《百分之一的爱神奇蹟》 第1页 《百分之一的爱神奇蹟》作者：ire【cp完结】 简介： 陶满曾经是个小胖子，陶氏财团的透明人，不起眼的beta。 可他偏偏爱上了全联邦最难追的alpha，军方前途无量的新秀李瑞君。 当李瑞君迫不得已与陶满订婚时，怎么看这个beta都不顺眼，还好，婚约仅为期3年，很快就能结束了。 可当陶满真的离开，李瑞君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也会后悔。 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beta，如今怎么都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呢？ - 高岭之草将军攻x乐观坚韧小太阳受 ab先爱，伪替身，加一点口是心非，一点嘴硬心软，一点追到外太空，酸涩拉扯最后变小甜饼的读物。 第1章 事故 熵联邦的主城所在禄神星刚刚入秋，陶满正趴在实验室的一张书桌上，咬着笔桿子，朝窗外旋舞翻飞的毛霜花出神。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随军申请表，上头已经填了些内容。 陶满是熵特战军研究院的研究员，他所在的第三实验室专门负责军用器械、装置、星舰长途燃料的各项研发，偶尔也会配合部队安排去支援前线。 不过这一次，陶满是主动请缨。 半个小时之前，特战军收到星际求救信号，发信地监测到时空紊乱状况，交由特战军准上将李瑞君带队营救。由于无法查明现场情况和时空异常的原因，需要带一名研究员同去。 从研究院拿到的信息来看，这次时空紊乱发生得很突兀，找不到可能的源头，陶满一想到李瑞君要带队过去，就放心不下。 李瑞君快要从前线部队退下来，升到联邦中心去了，这个节点上可不能出事。 想到「李瑞君」这个名字，陶满一晃神，眼前浮现出那张被他的思想描摹过许多次的脸。 利落的下颚线，一双有距离感的丹凤眼，鼻樑高挺，嘴唇平直而轻薄，通常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只要一笑起来，哪怕是礼貌疏离的绅士笑容，就无端地令人心动。 「好伟大一张脸！」 陶满很轻声地自言自语，接着，又把注意力挪回眼前的申请表上。 李瑞君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alpha。 他当然是为李瑞君才要主动申请此次随军支援的。 因此，他没再犹豫，很快填完了表格，签上字，塞进信封里，一路小跑着去实验室门口的跨星系虚联网扫描，一併上传递交。 陶满此人长得很白，扫描信封的时候，因为皮肤的反光导致扫描不清晰，反覆好几次才成功。 递上去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开始慢吞吞往回走。 陶满李瑞君很多年了，从隔壁李同学，一路暗恋到李士官、李少尉、李少将。不过要不了多久，很快他就该暗恋李上将了。 李家是熵联邦军政通掌的名门望族，陶满一早就知道李瑞君会从军，且一定是要进整个联邦共和国最强的特战军的。而陶满却是个四体不勤的寻常beta，没什么体能天赋，只有脑子还算灵光，所以为了离李瑞君近一些，他努力考进了特战军下辖的研究院。 不过，陶满知道自己离李瑞君还是很遥远的。 他回去的时候，路过一面镜子，顺手对着镜子捏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肉，然后又有点丧气地松开了手。 「上个月的指标又没完成，这个月我得加油了。」 他嘀咕着自己的「减肥计划」，回到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 陶满在学生时代一直是个圆滚滚白嫩嫩的小胖子，很不起眼的那种，不过自从他开始喜欢李瑞君，突然就开始节食减肥、注意形象起来。 现在的陶满其实并不能说胖，只是比瘦子们多点肉而已。 不过，他的脸还是圆圆的，这让他非常不满意。 如果有可能的话，陶满想减成自己弟弟那个模样，看上去小巧天真，有种专属于出身金贵的omega的气质。 除去脸，他的肚子也总是肉肉的减不下来，倒不是中年人那种油腻游泳圈，而是姑且可以称之为「婴儿肥」的一种状态。 总之，他是个放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最平凡的beta，偏偏喜欢的是全联邦炙手可热的顶级alpha。 不过陶满没沮丧太久。 反正应该很快就可以去见……支援他了。有机会协助李瑞君去做星际救援行动，怎么想都令人雀跃。 事态紧急，关于支援前线的申请批覆很快便下来了。 陶满收到确认信函，没有再去想减肥的事，带上行李就跟着军方的小型舰前往事发地。 他航行了40分钟，总算在进入联邦星系外圈之后，看到了前线军舰队的身影。 李瑞君身先士卒，正站在一艘冲锋星舰上。 陶满唿吸都慢了，站起身来，不自觉朝前走了两步。他的脚下斗转星移，正飞速穿越星际，靠近李瑞君。 到地方后，边上有个alpha士官帮助他登上李瑞君所在的冲锋星舰。 李瑞君回头，看到来的人是他时，不太明显地抬了抬眉毛。 「是你。」 「李瑞君~」 陶满像学生时那样和他打招唿，心跳加速地快步小跑过去。 他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没有换鞋，室内穿的拖鞋底根本靠不住，他又因为高兴，走路一颠一颠跳着，一个重心不稳，在走到李瑞君面前时差一点栽倒。 第2页 好在李瑞君眼疾手快，托住了他的手臂。 「你这鞋——」 陶满见他眉毛都皱起来了，赶紧转移注意力：「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李瑞君撤了手，说：「求助的人还没找到，不过检测到时空紊乱是围绕一块石头髮散出来的，我正准备靠近了看看，一起？」 研究员过来支援的目的就是一起研判特殊情况的，陶满很自然就答应下来。 冲锋星舰朝那块出问题的石头飞驰，很快就能从倍镜里观测到石头了。陶满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只觉得有古怪，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唔……这个石头……怎么说呢……」 这一类星际乱石引发时空紊乱的案例以前也有过，李瑞君遇到过几次，多半是石头内部磁场出问题，由于其本身质量也大，进而引发了大范围异常。 他看陶满这边暂时没有结论，就提出：「这石头表面平整宽敞，应该能站得下两个人，你跟我上去看看。」 陶满一听，小心脏就「砰砰」狂跳，脑子里卡bug了似的，反覆循环一个词：「独处、独处、独处……」 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说：「好、好的！」 李瑞君大概是误解了他的想法，被他这磕磕绊绊的古怪反应逗笑了一瞬，虽然迅速就恢復成严肃脸。 他说：「不用紧张，应该没什么危险。」 陶满点头如捣蒜。 李瑞君检查好武器装备，领着陶满跳下星舰，藉助军方配备的太空推进装置，轻松贴近了那块石头。 石头的表面，有一些不常见的双波形纹路，颜色和石料本身接近，混乱又零散地遍布各个面。 这时候，陶满脑子里的红灯才响起来。 不对劲——这块石头不属于这里！ 「回……李瑞君！」 就在李瑞君踏上大石头表面的那一刻，陶满只来得及扑过去，不仅没能阻止李瑞君踩上石头，还连同自己也一起摔了上去。 接触到石头时，两个人一下子，一起凭空消失了。 第2章 事故中的事故 陶满抱着李瑞君一起扑到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等等，地板？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感知没有出问题，真的是摔在地板上。他们竟然到了一个房间里。 「放开。」李瑞君说。 陶满瞬间刷红耳朵尖，慌乱地松开了手。 「这、这什么地方？」 李瑞君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忽然皱起眉，表情变得异常严厉。 他说：「我们被传送了。」 这里一看就是酒店房间，装修风格非常艷俗，让人联想到「情趣酒店」这几个字。房间没有窗户，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对于李瑞君来说，这味道还有点熟悉。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他问陶满。 陶满点点头：「闻到了，好像是蔷薇花的香味，但是应该不是自然香，而是……」 「是你弟弟的信息素的味道。」 陶满觉得不对：「如果是信息素，我是个beta，为什么也能闻到？」 他平日里根本闻不到弟弟陶斐然的气味，但他知道是蔷薇，因为这是全联邦都出了名的——陶氏财团太子陶斐然的信息素是蔷薇花的幽香味，又甜又浓烈。 而陶满作为长子，却无继承权，也没有信息素，是个边缘人物。 「可能是人造信息素。」陶满说。 他的鼻子很灵，闻出来一种常被添加进人造信息素的材料「藜粉」，这种材料会通过攻击腺体来制造情动的错觉，很伤omega和alpha的身体。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一种人造的、处于假性敏感期的omega信息素。 「完了，你是不是会——」 在陶满看向李瑞君的同一时间，李瑞君已经快步朝门口走去，握住门把手想要把门打开，但是没有成功。门被锁住了。 他又取出通讯器想要申请支援，才发现通讯器完全没有信号，连同上面的日期也不对劲。 「怎么显示的是三天前？不行，想同步时间都做不到，完全没有信号。」 陶满也走过去，凑近了看了眼屏幕，还真是显示着三天前的日期，时间是正午1：33。他掏出自己的通讯器，也是一样的日期和时间，一样没有信号。 「好奇怪……」 属于omega的甜味越来越难以忽视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瑞君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没那么稳定了。 他像是即将发怒一般，喘气都变粗许多，陶满虽然是个beta，无法直观感知信息素，但顶级alpha将军的怒火还是令他有点害怕。 他往后退了两步，开始帮着回想整件事情。 「那块出现异常的石头上有冰原星系特有的纹路，明显不是天然出现在那里的，我猜是有人把石头改造成了一个传送器放在那里……不对，有可能是时空传送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头和李瑞君对视了一眼。 他原意是想到时空传送器这种东西的特殊性，忍不住看看李瑞君的反应，但却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一种……忍耐。 「额……你要不要去沖个冷水澡？」陶满再次后退了一步，非常礼貌。 李瑞君几乎是冲到淋浴间，扭开花洒的笼头。 第3页 没有水。 「该死！」 李瑞君的拳头重重砸在铺满粉色瓷砖的墙壁上，唿吸声变得很明显，额角落下汗来。 陶满大概意识到了状况。 「那个……你要不……我是指……」 「你想说什么？！」李瑞君喘着气瞪他。 「我不知道……」陶满很老实地回答，半晌又补了一句，「我、我脑子坏了，忘了要说什么了。」 他磕磕绊绊地说话，显得很不聪明，实际上内心里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陶满喜欢李瑞君太久太久了，久到真有机会做点什么的话，他反倒无法想像。 但是嘛，藜粉这东西是很伤腺体的，只有帮alpha缓解症状，满足他干渴的诉求，来促使腺体内释放出一种酶，来无害地消化藜粉。 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一时之间，陶满在「希望自己正直」和「希望李瑞君健康」间左右摇摆，难以抉择。 在李瑞君开始面红脖子粗地背对他的时候，他总算推翻了脑海中一切假设，得到了一个非常无可挑剔的答案。 「要不我们做吧？」 「……」 空气里异常安静，飘着蔷薇香味的信息素，以及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 陶满等了李瑞君大概半分钟，没有等到他的回覆，但时间一点点流逝，藜粉的气味更重了。闻得越久，损伤越深。 李瑞君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如果他的alpha腺体出什么问题…… 陶满简直不敢想像。 「哎呀来不及了！我来吧！」 他冲动地说着，扑过去搂住了李瑞君的脖子，把自己贴过去。 一瞬间，李瑞君唿吸都暂停了。 这一刻，一股属于洗髮水的味道闯进了他的鼻腔，让他差点被蔷薇香塞窒息的感官重新活跃起来。 眼前的陶满看上去很白、很清秀，深深的两颗梨涡还有一点可爱。 李瑞君认定，这是被信息素影响后的错误判断。因为他在前线多年，最受不了那种可爱的东西，但此刻他的腺体蠢蠢欲动。 已经撑了太久了。 …… 完事后，天刚擦黑。 陶满昏昏沉沉靠在房间里那张大床上，身上出了很多汗，黏煳煳的感觉让他很在意。他想去洗澡，撑着坐起来了一下子，顿时感觉一股异样，又不敢动了。 李瑞君吃了个饱，此刻他那枚顶级的alpha腺体已经摆脱人造信息素的作用，彻底冷静下来。这会儿，他正在检查房间的角落。 见陶满想起来，李瑞君走过来：「要干嘛？」 陶满觉得不舒服，他想去洗澡，可这时候又想起来没有水，便蔫蔫地放弃了。 李瑞君看他一副累得不想说话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他拧亮了昏黄的床头灯，坐到床边，认真看着陶满说：「稍等一会吧，我还在想办法，总能出去的。」 他语气里不明显的温柔让陶满心跳加速。 陶满在一片混沌的思想中走神，想起自己研究过「爱情」，有一篇很权威的论文通过三种极其严谨的实验证实，爱情产生于腺体中的酶。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发现了这篇论文的bug，它其实未能穷尽爱情的来源。 他没有腺体，产生不了那种酶，却也因为alpha和他说话的语气、语调、尾音而悸动，刚和对方做了爱，现在就想再来一次。 哪怕是亲一下也好。 但是陶满看了眼李瑞君正直挺拔的身形，什么也没敢做。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李瑞君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们都惊了一跳。 「有信号了！」 李瑞君勐地站起来，朝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真的回到三天前了……」他转过身，看着陶满，「我收到的是提醒按时归队的简讯。三天前是我的休息日，我那时候就收到了这条简讯。我刚才检查了收件箱，这三天来的消息都没有了。」 没有原本的休息日当天在家独自看了一整天电影的悠闲，也没有接到星际救援指令，更没有和陶满同时被传送走的那一瞬间。 扭曲的时间抹除了过去三天发生的事，除去直接接触了扭曲装置的陶满和李瑞君以外，其他人甚至不会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在稳定星系环境下进行可控的空间扭曲是很时兴的技术，而且已经趋于成熟，各国开始将它应用于军事、运输、旅行，没什么特别的。但时间的扭转是完全不同的。 「我听说，时空传送很容易导致崩溃和紊乱？」李瑞君忽然问。 「嗯，说是这样说，不过我们研究院其实已经有点成果了。」 「那我们看到的那种时空传送装置……」 李瑞君说到一半，视线和陶满的对上了。看来陶满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能做这种装置的范围很小。 他于是问：「你知道有多少人能做？」 「有多少不清楚，不过我们实验室就有制作条件，那种专利机其实是傻瓜操作，有手就行。」 李瑞君的拳头忽然暗中收紧了一下。 他不知为何情绪又变得不太好了，站起身说：「我得归队，既然有信号了，也许门锁也会有办法，我再去试试看。」 陶满的脸一下子红扑扑的，小声地说：「那你去吧。」 第4页 李瑞君的目光又在他身上游移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这一次，门很轻易就被打开了。外头静悄悄的，一段木制楼梯向下方延伸，门上挂着一把已经失效的定时锁。 至于陶满…… 李瑞君开始反思自己第一时间不够慎重。 时空传送装置这东西，也许就是出自他们实验室？ 也许这是陶满自导自演的一齣戏都说不定，毕竟以前在学校里，陶满就喜欢自己，还因此闹得很多人都拿他们开玩笑，让他非常尴尬。 但如果真是这样，陶满会自己说出来吗？ 李瑞君判定此刻信息量太少，无法有什么定论，决定先归队，然后联繫上自己父亲再说。他快升迁到家族需要的关键岗位去了，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出任何事情。 想到这里，李瑞君转身来到床边。 陶满疑惑地看着他走近，心跳加速地问：「怎么了吗？」 李瑞君弯下腰，脸离他很近，一双狭长冷厉的丹凤眼牢牢瞪着他：「今天的事你如果敢说出去——」 啊，原来是为这个——陶满有点小失望地想。 「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陶满的听话倒是让李瑞君愣了一下。 顿了半拍，他颔首道：「那就好。你放心，等我查清这整件事，会一併给你一个交代……」 李瑞君冷冽的双眸扫过陶满看向自己的眼神，无端地心软，又补了一句：「也会给你应有的补偿。」 陶满不知道所谓「补偿」是什么，他其实不需要补偿，睡到了男神，他自问不亏。 但是李瑞君主动这样讲了，他也很高兴。 「好呀，谢谢你。」 这句「谢谢」又不知道哪里刺到了眼前的alpha，他忽然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陶满一个人坐在床头，失去支撑一般地朝后靠去，哭丧着脸说：「这也……太痛了吧！哼嗯——」 第3章 事故中的事故中的事故 陶满蔫了吧唧在床上缩着，可是越躺下去，他越觉得难受。 李瑞君走后，这个房间就变得很冷，陶满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但又腿软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 他撑着精神下了床，小心翼翼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 环顾四周就能发现，这间房位于一家酒店狭小的阁楼上。 现在是淡季，好像整个酒店只有个别楼层对外开放，阁楼没有营业，也无人打扫，因此他们被关在阁楼的客房里大半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陶满不想引起注意，戴上研究员出外勤时佩戴的鸭舌帽，低着头找了个侧门离开了酒店。 回到阳光下，他才觉得暖和许多。 但是没走几步路，腿间就有种羞于启齿的难受感觉，他的脚步迟疑了几次，最终缓慢地停下来。 这一停顿，他才发现路人都在悄悄地打量自己。 陶满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穿戴得很整齐，刚才的事也因为姿势位置的关系，并没有在他脖子等外露的皮肤上留下什么痕迹。 也许是看到一个人穿着特战军研究院的衣服，脚上却是拖鞋，感到怪异吧。 想到这，陶满还是立刻叫了辆车，回研究院的宿舍里去。 他到宿舍以后就撑不住，歪倒在了床上。还好他是一个人住单间，没人会看到他这个样子，这也让他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彻底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难受地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外早就入夜了。他身上好冷，忍不住裹紧了被子，但鼻子里唿出来的气又很灼热，鼻腔干燥，喉咙刺痛。 照经验判断，他大概是发烧了。 陶满伸手胡乱抹了把额头，真的很烫。 他折腾着拿出通讯器，在电子智库里搜索发烧了该怎么办，最后下单了一盒退烧药，让「禄神极速达」尽快送过来。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随后便开门进来了。 来的人是实验室里的副主任，一位德高望重的技术老前辈：「陶满啊，你在吗？」 陶满吃力地撑起来：「丁主任。」 「哎呀，怎么声音这么哑？」丁主任打开灯，走到他床边，「这是你叫的极速达？我给你拿进来了。怎么？生病了？」 他把一袋子药递给陶满，又弯下腰检查了一下陶满的状况。 「哎呀，烧得挺厉害，赶紧吃药。你怎么也不倒好一杯水，杯子呢？」 「不记得了……」他还哪里记得三天前把杯子放在什么地方。 「我去给你找找，你等等啊。」 「嗯……」 陶满说话只觉得吃力，嗓子还疼，见丁主任帮他拿杯子去了，便闭上嘴，又躺了回去。 等丁主任回来的时候，陶满已经顾不上跟他客气了，就着他的手吃了药片，任由他一边批评，一边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你不会是为了赶《科学报》那篇稿子，受凉了吧？陶满啊，稿子才拿几个钱，亏大了这是，下次可别再这么拼了啊。」 陶满小声嘀咕：「不亏，赚大发了。」 「啊？为什么这么说啊？」 「……」 陶满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闭上嘴，开始闭眼装睡。 不过很快，他就真的昏睡过去了。 第5页 他就这样睡睡醒醒，期间实验室里的同僚陆续来看望过自己，连总负责人袁主任也来了。 半夜里，烧完全退了，陶满又生活虎地进入了一天中最有精神的时刻，洗了澡坐在床头「啪啪啪」地给隔壁寝室的小伙伴林鄄发消息。 小林刚做完一个实验，收到消息顺路过来看他，还给他泡了碗行军面。 陶满这一天饿坏了，闻着面香就开始吞口水，小林给他在床上架了块小桌板，他立刻囫囵吞地吃起面来。 小林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跟他说话。 「我刚泡面的时候，刷了会儿『光年论坛』，今天傍晚的热搜之精彩唉，可惜，我在做实验，你在生病，我们都错过了惊天大瓜。」 陶满此人好奇心极重，烧才刚退，一听有瓜，脑筋又活络起来了。 他嘴里嚼着面条，问：「什么瓜啊？跟谁有关？」 「唉，说起来和你也有点关系唉！我才发现！」 「啊？我？」 「对啊，是个李瑞君将军的瓜。」 「啊？」 「和你……」 「啊？！」 「的弟弟。」 「……啊？？？」 「网上都在说李将军睡了陶斐然，妈呀这事情可大了！你弟弟还是未成年吶，联邦法规定了不允许和未成年omega发生关系的，要是实锤了，李将军的前途就完了啊！」 「？？？」 - 半夜三点过，李家家族内部的全息投影聊天室里，几个重要人物正在线上通话。 熵联邦最高统帅李墨、联邦中心首席执笔人李添漫、社理部长李卓群三位高官坐在各自的扶手椅中，围绕成一个弧形。 李瑞君挺拔地站着，他的左手边站着他的alpha父亲，粮食部副长李昱。 「瑞君，你说的都是实话？」统帅问。 李瑞君直视他的眼睛，道：「是。」 统帅一脸严肃地追问：「但是这说不通啊！你说你和陶家长子发生了关系，这热搜上怎么是陶家次子？」 「也许是气味。」李瑞君早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 「当时房间里的人造信息素是陶斐然的蔷薇花香，我和陶满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身上肯定全是这个味道。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路人都在朝我看，我当时还以为是穿着军装的原故，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这股omega的味道太重了。路人闻到这股味道，就以为是陶斐然。」 「嗯，这倒有点道理。」 「那传送人又怎么保证呢？不管到底被一起关进去的人是陶满还是陶斐然，总要确保有个人啊。照你说的事情经过，我认为根本无法保证会有人和你一起传走。」 「这……」 首席执笔人李添漫适时地打断他们：「算了，这些可以往后再查，当务之急是要处理舆情。现在论坛上关于瑞君和未成年的词条都冲上热搜了，情况不好啊。」 统帅长嘆了口气，点头道：「确实。」 李瑞君的父亲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开口道：「依我看，瑞君这就是被人摆了一道，有人不想让他上位。如果瑞君接不了联邦中心的副防长一职，那这关键位置就是周彬的了，他可是位在野党啊，各位领导……」 粒子成像呈现出来的最高统帅李墨点了点头。 「我知道。可惜按照瑞君给的坐标，没能找不到那个传送装置，证明不了瑞君所说的这一切。只能先想办法，排除掉涉及未成年这一点，就好办了。」 社理部长李卓群忽然站起来走到中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各位，就在刚才，陶斐然和陶满都在网上发声了。」 所有人一下子都停下来，看向他。 「先是陶斐然宣称自己今天未离开过寝室，然后没过两分钟，隶属特战军第三实验室的陶主办也发了条动态，说是误会，早先和李瑞君将军在一起的人是他。」 李瑞君的脸色变得很阴沉。 他明明警告过陶满不要跟任何人说起……难道，这真的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设计好的圈套？ 「问题是现在论坛上的舆论情况没有变好，反而更糟了。有人觉得这是陶家兄弟串口供，其实当事人还是陶斐然。更有甚者，说陶主办可能是利用弟弟的信息素诱骗了瑞君，而瑞君本意还是沖陶斐然去的。不管这话术怎么倒，瑞君总归是被泼脏水的。」 首席执笔人李添漫道：「这半夜三更，有那么多人在刷光年论坛么？」 李卓群的影像转向他，道：「首席说得对，这些多半都是水军。不过，我的人查到现在也没有收穫，他们背后肯定有集团势力，也许是联邦境外。」 统帅李墨怒拍了一掌桌面：「这帮人！！」 李瑞君也气得发疯，紧紧咬着下压槽，快把牙齿都咬碎了。 气氛紧绷之间，李昱的通讯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先别说了，陶氏的掌门人陶钦德打通讯电话进来了。」 第4章 舆论与妥协 李昱暂时退出聊天室去接了电话，再次回来，传达了陶钦德的意思。 「陶钦德希望尽一切力量保障陶氏太子爷的利益，现在因为舆论炒得厉害，半夜里都有同学去陶斐然的寝室看热闹，这让陶钦德非常不满。」 第6页 首席执笔人李添漫问：「那他的具体诉求是什么？」 不知为何，李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高清的粒子影像中，可以大致描摹出他的犹豫。 他说：「对方希望瑞君能够和陶满暂时先订婚，以此证明两人确实是正常情侣的关系，关于蔷薇花信息素的事，就解释为陶满和他弟弟接触久了，身上沾了味道。总之，是尽可能把陶斐然摘出去。」 「哼，」统帅语气有点不爽快，「谁会信？」 「不管有没有人信，好歹是留出了争议空间，起码证明了瑞君没有和未成年发生关系。」李添漫道。 「卓群，你认为呢？」 李卓群说：「感觉不妥啊，陶满毕竟是个beta，又不是那种有一技之长、名声斐然的优秀人才，这么普通的一个人，不是让我们瑞君吃亏嘛。」 统帅李墨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缓慢点了点头。 不过李添漫却支持这一主张：「我认为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是订婚而已，过一阵事情过了，就说两人相处后确实觉得不合适，再分开，也没什么问题。」 「那陶满能答应？」 「他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他又不是他那个天才omega继承人弟弟，只是个寻常beta而已。」 「我不同——」 这几个字刚从李瑞君的嘴里蹦出来，他就被他爸爸李昱拉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瑞君挺直腰板，用一种最为严肃不过的语调和表情，再次强调：「我不同意。」 统帅往沙发椅背上一靠，问：「为什么？」 「因为陶满本人就有安排此事的嫌疑。」 聊天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像是这些粒子忽然都成了老实本分的好粒子，不再做背后人的喉舌，嘴巴得吧得了。 最后，还是李昱说：「如果是这样，那你更应该同意了。后续调查你要避嫌，不便介入，既然你对陶满有疑义，和他走近些不是正好？」 李添漫顺势一起劝道：「瑞君，这次的事我知道你肯定是会有情绪的，但现在你处境尴尬，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些年，为了在老安防长退休前升上来，你为迅速累积军功，冒了多少生命危险，难道要在此功亏一篑？直接把中心安防拱手相让？」 李瑞君不说话了。 「瑞君，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想为联邦把守最要紧的岗位，这是中心交託的重任，我们李家自问从没让人失望过。在野党的许多人，心思都难测，比如那个虎视眈眈的周彬，他代表的并不是联邦、更不是人民的利益，而是归元财团啊。」 李瑞君站得笔直，沉默了半天，才问：「和陶满订婚，算任务吗？」 「你要想算也可以算。」统帅道。 李瑞君这才垂下眼睑，脸色沉沉道：「我明白了，我……没有意见，保证完成任务。」 李昱这时又道：「既然瑞君已经做出了牺牲，那我认为我们也要维护他的利益，既然是为平息舆论订婚，那也要和陶家约定好解除婚约的时间，财产等方面一併做好切割才行。」 「是，这是自然。」 「瑞君要守住副防长这个位置起码3年，订婚的状态就保持3年，期间对外就称两人都很忙，顾不上结婚，搪塞呗，让舆论去猜测，都无所谓。」 「嗯，可以。」 一众高层讨论起细节来。那些订婚相关的事宜都由李昱记录，准备和陶钦德去谈判，剩下面向舆论的稿子，在敲定后要由李瑞君本人向外发布。 当夜，事情大致定下来。 只是这次舆论风波的背后推手之恶毒，还是超出了陶李两家人的预期。 在李瑞君和陶满同时对外宣布订婚的消息之后，光年论坛的风向却在第一时间转为了「为掩盖李将军染指未成年的恶行而牺牲联邦的beta研究员」、「都是假的」、「装装样子罢了」、「只是为了洗白人渣」。 李瑞君在熵联邦青年一代中形象一直很正面，战场上立下军功累累，战场外又有一副好皮囊、好基因，多年来从没经歷过这样的质疑。 就连联邦的最高执政庭也下发质询文书，要求李瑞君对此事做出正式解释。 这些节奏打了李家一个措手不及。 迫于舆论的压力，李瑞君和陶满对外声称两人「年少相识，学生时代就相约进同一支部队，目前已经订婚，并即将同居」。 所谓「同居」，两家就是打算让陶满搬出陶家，住到李瑞君的私人宅院去。 反正这两人工作都很忙，在研究院和防务大楼里也都有配套的宿舍，同居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同时，为了进一步缓解舆论压力，李瑞君还抽出半天时间，去陶满的研究院拜访了他。 李瑞君到的时候，第三实验室的袁主任陪同研究院几位领导，一起接待了他。不过陶满本人窝在宿舍里，躲过了媒体的长枪短炮。 李瑞君是作为即将走马上任的中心副防长的身份来的，走过场之后，就提起自己的「未婚妻」身体欠佳，想去顺道探望。 特战军研究院内部就不再是开放区域了，媒体被请了出去，李瑞君则松懈下僵了许久的脸，变成不苟言笑的样子。 袁主任领着李瑞君到了陶满宿舍门口，就离开了。 - 李瑞君敲门进了陶满的寝室。 第7页 「李瑞君~」 陶满手里正举着一管蓝色的药水，见李瑞君来，很高兴地转头和他打招唿，嘴角露出两颗梨涡。 「记者都走了吗？」他问。 「嗯。」 李瑞君原本是气势汹汹过来的，因为被迫订婚又要和beta同居的关系，心里堵得慌。但是看到陶满笑嘻嘻的圆脸蛋儿的时候，就好像忽然没了脾气。 他看着陶满，犹豫了一下，问：「你在吃药？还不舒服吗？」 陶满愣了一下，忽然脸红起来，解释说：「不是啦，同事让我帮忙测试一下蓝帛剂的附加功效，我正要吃呢。」 「什么东西？」 「蓝帛剂，是提取蓝帛花的汁水浓缩出来的，我们想用它来控制机械鱼的游动方向。」 李瑞君听得云里雾里：「那你在自己身上试什么？」 「我的同事认为它可以同时治腰痛，我正好……腰痛，就试试看。」 陶满越说越小声，脸也更红了。 为了缓解尴尬和紧张，他立刻喝掉了手里的药水。 李瑞君一惊：「你直接喝了？万一有毒呢？」 陶满把空管子扔掉，很自信地说：「应该不会吧。」 「应该……？」 「蓝帛花本来就可以吃啊。」他抬头看向李瑞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瑞君不懂这些，他连蓝帛花是什么都不知道。 见陶满一时半会儿没感到不适，他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你，这是家长们的意思，走个过场。」 像是怕beta多想，李瑞君不合时宜地加了后半句话。 陶满听了这句话以后，眨了眨眼，没有表现出太多沮丧的情绪。 对他来说，李瑞君是个遥不可及的梦，美梦里的男神大概都是这样，冷峻、直接、不会和他这样的人假客气。 所以陶满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啦。」 他把小林坐过的椅子挪到宽敞明亮的窗边，邀请李瑞君：「你坐这里吧。要不要喝茶？」 「不用。」 「好吧。」陶满坐到床沿，和李瑞君面对面。 「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李瑞君问。 陶满说：「我猜这可能是一次针对你和我弟弟的陷阱。今早我忽然想起来，在时空传送装置被触发的那天早些时候，斐然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快递，他还问过我是不是买了什么给他。」 「这个快递里面装着的，就是另一个传送装置？」 「应该是的。不过斐然那天打电话过来时还没有去拿，说也许是送错的，不想去取了。」 陶满停下来，揣摩李瑞君阴晴不定的脸色，安慰他道：「你已经很走运了，还好我弟弟没有去取快递，不然肯定更糟糕。」 李瑞君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干巴巴地问：「那快递到底是谁寄给陶斐然的？」 「我不道啊。」陶满眨眨眼。 他的眼睛像某种机灵敏捷的小动物的眼睛，充满纯粹和真挚，带有好奇心地看着李瑞君。 陶满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见他心情还是很不好的样子，又说：「你别不开心了，我搬去你家以后，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李瑞君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他一直在怀疑陶满，又因为每次和陶满的接触而动摇。 这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曾经是学生时代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那种小胖子同学，平庸、不够聪明、总闹笑话。李瑞君在学校里最觉得丢脸的那件事也是他惹出来的。 李瑞君有许多理由来怀疑他。 可他看上去又那么坦率，一点不隐藏。 这个陶氏财团的边缘人物、没有继承权的长子，真的毫无心机么？ 第5章 出了亿点小意外 陶满在三天之后搬进了李瑞君的房子里。 那天，全联邦上下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甚至有好事者直接在李瑞君的私宅前拍摄和直播。李瑞君知道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他等在门口迎接了陶家的车子，还拉着陶满的一个行李箱，陪他一起进了门。 进门后，李瑞君立刻退开一段距离，表情也变得冷淡很多。 陶满倒是很高兴，脚踩进为他准备的那双拖鞋里的时候，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了。 行李已经由搬运工人放进陶满自己的新卧房了。 换好鞋以后，陶满站在玄关处朝里看了看，有点拘谨和好奇。 「你自己逛逛吧。」李瑞君随意说道。 陶满是希望李瑞君陪自己认识一下房子各处的，但李瑞君显然没这意思。陶满也不介意，毕竟今天晚些时候，李瑞君还得赶回联邦中心，接受新的副防长职务任免。 于是，陶满自己慢慢朝里头走去。 李瑞君的这套房子很大，陶满走走看看，花掉了1个多小时。 它位于禄神星外围最大的一颗卫星「将府星」上，地面有3层加一个露台，带一个露天泳池和一大片花园，地下还有1层，停放着李瑞君收藏的私人星舰和豪车。 一楼基本上都是佣人们的房间，客厅很气派，餐厅却不大，摆了一张长方桌，边上还有一个壁炉。这里什么额外的装饰也没有，显得空荡荡。 陶满是个喜欢把空间填满的人，一张桌子上，就该再摆一盆水果，或者一瓶鲜花。壁炉上方，也该放有摆件，前面的地板再盖一层地毯。 第8页 于是，他想哪天去「商星」逛一逛，买些东西回来装扮。 第二层都是空房间，当然，现在有一间是陶满的了。李瑞君独自住在3层，边上还有他的工作室、书房，以及3间不同功用的会客间。 陶满走得腰酸背痛，垂着腰下楼，才发现没人提醒他已经要开饭了。 李瑞君看到他，才说：「要吃饭了。」 「嗯，我去洗手。」 陶满在盥洗室里洗完手出来，挑了一个离主座很近的位置坐下来。 「这里离主星好远，你平时怎么上班啊？」他边看一桌子菜品，边问。 「平时我不常在家。」李瑞君说。 「哦，」陶满有点遗憾，不过没关系，「你如果哪天要回家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 听到这句话，李瑞君才看了陶满一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陶满笑了一下，梨涡浅浅的：「可以在家做些准备啊。不然你回来的时候，一点订婚的感觉都没有，多没劲。」 「没必要。」李瑞君大概心里带着气，态度甚至不如和陶满在酒店房间的那时。 陶满也听出来了，他识趣地闭上嘴，打算等李瑞君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再和他聊天。 饭上来了，陶满非常懂礼数地看着李瑞君，等他先动筷了，自己才开始吃。 因为刚才逛了很久的缘故，陶满吃饭期间也一直在捏腰捶腿。 李瑞君看到好几次，最后忍不住问：「那个什么花剂没有用吗？」 陶满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 「上次去你宿舍的时候，你喝的那个。」 「哦，你说蓝帛剂啊，好像没什么用。」陶满又捏了下腰，忽然反应过来，又赶紧说，「不过我已经恢復了啦，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逛得有点累，你这里太大了。」 李瑞君顿了一下，随即说：「你应该增加运动量。」 陶满经常听到这样的劝说，他只是笑着说「好的」，实际上完全没有听进去。 李瑞君吃饭很快，添了一碗饭再吃完的时候，陶满才吃了一半。 之后，李瑞君放下碗筷，开始状似不经意地和陶满闲聊：「我之前嘱咐过你不要对外说那天发生的事，为什么还要在网上公开说？」 陶满道：「因为你被那样误会了嘛。」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李瑞君一时语塞，也不好明着说怀疑他的动机，便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你今天还要回实验室吗？」 「要的，」陶满点头，「有一个很关键的实验数据，必须在今天下午3点到5点之间取得。」 「关于什么的？」 「我在测试一种星舰长途燃料的材料，是用墨钛和极端银用超高温和超高压搞出来的，目前还在早期实验进度里，不过今天能出的数据很关键。」 李瑞君听不懂，但也知道星舰长途燃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他说：「我们目前的星舰如果要载满炮弹，最多只能航行8万光年，连禄神星系都走不出去，要是你们能有突破，军队跨星系作战的弹药压力会小很多。」 陶满谈及专业就很认真：「你说的对，所以我们已经测试了上千种材料了。我手上正在进行的还有8种材料的测试实验，比较有希望的就是刚说的那种，还有用达达草注入凝木再压缩成液态的一种方式，还有……」 他展开去说了很多，李瑞君原本只是想试探他，也不打算和他多说话，但是不知不觉，就被他的思路带跑了，一下子聊了很多。 「将军，去往主星的星舰航路堵车了，您要不要早点出发？」管家先生突然出现。 陶满没见过他，好奇地抬起头，眨着眼询问李瑞君。 「哦，这是我的管家，你叫他明叔。」 「明叔。」陶满很听话地跟着叫了一声。 管家恭敬但并不热情地回礼，随后又强调了一遍时间：「夫人嘱咐了您今天要和陶先生一起出门的，如果要送陶先生最迟5点前到研究院的话，现在已经很赶了。」 陶满没有从将府星出发的经验，听了明叔这句话，一下子急得跳了起来。 吃饱饭以后陶满的小肚子比平时要明显一点，圆弧的样子有点可笑，他动作又不大协调，让李瑞君觉得他急起来的样子挺可笑，眼角不明显地弯了一下子。 管家明叔看了自家将军一眼，随后为陶满拉开了座椅。 陶满跑去房间找了自己的背包，飞快地换好鞋，习惯性打开门，准备去车里等李瑞君。 只是他没想到，门一开就有一群记者和闲人长枪短炮地等着自己。 还好李瑞君有意识，跟在他身后，见状便把他拉回来，抬手挡在了他面前。 两人被管家和护卫一起送上备好的星舰，全速赶往主星。 - 李瑞君先送陶满到实验室。 陶满一下舰就朝自己的封闭实验室跑去，只来得及匆匆和李瑞君道了个别。 李瑞君倒是不急，他的任免仪式在3小时后，还有很多时间。 所幸这次意外没有阻挠他晋升的脚步，他依旧平稳地坐上了副防长的位子。只是，之后还需要替家族守住这个位置起码3年，和陶满之间的假婚约也要维持3年…… 他正在沉思的时候，有个年纪不大的声音忽然响起：「李上将？」 第9页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名年轻的研究员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您是李上将吧？是来送陶满的吗？」 李瑞君注意到，这里大部分人都叫陶满为「陶主办」，只有这个人直唿姓名。 「嗯，你是他同事？」 「对，我叫林鄄，您叫我小林就行，我住陶满隔壁。」 「幸会。」李瑞君表现出一点恰当的礼貌。 他注意到这名研究员贴着阻隔贴，是个omega。这在实验室里头，还是挺少见的。 小林和陶满一样，是那种很容易就聊起来的类型，李瑞君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后，话题开始转向他真正关心的东西上来，而小林也完全没多想，有问必答。 「陶满说你们实验室有一台专利机，可以进行时空传送？」 「不是啦，专利机是可以制造时空传送装置，它本身并不能实现时空传送哦。」 「哦，我不太专业，应该是我记错了意思。」 小林说：「那台专利机就在那。」 说着，他还给李瑞君指了方向。李瑞君抬眼看过去，只见那台机器其貌不扬，就像一台大型印表机，立在一处角落里。 「不需要专人看管或者上锁吗？就这样放着？」他问。 小林解释道：「这东西很高端的，只有我们实验室的人知道怎么用，不用锁啦。」 李瑞君微微皱眉，这和陶满的说法完全不同。 「其他实验室的人不会用？」 「当然啦。」 「可是陶满说这台机器大家都会，有手就行。」 「他还觉得德马定理证明实验也是有手就行呢，实际上全宇宙范围内，能完成这项实验的两只手就能数完了。陶满对自己的智商有一定误解，他说的你不能全信。」小林道。 「好吧。」 李瑞君有点无语，也分不清小林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这些记下来，让家族的人去查证。 就在这时，陶满的实验室门忽然打开了。 他非常沮丧地走出来，圆圆的白脸蛋被熏得又红又湿。 「陶满，怎么了？」小林问。 陶满把手里的一叠草稿纸丢在了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然后自己整个人扑了上去，压住那些散乱的纸张。 「一开始的样本里进了只西瓜虫！我没发现！哼嗯——数据全无效了！我不玩儿了！」 「……」 这就是……高智商么？ 第6章 试探 「陶满，你到底是怎么让西瓜虫熘进高温高压做出来的东西里的？」看热闹的同事调侃地说。 陶满根本不想理人，哼哼唧唧地趴在沙发上。 「陶满，你居然也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9万大洋砸出来的样本唉，你可惨了。」 同事们都在笑话他，不过看上去，又都关系很好的样子。李瑞君在一旁看着，心里暗中咋舌这样品的成本居然这么高。 这时候，一个年纪很大的研究员走了过来。 边上的人纷纷打招唿：「丁主任。」 「这是咋了？」 「陶满那个8号实验的贵价样品，里头不知怎么进了只虫，报废了。」 边上人都笑起来，丁主任也笑。 笑完，丁主任抬起手，用手里拿着的数据记录本打了一下陶满的屁股：「小兔崽子。」 「嗯……」陶满自觉惭愧，认罪伏法。 「行了，赶紧起来，我给你写个情况说明，再问上面申请一次经费吧。」 陶满听了，立刻跳了起来：「哇！丁主任！你太伟大了！宇宙英雄！星际公民感谢你！」 「扣你两个月奖金啊，下次认真点！」丁主任稍微严肃了一点。 「哦qaq」 其他人渐渐散了，丁主任让陶满把无效的样品打包送去第五实验室，到生物研究专家手里去再利用一下。 陶满正要蹦回自己的实验室里，李瑞君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唉？你还没走啊？」感情刚才陶满沉浸在失去样本的悲痛之中，根本没发现他。 李瑞君无语了一下，把他拉离了人群。 「干嘛呀？你的任免仪式是几点啊，我还想看直播来着……唉，本来可以一边誊数据一边……」 李瑞君忽然把他拉到了墙边，面对着他，凑得非常近。 一瞬间，陶满失声了。 alpha高大健壮的身形把陶满整个遮挡住，用一种很严肃认真的语气，说：「我准备走了，陶满你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们之间的细节，包括那个装置，包括其他一切。」 陶满傻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啊？为什么？」 李瑞君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他。 陶满大概猜出来了，李瑞君可能在怀疑他们同实验室的人。 「我……好吧，我知道了。」 「记住你答应我的，不要像上次一样，说完就在网上乱发。」 「我没有乱发……」陶满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声，看着李瑞君不悦的脸色，又妥协了，「我明白了，绝对不和任何人说。」 李瑞君这才放开他。 「我要走了，你……任免在晚上8点，你要看的话就等在中心总台，会直播的。」 「哦，好的！」 被样品打击到的陶满这时才稍微高兴一点。 第10页 陶满陪李瑞君上了星舰，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等回实验室的时候，方才因自己的失误带来的糟糕情绪缓解了一些。 小林凑过来，意有所指地笑着悄声说：「你未婚夫这么霸道啊，当着大傢伙的面还要亲亲的吗？」 陶满愣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整个脸就红透了。 「不是……没有啦，没亲，他跟我交代事情呢。」 「交代啥？」 「……」 「看吧，你撒谎，就是亲了！」 「没有！」 「亲了！」 「没有！！！」 陶满支支吾吾解释不清，倒让小林更加想歪了。没一会儿，关于「道别吻」的纪实版、小说版、后续版，就传遍了研究院的线上聊天室。 陶满跟每个来开他玩笑的人都解释了一遍，真的没有亲，只是说话。 解释到第18遍的时候，他终于摆烂了，扑到公共沙发里头哀嚎。 小林又凑过来：「陶满，你老公的任免仪式已经开始了。」 陶满一惊，立刻红着脸坐起来：「你不要乱讲，不是……他还不是我老公。」 「哎呀差不了几天，先贷个款叫着呗。」 陶满有点不安，怕李瑞君听到会不高兴，又很认真地告诉小林不要这样叫，小林只好做出不再乱叫的保证。 陶满这才安心，到投放屏幕前观看仪式直播。 电视里的李瑞君是他最嚮往、崇拜的那个李瑞君的样子，穿着军装，高大、挺拔、气宇轩昂。他的脸上有着从战场带回来的忠诚和悲悯，又从好看的双眸中流露出意气风发之态。 耳边，小林超小声地感慨说：「他好帅啊！」 陶满郑重点头：「真的！」 这场直播再次巩固了李瑞君在陶满心目中的形象，第二天，陶满就用掉了自己宝贵的1天假期，去採购了花瓶、毯子、桌旗、摆件、果篮等一堆东西。 他把东西带回李瑞君家，这里也暂时是他的家了。 李瑞君的花园里有许多鲜花，他去摘了一些好看的，摆好插花放在餐桌正中。 採买的东西其实摆放在空间里看起来就不算多了，不过整个餐厅还是因此焕然一新。就连管家明叔走过，都驻足看了几眼。 陶满装扮完，给李瑞君拍了照发过去。 还假惺惺地问：「摘了你的花，你会不会生气？」 「因为你不回家，我看它们开着你也看不见，好可惜。」 李瑞君过了好一会儿才简短回覆：「你摘吧。」 关于陶满的那些新布置，李瑞君没有评价。他好像很忙，只有陶满问问题他才会简单答覆，陶满给他发好玩的表情包，讲一些实验室里流行的梗，他都不会回。 陶满一个人乐了会儿，想到可能打扰到李瑞君工作了，又停下来。 他想了想，订了一个极速达。 下一天，刚走马上任的李瑞君上将一走进中心防务大楼的办公室，就看到陶满昨天拍给他看的那瓶插花，此刻已经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怎么进来的？」他问副官。 副官解释说：「您未婚夫一大早叫极速达送来的，我们已经检测过了，没有发现问题，您放心。」 李瑞君无言，唇缝绷成一条直线，盯着这瓶鲜花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还是容忍了它们的存在，迈着大步走进会议室开会去了。 时间就这样走过了大半个月，公众们对于此次事件的关注慢慢被其他新闻替代，而这段时间里，李瑞君没回过家，没和自己的未婚妻打过照面。 不过来自李瑞君家后花园的鲜切花，会按照一周一束的频率送来。 一日晚间，李瑞君托家族调查专利机的情况有了答覆，基本和林鄄说的对得上。另外这一查，他还知道了关于陶满的事。 在发生那次「设计陷害」之前，李瑞君对陶满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陶氏大财阀家族的长子，却没有继承权，是个无足轻重、没有存在感的beta。陶满在学校时也很普通，除了是陶斐然的哥哥，以及喜欢过自己、还闹得人尽皆知以外，几乎是个透明人。 而这次发回的报告上说，陶满是陶钦德年轻未婚时得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星际游民，生下他之后就把他丢给了生父，自己随族群继续朝其他星系游徙，最终死在宇宙乱流中。 或许这能解释他不被重视的原因。 不过，也许是混血的关系，陶满有着超高的智商，进研究院后就被分配到了第三实验室，主攻燃料动力学的实战应用研究。 李瑞君想起之前陶满因为失误报废了一份贵价样品，但他们实验室的副主任会很轻易就谅解他，并主动为他再申请一份经费，也许就因为他的才能罕有。 那么，陶满能轻松使用专利机，就不奇怪了。 这下更让他怀疑起陶满了。 他琢磨了一下，与社理部那边确认自己的一些想法，得到允准后，主动拨通了陶满的电话。 「餵？李瑞君？」电话那头陶满的声音会有些失真，不如当面听来清朗。 「嗯，你今天回家吗？」 「我正在家里呢，」陶满听上去正在走路，「我想收拾一下，正好今天休假。」 李瑞君沉默了一小会儿。 就听陶满的喘息声越来越明显了，接着，他开始抱怨：「你家真的太大了，我从厨房到阳台，走得都好累。我可不可以在你家滑轮滑啊？」 第11页 「……可以。」 「好嘞！谢谢！」 陶满好像总算停下来了，他喘匀了气，搜肠刮肚想了句废话，问：「你今天很忙吧？」 「嗯，正要跟你说，我刚开完会，打算回来休息。」 「唉？那你要吃东西吗？晚饭不多，我全部吃掉了……」陶满听上去有点慌张。 李瑞君莫名就想到那张白白净净的圆脸，不自觉松了嘴角。 「我不吃东西，回来是为了明早送你去上班……算是对外做做样子。」 「真的？！那正好，我可以给你看第五实验室送来的风铃蚊子，很有趣的。」虽然强调了是做做样子，陶满的反应听上去还是非常惊喜。 李瑞君想问他蚊子怎么会有趣，却顿了一下，出口变成了试探的话：「其他实验室的人经常会去你们那？」 「对啊，大家相互串门嘛。昨天我给了他们那只西瓜虫，他们就还了我这个。你有兴趣吗？要不要看？」 「好。」 李瑞君答应陶满，又听了一些实验室的趣闻。挂断电话后，他看了眼桌上的花，拿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第7章 蚊子是不会有趣的 李瑞君进门脱掉大衣，管家明叔恭敬地接过。 这时候，从阳台方向传来一阵轻盈的铃铛声，那声音一串串的，很有节奏地响着。 明叔解释道：「陶先生带了一罐昆虫来。」 李瑞君点点头：「嗯，我知道，是风铃蚊子吧。」 一瞬间，明叔没有接上话，表情也有点古怪。 李瑞君走出阳台外，找到了站在照明灯下赏蚊子的陶满。他迈着大步过去，一边近距离听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一边心里有点发憷。 很少有人知道李瑞君其实很讨厌昆虫。 有一次他奉命去清理一颗虫害爆发的星球，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这件事，他父母亲知道，管家知道，其余就没有人知道了。 李瑞君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怯，所以即便厌恶，他的步子也还是很稳，表情也很自然。 陶满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沖他笑：「李瑞君，你回来了？看，风铃蚊子。」 「嗯，」李瑞君走近了一些，「这么大？」 「嗯，巨型古蚊基因，虽然个头大，但其实可笨了。」 陶满笑嘻嘻地敲了敲玻璃罐的外壁，里头的蚊子吓一跳，上上下下飞了一圈，又一串铃铛声清脆地响起。 他收了手，把罐子递给李瑞君，但是李瑞君没有接。 陶满便把罐子放在了地上，说：「这是实验室品种，它在自然界的近亲都是大个头、长手长脚，但智商很低，经常吸不到血而饿死。」 李瑞君忍不住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你们研发这种品种做什么？」 「不知道啊，第五实验室那帮人干的。」陶满说。 「你要把它放在这里养？」 「我有点想，能养吗？」陶满看着李瑞君，徵求主人的意见。 李瑞君是想拒绝的，但为了尽快和陶满建立起虚假的信任关系，总之，他同意了。 晚饭时，陶满一直和李瑞君科普风铃蚊子的观赏性和商业价值，李瑞君听得头晕，有种要他掏钱资助研究项目的错觉。 为了止住陶满关于昆虫的话题，李瑞君问起陶满的家人。 「听说你弟弟要提前升入高阶院校读精研学科，他打算学什么？」 陶满的话题确实立刻就打住了。 他停顿了几秒钟，才回答道：「好像说过要继续研究基因学吧。」 「哦。」 陶满看了眼李瑞君，努力猜测对方是否想听更多。 「他说要研究他自己。」 李瑞君挑了挑眉，颇为意外：「啊？」 虽然看李瑞君这么关心陶斐然，让陶满有点沮丧，不过刚才那个挑眉的动作真好看，又飒又英俊，陶满立刻就投降了。 「他说要研究我们家族遗存的古老血脉的基因，看看高智商基因的关键在哪里，这方面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样本。」陶满一本正经向李瑞君解释。 而李上将是个对科学不甚了解的人，听到有人要拿自己做实验样本，还觉得抽象又新鲜，就接着问了下去。 「那你不也应该是他的样本？」 陶满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嗯……你这样说的话也对，我是个非典型的特殊样本，因为我混了不知道哪个外星系的血。不过斐然没说要研究我，应该是我作为样本很多基础信息不足吧，比如我的外星系混血，连来自哪里都弄不清楚。」 「我听说你母亲是星际游民？」 「对啊，所以就基因不可考了嘛。」 「哦，那陶斐然自己是你们家族和已知血脉的融合咯？」 「对，现在的妈妈是明氏，在禄神星系里头也算是古老的优质基因家族了。陶斐然从小就比别人都聪明，真的很明显。」 李瑞君发现不用继续聊虫子，于是顺势便把关于陶斐然的讨论进行了下去。 不过他问了太多，多到后来陶满开始觉得，李瑞君真的很关心陶斐然。 当夜，陶满在自己二楼的卧房里辗转反侧，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睡着。 他先是思考了一番李瑞君如果真喜欢陶斐然的话，自己算不算小三，得出结论应该是不算吧，毕竟斐然又没有喜欢李瑞君。 第12页 接着，他又开始鼓励自己利用好这3年婚约期限，争取把假订婚变成真。 但是要战胜陶斐然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战胜李瑞君心里的陶斐然的话，应该更难吧。陶满苦恼地想了又想，把被子裹起来卷了又卷。 后来，陶满总算想睡觉了，却又睡不着了。 因为他喜欢开着窗户睡觉，但是这样一来，楼下花园的铃铛声就断断续续传上二楼，烦不胜烦。他起来去关上窗，又觉得空气沉闷不舒服。 折腾过睡点以后，陶满干脆放弃睡觉，起来坐到了窗边的矮柜上。 他隔着窗户抬头向上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一想到此时此刻李瑞君就睡在楼上，还是觉得很梦幻。 陶氏这个家族，说是当代财阀，其实更像是从禄神星系建立起人类政权后就长久存在的古老血脉的遗存，歷史上称为荣典家族。不过现如今，大家都只知道「陶氏财团」这个名字了。 荣典家族常出天才人物，这一代，就是他弟弟陶斐然了。 陶斐然11岁的时候，就在儿童周末兴趣班上，做出了beta基因遗传的几个猜测。这些猜测在他13岁那年，由他自己通过一系列实验数据亲自证实。据他说，这是通过观察他的哥哥陶满得出的结论。 说来好笑，陶满有时候想到自己的大名和弟弟的名字一同被基因学界铭记，也觉得挺有成就感。 陶满本来就不受重视，因为弟弟过于耀眼的缘故，就显得他更加平庸。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李瑞君时的场景，一群新生站在开学典礼的礼堂里，穿着同样的着装，剪着差不多的髮型，但李瑞君就是很醒目，每个人都会一下子注意到他。 那时候，陶满也注意到了，但他当时只觉得这人离自己的世界很远。 在他三年级的时候，陶斐然因天赋过高，跳级入学了。 弟弟入学的那天就是陶满倒霉的开始。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刚学会做釉铁溶解实验，觉得很稀奇，所以极力跟弟弟吹嘘，拉着弟弟一起去实验室，说要露一手。 陶满从化学物垃圾桶里找了上课用剩下的一小块釉铁，在陶斐然面前做起了溶解实验。 实验的步骤他都记得，操作也没有问题，可他不知道，那一小块釉铁并不是上课时使用剩下的样品，而是因成分不纯而被丢弃的废料。 实验中发生了小型爆炸，一块碎片扎进了陶斐然的眉骨。 虽然陶满那时已经竭力把弟弟拉开，碎片扎得也不算深，但当时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因此，当陶钦德和夫人到场时，陶父非常气愤地打了陶满一巴掌。随后，陶斐然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哥哥穆晋荣到场，二话不说朝陶满的肚子上踢了一脚。 穆晋荣那一脚用了很大力气，陶满一个身体不协调的胖子，被他一下子踹翻在地，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那时陶斐然早就被救护车接走了，陶满被打时没人能替他解释，他狼狈地趴在地上，边上围了好多同学看热闹，但没有人帮他说话。 直到李瑞君出现，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瑞君那时是学生代表，他第一时间向医院了解了陶斐然的受伤情况，得知无大碍以后，又劝说陶家两位家长与穆晋荣冷静，事情平息后，还亲自送陶满去了医务室。 还好陶满那时很胖，穆晋荣那一脚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陶斐然事后也说了不关哥哥的事，陶满的生活慢慢重归平静。 只有李瑞君弯下腰来扶他的那一幕，陶满再也没能忘掉过。 从那以后，陶满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人。 他努力减肥、努力学习，绕着学校一圈一圈地跑步，饿着肚子也不敢吃东西，想尽办法去考特战军相关的专业，这些全都是因为李瑞君。 他也知道自己和李瑞君的差距有多大，更知道比起自己，弟弟和李瑞君更为般配——没错，那时学校里大家津津乐道的cp，正是李家最优秀的alpha后辈李瑞君，和陶氏的天才omega陶斐然。 所以陶满完全没有想过要去打扰李瑞君。 他把所有心情都写在日记本里。 这是他自己的小树洞，他把爱慕和痴情全倾注在里头，没有丝毫收敛。 结果有好事的同学抢走了他的日记本，还大肆传阅，当众朗读。 他在里头写自己去智能寺庙求电子菩萨指点迷津，菩萨计算出结果，说李瑞君喜欢上陶满的可能性只有1%，堪称爱神降下奇蹟。 这件事后来成为了持续好多年的笑话，流传甚广。 不光是陶满自己，连李瑞君都被连累得成了笑话里的一角，一连几天在学校里都是板着脸上课的。 陶满在学校里最后几年一直被大家孤立，李瑞君也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几乎只有理化课的老师喜欢他，以及弟弟陶斐然还经常来找他玩。 即便如此，陶满还是喜欢李瑞君，无可救药。 毕业以后他和李瑞君一起报考进了特战军，但其实，他们没什么接触机会。陶满偶尔有随队支援的时候，李瑞君对待他都很平常，没有因为过去的黑歷史而记恨他，显得很大度。 有时候陶满会想，也许是因为李瑞君对陶斐然很欣赏的缘故，所以也爱屋及乌，原谅了自己那本「亵渎」的日记本。 第13页 不过，就算李瑞君再大度，陶满也没有肖想过会有同居的一天。 虽然只有3年。 陶满认认真真地想，这3年或许是他这辈子仅有的那1%的机会吧。 如果他为李瑞君做喜欢吃的食物，让他带去上班，偶尔收到家里花园切下的鲜花，偶尔回家可以看到好玩的科研成果，李瑞君会不会喜欢上自己？ 一立方次钛对半切，到第800的时候不发生断裂的概率是0.99%，陶满曾做到过3次。 这样一比，李瑞君爱上他的概率也不算很低嘛！ 陶满越想越精神，打开智库就开始搜索「alpha爱吃的食谱」、「爱心午餐」、「创意菜谱」。 凌晨5点的时候，他跳下床，决定要去给李瑞君做一份燻肉便当。 第8章 疏离 陶满花费近2个小时，终于在李瑞君起床时，做好了一份味道还算不错的便当。 只不过，摆盘不怎么讲究。 他拿给李瑞君的时候很高兴，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眼神也有期待。但李瑞君没有要。 挑剔的李上将看着饭盒微微皱眉，说：「不用了，多谢。」 虽然很客气，却一下子打击到了陶满。 陶满心想，也许就是摆得不如人家视频里好看，也许香味和色泽也差点，总之就是自己的实验次数不够多，做出来的东西不够具有普遍性。 他把便当盒盖好，装进了自己的包里：「好吧，那我自己吃了。」 陶满打开包的时候，李瑞君看到那罐风铃蚊子也在里头。 他问：「你不是挺喜欢这只蚊子的？不放在这了？」 陶满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它晚上太吵了，我打算给它放办公室去。」 说完，陶满又犹豫了，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要不然我不带走了，你想放……」 「不用，你带着吧，我不喜欢。」李瑞君飞快地打断了他。 陶满这才从表情中看出来，李瑞君好像是很不喜欢这只风铃蚊子的。 他挠挠头，说：「李瑞君，下次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给我面子。」 李瑞君没有表示，催促他出门了。 从将府星到主星的那条路依然很堵，两人坐在星舰里，都没有说话。 陶满在阅读报纸上一篇关于钛系列材质特性的社科文章，但他其实没太看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李瑞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李瑞君则在部署一次重要的联邦外交会议的安防工作，明天，他就得把最终方案拿上去汇报了。 陶满把文章读完了，兴致缺缺地摺叠好报纸。 通讯器上，收到了弟弟发来的消息：「哥，下月初去不去巴布星露营？」 陶满噼里啪啦地打字：「你一个人？」 陶斐然回覆：「还有穆晋荣，他搞到一辆房车，我还买了顶帐篷，一定很爽，去吗？」 陶满是去不了的，本来正准备打字回绝呢，平日里不大开窍的脑子忽然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启发，他抬起头，朝对面坐着的李瑞君看去。 「李瑞君~」 alpha抬眼看过来。 「斐然下个月要去巴布星露营，和穆晋荣一起，他约我来着，你去不去啊？」 李瑞君盯着他：「你要去？」 陶满摇摇头：「去不了，下个月头上我手里的第4号实验就要收尾了。你去吗？」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知道如果陶斐然约，李瑞君会想去玩吗。 不过李瑞君很快低下头去，重新忙碌起来，冷淡地答覆：「我不去。」 「哦，好。」 陶满重新开心起来，笑嘻嘻答覆了弟弟。 两人到了研究院，熟门熟路走进第三实验室的公共区域。 今天好像大多数研究员都很忙，全在各自的实验室里头，就连陶满到了以后也急匆匆去换了无菌服，去了无菌实验室。 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研究员围着一张圆桌，正在吃面包，并讨论最新的社科文章。 「陶满这篇写得真不错，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一个头髮花白的老迈研究员说。 李瑞君见过一次的丁主任挥了挥手：「嗐，这小兔崽子之前就是为了这篇文章，累得都发烧了，至于嘛。」 「哪天？」 「我哪记得……唉，好像就宣布要订婚的前几天。」 另一位研究员大笑起来，指着一旁还没走的李瑞君，说：「老丁，你真的不看新闻啊，陶满那小屁孩发烧哪里是因为写文章嘛！当事人还在这呢。」 李瑞君原本想留在实验室做一些私下里的探查，当听到这名研究员提及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走人了。结果人家一点不怕尴尬，当着他的面，就把那次的花边新闻摆到了檯面上来说。 他欲离开的脚步一滞，只好停下来打招唿。 「各位早，我来送陶满的，正准备走。」 「弟弟，你又来啦？挺体贴啊？」那名有点八卦的研究员叫李上将「弟弟」。 「……」 李瑞君干脆不矜持了，也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趁机加入话题。 「陶满平时一直很忙吗？」 几个老头大清早无所事事，只以为这年轻的将军是来聊闲话的，完全没有保留地把陶满的各种乌龙时刻给卖了个遍。 不过，他们也不约而同表达了对陶满的欣赏之情。 第14页 这时候实验室的总负责人袁主任过来了，听到他们谈论陶满，也说：「我对陶满是有很高的期许的，希望他能在燃料领域获得突破。目前来看，他提请的几个项目都很有希望。」 李瑞君顺势问：「那他会接触其他工作吗？之前我听他说有一台制作时空传送装置的专利机，他也会用？」 「专利机他当然会用，这台机器的运行逻辑对他来说是很好理解的，不过他平时很少会用的。」丁主任说。 另一位研究员也道：「我就没见他用过。」 袁主任说：「陶满除了研究星舰长途燃料外，还有几个极端星球环境下的生存燃料方面的研究项目，关于时空专利机的项目倒是没有，你们怎么会说起这个？」 「他可能对此感兴趣吧。」李瑞君随口一说。 丁主任摇摇头：「我是他的导师，他一向只对燃料感兴趣的。」 「是么……」 李瑞君适时地看了眼时间，道：「我差不多也得走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那么长时间。」 丁主任和煦地笑道：「没事，闲聊嘛。」 李瑞君走后没多久，陶满的无菌取样完成了，从无菌室里走出来。 几个年长的研究员开起了他的玩笑：「小陶满，刚才你未婚夫和我们聊了好长时间呢。」 陶满一愣：「啊？聊什么？」 「聊你的工作。」 陶满想了想，不禁感慨：「李瑞君真的很重视我们的工作，他作为特战军出身的军官，一定很期待有更好的星舰燃料问世，我不能让他失望！」 袁主任听了大笑起来，沖丁主任说：「你徒弟这觉悟绝对是高啊！」 - 到了午间，陶满自己把便当给吃掉了。 看着空空的饭盒，他的表情有稍许遗憾，味道明明还不错，李瑞君却没有吃到。 收拾掉饭盒后，陶满又回到实验室里，比平时更仔细地继续他的实验。 李瑞君那头开了一天研讨会，中午也不得空休息，又接着处理起日常的安防布置工作。 吃午餐的时候，李瑞君嚼着来自天丰星的上级牛排，短暂地想到了陶满的便当。 陶满应该不会做饭，那个肉做得一看就不怎么好吃，加之李瑞君不愿意把家里做的盒饭带去工作，所以当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如果明天陶满还做，他是不是该表现得起码犹豫一下，再找一套过得去的说辞？ 他打算最近有时间就常去第三实验室，也许能在闲聊之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所以也不想和陶满关系处得太僵硬。 想到这里，李瑞君拿出通讯器给陶满发了条消息：「今晚会来接你下班。」 陶满忙着实验，过了几个小时才看到消息。 等他从实验室跑出来的时候，李瑞君已经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你发的。」他赶紧跑过去。 李瑞君似乎总被陶满滑稽的跑步姿势取悦，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发笑，又努力遮掩。 他掩嘴咳了一声，说：「没事，能走了吗？」 「嗯，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时，陶满从包里拿出2条蓝黄条纹的薄围巾。 「今天降温了，我拿了2条实验室发的围巾，可以暂时用一下，给你。」 说着，他踮起脚，把其中一条挂在了李瑞君脖子上。 近距离看时，李瑞君发现陶满的皮肤极白，小跑过来出了些汗，脸颊红透，样子有点可爱。李瑞君一下子回想起在情趣酒店那个下午。 回忆画面让李瑞君的腺体忽然躁动了一下，也让李瑞君感到恼火。 「走了。」 他不等陶满跟上来，便转身大跨步上了星舰。 第9章 出错 回到家，明叔接过李瑞君的大衣和公文包，还有那条围巾。 陶满可不敢麻烦明叔，自己自觉地把东西放到了卧室里去。他在李瑞君这里住着，却并不算是另一个主人，管家和佣人们对他都不热络，他也有自知之明，不会麻烦他们。 李瑞君扫了一眼他上楼的背影，和明叔交代了些东西，随后便先一步走进餐厅。 饭桌上，陶满说起燃料实验的最新成果，因为和李瑞君的服役生涯息息相关，他听得比其他话题要认真一些，陶满就投其所好地说了更多。 但是饭一吃完，李瑞君就起身上楼了，话题跟着戛然而止。 陶满眨眨眼，总觉得李瑞君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是心情不好吗？ 陶满想和站在一旁的明叔确认一下，但看人家一副不想和他对话的样子，就打住了。 他加速吃完了饭，很利索地收拾掉。 李瑞君没有回房，而是在书房里。他没有关门，陶满敲了敲门走进去时，他正在一张小圆桌边站着，准备举起一杯热咖啡。 看到陶满时，李瑞君很明显地皱了下眉。 「你不开心啊？」陶满试探着问。 李瑞君没有回答他，而是把那杯浓郁的黑咖啡拿起来，一饮而尽。 接着，他放下杯子，径直走出了书房，到工作室去了。 陶满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招人讨厌了，但李瑞君的态度变化很突然，令他感到疑惑。犹豫了一下，陶满走进书房，拿起那只已经见底的咖啡杯闻了闻。 第15页 这股味道根本不是咖啡。 应该是某种抑制类药物，用于短时间内降低腺体活性的。 陶满放下杯子，一瞬间恍然大悟——「哦！李瑞君是进入敏感期了嘛！所以才心情不好。」 他想通了李瑞君那副忽冷忽热的态度来源，一下子就不担心了。 陶满作为一个beta，对alpha和omega在腺体活跃期内的各种不可自控的情绪总是保有怜悯和理解，很愿意在特殊时期包容他们的坏脾气。 他想了想，回自己卧室，找了几种材料箱中常备的特殊材料。 这个晚上也不知陶满在捣鼓什么东西，总之他进了卧室就没出来过，没有要喝水，也没有去打扰李瑞君。明叔时不时听到没关严的窗里传来捣碎东西的声音，和一些「咕噜咕噜」的古怪声响，听得心里毛骨悚然，不禁担心陶先生会不会把房子炸了。 夜间，明叔敲了敲李瑞君工作室的门：「先生，您的药。」 「进来。」 明叔打开门，端着又一个咖啡杯走进去。 李瑞君此刻并没有在工作，而是半躺在沙发上，脸色不大好看。一些文件叠在他手边，上面做了些批註，比平日的字迹要潦草许多。 明叔放轻脚步过去，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全部喝下去。 「明早再服一剂，就能发挥全部疗效了。您的腺体太优质，目前还没能研发出速效的抑制药来，这种配方已经是最好的了，您暂且忍耐一下吧。」管家知道李瑞君压抑地难受，只能用言语宽慰他。 李瑞君深吸一口气，说：「我最近没怎么接触过omega，为什么突然……」 明叔道：「也许是因为陶先生住在这里？」 「他就是个beta，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你们毕竟发生过关系了——」 管家说到一半，就被李瑞君严厉的眼神止住了。 他退后半步，把腰弯得更低，说：「我说错话。或许是您不经意间接触过一个快进入发情期的omega，比如说，在研究院，或是防务会议上第三方的代表里，都有可能的。」 李瑞君抬起手，按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你说的也有道理。」 听他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明叔便说：「我给您沖一剂安神茶吧？」 「……好吧。」 李瑞君带着燥郁的情绪入睡，在第二天醒来后，觉得头痛心烦，症状并没有好转。管家一大早泡好了最后一剂药，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灌了下去。 起床后，他又快速地沖了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叔在浴室外候着，问他：「您还好吗？需要贴阻隔贴吗？」 李瑞君想了想，同意了：「好。」 今天要检视安防武器库，他必须保证清醒，状态绝不能出问题。 他贴好阻隔贴出门，陶满已经在吃早餐了。 「李瑞君~」 陶满笑着跟他打招唿，离开餐桌小跑过来，浅浅的梨涡让李瑞君觉得太过晃眼。 「给你这个。」 陶满塞了一个圆球状的东西给李瑞君。 「这是什么？」 「是用胡曼草浸水，再加丽石粉捏出来的，你捏捏看。」 李瑞君收紧手指，这个银灰色的软球一下子被捏成奇形怪状，手指能感受到一股反推力，有弹性又贴合，带着丝丝凉意。 他疑惑地看向陶满：「然后呢？」 陶满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是个解压玩具，就是给你这样捏的。你如果不开心，就捏它出出气。」 李瑞君看着手里头银色的球，一时间有点语塞。 他觉得自己被哄了，这多少有点离谱，看看陶满，再看看陶满自制的解压球，心情十分复杂。 「……我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这是腺体内激素影响导致的，很正常的。你需要缓解情绪，这个球很好用，相信我。」陶满自信满满地说。 看来陶满是知道他进敏感期了。 李瑞君只好收下：「多谢。」 好在除了这个软球以外，陶满没有再准备便当给他。李瑞君心想，陶满应该是失败过一次之后，就知难而退，放弃了。 两个人吃完早餐后匆匆出门，李瑞君照例先送陶满去实验室，自己也在公共区域多待了片刻。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光年论坛上也对此津津乐道。 人们觉得李上将刚上任副防长这阵子虽然忙碌，但只要抽得出空，都会回家陪伴未婚妻，还会在第二天送他上班，这听上去格外难得。 不过陶满对此其实没什么感触，因为一路上李瑞君都忙于文书工作，不会和他聊天，到了实验室他又很忙，根本不知道李瑞君和同事们还会聊很久。 李瑞君从第三实验室出来，立马赶去参加国际会议前夕至关重要的安防会议，确认完所有方案，接着陪同一众领导人检视武器库。这一次会议中，打算採用最新的机械狗巡防武器，同时给每个安防人员配备新一批电磁器械。这些新武器的功能，他都当场做了讲解。 会议就在2天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夜里他就睡在办公室。 他将大衣脱下，交给洗衣房的阿姨帮忙熨烫。 阿姨接过大衣顺手捋了一把，忽然惊讶地喊了一声：「唉？这是什么？」 李瑞君顺着她的动作看去，顿时唿吸一滞——他的大衣翻领背面，正粘着一枚微型窃听器。 第16页 阿姨在防务大楼里工作了几十年，显然也是认识这东西的：「上将！这——怎么会在您的衣服上？」 李瑞君立即拿回了这件大衣，说：「此事先保密。」 「唉！」 他马上回到办公室，叫来了负责整栋大楼安防工作的安防队长，一起去找自己的上司防长汇报了情况。 「李副说阿姨2天前替他烫过一次大衣，当时并未发现有这枚窃听器。因此，我猜测这东西是2天之内才按上去的，我检看这2天全部监控录像，没有人碰过这件大衣。」安放队长道。 防长的脸色很难看，捏着这枚已经被剪坏的窃听器，看了又看。 「这是怎么回事？门口的安检装置和整栋大楼的防御都是死了吗？！」 李瑞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很谨慎地答道：「或许有人刻意绕过了我们的安防体系，为的应该就是窃听此次会议的安防布置。」 防长盯着李瑞君，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不信任：「什么人能做到熟悉我们的体系？」 「一定有，首先是制造体系的特战军研究院，其次是我们内部等级较高的官员，还有可能存在的网络黑客。」李瑞君挺直腰板，平铺直叙。 防长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勉强道：「是有道理。」 李瑞君笔直地站在上司面前，脑海中想起那天陶满凑近他，替他围上围巾的画面。但是陶满从未参与过安防部门防御系统的建造啊…… 末了，防长拨了一通紧急电话，告知相关人员立刻开会。 他们连夜开了个小会，人选限定得很窄，连李瑞君也被请了出去。李瑞君知道，这次会议将会调整会议的安防布置，而自己不再被信任，因此不得参与。 李瑞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周围一片黑暗。 他坐了不知多久，才叫醒自己的副官：「你和防务队的人一起，立刻去把我办公室里的东西再做一次检查。」 副官暂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每个人的东西进大楼前都已经检查过了，您的也没有例外的。」 「再检查一次，不要光依靠机械，用你们自己的手、眼，仔细盘查。盘查过程全程录像，结果直接上报。」 副官见他表情严肃，立刻应声去做。 李瑞君站在副官的行军床边，思考这一切。 那枚窃听器是躲过了那么多防御网络的，它的制作者对防御系统一定有所了解。同时，他这2天一进办公大楼就把大衣脱下甩在胳膊肘间，进办公室后就挂在自己上锁的衣柜里，且也有录像证明无人接近过这件大衣。那么，只能是在其他地方沾上的。 要么是家里，要么是实验室。 李瑞君的双眸间浮现出阴影，对于陶满，或者说是对于整个研究院，他都充满了怀疑。 天际微亮的时候，会议室里头的人都还没出来。 李瑞君忽然站起身，打开通讯器给管家打了电话，询问陶满是否回家。 管家略带睡意地回答：「回了。」 「好，我现在回来，你告知厨房准备2人份的早餐。」 「是。」 第10章 警报解除 一大清早，李瑞君出现在了餐桌边，鬍渣和黑眼圈全都揭示着他的坏心情。 陶满惊讶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是不开心吗？那个球没用吗？」 李瑞君直直地看向陶满，说：「没用。」 「啊？明明斐然觉得很有效啊，难道alpha和omega不一样吗？」陶满看起来是真的疑惑。 李瑞君就这样打量着他，像是审视犯人似的目光让迟钝如陶满也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没什么。」 李瑞君没再继续看陶满，低头自顾自吃煎蛋土司。 他吃得很快，吃完又迅速离席去沖澡换衣服了，留下陶满满头问号地坐在桌边啃土司，明叔也不明所以，站在桌边看他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明叔忍不住小声说：「陶先生，您最近能否不要回来住？」 陶满吃了一惊：「啊？为什么？」 「您也看出来了，先生心情不佳。」 「可我只是个beta啊？这也怪我？」陶满眨眨眼，问。 他是真诚地在发问，想要确认是不是真是自己在这里的原故。但明叔也不知道，只能面无表情地继续站在那里。 陶满嘆了口气：「可能你是对的吧，他应该挺讨厌我在这里的。」 这种状况对陶满来说并不陌生，他在陶家时就时常觉得自己多余，在这里也是一样。况且李瑞君本来就是被迫接受和自己同居的。 陶满想了想，便说：「明叔，那我就先住宿舍里，那个……如果哪天他心情变好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也许偶尔想回来一趟。」 明叔一板一眼地回答：「好的，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没关系，他在敏感期嘛。」陶满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饭后2人出门。 到研究院门口的时候，李瑞君第一次没有进研究院，只是在星舰上目送陶满离开。 陶满也有点郁闷，垂着头走进第三实验室的公共休息区。 小林一见他，就凑过来：「陶满，你老公的星舰停在外面，怎么人不进来啊？」 第17页 陶满这下急了：「我和你说过了！不要这样讲！」 林鄄惊了一下，忙说：「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说了，对不起。」 陶满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又解释说：「他很不喜欢别人这样开玩笑的，被他听到不好，人家是上将，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 林鄄直点头：「我知道了。」 陶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沖小林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急了。」 「没事，走吧，要开大会了。」 「嗯。」 陶满走在去开会的路上时，还在出神地想李瑞君。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害怕别人开他和李瑞君的玩笑，因为李瑞君的态度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订婚是假的。如果李瑞君真听到了那句「老公」，一定会非常生气。 陶满低头看着自己磨损严重的鞋尖，难得沮丧起来。 - 李瑞君再次回到办公室里，立刻就被叫进了防长办公室。 这一次，在办公室里的还有整个联邦中心一连串的高级官员，其中不乏李家出身的人。 「瑞君啊，昨天的事情我向上级作了汇报，我们各方面进行了调查，也接到了你们内部自查的报告，现在已经排除了你的嫌疑，我为自己此前的态度向你道歉。」防长道。 李瑞君立刻站直了：「您言重了，都是为工作，我理解。」 「嗯，那就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防止有人在明天的国际大会上动手脚，你还是要保持在岗，严防死守。」 「明白。」 「另外，今天大家来，也是想一起研究一下近期的一些事件。还是请联邦检察厅的领导们来讲讲情况吧。」 「好的，」一位个子很高的中年alpha接过话头，「其实安防发生的事故在最近不是个例，我们这里整理了许多起近期各部门各职员身上发生的事……」 检察厅这边说了共5起类似事件，这些事件的时间最早是从45天前起，最近就是李瑞君大衣上发现窃听器这起，且透露出来的信息很一致，对方明显掌握了联邦各部委的一些内部安全、内部机制细节。 李瑞君一边听着，一边和同在场的首席执笔人李添漫对视了一眼。 2人都想到了李瑞君被人暗算掉入时空传送陷阱一事。 只不过，那次事故不方便对外公开，是否应当被归入此列，目前也还是存疑的。 抛开那次事故不谈，这几次的事件就像是一次针对联邦关键岗位的大规模攻击。 会后，李瑞君被李添漫叫走，他们和其他几个被涉及到的李家人一起，在李瑞君的办公室里单独会谈。 「瑞君，你是不是还在怀疑陶满？」李添漫一上来就没有绕弯子。 李瑞君回答：「是。」 李添漫瞭然地点点头，打量着家族中这个最优秀的后辈。 李瑞君刚从前线退下来不久，还保留着在军队中的习性。此刻正在谈要紧事，他的肩膀绷得很直，抬头挺胸，腰杆挺拔，两脚併拢站立，仿佛时刻准备抬手敬礼。他胸口的安防徽章和两肩上的金属绒花被窗外阳光照亮，泛出金色的光泽。 李添漫语重心长地道：「我是想提醒你，在你们订婚关系存续期间，还是要注意分寸，要体面。」 李瑞君没有说话。 李添漫拉着他坐下，劝道：「这也是家族长老会大家的意思，他们知道我今天也被叫了过来，就让我给你带话。」 李瑞君垂下眼睑，低声道：「是。」 李添漫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种不那么严肃的语气，像拉家常似得说道：「分享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吧，其实我认为陶满跟此事应该无直接关系。」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利益可图啊。要说他想接近你，基于你们学生时代他对你的情意，那确实有可能。但要说他要害你，我找不出理由。」 李瑞君沉默地看着家中长辈，多年来身在首席执笔人位置上的经歷，让李添漫看上去比一般人更沉稳，也更加通透。 「您说的是。」 李添漫见李瑞君好像听进去了，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明天就要开会了，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确保万无一失。事情过后，记得回家和陶满示个好，毕竟说起来，他在那次时空装置的事情上，也是受害者。」 「我……明白。」 李瑞君听了劝，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 所幸这次多部联合协作的防线很牢固，国际会议全程顺利，并无意外发生。 会议结束后，联邦中心对一众安防负责人员进行表彰，李瑞君也又一次在公众面前露了脸。不过这次相较于之前，他显得非常低调。 一切结束之后，李瑞君调休了一天假回家。 不过陶满不在。 「他人呢？」李瑞君问管家。 管家替他挂好衣帽，说：「陶先生吗？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今天要让他来吗？」 李瑞君犹豫了一下，说：「那算了，也许他在忙。」 管家暗中瞥了他一眼，等他进了书房，立刻拿出通讯器给陶满发了条消息：「陶先生，先生今日休假在家，还问起您。」 陶满过了很久才回覆：「啊？」 「他心情好点了没？」 管家答：「看着还行。」 第18页 又问陶满：「陶先生，您回来吗？」 不知怎么的，老管家竟然有点紧张，生怕陶满为上次他说的话而动气，不回来了。 不过陶满没有这样的脾气。 他回復地很快：「好的。」 管家松了口气，起身去嘱咐厨房多烧几个菜。 晚饭前，李瑞君走出书房，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乘坐公共列车风尘僕僕走回来的陶满。陶满的脚上还穿着拖鞋，脸上肉肉的，带着欣喜的浅笑。 李瑞君转身往回走，去门口等他。 陶满开门进来的时候，李瑞君就说：「下次叫家里的星舰去接吧，你直接跟明叔说。」 陶满愣了一下，立刻笑得更明显了：「好耶。」 他走进来换鞋，露出红红的脚脖子。 「怎么还穿拖鞋回来了？」像那次出事故的『星际救援』那天，也是这双拖鞋。 陶满倒满不在乎，说：「走得急，忘记换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见李瑞君心情也不错，就更高兴了。 李瑞君便问他：「在开心什么？」 陶满挠挠头：「嘿，你怎么知道我开心？最近实验很顺利，明早会有3个项目的关键数据同时出来，我很期待。」 说着，他的眼睛就亮闪闪地看着李瑞君，把那种期待也同时传递了出来。 「嗯，明天正好送你去上班，我也见识一下。」李瑞君说，「现在先洗手吃饭吧。」 陶满听话地去洗手，还趁李瑞君不注意，和明叔交换了意见。 「明叔你看，我就说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激素吧，跟我没关系！」 管家歉意地点头称「是」。 李瑞君今天的态度真的很好，陪陶满慢慢吃了晚饭，又耐心地听了许多实验室里发生的故事。有时候说起某个研究员，李瑞君还会发问，看上去好奇心也挺重的。 陶满只觉得今天的李瑞君很好说话，也很有沟通欲。 李瑞君确实认可了李添漫的观点，在和陶满相处中，他慢慢发现陶满很喜欢跟自己对视和对话，并不迴避，看上去是没有隐瞒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的。 不过，他同时也发现，通过陶满，可以知道更多第三实验室的情况。 李瑞君心里并没有完全消除对陶满的怀疑，又对研究院和这个第三实验室持更深的疑虑态度，因此，便想尽办法引导陶满谈论他的同事们。 陶满很好忽悠，问什么就答什么，他的视角非常客观，不带个人观点，看起来也绝不会骗他。对李瑞君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调查路径。 到第二天一早，李瑞君又陪着陶满，去了第三实验室。 第11章 双眼无神，下巴分层 李瑞君陪陶满进实验室后，自己又一次留在外面跟人闲聊。 这次，他拉了已经熟悉起来的小林，帮他实地讲解了那台专利机的用法。 但是学下来，李瑞君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他有点不敢置信这样的复杂逻辑对于陶满来说竟然是简单的。 「算了，」他抬抬手，「我理解起来挺吃力的，还是不学了。」 小林听了，就甜甜地一笑：「这涉及最高阶的知识点，您缺少基础，是会听不懂的。那我陪您去陶满的工位上休息会儿吧？」 李瑞君点头：「好。」 一路上，小林好奇地问：「李上将，您今天休息吗？」 「是，陶满说今天会有3个项目出关键数据，我就也想来看看。」 小林立马瞭然：「哦，我知道。他昨天下班的时候就在说这个，可开心了。」 李瑞君被一路领到陶满的工位上，他扫了一眼，看到几罐减肥药，几种五花八门的奇怪工具，还有许多字体飞舞的草稿纸，就连桌面上，也用可擦笔写了一堆推演公式。 小林眼疾手快地拿了叠纸，把乱涂画的桌面盖好。 李瑞君就当没有看到，又指了指那些看不懂的小工具，问：「这些都是干嘛用的？实验道具？」 「不不，是陶满买来瘦脸用的。」 「……」 他又拿起一捆银色弹性绳：「这材料倒是跟上次的解压球差不多。」 「哦，这是跳绳，锻鍊用的。这是陶满自己做的，解压球他也经常做，给他弟弟用。」 李瑞君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放下绳子。 他回忆起陶满学生时代的体型，对比一下的话，好像是减掉很多体重了。 李瑞君在陶满的位置上坐下，随即又看到一处角落里，放着一个眼熟的玻璃罐子，里头是正在睡觉的风铃蚊子。陶满说过，风铃蚊子白天瞌睡，晚上熬夜，爱吃脂肪含量低的血。 他居然还能记得这些。 李瑞君对生物学不感冒，但是陶满讲的时候都挑有趣的点来说，所以不知不觉，他好像了解了许多冷知识。 罐子里的风铃蚊子此刻很安静，没有那种让人发憷的扇翅膀的声音。李瑞君对于它能发出铃铛般的声音很好奇，于是身体微微前倾，想趁机仔细观察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陶满忽然从背后走出来了。 他看上去非常非常丧，整个人周遭环绕着「颓废」二字，双眼无神，下巴分层。 陶满木木地走过来，发现自己位置上已经有人在坐着了，又木木地转向，一下子扑进了就近一只单人沙发里头。 第19页 因为趴上去就一动不动，他此刻很像一具陷入沙发的尸体。 李瑞君疑惑地看着他。 一旁的林鄄小声发问：「陶满？」 「哼嗯………………我不玩儿了！」 「怎么了？」 「全都不行！这三个材料！全都不行！！！」陶满气愤地闷头喊叫，手用力捶着沙发垫子。 发完脾气，他才坐起来，转身面向他们。 陶满又像个泄气皮球一样了，脾气只有一点点，丧气倒是有点长。 林鄄被他逗得直笑，omega那种甜甜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很突出，笑着说他：「大家合起来都失败几千次了，你就失败3次，也好意思叫唤。」 「哼……」陶满嘴里继续哼唧，滚了一下，把自己滚到冰凉的地板上降温。 李瑞君坐不住了：「唉，别趴地上。」 陶满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弹了起来，眼睛大睁着，看了李瑞君好一会儿。 末了，他心虚地问：「你……不会，是在等结果……吧？」 李瑞君摇摇头：「不是，我今天休息，就是过来陪你的。」 陶满听愣了，好像大脑烧熔断了似的，很久都没有反应，好不容易张嘴了，却只是说：「啊？」 倒是小林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这很多余，立刻找了个藉口熘之大吉。 陶满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你刚在干嘛啊？」 「在看风铃蚊子。」 陶满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喜欢它嘛？」 李瑞君顿了一下，才说：「我不喜欢虫子，但是它现在没动静，我只是看看。」 「哦。」 陶满走过来，站在李瑞君身边，把那罐子拿起来：「它白天一直睡觉，晚上才能发出风铃声，只有加班人才听得到，哪来的商业价值，我要去跟第五实验室的人反馈！」 李瑞君嘴角松动了一下。 陶满悻悻地放下罐子，看起来还是很沮丧。 他干站了一会儿，才说：「我要去把失败的报告写好。」 李瑞君以为他是让自己站起来让位子的意思，于是问：「你要用工位了是吗？」 「不是，我去实验室写。」 「哦，那我再坐会儿。」 陶满忽然觉得有点古怪，李瑞君怎么忽然这么有空。 真的是来陪自己吗？陶满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脏就不老实地乱跳，不过他很理性，很快就告诉自己不可能。 他用自己宕机后重启的大脑想了想，得出一个猜测：「你今天是没事干吗？」 陶满做出这番猜测还很有依据：「是不是国际会议开完，你们一下子放大假了，你不知道做什么好？」 「……差不多吧。」 「哦，那你可以去逛逛其他几个实验室，你在这里很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你的。」 这话不假，李瑞君曾在特战军前线服役多年，作为后备研发团队的研究院上下都知道他。 陶满的提议正中李瑞君心意。 之后，李瑞君还真就在大楼里逛了起来。 他发现虽然研究院里的实验室间，会有人员偶尔走动，但大家分工明确，且各研究领域互不干涉，就像常去陶满他们那儿的第五实验室的人，根本不会使用专利机。 「那么动手脚的还是第三实验室的人么……」李瑞君心中暗想。 逛实验室是个很费时的事情，很快到了中午，李瑞君本想等陶满一起去吃饭，但陶满一直没有出来。 小林走过来招唿他：「陶满进了实验室不会很快出来的，他肯定不吃午饭了，走吧，跟我们去吃好了，这里食堂的饭菜不错呦。」 李瑞君微微皱眉，不太贊同：「那他就不吃饭了？」 「他本来就在减肥，去吃午饭的话，有时候菜很可口，他不小心吃多了，还得后悔，如果忙的话，干脆不去吃了，事后倒还会庆幸。」 「……好吧。」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陶满总算出来了。 李瑞君正在翻阅一本关于各种特殊石料的图鑑，正翻在冰原星系特产石料一页。 陶满走过去，问：「下班一起回家吗？」 「嗯，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忘记喝水了，一直在打字。」说着，陶满灌了半杯子水下去，又走去饮水机接了点热水，一饮而尽。 陶满看起来情绪还是很低落，虽然自己调整过，还是不如平时那么快乐。 李瑞君看习惯了陶满笑嘻嘻的样子，觉得他肉乎乎的脸上还是挂着梨涡弯着眼角的样子好看些，此时此刻看他心情不佳，忽然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安慰。 「还有其他项目呢，也许会有突破。」他勉强说。 陶满勉强点头：「嗯，你说得对。走吧，先回家好了。」 研究院的下班时间到，陶满跟着大家一起打卡离开，上了李瑞君的星舰回将府星。 路上的时候，李瑞君难得和他聊起天。 「我刚在看的那本石料图鑑上介绍了冰原星系的石头，好像有一种就是时空传送陷阱那次中那块。」 陶满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哦对，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不过回来以后一堆意外，都忘了想想那次的事故原因了。」 「你觉得是事故？」 「嗯……不知道，我没调查过，说不清楚。」陶满作为科研人员，还挺严谨。 第20页 李瑞君便道：「那你有空的时候也想一想，有猜测可以跟我说。」 「嗯。你说的那种石料非常特殊，只有冰原星系存在，不过我们研究院里头确实有存放开採出的样品。」 「这样的样品多吗？」 「不多，开採技术全联邦只有我们研究院有，我们还捐赠过一块去联邦博物馆，还有一块在联邦中心大厦顶层，这两块都是展出用的，没听说有失窃啊。」 「也许是三天后发生的失窃，回到三天前，石料就回来了吧。」 陶满道：「那得看石头上是否连结了什么额外的传送渠道，以及它还在不在上次出现的那个太空坐标处，不好下定论。」 李瑞君没有透露李家的调查结果，并未告知陶满，其实那块出问题的石料已经不在原地了。 不过他做出了一个假设：「如果不在了呢？」 「那有可能吧。不过安置过时空传送装置的物品无法恢復如初的，就算传送回三天前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三天前那块石头了。」 「这能怎么判断呢？」 「石头嘛，很难判断的，表面的磨损肉眼不可见，我们那天也没有在石头上做什么记号，没办法求证了。」 李瑞君略感失望：「好吧。」 陶满不知不觉和李瑞君说了许多，这一天发生的对话，应该能赶上许多天的总和了。这样一想，陶满又开心了一点点。 一路闲聊着回到家，一进门，管家迎了上来：「陶先生，有您的一份星际达。」 「哦对，我从外星系买了双滑轮！」 陶满接过明叔递来的盒子，一通暴力拆，站在门口就把东西取出来了。 那是一双流动着星辰图案的滑轮鞋子。 陶满高兴了，说：「太好了，这下我总算不用走那么多路了。」 李瑞君看了眼自己的宅子上下，无语地再次强调：「你太缺乏运动了，不是要减肥吗？」 陶满对此解释道：「减肥期间的食量和运动量都要严格计算，我会在减肥日里专门去锻鍊完成的，不能多走。」 「……」 李瑞君直觉这应该是胡说，但对方是个科研员，他没有证据。 只好说：「算了，鞋子放下，先吃饭吧。」 「好嘞！明叔，今天吃什么啊——」 第12章 上将的心硬邦邦 自从上一次的窃听器事件以后，李瑞君的工作压力一下子大了很多。 目前，联邦中心怀疑有外星系的势力盯着禄神星统治体系，但由于敌暗我明，有些时候就算有意防范，也还是会被钻空子。 李瑞君时常加班，很少回家，也不经常见陶满。他偶尔会回復陶满发来的消息，但惜字如金。 陶满知道李瑞君不回家，所以自己回去的也少了。 这天他刚巧忙完一阵子，便去公交站等星际列车。 虽然李瑞君让他叫家里的星舰来接他，但陶满只体验过一次，就没敢再坐。 李瑞君家里的司机、佣人和管家都很高傲，虽然他们经过了礼节培训，不会失礼，但陶满依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 在陶满面前，李瑞君表现得很有涵养，但是陶满也不傻，看得出来宅子里上上下下都把这场订婚看作是种「耻辱」。 车还没来，深秋的风已经很冷了，他站得很累的时候难得也开始郁闷。 明明那时候是为李瑞君好，才和他做的…… 坐上列车已经挺晚了，等他回到将府星的宅子，里头安安静静，已经没有人在。晚饭煮好了留在餐桌上，还有一张明叔留下的便条，告知他休假。 陶满挠挠头，坐下来自己吃完了晚饭。 吃完饭他拆了新到的轮滑鞋。这是他买的第5双了，因为轮滑鞋的造型多样又美观，陶满没忍住，见一双爱一双，就全都买下了。反正在这里一个人也无聊，他可以天天换着穿。 他把鞋子摆在一起，像一只古怪的彩虹鞋子队。 陶满拍了照发给李瑞君看，问好不好看。 李瑞君难得回復得挺快：「买这么多是要做什么？」 陶满立刻回说：「让它们组成波拿酸五色反应！」 「……这是什么？」 「是一种在冰冻环境下燃烧的反应方式，感兴趣的话，下次我给你演示？」 李瑞君迅速答覆：「不用了。」 听到拒绝的话语，陶满把脸贴在桌面上，捧着通讯器歪着脑袋看，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又很捨不得结束对话。 他打字又删除，最后问：「最近还是很忙吗？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坐在办公室里回消息的李瑞君忽然手指尖一滞。 这几个月间，李瑞君所在的部门应对了多达25起的安全隐患和事故，不过这些事故都和研究院以及第三实验室没什么关系——起码錶面没有。 偶有空闲时间，李瑞君会捏着解压球，边看文件边喝咖啡。 他现在养成了用陶满给他的银色球来解压的习惯，经常拿在手边捏着，陶满送来的鲜切花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存在感，但如果哪天没有花摆放在那，他就会立刻觉得不对劲。 今天难得结束了大批量工作，明天休假，但他却不太想过早回去。 副官也还没走，这时走过来，关切地问起：「您这些天不回去看您的未婚妻，他会不会生气？」 第21页 李瑞君淡漠地摇摇头，看上去毫不在意：「应该不会。」 副官便感慨道：「我老婆当年可差点因为我工作太忙，要跟我离婚呢。」 李瑞君闻言，瞥了他一眼。 他的副官也是个十分优秀的alpha，现年32岁，已经结婚许多年了，是安防部里头着名的「英年早婚」的代表。 「那你早点回去吧。」他说。 「您呢？」 「我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走。你先走吧，没事。」 副官感激地谢过，很快下班离开了。 李瑞君独自留在办公室，捏着解压球出神。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颈间的腺体，那里有些微微发热，不太安分。 自从上次敏感期的状况，李瑞君便有点担心。 明明陶满浑身上下闻不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也不甜腻，也不娇柔，实在找不到让alpha为之触动的地方。但李瑞君的敏感期快到来时，忽然莫名地，就不愿意和陶满多接触了。 但难得休假的时候不回家也不是个办法，特别是他的同事们都时常问及陶满。 大家对于这大名鼎鼎陶氏出身的科研人员都很感兴趣，因为常听说陶斐然的新闻，就对这个一向低调的beta哥哥更好奇了。 李瑞君假装处理未完的文件，在办公室坐了很久，每个下班的人都会来问候他一声，准备加班的同事也会晃过来看看他在忙什么。 到后来，他实在不能硬留下了，才缓慢拿起通讯器发消息。 「今天可能回。」 那一头，陶满回得很快：「！」 「你不早说，我都没有打扫家里。」 李瑞君微微皱眉：「你不用做这些，让阿姨做。」 「阿姨和管家都休假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在。」 李瑞君一愣，才想起管家今早请示过要休假，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没管陶满是否要回家。 「那算了，不用打扫。」 李瑞君收起通讯器，起身回家。 再次见到陶满时，李瑞君稍微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好像胖回去了一点点。 陶满脸上和身上都有种小孩子才有的圆润，不过皮肤白，比例好，整体给人的观感并不差。他此刻身上冒出润湿的水汽，有股温暖的沐浴香气，好像刚洗过澡。 李瑞君很少这样仔细去打量一个人的外形，但也许是因为陶满皮肤特别白，他每次都得多看两眼。 陶满见了他很高兴：「李瑞君~你回来啦。」 「嗯。」李瑞君解下围巾和大衣，换了鞋往里走。 家里地板上泛着一层光：「你刚拖地了？」 「嘿嘿，没来得及全拖，就拖了客厅和书房，你的房间和工作间我没敢进去，所以没有拖。」 李瑞君道：「我没什么东西，你可以进。」 他不会把涉密工作带回来做，其他东西也都不重要，并不需要防着陶满。或者说，他也想试试陶满会不会去看自己工作的内容。 李瑞君往里又走了两步，看到阳台也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那儿添了些灯串，亮闪闪的。一张圆桌上摆着饼干和水果，冰镇着一瓶红酒，边上放着两把椅子。 他停下脚步，看向陶满。 陶满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临时准备的……」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你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想给你些惊喜。」 李瑞君看了眼陶满，说：「你又不是omega，想这些干嘛？」 陶满愣了下，发现李瑞君并不喜欢，只好说：「哦，那我下次不做了。你是不是还要忙？不去外面坐的话，我把东西收进来。」 李瑞君看了眼阳台外的布置，没有心软：「嗯。」 他知道陶满会失望，但那是本来就不该抱有的希望，他和陶满之间，只有这段不得已的合作，不会再有后续。 李瑞君径直越过陶满身边，上了楼。 他进书房去挑了部片子，用投影来播放，窝进沙发里看起来。 这是李瑞君比较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就像最初出事那天，他原本休假的当天，也是给家里的佣人们放了假，然后独自看了一部影片。 不同的是，今天家里还有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陶满轻轻敲了敲门，走进来：「我把水果拿来了，你吃掉一些吧，不然好浪费。」 说完，他把满满一盆摆放得很好看的水果盘子放在茶几上。 之后陶满准备退出去。 李瑞君忽然看着屏幕说：「这部片子是讲外环宇宙大扭曲的。」 陶满停下来，疑惑地等他讲下去。 李瑞君依旧没有看他，只是说：「要不要一起看？」 陶满宕机了3秒钟，才理解他的意思：「啊？可以吗？」 李瑞君把身边的抱枕挪开几个，留出一处宽敞的空间。 陶满便雀跃地走过去，高高兴兴坐下了。 投影播放着枯燥的事件前夕的铺垫，李瑞君的侧脸被光影打着，看起来有种不真实感。 李瑞君大概感觉到陶满一直在看他，但他起初没有表示什么，也没不让陶满看。 只是在影片又播放了10多分钟后，他忽然用低低的声音说：「陶满。」 「嗯？」陶满立刻睁大了眼睛，即便在黑暗中，眼神也很明亮。 「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的合约是3年，是有期限的。你不用对我那么用心，我会很困扰。」李瑞君说这些话的语气颇为真诚，没有恶意，只是在阐述自己的立场。 第22页 陶满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李瑞君又说：「但是我们可以做朋友，我是指那种关系还不错的普通朋友。」 陶满这才反应过来，他问：「这是你希望的吗？」 「是。」 陶满微微垂下头，模煳了表情：「好吧，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投影中角色说着快速而专业的台词，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这是一部科幻片，里面描写到一段很短暂的爱情，也因宇宙事故，最终无疾而终。但是这样的遗憾在陶满看来也挺浪漫的。 陶满不大专心地看了会儿，又试着讨价还价：「李瑞君，我如果不想要结果，只是想做一些小事，可以吗？」 「比如？」 「我买了点菜，想明天给你做个便当。」 李瑞君以为他早就放弃做便当的想法了，没想到还这么执着。好吧，偶尔一次的话，也不是不行。 「我明天不上班。」 「啊？哦……」 李瑞君忽然转过头，终于把目光聚焦到了陶满身上：「我的意思是，直接炒菜吧，不用做成便当。你会吗？」 「！」 陶满立刻直起腰板：「会的！我练了，你明天吃一次，好不好！」 李瑞君被他干劲十足的样子逗笑了一瞬，随即曲起一只手臂撑住脑袋，侧头看着他，说：「可以。」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告罄>.< 第13章 泳池与轮滑 陶满这段时间学了4个菜，此刻全部使了出来。 他在厨房间捣鼓的时候就很期待李瑞君吃到自己烧的菜，对于口味，他是很有自信的，因为连研究院里出了名挑嘴的同事也说好吃，没道理在李瑞君这就翻车了吧。 陶满请了假，从早上选材折腾到下午，放假的佣人们都回来了，他才做好整桌菜。 4个菜摆上桌的时候，他自己评判了一下。 很好，色香味俱全！ 「李瑞君~可以吃饭了！」他朝3楼上喊话。 过了很久李瑞君才出来，扫了眼餐桌，看向陶满：「都是你做的？」 「嗯哼！还不错吧？」 李瑞君想了想，说：「还可以，挺家常的。」 陶满听了很高兴，说：「赶紧洗洗手开饭吧，我都快要饿死了。」 「你是不是边烧边吃了？」 难得休假，李瑞君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跟陶满开玩笑。他说话的语调低沉，像根羽毛在陶满心上轻轻地刷。 陶满的圆脸红扑扑的，为自己申辩：「怎么可能！」 李瑞君坐下来开始吃饭，陶满在一旁吃得很不专心，总是时不时将目光瞥向他，期望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菜不错」之类的评价。不过很可惜，李上将并不十分关注菜品的口味，对陶满的眼神也没有很在意。 饭后，李瑞君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餐桌边坐了会儿，像是在等吃得慢的陶满。 他仿若无意地提起：「你们实验室最近忙么？」 「还行，没太多新项目。」 「我怎么听说最近有个重大研究成果要面世？」 陶满塞了口饭，香喷喷地嚼着：「哦，你是说高密防具吧？那个其实早就有初步成果了，只是一直在测试，最近才准备公布。」 李瑞君点点头：「我听说，特战队准备在项目落地后嘉奖整个项目研究团队，你在名单里。」 他说的事情陶满也已经收到通知了，只是对陶满来说，这本身不是自己主导的项目，成就感并不足，所以在李瑞君提起来之前，陶满都没有当回事。 「我其实只帮忙测了几项数据而已，整个项目主要是丁主任和小林的成果。」 「项目距离结束应该快了吧？」李瑞君又问。 「估计还有个把月时间，我也不太了解。」 「我听了这个项目的研发日志报告，上面说测试阶段用到了时空传送装置？是你操作的吗？」 陶满摇摇头：「不是，测试部分是小林全权负责的。」 「哦，我还以为是你做的。」李瑞君说。 「我不常用这台设备，因为我自己的研究方向几乎没有要用到时空传送技术的部分，上一次用这东西还是在……一年多以前了吧。」 「是为了做研究？」 「不是啦，是我一个人加班到半夜，等数据的时候无聊，找了个苹果在机器上瞎玩。」 陶满对李瑞君完全没有设防，不管话题到哪，他都会如实说。 李瑞君想了想，又问：「你经常一个人加班到很晚？」 「还好吧，偶尔。」陶满高兴地眯眯眼，心想李瑞君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这样关心他。 「我看你们实验室里也很少有监控，一个人加班很不安全吧。」 「嘿嘿，」陶满更高兴了，「其实还好，整栋楼监控很多的，实验室里又不会有外人。」 「哦，那就好。」 李瑞君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今天怎么有点热起来了？」 话题转换得很快，让陶满愣了一下。 其实如果陶满不是beta，就能发现空气中有股冷冽冰水般的气味，且正在慢慢变浓。 李瑞君叫了管家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桌。 陶满没有发现异样，只是看着李瑞君离开的背影，心里嘟囔着饭后的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他们好几个月才见上这一面，一转眼，明天又要分别。 第23页 不过，像李瑞君这样的alpha，本来就不会太儿女情长吧。 ——陶满安慰自己，并将此作为李瑞君的又一魅力标籤。 他心里的那个李将军已经叠满了护甲和增益buff，看起来更加耀眼，也更遥远。但陶满不怕这点距离，因为他还有2年多的同居的日子，还有1%的奇蹟显现的机会。 李瑞君很快又回到忙碌的安防工作的节奏中去了。 而陶满没能把李瑞君此前看电影时的那番警示当回事，依旧怀抱着遥不可及的幻想与期待。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陶满都只能在电视节目里见到李瑞君。 节目上说，李上将屡立功劳，同时也成为了安防大楼里最新的门面担当，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场合，身边换了各色各样的搭档。 李瑞君当然表现得洁身自好，没有什么花边新闻。 但陶满看这样的消息时，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一来，自己不像弟弟那样受欢迎，没有面对媒体的天赋，二来，李瑞君在做什么他都不知道，记者和广大论坛网友知道的都比他多。 这天，正巧陶满结束了一个被证明无法採用的燃料项目，写完报告后，回了李瑞君家里，想要休息2天。 因为在研究院里吃过饭了，陶满便没有提前告知管家准备他的午饭，而是自行回家。 他到的时候房子里静悄悄的，看起来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是下午，将府星上迎来了一天里最闷热的时刻。 陶满也是头一次在这颗星球上居住，才知道这里的冬日极短，在李瑞君忙于防务工作的几个月间，这栋宅子就已经自行走过了秋冬春，现在初初显露夏日的样子。 陶满穿上最近非常喜欢的一双印有柠檬片和小白花的滑轮鞋，在花园里随意滑步。 照理说，他今天吃得有点多，应该要走一走路，但陶满有点偷懒。 花园里香香的，全是青草被烘烤的味道，有些高温开花的植物已经长了许多花苞，陶满开始设想要插一瓶怎么样的花，李瑞君会不会喜欢。 另一头，李瑞君在书房里刚喝下一杯苦药。 管家站在一旁，担忧地看向他。 「先生……」 李瑞君抬了抬手：「我没事。」 「您应该早点回来，先把药喝了就好了。」 李瑞君缓了缓，才说：「事情太多，抽不出身。」 「这几天先让陶先生不要回来了吧。」 「不必，」李瑞君道，「明天开始我会继续加班的，你不用告诉他。」 「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说：「去帮我清洁一下泳池，放点缓和剂，我想泡一会儿。」 「好的，我这就去。」 明叔离开了。 大约过去1个多小时，李瑞君独自在书房歇了一阵，开始觉得腺体稳定许多，于是走出房间去花园。泳池里放好了水和他要的药剂，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剔透的青色。 他脱了衣服，慢慢沉下去，头枕着泳池壁，闭目休息。 过了没多久，李瑞君开始频繁听到一种轮子滚过石子路的声音。他微微皱眉，睁开眼。 花园正到了植被最繁茂的时节，李瑞君泡澡的池子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花丛，见花不见叶，更看不见噪音的来源。 不过在下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陶满「唿啦啦」一下子滑出了一丛等人高的金月灌木花，前方就是泳池，他毫无准备，一下子滑进了水里。 「噗通！」 因为落水姿势以及陶满本身体型的问题，这声音还挺大，吓了李瑞君一跳。飞溅起的水花看起来像影片中勐兽下水的特效，朝着李瑞君当头一棒，结实地拍在脸上。 「你……」 李瑞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李、李瑞君？？」 也许是突然出现的李瑞君过于惊人，陶满在水里扑腾了半天，看不出是会游泳还是不会游泳。 李瑞君没办法，只好划过去把人捞起来。 在接触到陶满柔软的腹部时，李瑞君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联想。但他认为这是敏感期的影响，把这样的想法匆忙扫出了脑中。 陶满被稳稳地安置在有扶手台阶的地方，靠着池壁咳嗽着。 李瑞君拍了拍他的背，但很快收回手。 「把呛的水咳出来就好了。」他说得语气很冷淡，像是刻意的。 「嗯……咳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咳嗽停止了。 陶满抬眼看向李瑞君，目光随着他沾水的下颚往下，只能看到带旧伤疤的上胸口，再往下明明只剩一池子水了，他却仍忍不住浮想联翩。 李上将在特战队时也时常和大家一起洗浴，但由于陶满的眼神过于直白，又或者是李上将自己的心理因素作祟，他忽然觉得不自在。 「看什么，」李瑞君不满地抱胸，「没见过别人洗澡？」 因为他表现得出了很强烈的反感情绪，让正犯痴的陶满忽然如梦初醒了一般，一下子挪开视线。 他想往后退，但在水里哪有这么方便，一个不当心，又差点翻进水里头去。 李瑞君再次出手稳住他，表情看起来也更加不耐烦：「你在这里干嘛？」 「我在滑轮滑，不知道你在泡澡，」陶满不好意思道，「你稍等，我这就走。」 第24页 接着，他挣扎着努力握住台阶扶手，半拉半爬地离开了水池，坐到地上去喘了会儿气。落水后扑腾的那几下太耗体力，他现在都还觉得手软脚软，耳朵里也不舒服，「嗡嗡」地响着。 站起身的过程也很艰难，轮滑鞋在石面路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李瑞君本来情绪就不佳，此刻听到更为心烦。 李瑞君的alpha腺体又开始突突跳动起来，隐隐有发热症状出现。 尤其是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beta还湿身站在自己面前，水珠子从黑髮末梢滴滴答答落下，眼睛睁得老大看着自己，像是只惊吓又无措的小动物。 他开始后悔没有贴阻隔贴。 「走开，别在这滑。」 陶满立刻又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额，我先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胡乱道歉着退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李瑞君听到滑轮远去的声音。 但此刻李上将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不知怎的，更糟糕了。 他泡了一会儿，烦躁地突然离开池水站到了岸上，随手甩开浴袍往身上一披，快步走回了屋里。 明叔迎上去：「先生？您不泡澡了吗？」 李瑞君狠狠按压了一把自己的腺体，用痛觉来减缓敏感期的症状。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约一下时医生，过来……」他忽地想到陶满在家，又改口，「不，你备好星舰，我去他诊所。」 明叔又担忧地看了主人家一眼，垂眼道：「是。」 第14章 一场关于藜粉的实验 时诘医生的诊所建在着名的「命6卫星」上。 每个医生的终极职业目标，就是在这颗卫星上建立起自己的诊所，而时医生作为李家多位重要人物的私人医生，更是这些从业医生中的佼佼者。 李瑞君的星舰停泊在星球码头上，他自己坐上摆渡车，到达时医生的诊所。 「瑞君，最近很忙吧？怎么有空过来？」时医生出来迎接。 时诘现年31岁，是个体型高大、神情寡淡的单身alpha，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身白袍，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李瑞君和他点头致意，边往里走，边说明自己的情况。 「所以，你是希望我再开一些减缓敏感期的药物？要知道，你的腺体非常顶级，没什么药物能够有效抑制它。」 李瑞君抿了抿嘴，说：「我知道，但最近工作内容很多，我需要自己时刻保持冷静。」 「我可以重新给你配几种药，看看效果。」 时医生说着，开始取出一些仪器，要求李瑞君配合检查。 一边检查，他一边说：「alpha腺体活跃与否是和接触对象有关的，在腺体学中，一般认为omega占据主动位置，alpha则被动地接收信息素的信号，并对此做出反应，有时就会陷入alpha的敏感期。你尽量减少和omega的接触，也会有作用。」 「可是我本来就没怎么接触omega。」 「不是有过几次宴席，你带过几位社交界的名门omega么？当然，我只是看了新闻报导，不了解实际情况。」 「那都只是入场的时候，实际上我没有和他们中任何人走得过近。」 时医生想了想，又说：「那你那位未婚妻呢？」 「他？他只是个beta，跟他有什么关系。」 时医生摇摇头：「这可不一定。」 「哼……」李瑞君觉得时医生大约在开玩笑。 时医生接着说：「听说你和他感情很好，怎么？李将军还是更愿意相信alpha和omega之间才有爱情吗？」 李瑞君盯着医生道：「据我所知，alpha腺体和omega腺体之间会相互吸引，并以此来控制人的选择，这也能称为爱情吗？」 时诘推了推眼镜，说：「事实上这是种狭隘的说法。」 「哦？」 「你说的，是自然抉择的一种，是腺体先于人的选择。但还有一种，可以称为人为选择，即腺体体现人的意志，人本能地做出选择，腺体追随人的意志，表现出活跃性。」 李瑞君微微皱眉，并没有完全理解时诘所说的意思。 时医生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也就是说，如果你喜欢你的未婚妻，那他即便是beta，也会对你的腺体产生影响。」 诊疗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李瑞君的嘴唇绷直了，看上去表情很严肃。 他说：「我认为陶满并不是与我适配的对象。」 时医生则平静地摊开手：「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摆出医学界的现有理论来解答你的疑惑，不负责探讨个人问题。」 李瑞君的拳头握紧了，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他无法在时医生面前说出和陶满订婚的真相，只能换个角度问：「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比如我吃过什么东西会影响腺体？」 时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那抽个信息素吧，看看指标。」 李瑞君于是去抽了一管信息素。 「稍等，检测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时医生给他泡了杯茶，请他在会客间的沙发上落坐。 见李瑞君有些沉默，时医生又说：「我理解你这样地位的人，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腺体受情感因素和个人因素的影响太多，但从我的专业出发，这是人类的本能，降低腺体活性对你的工作是有好处，但我还是要劝你少用这类药物。」 第25页 「嗯。」 「好了，结果好像出来了，我去看看。」 时医生说完，便转身去取数据报告。 信息素报告很冗长，数据和图标非常多，时医生扫了几眼，忽然皱起眉来：「还真是……」 「怎么？」李瑞君问。 「你是不是吃过什么激素类的东西？」 「没有啊……」 「像是很久之前服用的，已经只剩一点微小的残渣了，不用最高精度的检测仪可能还检测不到呢。我猜测，应该是一些诱发剂，诱使你的腺体强制进入敏感期。」 听到这，李瑞君忽然想到了最初在情趣酒店的那种人造信息素。 「对了，我有可能闻到过，是一种信息素香水。」 「哦，那就可能是受此影响，给你配点药清楚残余就好了。」 不知怎得，李瑞君此刻忽然松了口气。 「这种能残存很久的药效，应该是藜粉一类东西燃烧后造成的，最好是靠药物清除出腺体，不然它能残留3-5年之久。」 时医生一边打药方，一边又随口问：「对了，信息素香水不是违禁物品吗？你怎么会闻到这种东西？」 李瑞君默然。 时医生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方便说？那算了，给，去配药。」 「好。」 李瑞君接过单子，去药房配药去了。 他在药房的展示柜里看到了一个贴着「藜粉」标籤的小瓶子，指了指，问：「你刚才说的，就是这种东西？」 「对，」时医生把瓶子取出来，「藜粉常被用于人造信息素添加剂，是对腺体产生作用的直接成分，对人有很大危害，自然排出的时间也很长。不过你腺体里的残余其实非常微量了，要不是你的腺体太优秀，反应或许根本不会那么明显。」 「是么……这瓶药，能不能借我用一点？」 时医生有点意外：「你要拿来做什么？」 「放心，我只取一点，试试效果，不会作用在人身上的。」 「那好吧，」或许是李将军的威名在上，时医生同意了，只是要求他，「请取不超过0.5g的量。」 李瑞君得到首肯，将这瓶藜粉样品抖了几颗粒出来。 「要燃烧才能发挥效果是吗？」 「对，如果想把味道附着在某个东西上，就用熏蒸的方式。如果是制造香水，就放入液体中再低温烤制。」 「明白了，多谢。」 拿了药出来后，李瑞君走出诊所，在路边随便捡起一块很漂亮的白石头。 随后他直接回到星舰上，吩咐司机：「回将府星。」 星舰上有个小厨房可以开火，他把藜粉架上网架放在火上，上方熏着那块捡来的白石头。 李瑞君戴上了口罩看着火苗攒动，想到那次掉入时空传送装置的陷阱，闻到的那种人造信息素。 人造信息素是违禁品，轻易买不到，更不可能刚巧就有蔷薇花香味。而陶满是个研究员，他有能力配置这东西，更有条件模拟出他弟弟的气味。 那次事件到底是近期数次针对事件中的一次，还是独立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定论。 陶满真的会为了接近自己，自导自演一齣戏么？ 李瑞君想到陶满永远乐呵呵的表情，又摇了摇头，希望是自己多心。 他回到家，问管家：「明叔，陶满还在家吗？」 明叔点头：「在的，在他自己房间里。」 「好。」 李瑞君放下其他药品，拿着那一小块白石头，去了陶满的房间。 他开门进去时，陶满刚巧仰着头，张大嘴巴，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 李瑞君关好门：「你在干嘛？」 陶满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收起了下巴：「唉唉李瑞君？你怎么来了？」 李瑞君又问了一次：「你在干嘛？」 「我想打喷嚏，但总是打不出来。」 「……」 「你找我有事？」陶满问。 「嗯，得到一块疑似白玉石的小石头，想来给你看看，鑑定一下成分。」李瑞君说着，他石头拿给陶满。 他熏的不多，时间也短，石头上的气味并不突出。不过，陶满还是闻出了不对劲。 「这个……你是从哪得来的啊？谁送你的吗？」陶满看上去有点紧张，皱着眉头看着他。 李瑞君说：「就路上捡的。」 陶满放心下来，拿了纸裹起来，扔到一旁：「这块石头不好，上面有污染物，你不要乱捡这种东西。」 李瑞君仔细看着陶满的表情，又说：「什么污染物？我看挺干净的？」 「不能靠看的，我闻到了，反正你不要拿了，我会拿去实验室销毁掉。」 「好吧。」 李瑞君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所以，陶满应该知道藜粉这种成分，刚才他好像一下子就闻出不对劲了……李瑞君心里沉沉地思考着，但没有表露情绪。 走到门口，他听到陶满在里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晚饭席间，陶满打了第二个响亮的喷嚏：「啊——嚏！」 李瑞君终于说：「你感冒了？」 陶满揉揉鼻子，想到自己不小心撞见李瑞君洗澡，还掉进泳池的尴尬局面，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第26页 「家里有常备药，等会吃点。」 李瑞君说着，朝管家示意了一下。管家便去拿感冒药过来。 「嘿，谢谢。」陶满笑着说。 「对了，几个月前的防具项目是不是接近尾声了？」李瑞君忽然提起。 「哦，对的。」 「嗯，会有个庆功宴，听说你们第三实验室集体都要列席。」 陶满挠挠头：「我们都最怕这种场合了，全靠袁主任对外打头阵，我们只会缩在后面吃吃喝喝。」 李瑞君包容地笑了一下，很短暂但也很好看，瞬间笑到了陶满心里去。 「那个庆功宴，我也会去。」 陶满眨了眨眼，立刻跟着笑起来：「真的？那太好了！我最不擅长这种应酬场合了，你也去我就不紧张了。」 有李瑞君在，陶满就不怕自己会出糗。 李瑞君点点头，端起碗喝汤，把陶满的笑脸挡在后面。 第15章 咬人玩具 陶满站在穿衣镜前，检查自己的衣服。 这套出席正式场合的衬衫西装套是研究院发的，款式都一样，每2年量一次体重做。 陶满这身是去年的尺码，那时候为了追求好看，他勐减了一阵子肥，是体重最轻的时候。现在套上去，稍微显小了一点。 他左右照都觉得不好看，忍不住垮起脸抱怨：「院里怎么这么抠门啊，就不能让我们每年重新定制一套嘛。」 一旁的小林穿着自己那套衣服，倒还挺合适的，有种清秀甜美的omega气质。 「哈哈陶满，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今天少吃点，瘦回去不就又合身了吗？」 「去你的！」 陶满给小林来了一拳。 宴会明天就要举办了，现在才想到少吃点当然来不及了。陶满只能穿着稍有点紧绷的西装，硬着头皮去出席宴会。 不过有李瑞君在…… 「说起来，这应该是你和李上将订婚以来，头一次共同出席活动吧？」小林好奇问。 陶满微微红了脸，点点头：「嗯。」 「可惜你得和我们站一块儿，不然的话……想像一下，让李上将挽着你的手，你们一起穿着华丽的礼服，走过红毯~」 「唿，还好不用这样，不然我这肚子……」陶满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肚，想到那个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小林问：「我看出席名单，还有好多经常和李上将一起出席社交场合的朋友和亲属，你都见过吗？」 「没有唉，」陶满摇摇头，「我不擅长社交，李瑞君去参加活动，都是不带我的。」 「真好~真体贴~那今天他应该会趁机跟别人介绍你了。」 「嘿嘿。」陶满高兴地扯了下衣角。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我都等不及要见识一下上流社会的婚礼了。」 陶满扭捏地回答道：「哎呀还早，你别催。」 小林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害羞又像是迴避的，忍不住笑出来：「陶满，别犯傻了。你试好了吗？试好了我们就出去吧，把试衣间让出来。」 陶满立即说：「哦，好的。」 - 第二天，宴会如期举行。 陶满跟着受表彰的第三实验室全体一起入场，接受了掌声，又在座位上观看了丁主任和小林接受表彰的仪式。 之后就开始入席吃饭。 陶满在人群中找李瑞君，很轻易就找到了。李瑞君和自己的一位叔父坐在一起，正低声交谈着，表情很愉快。 陶满不认识此人，便问边上的袁主任：「主任，那边那个人是谁啊？」 「哦，那是外事部的智囊团之首李彰，怎么？你没见过？」 「嗯。」 「哦，这可是位中心的重要人物啊，现行的联邦外事准则全是出自他手，连当前的外事大方向、大原则，也都是他主张的。」 「哇，这么厉害。」 难怪李瑞君和他说话时，都带了一丝敬重。 袁主任难得心情不错，还开起了小玩笑：「你家未婚夫怎么不带你见见他们家里头的长辈？」 陶满「嘿嘿」一笑，搪塞过去。 酒席过半的时候，大多数宾客都开始站起身应酬，举着酒杯到处走动。 陶满还没吃饱，想再吃一块滋滋冒油的蜜汁烤鸡翅，但又怕撑坏了衣服。正犹豫间，李瑞君的座位方向忽然起了骚乱。 他勐地抬头看去。 李瑞君并不在原来的座上，出事的是他的叔父李彰，正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做干呕状。 陶满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去帮忙。 他的鼻子灵，一凑上去就闻到一股青兰汁的味道。再看李彰喉咙干烧、眼球发红、脸部抽搐的表徵，他就有了判断。 「应该是中了青兰毒素，有没有蜂蜜？」 立刻有人回应：「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陶满快速地说：「把蜂蜜1：300兑温水拿过来，再拿一支筷子。」 「好！」 这时李瑞君也过来了，蹲到叔父和陶满身边：「怎么样？」 「应该不会有事，他中毒不深，蜂蜜水解毒很快的。」 李瑞君皱眉：「怎么会中毒的，宴会上的东西大家都一样在吃，难道是分发的时候……」 陶满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一定是刚吃下去不久。青兰汁的味道很淡，而且很容易挥发，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有闻到，不过现在好像已经闻不出来了。」 第27页 「青兰汁长什么样？」 「墨绿色的，有点粘稠，一般会放在玻璃制品里，而且用量不会很大。」 李瑞君站起身，因为自己安防部的身份，顺势接管了宴会当场的安防工作，开始分派人手调查此事。 陶满拿到蜂蜜水和筷子以后，用筷子蘸了些蜂蜜水，涂抹在李彰喉咙深处。 过了一会儿，李彰果然好起来了。 「再多喝点清水，跑几次厕所，应该就没事了。」 李彰此刻还不太说得出话，哑着嗓子握着陶满的手表示感谢，弄得陶满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袁主任过来，替他解了围。 陶满见中毒者没事了，便站起身来，问：「主任，你看到李瑞君了吗？」 「他好像在调查物品寄存柜。」 陶满朝寄存柜方向看了眼，见好多安防人员围着，便嘆了口气，放弃了找李瑞君的想法。 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出现食物中毒不是小事，此刻人心惶惶的，但因为出席人员大多是政界人物以及研究员，表面倒都还算稳得住。 后面的餐点已经被临时取消，送去检验了，筵席草草结束后，提前开始放起了舞曲，进入饭后的休闲时刻。 原本这种时候应该会有很多社交活动，也会有人跳舞，但今天，气氛稍有些僵硬。 主办方将事件全权委託给了李瑞君上将，并想尽办法恢復氛围。 宴会厅连通着几个房间，都是这里老闆的私人藏品室，开放给宾客参观。在其他宾客终于开始说话大声起来之后，陶满也找到了个好玩的地方。 那是一间玩具收藏室。 有人正在里头，拿着一个玩具鲨鱼捣鼓。陶满也很好奇，想找小林一起进去看看，但找了一圈，才发现小林正和一位年轻的alpha政要聊得欢，只好自己进去。 「这是什么？」他出声问。 原先在里头玩玩具的人抬起头来，这也是个alpha，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应该是现场某位人物的孩子。 他说：「吃手玩具，按它的牙齿，里头有一颗会触动机关，鲨鱼嘴就会合上，你要是放手不及时，就被吃到了。要不要试试？」 alpha把玩具拿给陶满，陶满非常想挑战一下，于是便接了过来。 他紧张地把玩具举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按那些「牙齿」。这些东西看起来每一颗都很危险，他越按得多，就心跳得越快。 只剩最后3颗了。 陶满几乎忘掉了唿吸，憋着气闭着眼，按了下一颗。 「啪——」 「啊啊啊啊啊——」 陶满大叫着慌乱脱了手，玩具好巧不巧砸在他嘴上，「鲨鱼嘴」一闭合，夹住了他的嘴唇。 「唔？呜呜呜呜嗯嗯嗯——」 这一连串变故让边上的alpha都看傻了，哭笑不得地过来帮他解围。 好不容易把玩具鲨鱼从陶满的嘴上取了下来，alpha把玩具放回柜子上，又凑过来看了看陶满的嘴：「好像有点肿了。」 陶满不习惯和人凑这么近，立刻后退了半步。 「唉，不好意思。」alpha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让开一些身位。 他又看着陶满，说：「你是陶主办吧？李瑞君上将的未婚夫？」 「啊？嗯，你好。」陶满很不自在地打了招唿。 他的嘴唇还有点火辣辣地疼，他又想快点离开，去找个鸡蛋或者找点冰块来敷一下，但好像对方还有要闲聊下去的意思。 「你怎么一个人？你未婚夫没陪着你吗？」 「嗯……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象徵性敲门的声音。李瑞君上将真就出现了。 「啊，李上将，您好。」alpha和李瑞君热情地打了招唿。 不过不知怎么的，李瑞君的表情很冷淡，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对于招唿也只是点头回应。 「李瑞君qaq」陶满叫了他一声。 李瑞君的目光转向陶满：「嗯。在这干什么？出来了。」 「哦qaq」 陶满很轻地碰了碰嘴唇，哭丧着脸跟李瑞君离开了玩具室。 第16章 「胖子一个」 李瑞君带着陶满离开玩具收藏室，回到主宴会厅。 陶满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总感觉他不太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问：「李瑞君？」 李瑞君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却没有看他。 「你怎么了啊？」 「没什么，你出席宴会要注意身份影响，不合适的事不要做。」 李瑞君的语气冷淡，让人不安。 陶满不想惹他更生气，于是听话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你找到毒药了吗？」 不知为何，这个问题让李瑞君脸色一变，比之刚才显得更阴沉了。李瑞君犹疑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有。」 陶满松了口气：「我刚就想跟你说呢，其实不一定是有人下毒。」 李瑞君转身看着他：「是么？」 「嗯，青兰如果光是掰下叶子来看的话，和寻常蔬菜很像，混到一块儿了也说不定。」 李瑞君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陶满又问：「那现在你没查出什么来，要怎么跟大家交代呢？」 「已经和叔父沟通过了，为了不引起骚乱，对外先称是叔父自己的老毛病导致身体不舒服，症状和服用青兰汁后中毒有点像。」 第28页 陶满点头配合道：「好吧，我明白了，我会说是我误判了。」 李瑞君简单颔首，随后把陶满带回了他第三实验室的同事们身边，自己和几个安防人员离开了。 李瑞君没有告诉陶满，自己刚才带着人，从陶满带来的背包里，搜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这时候，有个电话进来。 「餵？」 「李上将，查到结果了，那个瓶子里确实装过青兰汁。」 李瑞君默然良久，最后说：「知道了，这件事先保密，所有人不得伸张。」 「是。」 他找了间安全房间，打开家族内的加密通话频道，把结果同步给家族内其他几位高层。 这件事应该也要纳入此前一系列针对性事件中，但关于玻璃瓶的事，他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他认为陶满刚出事时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提前布置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或者是陶满演技有这么高超，完全骗过了自己。同时，他也提出如果陶满本人操纵此事，又有什么必要主动提及青兰汁呢？ 近来的事一桩接一桩，李瑞君对于陶满此人总是充满疑惑. 要说他毫不相干，又觉得事事都和他有牵扯，但要说有什么实锤证据，又确实没有。 家族中有长老在加密通话中表示：「或许陶满就是利用你这样的心理为自己洗脱嫌疑，毕竟寄存包柜都有钥匙，短时间要放到别人的包里也不太容易，放在自己这，如果没检查包裹最好，如果检查了，你也会因为是他说的青兰汁而不会怀疑到他。」 李瑞君顿了下，回覆：「也有可能。」 统帅说：「现在都是猜测，这件事务必进一步详查。」 「是。」 家族中临时通话的效率很高，结束话题后，李瑞君迅速切断了连线。 他再次回到宴会上时，已经由李彰向身边人做了解释，宾客们都已经从惊吓中恢復过来，不再担心什么食物中毒危机。 李瑞君来到李彰身边：「叔父。」 「哎，瑞君辛苦了，先好好享受一下宴会吧。」 李瑞君点头，向侍者要了杯香槟。 在他们俩不远的位置站着几个年轻人，都还像是学生模样，其中一人，李瑞君觉得眼熟。 是刚才和陶满在那个房间独处的alpha。 李瑞君眉头紧皱起来。 刚才他原本查到了那瓶玻璃瓶子，心里不安，才想去把陶满找到。结果就看到陶满和一个陌生alpha在一间无人的小房间里，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还凑那么近。 李瑞君本来就不太愉快，看到这一幕，当下更是燃起一股无名火。 而现在，这个看上去有些轻浮的年轻alpha还正和朋友们大声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虽然是beta，不过那嘴唇是真的软，哈哈哈哈……怕什么？他老公又不在，我就说我喝多了，被他的美貌吸引，情不自禁，他还害羞得不行呢，根本不敢告发我哈哈哈哈！」 美貌？呵，亏这人说得出口…… 李瑞君几乎可以确定，alpha此刻拿来当作谈资吹嘘的那个「beta」，就是陶满。 他忍了忍，带着厌恶问叔父：「那是谁？」 李彰跟着看了眼，道：「哦，他呀，大名鼎鼎的军备司令官的独，花名在外的。他品性不佳，风流事经常挂在嘴边，你听不惯就当没听见，别和人家起冲突。」 李瑞君压了下嘴角：「嗯。」 李彰往周围扫了一圈，问：「唉，陶主办人呢？我还想再多谢他刚才救了我一命呢。」 李瑞君脸色阴沉道：「和他同事在一起。」 「哦，我找他去。」 李瑞君拦住李彰：「叔父，谢他做什么？」 听李瑞君的语气有点沖，李彰有点吃惊，多看了他两眼：「怎么了？」 「……没什么。」 李瑞君没有告诉李彰发现药瓶的事，更不想提陶满和那个alpha接触过，此刻也不知怎么解释。 李彰似乎误会了李瑞君生气的原因，见四下没人留意，便小声道：「瑞君，我也听说了你和他订婚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是现在人家明面上是自家人了，又刚救了我，我该去表示一下，你不要生气。」 「不是，我……」 李彰又看了看他，打趣地问：「怎么？这么不喜欢他啊？」 李瑞君心里正烦躁，此时赌气似的随口一说：「胖子一个，我能怎么喜欢他？」 其实平心而论，李瑞君并不是个爱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只是他心里不畅快，特别是刚才那个名声很差的alpha说的那些话，以及陶满在那间房里时躲闪害羞的神态，还有稍有些发红的嘴唇，都让他如鲠在喉。 李彰虽然是他的叔父，但其实只年长他几岁，几乎可以算是带他玩到大的大哥。 在这个大哥面前，李瑞君有点失态了。 「他——算了，不说也罢。」 李瑞君摆了摆手，想把不愉快的话题翻过去。谁知道一转身，却看到陶满就站在自己和李彰的身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 「呃……」饶是能说会道的李彰，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陶满用两只手拿了3瓶果味酒，是这次宴会供应的特色酒品，每次一端出来就被抢光了。酒已经打开，瓶子里摆好了吸管，他拿得小心翼翼，很是费劲。 第29页 李瑞君愣了下，清咳几声，问：「拿给我们的？」 陶满闷闷地点了头。 李瑞君走过去要接酒瓶，陶满却忽然退了半步，弯下腰，把2瓶酒缓慢放到一旁一张圆桌上。 接着，他抱着留给自己那瓶，说：「我先走了。」 陶满没有看李瑞君和李彰，表情看上去像快哭出来了，匆匆转身就走。 李瑞君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有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看他回到小林那群同事堆里，闷闷地埋头喝果酒。 李彰推了推他：「哎，赶紧去道个歉啊。」 李瑞君臭着脸摇了摇头：「没必要，等会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宴会结束，所有人要回家了。主办方在门口送行，并安排专列送研究员们回研究院。 在陶满准备跟着大家一起走时，李瑞君忽然在一旁说：「陶满。」 陶满惊讶而仓促地抬起头，朝他看去。 「要回研究院？」 「呃……我不知道……」陶满有点不知所措。 刚才听了很伤人的话，陶满不太清楚要怎么面对李瑞君。 但李瑞君说的又是真心话，而且也没有说错，自己是很胖，缺乏魅力，很难让他喜欢吧。 李瑞君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但他说：「刚喝那么多酒，还在感冒，别回去了。跟我回家，星舰停在那了。」 说完，李瑞君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熟悉的星舰就停在那里，开着门，等着主人家上去。 陶满看上去像是懵了，只有一旁的丁主任还清醒，马上推了陶满一把：「别发呆了，赶紧过去。」 陶满顺着被推向前的力道跑了2小步，才犹犹豫豫地走向李瑞君。 李瑞君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朝自家的星舰走去。 「走吧。」他说。 第17章 新减肥计划 「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在回家的星舰上，陶满纠正李瑞君。 李瑞君斜睨了他一眼：「没好全。」 陶满便沉默下来，没有再要反驳的意思了。 李瑞君听他不说话了，又看了看他，过半天，轻声说：「我刚说话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你今天这件衣服，有点紧。」 陶满低头扯了扯衣服下摆。 他刚才生李瑞君的气了，但也只是一个人闷声不吭，又不可能真捨得说李瑞君什么。而现在，气消了，他又自我审视了一番。 「你说得对，我最近吃得是有点多了。」 李瑞君顿了一下。他其实没这意思，并不介意陶满稍微胖一点，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从明天起我得接着减肥了。」 听上去陶满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李瑞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转到了关于之前那个alpha的身上：「刚才你和那人在房间做什么？」 他是明知故问，想知道陶满会不会如实说。 陶满却想到了自己被鲨鱼玩具夹到嘴巴的窘迫样子，觉得非常丢脸，于是说：「没什么，就讨论那间房间里收藏的玩具啊。」 「哦？有些什么玩具？」 「嗯……我也记不清了……」陶满尴尬地挠挠头，不擅长撒谎的脸上写满了『骗你的』三个字。 李瑞君因为说重了话，此刻有点愧疚，也觉得陶满肯定不是故意要和那种人亲近，便没有戳穿他。 只是说：「你离那个alpha远点。」 「啊？」 「他名声很臭，你别和人走那么近。」 陶满这才意识到，李瑞君是觉得自己和对方走得太近了。 「哦，我知道了。」 陶满的圆脸微微发红，想到这是不是李瑞君有点吃醋，心里就很激动。但他的表情放在李瑞君眼里，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李瑞君不大爽快，用手捏了捏眉心，烦躁的情绪还是环绕在脑海中。 他又有点生气地说：「你脸红什么？」 陶满「嘿嘿」笑了两声，梨涡甜甜地挂在嘴角，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李瑞君不理他了，专心看自己手里的杂志。 - 回到家后第二天的早晨，陶满哭丧着脸从房间里出来。李瑞君看到他的脸，跟着吓了一跳。 「你这嘴巴是怎么了？」 只见陶满的上嘴唇红肿得厉害，因为皮肤白，红红的唇就被衬托得更醒目，看上去就疼。 陶满这才沮丧地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我昨天被一个玩具夹到了……我不知道会肿得这么厉害，怎么办？」 听他快要急哭出来的语气，李瑞君好气又好笑：「在玩具室那会儿被夹到的？」 「嗯qaq」 「那个alpha干的？他欺负你没有？」 陶满吃惊不小，不明白那个不认识的alpha在李瑞君这怎么就过不去了，连忙摆手：「不是啦，我自己玩的时候夹到的。」 「好吧，过来。」 李瑞君像是心情变好了，伸手招陶满靠近自己，又对管家说：「明叔，去拿消肿的清凉药膏。」 他凑过来很仔细地看了陶满肿起来的地方，看得陶满都不敢唿吸，快憋死了。 「那个……你、看好没有啊？」 李瑞君像是在笑话他似的，带着笑意说：「怎么这么笨啊，这也能夹到？」 陶满回答不了。 第30页 他又问：「昨天你光是玩了玩具？和那人说什么没？」 「没有，我只是听他讲了一下玩具的用法，然后拿过来自己玩……的时候，就夹到了。」陶满越说越觉得丢人，声音都小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原来是误会…… 李瑞君看着陶满圆圆的脸蛋上丰富的表情，忍俊不禁。 药膏拿来了，李瑞君接过，见陶满手足无措地干站着，就亲手做起了示范。 他的手指微凉，动作不太温柔，蘸着药膏涂抹过陶满的嘴唇。陶满的一双大眼睛快要眨坏了，脑袋也在宕机，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他忽然有点讨厌自己嘴笨。 以前家里父亲责怪陶满不会说话时，陶满总在心里辩白，认为搞科研的不用太能说会道。但现在他觉得，如果自己会说暧昧的话，就该趁机说一些。 李瑞君替他涂好药，把药膏塞到了他手里。 说：「每天2次，后面的你自己涂吧。」 陶满眨眨眼：「你不帮我了啊？」 李瑞君的嘴角勾了一下：「我要去上班了。」 陶满意识到，和李瑞君短暂的见面时间又要结束了，只好失望地道：「哦，好吧。」 李瑞君又打量了他几眼，说：「你这个样子，能请假就别去实验室了，如果要出门，记得戴口罩。」 「好。」 嘱咐完后，李瑞君站起身，拿上包和外套出门了。 陶满自己待了会儿，原本是想听话不去上班的，但李瑞君不在家，他实在无聊，便还是想回实验室。 他换好衣服，临走前照了照镜子。 昨天李瑞君那番话还在耳边。陶满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更卖力地减肥，要瘦成弟弟那样好看的身材才行！ 陶满戴着口罩，回到研究院里。 他在自己的办公位上伏案写了很久，拟定了一套非常严苛的减肥计划表，从一天摄入热量的多少，到运动量，再到吃的减肥药的效果推演，事无巨细。 就连小林走过时看到，都忍不住咋舌：「陶满，你这回是来真的啊？」 「嗯哼。」 陶满成就感满满地看着这张表，对小林交代：「你监督我，如果我违反一次，就给你100块钱。」 「哇！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黄油面包吧~」 「不去。」 陶满果断拒绝，把表格贴在墙壁上，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 李瑞君和安防部长以及李家其他要员一起，开会分析昨天的案件。 「瑞君，你最近试探下来，觉得陶满如何？」李添漫问。 李瑞君道：「我暂时找不到他针对联邦关键岗位和我们李家几位关键人物的动机，其他事情上，虽然他有条件做到一些事，但我也没发现什么实质具有指向性的证据。」 「嗯，我也是这样想。」 统帅道：「也不能那么快就放下戒备，反正日子还长，瑞君，你留意好他。」 「是。」 「这次的案子比较难办，我了解下来发现现场牵涉的人众多，瓶子虽然是在陶满包里发现的，但很有可能是故意陷害。因为涉及各部门的人，调查肯定处处受阻，我们可以把重心放在其他一些好办的案件上。」 安防长说：「说到这，正好，我们的人在一桩案子上有重大发现。」 「哦？」 「我们初步锁定了一个收付款的中间帐号，可以确定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是境外极端组织k和敌国政府联手，其目的恐怕真的是想颠覆联邦政府。这是一部分证据，大家请看。」 他在屏幕上展示了部分证据。 「他们有专门成立一个团伙组织在禄神星系活动，其中有吸纳一些在联邦境内的间谍分子，目前我们掌握的不多，可以确定的有这几人。」 安防长把照片放出来。 统帅李墨扫了这些人一眼：「都是在警备队和军方黑名单上的公开的反联邦人士。」 「是。」 「其他隐藏的人也一定还有，最重要的是那些不动声色潜伏在我们周围的，必须尽快揪出来。」 「是，我明白。」 防长朝统帅做了保证。 会议结束后，李瑞君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给陶满发了条消息。 「嘴好点没？」 陶满几乎是立刻就回復了：「没有qaq」 「回这么快，不忙？」 「上次你说来接我，我没看到消息，让你等那么久，所以现在我把通讯器带进实验室了。」 李瑞君微微皱眉，觉得不大好：「这样合规吗？」 「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带。」 陶满发完这条后又显示正在输入，可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发消息过来。李瑞君没有刻意等他，而是一边工作，一边偶尔看上一眼。 过了1个多小时，陶满的消息来了。 「完蛋！刚才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忘看着火，一个材料烤过头了，还差点把边上的纸点着。」 李瑞君收到消息，愣了一下，立刻问：「那你现在还看通讯器？」 「已经解决了。」 陶满发完，立刻又来了一张照片，是实验室现场的样子。画面中有一块熏黄了的部分，分辨不出是抹布还是纸张。 陶满又说：「挽救了一下，虚惊一场。」 第31页 「……」 李瑞君不贊同道：「陶满，你还是别把手机带进实验室了，不安全。」 「可是这样就不能及时回你消息了啊。」 「我没什么急事，有事也能联繫你们实验室其他人来叫你。」 为了让陶满不再危险操作，李瑞君决定工作时间不再跟他发消息，又嘱咐他快点把通讯器拿出实验室。 事毕，李瑞君嘆了口气。 为了调查几次事件的真兇，李瑞君需要套陶满的话，这也是他最近对陶满颇有耐心的原因。 但陶满的心思总在自己身上，让他多少觉得有点困扰。 第18章 油炸霜饼和一起看书 大半个月后，李瑞君再次去时医生的诊所做了检查，确保藜粉在自己体内已经没有残留。 临走时，时医生嘱咐：「现在配的这副药会让你的腺体保持低活跃度，等1-2月后应该就会自然恢復。」 李瑞君点头。 「今天是休假吗？」 「是。」 「哦，那你赶紧回家陪陪未婚夫。」时诘医生闲聊的话题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新意。 李瑞君现在已经能够自如应付这些话里话外故意提起陶满的人了。 「好，先走了，不用送。」 李瑞君说完，很快转身往外走去。 他最近和陶满线上聊天频繁，但见面并不多。 陶满在他面前总是话很多，李瑞君越接触，越觉得他不像是个能隐瞒许多事的人。 他从诊所出来时路过一家卖小吃的铺子，忽然放缓脚步。 今日陪他来的管家见他犹豫，略感意外：「要买些什么吗？」 李瑞君是想到陶满在几天前看着街边的油炸霜饼出神的样子，他想起陶满那双很大很有光的眼睛，看油炸霜饼时竟看出了一种「看见黄金」的效果。 他觉得有点。 明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将军一副没拿定主意的样子在一家小吃铺子前是为什么。 其实在明叔眼里，李将军自从升任上将以后，气质上是变化很大的。 更稳重了，更果断了，更有手腕了。 还没怎么见过他这副样子。 「先生？」李瑞君停下脚步时，明叔更不解了。 他不确定地问：「您想买什么？我去买。」 李瑞君却说：「先去看看有些什么。」 主僕俩一起走近店铺，里面卖一些做好的烘糕，还有现炸的各色炸物。 李瑞君的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恶，只是点了点霜饼：「这怎么卖？」 店家说：「3元一个。」 李瑞君没有买过路边摊的食物，没想到这样便宜。这种东西重油，用料一看就很差劲，只有陶满会喜欢吃。 他想了想，说：「来2个。」 「好嘞。」店家应声，把2个炸过一遍的霜饼丢进油里復炸。 「麻烦帮我包严实点，我要带走。」 「好好好。」 李瑞君提着炸得酥脆金黄的霜饼回到星舰上，避开油腻处小心翼翼提到家，进门时看了一眼玄关新添的大鞋架，少了一双在室外玩的滑轮。 又在花园滑轮滑。 李瑞君不动神色地把霜饼放到桌上，走进花园四处看了一圈，找到人：「陶满。」 「哎，李瑞君~你回来啦。」 陶满滑得满头是汗，「咕噜噜」滚着轮子过来时，脸上白里透着红，眼睫毛挂着水珠又湿又软地垂着。他最近是瘦下来不少，连一向圆润的脸颊都有轮廓了。 应该是因为藜粉残余清除了的原故，李瑞君再看到陶满脸红红的凑近自己的样子，也不觉得焦虑烦躁了。 这让他心情放松起来。 李瑞君指了指屋里：「别滑了，给你带了油炸霜饼，进去吃。」 陶满很是意外：「你给我带的？」 「不然呢？」 陶满笑得像丢一颗糖进嘴里，从五官到神经都觉得甜滋滋的：「你还是第一次给我带礼物唉。」 李瑞君把手插裤兜里，转身朝里走：「这算礼物？」 「不算吗？肯定要算啊。」陶满笑嘻嘻地说。 李瑞君微微侧头，心情很好地道：「随便你。」 陶满拿了油炸的糖霜饼，还很热，油乎乎的。他虽然高兴，但也很遗憾：「不过我不能吃那么多，只能吃……大概3/4个吧，剩下的你吃吗？」 「我不吃，」李瑞君皱眉，「你为什么不吃完？」 「热量超过了。」 「哼，在意这种东西干嘛。你已经很瘦了。」说着，李瑞君自上而下，打量了陶满一遍。 陶满立刻站得都更笔直了些。 有点像新兵接受检阅的样子，李瑞君想到那个画面，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李将军摆面无表情脸的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所以没有叫陶满看出来。 陶满只觉得李瑞君看上去有点严肃和冷淡。 他再直了直腰，不着痕迹地踮起脚尖，说：「好不容易瘦下来的，我不想再胖回去了。不能多吃。」 李瑞君便随意地说：「那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吃这种东西，你不吃就扔掉吧。」 说完，李瑞君起身上楼去了书房：「晚饭时间叫我。」 陶满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一个人喜滋滋地啃了3/4个霜饼，舔干净手指和嘴唇。 第32页 他前几天就想吃油炸霜饼了，只是那天已经吃过饭，无法再吃。今天这个饼比那天没吃进嘴里的霜饼更美味，主要是，是李瑞君特意给他带回来的。 陶满把剩下的霜饼收起来包好，决定明天带回实验室，用冰盒存起来。 - 晚饭时，李瑞君下来吃饭。 见陶满的碗里没有饭，他白了陶满一眼：「又超热量了？」 「对啊，吃了霜饼嘛。」 陶满说完，坐下来开始夹菜，又说：「刚才轮滑也没滑够时间，吃完饭我再去滑一会儿。」 他又看了眼李瑞君，问：「你明天还在家吗？」 「明天不回。」 陶满有点失落：「哦，那……我换一换吧，明天再滑剩下的时间。」 李瑞君打量了他一眼：「你晚上想做什么？」 他为数不多在家的日子，很少在饭后还和陶满待在一起，但每次陶满都要邀请一次，要么问他要不要散步，要么就是逛街，或者看影片。 这次，陶满提议：「你是想在书房看书吗？我也想一起来。」 这倒是无所谓，李瑞君没有拒绝：「随你。」 所以这天吃好饭后，陶满破天荒地得到了和李瑞君一起看书的机会。 书房里摆着书柜、书桌、茶几、沙发、投影器，所以空间有些拥挤。李瑞君占着沙发，陶满就坐在书桌前看，两人的距离很近，相互能用眼角余光留意到对方。 不过，李瑞君看得很专心，根本没在意陶满。 所以陶满可以肆无忌惮一直偷看，心里为此窃喜，兴致很高地一晚上只做了「看李瑞君」这一件事。 夜间明叔进来送李瑞君的药剂，这是最后一贴药。 李瑞君端起杯子就放下书，准备休息片刻。 他站起来走动，见陶满的书几乎没怎么翻页，便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看这么慢？」 陶满被他戳穿，很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脸上略微发烫。 李瑞君的目光游走在他脸颊一侧，又飘往下方。陶满的皮肤极白，脖子也白，有种粉一样的质感包裹着喉结和筋络，最终都收进衣领里。棉质的居家服领子很软，贴着他的皮肤，看起来就很舒适。 空气中有股极淡的冰雪味，不过陶满对信息素无感。 他只是笨拙地扯开话题：「你怎么还在吃药？上次我就想问了，这什么药？」 「闻不出来？」李瑞君故意问。 陶满说得理所当然：「我又不是学医的，怎么可能闻得出来。」 「家庭医生开的常规药，这是最后一贴了。」 「哦。」 李瑞君吃了药又继续拿起书。 但是他有点不专心了。他的视线停留在陶满的侧影上，觉得陶满真的瘦了不少。 陶满个头挺高的，但读书时候人胖，五官也没长开，所以看起来很不起眼。现在瘦下来，个头就显出来了，比例也挺养眼，加上白，显得清秀很多。 陶满大概也感觉到李瑞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李瑞君是在看他，便主动问：「怎么了？有事要说吗？」 李瑞君便随口说：「最近你们实验室在忙什么？管家说你平时回家也不多。」 陶满便合上书，转过来专心地和李瑞君聊天：「有一个关于严酷宇宙环境下的生存课题，我们和第六实验室一起联合在做，是还挺忙的。」 「你也参与了？」 「大家都参与了。」 「哦，明天也忙这个？」李瑞君的态度很随意，仿佛只是闲谈。 陶满回答：「大家要开大会，完了各个小组还要开小会，会议结束后可能要抽出点时间来做手头上原先那些燃料材料的项目。」 「哦，那是挺忙的。」 李瑞君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陶满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但没有开口打扰。 「大概什么时候会忙完？」李瑞君又问。 陶满摇摇头：「我没问过，怎么了？」 李瑞君随口找了个理由：「等你忙完了，带你出去玩一趟。」 他是临场编的，陶满却很高兴，眼睛都亮起来。 「哇！那我明天问问主任！」 「嗯。」李瑞君点头，垂下眼睑，继续看起书来。 倒不是要设计陶满什么，只是他刚突然发觉，除去上次青兰汁中毒的案子，最近许多次针对事件，都与第三实验室无关了。 他便想知道，如果后面第三实验室的人忙完，会不会又有相关事件出现。 第19章 各忙各的 陶满说，要一直忙到3个月后，算算时间那时都该是深秋的尾巴了。 李瑞君一直在留意近期发生在各处的事件，并没有和第三实验室或者中心研究院有关的人员牵涉其中。最初的黑手仿佛偃旗息鼓，又或者正如李瑞君想的，他忙不过来。 陶满也是真的很忙，和李瑞君发简讯的次数少了，闲话也少了，听管家说也很少回家住。 在夏天最潮湿的那段时间，陶满因为听说李瑞君休假，也回来住了一晚上。 结果那次因为太久没有人晒过陶满的被子，导致被褥被潮气熏出了一股怪味，整个房间里木头家具也全都散发着味道，不能住人了，陶满因此搬上了3楼，暂住到李瑞君隔壁。 第33页 其实李上将也从没意识到将府星上的夏天这么潮湿。 平日里，他的所有东西都有人打理，没有感受过潮气，没有闻到过令人不适的异味。 自此，李瑞君嘱咐家里佣人，要关照好陶满的起居生活。 一转眼，禄神星系入秋了，窗外飞起毛霜花，很像1年前，李瑞君即将从前线退下来时。 李瑞君想起陶满和他放出订婚的假消息也快有1年了。 家族里的前辈们说对了，订婚这样的权宜之计很有效，这之后新的热闹占据民众视线，也没人在意所谓「订婚」的后续。除去一些场面上的话外，根本没人关心李瑞君和陶满什么时候真的「结婚」，仿佛这件事听上去就不真实，不需要过于期待。 还剩下2年时间，就可以摆脱婚约。 李瑞君不着痕迹地磋磨着手指尖，从表情上，几乎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时他的副官走过来：「上将，这是您要的数据。」 李瑞君接过他需要的那份表格，简单扫了一眼就放到一边：「这个不急，有件更要紧的事要你现在就去做。」 「您说。」 「下个月有几件大事，要着重布置安防工作，对主星上的各部门、军队指挥中心、研究院这些机构也不能松懈，具体的方案，我想先和你讨论一下，讨论完你拟一稿给我看看。」 「是。」副官立刻拿出笔和随记本来做记录。 「首先是国际能源会议、国际军需品展销会这两个大活动，和外物流部那边做好沟通。紧接着就是联邦中心的年度大会，大会前夕注意清理附近所有安全隐患，必要的话，高位建筑里的所有公司都强制放假。」 「明白。」 「还有最后一件事，月底的跨星际拉网行动。」 李瑞君表情冷峻地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遗漏了：「就这些。」 副官点头应下，把要安排安防的几件大事都记下了。 他打量着自己的直属上司，从他的角度很好地见证了一位新上位者的成长。现如今的李上将已经不再是前线领兵作战、一腔热血的将领了。气质上来说，李瑞君是那种会令人仰慕又害怕的alpha。 说到这，副官闻到空气中一股冷冽的味道，他自己也是个alpha，顿时有种被压住气场的不适感。 他摸了摸腺体，道：「上将，心情不好吗？」 李瑞君抬起眼皮，很随意似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这几天腺体不舒服，一会儿给我带个阻隔贴。」 「哦哦，好的。」 李瑞君让副官先去办事，自己沖了杯安神的饮料喝着。 他的信息素味道很浅，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个对性没什么追求的人。但好像也不是这样。从前线部队退下以后，他的生活节奏趋于平静，敏感期次数也开始变多。 还好，只要喝药加阻隔贴就能消除症状。 很快，副官拿来阻隔贴，总算隔绝了满屋子的新雪的味道。 副官心想开个玩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现在已经不太敢和上将开玩笑了。 李瑞君倒是如常，随意地做了个手势：「你忙去吧。」 「好的。」副官听话地退下。 李瑞君清净了，锁了办公室门，接入家族会议的全息投影聊天室里。 还是1年前那些人。 第20章 一次共进晚餐的机会 统帅李墨最先发话：「最近2个月我们的成果不错，揪出来的那些间谍组织成员都很关键，目前还比较存疑的几个再和诸位对一下。」 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李添漫针对这些人提了些引蛇出洞和侦察证据链的主张，大家相互补充修正，制定了下一步计划。 李墨道：「那还剩下最缺少指向性的，是关于瑞君提上来的，特战队研究院的部分。」 李瑞君强调了自己的观点：「从最初的时空陷阱的制作，到贴在我衣领背面的窃听器，再有后来整个第三实验室参加的那次庆功宴，第三实验室内至少有一人在参与这些事情。」 「嗯，是有道理的，只是最近的事情好像都与他们无关了啊。」 「我问过陶满，第三实验室最近非常忙碌，也许那个间谍忙不过来，所以才没有动手。再等一阵他们就会空闲下来了，到时再看看。」 「好，你留意下此事。」 「明白。」李瑞君领令。 除了第一次时空传送装置陷阱存疑之外，李瑞君不认为其他事件和陶满有关。和陶满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看起来不会做叛国的事。 会议很短暂，高效地讨论完这些事后又提了嘴下个月几桩大事，便散会了。 李瑞君退出聊天室，发现已经到下班时间。 副官敲门，李瑞君打开门锁让他进来。 「上将，方案的初稿我拟好了，您现在看吗？」 李瑞君摇摇头：「难得有个能双休的周末，我和陶满说了要回去，他也忙得很久没回家了，我今天就不加班了。」 副官听了，笑道：「你俩真都是大忙人，没办法，聚少离多啊。」 「把初稿给我吧，我带回去周末看看。」 「哎，好。」 副官把一沓文件交给李瑞君后，2人一起下了班，离开安防部的大楼。李瑞君和他在楼下分别，陶满还没下班，李瑞君去实验室楼下接他。 第34页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陶满怀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子，从实验室走了出来。 他看到李瑞君，一如既往用尾调上扬的语气喊他：「李瑞君~」 边喊，他就边朝这个方向小跑过来。 李瑞君有快2个月没见过陶满了，他打量了一番：「又瘦了？」 「嘿嘿，比上回见减了7.8斤。」 「上回那样都够可以了，还减，对自己这么狠？」李瑞君倒是挺意外的。 陶满从在学校开始就一直对外声称在减肥，但是这次，真是对自己不留余地了。 以前陶满跑步的时候因为有肚子，动作总是不协调，现在瘦下来比例变好了，跑步姿势都没那味了，李瑞君还觉得有点可惜。 他又看了眼陶满手里的纸箱子，上面写着收货标籤，一看就知道是双轮滑鞋。 「怎么又买了一双？」 陶满心虚地吐吐舌头：「真的好看，没忍住。」 「买那么多，有什么意思。」李瑞君不太能理解这一特殊喜好，摇了摇头。 2人上了星舰，一起回家。 路上陶满就忍不住把快递盒子拆开了，从里头取出一双红蓝配色、带流畅长线条和菱形图案的轮滑鞋。 一看就不便宜。 李瑞君微微皱眉，有点怀疑陶满的工资够不够他这么霍霍：「多少钱买的？」 陶满手上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也僵住了，过了几秒，才没底气地说：「有点小贵……900。」 李瑞君视力很好，他看到鞋盒里的发货单上标了价格，并不止3位数。 他站起身，走过去，把发货单拿了起来。 「900？」 李瑞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指尖点着那串数字，在900后面还有一个0。 陶满垂下脑袋，不敢答话。 他也知道这双很贵，他犹豫了很久，但最终经不住诱惑，还是买下了。 陶满业余兴趣爱好不多，轮滑算一个。 以前在家时他就爱买轮滑鞋，偶尔买贵了，也不会有人管他。这次不知怎么的，他又没用李瑞君的钱，但被这样一问，就莫名心虚起来。 李瑞君确实也没有说他，只是觉得戳穿他很有意思。 「行了，收收好，回家再拆出来吧。」 「你……不说我啊？」陶满小心翼翼地确认。 「我说你什么？是挺贵的，不过反正不管我的事。」李瑞君无所谓地说完，耸了耸肩，坐回位置上开始看第一份安防方案。 陶满松了口气。 他捧着新鞋子跟林鄄发消息：「那双鞋被李瑞君逮个正着！」 小林很快回覆：「他说你了吗？」 「嗯qaq不过后来他说不管我，嘿嘿，李瑞君大好人！」 「……」 小林大概被这人充满爱情滤镜的话给震惊到了。 「但是你已经有好几双这样的鞋了，要是我的话，也要说说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买轮滑鞋啊？」小林好奇地问。 陶满挠挠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李瑞君。 他还和学生时代一样帅，只是更成熟、更稳重、更有气场了。 陶满回忆起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个时刻，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周围围着一群人，都是他的老师和同学。他刚被自己爸爸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了。 李瑞君过来扶起了他。 那时，李瑞君就是滑着轮滑鞋过来的。 之后这就成了陶满的小爱好，他没事就滑，换着各种颜色的鞋滑，一边想像李瑞君滑的时候，应该比自己帅很多倍。 他想到这，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埋头跟小林发消息：「我不告诉你。」 李瑞君在文件后面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 - 2人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李瑞君把手头上的文件随手放在茶几上，转身去洗手。出来时，看到陶满正好奇地看那叠文件。 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围巾盖在文件上：「看什么呢？」 陶满嘻嘻一笑：「看看你周末还要忙的大事是啥。拉网行动不是常规动作吗？这也要加班？」 「嗯，下个月事情比较多，我需要先全部安排好。」 李瑞君说完，抬手按在陶满肩上，力道很轻但不容拒绝地把他朝饭桌边推：「别看了，吃饭。」 「哦。」 陶满从肩膀位置感受到李瑞君的手掌，有茧子的触感，令他心猿意马地脸红起来。 他坐下来，开始慢悠悠扒饭。 吃到一半时陶满瞄了眼李瑞君，开口问：「李瑞君，你上次说带我出去玩，是什么时候啊？」 李瑞君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倒是没忘记，只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本来就是想套陶满的话，知道他们实验室的情况，才临场编了这么个说法，根本没真的想过。 「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陶满把筷子塞在嘴里嘬着，微微侧头思考。 「嗯……我也不知道。」 「那再说吧。你们的那个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定了吗？」 「嗯，还要15天，然后就出报告了。报告一出，就不需要天天集体开会、集体做实验、集体加班的，我应该就能请假了。」 李瑞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35页 陶满一边悄悄看李瑞君一边继续扒饭，心里雀跃得很。 李瑞君看他这么期待，一时之间心里有点惭愧，便说：「明早想吃什么？叫厨房给你做。」 陶满的眼角一耷，摇摇头：「吃不了，我一会儿就得回实验室了。」 李瑞君愣了一下。 此前在通讯器上聊天时，他只是告诉陶满自己要回家休假，陶满回说下班等他一起，李瑞君便自然而然以为陶满也有假期。 原来只是为和自己吃一顿饭吗？ 李瑞君低头想了想，说：「那让司机送你，等会带点水果走。」 「好！」 陶满点点头，扒拉完了这碗饭。 2人都吃完了，但是没有人起身。陶满托着腮帮子大胆地看李瑞君，李瑞君也没有说他。 「李瑞君。」 「嗯？」 「别人说你的信息素是新雪的味道，是真的吗？」 李瑞君看了他一眼：「嗯，是真的。」 「哦~」 「怎么？」 陶满笑了一下，眼角弯弯，粉白的脸颊两侧陷出2颗梨涡：「没什么，我就问问。」 新雪的味道。 陶满第一次听说时就觉得很有意思，可惜自己闻不到。 他又赖了会儿，直到时间不早了才站起身：「我得走了。」 也许是他语气里那种遗憾、沉重、悲壮的情绪有点好笑，也或许是李瑞君回到家里休假心情很放松，总之，很少见笑意的李上将难得笑了一瞬。 「去吧，水果拿好，路上小心。」 见李瑞君没有要送他到门口的意思，陶满只好再多看上两眼，觉得看够本了，才挥挥手：「那我走了，白白。」 「嗯。」 第21章 可以对他好一点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大半个月，陶满终于结束忙碌的日子，心情很好地跟李瑞君发信息。 他正坐在他们研究院后头草坪的长凳上，太阳很明亮，风也和煦，工作告一段落，整个人都很轻松。因为最近瘦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很想找个理由去见李瑞君。 「我捏了一个便便形状的解压球，你要不要？」 他还贴心地拍了近照发过去。 李瑞君很快回覆：「……不太雅观。」 「好吧，那我给小林了。」陶满颇为遗憾地说。 李瑞君发来新消息问：「你怎么还有时间做解压球？忙完了？」 「对啊，这就是项目总结会上无聊，随手捏的，不过和之前用的材料不同，过程没那么复杂，做出来的手感比较软。你真的不要吗？」 「不了，谢谢。」 「好吧。那你今天会回家吗？」 陶满犹豫了一下，又微微红着脸，满心欢喜地补充说：「好久没见了，想让你看看我的减肥成果。」 李瑞君却说：「暂时走不开。」 陶满晃了晃脚尖，斜靠在椅背上托着腮帮子回：「好吧。太可惜了。」 他又打字「我们订婚同居后，好像一直都很忙唉」，但是打完就删除了。陶满想，李瑞君应该不大乐意被提醒订婚的事。 过了一会儿，李瑞君说：「又瘦了？拍张照，我看看。」 陶满睁大了眼睛再三确认这句话。 也许李上将只是用冷淡平缓的语气提了个建议，但在陶满充满滤镜的脑补里，这番话充满了某种18禁的气氛。 陶满把这句话截了个图，转发给小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林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脸红的陶满开始尝试自拍，在通讯器的前置摄像头里根本拍不出全身，他只能尽量把手臂伸长些，然后着重拍自己分外显瘦的肩颈处。几个月前这块地方还是肉乎乎的，现在已经线条明朗，有锁骨有轮廓。 另一头，正坐在会议室听取工作报告的李瑞君把通讯器放在桌下，打开了陶满发来的自拍照。 李瑞君的神情冷淡，眼神沉沉的样子似乎在认真听会，唯独桌下的拇指长久悬停在通讯器的屏幕上方。他的眼眸下垂了几次，分别注意到陶满白得发光又透着微红的脸颊、有点紧张而绷直的唇瓣、粉白的脖颈和凹陷的锁骨。 他看了一阵，直到陶满发来消息：「为什么你不说话了qaq我真的受了很多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真的瘦了很多，不骗你。」 李瑞君忍不住松了下眼角，回：「在开会，看到了。」 陶满努力证明自己的样子有点令人心软，于是李瑞君破天荒地想哄哄他，便夸说：「是瘦了不少，这个角度有点像陶斐然。」 陶满对着这行字看了8秒钟，认真地打字回覆说：「是的，我也这样觉得。」 李瑞君又问他：「你们实验室是集体放假了？」 「没有，丁主任和袁主任都还要加班，小林负责出最后报告里我们负责的那部分，其他人可以调休几天。」 「嗯，那你可以先想想，打算去哪里玩。」 陶满一看，立刻又激动起来：「哪里都行？」 「远的不行。」 「哦哦。」陶满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乐呵，整个身子晃来晃去的，就算此时路过一只不认识他的蝴蝶，也能知道他很开心。 「我想不出，你有没有推荐啊？」陶满问。 第36页 「不急，慢慢想。」 李瑞君又说：「下周要进行跨星系拉网行动，在这之前，我会回家一趟。外出游玩就等到行动结束后吧。」 「好耶！你哪天回来，提前告诉我好吗？」陶满迅速回復。 李瑞君便说好。 起初刚订婚的时候，李瑞君并不打算给陶满好脸色瞧。 但是因为想套他话，又要借他接近第三实验室的关系，李瑞君难免和陶满产生了不少交际。 实话说来，和陶满相处的过程李瑞君其实也不是不开心。 陶满懂得很多，有时很傻气，有时也很有趣。和在学校那时一样，他总是围着李瑞君转，看他时眼睛总是很亮，专注又期待。 李瑞君表情寡淡严肃地坐着，心里想，希望陶满不负信任，真的与那些间谍行动无关。 上回一起看电影时，陶满说过自己并不需要结果。 如果陶满只是想拥有短暂几年的相处体验，李瑞君也不是不能给。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李瑞君自己竟愣了一下。 下一刻他听到与会人员向他询问意见，非常老练地及时给出了一个不假思索的官话答覆，并在下一轮发言开始后，又再次回头审视了自己。 李瑞君摩挲了一下手中握住的通讯器，这时候它已经熄屏了，陶满不知去忙些什么，没再发消息过来。 繁琐冗杂的会议结束后，李瑞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犹豫片刻，叫住自己的副官：「明晚我预计不会值守，也不加班，你看看拉网行动的安防还有没有问题，有情况尽快报告。」 副官立即道：「早已经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好。」 「那明晚我留下吧，以防临时有事。」副官主动说。 李瑞君点了点头。 他作为上将，在楼内拥有的住宿环境其实还不错，有属于自己的大套间，专人打扫，上班又不需要通勤，因此，平日里他挺乐意值守的。 但其实李瑞君并没有他在陶满面前表现地那么忙，只不过以前他在前线也很少有休假，现在刚接手副防长的职务，要清理和应对的工作也着实多，加上之前对陶满的一些猜忌，李瑞君才总是不回将府星，选择住在安防大楼里。 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陶满其实也并不曾给他添过麻烦。 答应陶满的事，起码可以做到吧。 想到这，李瑞君再次叫住副官：「对了，你知道主星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副官一愣，头一次没回答出上将的问题：「啊？」 「我是说，出游的去处，近一点，能一天往返为宜。」 「您是说……啊，我知道个地方不错。」副官总算反应过来。 他翻了翻自己的桌面，找到一张宣传纸，递给李瑞君。 「暮卫k星，那儿是永夜，是个赏星和看夜光蝶的好地方，还能搭帐篷露营，距离这儿挺近的，想一天往返也没问题。您需要的话把宣传纸拿着吧，上面有一些注意事项和提前预定的联繫方式。」 李瑞君把宣传纸拿起来看了下，觉得还不错，便把纸收进自己包里：「多谢。本月所有事情结束后，我打算休一天假。」 「是和未婚妻出游吗？」副官大着胆子，好奇地问道。 李瑞君象徵性地笑了一下，默认了这一说法。 第22章 再吃一块 李瑞君在周五晚上准时到研究院楼下等陶满下班。 因为刚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不少研究员都闲得慌，看到李上将出现，又是来接未婚妻的，一下子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还好陶满出来得很快，及时拉走了他。 在回家的星舰上，李瑞君打量了陶满一遍，说：「不错，看得出有锻鍊过。」 陶满「嘿嘿」一笑，眼睛眯起来，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这几天都忙完了，是不是没事做？」 陶满摇摇头：「有事啊，我正在想申请一个新的燃料项目，是用香叶蒛的汁冷凝了加入秘银里，低温燃烧后产能很高，而且损耗很小，可以再进一步开发。」 「你手上有几个燃料项目了？」 「目前有7个，算上这个如果申请下来，就有8个了。」 李瑞君产生了好奇：「你哪来的这么多想法？」 陶满觉得这是夸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就经常玩一些反应实验啊什么的，偶尔会发现适合做材料的东西。」 他又说：「现在已知的材料都无法满足长距离的星际航行，还要负担作战所需能源，所以如果要寻求突破，只能通过各种材料演变成新材料。」 「嗯，那这次的想法是怎么来的？」 陶满惭愧地说：「怪我手欠，把袁主任养的一盆香叶蒛挤爆了，结果正好汁溅了很多进冷凝机里，就顺手玩了一下，发现混在液态秘银里可以燃烧很久，就有了新想法。」 李瑞君想像了一下陶满在实验室到处惹事的样子，心里觉得颇为好笑。 他问：「那你们袁主任没说你？」 「他本来想揍我来着，被丁主任拉住骗走了，后来他俩就讨论释氧装置去了，把我给忘了。对了，明天我们要出外勤！」 「哦，去哪？」 「彩石料场，在很远的一个地方，叫什么ka9大星云附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第37页 「我知道。」李瑞君说。 「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偏远的地方？」 「那里会出产军用的一些工具，以前在前线时去过。」 「哦，这么巧，」陶满说，「我们明天要去那儿挑一些可以用的备选材料做研究，说那里是第一原产地，比较好挑选。」 「嗯，那里很冷，多穿件外套。」 说话间，星舰到达将府星李瑞君的宅子门前。管家正在门口等着，两人继续聊着，一起进了家门。 「饭菜好了吗？」进门后，李瑞君问。 管家道：「还有一道清蒸蟹。」 李瑞君点点头。他们今天回来得比预计早，倒是打乱了厨房的节奏。 这时候，陶满忽然提出：「唉，我昨天刚看了一个炸蟹的菜谱，看起来超级好吃，要不让我试试吧？」 在说到「超级好吃」的时候，李瑞君确信从陶满的眼眸中看到了光。 他没忍心浇灭，便点头应允：「行。」 「那你先吃其他的菜，我可能不会很快。」 说完，陶满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李瑞君摘下围巾交给管家，见管家不贊同的表情，道：「没事，让陶满玩玩吧。」 管家微微欠身：「是。」 过不了几分钟，李瑞君走到厨房门口，斜靠在门上观摩起来。 看得出陶满非常不擅长厨艺，但又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同时还带有化学家的职业特色。 在准备的过程中，他要使用刻度精确的电子秤来称量食材，甚至包括放多少盐、多少水，都严格按照食谱里的来，看上去就像在做实验。 对付螃蟹的时候尤其兵荒马乱。 螃蟹事先都困扎好了，陶满犹犹豫豫想解开绳子，又不是很敢，隔着绳子洗刷了半天好像也没洗干净，举起刀一副「痛下杀手」的忍耐愧悔的表情，刀落下时又没了勇气，最后还是不敢砍。 折腾了老半天，陶满决定把螃蟹先蒸熟了，再拿出来洗刷、切块、裹粉。 开火下油后，他就举着锅盖东躲西藏地躲避飞溅出来的油点子，再见缝插针地突进，趁着还没焦底及时翻面。 李瑞君看得很乐，直到陶满被地砖滑了一下，差点朝后仰倒，他才出手，把人托住。 「唉？！你在啊，那个……你先去吃别的吧，我这快好了。」 见陶满一副慌乱的模样，李瑞君心情很好，便说：「没事，我看着。」 李瑞君一把将陶满拉离了比较滑脚的那块区域，又走上前帮他铲了几下。炸过的螃蟹香味已经出来了，蟹黄也都有保留住，单从菜品的卖相上看，还挺成功的。 陶满忐忑又羞涩地跟在李瑞君边上，想把铲子抢回来又不敢，只能时不时指挥一下。 最后这道菜出锅，连厨师都来围观了。 好不容易坐下吃饭，李瑞君在陶满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率先尝了块螃蟹。 「嗯，不错。」 简单一句评价，陶满心满意足。 因为折腾得比较晚，两人吃完饭已经快8点了，席间陶满自己吃得不多，他表示还在继续控制饮食。 饭毕，李瑞君让人切了点水果出来吃。 他见陶满严苛地计算着热量，非常珍惜地品尝了一小块，觉得那个表情多少有点可爱，也有点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还不错，或者李瑞君在一天天闲聊和偶尔的相处中，慢慢也接受了陶满的存在，此时的李瑞君卸掉在外那层防御的外衣，忍不住伸手，在陶满粉白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可惜没捏着多少肉，不过手感挺软的，像是在捏一只刚出炉的奶黄包。 在陶满逐渐瞪大的双眼注视下，李瑞君莫名有点好奇，想知道在陶满还没减下来之前，圆圆的脸是什么手感。 当时怎么没有捏一下试试呢？ 李瑞君捏完后，手指在陶满脸颊的肉肉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又平缓淡定地松开了。 「不用对自己这么严格，想吃就多吃一点吧。」 陶满眨眨眼，深褐色的瞳孔非常震惊地追随着李瑞君移开的手指，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天，他才结巴地接话：「我、我还是、算了，你没、从来没有胖过，你不知道，瘦下来、好难的。」 李瑞君见他这么紧张，嘴角勾动了一瞬。 「那好吧，再吃一块。」 说完，李瑞君亲自给他挑选了一块很甜的，举到他嘴边上。 那一瞬间，陶满脑袋里炸开了花。 在深秋的厨房里，他面对表情淡然的李瑞君，只觉得大概是电子菩萨显灵了。 第23章 「是不是你干的？」 第三实验室的研究员们从彩石料场回来后的一天，正三三两两聚在公共区域休息，氛围轻松地闲聊着。 陶满拉住小林讨论李瑞君最近的新闻照，说得热火朝天，嘴皮子都要冒火花了。 他的心里有一种热切澎湃的期待，应是李瑞君那天对他这么温柔导致的。 「可惜这么帅的军部礼服装，私下里不能外穿，不然去秋游我高低得让他穿上！真的太好看了！」陶满激动道。 小林笑嘻嘻地反驳：「还秋游？你在做白日梦呢，李上将这么忙，哪可能有秋游啊？」 「真的有！他跟我约好了，说去一颗暮卫星上看星星！」 第38页 小林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可思议地确认：「真的？」 「嗯。」 陶满用力点了点头。 林鄄这时忽然上上下下仔细观察起陶满来，观察了一会儿后，还用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你干嘛？」陶满问。 小林说：「可能是你瘦下来以后，李上将忽然对你刮目相看了？也不对啊，李上将这种顶级alpha，应该会更喜欢那种omega吧？」 陶满听得心里郁郁的，问他：「你说哪种omega啊？你这种？」 「怎么可能，当然是说你弟弟那种咯。」 陶满迟疑了一下。 「其实……」 「嗯？」 「李瑞君那天是说，我、某个角度……像我弟弟来着。」 「啊……」小林没想到还有这茬，原本他只是开个玩笑，这下才感觉陶满可能被打击到了，忙补救，「哎呀李上将本来就喜欢你啊，你之前还胖乎乎的时候他就选了你了不是嘛，别自己怀疑自己，他就是喜欢你。」 之前的话，那更是没有的事了。 「不太可能。」陶满非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林鄄没听清：「你说什么？」 「嗯？没什么！」陶满勐地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看你手上的3号项目怎么已经到后段步骤了？最近不是都在忙嘛，你哪来的时间？」 小林知道陶满是想换个话题，便从善如流道：「前几天没事干，晚上下班后我看丁主任还在加班，就想着我也加一下吧，就顺便把那个项目推进下去了。」 「啊？丁主任真的好认真啊，才忙完生存实验唉。」 「对啊。」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有个同事小跑过来，脸色看上去不太对劲：「陶主办，陶主办……」 「哎~找我？」 「是，」那人跑到近处停下来，「刚新闻里放执行跨星际拉网行动的前线出了事故，我看到网上有人说是——」 「什么？什么事故？李瑞君也在里面吗？」陶满立刻急得站了起来。 同事摆摆手：「你先别急，李上将不在前线，只是这次行动是安防部主要负责的，现在出了事故，网上好多人在沖他问责呢。我就是看到了，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 陶满急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我先看看新闻，到底是什么事故啊？」 小林已经飞快地找到了一份描述比较全面的新闻稿，拿给他：「看看这个。」 「就在半小时前，由安防部主导的跨星系拉网行动中，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前线军人所携带的氧气系统出现故障，目前伤者已被送往军医部，情况不容乐观。据了解，此次行动由李瑞君上将主办，目前安防部发言人及李上将本人均未对此次事故做出回应。」 小林和陶满面面相觑。 这种行动主要是跨越星系间拉取出一段能源传导网络，在两端人为地制造出压差，来方便地汲取外星系能源，歷来由安防部负责，部队协同，算是隔几月就会执行一次的常规行动。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经常做的任务吗？」小林道。 陶满点了点头：「对啊，无非就是个远距离採集能源的行动，虽然作业难度挺高的，但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事故吧。」 更何况…… 陶满知道李瑞君从很早前就开始检查安防流程了，这个月重要活动很多，安防工作无一差错，怎么偏偏会在这么常规的月底行动中出事？ 陶满又翻了一下其他新闻：「咦？怎么好像只有私人媒体报导？大一点的公共媒体和联邦媒体都还没说话，也许是造……」 还没来得及把「造谣」一词说完，他就刷新出了最新的联邦新闻。 这则新闻更客观简洁，但证实了事故发生。 「这……」小林面露难色，担忧地看向陶满。 到这个节骨眼上，陶满反倒比平时更冷静，专注地又翻了很多新闻页面，又去看了论坛上许多帖子。 「好像有网络水军在故意闹大这件事。」 「啊？」小林和边上凑过来的几个同事都很讶异。 陶满接着说：「你们看，一开始新闻都没有报导这个事故，是这几个营销号先说的，但是热度并不高，评论区最早都是水军，然后突然空降热搜了，但在这个时间点开始，突然有很多家私人媒体同时发稿，稿件内容都差不多，还都提到了安防部和李瑞君，这不是明摆着有人要摆他一道嘛！」 陶满气愤地一拍桌：「肯定是这样！我联繫他问一下！」 说着，他就抓起通讯器，跑自己的实验室去，还关上了门。 陶满给李瑞君打了电话，响了没2下就被挂断了。他想到此刻李瑞君肯定不好接电话，便发了消息过去，把自己刚才的那番猜测说了一下。 他很久都等不来回信，也不敢擅自代表李瑞君发言，只能一遍遍刷着论坛最新动向。 等到1个多小时以后，李瑞君回拨了电话来。 陶满急急忙忙接起来：「餵？李……」 通讯器那头，李瑞君的声音很冷：「陶满，是不是你干的？」 「啊？」 陶满迟钝地反应了2秒钟，随后的那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 李瑞君怎么在怀疑自己？ 「不止这次的事，还有之前很多桩事，你有没有参与？」 第39页 顷刻间像是有一盆冰水自陶满的头顶浇灌而下，好像真的闻到了alpha以冷冽着称的新雪的味道。他刚才还在着急这件事，一转头，自己竟成了嫌疑人。 他张了张嘴，过很久，才讷讷地问：「什么意思啊？你是在说哪些事？」 李瑞君那一头也沉默良久。 末了，他问：「陶满，你有没有害过我？」 「没有！绝对没有！」这次陶满回答得非常快。 李瑞君顿了顿，道：「那好，我要见你。等会有安防部的执勤队来接你，你跟他们走。」 陶满小声问：「是来抓我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也没做过，李瑞君，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等你来了再说吧。」 李瑞君冰冷的声音随后便果断消散在一阵忙音中。 第24章 原来如此 陶满被安防部派来的人带到一间小房间里。 他坐在那里呆呆地等着李瑞君过来，全程都很配合，也很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一名安防部的军官进到房间里来，给了他一杯水：「陶主办，烦请您再等等。」 陶满仰着头望向这个陌生人，声音不大地问：「李瑞君呢？他不审我吗？」 那人愣了片刻，礼貌地道：「李上将还在开会，他交代过会亲自来和您谈的，您放心。」 陶满「哦」了一声，又垂下头去。 他在这个安静无声的小房间坐了很长时间，期间还有人送来了盒饭，连同那杯水一起，陶满都没有碰。 直到下午的时候，李瑞君才出现。 李上将打开门进来时脸色很不好，周身气场强硬到就算是陶满这个beta，也能感觉到雪地里才有的那种寒意。 陶满忐忑地看着他，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李瑞君遣走了其他人，关上门，坐在了陶满对面。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头顶中央有盏不明亮的旧灯，窗外飘着毛霜花，可以说它们自由轻盈，也可以说是无依无靠。 李瑞君看了眼桌上，问：「怎么不吃饭？水也没喝过？」 陶满眨眨眼，反问：「你真的觉得我做了坏事吗？」 李瑞君朝后靠了靠，搭起一条腿，双手抵在一块儿：「我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了，这么说，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新闻里都有说。」 「问题出在这次的跨星系拉网行动中，故障的设备是行动前一天晚上才从ka9大星云的工厂运来的。我们查了故障原因，发现一种干扰氧气设备的装置，这种装置不是现有市场上的成品，而是针对这套设备的，做工不精细，拼装痕迹非常新，可以认定是临时制作。本次行动用的设备是新品，我们仅在内部流转过电子使用手册，除了极个别我这个层级的参与检测验收的人员以外，根本没人见过。而不久前，你刚看过一份关于它的文件，文件上还有我们整个行动的安防布置。我也相信，你有能力在短短几天里研发出针对性的干扰装置，再利用前往ka9大星云的彩石料场执行外勤期间装备上去。」 李瑞君平缓的叙述着整件事情，语气不能说是无情吧，只是听上去淡淡的，好像不愿与陶满对话，只当是在审讯一个陌生的嫌犯。 但要说是审讯，他遣走了其余人员，又极其不合规矩。 陶满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讷讷地听完全部内容，然后思考怎么反驳这一说法，让李瑞君相信自己什么也没做过。 过了会儿，他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做过，但是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证据……不过，我这些天都有正常上班，我没有做过什么干扰装置，也没有在ka9大星云出外勤的时候离开过大部队，你能不能再去查一查？」 李瑞君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当然会去查。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你做任何事，我都撇不开关系。陶满，我也希望不是你。」 这句「名义上的未婚妻」似乎刺痛了陶满，他看起来比刚才更低落了。 李瑞君朝前倾身，又说：「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之前很多次事件，也请你回忆一下自己当时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什……么？」 「最初的时空传送装置，我知道你能做，除了你之外，掌握这项技术的寥寥无几。也是你自己主动申请参与那次支援行动的，这我在特战队的收发文书那里已经了解过了。」 陶满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瑞君。 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说些什么，慌张而混乱地思考半天，才无措地说出一句：「我没有，不是我。」 「那你知道藜粉吗？」 陶满这下简直惊呆了：「你怎么……」 「我知道那天房间里的人造信息素里有藜粉，很显然，你也知道，我试过你。」 陶满愣愣地说：「我以为你只是意外捡到那块石头，藜粉对alpha不好，但日常不太会接触到，我也……没想到你是在怀疑我，所以我没有跟你讲清楚。」 「还有，」李瑞君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我去过一次你们实验室，回来后在没有接触其他人的情况下，发现了一枚粘在我外套上的窃听器。」 陶满这回完全呆滞了，连苍白的自我辩驳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件事他根本一无所知。 第40页 「再接下来，在那次最新高级防具的庆功宴上，我叔父李彰中毒的那一次，」李瑞君的目光在陶满惊慌无措的脸颊上扫过，「在你的包里发现了一个空玻璃瓶，里面检测出了青兰毒素残余。」 「是我告诉你他中的是青蓝毒素的。」陶满非常小声地说。 李瑞君点了点头：「嗯，我没忘。」 「你还是觉得是我干的，对吗？」 「太巧了。」 陶满想了想，愣愣地说：「是啊，太巧了……」 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 这段时间李瑞君慢慢对自己改变了态度，没有刚同居时那种故意疏远了，反而会给他带好吃的，和他一起看书，约他出去玩。 原来是在怀疑自己吗？ 原来是这样。 电子菩萨大概没有显灵，是他太蠢了，自以为是在和李瑞君拉近距离，自以为学会爱心餐，李瑞君就会愿意吃。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对于李瑞君来说，这一切应该都只是工作而已，是在……调查嫌疑人。 「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吗？」他低声问。 「之前我只是认为你可以做到这些事，但我了解了你一段时间以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可是这一次的事情，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李瑞君移开视线，淡然地问道：「你是想针对我，还是李家，还是联邦中心？」 陶满木着脸，道：「我没有做过这些事，一件都没有……不是我做的。」 他说话时心里只觉得无力，因为指向自己的点太多，他觉得李瑞君根本不会信他。 但是，李瑞君真的沉默了很久。 在窗外颳起大风时，李瑞君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漠：「等会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你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了。」 陶满眨眨眼，又确认了一次：「你不把我关起来吗？」 「还没到那个程度，不过现阶段我会派外勤部队看着，你……可以在我家的范围内自由活动。」 哦，是先暂不收监啊。 李瑞君停顿了半秒，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玩你的轮滑鞋，但是要注意速度，不要让看守误会你要跑出去。如有必要，他们是有自行处置的外执法权力的。」 陶满混乱地唿吸声仿佛揭示着他同样混乱的心绪。 他有点害怕，又很委屈，见李瑞君已经下了决定，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垂下脑袋来，服从李瑞君的要求。 这一声应答仿佛是一片毛茸茸的毛霜花，轻贴在李瑞君心脏位置。 末了，李瑞君站起身去门外喊人：「拨一支小队带他回我家，看住他。」 「是。」 第25章 如果你…我一定……… 陶满被带走后，李瑞君独自又在这间小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平心而论，他和陶满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要利用这些时长去彻底了解一个人是很难的。更何况还有许多证据摆在面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相信陶满。 但是，陶满说不是他的时候，眼神很定很用力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圆，有种温顺的坚持。 李瑞君嘆了口气，嘱咐明叔照看好陶满。 接着，李瑞君去了安放部长的办公室，提出想再深入调查一下此事。 「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怎么？你亲自审讯，竟然还有什么没审出来？」部长知道陶满的身份，也对暂不拘捕陶满一事有些不满，因此话里多少带点阴阳怪气。 李瑞君挺直了腰板，眼斜向下，把自己用来说服法庭执行署的那套说辞又说了遍：「陶满的动机尚未明确，且我怀疑他本人没那么大能耐做全部这些事情。如果这些事里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大鱼，漏了岂不是要酿成大患？目前证据链也不够充分，只是说发现有嫌疑的仅此一人，那何不用他来钓背后的大鱼？」 部长抬起眼皮子，深看了他一眼：「是为这吗？不是为了给陶满拖延时间？」 李瑞君不卑不亢：「部长，此案牵扯众多，最后结案一定不止到联邦法庭这个层面，结案发文肯定是会流转到联邦中心的，我只是希望我们一查到底，不要有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漏洞。陶满在我家中，人丢了我负责到底。」 部长抿紧了嘴沉默良久，才道：「那你想怎么做？」 「这次的事件是由媒体闹大的，不如我们也从媒体入手。」 部长挑了挑眉：「嗯，说下去。」 「我们通过媒体放出一些消息，说我逮捕陶满回来审讯后，将他软禁看管起来了——当然，这本来就是事实，只是通过媒体再添油加醋地渲染一下。接着，我会找个时间去一趟特战队下属研究院，主要盯住第三实验室的人，对他们开展全体质询，就以『要调查陶满』为由。」 部长沉思了几秒钟，问：「那这么说来，你还是比较怀疑这个第三实验室？」 「是。如果陶满背后还有人，我认为在研究院的可能性很大，特别是同一个实验室这些人。有太多事情和这间实验室有关联了，只不过此前大部分事件都没有指向某一个特定的研究员，加之第三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又很敏感，我们和法庭那边的调查才停滞不前。不如趁此机会，一併查个干净。」 「也有道理……」 李瑞君见说服了上级，心里松了口气。 第41页 他又补充道：「您如果认可的话，这项行动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定下来，只有你我知道，免得让第三实验室的人有任何机会得到消息。」 「嗯，你说得对，我批准此次行动方案了，你全权负责。」 「是。」 李瑞君得到权限后，带上自己的副官和一名书记官，一同离开了安防大楼。 他们的星舰先在李瑞君自己家停了一下。 李瑞君看了眼宅子周边，几个方位都有人把守，兵力布置得很足，像是正在监看一位什么危险人物似的。可实际上，陶满连学校的400米跑步考试都及格不了。 「我回去一趟，办点私事。」他说。 副官知道陶满正被关在家里，便理解地道：「好的。」 李瑞君下了星舰，一边通知下属把消息散发给媒体的线人，一边进屋找陶满。 明叔颇为惊讶地迎出来：「先生？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您嘱咐我看着陶先生，我已经在办了。」 李瑞君微微皱眉，他不是这用意。 「我已经派人来监看了，你不需要做这些，我是让你照顾一下他。」 「好的，我理解错了，抱歉。」 「他人呢？在花园？」 「不，陶先生被带回以后就独自在卧室里，没有出来过。」 李瑞君点点头：「我进去和他说几句话，等会你叫厨房备点吃的，还有饮用水，我走后你一併拿给他。」 「好的。」 管家下去吩咐了，李瑞君才上楼，来到陶满房门口。 他内心有些犹疑，因为到了此时此刻他都还在动摇，想眼前指向明确的证据是真的，还是陶满的辩白是真的。 如果陶满祈求，他要说些什么。 但是这些动摇没有影响李瑞君的行动速度，他迅速而短促地敲了敲陶满的房门，然后不等里面传来任何反应，就自己开了门。 陶满正坐在床上，略微惊讶地望着他，膝盖上摆着一些草稿纸、一部便携电脑和通讯器。智库页面和几则新闻被他投影在空中，凌乱地铺陈着。 大概是太过诧异，陶满少见的没有喊他的名字。 李瑞君的脚尖不明显地停顿了一瞬，便步入房内，关上了门。 「在做什么？」他问。 陶满愣了一下：「啊？我……我在调查。」 「调查什么？」 「你说的这几件事情啊。我想跟你证明我真的没做过，但是我也和你说过了我没有证据，所以现在正在找。」 他低头扫了眼眼前的一切，随后有点心虚地又看向李瑞君，轻声说：「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你现在就要抓我吗？」 李瑞君有点无奈，又对这样保持冷静、努力自证的陶满很没办法。 「如果要立即抓捕你，我为什么不在安防大楼里就抓了？」 「我也很奇怪你为什……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现在还没到要逮捕我直接上法庭的话，我可不可以再多研究几天，也许会有你们没看出来的一些发现？」 几秒安静过后，李瑞君说：「可以。」 随后，他又说：「我让明叔给你做点东西吃，你这几天除了不要出门以外，也不要联繫其他任何人，包括家人、朋友、同事。」 「啊……」 「我会替你去请假，你……」 等到他去了第三实验室，就算不明说，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知道，陶满是嫌犯，拉网行动中的事故是他所为。 李瑞君本来要警告陶满一下，话到嘴边又不准备说了，便换了个话题。 「我说过你可以在房子里活动，不要一直关在房间里。」 陶满眨眨眼：「我知道，如果要上法庭了，我就再也没法在房子外面活动了。我懂的。」 「……」李瑞君倒不是在说这个。 但是陶满能这样冷静地接受现状，对李瑞君来说是件好事。无论陶满是否做过那些事，他现在都是有最大嫌疑的那个人，任何偏激行为都会影响安防部和联邦法庭对他的处置。 「那你查到些什么没？」李瑞君问。 陶满斟酌了一下，说：「其实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我罗列了拥有制作时空传送装置技术的人和在庆功宴现场的所有人，只有我们实验室有人员重合，但是也不可能是我同事，所以我可能遗漏掉了一些可能的人员。对了，关于窃听器的事，还有这次事故，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能跟我讲讲细节吗？」 李瑞君想了会儿，缓慢坐到陶满床沿，侧身和他说话。 「可以。窃听器是某次我接送你下班时粘在我的衣领背面的，那次刚好降温，你还给我围了条你们实验室发的围巾。」 「啊！那次啊！」 「窃听器本身跟这次的故障装置一样，都是针对性的，而非市面上有的成品。它的设计能够绕开安防大楼的检测系统，设计者一定非常了解这套大楼系统。」 「那我不了解啊。」陶满眨巴着大眼睛说。 他专心为自己申诉，表情带有几分天真，几分理所当然，以及很少量的委屈。李瑞君不自然地躲避开这样的视线，只是问：「那据你所知，谁会比较了解？」 「肯定得是特别懂防御网络和电子智能的人吧，你们的系统不是号称宇宙顶尖吗？」 第42页 李瑞君边思索着边点了点头：「嗯，不过那个窃听器出现的时间段中，接触过我衣领的只有你……或者是在送你上下班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人，我没留意。」 陶满觉得李瑞君大概还是最怀疑他，不免沮丧地低了低脑袋：「好吧。」 过了几秒，他又仰起头来：「那这次的事故呢？除了新闻里公布的，还有什么特别的细节吗？那个伤员怎么样了？」 李瑞君说：「人没事，已经出院了。其实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们就送他就医，而且情况很快稳定了下来，但舆论热度却在事故发生的半小时后忽然被引爆了。」 「那不是跟我猜测的很像，有人在背后故意造谣？」 「嗯。」李瑞君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上，陶满发他的简讯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和他们安防部自己调查得出的结论一致。 「那你还怀疑我，我都给你出主意了。」 陶满这下比刚才更加委屈些，不高兴地嘴都是鼓起来的。 过了会儿，因为没人接话，陶满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李瑞君，问：「李上将，如果我真的被抓起来了，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这些事情的其他证据？」 李瑞君愣了一下：「为什么忽然这么叫？」 「求你办事嘛，我叫得正式一点比较好，对吧？反正我家里人应该是不会帮我打官司的，也许还得应付我带来的负面影响，估计要讨厌死我了。如果有人能替我证明清白的话，也只有你了。」 陶满忽然变得无比认真。 李瑞君听了，倒沉默良久。 末了，他站起身：「我同事还在等我，先走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你如果真的没做过，我一定给你证明。」 第26章 突破 将府星李上将的房子里静悄悄的。佣人们都在偷闲，管家正晒着太阳，毛霜花飘摇地落在窗棂上，很快就飞散开了。 陶满还是坐在床上，眼前码着新闻稿和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有用信息。 但其实，他没太钻研进去。 陶满的注意力被光年论坛上一些热门新闻给吸引了。 「李瑞君上将目前已在特战队研究院进行了全面问询和证据搜查工作，重点关注第三实验室的陶主办此前的工作情况。截至目前，安防部和联邦法庭并未对其进行逮捕，或因关键证据链缺失……」 陶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评论区看了眼。 有骂他的，有阴谋论他接近李瑞君另有所图的，也有质疑李瑞君是否处置偏私的，说的都很难听。 陶满也有点难过。 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会相信他自己，就连这几天他收集到的各种证据，也有不少指向了他这个最大的嫌疑人。 正如一条评论说的，他会成为一个黑色污点。 作为陶氏的长子、李瑞君的未婚妻、特战队的研究员，他都是污点。 在住进这栋房子的最初那一阵子，陶满总乐观地认为李瑞君是可以被自己打动的，或者再谦虚一点，李瑞君好歹有1%的可能会喜欢自己，回应自己。 他从没想过李瑞君也许会怀疑他，甚至厌恶他。 毕竟，这场婚约本身就是形势所迫，是别人强加的。扪心自问，如果他不是陶满本人，应该也会替李瑞君的这场婚约感到愤懑不平。 陶满沮丧地把通讯器往被子上一丢，曲起一条腿，把脑袋搭在膝盖上，静静地发呆。 这几天他一直很害怕，担心哪一天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定罪了。李瑞君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联繫过他，应该就是如新闻上所说，一直在搜寻给他定罪的关键证据。 他这是头一次真正意识到李瑞君对他的看法，其实根本就没有亲近，没有一年多以来的熟稔和关心。 李瑞君根本就没有对他产生过哪怕一丝丝的好感。 也许等他进了监狱，李瑞君也不会再关心他是不是被人冤枉。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但是这么多信息，没有一条能为他指出真相。 「到底要从哪里突破啊……」 他看着手边这些凌乱的材料，泄了气一般蜷着，手臂环抱住腿，脑袋里浑浑噩噩思考着。 - 李瑞君结束了为期3天的询问谈话，正准备撤场。 第三实验室的人以及一部分和陶满比较亲近的同事都在他们的临时办公室外头围观，就连袁主任和丁主任也在。 询问组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李瑞君便叫其他人先上星舰，自己去与陶满的同事道别。 小林比较急切，见他走过来就抓着他的手臂说：「李上将，陶满看到新闻说发生了事故，第一时间就在担心你的安危，知道你没事，又开始担心你的舆论，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呢！真的不可能是他——」 袁主任拦住的林鄄，拍拍他的肩膀：「法庭会讲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小林还想说什么，又被再次打断：「这样吧，老丁你送送李上将。小林，别冲动，先回你自己的实验室去。我们其余人要不开个会吧，把知道的一些事碰一下，也许能发现证明陶满清白的证据。」 李瑞君在一旁站着，微微颔首，和袁主任道了别。 丁主任便引导他离开：「李上将，这边请。」 一路上李瑞君都不愿多谈陶满的样子，丁主任几次想开口，又被alpha的气场压回去了。直到走出电梯，前往星舰停泊的研究院码头时，丁主任才找到话头。 第43页 「李上将，陶满……还能再回来吗？」 李瑞君垂下眼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要看法庭怎么定性。」 「哦哦，那……不管怎么样，你这么喜欢陶满，能不能多多照顾他一些？陶满是个好孩子，也很有天赋，我们都——」 「我会的。」李瑞君语气淡漠地打断了他。 丁主任慌乱了一瞬，大概觉得李瑞君这样作为上位者的顶级alpha不会让陶满好过。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专利机不止陶满一个人会用，在研究院里靠近你贴个东西也再简单不过了，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还有那次宴会，不是我们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在场吗？为什么只怀疑陶满呢？就算是释氧装置，这栋楼里会做的也不下20人，怎么认定就是陶满了？」 李瑞君忽然顿步，目光终于看向了丁主任。 一瞬间，丁主任也噤声了。 眼前这个年纪很大的研究员看起来就是「聪明绝顶」的那种人，有种沉浸科研几十年的理化生学究气质。 他是陶满的师傅，有两个孩子和感情很好的老婆，曾经在艰难的岁月里，研发出了让整个联邦防御力突破性增强、现在仍在可靠运转的多维防御系统，一生授勋无数，是个身负荣耀的老研究员。 李瑞君尖锐的眼神下，丁主任的神情变得不大自然。他踟蹰许久，才朝前方胡乱一指：「码头到了。」 「嗯，多谢。」 李瑞君朝星舰方向迈步。 下一秒，丁主任又叫住了他：「李上将……」 李瑞君回过头。 老研究员的声音好像一下老了许多，透露出紧张和惧怕：「我……没什么，再见。」 李瑞君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方才丁主任提到了「释氧装置」，这个东西是破坏供氧系统的罪魁，他们安防部对此严格保密，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释氧装置在市面上有几种不同型号，搭配不同环境去快速稀释氧气，但没有一种能作用于部队军人才会用的供氧单兵系统。而此次事故中，他们发现了一枚微型的、从没见过的同类型装置，能够突破他们的供氧系统。 这件事连陶满都不知道…… 就在李瑞君踏上星舰的瞬间，他的通讯器响了。正是陶满的来电。 这些天以来，陶满还是头一次联繫他。 李瑞君稍感意外，面不改色地坐好，吩咐司机返航去安防大楼，这才接起电话：「餵。」 「餵？李瑞君，我有没有打扰你啊？」陶满听上去小心翼翼的。 「有什么事？」 陶满像是因这4个字获得了宝贵的说话机会，立刻语速飞快地倒出一堆话来：「哦，我是想起来前几天丁主任和袁主任讨论释氧装置，我就忽然想到，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出问题的供氧系统具体是什么故障吗？我对这一块不太了解，也没找到具体说这个的新闻，但是也许会有线索，所以想来问问你。」 陶满越说越小声，似乎不确定李瑞君此刻是什么态度，自己会不会做了惹人不快的事。 所以他说完这些，又飞快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问问，不方便就……算了，我再……」 李瑞君却忽然打断了他：「他们讨论过释氧装置？」 「啊？哦，对。」 「什么时候？」 「啊？？？额……记不清了，好几天前了吧，就是忙完那个大项目以后，有一天丁主任跟袁主任请教，因为他有一篇大论文要用——」 「知道了。回头再跟你说。」李瑞君忽然急切地挂断了电话。 留下陶满听着通讯忙音，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第27章 无法理解的罪犯 距离陶满被控制起来过去了快1个月。 这1个月以来，整个联邦中心和陶满所在的研究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陶满的那通被挂断的电话是近期他与李瑞君的最后一次联繫，那之后，他只能从通讯器上看到外界发生的各种新闻，以及李瑞君出席记者发布会时，面无表情阐述案情的样子。 通过新闻，陶满得知了丁主任畏罪自杀的消息。 光年论坛上许多人讨论丁主任的生平，大家争论他的功与过，说他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也说他其实并不真的希望自己的同事替他背黑锅，说如果不是怜悯陶满，也许丁主任不会暴露自己。 一名天才、荣耀、忠诚的研究员，如何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是今天中午的论坛上最火热的话题。 但陶满只关注到丁主任遗体被带走的那张新闻照片，并为此感到不解和寒心。 照理说，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就解除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陶满坐在床上充楞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很冷，想出去见见阳光。 这些天他一直很自觉地待在卧室，不敢拉开窗帘，怕被外头蹲守的记者拍到，给李瑞君抹黑，也不曾走出过房间，怕看到佣人们不言而喻的眼神。 现在是不是能出去了呢？ 陶满犹豫了一下，慢吞吞下了床，打开房门。 正巧，门外站着管家明叔，他单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看样子正要敲门。 「陶先生，今天在外面用餐吗？」管家把情绪掩藏地很好，看不出最近这些消息对他的影响，仿佛他只是奉命照顾陶满，并不关心陶满到底有没有犯罪。 第44页 陶满的目光却越过餐点和老管家，看到阳台上大好的阳光，以及开得盛大的一簇簇秋冬花卉。 清白无罪从没有像此刻那样珍贵过。 他跟着管家下了楼，接着便径直走到了院子里，微微仰头看了会儿天空。 「陶先生，」管家叫他，「厨房做了蘑菇烤鸡，您喜欢的，先来吃吧。」 陶满这才收回视线，回到屋里：「谢谢。」 管家沖他鞠了一躬。 陶满坐到自己以前常坐的那张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饭菜，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水迅速就积聚了起来。因为管家还站在边上，他觉得有点丢脸，还不等泪水流下便赶紧擦掉了。 蘑菇烤鸡真的很好吃，陶满好久没吃到，一边吃，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管家给他递了块干净帕子，他面红耳赤地接下了。 饭后，管家说：「陶先生，我照先生意思给您的轮滑鞋子上了蜡，全部都擦过，重新抛光过，您想滑可以随时取用。」 陶满吃了一惊：「李瑞君回来过吗？」 「没有，先生是远程告知我去办的。」 「哦，那他……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没有，不过屋外头安防部的外执法队撤了一半，剩下另一半也是在拦截好事者和记者，您应该很快就能出门了。」 陶满木讷地点了点头，心里想，不知道李瑞君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还是不要擅作主张了。 他在餐桌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看自己的轮滑鞋们。 这些鞋子都很漂亮，其中不乏几双价格昂贵的奢侈品，它们快要把新添的鞋柜装满了。这些鞋仿佛是李瑞君在陶满心目中美好形象的化身，亮闪闪的，和普通鞋子泾渭分明。 陶满的心脏开始不安。 他想，是不是真的买太多了，如果哪天他要搬走，应该会很不方便。 而且还麻烦明叔帮他保养，其实他根本不懂得养护这些金贵的轮滑鞋，在他手里，蓝红条纹的那双好鞋子都会沾上点点泥渍，变得灰扑扑。 陶满蹲在鞋柜前看了很久，最终都没有拿出一双来用，而是默默关上了鞋柜门。 又过了两天，在陶满开始回到院子里剪花材的时候，李瑞君忽然毫无徵兆地回家来了。 大概是很久没见，两人看到彼此都有点不自在。 相较于陶满的惊诧，李瑞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讶异道：「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还在减肥？」 陶满呆愣了下。他很久没关心过自己的体重了。 「啊？真的吗？」 李瑞君皱起眉来，看上去对他的新体型不太满意。 「我这样……不好看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李瑞君这时重新变回严肃又默然的神情，语气淡淡地说：「太过了。」 「哦，那我多吃点饭好了。」陶满很老实地说。 他心想，也许还得是被李瑞君关起来之前的体重最好，那时候应该跟弟弟长得最接近。 在陶满想到陶斐然时，李瑞君也鬼使神差地正好提到他：「对了，你弟弟昨天托人问我，你是不是可以去除嫌疑了，他说想约你出去玩。」 陶满垂下眼睑，点点头：「他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了，又说去巴布星露营来着，我没说要去。」 「为什么不去？」 「我……」陶满拿不准李瑞君到底想不想他出去玩。 经过这次的事以后，陶满似乎变得很谨慎，因为发现李瑞君心里的想法和自己以为的出入巨大，就变得非常不自信，事事都得揣摩。 见他犹豫，李瑞君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些，看陶满的目光也起了点微小的变化。 「陶满，你看过新闻没有？」 陶满点点头。 「我该跟你道个歉，是我……」 「别别别，」陶满立刻狂摇手，「你别这么说！证据这么多，我自己也没有证明自己无罪，最后还是你查出来的，我还应该谢谢你。」 李瑞君流露出一丝愧疚：「你自己也出力了，是你的证词证明了丁主任询问过释氧装置。」 「那……拉网行动事故果然是……他做的？」 「嗯。」 「哦。」陶满看上去并不高兴，也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有些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的同事。 李瑞君微微垂首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他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丁主任留给你的。」 「唉？」 「用了廉价慢速达，今天早上才送到我办公室，我的人验过，里面应该是一张储存卡。」 陶满盯着信封看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李瑞君还伸着手，赶紧接下来。 「那我……」 他好像反应迟钝许多，又或者是因为心情不好，显得不知所措。 李瑞君便曲起手指，在信封上敲了两下：「我带了台安全电脑回来，我们一起看吧。」 「啊！好！」 - 储存卡里有一段视频和一份文档，是丁主任给陶满的留言，以及一串名单。 「陶满，对不起呀，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其实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接到的指令要做的很多事都绕不开我们实验室，但我也希望把嫌疑模煳掉，不要指向某一个人，我没想到你看过安防布置的资料，真是对不住。其实那些东西一点也不保密，想点法子，就能从内网上扒到了，现在这群搞防御工程的小孩都水得很，哪像我当年……唉。」 第45页 「那天在李上将面前说漏嘴的时候，我就知道暴露了，真是言多必失啊……之后，我联繫了境外的那个组织，希望他们庇护我，但却遭到拒绝。我知道我已经完了。」 「这个颠覆联邦的组织自身也已经暴露，我想，联邦暂时是安全的了。安防部和联邦中心真是雷厉风行啊，禄神星系境内的间谍成员已经没多少，我把名单留给你，你拿去立一功吧。」 「我并不是真的要叛国，只是……我不能再还不出钱了。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很缺钱，真的。」 听到这，李瑞君低声说：「据我们调查，他几年前开始沉迷线上赌场，输光家底后，为了来钱快，又被一些星际诈骗分子盯上，去借高利贷，越欠越多。他的老丈人替他还了几次，之后他发誓不再碰赌。不过显然，他一直没有做到。」 陶满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丁主任……赌博？还欠高利贷？感觉一听就不像真的。」 「但是这恰恰是真实，再崇高的人碰了赌桌都一样。」 陶满沉默良久，才继续播放视频。 「对了，不知道李上将会不会看到这个视频，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陶满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你的事，这点我可以作证。他在实验室一天到晚念叨的，除了实验，就是你了。这孩子心眼很实的，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没有对外说的那么爱他，但也希望你不要欺负他。」 陶满看了眼李瑞君，见他专心看着画面，神色淡然，便也默默地回过头去了。 「其余没什么要说的了，关于找上我的那个组织的一些情况，我交代在一封信里，放在袁主任桌上。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以你们此前调查的力度，也许我交代的东西一无是处。」 「哦，对了，还有一桩事。」 说到这，丁主任莫名笑了一下，老迈又慈爱地弯起眼角。 「小陶满，还有个事没跟你道歉呢，你那个融合墨钛和极端银做出来的材料里头进的那只西瓜虫，其实是我干的。那天正巧趁实验室没人加班，我留下来用专利机，有点好奇你那个材料，就熘进你的实验室看了眼。我无意中动了下盖子，不过很快就把它盖回去了，没想到还是惹了祸，哈哈，对不起呀。」 丁主任一乐呵，陶满瞬间就掉了眼泪下来。 「好啦，这下真的没啥要说了，真的对不起，再见吧，小陶满。」 视频画面转黑，过了好久，陶满终于憋不住，埋头大哭起来。 李瑞君坐在一旁看着，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在陶满肩上轻拍：「别哭了。」 他的语调恢復到很久以前才有过的温柔。 但是陶满没有听到。 第28章 beta一点也不好！ 陶满重新回到了实验室里头。 只是现在没有丁主任带着他们了，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一位新的副主任接手工作。陶满自己手头的项目都离出结果还远，成天泡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冬季来临的一天，陶满接到了李瑞君的电话。 「餵？李瑞君？！」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少年懵懂的执迷，因为李瑞君亲自替他申了冤，他就好像淡忘了受过的委屈，梨涡浅浅挂在嘴边，亮白的脸颊不可抑制地笑了。 电话那头的李瑞君说：「嗯。」 「是有事吗？你最近回不回家啊？你回的话记得告诉我，我也回来。」 李瑞君道：「几桩我们报上去的重大案件还需要提供很多材料，比较忙。」 那意思就是不回家了。 「啊……」陶满失望地拖长了调子。 「不过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李瑞君的声音放轻了，也许是不想别人听到这句话。 陶满倒是一愣：「啊？你答应我了什么事啊？」 李瑞君似乎轻笑了一声，说：「忘记了？说了带你出去玩的，地方都定好了，只是一直没时间。」 「哦，你说去暮卫k星。」 「嗯。我来提醒一声，你看看想什么时间去，我好提前告假和交接工作。」 alpha说得似乎很真诚。 陶满的笑容淡了些。他空闲的手指逗着工位上那只风铃蚊子玩，把蚊子的小脑袋按得一顿一顿的，玩了会儿，才说：「李瑞君，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去。」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 之后，李瑞君问：「你不想去？」 「我……我随便啦，都可以。」陶满心里想去地不得了，却不敢说出口。 他害怕李瑞君并不是真心想和他出去玩。 就像之前，李瑞君经常接自己上下班，偶尔一起吃饭、一起看书和观影，陶满那时很高兴，结果李瑞君却是在执行任务。 如果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想跟他赔不是的话，是不值得为此请假的。 陶满心里想，这阵子以来李瑞君对自己一直很温柔，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他还是能感觉到，李瑞君大概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歉意。 「你都说了你很忙了，不要为这件事操心了吧。」陶满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李瑞君沉默后，道：「那暂时先搁置，等明年吧？也许明年我们都能空闲一点。」 陶满又笑了：「好。」 两人都没话说，过了一会儿，是李瑞君先开口：「那先这样？」 第46页 「嗯，拜拜。」 陶满轻轻说了再见，挂断电话。 他看着手里的通讯器发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瞅了眼桌上的日历。 ——哦对，今天还没有划日子。 想到这，陶满立刻拿笔在今天的日子上划了一槓。 小林刚巧来找他，见到这一幕，问：「陶满，你怎么忽然用起日历来了？」 「嗯，怕忘记日子，」陶满说着，忍不住感慨，「时间怎么过这么快啊。」 「是啊，一转眼又要年底考核了，好烦！」 陶满眨眨眼：「哦对哦，还有年底考核！」 「？」 见小林一脸疑惑不解，陶满立刻找补：「我原本没想到这茬，只是在感慨时间过的快而已。」 「好吧，对了陶满，我来是有很重要的新闻要跟你分享！」 「啊？什么事？」 「你知道命6卫星上有一家非常知名的时医生个人诊所吗？」 陶满摇摇头。他从小健健康康长大，从来没关心过医生的新闻。 小林解释道：「他好像很有名气，专业领域内公认水平很高，只是要价也很高。」 「所以他是出轨了还是被出轨了？」 小林震惊：「都不是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以为你来说新闻就是……好吧，别管我，你说你的。」 「是这样，我今天看到新闻上说，这位时医生正在研究一个项目，术后可以让beta也能闻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真的？！」 「对啊，不过还只是在临床测试阶段，我看到的就是他发布的志愿者招募公告。」 陶满听后，脑袋里的想法扭了一下。 「我想去试试。」 小林吓了一跳：「啊？」 他不贊成地道：「你不会是为了李上将吧？陶满，我觉得这主意不好……」 「这怎么是为他呢？我想追到他，去做手术当然是为我自己啊。」 「额……」小林被他绕进去了。 「再说有什么不好？如果我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就可以知道新雪的味道是什么样子了，而且也能轻易分清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你是omega，所以不明白，一个beta要知道这些真的好难。」 小林还是不贊同：「可是这只是个还在测试阶段的实验，陶满，你可是个研究院后备力量啊，万一实验出现问题，你受了什么伤，或者更严重……」 「应该不会吧，如果那个时医生像你说得这么厉害的话。反正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如果不靠谱，就提桶跑路！」 「可……」 「再说如果真的成功，我也算是为beta群体做出了卓越贡献！」 说着，陶满还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拳。 小林皱着眉道：「早知道我不来和你说了。我本来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想说将来有一天这个手术面世了，你就能和你的李上将再进一步了。」 「嘿嘿，我是挺高兴的。」陶满道。 小林嘆了口气：「好吧，那你出发前叫上我，我陪你去好了。」 「好嘞！」 - 陶满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拉着小林去了命6卫星，时诘医生的诊所。 时医生见到他颇为惊讶：「你是陶主办吧？」 「咦？你认识我吗？」 时医生稍微一顿，笑着打哈哈，没再说什么。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跟在陶满身边的omega，心里琢磨着李上将的未婚妻带着一个omega来找自己，是怎么个事儿。 结果陶满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更让他跌破想像：「时医生，我叫陶满，是个beta，是来报名参加你们诊所那个关于信息素的临床测试的。」 时医生惊诧地反应了两秒，才道：「你身边这位就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不是，他是我同事，陪我来的。」 「哦，这样啊。」时诘假装对陶满和他未婚夫一无所知。 「你说要来当志愿者？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吗？」 陶满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陌生人说。 羞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个beta，一直苦于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味道，现在我……额……和一个alpha订婚了，非常希望能像omega一样去理解他。对了，你们的这个诊疗方式，可以达到像omega那样被标记的效果吗？」 「抱歉，这个恐怕不能。」时医生礼貌地微笑着，大概猜到了陶满来这报名的原因。 陶满又问：「那我会有假腺体吗？」 「不，我们主要是通过改造神经端来让患者的大脑能接收和解构信息素，因此不具备任何腺体的功用。」 「啊……好可惜啊。」陶满有点失望。 陶满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的未婚夫的腺体是最顶尖的，会不会影响我手术的效果？」 时医生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你就这么想做？」 「对啊，可以吗？」 陶满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关于风险的问题，看起来很渴望做这台手术。 但这可是李上将的未婚妻啊……虽说这项目理论成果喜人，但风险还是有的。一个不小心，医生赔上的会是自己的前程。 于是时医生老练地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是，我们已经收满了。」 陶满顿时傻眼：「啊——？？？」 第47页 时医生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 等送陶满和他同事离开后，时诘给李瑞君打去了通电话。 「李上将，你的未婚妻刚才来找我，说想参加一个手术的临床测试，你有没有兴趣一听？」 第29章 撤回失败 李瑞君生气了。 陶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得到。因为李瑞君忽然叫他回趟家，他回来了，又不理人。 但是李瑞君又很奇怪，生着气又不发火，闷着，不知道用肝火能不能焖蒸出一个熟的肺。 陶满想到这，禁不住抖了一下，结果又被李瑞君递了个眼刀。 李瑞君无声地盯着陶满看了会儿，便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传来。紧接着，他便站起身，脚步迈得很大，去了书房。 陶满不明就里，问管家：「明叔，他为什么生气了？」 明叔眼观鼻鼻观心表示与他无关。 陶满心里痒痒，极度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怕再像之前那样产生什么误会，于是顶着压力来到了李瑞君的书房门口，超有礼貌地扣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声音。 陶满便推门进去了。李瑞君就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翻看一份报纸。 「你怎么了啊？」他小声问道。 李瑞君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他似乎不想对陶满说太重的话，大概是真的为前阵子发生的事感到抱歉，斟酌良久，才说：「你今天去找过时诘？」 「唉？」陶满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时诘医生是李家的几位长期合作医生之一，我就是他的客户。」 陶满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嘴都张大了：「啊——？」 「为什么要去报名？你对自己的性命这么不在意？」 李瑞君忽然情绪有点激动，放下报纸站了起来：「陶满，你是不是真的这么——你知道时诘的手术项目有多大风险就要去尝试？你如果就是想知道我心情怎么样，可以直接来问我！」 陶满眨眨眼，一时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个医生怎么这样！一点不尊重别人的隐私！」 「陶满！别扯开话题！」 李瑞君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介于他一向很善于管理情绪，看得出此刻他真的很生气。陶满虽然想反驳，但也没敢在此时此刻点燃这个火药桶，只好先低头认错。 「对不起。」 他有点往后退的样子，一副「你好兇」的表情，见他这样，李瑞君又没脾气了。 过了会儿，他小声解释说：「小林告诉我时医生挺厉害的，所以我想他的项目应该靠谱，就想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最后我也没报上名啊。」 最后一句话，陶满是小声嘀咕出来的。 「那你就不怕出事？自己的命不重要吗？」 「可医学发展的歷程本来就这样啊。」 李瑞君忍了半天，别过脸去了。 陶满小心观察了一会儿，又说：「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见人不说话，他心平气和地补充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跟大家都玩不到一起，在进研究院以前，我都没什么朋友，所以有时候大家想什么我都搞不明白。就像你……到底喜不喜欢风铃蚊子啊，喜不喜欢便当啊，这些我都不明白。我只是想走个捷径。」 「看陶斐然就能轻易和所有人相处得很好，我们邻居家有个alpha小孩叫穆晋荣，你应该也认识？他其实脾气可坏了，但陶斐然就是能安抚他，和他玩得很好。不知道这算不算omega的特异功能。」 「所以我也很想有腺体，能理解信息素的含义，理解你的味道、心情。我没有别的意思，跟你说过的……我不是想要个结果。」 陶满慢吞吞说了一大堆话，语气很轻，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全程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乖。 李瑞君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擅长对付爱慕者，而且，他和陶满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刚才他确实情绪有些失控，那是因为对于「生命」，他和陶满的看法很不一样。 他让自己冷静些再坐下来，准备和陶满好好说。 「我不想看身边任何人做危险的事。陶满，你有没有见过有人死在你面前？」 陶满愣愣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我有。有一年冬天，我带着自己的小队去国际无人区救几个科考队员……你们搞科研的人，好像都一个毛病，固执、侥倖心理、机会主义、不要命。」 陶满小声说：「你这讲了我们好几个毛病了。」 李瑞君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 他接着说：「那个无人区是一片乱石区，低温无氧，没有光也没有声音，那年我也才19岁，刚进特战队第二年，还很浮，稳不住。进无人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发抖，那个环境真的太恐怖了，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是队长，也是施救者。」 李瑞君像是慢慢回到了那个时候，身上焦躁的气质变得深远而沉静。 这比发火时的他更像个上位者。 因为讲述者长久没有继续，陶满便小声地提醒他：「后来呢？有人出事了吗？」 「嗯，一个老研究员。那时候一颗暗星快爆炸了，我们要在爆炸波及那片区域之前，把这批科考队的人安全撤离出来。但是老研究员一听暗星爆炸，就一定要看看……」 第48页 陶满心里嘆了口气，大概懂了。 这可真是一辈子遇不上一次的机会，要是换做他，一定也会产生一瞬间「想见识见识」的念头。如果有天他也老了，没什么牵挂的话，真的想看一次暗星大爆炸。 不过陶满没有说出口，怕被教训。 「那那个研究员被爆炸波及了吗？」 「不是，他碳化了。」 「啊？」 「因为我们一定要带他走，他不愿意，跳上作业舰就逃，逃到了热辐射区域。」 「啊……」 「我当时追在最前面，已经离他很近了，眼睁睁看着他……我自己也差点进去，被后面的队员拉回来的。我明白他一定有很多宏图伟业的念头，但是人死了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值得吗？」 陶满没回答，有点无措地坐在了李瑞君旁边，希望他不要难过。 李瑞君说完这件往事也彻底冷静下来了。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不该沖陶满发那样的脾气，不该代入自己的心理阴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陶满。 他看向身边。 这个白白净净的beta已经完全不是学生时代的样子了，但是好像他为靠近自己而做的事还是那么多余，那么不合时宜。 于是李瑞君低声问：「真这么喜欢我吗？」 陶满听到「喜欢」两个字，像被羽毛挠了耳朵，瞬间就脸红起来。 他含含煳煳地承认：「嗯嗯嗯~干嘛？」 「那给你个机会，现在想做什么？」 「啊？」陶满没懂。 「沖你发火了，对不起。」 「……啊？？？」 「你上次不是说，不要结果，只想做一些小事吗？你现在想做什么？」 陶满傻呆呆地看着李瑞君半天，花了好长时间消化这句话。 李瑞君也看着他，接着说：「我有很多事要去做，也希望能践行家族需要我去做到的『忠诚』，所以关于感情生活方面，我不可能给任何人答案的，不是只针对你。其实平心而论，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事情发展有点出人意料，是吧，陶满？」 陶满深吸了一口气：「嗯……」 过了会儿，陶满的大脑运转过来了。他超小声地嘀咕：「就算是这样，我喜欢你也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嘛。」 李瑞君眼睑下垂，心里想的是：研究员果然都一个样，劝不听。 「那随你吧，如你所说的那样，想做一些小事，我可以接受。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有没有想做的事？我陪你。但是那个手术的事就别想了。」 陶满认认真真想了好久，只想到一个愿望，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药可救。 他朝天望了一眼，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我想亲你。」 李瑞君听完，果然一副无语的表情。 陶满立刻就从沙发上起身了：「啊不对！撤回撤回！你当我没说！」 说完，他红着耳朵匆匆跑了出去。 李瑞君无奈地坐了会儿，才起身过去找人。陶满回了自己的卧室，把自己关在小厕所里，很轻易就被找到了。但是门锁着，李瑞君只能敲门。 里头，陶满正给林鄄发消息：「李瑞君真的好难追！我不玩儿了！」 「……」 下一刻，李瑞君敲门和提醒他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你跑什么？」 又说：「开门。」 陶满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打开了门锁。 李瑞君推开门把他轻拽了出去，卧室里阳光很亮，李瑞君在陶满眼里也是亮的。 之后，李瑞君主动满足了陶满的心愿。 第30章 四人行 「陶满！老实交代！」小林拍了下桌子，勐站起来。 陶满垂着头：「后悔，现在就是非常的后悔——为什么我只提了亲一下这种没用的要求啦！！！！！！」 「哈哈哈哈你是傻的吧？」小林小得人仰马翻。 关于那天发生的事，陶满回过味来都觉得刺激，虽然李瑞君再次强调了不会和他有结果，可是陶满要的本来就不多。李瑞君主动追出来，还接了吻，他已经满足到可以原地升天了。 可是人心总是不知满足、贪得无厌。 陶满得到了一个吻，就想要更多：「哼嗯……我为什么不直接要个大的……」 小林好奇：「比如？」 「额……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唉……」 「那……」小林撑着脑袋，笑着问，「和李上将接吻是什么感觉？」 陶满眨眨眼，脑袋瓜里不知想到什么，瞬间红了脸，不说话，光是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手术项目还真的收满了哎。」 陶满听了一愣：「有公告？」 「嗯，好像说给很多补贴，很多beta抢着报名。我研究了一下，这个临床测试项目周期很长，也许等我们七老八十了才能真正面市吧。反正，短时间内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提到这个项目，陶满又想起李瑞君那天说的那番话。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能得知李瑞君在前线的各种工作，却从没有听过那样视角下的前线，也没有意识到过，李瑞君一次又一次离死亡很近的时候，心里会想什么。 陶满没有想过这些，也没有经歷过生死边缘的时刻，所以他什么都不怕。但是李瑞君说的时候，他也难免动容。 第49页 想到这，陶满真诚地和林鄄说：「下次遇到这种项目，我还是得谨慎一点，这次太冲动啦。」 小林瞪大了眼睛：「陶满？你居然会自我反省了！」 「那当然，我是那种实验室老顽固吗？」 两人唠嗑时，陶满的电话响了，是他弟弟的来电。 「餵？斐然？」 「哥~~~出来玩吧！求你了！」 陶斐然又来约出游了。 陶满很无语：「为什么一定得拉上我？」 陶斐然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其实是这样的，我和穆晋荣正在交往。」 「啊？」 「不知道为啥老爸好像发现了，他不喜欢穆晋荣，所以看我看得很死，不想让我出去玩。」 「额……」 「所以我就想，如果是你和我出去玩，也许老爸就会放行了呢。」 陶满和小林对视了一眼，暗示有瓜。 之后，他对弟弟说：「那你还是想去巴布星吗？其实，李瑞君之前说想拉我去暮卫星看星星唉，去不去？」 陶满觉得自己鬼使神差了。 陶斐然一听他松口，立刻激动道：「好好好哪里都好，暮卫星我也没去过呢，是不是一颗很小但很漂亮的星星？能露营吗？我想玩帐篷！」 「应该可以吧，我去问问李瑞君，你先别急。」 「哦好，不急。哥，你一会儿就问吧？」 「……好。」 陶满挂了电话，立刻跟小林分享了弟弟的瓜：「哇，陶斐然居然喜欢穆晋荣唉！他俩在一起了！」 一向喜欢听八卦的小林这次却反应平平：「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陶满，别告诉我你之前一直没看出来？他们才在一起啊？还挺意外的呢。」 「……为什么你看出来了？」 小林嘻嘻一笑：「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缺少一颗发现cp的美好心灵。」 说完，他站起身：「好啦，今天我不能加班，得先熘了。」 「啊？有事？」 「相亲。」小林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 - 陶满把和弟弟出游的事跟李瑞君一说，李瑞君非常迅速地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陶斐然也去，李瑞君同意得很真挚。 出游的时间在约莫一个月后。李瑞君提前一天接陶满回了家，第二天中午再接上其他三人一起前往暮卫k星。 一上星舰，陶斐然就很兴奋地给哥哥展示他们买的一大一小两顶帐篷。 「这顶展开超大，外层的布可以变成透明的，而且能自发热，可以坐在里面取着暖看星星。还有这顶，稍微小一点，但是它是唯一一款有移动功能的，只要开这个模式，它就会变成一辆小车……」 陶满昨晚过于忐忑而没有睡好，此刻听得昏昏沉沉，只能胡乱点头。 他倒是对帐篷也有点兴趣的，但是因为睏倦，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过了会儿眼神就开始游离起来。 陶斐然这时注意到了，便问：「哥，你是困了吗？」 陶满打了个很圆润的哈欠：「嗯，好睏。」 他实在扛不住了，一脑袋栽倒在弟弟肩上，差点就要睡过去。 陶斐然窃笑：「哥，是不是李上将昨晚怎么你了？」 陶满吓一跳，瞌睡都跑没了：「你——你别乱说！」 「哈哈哈哥你好激动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不要乱讲——」 俩人闹的时候，李瑞君坐在他们对面看报纸。那些玩笑话他都听见了，但没有说什么，也没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李瑞君心里其实有点不确定。 因为从昨晚见面以来，陶满一直看上去心情不算好的样子，虽然也照常说说笑笑，但总感觉做什么都兴致缺缺。就像刚才陶斐然介绍那两顶崭新的帐篷，陶满也没有很积极。 李瑞君拿不准是不是陶满还在为之前一连串的不愉快而沮丧。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但看一向乐呵呵的陶满蔫蔫的样子，李瑞君还是有点在意。 原本以为去暮卫星的路上陶满会高兴些，可是看起来也没有。 星舰上有点吵。陶斐然私底下是个很能闹的小孩，喜欢逗陶满，现在他特别喜欢在陶满面前开李瑞君的玩笑。李瑞君倒是不计较，只有陶满自己在紧张地反覆澄清。 行程过半时，李瑞君嘱咐随行的管家做了简餐，并亲自给陶斐然倒了果汁，算是在社交场合中，习惯性地照顾年龄最小者。 他说：「酒就不给你了，喝点果汁吧。」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 「按照售酒的标准年龄线来说，你应该还不能喝。」 他说话的语调很好听，绅士又礼貌，陶满困困地看着果汁在陶斐然的玻璃杯里变多，有点羡慕地听着。 过了会儿，李瑞君拿了一瓶甜酒出来问陶满：「要不要喝这个。」 陶满想喝果汁，但是跟弟弟要的话也太丢脸了，只好说：「哦。」 李瑞君温和地说：「这是想喝还是不想喝？」 「好喝吗？」 「甜的，给你买的。」 陶满立刻点头了：「那我要喝。」 于是明叔给陶满倒了一杯满满的金色酒液。陶满从明叔手里接过酒杯，道了谢。喝了点后，他说想加冰块，就去了位于边上小舰舱的餐吧。 第50页 剩下两位alpha喝了点烈性酒，相互碰了杯，喝多了些后，也开始闲聊起来。 穆晋荣低声笑着道：「李上将，你和陶满真做过了？」 他的语气不太正经，让李瑞君皱起眉来。 他看了一眼，又道：「别生气。李上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说呗，不用害臊。」 李瑞君冷冷地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陶满兴致不高的样子，有点意外。」 李瑞君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连外人都看出来了。 「我也只是开开玩笑，并不好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放心。」 穆晋荣的话，李瑞君没有放在心上。他在想陶满。 他想起上次和陶满见面，是为手术报名的事。 虽然那日李瑞君发了脾气，但后来冷静下来，他也道了歉。他们在卧室里接吻时，陶满看上去眼睛亮亮的，应该是高兴的。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忙工作，和陶满短暂的文字聊天中，几乎无法窥见陶满的真实心情。 李瑞君没有把疑惑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对穆晋荣解释说：「他心情不好。」 这时，陶满从另一个舱出来，手里拿着一捆造型捲曲的吸管。这是一种带霓虹流光和动感光点的电动吸管，是他从餐吧里找出来的。 「李瑞君~」他坐回座位：「你怎么还买这种东西啊？」 李瑞君当然不会买，他看了眼明叔，明叔微微欠身：「陶先生，这是我去採买果汁的时候，商家赠送的。」 「哦哦，那我玩一根，斐然你要吗？」 「要，给我几根。」 陶满分了弟弟3根，然后自己抽了1根放进甜酒瓶里，像喝饮料一样拿着瓶子用吸管喝酒。吸管上的装饰光束会跟着吸上来的液体变化，还有镭射效果，还挺魔性的。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当心喝太多了。 酒精当头，陶满打了不知第几个哈欠，困得两眼泪汪汪。 所以当星舰到目的地的时候，陶满已经睡着了。 第31章 「我不吃醋」 陶满正在做梦。 梦里自己好像是在熟悉的星舰上，但是这艘星舰有点不对劲，有艷俗的桃色装饰和一股煎豆腐的味道。 他好像躺着。李瑞君也在，站在边上俯瞰他。 梦里的李瑞君这样说：「曾经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陶满，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又说：「三宇宙球面定理可以推算出你和我是有缘人。」 陶满立刻警觉：「你怎么会知道三宇宙球面定理？」 但是这个李瑞君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1%的机会……」 这句话不是李瑞君的声音了，是寺庙里那尊电子菩萨的甜美女声，安在李瑞君身上别提有多怪了。 他说：「1%，下面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太奇怪了！ 陶满使劲晃脑袋，晃了很久，这个不对劲的李瑞君才渐渐褪去。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紧接着，梦醒了。 真实的李瑞君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你饿就先吃吧，不用给他留。」 接着是陶斐然的声音：「啊？那哥一会儿不是没东西吃了吗？」 「我给他留了——」 李瑞君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陶满一听自己要没饭吃了，就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闹出很大的动静。 陶满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顶大帐篷里，睡袋热乎乎的，不知道他躺了多久。 外头传来脚步声，过了会儿，李瑞君掀起门帘进来了。 「醒了？」 陶满这会儿清醒许多，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边下床边说：「你们要吃饭了啊？」 「嗯，那快点出来吧。外面有点凉，把外套穿上。」李瑞君说着，把原本挂在一旁椅子上的一件外套递了过来。 这原本是陶满收在行李箱里的。 陶满呆了一下，转头又看了眼房间里，发现自己的行李箱被好好立在角落，里头带的东西都悉数拿了出来，衣服就挂在衣柜和衣帽架上，鞋子摆在门口。 「你帮我收拾了啊……不好意思。」 陶满嘴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没多少歉意，听上去应该是挺开心的。 李瑞君没有戳穿他，只说：「刚明叔做了点煎豆腐，可能不太够，我让他再煎一点。你快点出来吧，过会儿又要上正餐了。」 「哦哦，马上！」 - 到达暮卫k星球的第一餐，他们就在露营地上坐着吃。 暮色包裹的天空占据了大半的视野，宇宙中的星球离得近的话能隐约认出球体和表面，离得远了，就成了星星。视野中还有一些大星云和宇宙碎片，以及其他过路的星舰。 陶斐然去买了暮卫k星上卖的一种未成年酒味饮料，非要跟大家碰杯，没办法，其余人便也喝了点酒。 李瑞君给穆晋荣和自己倒的酒很烈性，给陶满的还是之前那种甜酒。 「你买了多少瓶啊？」陶满问。 李瑞君便说：「就两瓶，怕你不够喝多买了一瓶。」 「哦。」 席间，陶满喝了很多酒，又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准备再夹点东西。 剩下最后一块煎豆腐，他的筷子悬在半空微微一顿，便习惯性地把最后一块留给了弟弟。李瑞君似乎也很懂，用公筷把煎豆腐夹给了陶斐然。 第51页 陶斐然笑着伸过碗去：「谢谢李上将~」 陶满眨眨眼，转而去夹了剩得最多的几个菜。 暮卫k上还有卖烧烤材料的，陶斐然提出要吃，说自己完全没有吃饱，没办法，李瑞君又叫明叔去买了很多肉串回来，租了个烤架来烤。 陶斐然和穆晋荣都是完全没有生活经验的那种小屁孩，李瑞君便理所当然照顾了所有人。他给了陶斐然很多肉串，还帮忙刷了酱，非常周到。陶满直勾勾地看着，好久都没有吃东西。 直到穆晋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边上，小声说：「你这个样子再放你100年也追不到李瑞君。」 陶满顿时来气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不会闹也不会抢啊，」穆晋荣缺德地坏笑道，「怎么样，婚约很快就会到期，还不拼一把？」 陶满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 「陶斐然什么都不会瞒我的，你跟李上将那点事我都知道。」 原来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啊——陶满郁闷地想。 他手里的碗放下来，脑袋也低了，小声说：「我能做什么呢？」 穆晋荣道：「主动点啊，亲亲搂搂抱抱拉拉手……」 「不不不不不、不行的、不行的……」陶满勐摇头。 「哈哈哈哈哈，陶满，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穆晋荣无情地嘲笑了他。 又说：「反正满打满算还十几个月就要分道扬镳了，有什么好怕的。」 陶满更郁闷了，干脆放下碗：「我吃好了。」 李瑞君听到朝他看过来：「才吃了多少？」 「我……」 「哥，你是不是看李上将不给你烤肉，吃醋啦。」陶斐然笑嘻嘻地开玩笑。 陶满立刻急了：「不是的！你别乱讲！我是吃饱了！」 但是李瑞君好像真信了，依言把手里一把烤肉放到了陶满碗里，还说：「这些给你烤的，没刷辣酱，全都吃掉。」 陶满不吃辣，但是陶斐然吃。 也不知「没刷辣酱」是不是正巧没来得及刷。 不过李瑞君哄他的话虽然有待商榷，陶满还是一下就笑了，梨涡浅浅的，今天头一次出现在嘴角边：「哦。」 这时候烤肉也差不多分完，李瑞君回到陶满身边坐下，举起杯子喝了点酒。 陶满开心地整个人都在冒泡，摇摇晃晃边吃边偷看。 李瑞君吃了会儿肉串，忽然说：「不会真吃你弟弟的醋吧？」 陶满顿时手忙脚乱了一番。 接着，他同样嘴忙心乱地辩解道：「没有没有，我……我不吃醋。」 这样说好像很奇怪，陶满很有自知之明的想，自己好像没有吃醋的权力，因为他跟李瑞君其实没有关系。 「额，不，我是说……我知道你和我不是来真的，你和斐然说话吧，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下轮到李瑞君惊讶了，只是他比较自持，仅仅是挑了挑眉。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没什么……哎呀，」高兴又忙乱的陶满掉了一点渣渣在衣服上，「衣服脏了qaq我去拿纸。」 「纸擦不干净，我带了皂片，你等等。」 李瑞君起身去给他找皂片，中断了话题。 陶满看着李瑞君离开的身影。因为天冷，他穿了一件薄毛线衫，袖子捋到手肘处，肌肉线条有力，右手侧有一条不深的从战场带回的伤疤。 这个时刻，穆晋荣的那些话又迴荡在陶满耳边了。 他确实只有一年多可以努力了，陶满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能光明正大住在李瑞君的宅子里，不再能以未婚妻自居，可能李瑞君根本都不会想起他这个人。 他环顾四周。 暮卫k星上的天幕颜色很深，但并不黑暗，而是一种浓郁的深蓝色。远处的群星、近处的天体、眼前的篝火组成了非常独特的氛围。 先前喝下那些酒的酒劲好像也上来了，顷刻赋予了他难以形容的勇气。 陶满深吸一口气，起身进帐篷里去找李瑞君。 第32章 不可以透明地涩涩！ 陶满进到帐篷里的时候，李瑞君正要出来，两个人差点撞上。 因为那一刻相互距离非常近，他甚至注意到了李瑞君不明显地睫毛抖动。 「哎呀，不好意思！」 他说着，把门帘放下来，两人一同被帐篷里冷色调的光线笼罩了。 李瑞君微微皱眉：「怎么了？」 「我……」 喝了酒的脑袋晕乎乎的。 陶满忽然间很紧张，他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话，只知道不想再怂了吧唧看着李瑞君对别人好，自己却一句「帮我夹个菜」都不敢说了。 一个冲动之下，陶满忽然伸出双臂想要去搂李瑞君的脖子，人也凑了过去，倾斜着上半身想跟他索要一个吻。 但是李瑞君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有些许惊诧，嘴角抿了起来，眉毛微微皱起。 陶满的酒立刻醒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喝多了！」 他这时忽然发现，一旦靠近李瑞君，自己就一个劲地做蠢事，还是会惹人嫌的那种蠢事。 陶满想赶紧走，一个转身，才看到帐篷的门帘不知何时被撩了起来，穆晋荣就站在外头，没个正经的样子。 第52页 穆晋荣笑着说：「李上将，你未婚妻要亲你还得道歉吶。」 陶满一下子手脚冰凉。 像是虚假的身份戳破的时刻被别人围观到，心情坏到了极点。 此刻他无比后悔听了穆晋荣的话乱来，更郁闷这世上果然没几个奇蹟会成真。 他生气地一下推开了穆晋荣，当着外头弟弟的面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一处小水池边上。 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也看不见星际夜空。 陶满开始止不住地掉眼泪，一掉他就擦，擦完就又开始掉，以前学校宿舍里头拧不紧的水龙头也没他掉水的速度快。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走近的声音。陶满回头就看到了李瑞君。 见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李瑞君体贴地装作无事发生，晃了晃手里的皂片：「这我找到了，把衣服上脏的地方洗了。」 说完，李瑞君便抬手按在了陶满肩膀上，把他往池边带了一点。 来自alpha手掌心的温度慢半拍传递过来，烘得人肩头暖暖的，而且越捂越热。 陶满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泪水也慢慢收住了，满脑子金光灿灿的。 「会不会用皂片？」李瑞君问。 陶满摇摇头。 李瑞君便嘆了口气，好像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蹲下来，从池子里掬了一捧水把皂片化开一些，开始涂抹在污渍处。 他仔细捻了挺久的，没有说话，也没看陶满。 但是陶满一直低头盯着他看，目不转睛。 污渍溶解后还要清洗一下，李瑞君全程游刃有余地擦拭着，很快就干净了。 「你好会啊。」陶满感慨道。 李瑞君说：「以前在前线常用这个。好了，衣服这样湿掉了贴在身上凉吗？」 「还好。」 陶满的心脏被名为「爱慕」的火焰烤着，一点不觉得凉。 李瑞君直起身，终于望向他，线条凌厉的双眸中有很复杂的情绪，陶满看不清所有，但能分辨出为难。 刚才自己过于鲁莽，大概让李瑞君很尴尬。 所以他又补救了一次：「刚刚对不起，我酒喝多了，真的。」 李瑞君嘆了口气，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陶满忽然觉得很羞耻，也很愧悔。 当然不可能是酒喝多了，那点度数的甜酒不醉人，顶多是酒壮怂人胆，害陶满这个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怂人，忽然有了莫名的勇气。 所以，给人添了麻烦。 但是李瑞君又伸手向他的脸，在他眼角处抹了抹，大拇指上轻微的茧子很粗糙：「干嘛还哭了？」 这下陶满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李瑞君收回手，微微一垂头，说：「走吧，先回去吧。」 「哦。」 陶满很听他的话，默不作声地跟在李瑞君身边回到了营地。 外头没别人了。 小帐篷里倒是动静很大，一听就知道在干嘛。 陶满听得耳朵都飘红了，同手同脚地朝大帐篷走，一心想着太尴尬了，得赶紧躲一下。李瑞君忍不住笑了下，也跟着钻进了大帐篷。 大帐篷里的冷色光把空间照得透亮。 李瑞君说：「刚你弟弟要来找你，穆晋荣不同意，直接把他拉进去了。」 陶满继续顶着红耳朵，机械地点头。 李瑞君定下来看他，beta透白的脸上红眼睛红耳朵特别明显，让人想起他在情趣酒店的床上，也是哪哪都红红的。 大概是个皮肤很容易红的人。 环顾四周，大帐篷里头有两张单人床，还有一个小沙发。 李瑞君便找到帐篷的遥控器，在沙发上坐下，说：「时间还早，你还不睡吧？」 「啊？嗯。」 李瑞君左右看了两眼遥控器，就递给了还站着的陶满：「你弟弟说的那个透明观星的模式怎么开，你知道吗？」 「我看看。」 陶满把遥控器接过来，来时陶斐然讲解过一次，他还记得。 他成功找到了切换顶棚模式的按键，顿时布料变成了透明度极高的样子，外头的天幕尽收眼底。 「哇！」 陶满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脸上的热度跟着消了下去。 李瑞君拍了拍沙发：「过来坐，这边看挺不错的。」 陶满坐下来。 这个角度是很不错的观星位置，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就能看到天幕，和看影片差不多。 星际是有很多浪漫的。 众多微缩的世界在这块天幕中兀自转动着，大小星球远近不一，最远处群星环着雾气和碎石，近处的天体静谧而庞大。 在这儿，人本身变得又渺小，又幸运。 帐篷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他们坐的沙发很小，陶满慢慢感觉到李瑞君挨着自己的胳膊。 alpha的体温偏高，手臂有力地环抱在胸前，眼中同样在欣赏群星，目光很专注，也很温柔。是陶满非常渴望的那个样子。 安静了没多久，李瑞君忽然说：「陶满，你心跳好快。」 陶满吓了一大跳：「啊？！对不……」 「这也要道歉？」李瑞君忽然转过头来，把陶满吓得定住了。 就在这一刻，李瑞君明白过来陶满不对劲的原因了。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在自己面前变得拘谨了。之前好像不会这样。 第53页 「你在想什么？」他问。 陶满愣愣地，样子有点可爱，但是不回答他。 「你不说，那我换个问题。」 陶满依旧不说话。 李瑞君便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陶满觉得自己像在答辩现场，必须说点什么了，「你救过我。」 「所以呢？就要以身相许了？」李瑞君像是带着笑意，开玩笑似的撑起脑袋看着陶满，问奇怪的问题。 陶满立刻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啊qaq」 他的答辩一塌煳涂。 李瑞君倒是被他逗乐了，竟然很难得地笑起来：「你傻不傻？」 陶满是挺傻的，刚才突然要搂他亲他，现在气氛这么好，又不动弹了。 李瑞君心里笑话了他几句，但是怕他又哭鼻子，所以没说出来。 不过在下一秒，李瑞君站起来单膝撑在了沙发上，面对着陶满把人拉近自己：「把透明模式关掉，陶满。」 第33章 可怜他 一行人待到第二天才启程离开暮卫k星。 陶满靠窗坐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眼睛很肿很红，嘴巴也红，脸上缺乏血色。他的目光追随着星舰窗外路过的飞石，出神地想李瑞君。 昨天和李瑞君在帐篷里做了。 这一认知让他的心脏火辣辣地烧起来，又疼又暖。 他知道李瑞君并没有喜欢他，也许是看他昨天特别可怜，又或者是看到陶斐然和穆晋荣那样要好，喜欢陶斐然而不得。总之，早些时候拒绝过自己的李瑞君，在那个宽敞的帐篷里头勉强接受了自己的献身。 被alpha用力抓握过的地方有好几处，陶满都记得非常清楚，即便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那些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 这一次，李瑞君比上次在酒店时更用力，好像也更尽兴。 而对于陶满来说，着实和做梦差不多。 李瑞君在沙发上拉扯自己，按着贴近的感觉很不真实，那张英俊正直的脸贴得那样近时的质感也不真实。 即便是此刻坐在李瑞君的星舰上，也缺乏真实感。 陶满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佳，蔫蔫地垂着脑袋胡思乱想，又觉得冷，瑟缩了一下。 李瑞君原本正和陶斐然说话，也没有看向陶满的方向，此刻却不知怎的忽然站起身来，拿了块毛毯走过来，盖在陶满身上。 他说话变得很温柔：「冷的话我让明叔把暖气打开。」 陶满摇摇头。 现在不是开暖气的季节，真开的话也太奇怪了。 他有点想和李瑞君说话，但一张嘴喉咙就干涩得难受，又沮丧的闭嘴了。 李瑞君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很不舒服？」 一瞬间，陶满眼眶就红了。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李瑞君的食指，不太用力地抓着。 他真的喜欢李瑞君太久了，久到已经成了不太现实的白日梦。 而李瑞君没有推开他，只是安抚说：「明叔在煮粥，一会儿吃一点，然后睡一觉。我让时医生在家等着了，等会到家让他看看。」 陶满一听时医生，立刻想起身：「不要！」 他的声音真的很哑，但是不妨碍他表达执着的拒绝之意：「我不要看医生！」 特别是这个时医生！ 因为时诘擅作主张把自己报名参加临床测试的事情告诉了李瑞君，陶满对这个人特别没有好感。 但是李瑞君在这件事上也很强硬：「必须看。别说话了，喝口水。」 陶满郁闷得不行，转头不理人了。 水递过来，他也不要喝。 陶斐然在后面探头探脑地看他俩，见哥哥在生闷气，而李瑞君拿着水杯，在一旁干站着，便忍不住偷笑。 他过来把李瑞君拉走了。 陶满感觉到李瑞君的手从自己的拳头里抽走，更加沮丧地把自己缩了起来。 离远一些后，陶斐然非常小声地指点李瑞君：「李上将，我哥生气就这样，喜欢一个人待着。你不要去惹他不开心，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李瑞君往陶满座位方向看了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穆晋荣没心没肺地说：「斐然，来赌吗？我赌你哥生气不超过5分钟，等会就要叫李上将的名字了。」 陶斐然的胜负欲立刻被勾上来了：「我赌在5-10分钟之间才会叫他。怎么样，赌什么？」 「下个月谁去食堂打饭。」 「行啊。穆晋荣，我赢定了。」 李上将无奈摇了摇头，转而跟时诘发了条消息，额外嘱咐他上门时不要穿白袍，也不要把听诊器挂脖子上。时诘答覆，他外出从来不把听诊器挂脖子上。 过了9分钟左右，陶满用不大的声音闷闷地喊：「李瑞君……」 陶斐然和穆晋荣瞬间爆发出一阵压低的笑声。 李瑞君没有理会两人，快步走了过去：「嗯？」 「他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陶满地脑袋疲倦地靠到窗上，说：「粥什么时候能好啊？我好睏，想睡觉。」 「我去催一下。」 李瑞君说完，朝餐吧方向走去。 陶满又沉沉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星舰经过一处熟悉的天体，估算着到家的时间。 第54页 李瑞君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粥。 「刚刚好。明叔放了甜菜和玉米粒，给你补充点糖分，还有点烫，吃慢一点。」 李瑞君说着，帮陶满支起了小餐桌，又把他扶着坐直了。 陶满沉默地低头喝粥。 粥真的好烫，熏得满脸都是热气，他吃完舌头都木了。李瑞君要再给他乘一碗，可是陶满不要了。 「我想睡觉。」他又强调了一遍。 李瑞君只好帮他拿走碗，撤掉小桌子。 陶满脱了鞋整个人窝进椅子里头，脑袋一埋就想睡。李瑞君见他团起来像个发白的糰子，有点好笑地弯了弯眼角。 说：「别睡在这儿啊，有长沙发的。」 李瑞君要把他拉起来。 陶满已经不想动了，呜呜咽咽地不愿意起来。 李瑞君没办法，动手一捞，很轻易地把陶满抱了起来。 「哇！」陶满吓一大跳，立刻清醒了大半，抓着李瑞君的胳膊害怕自己掉下去。 李瑞君走了几步就到长沙发处，把人放下来，塞好枕头，又重新盖上了毛毯：「这样睡舒服点。」 陶满睁着眼睛反应了半天，脸上烧得慌。 他看到弟弟和穆晋荣都在偷看，就非常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面朝沙发背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真得很困，陶满虽然努力在记住刚才李瑞君抱自己的样子，却还是很快就敌不过睡意，魂游天外去了。 李瑞君在边上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要了张报纸来看。 可他其实很少见地无法专心。 陶满渐渐发出了轻微、均匀的唿吸声，睡着的样子很乖，整个人又安静又软和。他的腿很长，在沙发里只能委屈地曲起来，双脚起初还露在外面，睡着睡着就冷得缩进被子里了。 过了会儿，陶斐然开始攥写一本关于宇宙已知基因的汇总工具书，星舰内一下变得异常安静。 李瑞君的报纸一直停留在一面上。 这里的沙发比昨晚在帐篷里的单人床舒适一些，陶满睡得很沉，眼下有睫毛形成的长长的阴影，脸上没几两肉，全减没了。 陶满会因为自己一句不走心的赌气话就减成现在这么瘦，也会因为在他身边心跳得太快而要道歉，拘谨得好久没有笑过，不敢吃醋，连生气了都还要被人拿来打赌。 李瑞君心想，这也太可怜了。 因此，他自觉昨夜是同情多过有好感。 他又朝沙发看了眼。睡梦中的陶满不知是梦见什么，开始不安分地蹬被子。 陶满在狭窄的沙发上滚了半圈，差点掉下来，大概身体感觉到了悬崖边，又自己挪了回去。没能爽快翻身让他很不爽，皱起眉头嘟囔着扭动了一下，衣服下摆便被蹭了上去，露出一大截腰背的皮肤。 整一片都是红的青的，触目惊心。 李瑞君的眉毛也拧了起来。 陶满皮肤又薄又过于白皙，因此他一做什么，就会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昨天陶满睡沉后，李瑞君替他敷过，不过看来没什么效果，反倒更吓人了。 过了会儿，李瑞君看一眼陶斐然和穆晋荣的方向。 之后他收起了报纸，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帮陶满把衣服下摆扯好。 第34章 日后 陶满昏睡到半夜，没和时诘医生打上照面。 醒来时，周围没有光源，但房里有轻微的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陶满起初的目光涣散，闭了几次眼才对上焦，转脑袋看了半圈，才发现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的李瑞君。 他搭着腿，把一份文件放在膝盖上阅看，时不时用钢笔划出要紧的点，或者简单写几个字。 陶满就这样看着，感觉到难以形容的安宁与喜悦。 看够了以后，陶满开始觉得不满足，想要对话。 他问：「李瑞君？几点了？」 大概睡久了，陶满的嗓子干涩，声音不够好听。但落在alpha耳朵里，听起来就像只睡懒了的、求抱的猫。 「现在3点过，夜里。」 「啊？！」陶满大吃一惊，不敢置信自己睡了这么久，立刻要撑起来。 李瑞君放下文件站起来，拧亮了床头灯。 「时医生说了我一通，让我看着你睡觉，怕你会发烧。不过还好，没什么事。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满勉强坐起来，精神还不错，就是腰酸涨，腿发软。 他便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嗯，那等会把药吃了，再给你泡杯糖水喝。」 「什么药？那个时医生配的吗？」陶满露出很警觉的神情。 李瑞君奇怪道：「你怎么好像对时医生很有敌意的样子？」 「他——他不尊重别人的隐私！他刚才检查什么了？我都没同意！」 经这么一提醒，李瑞君忽然懂了。他看着陶满义愤填膺又底气不足的表情，感觉怪可爱的。 脸皮这么薄，难怪去寺庙还要找电子菩萨算姻缘。 「给你测了体温，又验了血，是用皮外电测来验的，没有抽血。开的就是一般的消炎药。时医生怪我对你不够温柔，要我下次注意。」 说着，李瑞君把药片盒子取了出来，开始往杯子里加热水。 「下次注意」这句话对陶满产生了一些额外的影响，他忽然心脏跳快了半拍，动作也迟钝起来。他木讷地接过水杯和药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听话地吃下去。 第55页 之后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 「明天要上班吗？」李瑞君问。 所谓「明天」，其实已经是「今天」了。陶满并不能预见自己会身体欠佳的状况，所以自然是要回去上班的。 他点了点头。 李瑞君便拿出通讯器：「那我给你请个假。」 「唉——」陶满下意识不想请，但是李瑞君已经把早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了。 「怎么？有事要忙？」李瑞君大概见他要阻止，便问。 陶满倒没什么急事：「不是，我……感觉为这个请假，太奇怪了。」 李瑞君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别人又不知道你为什么请假，傻不傻。」 陶满心想，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的，比如小林就有可能猜出来。 他在学生时代记日记时，也没想到会被同学抢去，还会被当众读出来。所以自那以后，陶满总是会有点害怕。 不过因为是李瑞君嘛，他就不想反驳了，只说：「哦。」 只是一下子空闲了，陶满忽然也有点茫然：「那今天做什么呢？」 李瑞君收好通讯器，连同起初在看的文件也收了，道：「我跟人打了招唿，晚点去上班，可以陪你吃早餐。」 「啊？你还要去上班啊？」 或许是李瑞君一路上对自己太好，陶满有了超过预期的额外期待。 但其实李瑞君并没有那么多空闲：「嗯，堆积了很多工作要做。」 「好吧。」陶满只好说。 厨房熬了清淡的粥，李瑞君陪陶满吃完，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见陶满休息好后心情恢復得不错，就没再久留，出门上班了。 陶满在位子上坐了会儿，忽然站起身去照镜子。 从穿衣镜里，他能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高高瘦瘦，是曾经非常希望拥有的那种身材。因为减肥力度大的原故，连脸都变化很大，几乎找不到原先的痕迹。 这样的陶满，看上去更像陶斐然。 这样说其实很奇怪，因为陶满才是早出生的那个人，但是陶满习惯这样去比较了。 他其实挺喜欢弟弟，因为陶斐然从来不跟别人一样看轻他或是忽略他，还会陪他玩宇宙射线实验。可是陶斐然过于优秀，每个身边人都会拿他对比，他便也习惯于拿自己和弟弟比。 正因为对比得多，陶满才心知肚明，自己永远比不上陶斐然。 陶满想到李瑞君对陶斐然又体贴又礼貌的样子，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便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也瞭然李瑞君现在对自己这样好，甚至愿意在暮卫星球上和他上床，应该也有这张脸、这副高瘦身体的原因。 他小声对自己说：「这不会就是小林常说的那种替身文学吧！」 过了会儿，他又更小声地说：「算了，能做替身也好难得了。」 陶满在镜子前转了个身，悲哀地庆幸自己减肥成功。 - 此后李瑞君回家的次数变多了。 有时工作不多，他会准点下班，然后去研究院的大楼下接陶满一起走。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告知陶满，并在当天夜里到家，第二天一起出门。 夏末的一个傍晚，将府星闷热异常。李瑞君要带陶满去一家餐厅，正在等他出门。 两人同居后近二年时间里，这是李瑞君头一次带陶满出去吃饭。 起因是一周前，陶满看到了这家店新装潢后的gg单，说很想去吃吃看。李瑞君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家一位叔叔的产业。 所以他说：「可以带你去。」 陶满换了一件白色t恤衫，圆领子下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肩颈。在颈子后方衣领边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印子。 李瑞君走过去，抬手用拇指指腹按了一下。 「还没消啊？」他问。 陶满顿时脸烧起来：「嗯，我遮一下。」 李瑞君看他走开去，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暮卫星上的那天很不知收敛，在陶满身上留了许多印子。因为陶满是beta，李瑞君无法标记，所以循着本能做了一些类似标记的动作。 没想到过去快一月了，还有几处没消的地方。 陶满拿了根围巾出来，打断了李瑞君的思路。 因为天热，要围围巾就会变得很古怪，陶满试了下觉得不行，又回了房里。 最后，他换了一件带领的衬衫：「还是这样好了。」 「嗯，」李瑞君朝他有意遮起来的地方看了一眼，说：「走吧。」 第35章 知足常乐 到了餐厅，侍者认识李瑞君，引他们走到一个景观位上。一路上很多人打量他俩，对陶满尤其好奇。 陶满有点紧张了。 他第一次跟李瑞君出来，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自己。 李瑞君正要落坐时还被打断了，碰巧遇上一位外事部的办事主任，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站着说了些公事。 那位主任希望李瑞君所在的部门对下个月的一项重大外事活动给予特殊方便，被李瑞君回绝。 陶满坐下来听了会儿。 李瑞君拒绝的时候很果断，附带解释，四平八稳地告知对方这是为了保护对方权责，避免发生问题。 那位办事主任资歷很深，也没有立刻放弃，又周旋了一会儿。 第56页 李瑞君没有动摇，先是问了几个敏感的问题，随后便借对方答覆中的漏洞，四两拨千斤，把人家的意思推了回去。 等公事谈完后，李瑞君才坐下来，对陶满说了一声「抱歉」。 陶满摇摇头：「你工作中好难打交道。」 这是真实感受，陶满觉得李瑞君是那种他最不敢去找的上司，问东西很仔细深刻，得出结论既专业又周全，态度也很强硬，对不合适的提案绝不松口。 陶满说：「我们院负责大经费项目审批的人的做法和你很像，我有好几个关于低温钛的研究申请都是这样被打回来的。」 李瑞君有点好奇，放下手里的菜单，问：「什么是低温钛？」 「就是冰钛。」 这个解释完全不能解答李瑞君的困惑。 不过他没有坚持问清楚，转而问：「那为什么你的申请没通过？」 「因为太缺乏研究样本了。我自己研究了许多种钛材料，只有冰钛完全没研究过，所以很想试试看。但是冰钛只在冰封星系内有分布，那儿暂时没办法保证安全通行，所以没有办法大量取材。」 李瑞君大致听得明白，便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钛——」 陶满说到一半，见李瑞君点头，便打住了。 他倏忽间想起刚同居那时候，李瑞君也是这样貌似感兴趣地听自己聊专业话题，实则只是在执行任务，套他的话。 李瑞君对这些话题其实根本不感兴趣。 对此，陶满是能理解的，毕竟大多数人都对化学、燃料这些东西知之甚少，李瑞君如果不是作风比较绅士的话，此刻应该早就打断自己的侃侃而谈了。 陶满于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带着小梨涡，看上去平白小了几岁，有种不经事的天真。 「不说了，说开去老长了。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李瑞君闻言便把手里的菜单翻到一页推荐菜，指给陶满看：「这道炙烤牛舌是这儿的招牌菜，我每次来必点，你喜欢吗？」 陶满立即说：「嗯。」 「那好。还要什么？」 「你还想点什么？」陶满问。 李瑞君便翻了翻菜单：「酱丝炖肉，手撕鸡，醉虾。」 陶满便说他也喜欢这些菜。 「那就这些吧。」李瑞君把菜单递还侍者，补充道，「再开一瓶甜气泡酒和一瓶白酒。」 陶满犹豫道：「一瓶我喝不完……」 「没关系，给你带回去喝。」李瑞君道。 陶满便没再说什么。 菜上得挺快，李瑞君很体贴，席间也很照顾陶满，让他有种享受到了陶斐然的待遇的感觉。 招牌菜炙烤牛舌的味道很好，但是陶满怕胖，小心翼翼地计算着热量。 「这是我今天吃的最后一块。」他戳起自己的第三块牛舌说。 李瑞君看着他把肉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嚼了好多下。 「喜欢就多吃几块吧，偶尔一次没什么的。」 陶满摇摇头：「不行，会长胖的。」 长胖了就又不像陶斐然了。 陶满心里想，李瑞君以前都很少回家，现在却会和他出游，带他出来吃饭，还会吻他，也接受过他的亲近，虽然肯定有愧疚的成分，但更多应该还是託了减肥成功的福。 所以，绝不能再胖回去了。 陶满很利索地放下餐具，又抿了一丝丝甜酒：「等会直接回家吗？」 李瑞君听出了他的暗示，竟然温和地沖他笑了一下：「那你还想去哪？」 和方才工作状态的李瑞君不同，他完全没有要拒绝陶满的意思，只是在等陶满自己给出答案。 于是陶满心跳加速地说：「逛逛购物天街好不好？」 「好啊。」 李瑞君爽快地答应了。 陶满高兴起来，笑眯眯地又喝了一口甜酒。 饭后他们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李瑞君问起陶满的工作，陶满挑了几个他可能感兴趣的来讲。后来又聊到家里的花园，陶满说想种一棵茫茫树。 「什么东西？」 「茫茫树，是第五实验室搞出来的一种羽花树，开花的时候五颜六色的，很好看。」陶满解释说。 李瑞君十分不解：「那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陶满摇摇头：「我不道阿。」 「好吧，你喜欢的话就种吧，要让园丁帮你就和明叔说。」 「好嘞。」 陶满心满意足，习惯性地抚起了肚子。但是他现在瘦了，没有以前那种圆润的小孩肚了，他一觉手感不对就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手。 很不幸，李瑞君还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嘴角轻轻一动，不大明显地笑话他。 陶满眼睛乱飘地擦嘴，以掩饰尴尬。又问：「我们可以去逛街了吗？」 李瑞君便站起身：「好，走吧。」 - 购物天街有上千家店铺，卖什么的都有，陶满一一走进去逛，想无限拉长李瑞君陪自己的时间。所幸今天的李瑞君格外有耐心。 陶满心想，应该是觉得名为「婚约」的合作接近尾声，李瑞君希望体面一些结束它。 逛到一半时，李瑞君接了个工作电话。 挂断后，就见陶满站在一家店的收银台前，正把一盒不知什么东西放下，接着便一脸遗憾地走出了那家店。 第57页 他抬头看了眼，是家玩具店。 李瑞君走过去：「看中什么了？」 陶满立即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要买。」 但是李瑞君没信，径直走进店里询问了店员。 陶满看中了一盒「宝矿样鉴」。 这是那种给小孩子做石料学科启蒙用的玩物，一盒里有上百种基础石料样本，配一套非常迷你的鑑定器和少量耗材，用处不大但价格不低。 陶满跟在李瑞君身后，小声说：「太贵了，算了。」 李瑞君把盒子颠来倒去看了很多眼，虽然做工还挺精美，石头看起来也非常漂亮，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陶满真是幼稚。 他把盒子递给收银员：「结帐。」 陶满瞬间噤声了，睁大眼睛看着李瑞君拿出自己的黑卡，为这一盒不知所谓的石头，花掉了1800元。 「真的太贵了……」 「还好，」李瑞君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要吗？」 又把装了宝矿样鉴的袋子给陶满：「自己提着吧。」 只把它当作石头确实不值价。但要算作陶满想要的东西，这价格倒是不算很贵。 如果不是看到陶满露出那种粘得拉丝的表情，李瑞君是不会买这种无意义的玩具的，即便它不是1800，只要180，李瑞君也不会多看一眼。 陶满很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提着走了一路，越想越高兴，很快眼尾都弯了，笑意充盈在脸上想赶也赶不走，梨涡深深，让看见他的人也忍不住心情大好。 他忽然仰头侧望着比他高一截的李瑞君，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想买这个了，谢谢。」 「小时候就喜欢石头？」 「嘿嘿。小时候觉得它们都好有趣，谁知道以后要在实验室跟各种石料槓上呢。不过我的研究方向并不完全是石料，只有几种含钛的矿石比较常用到。哦对了，你知道花钛吗？」 陶满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李瑞君多看了几眼，说：「不知道。」 「就是一种颜色不稳定的钛矿，它很有意思——额……你有兴趣吗？」 李瑞君对石料完全不了解，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陶满说专业话题总是很有趣，也能让他知道一些冷知识，所以他并不介意。 「你说，我听着。」 陶满现在学聪明了，能感觉到李瑞君其实并不想听。 所以他又打住了：「好像说起来要很久，算了吧。你给我买了这个，我是不是应该回一件礼物？你有没有想要的？」 李瑞君说：「不用回礼，没关系的。」 陶满觉得不好，最后让李瑞君挑了一根价格相近的领带，他付了钱。 李瑞君接过领带时笑话他：「陶满，这样和你自己花钱买了那盒石头有什么区别？」 陶满一时语塞。 过了会儿，他说：「我自己买的话，就不是你送我的了。」 「废话。」李瑞君的语气中带了点包容的笑意。 陶满摸了摸石头盒子，抬头沖他笑：「今天逛得很开心，谢谢。」 他忽然这样客气，倒让李瑞君有点措手不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仿佛刚才一路走下来的自然而然都不是真的。 沉默片刻，李瑞君真诚地说：「一直没怎么陪过你，抱歉。」 陶满摇摇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因为他觉得，这样一来，三年婚约到期后他就不算虚度。有回忆，有留念，有体验，他什么都有了，所以应该也足够了。 第36章 「我过来。」 夏天快结束了。 陶满在办公桌上趴着，懒洋洋地划掉日历上的一天，用笔桿点着数后面的日子。 小林正要下班，走过来和他说话：「今天你不回家吗？」 「嗯，还有数据没出来。」 自从李瑞君回家频繁后，陶满也跟着时常回家，像今天这样下班还不走是少数情况了。 他微微抬起头，问小林：「你又准点下班啦？」 「是啊，都怪你订婚，我家里急死了，说，『连你们实验室的beta都有alpha了，你连个鬼都没有』，这样。」小林两手一摊，表情无奈。 陶满很大声地笑话了他。 小林又说：「今天这个是我相过的第99个alpha了，听说是个医生，收入还可以。」 陶满忽然有点好奇：「你之前的98个为什么都失败了？」 「我不是很积极，来相亲的alpha一般也不是很积极，就都黄了。」 陶满嘆了口气。 他没有相过亲，或者说，他爸爸并不关心他结不结婚、谈不谈恋爱，也不关心他的工作，也不关心他的健康。他爸不关心他。 「真羡慕你。」 林鄄听得一愣：「羡慕啥？羡慕我相亲？还是羡慕我相亲失败？」 陶满认真说：「羡慕你爸妈让你去相亲。」 「……陶满，你脑子被矿石盒子辐射了吧？」 「跟你说了这些石头没辐射！」陶满把李瑞君送的宝矿样鉴供起来了，就放在办公桌上，面前插了一个标籤纸，写着「李瑞君赠礼」5个大字。小林嘴欠欠地说万一这些石头有辐射，惹得陶满每次都很大声地反驳他。 小林把他惹急了，才笑嘻嘻地熘走。 四周安静下来。陶满看了一圈，今天整个第三实验室里无人加班，办公区域已经空无一人。他无所事事，便钻进自己的实验室里去了。 第58页 今天李瑞君说没办法很早到家，所以他打算留下来，把高密度的墨银试剂的测试结果做出来再回家。现在正在蒸馏一些所需材料。 原料装得有点满，陶满担心地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凑上去，想把原料舀出来一些。 哪知道他一靠近，翻滚的液体还真溅出来了。 一滴混合液溅到下巴边缘，有点微微发热。 「嘶——」 陶满立刻盖灭了火，到水池边沖洗。但是烫伤处还是发红髮热起来。 实在沖不掉他也没法了，只能拍张照，发给李瑞君诉苦：「蒸馏的东西溅到脸上了qaq」 过半分钟，李瑞君打视频通讯过来。 陶满接起来：「餵？你看得清吗？」 「嗯，有点红了，破皮没有？溅到的是什么东西？危险吗？」 「不危险啦，也没破，就是热热的，碰起来好痛。」陶满委屈地在伤处附近捏来捏去，担心会不会留疤。 镜头里有人走过来，应该是李瑞君的下属。 「上将，情况有点变化……」 李瑞君只得迅速跟陶满说：「等我一下，先别挂。」 之后，他们说起公务。李瑞君的语速比平时快很多，沟通很高效，只捡重点说。 陶满才发现李瑞君也在办公室里。面对下属时的他更加是个上位者的样子，举重若轻，运筹帷幄。 陶满看着他发呆，觉得这样的李瑞君也很帅，感慨自己没出息的恋爱脑。 讲完公务后李瑞君起身走了几步，似乎是走到了一处走廊的拐角。 他这时才重新看向镜头，问：「还在听吗？」 陶满立刻回答他：「嗯。」 李瑞君便说：「伤口痛就别碰了。我约一下时医生来看看。」 陶满从暮卫k星回来后陆续又让时医生检查过几次，已经熟悉了一些，反抗精神没那么足了，只说：「好吧。」 话题结束后，陶满又犹豫了一下，问：「李瑞君，你明天……会回家吗？」 李瑞君感到奇怪：「怎么问起明天了？有事？」 「没有，就想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 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一周前他俩刚一起用过晚餐。但是陶满想，如果明天李瑞君能陪他就好了。 明天是陶满被带去人口部登记出生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天出生的，所以也不好说是生日，只能委婉表达了想念李瑞君的意思。 但是通讯器那头说：「明天可能走不开，我应该不回家了。」 陶满顿时泄了气：「啊……好吧。」 李瑞君看他这样难过，忍不住心想，陶满其实挺乖的，没给他添过麻烦，也不缠人，总是很有分寸。有时李瑞君其实觉得陶满可以稍微再任性一点，但他不会。 「还没下班？」李瑞君问。 陶满点头：「在等数据，可能比你早不了多少。」 「那一会来接你。」 李瑞君说完，短暂地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 陶满很识趣地问：「你要忙了吗？」 「没有，会议还没开始。」李瑞君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实验？」 陶满一边离开自己的实验室，朝办公桌走去，一边说：「是有关高密度墨银适配材料的情况，在考虑未来廉价舰体的选材方案。」 「哦，」李瑞君的注意力忽然被陶满桌上的一只空罐子吸引了，「那个瓶子是装风铃蚊子的那只吧？怎么空了？」 陶满看了瓶子一眼，忽然乐起来：「哈哈，昨天蚊子越狱了，我还没跟你说。」 李瑞君见他笑，也跟着勾起了嘴角：「跑哪去了？」 「在一个师兄的实验室里，我给你看。」说着，陶满便朝一间不大的实验间走去。 李瑞君好奇：「你们可以随便进别人的实验室？」 「其他人的平时都关着，他这间不关，因为里头一些东西需要通风，否则就会散发出有毒物质，所以他常年不关门的。」 说话间，陶满打开了实验室的灯，走到一处墙壁角落。 他把通讯器对准一条墙缝，弯着腰到处找角度，努力把通讯器放得稳一点：「看得见不？它钻得很深，不肯出来了。」 李瑞君看了会儿，实在看不清。 「有点……陶满，你背后的门要——」 「砰！」 ——实验室的门被一阵强风吹得关上了。 「呜哇！」 陶满被吓得原地跳了一下，接着，李瑞君通过通讯器的镜头，终于发现了那只躲起来的风铃蚊子。因为它也跳了一下。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蚊子了。 李瑞君的语气有点着急：「陶满，大楼里有其他人在加班吗？」 「应该有，但是……这是指纹锁。」 「那给这个实验室的同事打电话，叫他来开门。」 陶满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他去流质星云出差了，回来得少说3、5天吧，还有袁主任也去了，不然袁主任也能开锁。」 安静了一会儿，陶满用更心虚的语气说：「李瑞君，我有没有跟你说，这间实验室里放着东西。」 「说了，有毒，我记得。」李瑞君尽量平静地说。 陶满茫然地站在墙角，愣愣地看着那扇忽然关起来的门。外头静悄悄的，还没有人发现这边出的状况。 第59页 李瑞君在通讯器那头站了起来，说：「别急，我过来。」 第37章 「别怕。」 上将衔及以上在联邦都有备案，可以因私申请卫队保护。 李瑞君从安防大楼到研究院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带着卫队和一把特殊型号的破门锥，冲到了陶满所在的楼层。 这把破门锥是可以破实验室那种防爆门的，但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李瑞君找到事先问好的门牌号码，先给陶满打了通电话。 「陶满，我到了，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那么平静，可以透过话语声，联想到他一贯游刃有余的模样。 陶满的心定了定，知道实验室里的材料没那么快出问题，而且李瑞君也已经在了。李瑞君总是救他，这次肯定也可以。 他举着通讯器，拿听筒位置贴在自己耳朵上，听李瑞君在那一头说：「你离门远一点，走到最角落里去，找点东西护住头。」 陶满说「好」，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一旦不觉害怕了，就冷静许多，找到了实验室里备着的防爆装备戴好。 和李瑞君的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他在角落里坐下来，把通讯器放在面前，打开公放。 「李瑞君，我准备好了。」 「好。」 等在实验室外头的李瑞君指挥卫队里的破门先锋破门。 李瑞君在部队里学过这种特殊型号的破门兵器，很快便发现卫队的人自身力量不够，所以採用的是藉助破门锥冲击钻力道的方式，这会导致大门极有可能发生碎裂，碎片在巨大的作用力下四处崩飞，陶满在里面会很危险。 「你等等，」李瑞君没有犹豫，出声阻止了对方，「给我吧，我来。」 「上将，这危险……」 「给我。」 卫队先锋只好把破门锥递给李瑞君。 这东西非常沉，李瑞君用肩扛起来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压得透不过气。但是他自身体重和力量足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使用它，不会把防爆门崩碎。 「你们退后。」 李瑞君抵着破门锥往门上按死，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向前向上抵。 他全身肌肉都暴起了，一股浓烈到咄咄逼人的新雪气味迅速蔓延开，脖颈微微发红，腺体轻微跳动着，像一颗心脏。 第一次没有成功。 边上卫队的成员小心翼翼地看着。 李瑞君此刻的信息素狂放狠厉，卫队这几个年轻士兵也都是优秀的alpha，却被压制得几乎不能大口唿吸。 他们听闻过最强大的alpha是可以用槓桿力道完整破门的，但从没见识过。不知道李上将能否做到。 李瑞君退开半步，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上前尝试。 他原本准备要开会，所以是穿着衬衣来的。此刻做工上乘的衬衫都扛不住手臂肌肉的压力，居然爆线了。 李瑞君没有理会，咬紧牙关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道。 「轰——」 巨大沉重的防爆门脱离门框，斜向前倾了一点角度，震动着，最终歪歪斜斜地卡在了门框里。 「李瑞君！」 陶满在里头叫了一声，声音不大，情绪控制得也很好，只是尾音听起来像在发抖。 李瑞君的肩膀快扛不住了，卫队成员立刻帮他把破门锥卸掉，扶着门让出供人通过的夹缝。卫队的领队先行一步进了门里，把陶满带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瑞君以为陶满出来后会哭，或者要抱他，但是都没有。 「陶主办，发生什么事了？」几名其他实验室的研究员听到动静，也过来查看情况。 陶满正准备朝他们解释，被李瑞君拉住了。 李瑞君用了很大力气把陶满拉到自己身边，开口依然是平静的语气：「让卫队去解释吧，你跟我到星舰上去，时诘已经在赶过来了，等他到了先检查一下。」 「啊？」 陶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 李瑞君把人拉到自家星舰上，塞了净水和镇定药剂。陶满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捏在手里，没有吃。 「我还好，没什么问题。」他说。 李瑞君也没有强迫要他吃药，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来得好快。」 「嗯，还好，安防部离这里不远。」 陶满这时心里很定，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看到李瑞君为他把衣服都弄破了，觉得自己尽给人添麻烦，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李瑞君在他身边坐了会儿，问：「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没有没有，」陶满立刻摇头，「我没事，就是……对不起，又麻烦你一次。」 没有等李瑞君说话，陶满就用手撑着沙发背，倾身凑了过来。手指试探着碰了碰李瑞君的左上臂，那里衣服缝线处崩开了，透出的皮肤有点发红。 「你的手有没有事啊？」他小声问。 「没事。」李瑞君迅速答。 陶满抬起眼皮，和李瑞君对视上了。 他的眼型很好看，瞳仁颜色深，睁大眼时让人联想到鹿之类纯善又机灵的动物。 因为皮肤白，衬托得双目更有神了，嘴唇也红。在下巴处有一块明显的深色印记，面积不大，但是红得发紫还微微肿起，看着都疼。 第60页 李瑞君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了陶满的下巴。 「……李瑞君？」 李瑞君捏着他的下巴来回检看了一番，声音沉沉地说：「这里是不是要涂点消肿药？」 陶满磕磕巴巴地回答：「应该、不用吧，我不知道、可能不能乱涂，会和原材料起反应。」 「嗯，也是。」李瑞君说。 他又看了会儿，才放开手。 陶满赶紧缩了回去，脸红心跳地眨着眼。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陶满只敢用眼角余光观察，猜测李瑞君有没有嫌他事多，或者觉得他太蠢。但是没来得及想太多，外头便有人进来了。 他听到了一个清甜的、熟悉的声音。 「陶满？！你没事吧？」 陶满站起身，惊喜道：「小林？你怎么……」 卫队的领队带着林鄄走了进来，同时，他们身后还跟着时诘医生。 时医生今天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衣服，头髮也特地梳过髮型，和平日里便装的样子不太一样。他戴着眼镜，笑眯眯地朝陶满打了招唿。 陶满的注意力还在小林身上：「你回来加班吗？」 林鄄笑道：「不是啦，陶满，我是听说你出了意外，过来看看。」 「你怎么听说……」 「陶满，」小林笑嘻嘻打断他，「今天我的相亲对象是时医生。」 时诘闻言，和林鄄相视一笑，说：「还挺巧。」 「是唉。」 陶满眨巴眨巴眼睛，脑袋有点宕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话头：「你俩相亲啊？」 「对啊。」小林说。 「时医生也相亲？」 「嗯哼。」时诘道。 「哇。」 李瑞君无声地嘆了口气，打断了三人的闲谈：「别哇了，先检查一下他，刚才在有毒的实验室里待了很久，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陶满赶忙解释说：「没那么严重。那间实验室里堆放的是波波泥，长久不通风才会散发出有毒气体，我只待了不超过20分钟，应该没事。」 「还是检查一下好。」李瑞君道。 时医生便点了点头，取出器械来，隔着皮肤做血液检测和唿吸道检测。 检测仪器亮出「正在测算」的字样，一时之间星舰上十分安静，几个人似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过了会儿，仪器得出结果。 时医生一一检看数据，片刻之后，放松地笑了笑：「还好，没什么问题。」 他说完，边收起器材，边开起了李瑞君的玩笑：「倒是李上将你，信息素释放浓度这么高，是不是该检查检查了？」 李瑞君斜睨了他一眼：「不用。」 时医生只得耸耸肩。 陶满愣了一下：「你的信息素现在很浓吗？为什么？」 李瑞君道：「刚才用力过勐。」 「哦，这样啊，」陶满瞭然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看向林鄄，「唉，小林，那你为什么不会被他熏到？」 小林无语道：「我贴了阻隔贴的嘛。」 「是啊，林主办出来相亲，贴的是最高级别防护的阻隔贴。」时医生温和地笑着，语气却意有所指。 林鄄理所当然地道：「肯定要贴啊，新闻里相亲过程中遭遇不测的omega那么多，我又不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什么样的人，防备一下嘛。」 时医生推了下眼镜：「还是林主办经验丰富。」 相互攻击了几句后，李瑞君出言打断了他们：「刚才陶满下巴上还溅到了一种沸腾的液体，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最好也看一下。」 陶满原本已经准备远离医生的行动范围了，听到他这样讲，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烫伤而已，过几天就消了。」 但是李瑞君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老实一点，让医生看完。」 一旁围观的小林听了，笑得整个人发颤：「听到没，陶满，老实点。」 陶满瞪了林鄄一眼，只得重新坐好，乖乖让时诘医生查看烫伤处。 「是什么东西烫的？」时医生问。 「锇铱混合液。不过李瑞君说错了，液体没有沸腾，我用的是传统蒸馏的方式，没有到沸腾的温度。」 「那我先给你清洗一次，然后开一剂消解重金属的药，你每天每次洗完脸都记得涂一层，过一周来我诊所复查。」 「好的。」 李瑞君在一旁问：「严重吗？」 「不严重，」时医生边低头下单药膏，边道，「一般一周就能全部消解干净了，就是可能会发生轻微溃烂的情况，坚持用药，溃烂1-2天就会停止，但是皮肤彻底长好可能要些时候。」 李瑞君一听会溃烂，微微皱起了眉。 虽然知道不会有其他危害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陶满一句：「这么不当心。」 陶满心虚地用手捂住下巴，窝到林鄄身边老实待着了。 确认没事以后，李瑞君通知研究院派人来处理坏掉的门，同时让星舰先送时医生和小林回家，又把卫队送回安防部，接着便载着陶满回了将府星自己的家中。 陶满有点担心地问：「你不回去上班没事吗？刚不是要开会吗？」 「没关系，会议我调整到晚上了，先送你回去。」 李瑞君这样说着，但等到了家以后，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61页 他盯着陶满吃了东西，洗漱完后看着他涂了药，然后看着陶满躺到床上，自己在他床的另一侧盘腿坐下，支起通讯器。 陶满吓了一跳：「你要在我这里开会吗？」 「现在7点过，你这就要睡了？」 「不是，没有……」 陶满没打算睡觉，只是觉得今天非常疲惫，想躺着刷论坛而已。 李瑞君便点头道：「那就行。我会开到8点能结束，到时候再陪你说话，你先自己玩会儿吧。」 陶满完全没想过李瑞君会留下来。 他反覆眨眼确认自己没在做梦，看到李瑞君戴起耳机，进入会议界面，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活动流程和安防布置图，他才幡然惊醒，心跳飞快地勐然低下头。 李瑞君开口说了几句走流程的话，之后便闭了麦。 过不多久，他忽然伸出手，轻而平稳地搭在了陶满头顶。 陶满整个人呆住了。 李瑞君的手掌很大，按着他厚实的发顶，掌心温热还带着厚茧子，手指尖摩挲了几下他的发梢，动作温柔地让人难以把他和将衬衣穿坏的那个alpha联繫起来。 陶满傻了，仰头看着他。 但是李瑞君的视线始终没有看向陶满，只是面朝通讯器屏幕，低声地仿佛自言自语。 他说：「我整晚都在这，别怕。」 第38章 以假乱真 陶满睡着了。 李瑞君在一旁专心听了会儿工作汇报，之后便再无法专心，因为睡沉后的陶满终于诚实地表现出害怕，挪到了李瑞君膝盖边上，贴着他的腿蜷起来窝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李瑞君只开了自己一侧的床头灯，有种夜间隐秘无声的温柔氛围。 他原先放在陶满头顶的手收回来，只觉得掌心温温热热。腺体也跳得厉害，新雪的气味散漫飘开，像置身初冬的一天。 但此刻alpha并不想做什么。 他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只是想给予拥抱，而不必索取。 李瑞君侧头打量陶满，觉得眼前的beta和记忆中微胖的他无限重叠，整个人都比外形更多可爱。 陶满又动了动，手臂紧紧挨着李瑞君的大腿，一副不安宁的神情。 「还是怕的吧，在我面前装得这么淡定。」 李瑞君很轻声地说，并再次把手放在了陶满头上，短暂地摸了摸他的头髮，又从他厚实的发顶一路捋到左耳垂，才收回来。 - 第二天一早，陶满从一股海鲜粥的香味中醒来。 李瑞君穿着居家服站在门口，因为降温，脚上套了一双针织的拖鞋，看起来很暖和。 「早。」他简单地打了招唿。 陶满愣了愣，又去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你今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还不出门没关系吗？」 李瑞君一边帮陶满把他的厚拖鞋也拿过来，一边说：「日程重新安排过，今天不去了。既然醒了就快点起来，早饭已经好了。」 他想把陶满的秋季居家服也拿出来，于是打开了陶满的衣橱。 「你衣服不多啊……嗯？怎么这还放了几双轮滑鞋？」 陶满挠挠头：「现在不用的，就收起来了。」 「哦，」李瑞君挑了衣服，关上橱门，「有人提醒我，今天是你生日，你怎么不告诉我？」 「谁说的啊？」 「时诘。他那里有你登记的患者信息。」 李瑞君坐在床沿看陶满把衣服穿好，又说：「你早点告诉我，陪你过一天生日也是可以的。」 「其实……这应该不是我生日。我出生以后妈妈把我送到爸爸家里就走了，爸爸也很忙，大家都不记得我是来了几天后去登记出生的了。所以，那个应该只是登记的日期，不是生日。」 陶满认真地做了解释，并说：「所以你不用在意。」 李瑞君听完，却沉默了好久。 末了，他站起来：「都差不多的。走吧，出去喝粥。」 陶满立刻下了床，两只光脚套进厚实的棉拖鞋里，跳着走了两步来拔好鞋跟：「哦！」 应该是知道李瑞君留下来陪他的关系，陶满脸上笑意盈盈的，就连小林发消息来说他搞坏师兄实验室的门被点名批评了，他也没有一刻感到难过。 「嘿嘿，李瑞君~」 「嗯？」 陶满笑起来很有他自己的特色，眼睛弯得厉害，眯成两个长睫毛的新月，嘴角上翘，现出两颗深深的梨涡，整张脸看起来圆圆的，生动得能满溢出来。 他前一阵很拘束，也不多笑，但是只要李瑞君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从名为「真心」的池子里捞取出更多爱慕，是个很好养活的求索者。 他问：「我们可以做什么呢？」 李瑞君已经喝完了粥，只是单纯地在等他：「今天你说了算。」 陶满又快乐地摇摇晃晃，喝粥喝得很不专心，不过没有人催促他。 他想了又想，先保守地说：「我们等会去花园里散步吧。」 「好。」 他得到允许，这才加快速度，喝掉了碗里最后那点粥。 「走吧！」 陶满擦了擦嘴，站起身往院子里走去，路过院门口顺手取了一把园艺剪刀。他总是剪鲜花送去李瑞君办公室，已经成习惯了。 李瑞君跟在他身后，问：「要去剪花？」 第62页 「一周没剪了，又有好多新开的，你看那——」陶满指向一段铺满蓝格鸟花的小径，「我去剪一点，等等我。」 李瑞君依言在原地等他。 陶满剪了一大捧蓝格鸟花，又剪了点边上的小星草，綑扎成一束，举着一路走回李瑞君身边：「给你。」 他的眼睛很亮，仔细看的话，是标准的杏仁果形状。 李瑞君多看了几眼，很慢才接下花。 「还散步吗？」他拿着花没怎么看，只是问陶满。 陶满笑了一下：「好呀。」 他们沿着石子铺的路慢慢走，陶满没有找到话题，但是两人走在一起步调一致的气氛还不错。他在心里暗暗窃喜，虽然李瑞君好像没有很喜欢他送的花，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所以李瑞君还是接下来了，也散了步，真好。 李瑞君走过水池边，想起自己一年多以前在这里泡药汤，还撞见陶满划着名轮滑鞋，摔进池里的窘样，忽然觉得好笑。 「哼。」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陶满听到了，睁大眼睛扬起头看着他：「你笑什么？」 「笑你上回在这里滑轮滑的时候。」李瑞君逗他。 「什么时……哦！」陶满也想起来了。 「最近怎么不滑了？」 陶满立定在原地，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重新开口解释说：「我觉得我买的鞋太多了，需要收敛一点，省点钱，所以决定平时少滑。」 李瑞君看他这么认真，忍俊不禁道：「是该克制一下，之前买得太多了。」 陶满点点头：「知道啦。」 他虽然有时候不聪明，但这种事也心里有数。况且，李瑞君本来就很讨厌他在这滑来滑去，不然上一次他打扰了李瑞君泡澡时，也不至于那么大声地叫他走开了。 他想到这略微抱歉地垂下了头，又往前继续走。李瑞君跟在身侧。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陶满拐上了一条通向墙壁的死路。 这里周围全是1米高的灌木，开着蔷薇红和粉白相间的3瓣花。有一棵个头很高，但叶子伶仃的树苗种在墙边，底下的泥土是新翻过的，样子歪歪斜斜，和周围美观的绿化格格不入。 陶满又不走了，装模做样观赏这棵不好看的树。 李瑞君跟着看了会儿，末了，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想种的那棵树？」 「嗯哼~」 虽然树种得不够专业，陶满看起来还是成就感满满的样子。 「叫园丁帮忙了吗？」 「没有，我自己种的，反正在角落里，种得歪了平时也看不见吧。」陶满说。 李瑞君便道：「嗯，没关系。」 这是陶满精心挑选的地方。种在这个不起眼的位置，就不至于天天在李瑞君的视野范围内出现，导致被过早铲掉。也许过一阵子李瑞君无意中逛到这里，想起他的时候，也会觉得回忆里的陶满还不错呢。 「好了，我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个花瓶来插花吧。」陶满提议。 李瑞君自然都同意。 他们一同进屋，插了花。之后陶满说要下厨露一手。 今天吃炒蟹，用几种配菜做锅子。 相比一年前，陶满处理蟹时熟练多了。 李瑞君宅子里的厨房由一位厨娘和两个助手打理，厨娘起先并不喜欢陶满，但现在却好像挺熟悉了似的，边指导他，边说一些家常闲话。 倒是李瑞君，靠在门口看他们忙活，像个局外人。 「最近经常做饭吗？」他有点好奇地问。 陶满围着围裙，正在切一颗洋葱，回过头蓄着满眼生理眼泪沖他笑了一下：「对啊，我一直有练习的，不会做成黑暗料理的，你放心吧。」 李瑞君倒没有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陶满这么执着，不声不响地精进了厨艺。 看了一会儿，李瑞君忽然说：「再加一道手撕鸡好了。」 陶满的眼睛亮晶晶：「这个我也学会了！」 李瑞君却说：「不是让你做，今天你是寿星不是让你干活。看你上次在餐厅挺喜欢这道菜，所以让厨房加做一道菜。」 陶满愣了愣，旋即开心地眯起了眼：「嘿嘿，谢谢。」 一起在餐厅吃饭那天的每一个时刻陶满都清楚记得，他知道几道菜里，自己吃手撕鸡最多，因为热量最低。没想到李瑞君也记得。 陶满感动得差点让眼泪滚下来，赶紧把洋葱切完了，拿去冷水下沖洗。 李瑞君站了会儿便走进来，在他身后用低沉地声音说：「晚上给我做便当吗？」 陶满吃了一惊，转头道：「你不是讨厌吃便当吗？」 被他这么一说，李瑞君也是一愣。想来是第一次陶满说的时候，他拒绝得过于干脆。 「没有，不是很讨厌。」他解释说。 陶满觉得李瑞君多半是在哄自己，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那要吃什么？我不知道食材还够不够……」 说着，陶满要走去冰柜处看剩余的食材。 李瑞君挪动了一下，有点坏心眼地用身体把他拦在原地：「别看了。我要点菜，缺东西让厨房去採买。」 「哦……」陶满愣愣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上回点过的菜你都学过吗？」 陶满忽然脸红了，尴尬的双眼不知要看哪里，眼神四处乱飘。 第63页 李瑞君不常表达喜恶，所以说过的，陶满都会牢牢记住。这几道菜是为数不多知道李瑞君爱吃的，所以陶满都学了。 「我不一定会，你先说要吃什么。」他很小声地说。 李瑞君看他满脸写着「我全都学过」，觉得好笑。 于是他随意点了一道：「我要酱丝炖肉。」 「哦，好。」 陶满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把酱丝炖肉的要点又过了一遍，有点紧张地想，李瑞君明明刚说他今天是寿星，现在又要吃便当了，真是很难捉摸。 【作者有话说】 李上将经典摘录：「同情多过有好感。」 第39章 脱轨 陶满的酱丝炖肉很成功，李瑞君在第二天午后告诉他，自己今晚要来接他，并预定了明天的便当。 陶满为便当忐忑了一上午，得知李瑞君喜欢，总算放下心来。 他此刻没什么事，坐在办公桌前发呆，顺手在日历本上划掉一天日子。 「两年了啊……」 小林凑过来：「陶满，嘀咕什么呢？」 陶满放下笔，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你跟时医生的相亲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们一见面，刚坐下来聊了两句，李上将的救急电话就打过来了。」 「那还是我的错唉，对不起。」 「没事啦，他只是万千没结果的相亲者中微小的一个个体！」小林神气地叉起腰。 陶满被他逗乐了，笑了好久。 这天李瑞君来得挺早，等了陶满一会儿才接到人，又被研究院的人围观了一圈。大家讨论李上将「徒手卸门」的壮举，还有不着边际的研究员跑人家李上将跟前，夸赞他「身体不错」。 陶满一路小跑出来，见到人脸上一下子绽开笑意来：「李瑞君~」 李瑞君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些，说：「不急，慢点。」 两人在大众炽热的吃瓜视线下一前一后上了星舰，刚才还在讨论「徒手卸门」的研究员们，此刻又讨论起了「居然没有牵手」。 星舰启航后，李瑞君问起：「我把那扇门破坏掉了，研究院有没有找你要赔偿？」 「没有啦，只是批评了我一下，因为我随意进了危险品存放的实验室，」陶满挠挠头，「袁主任还罚我抄《第三实验室管理守则》，我还没抄完。」 李瑞君点点头：「是该给你个教训，在实验室要注意安全。」 他知道陶满有时的习惯不好，还总带通讯器进实验室，在实验过程中回消息，所以又认真教训了陶满一通。因为涉及到安全话题，李瑞君比最近多数时候要显得更严格，陶满才发现，平日里李瑞君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还挺好。 「我知道啦，以后不带通讯器了，我会注意的。」陶满虚心接受了批评。 李瑞君说完要紧话，又想起一件不大要紧的小事：「下个月10号你和我一起去出席一个宴会，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什么宴会啊？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约定好？」 「是我母亲的生日宴。」李瑞君道。 陶满一听，忽然慌乱起来，显得手足无措：「啊啊啊？？？」 「因为是整岁，会办得比较隆重，还有媒体要在场，所以我家里想……最好邀请你们一家都来。」 「我家里人……也要来吗？他们可能不愿意的。」 李瑞君沖他安抚地一笑：「没事，你自己能到场就行，其他人随意，我们只是照礼节邀请一下。」 陶满讷讷地点脑袋：「哦，好。」 过了会儿，他小声问：「李瑞君，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瑞君起初没有回答，陶满又担心自己问得唐突，补充道：「我没有听媒体提起过，所以完全不知道，我怕到时候会失礼，所以才问的。」 「没关系。我母亲是个男性omega，生了我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又很不喜欢暴露在公众眼皮子底下被人拿来讨论，所以向来深居简出。我和母亲的接触不多，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我从6岁开始进儿童军，11岁入学开始住校，再到后来毕业了就立刻入伍，每年能见他的机会都不多。」 「啊……」陶满意识到，并不是只有自己才被家里人忽略。 只是alpha的内心好像更强大一些，并不表现出需要家人的样子。 他想了想，问：「那这次为什么要请媒体呢？」 「为了父亲接下来参加联邦外监管地督办的选举，需要造势，也需要立一个好的形象，让外监管地的居民愿意信任和接纳他。」 陶满明白了，这应该是一场政治宴请。 这时候星舰到地方了，两人的谈话中止，回到家中。 晚餐席间李瑞君主动说了更多家人的情况，他们家庭和陶满不同，情感比较淡漠，也可以从某种角度说成更「公平」，彼此之间都不亲近，也算是一种和谐。 陶满记下了李瑞君的母亲的性格和喜好，也记下了自己在那种场合需要表现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一顿饭就吃完了。 关于明天的便当，李瑞君这次点了一道新菜，陶满只好让厨娘教他。 因为时间还早，李瑞君也不急着上楼，而是留下来看了一会儿。他见陶满的刀工也比以前好许多，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更多他没看见的努力，不免觉得心动。 第64页 晚上陶满洗完澡，身上冒着暖融融的水汽，还带有沐浴露的香味，还是蔷薇的香味。 他看到李瑞君席地坐在院子的木板上，便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李瑞君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个沐浴露很好闻。」 陶满笑了笑。他也知道好闻，因为很接近陶斐然的信息素味道。 李瑞君见他站着，拍了拍边上：「坐，陪我看会月亮。」 「嗯。」陶满心里雀跃着，很快坐下来，胳膊轻轻挨着李瑞君。 单独看月亮的话，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所以没过多久，陶满就开始扯一些有趣的天体运动方面的新闻。 李瑞君听得多，讲得少。 陶满说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后来不知是什么要素起了作用，李瑞君忽然叫了他的名字：「陶满。」 「嗯？」 陶满懵懵地转头看向他，眼神很专注，也有些许困惑。 alpha翻身半跪起来，一只手捏住陶满的下巴，用了一些力道拉近自己。 陶满几乎屏住了唿吸。 李瑞君看了很久，才不大高兴地开口：「还是很严重。」 陶满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下巴上的烫伤。他小声解释道：「时医生说没那么快好。」 「嗯。」 李瑞君没再继续看那个伤疤，但也没有松手。 他就着这样稍别扭的姿势吻陶满，并在陶满完全傻掉的情况下，不客气地撬开了他的唇齿。 陶满的心脏「隆隆」跳动着，什么外界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 含煳地接纳和吞咽之间，陶满只听得见李瑞君比平时重一点的唿吸声，以及他拉过自己的右手臂时说的话。 李瑞君说：「你要是omega就好了。」 - 陶满认为李瑞君是敏感期了，所以才那样主动地需要自己，而且再一次咬了他。 不过李瑞君很忙，事情过去后的这些天他们都没怎么和他碰面，也没办法求证自己的猜想。 一周后，李瑞君回了趟家，带陶满去时诘医生的诊所复查。 这次见面陶满直觉李瑞君对自己不太一样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许多情绪，参杂着犹豫和动摇，没之前自然，也不够亲近了，但却要求陶满听他的话。 「时诘配的药都必须按方涂，不能漏，我会监督你。」 「哦。」 陶满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伤处，被李瑞君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不准碰。」 「……哦。」 时医生复查结束后要开新的药方，在等待的时候，李瑞君把陶满的领口又往上提了提。 陶满见四下无人，捂住后颈说：「谁叫你每次都要咬我！」 他说话没用力气，就算兇巴巴的语气也讲得很软，让李瑞君觉得好笑。 但还没笑出来，边上就有护士经过。李瑞君重新变回那副无表情的冷脸，并用警告的眼神扫了陶满一眼。陶满赶紧把手放下来，没再说这样抱怨李瑞君的话。 「累得话坐下等吧。」李瑞君说着，指了指拐角后方。 那里是条昏暗无光的内廊，摆着一把三人座长椅，此刻没人坐，也没有护士会从那块地方经过。 陶满听话地走过去坐了。 他心想，那天在敏感期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事，应该让李瑞君很后悔。 第40章 典 日子过得飞快，陶满闹出那次烫伤又被关起来的风波后，总算平稳度过了个把星期。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李瑞君的变化。 因为李瑞君从前阵子开始，忽然不再频繁回家，也不多去实验室接陶满。不知道工作忙还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没有休过假，没有陪陶满吃过一顿饭。一切仿佛又回到刚「同居」那段时间。 但是，他每周还是有一天雷打不动带陶满去复查。 有次陶满见李瑞君长时间盯着自己下巴看，很识相地戴上了口罩，又解释说：「发生溃烂是正常现象，皮肤组织要再长好会需要一段过程，没那么快，但是其实它已经在自我修復了，没有看上去那么坏。」 李瑞君迟疑了一瞬，随后生硬地点了头。 过半晌，他说：「既然如此，你别戴口罩了。」 陶满却没有听，捏了捏鼻樑位置的口罩封口，说：「太难看了，我还是戴着吧。」 李瑞君见状，也没有坚持。 约定的最后一次复查前，陶满的伤处已经长了些新的皮肤，比周围皮肤红一些，但不知为什么又没有长好，起了一粒粒小疙瘩。 李瑞君从接到陶满那时起就在看，后来终于没有忍住，走近去检查了。 因为陶满躲了一下，他便出声制止：「别动，我看看。」 他的语气不如以前温和体贴，让陶满有种古怪的错觉，好像这样的李瑞君要更接近他alpha的本性，是带有掠夺意图的、强硬又霸道的上位掠食者的基因。 陶满任由李瑞君看了会，接着说：「可能是被什么虫咬了。」 但是李瑞君没相信。 alpha的脸色显得很难看，想质问陶满为什么不早告诉他，或者要求去看医生。可他在心里憋了半天，到底没说什么，怕自己说话重一点，娇气的陶满又要哭。 不知为什么，李瑞君很看不得陶满掉眼泪。 这一认知让李瑞君心里不太舒服，因为上回生日后发生的事本就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他渐渐开始觉得，自己对陶满过于关心，似乎超过了歉意和同情应给予的总和。 第65页 李瑞君是个地地道道的、带有顶尖信息素的alpha，因此震惊于自己对一个beta的失控。 像被本不该属于他的命运的星星指引，走到了未曾设想之地，因此十分不愿踏足。 说到底，李瑞君始终不觉得他和陶满会是一路人。 但是…… 他的视线停留在陶满下巴那处烫伤，无论怎么粉饰，都觉得此处碍眼。 最后，知情识趣的陶满又默默戴上了口罩，把刚长好的伤处和周围一圈小疙瘩都遮了起来。 陶满的嘴闷在口罩里，声音不清晰地问：「你母亲生日那天如果我还没好，能不能戴口罩出席？是不是不礼貌？或者用什么遮一下？」 李瑞君想到宴席，就又想起收到的陶氏财团的回函，说陶钦德一家三口会悉数到场。 他不耐地皱起了眉。 这个小动作被陶满捕捉到，误以为李瑞君不高兴了，旋即迅速道了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瞎说的，到那天肯定能长好。」 李瑞君却说：「没事，不影响。」 他说得漫不经心一般，可看起来心情却很糟糕。陶满没敢招惹他了，心里想，不知道李瑞君是敏感期的后遗症，还是最近开始厌烦自己的存在，总是不高兴。 到时医生诊所时是傍晚。 他们下星舰，看到命6卫星上隔着球外环雾气的特殊天空，正被一片磨砂质感的晚霞晕染半边，非常壮美。 陶满忍不住驻足看了会儿，反应过来才发现李瑞君已经走到诊所门口，正在等他。 他立即跑了过去，又道歉：「对不起！」 李瑞君转过身按了诊所门铃。 - 时医生检查过伤口和那些小疙瘩后，说：「没关系，原先的烫伤已经全好了，重金属也消解完毕，这些痘只是过敏造成的，具体过敏原需要测，来，这边请。」 陶满又被领着做了一系列测试。 因为知道时医生和小林相亲失败了的关系，陶满此时对这个时医生多观察了一下，觉得他既不像需要相亲的类型，也不像会被omega拒绝的类型。 他心里好奇，忍不住嘴欠地问：「时医生，你和我同事林鄄上回……就这样结束了吗？」 时诘笑了一下：「我们互相留了联繫方式，偶尔有聊天。怎么？陶主办也关心同事的八卦？」 陶满「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时诘医生大概摆弄检测仪器的时候无聊，就此话题发表了一番针砭时弊的社论：「现在是37世纪了，像林主办这样能自力更生又工作繁忙的omega是不愿意分心出来给另一个人的，家庭生活对他来说应该会是负担。我想相亲应该是他家人的需求，不是他的需求。还好现在不是35世纪初，那时人类的第二基因刚出现，omega完全是弱势群体，别说进实验室了，进商场都得让自家alpha陪着。」 陶满点点头：「是啊是啊。」 时诘又反过来发问：「那陶主办怎么看待家庭生活呢？」 陶满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笑嘻嘻地说：「不知道。」 时诘没有追问，不过在他的观察来看，陶满是渴望一个能容纳他的家的。看上去，陶满追求的无非是一个「家」、一个「李瑞君」。很简单的一个人。 但他要的东西可能很难得到。 时诘看了等在外面的李瑞君一眼，此刻李上将接到一通工作电话，正严苛地下达指令，看上去不近人情。 「时医生，那你为什么要去相亲呢？你也会被家里催婚吗？」陶满好奇心太重了。 时诘收回视线，道：「当然会。如果联邦总统32岁还不结婚，也会被家里亲戚催婚的。」 「哇！你已经32岁了啊！看不出来！」 时诘笑了一下：「谢谢，我当是夸我了。好了，测试全部结束，等结果就好，我去和李上将沟通一下用药问题，你刚才咬了测试用的软泥，需要漱口可以去那间洗手间，有一次性纸杯。」 「好，谢谢。」陶满和时诘聊了会儿八卦，已经不觉得这个人讨厌了。 时诘见陶满走开，才去找李瑞君。 不过，他并不是来谈用药问题的：「我看陶主办是戴着口罩来的，之后最好别戴了，本来就过敏，不透气会更容易出问题。」 李瑞君随意往陶满走的方向瞥了眼，见他进洗漱间，便道：「他自己要戴的，随便他。」 时医生从李瑞君的口气里听出了些许情绪，好似对陶满不满。 「李上将这几次来，都对陶主办很冷淡啊。」他状似无意地说。 李瑞君转头看着他，眼神平直而冷漠：「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俩感情有变故。说起来，二位谈了这么久，也早就订婚了，怎么还不打算办手续？」 李瑞君沉默片刻后，道：「我比较忙。」 「你就不怕陶主办哪天等不了跑路？」 「他不会。」李瑞君迅速而果断地说，就像对某件很有把握又不要紧的小事下判断。 「这么笃定？仗着人家对你没原则是吗？」 「他确实没原则，我不喜欢没原则的人。」李瑞君道。 明明生气了也会快速地原谅，被怀疑、被冷淡地对待都不要紧，陶满像个自卑又缺爱的可怜人，明明在化学方面很有天赋，那又有什么用？ 第66页 时医生挑了挑眉，不贊同道：「爱本来就是本能而非理性，就是情感迸发、忘我、奉献和占有，没有原则。如果世界只剩原则和理性那会很恐怖。」 李瑞君听完，倒有点惊讶：「你看起来是个不婚主义者？」 「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哎呀，话题被你带偏了，刚不是在聊你和陶主办什么时候结婚吗？婚约都公布这么久了，外头会议论的吧。」 李瑞君冷淡地敲了敲测试仪跳出的结果提醒，说：「放心，只有你真的关心这桩婚约。」 这话说得不假，陶满和李瑞君都不是明星，只是相交于普通人名气大些而已，还在关注他俩婚事的人真的不多。 但他这样一说，倒让时医生把心里一直以来的某种猜想坐实了。 ——看来，陶主办和李上将的婚约不是真的。 正在此时，陶满从洗漱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套口罩。 李瑞君和时医生同时看向他。 时医生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替陶主办的未来感到惋惜，可当他收回目光时，才发现李上将看得目不转睛，原本表情寡淡的脸上显出犹豫。 在一个参军多年、执掌安防要务的alpha脸上看到犹豫，还挺难得。 等陶满走近，李瑞君忽然上前了半步，把陶满脸上的口罩拿了下来：「别戴了。」 紧接着，李瑞君转头问：「时诘，过敏测试结果怎么样？」 时医生愣了一下，一时卡壳地低头扫了眼测试仪给出的结论：「哦，是一种药物成分的问题，我给你换种药，稍等。」 【作者有话说】 看见经典随手摘录：「随便他。」「他不会。」「没原则。」「很有天赋却没什么用。」 李上将开始又作又爱，还死阿尔法嘴硬。总有一天跌一大跤！ 评论区的几个问题我很想回，但是不能剧透！（憋） 第41章 吵架 因为陶满过敏，时诘改用了一种见效弱些的膏药，烫伤处直到李瑞君母亲的宴请当天也没好全，能看到一点浅痘印，以及新生皮肤明显更红的颜色。 陶满照了镜子很久，还是想遮起来。 但是李瑞君不准他戴口罩了。 陶满为这事一直郁闷到出门，往宴会厅走的路上都用手摸来摸去，遮遮掩掩。 李瑞君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他，忍不住出声制止：「别去碰了，等会蹭一手药再吃进去。」 陶满想跟李瑞君争论，可是看着李瑞君，就发不了脾气，只好小声说：「这样太丑了。」 李瑞君脚步微滞，过了会儿，才说：「没事的，不丑。」 可在这件事上，陶满完全不相信李瑞君说的话，因为就是李瑞君天天在那里盯着他的烫伤处看。 而且陶满刚才得知今天弟弟也会来，顿时焦虑感快爆炸了。 他知道不能戴口罩是医嘱，只好遵从，又觉得无处可藏，等提前到宴会现场、跟长辈们打了招唿以后，他就独自找了处僻静角落，窝在那里像一只丧气的垂头菇。 李瑞君的母亲是个个头很高很瘦的人，面色苍白，神情寡淡。而他的父亲则身板周正，不怒自威。 陶满看着他们一家子站在一起的背影，就觉得方才自己的问候一点意思也没有。 在场的有谁不知道他是个冒牌货呢？ 随着客人陆续到场，李瑞君很快忙碌起来，顾不上他了。 陶满独自在那坐了一会儿，除在自己家人到场时短暂站起来迎接了一下外，其余时间都在发呆。 过不多久，有个眼熟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和他打招唿：「嗨，又见面了。」 陶满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此人。 一年多以前那场第三实验室的庆功宴上，遇到的那个教他玩鲨鱼玩具的alpha。 「啊，你好。」 陶满记得李瑞君说过这个人不太好，让自己远离。但是社交场合，对方特意来打了招唿，好像也很难躲开。 「上次有点失礼，」对方自我介绍道：「我是军备司令官的儿子，我叫梁段。」 「你好你好。」陶满机械地应付他，心里琢磨着，军备司令官是个多大的官。 「介意我坐这里吗？」梁段指了指陶满边上的空位。 陶满下意识地说：「你最好别坐这。」 「啊？」毫无社交礼节可言的回答让梁段愣了一下。 旋即，这位风流成性的alpha公子哥也干脆捨弃社交外壳，轻佻地吹了一记口哨，问：「为什么呢，小美人？」 陶满被他的离谱用词震惊了，一瞬间呆住，眼睛都睁大了些。 「为、不为什么，您请坐，我、我去拿东西喝，您自便。」 陶满稀里煳涂说了些託词，就想起身开熘。 但是梁段此人具有无赖的所有要素，他看出来陶满的惊慌失措，反而觉得更有意思，立即起了逗人的念头。 他把陶满按回座位：「陶主办想喝什么？我来拿。」 说着，他迅速出声叫住了一位端酒的侍者，从他托盘里取走一杯联邦中心宴用香槟和一杯来自旭阳星系的进口红酒。 「喝过吗？」 陶满老实地摇头。 梁段便简单介绍了两支酒的口感，问他要哪一支。陶满都不想要，又不敢拒绝，一时间欲哭无泪，面对梁段倾斜上半身凑近他的动作，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只能碰到椅背。 第67页 惊慌间，陶满努力寻找着李瑞君。 他很快找到了人。 但是李瑞君正在和陶氏一家子说话。陶斐然低着头正在回通讯器上的消息，十指如飞地打着字，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知地笑容，一看就是在跟穆晋荣发消息。李瑞君提了他几句，陶斐然就抬头笑了笑，说了简短的回答。 陶满便心想，李瑞君一时半会应该是过不来了。 梁段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抬手把陶满的视线虚虚地遮住，笑道：「别看李上将了，再帅的脸天天看也是会腻的吧，偶尔也自我放松一下。来，选一杯。」 陶满愈发紧张，揪住了桌布的一角。 「我……我不喝酒的。」 「那你想喝什么？我帮你拿。要不要鲜榨花虞汁？」 所幸这个时候李瑞君终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解围。 陶满看到李瑞君，立刻求助般望向他，侷促地站了起来。 李瑞君走到陶满身前，态度强硬地示意了梁司令官的方向：「梁先生，令尊在那边。」 梁段又看了陶满一眼，嬉皮笑脸地咧着嘴，道：「看不出来，李上将这么紧张自己的未婚妻啊？」 李瑞君的脸色整个冷了下来。 梁段因他的态度而更觉有趣，沖陶满眨了下左眼，眼神中尽是暧昧：「可惜没机会和陶主办这样有趣的人深入交流，回见啦，我们下次再聊。」 说完，这小纨绔理了理自己根本不皱的衣领，花孔雀似得走了。 陶满紧绷着嘴角，默默坐下来。 李瑞君垂下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火大，又见他蔫蔫的样子，只好说：「不是让你远离这个人吗？」 陶满也很委屈，嘀咕说：「是他缠上来的啊，我能怎么办啊……」 李瑞君的声调高起来：「你可以谢绝他的酒，找个边上人谈一些他不适合加入的话题，或者——」 「那我就是不会啊！我又不是你们！」 话一脱口，蓦地，李瑞君和陶满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陶斐然脑内小剧场： 哥哥是一只（曾经）圆滚滚的大白猫，在冬日宴会上缩成一团，白爪子全部消失，散发着一股忧郁老猫的气质。 同时，他还有猫除了天冷就缩成球以外的其他特质。 比如对着外来入侵者缩手缩脚，压低底盘躲着走，然后对自己的未婚夫挥舞猫猫拳。 - 接下来改成早8：00更新哈！谢谢大家的支持！在此厚着脸皮求收藏求推荐求海星！ 第42章 不速之客 陶满第一次说得这么生气，脸颊都给气红了，虽然他说话的语气还是软乎乎的没什么杀伤力，但依然让李瑞君猝不及防。 发完脾气的陶满也傻了。 如果告诉学生时代的自己，有天会跟李瑞君生气，他应该会信仰崩塌、世界毁灭。 陶满飞速眨了几下眼睛，超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转头跑去了宴厅外的洗手间。 李瑞君一时之间也有点充楞，在「追过去看看」和「不管他」之间摇摆，可是他还没拿定主意，下一瞬就被一位联邦中心要员拉住，聊起了某次活动的紧要布置工作。 没办法，李瑞君只能抽空给陶满发了条消息：「没事吧？」 但是这条消息石沉大海了。 等李瑞君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准备去找他时，就发现陶满已经回到宴厅，这次他学乖了，跟在弟弟身边窝着，因此没有人再去骚扰他。 李瑞君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紧了紧领口，才继续走。 他问陶满：「吃过东西了吗？」 陶满摇了摇头，迅速看了看他就垂下视线来，显得很拘谨，让李瑞君一下子想起他之前刚在间谍事件中脱身那会的模样。 李瑞君无端得心软。 他想，陶满确实不会应付社交场合，不该为难他，梁段的冒犯也不该怪责他。 于是李瑞君语气很好地说：「这里供应的只有甜品，你要不要吃面条或者别的主食？我让厨房去加。」 明明是在哄他，陶满却忽然觉得难过，鼻子尖都红了。 好在他没有丢脸地掉眼泪，也没有纠结刚刚那段插曲，只是看上去依旧蔫了吧唧，说：「我想吃饭。」 「好，我让厨房煮，菜呢？」 「随便。」说完，陶满往弟弟身边靠了点，不说话了。 陶斐然非常意外，待李上将走远，才低声问：「哥你怎么了？生气了？」 陶满虽然天天在心里比来比去，但其实，弟弟也是他为数不多熟悉的朋友。 他松懈下来，伸长双臂压下脑袋瘫在桌上，说：「我不想参加这种宴会！」 陶斐然惊奇地看着自己哥哥，过了会儿，也决定哄哄他。 ——没办法，社恐讨厌宴会，可又不能不来，也怪惨的。 陶斐然要来了一杯果汁给陶满：「这个好喝，你尝尝。」 陶满依言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喝，于是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嘬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 「我今天心情不好，还冲李瑞君发脾气了，唉，我不该来的。」 陶斐然也感觉出来了，便说：「哥，你最近好容易生气哦。」 上回陶满也生李瑞君的气，好像这次更严重。 第68页 陶满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他没有什么交际的经验，更没谈过恋爱，原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接触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就是因为短暂地得到了李瑞君的3年，才开始不对劲。 李瑞君对他很好了，只是不爱他。这有什么办法呢？ 就好像是…… 一只有自知之明的斑鸠占了喜鹊巢，自觉格格不入，因此浑身难受，惴惴不安地过一天又一天。 负面情绪堆积多了，开始蚕食陶满的快乐。 陶满不喜欢这样。 他忽然直起身子，对陶斐然说：「我要自我反省一下了，不能变成一个不开心的人！」 所以过会儿李瑞君回来时，看到的是一个调整好了的陶满。 他和陶斐然不知在聊什么，两颗脑袋挨得很近，说话间双眼弯弯地笑着，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丧气劲了。 李瑞君只当是陶斐然把他哥哄开心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宴会在接近零点时结束。 李家送完客以后，李瑞君才领着陶满回自己家宅子。 两地离得不近，但还好都在将府星上。 一路上李瑞君很沉默，陶满也没有主动说话，不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李瑞君的眼神盯着窗外，脑中却在想陶满。他想今天宴会后半段陶满一直有说有笑的，可不知为何，他莫名感觉陶满和两年前刚来那会不同了。变得……不那么纯粹地快乐。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最近反覆无常的态度应该很伤人，不免愧疚。 窗外飞驰过熟悉的街景，就快到家了。 李瑞君在此刻心想，他其实是挺喜欢陶满的。也许不够爱，但是陶满人很不错，性格也很乖，如果他愿意，两个人维持现状也不错。 因此在快到家时，李瑞君忽然走过来，侧身靠着车窗，跟陶满说话：「最近不高兴？」 陶满呆了一下，摇摇头。犹豫片刻后，他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是不是怕我这个烫伤会破相啊？」 「没有，」李瑞君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是因为你皮肤白，这个印子太显眼了，我想到毕竟是重金属烫的，怕有后遗症。」 「哦。」 两人一起沉默了会儿，李瑞君又补充：「而且……那天的事，其实我有点生气。」 「啊？为什么？」 「你经常这样不注意实验室安全，拿通讯器进实验室。那天你还进放危险品的地方，那时候我就说过你了，只是尽量没说得太严厉，但是你看上去没有很重视。这些都很危险，别再发生了，明白吗？」 陶满这下恍然大悟。 因为李瑞君对于生死安全方面很看重，所以那会儿生他气了。但是李瑞君很好心肠，没有沖自己发火，只是担心那处烫伤。 「哦，我明白了，下次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会长记性的。」他说着，又下意识摸了摸下巴的伤处。 李瑞君出声阻止：「别去碰。」 陶满悻悻地放下手：「有点痒来着。」 说开后，陶满才真心觉得放松。虽然和李瑞君的婚约就快结束，而他还没能让李瑞君爱上自己，不过他好像也并不是完全被讨厌的。 如果可以在最后一年开心一点度过，也是种不留遗憾吧。 李瑞君看陶满真心地笑了，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觉得好笑。 陶满看起来大咧咧，其实也很敏感。但要说他心思敏感，可又非常好哄，并不计较。 哄人不倦的李上将又多看了陶满几眼，想再摸一摸陶满厚实的发顶，可是想到自己越界的那次主动事故，就什么也没做。 他没有发现自己在陶满的事情上少有的不果断。 从不动摇的李上将心有不安，只得挥开脑海中一切尚未成型的念头，鸵鸟般得想，先就这样吧。 - 禄神星系一夜入冬了。 陶满裹得像个长毛大白球一路小跑进了第三实验室，吹到暖气后，才松一口气地解开外衣。 「唿——活过来啦！」 小林开他玩笑：「陶满，你怎么是滚进来的，你的脚呢？」 边上一位师兄更过分：「他哪里是滚进来的，明明是一颠一颠地颠进来的。」 陶满可顾不上他俩，卸了手套围巾后就钻进自己的实验室里去了。 最近一阵子他的伤口长好了，李瑞君态度也变好了，还会时不时跟他在通讯器里聊天。他没有那么沮丧的时候，就开始费心想自己的几个项目，希望近期能有更多结果。 脚不沾地忙活了一天，到下班时间，陶满收到李瑞君的消息说要来接他，便准备早点走。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陶主办，有位先生找你。」 陶满眨眨眼：「啊？谁啊？」 「是我。」一个带着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陶满听到这声音，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感到毛骨悚然。 「额……是、梁先生啊……」 「哈喽。」 梁段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穿得十分骚包，沖陶满打了个招唿。 【作者有话说】 网站新改版后遇到了bug，之前存的两章删掉了qaq 第43章 醋不酸人人自酸 陶满看到这个人就觉得头疼，想赶紧绕行。 可是梁段哪里有那么容易对付，他反覆挡道，陶满走哪边，他就挡哪边，脸上挂着无耻的坏笑，嘴里也不干不净。 第69页 「陶主办去哪啊，走这么急？上次下巴上的草莓印长好了？原本我还觉得怪可爱的呢。陶主办，长得这么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陶满急得上手推人，但是对方是个体格健壮的成年alpha，他推不动。 好不容易绕开一点，眼看能从缝隙里钻过去了，忽然梁段就伸出长臂来，一把把他圈住了！ 「别跑嘛，我只不过来打个招唿。两面之缘，我觉得陶主办太有趣了，要不这样，我来追你吧？」 陶满惊呆。 这时候刚过下班时间，大多数人还在实验室忙，只有小林正巧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这句话顿时雷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他又看到了陶满此刻的表情，乐起来：「陶满，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陶满心说这可真是见鬼了，吓得瞪大眼睛，抄起一块数据板子想把这人打跑。 只是梁段一个侧身躲闪，恰巧撞到了从外头进来的一个人身上。 陶满一愣，顺着那人胸口处朝上看去—— 「李瑞君！」 他叫得很急，让林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瑞君微微皱眉，出手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拉开，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李瑞君的信息素太有压迫性，那小孩总算怂起来，没那么张狂了。 陶满松一口气，赶紧朝李瑞君身边缩。 这个动作大约讨好了alpha，李瑞君原本有些不愉快，此刻神色稍作缓和。 「东西都拿好了？」李瑞君没再去管梁段，看向陶满问。 陶满立即点头：「好了。」 「嗯，走吧。」 他径直朝外走去，脚步迈得很大。陶满只得一路小跑，边套外衣边追上去。 等到星舰上以后李瑞君也没见消气，一路没有理人。陶满看到他的腺体微微发红，可是自己是个beta，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的变化。 到家后，陶满小声地问：「李瑞君？」 李瑞君的脚步顿了一下，忽然转过身来，一只手臂越过陶满的腰伸到后方把门关上，另一只手揽过陶满的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呜哇！」陶满吓得不敢动弹，全身上下只有心跳如雷。 李瑞君喜欢咬陶满后脖颈，但这次的位置比往常都要靠上，估计不好遮。 之后alpha更过分了，把人压在玄关处就吻，动作不太温柔，也完全不说话。 管家原本是在替两人放置大衣围巾的，此刻只好低着头，站远一点待命，假装自己不存在。正在把晚餐摆上桌的厨娘第一时间看傻了，下一刻反应过来，立刻红着脸跳回了厨房里。 陶满被李瑞君半亲半咬了好一会儿，也不敢推拒。 过许久，李瑞君的动作终于缓和些许，但并没有要从他身上起来的意思。 陶满闻到饭菜的味道觉得好饿，肚子忍不住「咕噜」叫了一声，惹得alpha胡来之余，还抽空笑话了他一下。 「……李瑞君……」陶满总算找到勇气，推了推人，但是没用力气。 李瑞君低声说：「别躲。」 陶满便又不挣扎了。 李上将还算有体面，没有在玄关处就把人给办了，而是一路扛回了卧室。但是他没有给陶满留填饱肚子的时间，只给餵了一块小饼干，便叫人先餵饱自己。 事后，陶满蔫蔫地靠床头坐着，吃着重新热一遍的晚饭，边吃边哭。 李瑞君没有吃，站在一旁看他。 他狼吞虎咽了一会儿，才塞着满口的饭，委屈地说：「你干嘛这样？」 李瑞君顿了一下，道：「梁段怎么又找你？他那些话什么意思？」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陶满大爆发。 他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瞪着李瑞君看，眼睛睁到了一个此生最圆的程度，几次三番积蓄下的委屈终于变成泪珠子夺眶而出。 「我怎么知道啊？你讨厌他就骂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过来的啊！」 他喊叫完停了停，更郁闷地说：「你怪我干嘛？！」 李上将在一旁站直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面对梁段时陶满心里应该是很害怕的。 「没怪你。」他只好干巴巴地先解释。 但是解释到一半，他发现无法解释其他事。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细想过刚才为什么要欺负陶满，还要在他身上那么显眼的位置留痕迹。 就像跟人宣示主权一样。 可他并不拥有陶满的主权，也不该想要拥有。 陶满哭累了又很饿，边哭边塞米饭，吃到嘴里咸咸的，脸都跨起来了。 李瑞君只好先认输：「行了，别哭了，是我不好。」 陶满起初没理他。 李瑞君也不敢这时走开，一边守着他吃饭，一边忍不住瞄桌上摆的闹钟，心里读起秒来。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和陶斐然他们做了一样的事。 陶满这次生气只维持了3分多钟。 他红着鼻头抬眼看李瑞君，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李瑞君就知道他气消了。 「我吃完了。」他说得很小声，像自言自语。 李瑞君拿起他的碗，低声问：「刚弄疼你没有？」 问完，便见证了陶满的脸蛋从白煮蛋变成喜蛋。 陶满摇摇头，不说话。 李瑞君又问：「还饿不饿？再加碗饭？」 第70页 陶满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又说：「我要半碗好了。」 「好。」 李瑞君给他添了碗热腾腾的米饭，看他这次速度慢下来，边吃边吸两下鼻子，有点好笑。 过了会儿，李瑞君说：「那个梁段……」 陶满瞬间紧张地抬起头，手里动作也停了。 「你吃你的。我会处理他，你不用去想。」 陶满呆了呆。 他不知道是怎么个「处理」法，但对这样说话的李瑞君很没有抵抗力。 英俊的、总是救他的李上将，仰视的时候能看到非常干练的下颚线条，很有军人的气质。这是陶满一直着迷的千万个理由之一。 陶满心想，他努力追着李瑞君跑的这几年并不快乐，但是…… 李瑞君真的好好啊。 就仿佛身处宿命之中，陶满不管多想抽身，只要待在李瑞君身边，和他说话，看他做一些简单的事，他便无力还手，也完全不想要抵抗了。 陶满猜李瑞君其实不会喜欢像他这样无脑的人，但是他也拿自己很没办法。 所以只能仗着像弟弟几分的脸，和意外获得来的婚约，换取名不正言不顺的靠近他的机会。 可是，李瑞君的喜欢真的好难，让李瑞君少厌弃自己都已经不容易了。 - 一个多月后，李瑞君的事办成了。 他托李添漫的关系，在一次晚宴上「巧遇」了梁段的父亲，交谈了几句，这位军备司令官居然痛下决心要出手教育逆子，亲自把人送去了军营里。 事成后李瑞君去了趟李添漫的办公室表达感谢。 李添漫泡了茶款待，两人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 几个无意义的话题过后，李添漫忽然问：「这次的事，是和陶主办有关？」 李瑞君动作微滞。 李添漫不浪费时间，一阵见血地问：「你母亲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我也看到了，你是在吃他的醋吗，瑞君？」 李瑞君手指无端收紧，双手相互交握在了一起。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陶满的？」 李瑞君沉默很久，才说：「我不应该这样。」 李添漫闻言，嘆了口气：「很多事倒也没有那么多应不应该。如果你担心自己『失控』，我们也可以跟陶氏争取提前结束婚约。」 「如果……我想维持现状一段时间呢？」 李添漫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耸耸肩：「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44章 错身的双星 将府星上，李上将大宅里的氛围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在里头住了2年多的陶主办此前并不多被重视，李上将的父亲母亲在公开场合都与他不热络，宅子里的佣人更是从一开始就不拿他当一回事。 可是近来，李母倒是公开发了一次家庭聚餐，专门和陶主办合了影，虽说是为李昱的选举造势，好歹也算是种承认。佣人中为首的老管家也会主动替陶主办收拾衣物了，厨房和花园里的人与他关系也不错，俨然当他是宅子里的另一位主人。 在这一切改变之中，最秘而不宣的事情或许是李上将不再让时医生提供压制敏感期的药物。 李瑞君最近突然变得很忙，但敏感期前一天必定回家，频率大概是1-2月里会有一次。 起初面对李瑞君的主动，陶满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不过很快，他也推算出了李瑞君是为敏感期才回来找他的。这样一想，李上将很有种古典的alpha品德，敏感期只会去找自己的omega。 只不过陶满并不是omega，也没那么名正言顺。 在这些过程中，陶满发现alpha的抑制药副作用很大，长期使用或许会让alpha喜欢咬人——连beta都咬！ 不过陶满嘻嘻哈哈地面对李瑞君，心里却还是挺苦闷的。这些苦闷不好和外人说，只能跟他的弟弟兼假想情敌陶斐然商量。 所以有一天，陶满找了陶斐然出来喝果汁。 「我真的很想留下来，唉。」陶满托着腮说。 陶斐然嘬着甜甜的果汁，道：「那你还有多久啊？」 「179天，零4小时3分钟。」 陶斐然沉默了一会儿，道：「好精准！」 「那肯定啊，跟钛材料实验一样争取到最后一秒吧，唉。」唉声嘆气的陶满把脸压在果汁瓶壁上，白白的脸颊像一只被扯成大饼的包子。 「哥，那你的困境在哪个因素上？李上将最近不回家吗？」 「他……」陶满挠了挠头，「敏感期会回来、那个。」 「哦哦。」陶斐然秒懂。 「其他时间很少回来，哦，昨天晚上回来，还吃了碗面当宵夜。他吃的时候叫我陪他，但是也没聊几句话。」 「啊，有点像那种中年夫妻。」 陶满歪了歪头：「是吗？」 转念一想，陶斐然这个小屁孩懂什么中年夫妻，便把这话抛开了。 「他或许是忙呢？」 「可能是。听说要在安防部下设新部委，他要去那管事了，还有一桩案子，要他跑法庭执行署和检察厅，」陶满说完，又衷心感慨道，「他好厉害啊……不像我，已经失败到第118号项目了。」 「燃料的技术突破太难了。」 「是呀。」 兄弟俩不约而同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陶满声音很轻地道：「李瑞君可能还是想找个omega，每次那个的时候他都想咬腺体。斐然，你说，李瑞君的味道是不是很好闻？」 第71页 或许是由于哥哥声音里充满了求而不得的遗憾和嚮往，让陶斐然这个轻易就能闻到的人感到不安。 「嗯……就是雪的味道啦，挺干净的，下雪天你去外面站着就闻到啦。」陶斐然试图安慰他。 「是吗？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他现在没有赶我走，但是如果哪天他遇到自己喜欢的omega，我那时候可怎么办呢？」 陶斐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斐然，家里我的房间还在吗？」陶满忽然问。 「爸爸妈妈让改成我将来用的儿童房，不过我早晚和穆晋荣搬出去住，所以没有动。哥，你要回家住的话，我让阿姨收拾。」 陶满默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用了，我名下其实还有一套妈妈留的空房。而且我大多数时间住宿舍，不回家。」 「哦，那也好。」 这时候陶满的通讯器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明叔来电。 「餵？明叔？」 「陶先生，您今晚回家吗？先生喝多了，刚到家，问及您。」 陶满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哦好，我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后直接打了个星际摆渡车，跟陶斐然解释说：「李瑞君酒量很好，我没见他喝多过，应该会很难受，我得回去照顾一下。」 陶斐然立即道：「好，哥你快去吧，我叫穆晋荣来接我。」 陶满飞速赶回家时，李瑞君躺在自己的床上，脸色很不好，且一身浓烈的酒味。 「李瑞君？你没事吧？」 见陶满到了，一旁的明叔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李瑞君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便撑起来，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用力一把将陶满拉上了床，一个翻身压住。 「李、李瑞君？」 李瑞君扯了陶满的脸颊肉，没头没脑地嘟哝着：「瘦的，不够肉了。」 陶满被他扯得发麻，震惊道：「不是你嫌我胖嘛！」 李瑞君似乎被问倒了，认认真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陶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但深知不能和醉鬼讲逻辑，只好从善如流：「没关系。」 李瑞君便点点头，一脸严肃。 下一刻，表情一本正经的李上将又循着本能去咬了陶满的后脖颈。 「嘶——」 那里的皮被他咬破过许多次，非常生嫩。他一碰上去，陶满就吃不住疼，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瑞君停下来没再动作。 他迷迷瞪瞪地和陶满额头相贴，含煳地说：「想要你……你不是也说想让我标记？在时诘那儿，他说你想做omega是为我。」 陶满眼神一沉。他是想，但做不成，因此更加难过。 醉酒的李瑞君把陶满的神色看得很紧：「……怎么不高兴了？」 陶满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李瑞君等了他一会儿却没等到回答，忽然间开始哼哼唧唧地往他颈间拱，像只小猪。陶满被他蹭得脸红脖子粗，费好大劲才把他按住。下一刻，李瑞君忽然往他胸口一倒头，彻底睡熟了。 缓过神以后，陶满忽然眨了眨眼。 李瑞君这样…… 还怪可爱的！ - 李瑞君酒醒后记不清事情，但看到陶满睡在了自己房间里，还被自己抱着，衣服倒是都好好穿着。 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李瑞君没有和陶满打照面，而是自行去上班了。 陶满一觉睡到近中午，耽误了半天工作。 他醒来第一反应就觉得不在自己房间里，过了几分钟，才缓慢坐起来。 李瑞君昨天什么也没做，只咬破了他后颈的那块皮肤。陶满想揉一下，伸手碰时觉得生疼，就算了。 他起来洗漱完，问管家：「明叔，李瑞君早上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管家诚实地回答。 陶满低落地点了点头：「哦。我还想要一张创口贴。」 「好的，我这就去拿。」 管家走开后，陶满没有立即去吃饭。他睡了那么久，却不太饿。 他走在「家」的各处随意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东西真不少，尤其是客厅玄关处的轮滑鞋，占据了一整个多层鞋柜。 陶满犹豫片刻后弯下腰，挑选了两双最不喜欢的，拿袋子装了起来。 管家拿着创口贴过来，问：「陶先生，这是？」 「我想带去实验室。」 「好的，我替您放星舰上去吧。」 陶满愣了一下：「星舰？」 「先生今天上班没坐星舰，所以司机可以送您过去。」 「哦，谢谢。」 陶满客气地向管家道了谢，加快速度吃了这顿早午饭，才去上班。 第45章 是我该走了 一转眼，禄神星系进入极短的夏季。 李瑞君越发忙了，陶满开始磨磨蹭蹭地收拾自己摆在家中各处的物件，又频繁跑去看那棵茫茫树，李上将对此一无所知。 明天是第三实验室的集体公休日。 小林穿得清爽可爱，从陶满身边路过，发现了还在磨叽的他：「咦？陶满，还不下班？」 陶满心里很是犹豫，他在李瑞君那的「房租」好像快要到期了，但最近总见不到对方，别说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了，连好好告别都办不到。 这些话不能和小林说，陶满只能摇摇头，问：「你去相亲啊？」 第72页 「不是啦，今天要去和时医生吃个饭。」 陶满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不甚关心地点点头：「哦。」 小林更惊讶了：「已经连这样的消息都惊不到你了吗？还有我今天穿了钛系列拟人漫画的t恤唉，你居然也没注意到？」 陶满这才看到他的衣服上印着两人都很喜欢的那套漫画。 小林不禁担忧起来：「陶满？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陶满纠结地不行，托起腮帮子垮起脸，「哼嗯，我不玩儿了！李瑞君到底在忙什么啊——」 小林听到这，笑起来：「嗨呀又是李上将的事啊，他不是前几天跟你打了视频电话吗？我都听到你腻歪的声音了，就在休息区那里。」 「他是来检查我有没有在实验室违规操作的。」 「那也是很关心你啊，有什么不好？哦，我知道了，是因为很久没见面，所以你焦虑了，既然如此，你干嘛不主动去安防部找他呢？」 陶满一听就摆手又摇头：「不行，他会生气的。」 「我觉得他不会。」小林很有把握地说。 陶满被他怂恿了一番后，忽然也很想去安防部看一看。上回被带去谈话时他没有好好看过，这次如果李瑞君不生气，他可以和李瑞君的同僚们混个脸熟。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决定明天利用公休去一趟，看看安防部到底有多忙。 - 第二天一大清早，陶满出发了。 他做了一套非常q弹的解压球，在半程时给李瑞君发了消息，说准备送去给他。 陶满的手指在通讯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又编辑了一条新消息发过去：等会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吗？就在你们食堂好了，我不打扰你。 陶满想吃饭时趁机问问李瑞君，是不是到期他就要搬走。 他当然不想走，可其实陶满自己心里也在动摇。如果李瑞君永远不会爱上自己，那他留在那里有什么意义呢？继续玩扮演陶斐然的游戏？然后忐忑地等李瑞君真正的爱人到来的那一刻，再像小丑一样退场吗？ 陶满不介意做小丑。他在身材很差很差的学生时代就经常成为别人闹笑的对象，被取笑时他其实不伤心，只有一点尴尬。 可如果要在李瑞君的世界里做这个小丑的话，对他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 陶满一路等待李瑞君的回答，但是直到来到安防部的楼下，通讯器也没有响过。 他慢吞吞走过去，跟门卫解释自己的来意，随即门卫请示了一个被称为「朱副官」的人，将陶满带到楼里。 从电梯里出来一个个子挺高的中年alpha。 他朝陶满走来，客气地打了招唿：「陶主办好，我是李上将的副官，他现在去联邦检察厅了，烦您先到接待室坐等一会。」 陶满立刻点头：「哦，好的。」 朱副官陪同陶满上楼，一路上，陶满好奇地询问：「他很忙吗？你是他的副官，应该也很忙吧，我是不是有点打扰了？」 「哦，不是的，」朱副官客气地摆摆手，「我们前阵子在忙新部委设立的事，现在结束了，已经不那么忙了，不算打扰。只是李上将还要处理他老师的案子，这是他的个人事宜，我们没有参与。」 「老师？」 陶满没有听李瑞君提起过这件事，正想细问，这时有个非常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样啊……不，还是麻烦你，这样替我上心，我真是……」 这个好听的声音应该正在跟人通话，语气很遗憾的样子，说到一半时，忽然要哭起来。他努力压制了哭的声音，不过听上去反倒更让人怜惜了。 陶满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后，看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个长相白净甜美的omega，个子有点矮，皮肤很白，水朦朦的泪眼像幼年的鹿，长得……和陶斐然有几分神似。 朱副官看了陶满一眼，解释道：「那是李上将的新副官，我因为岗位变动的关系，就不跟着李上将去新部委了，到时会是这位胡宁先生接替我的工作。」 陶满点了点头：「哦，是这样。」 朱副官停顿片刻后，引陶满去了隔壁接待室。 他帮陶满拿来一杯热茶便准备离开，下一刻，陶满忍不住倾身向前，勉强叫住他：「朱副官——那个，李瑞君的老师，是怎么回事啊？」 朱副官道：「哦，好像是李上将曾经的恩师被判了受贿、渎职等几项重罪，而且是密判，其中牵扯很广，听李上将的意思应该是被人构陷的，现在李上将联合了几个当时的学生一起在应对这桩案子，准备上诉。」 「哦。」 不知为何，朱副官显出犹疑的神情，事情说完了，却没有立即要走。 陶满便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隐情吗？」 「哦，倒不是什么隐情，而是……」朱副官看了陶满一眼，「这位老师，就是刚才那位胡宁先生的父亲，李上将也是答应了胡宁先生的请求才接下这桩案子的。」 陶满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话。 对方的意思很明白了，胡宁，应该就是李瑞君很久不回家的理由。 陶满讷讷地点头道谢，目光一路随着朱副官离开，又朝外张望了一下。那个声音好听、长得像陶斐然的omega的电话还没有结束，难怪自己收不到回復呢。 第73页 他捧着通讯器等了一会儿，胡宁的通话结束后过了几分钟，才收到李瑞君的消息。 「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不在，要很晚回来，你把东西交给朱副官就可以了。我的饭卡在抽屉里，你拿去食堂刷。」 过了会儿，李瑞君又迅速来了一条消息：「钱包也在抽屉里，对面有家餐馆还不错，可以试试。」 陶满蔫蔫的看着这几条信息，反覆读了几遍。 他不是想来吃饭啊，只是想找个机会，跟李瑞君一起聊聊天而已。 陶满在通讯器上打字：「那算了，我今天公休，自己先回家了。」 李瑞君那边答覆：「好，路上小心。」 陶满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那你今晚回家吗？」 「应该不回了，要去外星系。」李瑞君回。 「好的。」 陶满坐在接待室捧着一杯热茶发了会儿呆，感觉自己和上一次来并没什么区别。 李瑞君不和他见面，应该是想要体面地结束关系吧，可能他以为不需要和陶满说清楚，就能得到心照不宣的结果，陶满会在婚约结束后，规规矩矩地离开。 他把陶满想得太聪明了。 陶满没有喝那杯茶，站起身离开接待室。外头胡宁正在和一些人说话，他在人群中很自如，和陶斐然的气质也很像，有种自信与高傲的友善，和刚才他打电话的样子不同。 陶满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向电梯口保安问了朱副官的办公室，把东西留下就离开了。 他回到将府星，明叔给他开了门，非常惊讶地道：「陶先生？您怎么今天回来了，我们没有准备午餐。」 陶满说：「没关系，我只是……收拾些东西去宿舍。」 「这样啊，那我帮您备个收纳袋。」 「谢谢。」陶满真诚地向老管家道了谢，转而走进去，一路先去了院子里。 李瑞君的花园很美，有一流的园丁替他打理，四季都有风景。而他的茫茫树孤零零地待在角落，没有开花，也没有长高。 陶满这时才想到，茫茫树没有人浇水，应该活不了。 如果它开不了花，李瑞君可能完全无法注意到它，那自己费心留下的唯一能让李瑞君想起自己的东西也没用了。 他可以给李瑞君採摘鲜花放进办公室，但李瑞君不会留意。他也可以研究很久的食谱，给李瑞君做一份酱丝炖肉，可李瑞君不吃便当。他是个追人都追不到点子上来的傻子，也许连同电子菩萨给的那1%的概率，也是因为四捨五入才得来的。 这一认知让陶满更觉沮丧。 - 陶满早前就开始考虑离开的事，虽然一心想留下，却也一心认为自己留不下，所以整理了一些轮滑鞋、衣物、书籍走。 最近一个月，他又理了一批，现在所剩无几。 老管家和厨娘都很好心，劝他再去劝劝李瑞君，但陶满脸皮薄，去过安防部一次，不想再去了。 李瑞君没有回过家，好像因为那桩案子不好办，因此每天在外头忙碌奔波。 期间，李瑞君只和陶满一周通一次电话，陶满识趣地没提分别的话题，所以每次都能得到大约3-5分钟的氛围良好的通话。 婚约到期前3天，李瑞君电话告知陶满要出一次长差，追捕一个重要人证。 陶满便懂了，这是给他体面离开的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 出差中的李上将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通讯器。 「糟了，后院起火了！」 第46章 惹恼先生 其实陶满很想跟李瑞君当面道别一下，但是李瑞君可能并不想。 所以陶满给李瑞君最后发了一条离开的消息，告知他应该没有落下什么在家里，并祝他「天天开心」。 陶满和李瑞君家里的佣人、管家、茫茫树分别说再见，随后好心地管家给他叫了一艘载客星舰，他得以更快赶到长途星舰码头。 陶满没有独立买过长途票，找了许久才排到队，坐上舰。 还好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大多数东西提前搬进宿舍收起来了，不然应该会很狼狈。 陶满一边庆幸之余，一边拿出通讯器来看。 没有李瑞君的回覆。 陶满便接受了现实，嘆了口气，看向舷窗外。 他无处可去了，只好先搬去禄神星系外几光年的一处房产，那是妈妈名下唯一的东西，在她死后被国际法庭判给了独子陶满。 房产所在星系偏远又落后，位于其中一个小星球上的小乡村，陶满下长途星舰后转了几趟车，天黑才到地方。 房子周围杂草丛生，到处是颗粒细腻的银灰色沙尘，陶满走一步，脚下跟着扬起一卷沙。 刚进屋，一股子发霉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他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灯，只好借窗外的月色把东西先放下。 陶满四处看了一圈，一时有点懵，不知晚上要怎么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器忽然响了。 陶满吓一跳，赶紧拿出来一看，是李瑞君的来电。 「餵？」 「你怎么回事？！谁跟你说让你搬走了？！为什么不来跟我确认一下？！」电话那头的李瑞君听上去非常生气，噼头盖脸就是一顿吼。 陶满呆了呆：「不是……婚约到期了吗？」 第74页 「我让你走了吗？！」 「我……你最近一直很忙，我就想不打扰你比较好。」陶满小声说。 李瑞君很少有语气这样沖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很克制情绪，所以陶满此刻有点心虚了。 李瑞君气得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才问：「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明元星系外轨道第9卫星上，靠……」 「直接发定位给我。」 「哦，」陶满把定位发给他，问，「你要干嘛啊？」 李瑞君道：「我明天会让明叔先过来一趟，把你接回去。等我回来收拾你。」 陶满眨巴着眼睛，有点意外。他见过李瑞君生气，但没见过气急到吼的李瑞君，感觉自己闯了什么大祸，可想想又觉得委屈。 他看了看房子里，虽然这处房产很破败，但好不容易到这儿了。况且，李瑞君身边不是还有那个胡宁吗，他回去做什么？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我不回去了。」 李瑞君那头似乎也很意外，慢半拍地问：「为什么？」 「你、你不是有新认识的omega了嘛？那个胡宁，我在你办公室见到了。」 「你……」 「他挺好看的，又是omega，又和你是同事，应该……」 李瑞君气笑了：「陶满，你在扯什么玩意儿？」 两边都一下子沉默起来。 过了会儿，李瑞君又问：「是为这个才走的？」 陶满说：「不是啊，我们不是婚约到期了吗？我只是……本来还想再努力一下的。那个胡宁……」 李瑞君一听他又提这个名字，顿时怒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无理取闹！」 陶满也不高兴起来：「我没有无理取闹！」 他长途跋涉了一整天，带着行李转车的过程很艰难，也没顾上吃饭喝水，现在人又累又渴，房子里也没有亮光，黑暗中更觉得沮丧了。 「你说和他没关系，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为他爸爸的案子跑了这么久，为了帮他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找证据，我想跟你吃一次饭都不可以吗？！」陶满一股脑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顺的一次对李瑞君上将的质询。 李上将被问得无言了好一会儿，末了才道：「你是在发什么神经？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我替我老师跑他的案子，这还要跟你交代是吧？」 他冷冷地说：「陶满，别太幼稚。」 陶满长久没接话。 李瑞君那头等了会，没有继续等下去，只是说「总之明天我会先让明叔过来」就挂了。 陶满听了会儿忙音，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该挂断了，才把通讯器收起来。 房子里今晚应该是无法住人了，他拿上钱包走到外头，找到一家有亮光的旅馆，在一张很小、很硬的铁丝床上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回房子里去收拾。 他得知这一整个星系都没有电能，是用灰沙砾点燃常燃草来照明的，现在明元星系正大力开发潮汐能来发电，但除去主星外，其余地方依旧用不上电。 没办法，陶满自己收集了一堆沙子和草杆子，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 忙活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小型摆渡舰接驳的声音。 陶满抬头看去，见是明叔从上面下来。 在这么荒芜偏远的陌生外乡见到明叔竟然让陶满心头一酸，不过他还是很警惕地往后退了点，害怕明叔硬要他回去。 陶满已经想好了，是李瑞君自己没有说清楚的，莫名其妙的，他才不要这么听话，让回去就回去。 再怎么样也要听他说清楚和胡宁的关系。 明叔走过来，恭敬地向他打招唿：「陶先生，先生让我来帮您收拾一下，他让您还是住回家里去。」 陶满反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我跟他说过了的，我不回去。」 他把昨天和前几天发生的事，包括胡宁此人的存在，都和明叔说了。 明叔也十分惊讶：「什么？有个omega？」 「对啊对啊，他明明这么尽心尽力帮人家，可是一点也没告诉我，还说什么没关系。」 陶满此刻没有见到李瑞君本人，因此非常有骨气，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他说我没权利过问胡宁的事，但现在是他想让我回去唉！」 明叔犹豫了一下，说：「既然您不想现在回去……那我也不好白来一趟，陶先生，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啊？哦，还真有，」陶满看了看乱糟糟的屋子，「能帮我一起收拾一下吗？不用很到位，我只想今晚能睡觉就行，不想再去睡旅店了。」 「好的，」明叔观察了一下屋内状况，「我建议先从清除墙壁灰尘入手。」 「好。」 说干就干。陶满有明叔帮忙，一下子有效率多了，两人花费小半天时间，把整栋房子清理了一遍。 入夜，陶满收拾出一个客卧来，叫明叔可以暂住在这间。 简单的用了一餐后两人开始拖地。 这时候，李瑞君打来了视频通话。陶满慢吞吞地接起来，就着常燃草昏暗的光线，心虚地说：「你干嘛又打来啊？」 那头的李瑞君无语，问：「明叔呢？」 「在那。」陶满把镜头对准明叔拍了拍。 「……他这是在干嘛？」 第75页 「帮我拖地。」 「……还不回家？」 陶满摇摇头。 李瑞君的脸还是很帅，有半圈鬍渣也不影响他的英俊，但陶满只是像回到过去的「旁观者」的身份，礼貌地隔着屏幕看他，默默在心底里犯痴。 视频那头的李瑞君听陶满拒绝自己，顿时黑了脸。 「陶满！别惹我生气！」 陶满也努力做到气势汹汹：「那你自己来接我！」 「别胡闹！我这还有重要证据要跟！」 「那你去忙你的案子吧！」 陶满一怒之下，果断挂掉了李瑞君的视频电话。 第47章 没有闹，绝对没有闹！ 陶满在老房子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回禄神星系上班。 等人到研究院，已经是快翻白眼的程度了。 「3个半小时，小林，通勤整整要3个半小时。」陶满的语气轻飘飘，听上去快升天了。 不仅是因为起得早，昨晚他睡得也不好，脑子里乱糟糟地想李瑞君的事。 原来李瑞君并没有想让他离开，但是陶满开心不起来。 明明从李瑞君身上获得过一些温柔的关照，照理说，他应该要知足。但是李瑞君没给过陶满的真心的喜欢，让他反覆煎熬，难以释怀。 林鄄非常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陶满丧丧地说完，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有多少底气够他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要回李瑞君身边去。 过了会儿，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发出闷闷的很大一声：「啊！这样根本没有意义！」 林鄄奇道：「什么没有意义？陶满，你到底在说什么？」 陶满总算抬起脸来，白脸颊已经憋得发红了。他说：「我说我和李瑞君。」 「啊？你们怎么了？李上将变心了？不爱你了？」小林完全看不懂他。 「……没什么。」 陶满没在李瑞君身上感受到被在意，更遑论爱。他想谈一谈婚约到期的事，只求一顿午餐的时间，可是求而不得。当他自觉地离开，李瑞君又不愿多分一些耐心给他，好好聊聊胡宁，只是命令他回去。他不过是想要个说法，哪怕是哄他的假话，也求而不得。 也许是他太贪心了，因为和李瑞君接过吻，头顶的髮丝被亲密地触碰过，肌肤相贴时也背着身拥抱过，才会觉得做感情戏里的npc那么不够。 陶满心想，他离开李瑞君家时觉得好难过、好遗憾，理智说要承认自己的得不到，心底里却仍然难以接受。 现在李瑞君说着要他回去，可并不爱他，他好像更难过了。 「小林……」 「嗯？」林鄄觉得陶满下一秒就要哭，赶紧坐下来倾听。 但是陶满只是情绪低落，自顾自地说：「是不是我和李瑞君不太般配？」 小林一时无法回答，谨慎地沉默了。 陶满便垂下头：「我也知道啊。既然我配不上，那我自己走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还要……」 他没有说下去。 小林一脸懵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没事，世上好alpha那么多，我们再去找下一个！」 但是陶满狂摇头。 过了会儿，陶满停下来，沉闷地说：「我好讨厌自己。」 「啊？」 「要是能不喜欢他就好了……我不喜欢自己这样子。」 又过不多时，小林还没找到安抚陶满的办法，但是陶满先一步自己调整完了。他站起身，忽然用很平直的语气说：「我要去实验室了。」 小林很担心地跟着站起来：「陶满？」 陶满垂头看看自己的办公桌，手指按在桌子边缘：「小林，你考进研究院的那天高兴吗？」 「我？高兴啊，高兴疯了，很少有omega能进研究院的。」 「嗯，我那天也非常高兴，应该能排『人生最高兴的一天』前3吧。」 陶满沉默了一小会儿，便接着说：「虽然每天抱怨，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待在实验室的。相比之下，喜欢李瑞君和不喜欢李瑞君都好难，我不想天天去想这件事了，也许忙起来就好，你说呢？做燃料研究也挺难的，不过好歹更有意义吧？」 小林犹豫了一下，道：「喜欢李上将让你这么难过的话，我觉得是没什么意义。」 「嗯，」陶满像是要说服自己，非常郑重地点头，「还是做研究好，成功还是失败，结果都明明白白的。」 「是唉。」 陶满看似说服了自己，于是一鼓作气抄起桌上的笔记和资料：「好了，我去实验室了。」 说完他很不好意思地向倾听者小林道了谢，跑开去了。 陶满在实验室待了整整18个小时，直接待到了后半夜，远超过去最长记录。 他很久没有那么专心地对付手边的材料和数据了，一时间都不觉得疲劳，反而一身轻松似得，像重新活了一次，找回了最初沉浸在实验里头的快乐。 初晨的露水气味里，陶满心满意足地收工，走出实验室时还不忘跟小林发消息。 「我发现低温钛的研究数据还是太少了，现在有几个不同参照的实验组数据都证明低温钛的一些猜想性能有机会突破长途重载货和实战作战的技术瓶颈，我还是得再打一份申请上去，试试能不能要到上面的同意，去冰封星系挖几块低温钛回来。」 第76页 他的长消息石沉大海，毕竟这个时间点小林肯定还没起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李瑞君给他打过几个电话，还有3条信息。 「人呢？」 「别闹了，接电话。」 「在干嘛？」 最近一条是半夜里的，距离现在就半个多小时前。 陶满正看着消息记录发呆，新的来自李瑞君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陶满手指一顿，还是接了起来。 两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过了几秒，李瑞君不太确定地道：「陶满？」 陶满忽然鼻子一酸。 他做了一整天的调整，好像也调整得很成功，但只要听到李瑞君叫他，他还是难过。 「嗯。」陶满尽量轻声地回答，不让李瑞君察觉他的异样。 电话那头李瑞君的声音也并不像之前那么生硬了，他说：「怎么一天没接电话？」 「在做实验。」 想了想，陶满又补充道：「是你叫我不要把通讯器带进实验室的。」 李瑞君很无语，只好说：「一天都在实验室？」 「对啊。」 「那现在在哪？」 「刚出来，还在研究院。」陶满朝自己的办公位走去，目光盯着自己脚上踢踢踏踏的厚拖鞋。 李瑞君似乎听出他的情绪低落，进一步缓和了语气，说：「陶满，我还在跟老师的案子，现在很多证据都表明他是被人冤枉的，只有我这个身份和层级的人介入，许多事才好办，才有翻案的可能。我不是为了胡宁才接的案子，明白吗？」 陶满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李瑞君是在跟自己解释。 「我……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啊？」 李瑞君沉默了。 「我问了几次你在忙什么，你都没有说起胡宁。」 「我没事跟你提同事干嘛？」 「你平时会提别人啊，你的副官、上司、隔壁办公室新来的秘书，都说起过。」陶满意外地发现自己记忆力原来这么好。 李瑞君深吸一口气，道：「陶满，懂事一点行不行？」 他问得并不严厉，反倒有种无奈和纵容的语气，不过陶满没有听出来。情绪不好的陶满比平时更不聪明，他只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并没有不懂事。 李瑞君重重嘆了口气，道：「我快要出发了，这次行动顺利的话，我们能抓捕到重要的在逃人证，很多事都会有眉目，我就能回来了。」 陶满没有接话。 李瑞君又说：「是不是一定要我回来接你才肯回家？」 陶满愣了愣，含含煳煳不清不楚地应答：「嗯……」 李瑞君在电话那头轻哼了一声，说：「行吧。好了，我要挂了，别熬夜做实验。」 「哦，拜拜。」 陶满挂掉电话，在座位上坐了会儿。 接着，他打开电脑去找一篇以前写过的关于申请前往冰封星系去採集低温钛的项目申报书，开始着手修改。 陶满一直没有休息，也没空停下来想李瑞君。 他把这一整天的实验收穫整理出来贴进申报书，做为非常过硬的申请依据，数据和图表众多，援引文献繁杂，花费了他很多精力。好不容易写完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同事来上班。 陶满伸了个懒腰。 伸到一半，通讯器提示收到一条消息。 陶满起初还以为是李瑞君，有点扭捏地拿起来看，结果并不是他，是自己爸爸陶钦德。 万年不曾联繫的陶钦德先生这天给他发了一段文字： 「陶满，星球综合办来统计人口登记信息，我帮你把登记记录迁出了，你可自行安排迁入现在的地址或者研究院，方便你工作开展。」 假客套的几句话，让陶满一下宕机在原地。 陶钦德当然知道陶满没办法在李瑞君家里做人口迁入，所以陶满的选择几乎只有唯一的一个——研究院。但他也许不知道，研究院的迁入人口名额只给外星系特聘人员开放。 这下陶满只能迁到明元星系上去了。 第48章 其实也无处可去 明元星系的人口办理点在他们主星上，陶满下班后过去了一趟，想赶紧让自己重新拥有登记信息。 但事情不太顺利。 办公点的工作人员礼貌告知他：「抱歉，我们星系无法接收流浪人口。」 陶满立刻说：「我不是流浪人口，我以前是禄神星系的，昨天才做的迁出。」 「如果您直接从禄神星系迁入的话是可以的，但是您先迁出了，就成为了流浪人口，那我们就无法接收……哦，对不起，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迁入的。」 陶满双眼睁大了：「什么办法？」 「办理移民手续的话是可以的，具体您可谘询移民办事处，出门左拐走一段路就到。」 「好的，谢谢。」 陶满火急火燎地跑出人口办，又赶着在关门前去了移民办。 移民办的工作人员非常熟练地告知他：「流浪人口办理移民手续需满足本星系内经济类贡献1000万元，或者重大事件中有特殊贡献获得星系勋章的，再或者走其他移民渠道。」 陶满只能问：「那什么是其他渠道呢？」 「嗯……」工作人员反覆翻看手边一本厚厚的书籍，最后说，「这里没有明确，不过您可以关注光年论坛上我们办事处的官方帐号，上面会有一些临时移民方案的。」 第77页 陶满听下来，知道自己大概是办不成了，只好一边关注了帐号，一边离开办事处。 他走到街上时觉得分外疲倦，好不容易想投身实验的那点热情也冰冷了。 此时明元星系入夜，本地的灯火是常燃草燃烧时特有的那种发黄的昏暗色调。气温骤降，陶满从这里离开还得等摆渡舰只，在站台又冷又饿地缩着，心里想，今天得先回妈妈的房子住一晚了。 等了大概十分钟，不见摆渡舰来，倒是等来一个电话。 李瑞君的声音沙沙的，从通讯器里传出来：「你现在在哪里？」 陶满愣了愣，小声问：「你回来了吗？」 「嗯，所以问你现在在哪？过来接你。」 陶满微微低下头，思绪十分混乱且沮丧，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过一小会儿，他说：「那我们在上次我定位的地方见吧。」 李瑞君有点意外：「你不在宿舍？去明元星系了？」 「嗯……」 「好吧，我现在过来。」 陶满觉得李瑞君的声音听上去也有点累，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是为胡宁，他心疼的样子就像个小丑。 再一刻钟后，短途摆渡舰到了，陶满拖着脚步上了舰。 他在舰上短暂睡了一觉，梦见自己在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里航行，一直往前一直往前，也不知要去哪里。他只觉得自己是要去找李瑞君，又好像不是，好像李瑞君已经找到了，但梦里的他没有管，还在一直找。 这个无聊至极的梦一直折磨他到站，他被报站声惊醒，匆匆跑下舰。 又走了段路，才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明叔已经回去了，陶满原本也没打算这么快回来住，所以什么都没置办，看上去又空又穷的样子。陶满想到一会儿李瑞君要来，觉得这里很拿不出手，于是想办法用自己带回的各种东西尽力做了装饰，又打扫了一次门面。 李瑞君很晚才到，脸上残留着一丝愠色，不过他颳了鬍子、洗过头髮，衣服也是新换的。 他没注意陶满家里哪干净哪陈旧，只是微微皱眉，说：「这里怎么这么暗？」 陶满解释说：「明元星系没有电。」 「哦，我说呢。」 大概因为很晚了，李瑞君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上次去找我吃饭，是那次看到的胡副官？」 陶满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瑞君深深看着他，觉得他这样低垂着脑袋的样子让人恻隐。 「我没和你说，只是觉得没必要，但我也没想让你离开。胡副官只是个同事而已，没什么的。」 李瑞君说的话，正是陶满想听的。但也仅此而已。 他没再解释更多，或许是觉得自己和陶满解释太多显得可笑。 陶满踯躅着，想再从李上将不给情面的嘴里套出些许好听的话来，好说服自己跟他回去：「那你为什么非要我回去啊？我们不是婚约到期了吗？」 李瑞君一听他提婚约就头疼，眉头深深皱起来。 他都已经和李添漫那头请示了想把陶满留下，现在倒好，陶满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岂有此理。 一下子不耐烦起来的李上将不想再大晚上和陶满扯皮，直接迈了一大步上前，抓住陶满的胳膊拉过来。 他熟练地做了一个反手抱的动作，一翻臂膀，把陶满直接单肩扛了起来。 「呜哇——」 陶满惊叫的时候，李瑞君快步走到了屋外，朝自家星舰走去。 被扛起来的陶满只觉得视角旋转得极其难受，又害怕要掉下去，只能牢牢抓紧李瑞君的衣服。 「李、李瑞君，你先放我下来，我、我要锁门！」 李瑞君没理他：「这破房子还要锁？」 他上了星舰，把人丢进长沙发里头，转身调高了舰舱内的温度：「明叔，给他倒杯水。」 陶满这才从晕乎和震惊中反应过来，发现明叔也在。 明叔给了他水，并说：「先生让我一起来劝劝您。」 陶满撇撇嘴，小声说：「他也没要劝我啊，明明就是硬来的。」 这话叫李瑞君听到了，瞪了一眼过来，陶满迅速往后缩了一下，整个人陷到沙发里去了。 李瑞君看起来又要教训他，但咬了咬牙关，最后也没说什么。 陶满这一天已经很累了，回到这艘星舰上，他都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知道自己前番种种努力都是无用，事实上，见到李瑞君那时他就在心里妥协了。 这一认知挺打击人的。 陶满把脑袋沉沉地靠在沙发背上，独自窝着，浑身浸润在低气压里，在漫长的回程路上睡着了。 见他睡熟后，明叔才走到李瑞君身边，低声道：「先生，陶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在意那位omega。」 李瑞君从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 不过他看了看陶满对着沙发面壁睡觉的样子，又不耐地说了句：「知道了。」 第49章 其实不是不在意 李瑞君把陶满强行带了回去，但到家时陶满睡得很沉，不知为何看上去比李瑞君还累，因此两人没能说上话。 第二天一早，陶满也很沉默。 不过李瑞君给他盛了2碗粥，他都喝掉了。 随后李上将亲自送陶满去了实验室，林鄄等一众同事见到他来，都还颇为意外。 第78页 小林的评价非常到位：「上将，我一直以为你俩怎么了呢。」 「没怎么。」 李瑞君说完后，也自觉最近为那个案子忽略了陶满许多，于是当众单手搂了陶满一下，还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最近比较忙。」 随后，李瑞君才回到安防部，走进自己的新办公室。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又升了半级，更换过副官后，现直接管辖全联邦中心的高规格外事安防工作。因为工作的敏感性，他独自占用一间里办公室，外头是大套间，胡副官的办公室就在他门口，可以随时叫他。 李瑞君去自己办公室必须得路过胡副官的位置，这天他经过时，胡副官把他叫住了。 omega能进入安防部不容易，能升任一、二把手的副官就更难，因此最初李瑞君得知有个omega要调来做自己的新副官时，抱有了一种比较好奇又尊重的态度。 而在见到胡宁本人后，才发现他意外地年轻。 而且…… 李瑞君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化。 胡宁很会察言观色，当即问道：「上将，怎么了？」 李瑞君摇摇头，没有多和他说话，只是略平直地问：「有事？」 胡宁略感意外。 他是特意要求调来李瑞君身边的，并为此做足了准备。自从他来了以后，也一直做得很好，李上将面对自己通常非常好脾气，说话时的态度和语调会跟与旁人说话时不同。 可是今天，李瑞君明显刻意冷淡了。 是因为陶主办么？ 胡宁想了想，迅速调整了表情，沖李瑞君体贴地一笑：「上将，我刚才收到法院执行暑的通知，要我去确认爸爸案子里的一些情况，中午可能要请一会儿假。」 李瑞君点点头：「可以。」 「谢谢您替我爸爸做的这些……我们家现在落魄，无以为报，可是我们会记在心里的，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您尽管说。」 李瑞君挥了挥手：「不用客气。」 胡宁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回想上次见到陶主办本人时对方的姿态动作和眉眼微表情，模仿着做出一副失魂落魄又要强撑着的表情。 虽然不大熟练，也算有几分相似了。 他低声说：「我们家走到今天这地步，就算爸爸能出来，应该也回不到从前了……因为我自己是omega的关系，在职场就会被歧视，会被怀疑靠关系上位，我真的恨那些流言蜚语。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做个alpha，只要专心工作，不会被猜忌和议论。」 胡宁说完这番话，又照记忆模仿出陶满向走廊外看时的神情。 他很擅长模仿，研究李上将的未婚妻陶主办也研究了好一阵，因此效果还不错。 李瑞君从第一眼见他开始，就很吃这一套。今天也不例外。 只见李上将原本冷冰冰的态度变了，稍缓和地说：「我这里不会讲究alpha、beta还是omega，只看工作能力和对联邦的忠诚度，当然，还有你自己的野心。不想被人看不起的话，你就自己努力，我可以给你提供晋升的机会。」 李瑞君从在特战队开始就对下属十分慷慨，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方便而限制属下发展的上司。 胡宁做了很多功课，他的这一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便顺势朝他感激地一笑：「谢谢。」 就在这时，办公套间的大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人，象徵性地敲了敲门就开始说话：「胡副，李上将在……吗？」 那人这才发现李上将和胡副官正面对面地在说话，不知是什么话题，看胡副官的眼眶和鼻尖都有些微红。 「啊，您在啊，我正想来找您。」 李瑞君退开半步，四平八稳地道：「有事？」 「刚听了个小道消息，说陶氏的太子爷突然公开要结婚了，想来问问您会不会去参加呢，哈哈。」 胡宁和李瑞君闻言，都颇为意外。 那人见他俩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把光年论坛上陶斐然自己发的动态拿给他们看：「底下评论区都在猜测，是不是陶斐然被家里催婚或者逼着进行联姻之类的，干脆自己来个公开，看，把alpha都公布出来了。穆晋荣，这是谁？」 李瑞君确认了信息，言简意赅道：「他邻居。」 说完，李瑞君快步走进了自己的里间办公室，边给陶满发消息，边头也不回地说：「别八卦了，该上班了。胡副官，把p9会议的与会人员名单确认清楚，早点给我。」 「啊？是！」 李瑞君关了办公室门，坐下来等了会儿，陶满给他回復了一个问号，接着又回来一个感嘆号。 李瑞君像是能看到陶满此刻睁得很圆的眼睛，不免在心中发笑。 他愿意亲自去跟案子帮助胡宁的理由，除去被冤枉的人是自己曾经的老师外，还有一部分纯粹是出于某种古怪的「熟人」心理。 他觉得胡宁和陶满有点像。 但这个原因在陶满面前就不太说得出口了，因此陶满误解时，李瑞君都不愿多解释。 刚才胡宁说起自己会因为omega的身份被人另眼相看，李瑞君第一反应就想到陶满，又在心里觉得陶满不可理喻。不过现在想想，不可理喻的陶满也很有趣。 他又看了眼光年论坛上那条动态，此刻已经让舆论全部炸开锅了。 想了想，李瑞君给陶满打去了一个电话。 第79页 陶满飞快地接了起来，说话也很快，完全忘了还在和李瑞君进行情感拉扯：「餵？李瑞君！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快？刚斐然发消息过来，让我和你都要去他的婚礼。」 李瑞君的嘴角勾了勾，说：「好，知道了。你还没进实验室？」 「没有，本来在和袁主任讨论一份新提交上去的申请的事，就看到你和斐然的信息了。」 两人稍微安静了片刻，随后，陶满小声问：「李瑞君，那个……他的婚礼，你去吗？」 李瑞君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去？」 陶满像是松一口气：「哦，好。那你要跟我一起去了，他说要这样安排。」 「嗯，」李瑞君说，「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去，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胡宁敲了敲门进来，想请示他：「上将，名单……」 李瑞君赶紧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又做了个手势请他带上门，接着椅子转了半圈，朝着窗外对电话里说：「那你什么时候来安防部一趟吧，我可以叫礼服裁缝过来给你量身订一套新礼服，省得你又要穿一年量一次的尺码了。」 胡宁知道应该是陶满的电话，只好先退了出去。 那头的陶满没有听到胡宁的声音，继续和李瑞君说话：「啊？量衣服还要去安防部啊？」 李瑞君垂下眼睑，目光注视着桌面一角，随便找了个理由：「嗯，借用安防部签约的裁缝，方便点。」 这话牵强，不过陶满是会相信的。 「哦，那好吧。那个……我过来不会不方便吧？」 「不会。」李瑞君忍不住又想笑。 他听陶满在那嘀咕说自己过去有点尴尬，又说不想来他办公室，说要在楼下随便找个地方量一量得了。 李瑞君听了会儿，开口道：「陶满。」 「嗯？」 「你干嘛？怕见到胡宁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李瑞君说：「不用怕他，那天我陪你量衣服，量完我们去吃个饭。想去我们安防部的食堂还是在外面餐馆吃？」 陶满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小声地说：「那还是食堂吧，我想吃吃看。」 李瑞君这次是真忍不住笑了：「好。你说个时间，我让星舰过来接。」 【作者有话说】 李上将内心：不可理喻的陶满也很 有趣（划掉） 可爱 第50章 感到不安的人 陶斐然猴急得不行，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陶满的「量体裁衣」一下子也变得很赶，在确认日期后一天就跑去了安防部。 这次来，李瑞君在门口等着他，还带他一起进去，叫人给他准备了特别的茶，还当面介绍了胡副官。李瑞君介绍时搂着陶满的腰，说及胡副官也很客气，胡宁本人看上去也并不是陶满以为的那样，反倒对陶满很客气，对李瑞君也是充满了下属对上司应有的尊敬和距离。 陶满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敏感、太贪心，一不小心，变成了讨人嫌的醋陶满。 李瑞君真如自己所言全程陪他量了尺寸，又和裁缝亲自沟通了衣服的细节。 之后，李瑞君准备带陶满去食堂，让陶满先在办公室里等等自己。 陶满随便找个沙发椅坐下，低头刷起了电子智库。 他最近还在考虑怎么做人口迁入的事情，因此一直在翻阅智库里的各种条款。明元星系太难迁入了，他已经考虑要不要干脆换去星际公区，或者政策更开放的那种低人口星系。 他刷了好一会儿，没留意边上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直到那人开口：「陶主办要移民吗？」 陶满一惊，抬头看向胡宁：「啊？嗯……在看。」 胡宁很友善地笑了笑：「我听说禄神星系对外移出还挺方便的，但是要再迁入好像就会有点难，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陶满也不知道，他根本没读过移民政策。 「应该是的吧，我也不清楚。」 胡宁又笑了笑：「哦，好吧。唉，上将过来了，您赶紧去。我们食堂的甜豆腐砂锅是一绝，记得尝尝。」 说完，他也客气地和李瑞君欠身致意，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李瑞君微微皱眉：「在聊什么？」 陶满摇摇头，收起通讯器：「没什么。你们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啊？」 「几种大肉都不错，还有砂锅，这个天气吃很暖和。」 李瑞君一边说，一边带他去了食堂。 陶满几次犹豫，最后还是点了胡宁推荐的甜豆腐砂锅。但是口味太甜腻了，应该只有omega会喜欢这类菜。 李瑞君见他不爱吃，把自己碗里的烤鸡撕给他：「吃这个吧。」 过了会儿，李瑞君问：「还要别的吗？」 陶满不想要了，只想快点吃完走人，因为食堂里每个就餐的人都会回头看他好几眼，就跟李瑞君去他的办公室时一样。 李瑞君习惯了做视线焦点，陶满完全不行，已经快要同手同脚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李瑞君原本想让陶满去自己办公室里午睡一会儿再走，但陶满说什么也不肯，只好派自己家的星舰再送人回去。 陶满走后，胡宁神情犹豫地走过来，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 「李上将，刚才……我看到陶主办一直在看移民的相关政策，是你俩有移民的打算吗？」 第80页 李瑞君动作一顿，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胡宁还是能判断出他并不知道此事。 「不，我们没有。」李瑞君回答。 胡宁便做出略带疑惑的表情，掩饰着找补道：「哦哦，那就好，应该是陶主办刚好刷到，我误会了。」 「他在刷光年论坛的时候看到的？」李瑞君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胡宁道：「额……不是，是在智库里。」 ——智库没有刷动态和帖子一说，只有搜索功能。 李瑞君眼神沉下去。 「哎呀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胡宁趁机装作缓解尴尬的样子，替李瑞君的杯子里添了新茶水。 而李瑞君没有在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过了会儿，李瑞君在通讯器里询问陶满：「明元星系那个房子还打算住吗？这么破，不如整修一下然后出租掉。」 陶满回復他：「不了，我想留着。」 李瑞君的手指长久悬停在屏幕上方没动作。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陶满并不愿意留下来了。思来想去只能是胡宁的关系。但这跟胡宁本人无关，是陶满自己想多了，还不相信他。 想到这，李瑞君心里突然觉得烦躁，有股隐隐的火气在心口烧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腺体上摸了一把，那儿微微发热，应该是敏感期要来了。 李瑞君略微犹豫，还是问陶满：「今晚能回家吗？」 陶满发来一个问号，又问：「怎么了？」 「敏感期。」 因为陶满讲这个话题时总一副科学至上的态度，李瑞君渐渐也直白了起来。 陶满过了会儿，回说：「哦。」 大概几秒钟后，他又发来一条：「可是我今天有点累了，晚上想在宿舍住。」 还问：「你能不能用抑制药啊？」 李瑞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后背完全靠向座椅背，拿着通讯器的手微微放松，垂下放在腿边。 他不确定陶满是不是还在介意，因为自从把陶满带回来以后，两人之间总是有古怪的距离。 此刻心里那种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说不上来是什么具体的感受，总之，李瑞君想立刻就能见到陶满。 这次敏感期来得异常突然，事前毫无徵兆。 手边只有一副应急的短效抑制药，对于他这样顶尖的腺体来说基本上只能管半小时，没办法，他先匆匆服下，再打了个内线叫胡副官去买药。 李瑞君在等药的间隙也不觉得好受多少。 他还是想要见陶满，想抱他，想咬破他的腺体……即便陶满根本没有腺体。 他想在陶满身上留下痕迹，在雪白的颈间、手腕，还有腿的内侧……在这种时候陶满的表情总是很有意思，眼睛会睁大，微微张着嘴，露出很小一段牙，白皙的脸变得水润发红，他很喜欢。 李瑞君勐地摇了摇头，开始怀疑自己备的药是不是过期失效了。 不应该吧，这药是上个月刚换的。 李瑞君只好站起来走了两圈，又灌了杯凉水下肚。 好在这时候胡副官买药回来了，敲了敲门示意，说自己贴了阻隔贴，又问李瑞君有没有吃过药。 李瑞君告诉说吃过了，胡宁便开门进来。 「您说的是这种药吧？这个药的剂量要求很严格，我给您沖泡好吧。」胡宁还戴了口罩。 李瑞君确认后点头道：「多谢。」 不知为何，眼前的胡宁即便做了全副武装，还是有一丝丝omega的信息素气味传出来。 那味道很难形容，像是某种植物的香味，馥郁又浓烈，对此刻的李瑞君来说，像是某种要命的基因诱饵。 李瑞君迅速迈步走到窗边。 胡宁看了他一眼，把药泡好放在桌边，靠过去几步：「上将，您不舒服吗？」 李瑞君直白地做了一个制止他上前的手势。 胡宁还想走近，李瑞君先行一步迈开步子，越过他走了出去。 胡宁愣了一下，赶紧喊：「上将，药——」 但李瑞君没有回头。 - 李瑞君直接去了陶满的宿舍楼里找他。 这个时间陶满应该已经下班了，但是李瑞君没见到人，就给他打去了电话。 「李瑞君？」陶满在电话那头非常疑惑。 「陶满，在哪？」 「我……和几个师兄还有小林在吃饭，今晚他们加班。」 李瑞君深唿吸了一会儿，问：「那你也加班吗？」 「我吗？不加，有点累，我准备吃好饭回宿舍休息了。」 「好。」李瑞君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他等在陶满宿舍门口，靠着墙，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奇怪的是，他此刻又没刚才那么大反应了，变得完全可以自控，只是心头还是烦躁，单纯地想见到陶满。 也许是药起效了，或者是路上吹了点凉风，给腺体降了温。他平静下来，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完美比例的alpha塑像。 不过，杵着的李瑞君太过显眼，很快就有人告诉了陶满。 陶满飞快地从研究院食堂赶回了宿舍，惊奇地围观这个来找他、又不和他说的古怪alpha。 「你干嘛啊？」陶满睁得圆圆的双眼，询问他。 李瑞君看了会儿，就觉得这样一双眼睛真是好看。 第81页 他说：「去开门，陶满。」 陶满微微红了脸，找钥匙打开了宿舍门，侧身让李瑞君进去时，贴近着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你……真这么严重啊？没有药吗？」 李瑞君嫌陶满速度慢，自己反身关上了门，一下子把陶满压在门板上，说：「不想吃。」 这天他没怎么说话，也没给陶满太多机会说话，一开始的动作很不温柔，只是到后来陶满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哭了，他才慢下来。 事后，陶满在被褥间沉沉地睡着。 李瑞君看着他想，他最近看起来挺忙的，眉宇间总是发青，眼皮睏倦地打着几层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当然，也有自己折腾出来的原因。 李瑞君看陶满这样倦得窝在自己身边，就觉得十分满足，可是心头那股烦躁的情绪没来由地愈发明显。 是因为知道陶满想移民吗？还是因为不能够标记他…… 李瑞君有生以来头一次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开始怀疑其实beta才是最强大的性别，拥有着完全自主的选择权。 就好比李瑞君想完全拥有陶满，但是做不到。 李瑞君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很久，继而打了一个电话给联邦中心的一位老熟人。 一番寒暄过后，他问：「是这样，我想把我的未婚妻调到身边工作，有没有什么政策可以参考执行？」 第51章 幸福婚礼的画面 陶满醒来时躺在一个很温热的怀抱中，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肌肤贴着时肌肉的触感非常明显。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稍微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都软，腰部腿部又酸又涨。他的手臂还被紧紧搂着，那力道按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醒了？」罪魁祸首声音低哑地问他，像是情人间早晨的问候，含有一股带着笑意引诱他的意味。 但是陶满不敢这样想。 他只是反覆眨眼清醒，并说：「李瑞君？你昨天没有走啊？」 「嗯，后来太晚了，就没回去。」 陶满挪了挪脑袋，头髮丝在李瑞君胸口扫过，柔软的触感很像一块绒布。 他说：「这里床太小了，你睡得不舒服的。」 李瑞君难得对他很放松地笑了笑，说：「那不是你说累，不想回家吗？我只好来这里了。」 陶满说不出话。 两人又赖了会儿床，还是陶满先提：「是不是该起来了啊？」 「再过会儿。」 「你应该去上班了。」陶满指出。 李瑞君听得心里烦，想说不必这么急要他走，但他没捨得说陶满，咬了咬牙关：「好吧。」 要从陶满床上离开不太容易。 李瑞君动了动胳膊，随后捏住陶满的手臂，说：「你皮肤太薄了，我就握了一晚上，印子这么深。」 陶满红着脸把他推开了：「那你下次别抓着我了！」 李瑞君笑了笑，下床换昨天那身衣服。衬衣有一点皱痕，他扯了扯，套上制式的领带，一推到顶，用指尖捻着调整了下位置。 陶满还坐在一堆被子里没起来时，李瑞君已经穿戴整齐。 他俯下身揽住陶满的腰接吻，又说：「知道你脸皮也薄，不想别人看见，我先走了。」 陶满脸更红了，小声应他：「嗯。」 因为事情还没定，李瑞君也就没提昨晚那通电话里说的事，只是简单道了别。 他走后，陶满在床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最后还迟到了。 - 没过多久，就是陶斐然和穆晋荣的那场紧急筹备出来的婚礼。 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两家财力雄厚，都给足了两位新人排场，陶钦德更是直接送出一份股权大礼给陶斐然，算是对自家继承者的鼎力支持。 陶满穿着安防部那个裁缝给他做的一身十分得体的白色西装，站在李瑞君身边，时不时有人回头打量他。 不过陶满没注意，他满场找一个标着「休息a区」的房间，那是陶斐然告诉他的地方。最后，他在李瑞君的协助下找到了。 推门进去，穿上婚礼式西装的陶斐然正在做髮型。 「哥！你来啦。」陶斐然的心情非常好，眼睛都笑弯了。 陶满赶紧过去：「你这个月是不是忙疯了，我都没敢打电话打扰你们。」 「可不是，我都没空看通讯器了。」 陶满和陶斐然好久没见面，聊了一会儿闲话，接着陶斐然的头髮做好了，造型师给加上禄神星办婚礼时兴的金色头饰，还有灰金配色的男士新娘胸花。 陶斐然站起来，一下子整个房间都充盈着名为幸福的气氛。 陶满看着自己弟弟，忽然也觉得很感动，心里原本对婚礼没什么真情实感，此时此刻才深深感知到其意义。 「真好看。」他夸弟弟。 陶斐然尽情笑着，像一个拥有一切的伟大国王。 「嘿~」 陶满带着笑意帮陶斐然调整了一下胸花的位置，又有点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这么突然就要结婚啊？」 陶斐然憋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暗示地看了陶满好几眼。 陶满终于反应过来，慢慢把自己的嘴张成一个圈。 「啊？？？」 「爸爸不喜欢穆晋荣，所以一开始不同意，我一气之下，就自己发了动态出去，他就没办法啦，只好接受了。」陶斐然说。 第82页 「……还可以这样啊！」 陶斐然瞥了眼等在门口的李瑞君，小声问：「哥，那你和李上将什么时候能……」 陶满赶紧捂他的嘴：「你别乱说！他听了不高兴的！」 还好，这时候李瑞君正巧接起一个电话，一脸严肃地走开了段距离，什么也没听到。 陶斐然在一边嘻嘻哈哈乱笑，他的化妆师在另一边哇啦哇啦乱叫：「别把妆碰花了啊弟弟们！！！」 热热闹闹间，这个星球上最知名的天才omega陶斐然，和穆晋荣的婚礼总算要正式开始了。 陶满和李瑞君的座位是陶斐然亲自安排的，就在主桌上。 看得出来这天李上将心情不算很好，但又非常克己得体地给了这对新人最真诚的祝福，还送了贵重的礼物。 很多人过来跟李瑞君喝酒，他都没拒绝，因此不一会儿就喝了很多，不过没有要醉的痕迹。 喝了陶斐然和穆晋荣敬的酒后，李瑞君忽然看上去心情奇差。 他在桌子底下拉陶满的手臂，要他靠近自己。陶满觉得人多不好意思，所以一直在抗拒，结果惹得李瑞君愈发不爽。 李瑞君用力把人搂了过来，在他耳边说：「别躲。」 陶满闻到浓浓的酒味，虽然李瑞君说话很正常，表情也很正常，可是靠在陶满身上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说完命令后也没再说话。陶满直觉李瑞君其实是有点醉了。 李瑞君那么喜欢陶斐然的话，今天这样的日子是会难过的。陶满心想。 他不免觉得堂堂李上将这时候也有点可怜，和自己一样对一个人求不得。而李瑞君更甚，都不能宣之于口。 但是…… 陶满微微垂着头，用手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李瑞君按在他腰间的那只手的指尖，百无聊赖地思考。 但是，李瑞君把他当作是弟弟的替身，这是没有意义的。 对，就是没有意义。陶满和小林也说过类似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和李瑞君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一场从水里能钓起来月亮的美梦，此前他一直麻痹自己、欺骗自己，但总有一天李瑞君会不再需要他，保持这样的关系毫无意义。 他不能够是陶斐然的替身，做不到陶斐然那么好。 陶满一瞬间有点低落。 不过没一会儿，李瑞君又恢復了些，酒精的作用消退很多，他离开陶满，抓紧时间吃了些菜。 之后，他低声说：「陶满，跟我去敬几个人。」 陶满一愣，下意识勐摇手：「别别，我敬不了……」 李瑞君一把抓住了他乱晃的手，捏住手心说：「没事的，跟着我就行。我想让你先认识一下，可能以后会有用。」 「啊？有什么用？」 李瑞君真是喝多了，语速缓慢地说：「我想把你调来我身边，安防部的工作有时需要很多人脉才好办事，你先认识一些人有好处。」 陶满惊呆了：「为什么让我调去……你那啊？」 李瑞君的脸离陶满很近，眼神沉沉地看着他，说：「你不是不安心吗？一起在安防部上班的话，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陶满顿时很窘迫：「我没……我想太多了，我不乱想了，不用了。」 李瑞君瞬间有点不高兴：「叫你来你就来，你要是捨不得林鄄他们，大不了跟你们袁主任打个招唿，让他经常放你回去串门。」 这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陶满一时拿不定主意。 但是李瑞君似乎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他跟陶满介绍了几个边上桌的人，然后拉着他起来，走过去敬酒。 李瑞君确实没有让陶满太为难，全程都是他在说话，三言两语把陶满推荐给对方。 陶满稀里煳涂就跟着他走了好几桌，杯子里是李瑞君给他挑的一种度数很低的甜酒，而且也没喝多少，倒是李瑞君自己，又跟人寒暄喝了不少。 好不容易结束，李瑞君回到座位又开始闭目养神。 陶满这会儿有经验了，开始知道李瑞君什么时候是醉了，什么时候又能喝了。 他看着李瑞君凌厉正直的侧脸，小声说：「你好厉害。」 李瑞君的嘴角不起眼地勾了勾：「嗯？」 「我说你的酒量，好厉害。」 李瑞君又把头靠在陶满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其实也快喝不了了。」 「啊？！那你别喝了，你要是醉倒了，我搬不动你的！」 李瑞君笑出声来：「不让你搬，让你弟弟来解决。」 这句话在两人的脑迴路间产生了奇妙的偏差，李上将说完就没再听到陶满说话，所以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坐直了。 「在想什么？」他问。 陶满说：「我真的去你那吗？」 「不想来？」 「也不是……」陶满十分困扰，非常小声地嘀咕：「你给我机会我当然想要抓住啊……」 可是他其实不太放得下实验室。 不过李瑞君的意思应该不是不让他回去实验室，如果自己在安防部上班，天天可以和李瑞君一起吃食堂，隔三岔五回实验室去帮个忙，好像也不是不行。 ——没办法，陶满苦闷地单恋了太久，李瑞君抛给他一个机会，即便当他是替身他也会心动的。 「哦，那……你安排吧。」 第83页 听他这样说，李瑞君脸上一直有点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李瑞君带着醉意抬手捏了捏陶满的脸颊肉：「嗯，我来安排。」 第52章 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李瑞君在陶斐然的婚礼上喝多了，回家把可怜的陶满压在沙发上折腾，后半夜酒醒了大半，又把人抱进自己的主卧里去，不知是什么时候才熄的灯。 到第二天，李瑞君给陶满和自己都请了假。 陶满接近中午才醒，懒散地趴在被子里不愿意动，李瑞君便叫明叔把早午餐端进来，两个人一起在床上吃。 桌板支起来以后，李瑞君拉了拉陶满的手臂：「坐起来。」 陶满不肯，哼哼唧唧缩了回去。 昨晚留下的痕迹很深，有些微微发红，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李瑞君曲起手指，用指关节扫了扫陶满的下颚，又顺着一路扫到他唇边，反手用拇指腹按了按。 陶满抬起眼皮，很倦地说：「别来了，让我休息会吧。」 李瑞君的动作一顿，收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半跪到床上，直接把陶满整个抱了起来，帮他垫好枕头坐起：「把饭吃了再睡。」 陶满对着饭菜发了会呆，直到李瑞君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并不想吃饭，只是想起昨天婚礼上李瑞君说的那些话，就问：「你昨天说的，工作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嗯，正好安防部里的技术部门需要化工专业的人才，调动材料我会叫人准备了拿给你，不会很麻烦的。」 「哦。」陶满低下脑袋，情绪不高的样子。 李瑞君知道陶满没太多朋友，好不容易跟研究院里几个实验室的同事熟悉了，又要换地方，肯定是会难过的，因此怜惜地亲了亲他，安抚说：「那个部门会有不少年轻研究员进来，你很快就能和新同事熟悉了。」 陶满想了想，觉得也未尝不可，于是点点头。 「快吃饭，一会儿饭冷了。」 「哦。」 陶满开始慢吞吞地吃饭，李瑞君坐在另一侧，吃得比他快许多，吃完后也没有走开，耐心地等他吃完。 快吃完的时候，陶满收到了弟弟拍过来的照片，说和穆晋荣顺利到达度蜜月的星球，给陶满看了壮观的度假胜地，并玩笑说争取下次他和李上将也能来。 陶满不知为何胆子比以前小了，不敢憧憬这些，匆匆把通讯器收了起来。 李瑞君注意到他，问：「怎么了？谁的消息？」 「斐然，给我看照片。」 「哦，他们去的地方很漂亮，你喜欢的话下次也可以到那里玩一趟。」李瑞君轻描淡写地说。 陶满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不怎么机灵地假装开玩笑问：「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啊？」 李瑞君很早之前就是军方的新贵，这个问题曾在各种不同场合被不同人拿出来问他，他已经习惯了。 面对陶满，他说得更加随意且放松：「考虑这干嘛？还早。」 见陶满愣愣地，李瑞君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将来会，总之应该没那么早，呵，又不是陶斐然，急什么。」 陶满听完，觉得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还很实在地点头道：「嗯，我也想像不出来你结婚的样子。」 李瑞君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逗笑了，拍了拍他的头顶：「想什么呢。」 陶满想的其实很简单。 胡宁没有机会，他陶满也没有机会，李瑞君就是李瑞君，有自己的轨迹，像一颗……一往无前的耀眼的星星。也许李瑞君本可以为陶斐然这样的人落下来的，但现在不会了。 不过陶满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放下筷子说：「我还想睡一会儿，行吗？」 「好。」李瑞君便叫管家进来把碗筷收走。 收拾的时候，陶满原本想下床，到处找自己的拖鞋。但是李瑞君昨晚根本没给他换鞋的时间，事后也没有把他的鞋子拿进来，所以哪里都找不到。 他便问：「李瑞君，我的拖鞋呢？」 「要拖鞋干嘛？」 「我要回房间了，没有鞋怎么走啊……」 李瑞君神色微顿，继而道：「不用回去，睡在这里就行了。」 陶满今天好像格外迟钝，听了这话也呆呆地坐在床沿，光着的双脚悬在地板上方。还是经管家提醒，他才觉得有点冷，慢吞吞窝回了李瑞君的被子里。 李瑞君见他躺回去了，便站起身道：「你睡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在书房里，有事叫我。」 陶满小声地应了。 李瑞君把窗帘重新拉好，和明叔一起出去，并带上门。 到了外头，明叔放下碗筷就去找来了陶满的拖鞋要拿进房里，李瑞君看到，下意识地叫住了他：「不用，你放外面吧。」 明叔惊讶地迟疑了一下，才依言把陶满的拖鞋放在房门口。 李瑞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叫管家先退下，自己去了书房。 他也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看着书房的一角，微微皱眉。他倒也不是有意不给陶满拿鞋子，只是刚才下意识就那样说了。 过了一会儿，李瑞君走出书房，自己帮陶满把鞋放了进去。 当天午后陶满一直在睡，李瑞君远程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准备出一趟门。 第84页 正巧此时胡副官打来电话。 「上将，不好意思打扰您，实在下周国际安全会议的安排有点难定，您能不能过来主持一下，我实在……」 李瑞君四平八稳地推脱了：「我给朱副官打个招唿，让他暂时借调过来帮你，有急事请示部长，我休假前和他说过了。」 电话那头的胡宁略微诧异，但还是应下了，又说了些关心的话才挂断。 李瑞君把通讯器收好，转头告知明叔：「叫星舰准备，去命6卫星时医生诊所。陶满醒了告诉他我去体检了……哦还有，今天外面很冷，他如果要去院子让他穿厚点，其他地方就别去了，你盯着些。」 明叔恭敬地欠身：「好的。」 第53章 命运的暴击 李瑞君来到时诘医生的诊所，因为预约得比较临时，还等了一会才得以进去。 时医生颇为意外：「李上将？最近不忙吗？」 李瑞君开门见山道：「有点忙，但是最近我的信息素情况不对劲，正好今天请假，你还是帮我检查一下吧。」 「好，烦请具体说一下是哪方面的问题。」 李瑞君稍作停顿，才道：「敏感期的间隔期好像变短了，而且反应很大。」 「那应该是您长期没有x生活，无法满足腺体的正常生理需求导致的。我理解您比较自律，但要知道您这个年纪应该是……」 李瑞君打断他的话：「不是这样。」 「嗯？」 「近半年我和另一半之间的关系非常稳定，以前就算敏感期反应也没有那么大，这次不正常。」 时医生哑然，只好说：「那我们先去做一下腺体信息素和血液检测，这边请。」 检测很方便，一会儿就结束了。 在等结果的间隙，李瑞君状似无意地问及关于beta信息素感知的那项研究。 时医生道：「哦，那个啊，离正式面市恐怕还有不短的时间。beta本身是完全没有腺体的，也不适宜植入腺体，这方面构造从无到有是很大的挑战，理论研究只是提供了方向，要在临床得出稳定成果起码得四五十年去了。」 李瑞君听完，沉吟道：「这样啊……」 「怎么？」时诘笑着看了他一眼，「您现在有意让陶主办也来试试么？」 这下子，李瑞君没有丝毫犹豫：「风险太大了，不考虑。」 此时检测机器适时响起来了，时医生过去查看报告。 「嗯……信息素和血液里都显示出些许炎症和紊乱的情况，不严重，只是不知道成因，也许是工作压力和气候变化，我建议是再观察一阵，您每月的这个时间段抽一天过来查一趟，方便吗？」 「可以。」 「除了刚才提到的症状外，还有没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任何方面的都可以算。」 李瑞君犹豫片刻后，问：「在进行x行为的时候，特别想标记对方，即使他是个……」 他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于是时医生替他说完了最后半句：「是个beta？」 李瑞君耸耸肩：「我不确定这算不算你说的异常。」 「如果您本身对陶主办有强烈的占有欲，那当然不算异常，因为喜欢，想占有，是alpha的天性，而beta无法被标记，本能就会一直想要去标记他，以求获得缺失的安全感。」 李瑞君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可能还是炎症的关系。有药物暂时调节么？」 「有的，我正准备给您开。」 「有劳。」 李瑞君简单结束了这次检查，起身离开。 一路上，李瑞君都在想陶满的事。 他应该是挺喜欢陶满的，但没有到那种程度，仅仅是想维持稳定的现状。 李瑞君拥有全球少数顶级alpha都有的野心和能力，有许多人生的规划，这些规划无疑与全联邦、国际、宇宙等大的话题相关，并不要求与一位beta更进一步。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便是颇有交集的优秀的omega，李瑞君也从来不想和他们发生什么。不会想陪他吃顿饭，也不会和他上床。 陶满哪哪都是特别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瑞君不合时宜地想起胡宁来做对比，虽然胡宁和陶满有些相似之处，但他无法跟李瑞君科普风铃蚊子，也不会聊各种石头，看完钛拟人漫画以后还要和他复述笑点。 当然，李瑞君倒也不是非要和人聊这些，但由陶满来说的话，他是愿意听的。 不过最近陶满说得很少了，甚至两人见面，最多就是上床。 李瑞君心里不舒服地想，陶满兴许是真的想要移民去明元星系，离自己远一点。 是因为他不够爱，无法给陶满想要的那种单纯唯一的感情么？ 李瑞君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公文包上，那里头还放着一个银色的解压球，是陶满手工做的，现在已经变成他非常习惯的物件了。 不擅长思考情感状况的李上将迟疑着想，应该是这种给予和期许的不对等，才让陶满想远离。 李瑞君不禁感到头疼。 他希望陶满懂事一点，不要为难他，他对现状很满意，希望——起码就目前来说——一直维持下去。 回到家，陶满终于起床了。 他没有换衣服，而是直接套了一件长袍，正在转来转去地照镜子，样子有点好笑。 第85页 李瑞君换鞋子时，陶满回头看到了他，没什么精神地打了招唿：「李瑞君，你去体检了吗？」 「嗯。在做什么？」 「我好像胖——没什么。」陶满止住话头，又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最近没有很严格地控制饮食，不过其实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他很在意。 陶满是觉得，不想再那么像弟弟了。 李瑞君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两个人在镜子里看起来并不是不般配的。 可是陶满好像陷入了某种死胡同里，一瞬间非常沮丧，沉默地拢了拢袍子边，踢着拖鞋说：「我去换衣服。」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李瑞君便进主卧去看了眼，家里佣人已经整理过床铺，陶满的衣物也全部拿走了。 就好像陶满搬出去之后，李瑞君回到家中，发现原先放了陶满东西的地方，全都空了。 李瑞君站了会儿，转身去了陶满住的客卧，说：「下次睡在我那间也没关系，东西就放我那，不用搬来搬去。」 陶满呆了一下，随即说：「那儿没地方放了……」 「我腾半个柜子出来。」 陶满的白脸蛋涨红了，比照镜子的样子还要好笑。 李瑞君不客气地笑了他一下，又说：「偶尔睡一次，没什么的。」 「哦。」陶满小声应。 「好了吗？准备吃晚饭。」 「哦，好了。」陶满关上衣柜的门，跟在李瑞君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很难得又坐在家里一起吃饭了。 陶满吃什么都不快，李瑞君吃完也没有催促，而是放下筷子和他说话。 「关于你调动的事已经在走手续了，快得话，下个月就能生效。」 陶满睁大了眼睛：「这么快啊？」 李瑞君道：「嗯，本来手续也没多复杂，我们那又急缺有化工专业背景的专家，所以各道程序都挺快的。」 陶满听了「专家」两个字，惭愧道：「我不是专家，没经验的。」 「你很专业了，不用担心。」 「那好吧。」陶满说完，低下头慢慢地继续吃饭。 他心里动摇得不行，对研究院恋恋不捨，对新工作感到忐忑不安，又想要抓住每一个离李瑞君更近的机会。 「不高兴？」李瑞君忽然问。 陶满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就是怕做不好。」 李瑞君直直地看着他，过了会儿，说：「别怕，有困难告诉我就行。」 陶满红着脸答应了。 - 一个多月后，陶满最后一次去研究院上班，顺便搬走全部的行李。 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着交接手上的项目，数据和细节诸多，根本顾不过来，因此连和同事们好好道别都没能做到。 搬完今天最后一件东西后，他犹犹豫豫地来到了袁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和袁主任道别。 袁主任见他已经收拾完了，也颇为遗憾道：「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没想到这么快就调动了，唉，常回来看看大家吧。」 陶满见主任失望，心里也很难受，只能安慰说：「袁主任，我以后会抽空回来帮忙的，我原先的那些项目里有比较复杂和长期的，等我适应了安防部的工作节奏，肯定还能回来继续参与研究的，您放心。」 袁主任看了他两眼，说：「想什么呢？研究院是特战军的编制，安防部是联邦中心的编制，不互通的啊。」 陶满一愣：「啊？」 袁主任无奈地摇摇头，笑着数落他：「你看看你，想得倒是美，说得好听说会回来帮忙，你又不是没签过保密协议，这些项目都是涉密的，出去了就不能碰了，这不知道？」 陶满人傻了：「我真不知道啊qaq」 他转头望了望自己的箱子，它们正在有序登上货运舰。 这时候好像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陶满在心里狠狠责备自己，又觉得荒唐和无措，之前对手上几个项目的前景、对低温钛性能的憧憬还挥之不去，现在就被告知，研究和李瑞君之间，只能选一个了。 袁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陶满，别想了。到了安防部工作要认真，要有责任心，别丢我们第三实验室的脸啊。」 陶满欲哭无泪地点头。 袁主任又指了指外头：「去和其他同事都说一声吧，以后常回来，闲聊也成。」 「嗯qaq」 陶满泄了气，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走出了袁主任的办公室，去和所有同事告别。 第54章 时好时坏坏坏坏坏 陶满和其他人都道了别，最后找到林鄄。 他心里觉得很累，两只手捏在脸颊上往下拉，变成一张苦哈哈的倒霉蛋的脸：「完蛋qaq」 林鄄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陶小满，你真的是……唉，算了，不教训你了。」 「我真不知道走了就不能继续做项目了……」 「那你很想去安防部吗？为了离李上将近一点？」 陶满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嗯qaq」 小林摇摇头，无可奈何。 「真的好可惜啊，本来说关于低温钛的高危取样项目有希望能通过呢，但是你这个主导推进的人走了，估计后面也就没人会继续去做了。」 陶满重重地嘆了口气：「后悔，现在就是非常的后悔。」 「后悔也没用啦，笨陶满。」小林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第86页 两个好朋友在熟悉的工位上又坐了很久，直到下午很晚的时间，陶满还要去安防部报导，只好起身离开。 他最后看了眼自己为之奋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带着那罐风铃蚊子走了。 安防部那边李瑞君亲自督办，一切安排地很妥当。 陶满被负责人带进去，在自己办公的楼层认识了一圈新同事，又得知自己的门禁卡可以直接去找李瑞君，据说这是某种「秘密特权」，忍不住在心里窃喜了一下。 很快就到下班时间，陶满还在收拾桌子，这时办公室里其他人忽然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上将。」 李瑞君走了进来：「嗯，没什么事，都坐吧。」 陶满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大脑宕机地眨眨眼，仰头看着他。 李瑞君走到他桌前看了一圈：「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啊？嗯。」 「等会下班准点走，想去吃海鲜铁盘还是牛排馆，选一个？」 陶满选了海鲜铁盘。 李瑞君便颔首道：「那你看着时间到停舰的地方等我。」 他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陶满的其他同事都很谨慎和内敛，并不像研究院的大家那样喜欢开玩笑，只是相互交换了眼色，有稍微八卦点的，也只敢悄悄打量陶满。 到下班点，陶满匆匆离开大楼，跟李瑞君在楼下汇合，一起上了星舰。 李瑞君今天很正式，带他去了一家开在隔壁星球上的着名的海鲜餐厅，说要庆祝陶满换工作。 可怜的陶满并不是很想庆祝，但也没敢发表意见，怕李瑞君不高兴。 落坐后，李瑞君问：「想喝什么？这儿有很好喝的起泡酒，挑一下。」 陶满忍不住说：「我不想和甜酒了。」 每次李瑞君都会想当然地为他准备甜酒，其实他不爱喝。 「这是omega喜欢的酒类，比如陶斐然就非常喜欢，但是我不爱喝。」他解释说。 李瑞君觉得陶满在跟自己赌气，无奈地看着他，用一种包容的语气说：「那好吧，你想喝什么？」 「我要喝果汁。」 李瑞君便从善如流地为他叫了一札鲜榨果汁。 陶满很开心，喜滋滋地看着李瑞君，摇摇晃晃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脸：「谢谢你。」 李上将被他谢得头晕，装模做样喝了口水，差点洒出来。 放下茶杯后，李瑞君把菜单也推给陶满：「自己挑吧，想吃什么都可以点，这家菜品还不错，没什么不好吃的。」 「哦，我看看。」陶满认真研究起菜单来。 两人点了一堆东西，很快菜就摆满了整张桌子。 等正式开始吃，陶满才跟李瑞君说起在研究院的变故：「太无语了！那个涉密规定说的是涉密项目，我还以为跟我没关系呢，结果问了其他人才知道，我们那个实验室的所有项目，全是涉密项目！平时都没人告诉我！」 李瑞君也没想到会这样：「那你以后不能接触燃料研发的项目了？自己的那几个也不行？」 陶满气愤地喝完了一杯果汁，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对啊！怎么能这样——给我拿一下果汁瓶，我还要一杯。」 他把果汁喝出了老酒的模样，李瑞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喝慢点，等会别觉得酸牙。」 李瑞君替他倒了一杯新的，这次陶满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瞬间去了一半量。 李瑞君心想，也许陶满是真的喜欢喝果汁。 两人吃了会儿，李瑞君的通讯器响起，是胡宁的来电。 李瑞君没有起身避讳，直接接了起来：「胡副官？嗯，你说……那么部长那边是什么意思……哦，具体什么情况？」 陶满自顾自吃着，看李瑞君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通话，便百无聊赖地也拿出了通讯器，开始找小林聊天。 「唉，生活时好时坏，意外从未终止。」 小林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又说：「我倒看你的心情是时好时坏，怎么？又开心了？」 「今天李瑞君请客吃饭了。」 「嘁……」依旧在相亲的小林发出了谴责的声音。 心情很好的陶满独自乐了会儿，又想起工作的事，还是觉得愤懑不平。 「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去问问袁主任，能不能搞个特殊申请之类的？我真不想就这么结束那些项目，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谁叫你不了解清楚规定嘛。」 小林又教训了陶满一句，过了会儿，发过来一个连结：「看看这个吧，也许能帮到你。」 陶满点开，居然是一个私营研究所在全球范围内招募的gg。 他花了点时间了解，发现这间研究所体量很小，并不在任何星系和政府的名下，而是挂靠一个非常独立的宇宙资金机构，专做低温星球物种方面的研究。 「倒是挺专业的……」陶满一边看他们对外发布过的一些科研文章，一边嘀嘀咕咕。 正好李瑞君打完了电话，问：「什么？」 「哦，小林给我推荐了一个项目，是一个低温环境生物方面研究的团队发起的，地方在公共宇宙区块第8——」 「不行。」 陶满没用讲完，李瑞君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额？为什么啊？」陶满不明就里。 第87页 李瑞君收敛了刚才那一瞬间不大好的语气，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道：「公共区域不安全，而且你刚到安防部来，需要尽快适应工作，暂时别考虑了。」 陶满眨眨眼，又有点想去地低头去看通讯器。 这让李瑞君皱起了眉，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敲了敲陶满的碗边：「快点吃饭了，把通讯器放边上。」 「哦……好吧。」陶满颇为遗憾，不舍地把通讯器放在一旁，开始专心地和李瑞君吃饭。 【作者有话说】 应该明后天都还会有。 第55章 「我不干了！」 陶满在安防部的第二天完全无所事事。 这里的工作风格和研究院很不一样，每推进一件事，就得经歷冗长的请示、拟稿、修改，再开会、讨论、接着修改。而这一切和陶满无关，需要他参与的部分远没有到来，他只能坐在位置上，刷着智库，搜索昨天看到的那家私人研究所。 这家研究所全称是「国际标准低温生物研究专家委员会」，拥有生物学方面的许多人才。 陶满看中的是小林发给他的那个招募项目。 项目还在准备阶段，预计个把月后启程前往一处危险系数极高的冰封星系，那片区域尚未得到开发，只有一支科考队在30年前去过那儿，採集到几块珍贵的低温钛样本。 为筹集资金，gg上说只需要缴纳一定比例的费用就可以跟随科考队一起前往冰封星系。 因为往返破冰的过程最为危险，成功进入冰封星系后，会在那一次性待很长时间，预计为6年。 破冰需要用到破冰舰，舰只体量巨大，可以载千人，不过科考团队本身只有十多人，剩余就看能招募到多少人了。一旦筹够资金，项目就会开启。随队的资助人的行动不会受限，团队还会为他们提供充足的基础物资。对于陶满来说，这些无疑令人心动。 但昨天李瑞君的态度也很明确，不允许他去。 陶满心里动摇了很久，打算先搞清楚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上舰。 他找了个没人留意的空挡，熘出办公室，在走廊无人的角落里拨通了gg上的联繫电话。 一个有些年纪的男声接起了：「你好，这里是国标低温生物研究所。」 陶满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问：「你好，那个、我是来谘询最近那个项目的，就是可以一同前往冰封星系那个……」 「好的，您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多少钱可以参与啊？」 「我们最低挡的随行加提供基础物资的价格是80万国际通用铢，第二档额外提供陪同专家是120万，第三档为您招募一整个医疗和安保的后勤团队，团队成员均会拥有部分低温环境作业的专业知识，只服务您个人，需要300万。如果需要以其他货币结算，还得由您自己支付兑换手续费。」 陶满毫不犹豫地在心里选择了最低档，但这个价格对于他来说也有点天方夜谭。 「那如果我想报名参加，什么时候资金必须到位呢？」 「最迟在启航日前5天，我们会招募到超最低限额3成的资金后再启动，以防临时有人撤资。不过友情提醒您，合约是即订即签的，启航日前反悔需要支付违约金。」 「哦哦，我明白。」 陶满苦恼了，因为启航日几乎完全不能确定，而自己现有的存款并不算多。 「那方便问一下你们现在的招募进度如何吗？」 对方友善地道：「目前只完成了60%左右，不过有意向的个人和团队不少，还在进一步接洽中。」 「哦，我现在还没攒够钱……」 「按照我个人筹资的经验来说，预计最多3个月，也就能够启程了。您可以在这一两个月内做一些资金筹备工作，应该能来得及。」 「我了解了，谢谢您。」 「您客气。」 陶满挂断电话后站在原地思考，还没决定下来，便看到胡宁出现在拐角处，正朝他这边走来。 胡宁也看到了他：「陶主办……哎呀，叫习惯了，应该称您为陶师了。」 说话间，胡宁已经走到陶满跟前。 「你好。」陶满不大自然地打了招唿。 不知道为什么，陶满总觉得胡宁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善，但又怀疑是他自己嫉妒人家，因此只敢在心里谴责自己，不敢多想。 胡宁很和善地笑了笑：「在安防部，技术工程师的职位可是块宝啊，陶师还有李上将护着捧着的，未来前途无量。」 陶满非常不擅长这种客套场合，僵硬地笑了一下。 「哦对了，我过来正是要找您的，上将今天有重要会议，预计中午无法结束，他托我和朱委员陪同您去食堂，朱委员您也认识的，就是之前的朱副官。」 陶满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便说：「哦哦，好的，麻烦你们。」 「您客气啦，朱委员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走吧。」 陶满跟随他们一起吃了午饭，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饭，陶满回到办公室，趴在桌上继续想之前中断的问题。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呢？」他给小林发了条消息。 小林很快回覆：「李上将还能同意你回来的话，还是别去了，破冰还挺危险的，而且私人项目的后勤和安保力度肯定比不上国家资助的研究院啊。」 第88页 陶满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敢跟李瑞君提想回研究院的事。 他虽然迟钝，也能感觉到李瑞君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强硬，不喜欢他提回去的想法，更不喜欢他说要去其他星系上班。 「别提了，李瑞君完全说不通的，我现在连想让他帮我去明元星系办理迁入人口的事都不敢说呢。」 「为什么呀？」小林问。 陶满答：「总感觉最近他很敏感，一说错话就要不开心。」 「……这样啊。那私人那个项目需要多少钱？你自己够吗？我这有一点点积蓄，估计只能凑点蚊子腿给你了。」 陶满不经有点感动：「还是你懂我qaq」 「要多少啊？」 陶满拿出计算器来按。 「归归归归归零——八——零——零零——零零——减——二——七——三——三——八——六——点——九——三——等于——五二六六一三点零七。」 「……」 陶满看着这个数字发了会儿呆，又去问小林：「你能借我多少啊？」 「十万块吧。」 陶满又减了十万。 「那还缺42万多……完了，根本凑不出来。」 「只能去问李上将借点了吧？」 「他不同意我去的啦，我昨天已经问过了。」 「没让你这么实诚地去要啊，找个理由嘛，比如看中哪哪的房子啦，或者要做投资啦，问他借点钱嘛。」 陶满对于骗李瑞君的心理负担很重，自己模拟了一下，觉得难度有点高，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我试试看吧。」 - 胡副官敲了敲里间办公室的门：「上将，是我。」 「进。」 他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有股很淡的新雪味，令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不过他已经预见到这一情况，提前贴了阻隔贴。 他的阻隔贴是一种黑市流通的特殊制品，阻隔信息素的吸收，但不阻隔释放。 胡宁端着杯盏走进去，放在李瑞君办公桌上，说：「您的咖啡。」 李瑞君看了杯子一眼，简短地道：「多谢。」 「还有您上午要的资料，全部都在这了，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说着，他又把怀里抱着的一堆文件放在李瑞君桌上。 「好，辛苦了。」 李瑞君微微皱起眉，抬手捻了捻眉心。 「李上将，还有一桩事，我觉得……需要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 「刚才我去叫陶师吃饭，听到他正在打电话，好像是很缺钱的样子。我斗胆猜测，是不是和之前说要去移民有关？」 李瑞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头烦躁的怒火几乎难以压抑。 「我不是让朱委员陪他去吃饭吗？怎么是你陪去了？」他问。 胡宁被他的alpha气场压得难受，但依旧硬着头皮站在他身边，说：「因为我正好找朱委员一块儿吃饭，他和我说还要去叫陶师，我就一块儿去了。」 说完，他上前半步，微微弯腰：「上将，您没事吧？」 「退开。」李瑞君一挥手，想把他赶出去。 但是胡宁没有放弃，反而更近了一步：「上将，您的脸色很不好，是生病了吗？有没有热度？没关系我贴着阻隔贴的，外头也都是同事——」 李瑞君直接粗暴地握住了胡宁的手腕把人往外扯，同时站起身，异常兇狠地警告他：「我不说第二遍。」 胡宁被吓到了，而且被他极大的力气制住，勉强往后退开一些。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陶满的声音。 「李瑞君，你在不……」 胡宁进来时门没关，只是虚掩上的，陶满直接推门进来，见到办公室里的情况，直接愣在了原地。 李瑞君如同被烫了一下似得，迅速放开了胡宁的手腕。 下一刻，他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来掩饰自己看到陶满时的失态。 胡宁也红着脸后退了几步，又低头说自己先出去了，便急匆匆退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陶满一下子觉得气得不行，结结巴巴地指出：「你们太无耻了！」 李瑞君头疼欲裂，又觉得被陶满这样怀疑十分丢脸，也怒气沖沖吼了出来：「叫你不要乱想，你喊什么？！」 「明明是你在喊啊！」陶满也不甘示弱。 一下子，气唿唿的陶满把脸都涨红了，他此刻不想待在这儿，只想离开，一路上做了很久准备的那套说辞也丢了个干净，直截了当地告诉李瑞君：「我不干了！」 第56章 「爱借不借！」 李瑞君办公室里的争吵仍在继续，外头办公的人们纷纷低着头，假装无事发生，只有胡宁专心地听着。 「什么……你是小孩子吗陶满？说不干就不干，有没有责任心？」 「在这里什么工作都没有开始，我试用期都还没过，哪来什么责任啊！」陶满完全生气了，不愿意妥协。 李瑞君当然更气，喊声穿透办公室的隔音门传到了外头：「陶满！别闹脾气！」 「我没有闹！！！」 陶满吼完，又大声说：「我要回研究院！」 「不准！」 陶满瞬间不说话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后觉得委屈，鼻子一酸，掉眼泪的冲动瞬间就很上头。不过泪水只是蓄在眼眶里，生气的陶满很坚持地不允许自己在李瑞君面前哭。 第89页 李瑞君看到陶满的眼泪还是心软了，但他心头焦躁的情绪更胜，始终无法消解。 沉默许久，他才缓和了语气，开口道：「别说气话，陶满。」 陶满依旧没有说话，用尽了意志力来憋眼泪。 李瑞君觉得他气鼓鼓的，像个解压球。他没有过脑地伸出手，把人拉近自己身边，搂住腰窝圈在了怀里：「行了，别哭了。」 陶满的眼泪瞬间掉下来，砸在李瑞君胸口上。 「我没哭嗯……我本来没哭，都怪你！」 李瑞君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说了很多遍和胡宁没什么，陶满就是要为此和他闹，还说要回研究院，现在哭也要怪他。 「刚才胡副官跟我……汇报工作，我不太舒服，所以他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有发热的症状，万一有状况得叫医生来。」 陶满安静了许久，才闷闷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啊？」 李瑞君捏着陶满身上的肉，有点不耐烦地在陶满而耳边低语：「想弄你。」 陶满顿时呆滞了，下一刻耳朵尖红得不行，眼睛睁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瑞君。 「李瑞君？！我们在吵架！」 他头一回觉得李瑞君不可理喻，过于那种高高在上、矜贵自持的滤镜全部都要碎完了。 「你自己问我的，」李瑞君皱了皱眉，放开陶满，「总之别提回哪里去的事，就在这老实上班。还有，刚才胡副官说你缺钱是怎么回事？」 陶满愣了一下，没想到胡宁会听到他的电话，还跟李瑞君说了。 他瞬间又很生气：「他怎么这样啊！乱听别人说话，还乱说！」 「那你到底缺不缺钱？」李瑞君没有被带偏，接着问。 陶满支支吾吾道：「是、是啊，我想问你借点钱，行不行啦。」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嗯，我……小林推荐了个投资项目，我想试试看，要很多钱，80万国际铢，我存款不够，你先借我一点，我以后会还你的。」这下子，陶满把一路上准备好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李瑞君看着他的眼睛，不找痕迹地问：「什么投资？房产？」 陶满不敢说真相，也完全不会撒谎，只好含煳过去：「差不多吧……哎呀你别管了，你能借我吗？」 李瑞君想也不想地说：「别做梦了，陶满。」 陶满愣住。 「又说不想干了，又要回研究院，又想跟我借钱，陶满……你在干嘛？」 陶满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你、你爱借不借！」 说完，陶满忽然一把推开了李瑞君，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一股脑跑出很远都没敢回头，也不等电梯，喘着气边爬楼梯边摸眼泪，堪堪躲进了自己办公楼层的卫生间里。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走投无路地打了弟弟的电话。 「陶斐然qaq我……你有没有钱啊，借我一点？！」 电话那头的陶斐然非常吃惊：「怎么了？」 陶满花了很长时间，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弟弟。 陶斐然沉吟片刻后为难道：「我刚把钱都投到自己的研发项目里去了，要建立基础生命模型，非常费钱，我也是问爸爸和穆晋荣借了一些才凑齐。」 「啊……」 陶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快出来了。 「对了哥，我想到个办法。你现在去接星际巡航委託来不来得及呢？」 「唉？我想想……」 陶满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个。 科研人员自身大多很忙，因此在国际上普遍流行一种星际巡航委託，被委託的代理人需要熟悉专业领域技能，帮身处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完成一些在外的採集、考察、研究工作，有的委託难度大，给的钱就很可观。 他之前一直忘了有这么个赚钱的方式，虽然没做过，但总比问李瑞君借钱好。 陶满打定主意，要去试一试。 「你说得对，我可以去做，多接几个委託的话应该能一下子攒一笔钱。」 陶斐然道：「嗯嗯，我再帮你试着筹筹看，但是……哥，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李上将闹掰，李家可得罪不起啊，真出事的话，爸爸可能不愿意出面保护你……」 陶满当然明白这点。他也知道弟弟在提醒他不要得罪李瑞君，他得罪不起。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我知道的，我……等会去跟他道歉。」 他听到电话那头陶斐然轻声的嘆息，心里觉得堵得慌。 「李瑞君为什么不愿意放我去其他地方工作呢？」陶满不理解地嘀咕。 陶斐然作为一名基因学者，更加了解alpha的性格特徵，便解释说：「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很自我，他们不允许自己的omega离开自己太远，否则就会觉得失控，和别的alpha比较的时候也会被看不起，过去这样的alpha甚至会被其他alpha攻击，当然，现在是文明社会了，李上将的社会地位很高，应该没人敢攻击他，只是他自己心里介意罢了。」 陶满默默地应说：「哦。」 陶斐然听出哥哥情绪低落，也没别的办法安慰，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让穆晋荣去打听几个高价的委託，走点关系，直接给你，也省得你自己去社区跟别人抢生意了。」 「哇！真的？谢谢你！」 第90页 陶满真心佩服自己的弟弟。好像再多难题到了他这里，都能得到解决方案。难怪，所有人都会喜欢陶斐然。 「好了，哥，收拾收拾心情，先去把李上将应付过去。」 「……嗯。」陶满觉得头大。 他现在有点怕李瑞君了，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陶满挂断电话后收到了李瑞君的简讯，问他有没有事、回办公室了没有，他都没有答覆。过了会儿，他从卫生间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座位上。 他斟酌后给李瑞君发了消息：「晚上回家吗？」 「今晚有晚宴活动，我要负责安保，住宿舍。」李瑞君飞快地回了。 过了会儿，又说：「你也住这吧，我钥匙拿给你，你先回。」 陶满在安防部没有独立的宿舍间，而是和另一个工程师同住一间有上下铺的小宿舍，李瑞君觉得无妨，因为陶满可以住他那里。 「哦，好吧。」 随后，李瑞君出现在陶满的办公室里，把一串钥匙和门禁卡全部放在了陶满桌上。 陶满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说是要道歉，也还无法过心里那道坎。他觉得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要道歉，想想就难以启齿了。 不过，李瑞君倒是大大方方看了他好几眼，眼神和气场给的压迫感很足，令边上一位工程师忍不住躲开了些。 见陶满沉默，李瑞君嘆了口气，小声说：「还生气？」 陶满没搭理他。 李瑞君又缓和了语气，道：「乖点，晚上回宿舍再说。」 「……哦。」 李上将于是迈开大步走了。 陶满在一堆吃瓜又不敢说的炽热视线里头尴尬地把那串钥匙放进了口袋。 下班后，陶满拒绝了朱委员叫他吃饭，独自去用完餐，去了李瑞君的独立宿舍间。 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大套间，就在安防大楼的顶层。 陶满打开门进去，看了一圈，最后忐忑地坐在沙发里。这个位置正对门口，方便陶满等李瑞君。 他坐在那发着呆，期间睡了一觉，再醒来，就是李瑞君在敲门。 「陶满，开门。」 第57章 诸多意外 陶满睡得手软脚软，费了番功夫才帮他打开门，把他放进来。 李瑞君可能是喝了点酒，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陶满心情不好地挑刺：「你不是执行任务嘛，怎么还喝酒了？」 李瑞君一愣，闻闻自己身上：「哪有酒味？我没喝酒，陶满。」 可是陶满真的觉得自己闻到了，那味道很淡很淡，像是酒精。如果没有喝酒的话…… 「那就是酒花味。」陶满说。 李瑞君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办公室里摆了盆鲜花艺术装置，那里面确实有酒花。什么狗鼻子，这都能闻到？」 说着，李瑞君抬手捏了捏陶满的脸颊，陶满想躲，没来得及。 李瑞君收回手。 他没说全部。那个艺术装置就是胡宁订的，李瑞君觉得陶满听后会更不高兴，干脆不提了。 陶满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过了会儿，终于做足了自己的思想工作，低头道：「对不起啊，在办公室里跟你那样吵……」 他的话没能说完，在他眼神乱飘着说这些的时候，李瑞君就觉得心动。 很奇怪的，两人明明在吵架，李瑞君却觉得无比想接吻。所以他也随心所欲地做了。 「李——」陶满的惊唿声消失在唇齿相撞间。 吻了一会儿，李瑞君开始不耐地解陶满的扣子。 今天的李瑞君比以往更急躁，因为感受到陶满起初想推拒，就用了很大力气来制住他，之后面色阴沉地凑过来，警告说：「再跑就把你关起来。」 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陶满生理上实在很熟悉李瑞君，因此很快软下腰来，神情也迷离了。 李瑞君很喜欢他做这样的表情，心里的烦躁感稍有疏解，放轻了动作吻陶满的喉结处。 他的手掌很大，不费劲就能单手把陶满制住，握着陶满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按着腰窝。 陶满在被他按得难受的时候模煳地思考，认为李瑞君应该是敏感期还没过去，但这也很奇怪，他的敏感期未免也太长了些。 在黑暗里，李瑞君不需要灯光也知道陶满喜欢的方式，还能依稀辨认他脸红的模样，非常可爱。 李瑞君承认陶满一直都很可爱，他并不那么清高，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沉溺其中。 所以，当然不能允许陶满离开。 「陶满……」 他呢喃着用唇摩挲陶满的颈间，感觉他受不了地瑟缩。 陶满的意识模煳，几乎串联不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一次，也记不清干了些什么事，到后来，直接睡昏在他怀里，连同清晨的光线和浴室的水流，全部都不知道。 - 醒来就是10点多了。 陶满缓慢爬起来，花了点时间才找回神智，去找自己的通讯器。 他没有找很久，李瑞君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地非常好，摆放在门口一个双开门边柜上。上头还贴了一张便签，告知陶满已经替他请了假，让他休息。 打开通讯器，陶斐然在几分钟前刚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有一个巨额委託，要求在每天中午12：00到一处高层天台观察「鞑弥效应」并记录下之后每小时的数据，直到下午5：00结束。连续8天，一次性给12万。 第91页 陶满脑袋沉沉，去洗了把脸。 「鞑弥效应」的观测确实很麻烦，陶满在全智能协助下是做过的，像这样完全手动观测还是第一次，不过应该能办到。只是对方指定的地点很远，他得现在出发才来得及。 但是昨晚李瑞君真的太过分了，陶满直到现在都有点晕，腿发软，手上也使不上力气。 陶满迟疑地看了眼「12万」，财迷心窍般给弟弟回了消息：「好的，我准时到。」 他没时间去想李瑞君了，想要离开安防部、参与冰封星系项目的念头胜过了一切，换好衣服匆忙地出了门，又拖着酸软的双腿走了段距离，坐上一辆大巴士。 要去的地方不通星舰，他辗转了几趟车，总算赶在中午11点45分左右到了地方。 那里是一间酒吧，风格非常艷俗的那种。 陶满心里「咯噔」一下，又想到那12万报酬，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被一股非常迷幻的气味熏了一把，这里充斥着诡异的烟雾和甜腻的气味，有些是模仿omega信息素的香水，有些是奇怪植物焚烧后的产物。 陶满本来就不舒服，此时也来不及分辨，在一片烟幕中找到一个酒保打扮的人，告知了对方他的来意。 那人听陶满说完后，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随后，他笑了笑，说确实有个科学家租用了他们的地方，表示自己可以带陶满上天台。 陶满道谢后，赶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到一处狭窄昏暗的楼梯口，陶满看到了吸食非法致幻剂的人群。 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就被一块气味刺鼻的软布捂住了口鼻，没过3秒就昏了过去。 - 李瑞君拿着打包的2份午饭回到宿舍，准备和陶满一起在床边吃饭。 钥匙转动的时候，他想，陶满可能还没起床。想到昨晚自己那样欺负他，心里便怀着一种满足的歉意，想要不要等会解释一下，也许是炎症造成信息素紊乱，导致他昨晚异常兴奋。 不过李瑞君心里清楚并不全是信息素的原因。 陶满那个样子，很难让他保持理智。 李上将的神情十分淡然，面对路过向他致意的同僚，很平静地颔首回应。 然后他打开门，走进去。 陶满已经不在里头。 他微微皱眉，走进去又看了一圈，发现陶满昨天的衣物全部穿走了，房间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变化，就连窗帘也没拉开。 李瑞君唿吸一滞。 但下一刻，一通电话打进来，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拿出通讯器一看，竟然是陶斐然。 他接起来：「餵？」 「你好，李上将吗？」 「我是。」 「不好了李上将！我刚才给了我哥一个错误的招工信息，他现在可能有危险！我已经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李瑞君勐地顿住脚步：「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陶斐然也不敢替他哥隐瞒了，只好说：「哥想出去打工，我就托穆晋荣去问，找到一个国际科学互助网站上发布的星际巡航委託。正好地点就在禄神主星上，我哥就说他现在过去……」 李瑞君听得神色一暗，眼神深沉而冰冷，但电话那头的陶斐然完全不知情。 他继续说：「我们起初只是觉得对方开价高得有点夸张了，所以刚才穆晋荣去扒了这条委託公告的源头，发现它属于一个卖致幻剂的非法团体，又查了下，才知道他们委託里说的『鞑弥效应』是对接暗号，应该是没想到真有人能完成『鞑弥效应』的人工监测。我现在打不通我哥电话了，担心他会不会撞上非法活动被人抓起来！」 李瑞君沉默地站了会儿，随后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在什么地方？」 陶斐然立刻告诉了他。 第58章 「还是想去。」 陶满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有意识在慢慢恢復。 他听到房间里有一个人在说话。 「慢着。」 另一个声音说：「干嘛？外头都挂着停业牌子呢，谁想到这小子完全没注意，突然就闯进来了，这下肯定得杀啊，你可别心软。」 「别急啊，怕什么，一看就是个穷学生，能出什么事？」一开始的声音道。 「也对，他应该是很缺钱才会接这种活，一般科学家谁会来啊，啧，也是我们倒霉。」 「样子倒是挺好看的，白的很。」 说话那人似乎用脚碾在了陶满的腿部，隔着裤子能感觉到皮鞋底的纹理，他觉得噁心，却没办法反抗，应该是被用了镇定剂。 「哈哈，的确不错，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怎么，打算玩玩？」 「让我用一晚上，再闷死丢湖里去。」那人随意地说着，好像在讨论一件别人不要了的玩具。 「也行，那你自己拖回去，别想让我出力啊。」 「嘿嘿，好说。」 这声笑让陶满胃部勐地一抽，整个人跟着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就被架了起来，拖过一段冰凉的地面。 他恐惧地想，自己要完蛋了。 但是这人把他丢下后，又接了个电话，被人叫走喝酒去了。 陶满躺在地上忍不住想要发抖，但没有那么多力气，只有眼泪一直流下来，一遍遍刷过泪痕，汇入头髮间。 过了一阵，也许太阳下山了，他开始觉得很冷。 第92页 力气恢復得不多，陶满想控制手脚但依旧不成功，眼睛也还睁不开。他断断续续呻吟着，因为寒冷，差点咬碎自己的牙。 后来他依稀听到外头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什么人在打砸，在几声很闷的响声过后，又安静下来。闻到浅浅的火药味时，他才意识到，有人开枪了。 又过不多时，门锁被暴力地轰落，很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他。 他费力睁开眼，看到了李瑞君的皮靴。 他听到同样熟悉的声音，不悦地说：「我以为你今天会下不来床，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昨天那样还不够，是吗？」 「李……」陶满弱弱地出声，说了一个字就倦地说不下去了。 他缓了缓，攒够力气，说：「对不起……」 此时更多人冲进房间里，依稀有陶斐然和穆晋荣的身影。陶满看不清李瑞君的脸，只猜测他应该非常的生气。 陶满听到陶斐然的声音变得尖利，急速地叫救护，说他有失温的状况。 到后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一直一直圈着他，直到昏睡过去前，都不曾被放开…… - 整整一天过去后，在禄神星最好的医院里。 陶满先是听到了一些仪器「滴滴」的声响，紧接着是窗外的鸟叫。几只小鸟不知是不是在开大会，叽叽喳喳越叫越响，然后有个人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关了窗。 很稳很有力的脚步，频率那么熟悉，应该又是李瑞君吧。 陶满慢慢睁开眼，缓了缓神，挪动脑袋去看窗边。李瑞君就背对他站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李瑞君……别生气了，你……」 他说得非常轻，但是李瑞君迅速回过头来了。 「你还没恢復，先别说话。」李瑞君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走过来按了床头的唿叫按钮，又说，「等出院再跟你算这笔帐，陶满。」 陶满有点害怕，又不知为何想起在那个地方、躺在地上时的场景，忽然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李瑞君的动作一滞，弯下腰朝他抬了抬手，下一刻，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醒了？」为首的医生说。 李瑞君直起身道：「刚醒，说了句话，不连贯，刚好像不太舒服。」 「哦，正常的，他吸入了过量的镇定剂，现在还没完全代谢掉。人醒了就好，来，我们先做几项测试。」 接着，陶满被迫先配合起了医生。 整个过程很长，李瑞君站在边上看，期间打进来几通电话，他都掐掉了。不过他的心情应该非常不好，陶满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到医护人员们都很紧张。 陶满精神不好，配合了没一会儿就困得眼皮直落，意识也一阵一阵地消失，然后又被李瑞君喊醒。 他听到护士开玩笑，说别人都叫不醒，只有李瑞君来开口才有用。 陶满感觉很丢人，于是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想要缩到被子底下去，结果惹得周围一圈人惊唿着阻止他：「别动！输液管倒流出血了！」 折腾老半天以后，他们总算放过想睡觉的陶满，去外头商量去了。 后来的事陶满一概不知，再次醒来时精神已经恢復许多，身上出了汗有点不舒服，但并不冷。 他环顾四周，李瑞君已经不在这了，倒是看到了管家先生。 「明叔……」陶满叫了一声。 老管家吓一跳，赶紧凑过来：「陶先生，你醒了？太好了，医生吩咐说你今天能醒就算恢復得不错。」 陶满慢慢地张嘴，想知道李瑞君还在不在，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管家见他只张嘴不讲话，以为他口渴，于是拿来了水杯，加了根吸管餵他。 陶满喝到水才真觉得渴，一下子喝了很久。 过了会儿，他鼓足勇气问：「明叔，李瑞君呢？」 「先生回去工作了，说晚上会过来。」 「哦，好。」 陶满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又睡着了。 当晚李瑞君来了，但陶满一直在睡觉，就没有见到他。 之后的几天李瑞君一直没出现过，只有明叔，以及陶斐然带穆晋荣来了一趟。穆晋荣挺自责的，认真跟陶满道了歉，但是陶满也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找人家帮忙，结果因为自己的不谨慎，闹成这个样子。 陶斐然问他：「哥，你打算怎么办啊？那个什么私人项目的，算了吧。」 陶满沉默了好一阵。 他这几天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有些念头无比清晰。 大概想了很多，他才说：「可是我想去啊。」 他靠着软垫坐起来了，轻声细语里有些委屈，不高兴地垂着脑袋，看上去非常低落。 「每次有机会研究冰钛都会被打断……」 陶斐然斟酌了一下，又劝道：「可是去冰封星系本来就挺危险的，你看这次发生的事，哥，你要真出什么意外，多恐怖啊？」 陶满晃了晃脑袋，非常清醒地说：「就是觉得有好多意外，人也没几年可以活，才想有机会一定要做完想做的事啊。如果我那天要死在那里，还不如让我死在破冰舰里。」 陶斐然惊呆了，好久说不出话来反驳他哥。 直到穆晋荣开口：「那如果是李瑞君不让你去呢？」 「李瑞君……就是他，害我没机会推进在研究院的项目申请了。」陶满闷闷地说。 第93页 穆晋荣又道：「他不希望你离开他，他应该是在意你的，陶满。」 「是……吗？」陶满犹豫地自言自语。 不过他很快又晃了晃脑袋：「我还是想去。」 「那你也去不了啊，现在这个样子……」陶斐然立刻说。 陶满道：「快可以出院了。李瑞君把我从安防部开除了，他让明叔明天来给我办出院手续，然后就回……他家去。听明叔说，李瑞君要他看着我，不准我出门。」 陶斐然沉默了会儿，才说：「嗯，我看到外头好多待命的私人保镖了，好像是他的人，就想到会不会都是来看住你的。」 「嗯。」陶满很轻声地回应，算是认可了他的猜测。 「没关系的，我先回去，再和他……商量一下，这样好了。」 陶满的脸缺乏血色，被窗外初春的晚霞照过，才显出不真实的红晕。 他完全不知道李瑞君会怎么和他「算帐」，但也没别的选择，没有人口登记记录，没有工作，没有家，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第59章 「tm不会关窗吗？」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陶满被接回李瑞君家里。 陶满知道自己瞒着李瑞君出去打工还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来，心里感到不安，非常拘谨地不敢再惹怒李瑞君。 大概因为他看上去很乖，所谓的「算帐」起初并没有发生。 回家后第一天李瑞君回来和他吃了晚饭，饭桌上气氛沉闷，没有各种冷知识科普，也没有讨论菜色与口味。 陶满又一次闻到了那股酒花的味道，从李瑞君身上发出来，一点也不好闻。 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闻到这股味道忽然间有点想吐，因为怕李瑞君不高兴，他勉强忍住了。 扒拉了一会儿米饭，他吃不下多少，就停下来。 还好李瑞君也只是看他一眼，没有责备，转头吩咐厨房：「去炖个营养粥。」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陶满拦了一下。 不过并没有人听他的，厨娘已经张罗去了。李瑞君继续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说了到家后第一句长句子：「明叔告诉你工作变动的事了吧？既然你不喜欢安防部的工作，以后就不用去了，待在家里吧。」 陶满下意识地问：「那我可以回研究院吗？」 「别想了，不可能的，」李瑞君冷淡而果决地说，「我不会再让你去做实验了，你先在这养身体，省得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陶满看着饭碗，没有接话。 李瑞君停顿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穆晋荣说酒吧那个是个黑市委託，为什么去做那种工作？」 陶满其实并不清楚，他那天脑袋不清醒，完全没想过确认委託信息。 不过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坐在这平安地吃着饭，也会想，就算知道是黑市委託，他八成还是会去的。 他不喜欢骗李瑞君，所以极小声地、如实地说：「……我想要钱。」 李瑞君无语了一会儿，语气不屑道：「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住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但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打开酒吧楼上房门看到的陶满，侧躺在那，脸上惨白惨白的样子。所以他又说：「要钱来干嘛？如果要求合理，我可以考虑给你。」 陶满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脑瓜子转了个弯，说了一半的实话：「想继续研究钛材料。」 「不是为了离开这里么？」 「啊？不是啊。」 李瑞君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想做任何研究都可以，只要你不惹事，我给你开个研究所都行。但是陶满，你最好别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陶满有点害怕这样的李瑞君，充满alpha的侵略性和压迫性，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不过他自认为没有不说实话，于是还信誓旦旦地点了头：「我知道了。你真的能开得起研究所吗？」 「……」 陶满迟钝地发现自己又惹他生气了，立刻想先行开熘，于是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说：「我吃好了，先……」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走，哪知道李瑞君原本沉默着没动作，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扯过来，用身体把他压在餐桌边缘。 两人贴得很紧，鼻息相缠，气氛却很差，因为处于上位的alpha明显在生气，而beta什么也不敢做，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他们之间不存在信息素的交流，没办法缓冲情绪、贴近彼此，只是在拉扯间，留下各自的不理解。 不过下一刻，一直当透明人的管家忽然出声了：「先生，陶先生才刚出院呢。」 李瑞君的动作明显一顿，制住陶满的手劲小了许多。如果不是陶满自己不敢挣扎，应该轻易就能摆脱眼下的姿势了。 这时陶满察觉到李瑞君不正常地烦躁情绪，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终于要被清算了，吓得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等了好久，只越等越忐忑。 直到几分钟过去，李瑞君忽然道：「这样吧，陶满……你想要钱，可以，来给我打工。」 「打什么工啊？你不是把我开除了嘛？」陶满心里觉得不妙，谨慎问道。 「我不是说安防部。」 李瑞君的眼神冷而直白，伸手捏住陶满下巴，摆弄他的脸。 「你上次不是问我借吗？于其借了还得还，干嘛不直接卖给我算了？」 第94页 陶满又惊又呆，完全不知所措。 「李、李瑞君？你在说什么？」 「你前几天不是还敢把自己往那种地方送？现在不敢赚这笔钱了？陶满，一个月付你多少钱你能满意？」 这是……要他卖身吗？ 他们之间已经只能变成交易的关系了吗？ 陶满愣愣地听李瑞君这样说，很快眼眶就红了，但是没有哭。 他没怎么计算就知道自己要多少钱，没办法，脑筋动得比理智快：「60万国际铢。」 见他这个样子，李瑞君脸色更加阴沉，咬了咬牙，似乎在忍耐什么。 「上次说80万，这次60万，很好，还给我打了折了。」 接着，李瑞君忽然一把放开陶满，转身快步朝自己的卧房走了。 上楼前，李瑞君头也不回地道：「好价格，我会给你。」 管家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这下陶满彻底脱力了，跌坐回椅子里。 他开始感到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不开心。如果李瑞君付他60万，他还挺值钱的。 而且……这笔钱够他搭上去冰封星系的星舰了。 - 李瑞君回到房间里忽然就很愤怒，把拳头砸在墙壁上。 刚才听陶满飞快地说出「60万」这个数字，想起胡宁说过移民去一些不富有的星系只需要5、60万即可，陶满还特意强调了要国际铢，真的可笑。 这样的价格，根本无法开启任何一项研究。陶满所谓的「参与研究」，本来就是欺骗，他差点想要相信。 管家明叔跟着进来了，没有出声，而是在边上默默站着。 等了会儿，李瑞君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下旨令道：「给我沖杯抑制剂。」 「好的。」 明叔也没敢多问，只是听了指令去办，回来时端着药剂，又带回了餐厅里的情况：「陶先生还坐在下面呢。」 「随他去。」 「晚上起风了，怪冷的。」 「你他妈不会去把窗关上吗？！」李瑞君大吼一声，突然地发火了。 明叔谦卑地低头鞠躬应了，放下杯子，退出卧房。 李瑞君却不知在想什么，站了很久，才把那杯药一饮而尽。 他的视线不自主地停留在房门上，但即便是最优秀的alpha，也不具备透视的能力，实在无从知晓陶满在做什么，外头是什么情形，只好收回视线。 几分钟后，他走到窗边。 能看到外头院子里已经有了春天的样子，李瑞君便心想，等花都开了，就让陶满在这儿赏赏花、滑滑轮滑吧，会很安全。 他刚才那样说原本只是气话，陶满是真的很诚实，诚实地可怕。 李瑞君从窗户上看到自己倒映在上头的表情，不大好看，他也知道会吓到陶满。但是他忍不住。陶满现在每说一句话都令他愤怒，他甚至愤怒地腺体都发烫了起来。 他不明白，陶满一直声称喜欢他，他现在也愿意接受陶满在身边。那么，陶满回报他的喜欢能有多少呢？又为什么那么不聪明地想着点子要离开？ 李瑞君想不明白陶满的心，也想不明白自己。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对陶满太好了，让陶满愚蠢地误以为，可以在他这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又站了一阵后，他给自己聘请的专业安保队伍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要求增派一支小队，围住宅子的几处出口。 紧接着，他按了按腺体，拨通时诘医生诊所的电话，再次预约了检查时间。 第60章 不准离开 李瑞君真的开始讨要那明码标价60万的服务。 包括但不限于：陪同用餐，陪同散步，陪同洗澡，陪同睡觉。 陶满起初很不适应，心里总是想到这是一场交易，李瑞君一接近他就想躲，几次惹得李瑞君不快。 但是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他注意到窗外看住他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管家也用各种方式劝说他先服从一阵子，在一次躲开李瑞君伸过来的手时，李瑞君甚至威胁说要把他拷在床上。 过了几天，陶满努力逼自己接受了新的身份。 为了安慰自己，他买了一本新日历，画着日子计算一个月的时限。 李瑞君没有察觉异常，只觉得这天陶满变乖顺了，只是脸色依旧很白，就算吻上去，也没有红起来。 他把陶满带去床上。 李瑞君现在不怎么收敛自己的脾气，也许因为有价码，他取得地更加心安理得。 「呵，这样算不算是在包养你？」 他在陶满身上各处留痕，有时咬在他耳阔和眼尾，让陶满错觉自己正被一头狼撕咬和进入。 这一想法令陶满毛骨悚然，忍无可忍地哆嗦了一下。 李瑞君忽然停下来，轻轻吻着陶满被咬破皮的地方，低声说：「不喜欢？」 陶满说不出话来。 他一边思考商品有没有权力说自己「不喜欢」，一边胡乱地想他把他自己卖了，算不算贩卖人口。 不过后来李瑞君没有再咬他这几个地方，就连后颈处也只用牙尖磨了磨。 过一会儿，李瑞君好像对家里的床很不满意，非拉着陶满到别处，于是开始在这层楼上各种地方压着他来。陶满白着脸，庆幸这个时间点佣人们都回家了，管家也睡了。 第95页 他们一路到了一扇窗户边，李瑞君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陶满隐忍的脸，吻了吻，说：「我陪你在这等日出吧，怎么样？」 说完，就更加用力。 被欺负得时间太长以后，陶满实在受不了，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 李瑞君看到他的眼泪就很不高兴，语气兇狠地勒令他「不准哭」，陶满再也管不住自己，一边狂乱摇着头，一边呜咽着、憋着声音低低地哭起来。 大概是哭鼻子的beta彻底浇灭了alpha的兴致，陶满的金主这天还是放过了他，没有真的折腾他到天亮。 从那以后，李瑞君没对陶满那么狠过，但依旧喜欢在显眼处「盖章」似的留痕。 因为陶满皮肤薄且白，他随意做点什么，就能留下很深的印子，洗澡时被热水一泡，会更触目惊心。 陶满起初还很在意这些痕迹，后来发现自己也不出门，佣人们现在更是全都当作看不见他，慢慢也就释然了。 也许是为更彻底地惩罚他，又或许想要值回票价，李瑞君这个月以来经常回家，且不停歇地折腾陶满。 这样古怪的频率一直持续到几周后，李瑞君忽然开始觉得不满足。他开始要求陶满和他聊天，内容非常随意，陶满愿意说生涩的动力燃料或者古怪生物时，李瑞君都不会打断他，还会问一些问题。 后来实在没话可聊了，陶满就提起：「为什么你身上老有一股酒味？」 李瑞君想也没想地说：「跟你说了是个艺术装置的味道。」 「谁放的啊？」 「同事啊，你问这么多干嘛？」李瑞君忽然态度恶劣起来。 陶满就沉默了。 李瑞君闷了会儿，又突然解释起来：「因为之前一次联邦主席下来视察工作，胡副官买来放在公共区做装饰的，后来就一直没移走。里面放了很多支丰洺星进口的酒花，味道是有点大。」 「哦。」 「干嘛？很在意？」 陶满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不太闻得惯这个味道。」 「呵，陶满，是闻不惯这味道还是看不惯我身边的omega？」李瑞君蓦地说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但是陶满只是迟钝地眨眨眼，讷讷地说：「我没有看不惯别人。」 李瑞君一时间没有说话。 陶满又说：「就是觉得这个味道像酒又不像酒的，好奇怪，你要不要找人查一查啊？」 李瑞君无语：「陶满，异想天开也有个底吧？omega能进安防部很不容易，如果你实在介意，我给他调离算了，别乱怀疑别人。」 陶满一瞬间有点生气，因为其实他刚才没有在意胡宁，真的只是在意这股味道而已，是李瑞君冤枉他。 为什么当初李瑞君怀疑自己时毫不手软，差点就把他抓起来送上法庭了，现在却能这么信任另一个人？ 他愤愤不平地想了很多，但是很快又泄了气，反应过来，自己再没有立场说任何话了。 「哦。」 由于话题变得不太愉快，聊天戛然而止。 这之后，陶满又重新变得沉默，李瑞君也没再要求他陪聊过。 陶满尽职尽责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一个月期限到时，就跑去问李瑞君要钱。 也许是因为看着陶满的人足够多，不怕他跑了，李瑞君还真大方地给出了60万。 他把钱当场打到了陶满卡里，然后说：「下个月再接再厉，也许还能给你发年终奖。」 陶满压抑很久的心忽然放松了一些。 他不需要那么多，60万就够了。那是一个曾经被他放下过的梦想的价格，因为当时选了李瑞君，他现在付出了好多代价，才有机会重新去找。 「怎么了？」见他发呆，李瑞君问。 陶满很乖地轻轻摇头，说：「我好饿了，饭呢？」 李瑞君被他难得放松自然地样子晃了眼，恍惚间觉得陶满变化很大，这样可爱的摇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才11点，厨房还没准备好。先吃点水果，要哪个？」 李瑞君拿了水果盘子来，陶满挑来挑去，要了串红玖果。这个东西很难剥，李瑞君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帮他剥皮，剔除里面的籽，只把果肉给他。 陶满愣愣地接过，吃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掉了一连串眼泪在桌上。 李瑞君专心地低头处理水果，没有发现，所以陶满偷偷用胳膊盖住水渍，用力擦了擦。 饭后，李瑞君去书房接了个时医生的电话。 陶满起初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自己的通讯器。弄了很长时间以后，他忽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泛下来，一脑袋栽倒在沙发上。 他躺了没一会儿，睏倦地睡着了。 书房里，时医生把最新一次检查的数据报告发给李瑞君，又解释说他腺体内有高热，炎症也没有好转，最好再来诊所做几个详细的病理测试。 挂断电话后，另一通电话立即打了进来，他接起来。 「餵？朱委员？嗯，会议照旧……好，你安排……对了，前两天我让你检查那个艺术装置，有结果了吗？没问题是么……好的……不，没什么，是我多心了。辛苦你……嗯，再见。」 李瑞君收起通讯器，无奈地嘆了口气。 陶满真是爱瞎想，也许是这样闷在家里头，觉得难受了吧。 第96页 他想了想，又打了通电话出去：「餵？你那有没有进口的限定轮滑鞋？拍给我看看。」 李瑞君等了会儿，收到几张轮滑鞋的图。他照陶满的喜好挑了双看上去比较花俏的，让人用礼盒包装一下寄送过来。 办完这些事，李瑞君回到客厅。 陶满在沙发上午睡，安安静静的，眉宇间看上去有点倦怠，没太有精神。 李瑞君轻轻嘆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髮，指关节往下又扫过了耳廓，在脸颊上摩挲着，像在擦拭一朵花脆弱的花瓣。 那次惊险的打黑工事件过去一阵子了，李瑞君其实也没那么生气了，只是…… 陶满看上去真的很想要钱，如果不是为移民，还能为什么呢？ 除去这点在他心里造成的不适，还有更明显的，陶满的态度。 过去，陶满和他接吻、上床时总是紧张又羞涩的样子，喜欢抓他的手，愿意忍耐他咬根本不存在的腺体，然后不管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被欺负得有多狠，都还是要红着脸靠近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陶满看上去都只剩不情愿。 李瑞君心里知道，陶满变了。 但是再相处一点时间吧。也许再过不久，陶满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多生气，也不是真的要用钱来买他，只是不想放他走罢了。 李瑞君不愿冒险，只想让陶满在自己眼皮底下，因此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先维持现状。 他收回手，站起身去拿了块毛毯来，轻手轻脚地盖在了陶满身上。 【作者有话说】 陶小满：凑够钱辣！ 第61章 准备出发，全程【哔】 陶满在李瑞君家里的生活变得固定且无趣。 他一早就把自己的存款和卖给李瑞君所得的那笔钱打到了私人研究院指定的银行帐户里，但是项目资金还没有到位，他还需要等。 对方给了他预期时间，说一位同行人的资金要在3月初某一天打来，届时即可集结了。 陶满于是很耐心地等着。 这段时间，李瑞君依旧常回来，除去睡觉之外他们大多时间都无话可说。 因为腺体的不寻常症状一直没有根除，李瑞君和陶满亲近时也很难控制自己，经常把陶满弄晕过去。 陶满起初还爱哭，但因为李瑞君一见他哭就心烦，会更狠地逼他把眼泪憋回去，就慢慢忍住不哭了。有时陶满昏睡了，也没发出什么动静，李瑞君都不知道。 有天李瑞君休假在家时做得特别狠，把陶满按在书房的架子、沙发、书桌上到处来，大白天连窗帘都不拉。 陶满全程都很害怕，起初被反身抱着，整张脸白得都不像有人气了。 后来李瑞君意犹未尽地把他翻过来，才发现他的异样。 「……陶满？陶满？」 李瑞君小心叫了他两声，得到陶满轻声回应后，才放下心来，坐到沙发上把人抱住，搂着安抚道：「这么害怕？好了没事了，不做了。」 陶满缓了缓，小声说：「刚才有没有人看到我啊？」 这栋房子方圆几里都属于李瑞君，根本没人会看到。也许陶满是在害怕那些门外的僱佣兵吧，但李瑞君早就把人调开了，这扇窗外根本没人。 李瑞君拍了拍他的背，说：「没有，放心吧。」 「外面都是人啊……」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尾调在发抖。 「没有，我支开了，没人会看到的，陶满，没事的。」李瑞君只好一直安慰他。 直到陶满脸上恢復了点血色。 陶满稍微挣了两下想从李瑞君身上爬下去，下一刻又害怕他生气似的，赶忙看了他一眼。 这双眼睛本就大，害怕时情绪格外明显。 李瑞君这时有点自责，也开始反思起来，觉得最近过于严苛地对待陶满了。 好像每次在安防部见不到人时只是担心，一回家见到了，就又开始陷入一种焦虑、烦躁的情绪里。 李瑞君主动放开陶满，在送他回了房间后，独自站到院子里，重重嘆了口气，觉得实在很难和陶满维持任何一种关系。 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积压在心口，太难受了。 - 之后，在某个入春不久的夜里，李瑞君结束一晚上折腾，抱着陶满去泡热水澡。也许因为这晚陶满很乖，他的心情不错，难得聊起天来。 「你最近话很少，每天在家是不是无聊了？」 陶满心想他是明知故问，但这阵子的教训让他变得顺从，又累得不想说话，含煳地「嗯啊」了两声。 李瑞君难得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一瞬，又收敛起表情，说：「给你买了个小东西，一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坐在浴缸里的时候，陶满很想睡觉。 李瑞君好笑地看他点头又惊醒，没一会儿就往一边倒过去，得用手托一把，不然他那个不聪明的脑袋就要撞上墙壁了。 泡了会儿，李瑞君怕他真睡过去，开始替他擦洗。 陶满全身都泡在热水里，背贴着李瑞君的胸口，已经熟悉这样拥抱的姿势了。他困困地打盹，完全没管李瑞君要怎么摆弄他。 洗完澡，李瑞君给陶满裹了一件舒适的浴袍，直接抱出浴室，塞回到被子里。 随后他叫了佣人进来收拾浴室，自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挺大的方盒子，还有一个开快递的小工具。 第97页 回到床上的陶满倒不着急睡觉了，又刷起光年论坛来。 李瑞君把陶满叫起来：「先看看，今天刚到的。」 「什么啊？」陶满的声音稍微有点暗哑，懒懒地边问边拆。 李瑞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们应该是全球最早拿到这款的。」 陶满拆到一半时大概知道这是双轮滑鞋了，不禁有点惊讶，抬头看了看李瑞君。拆开后，他短暂地惊唿了一声。 李瑞君很满意，道：「嗯，实物比照片上好看。」 陶满呆了片刻，才敢把鞋子从箱子里拿出来，小心地四面翻看。鞋面是一种滑面的花色拼接，鞋带也是混色的，有种电子像素点相互碰撞的效果，非常酷。轮子是陶满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质地，像冰似的，发出自然冷冽的幽蓝色。 一看就很贵。 「这个……给我的吗？」 李瑞君挑了挑眉：「不然呢？给明叔吗？」 陶满一瞬间联想到老管家滑轮滑鞋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 他不太确定地捧着鞋子，说了「谢谢」。 李瑞君觉得陶满好像只是惊讶，并不非常高兴，便又说：「院子里春花开得挺多了，明天园丁过来，有一些新花苗，你有兴趣就一起去看看。下午天气应该不错，正好滑滑你的新鞋子。」 陶满点了点头。 他现在很少进院子了。确切地说，除去房间和餐厅，他哪都不太去。 「你自己原来那些鞋子呢？」李瑞君问。 陶满把鞋收好，盒子放到地上，说：「在柜子里。」 「不玩吗？」 「嗯……」陶满看李瑞君一直看着他，一副必须等他进一步解释的样子，只好又补充说，「最近太冷了，不想滑。」 「那正好，已经开春了。」 「哦。」 「等天再暖和一点，要不要去公园？或者超市也可以。」 陶满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李瑞君是给了他一次外出的机会。他倒是不需要靠这个机会离开，一来还没到能启程的时间，二来他早就对怎么离开做了些打算了。 于是他试着问：「我可不可以去图书馆啊？」 李瑞君还没有回答，陶满先自觉地做出了更详细的说明：「你叫明叔跟我去吧，我就去看看科学杂志什么的，或者有没有没看过的学术书，看会儿就回家。」 李瑞君听完，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随后，他把语调放得很和缓，说：「当然可以，想看什么书可以告诉我，平时也帮你买一点放在家里。其他时间你无聊了，想去图书馆就去告诉明叔，他会给你安排的。」 「啊？平时也可以吗？」 「可以。我跟明叔说一声。」 陶满这下看起来高兴多了，笑得两颗梨涡深深凹陷下去：「谢谢。」 李瑞君顿了下，又说：「明天有假期，我陪你去一次吧。」 「啊？你明天放假啊？」 「嗯。」 「假期……不用做吗？」陶满小心地询问。 李瑞君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陶满留了这么个印象，随即说：「不做。怕你无聊，我们出去走走，去完图书馆还可以在外面吃个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陶满说。 过了会儿，陶满问：「你最近很高兴吗？」 「没有。」 李瑞君随口一答，话出口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陶满好像是在含蓄地问他：能不能提要求。 于是，他又找补了：「干嘛，有什么事？」 陶满动摇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事啊，我们可以聊天吗？」 「可以。」 「我就是想跟你说，昨天送在家里的报纸我看了。」 「没关系，你都可以看。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了？」 「上面说到一种晶矿，融在子弹里用的，好像很厉害，我见都没见过。」陶满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比划起来。 「好像一般人都见不到的，因为开採区域是国际公共区，禄神星系没有拿到官方的开採证明，只有私人舰只付钱进去少量采几块才给带出来，多了会被判定为走私。我问了小林，他们实验室都还没拿到样品呢！」 李瑞君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角微微弯了弯，眼神定定地看着这样的陶满。 听了会儿，李瑞君说：「想玩的话我给你采几块回来。」 「可以吗？」陶满睁大了眼睛。 「嗯。等过几天的一个大活动忙完，应该能请假。在什么地方？」 「还挺远的，隔了两个星系。」 「那还好，几天就到了。」 李瑞君轻缓地握住陶满的手腕，手指腹稍微摩挲了一下他瓷白的皮肤，心里想，这样和陶满安静相处的时间真是难得。 昨天，时医生给他打了支消炎针，他觉得心里的烦躁少了。除去放飞自我后对陶满时不时的欲求，其他时候，他可以不再叫陶满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因此，他也越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状态不正常。 陶满好像说过他身上有难闻的酒味，但是已经叫人检查了那个有酒花的艺术装置，并没有发现问题。那么就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李瑞君想了想，联繫了家族里一位制药厂的小姨，说了些工作託辞，请她帮忙去查查市面上、背地里，有没有会影响信息素、用后会留下很浅的酒味的东西。 第98页 他打完字抬起头，看到陶满有点好奇地看向他的通讯器，但没有真的凑过来看，一副谨慎的神情。 李瑞君便主动解释说：「刚想起点工作上的事，让家里一个小姨帮我查一下。」 「哦哦。」陶满立刻回答。 他看起来很兴奋，好像还在琢磨晶矿的事。 李瑞君心动地想，陶满这么想要这种新发现的晶矿，如果带点回来，应该能高兴好几天。他亲自去看看，能採集几块回来给陶满玩的话，远一点也无妨。 「好了，睡吧，明天先去图书馆。」 「哦！」 - 安防部承接的国际非正式圆桌会议安保工作在2月底结束，3月2日，李上将请年假外出，据说是去了一处国际公留地挖新型晶矿。 3月11日晨间，陶满站在书房的窗户边，合上了手里的一本《低温环境问与答》。 他把书放回架子上，朝外头走去。 其实陶满已经能自如外出了，如果在外出时离开会简单许多，不过他研究了外围僱佣兵们的行动规律，认为完全可以选hard模式。 被僱佣兵们限制了这么久，陶满觉得必须气气他们。 他闲庭信步地走出大门，绕得每一个拐弯都非常顺利，不紧不慢走出了李瑞君的房子。没人看到他，他走到大路边，拦了辆小车，赶往集合点。 很快，他就坐上了来自外星系的破冰星舰，飞离禄神星系。 第62章 无所得 陶满坐着星舰跃迁过禄神星系的最后一个停泊站，渐渐驶入广袤的宇宙。 最初的紧张与激盪过后，陶满忽然想起，没有给李瑞君留下任何信息。他呆了呆，又摇着头想，已经没必要再留什么话了。 李瑞君发现自己离开应该会非常生气吧。 陶满闷闷地垂下头，意识到自己不仅没能好好道别，同时也再回不去了。 也好…… 他重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星舰上坐着许多人，大概是个十多人的专业团队，加几位后勤，另外还有5名和他一样参与到项目里同行的资助者。 人数不多，不过听说里头有破冰方面的专家，可以在进入冰封路段后协助破冰。 破冰的危险系数很高，陶满并不十分确信安全，但是取得低温钛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很怕错过一次就再也遇不到了，所以对他来说，几乎只有上舰一个选项。 出发前关于这趟旅程本身他考虑得很少，而现在，星舰已经飞跃了无数星球，跨越光年，行进在漫长的航路上了。 陶满踢掉鞋子，把脚放到了座椅上，用双臂紧紧环抱住。好像这样的姿势可以增加安全感。 但他的不安不来自于面对危险，而是害怕止步半途。 如果他的生命结束在冰封星系的外围，那这短暂的一生就与钛材料、长途燃料这些命题无关了，与几光年外留在原地的李瑞君也无关了。 他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想要企及的偏偏都是些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条路的终点在哪，他对此一无所知。 - 李瑞君带着一个小箱子从星舰上下来，箱子里装着晶矿，沉沉得拉扯着他的手臂，带有一种不祥的重量。 很多人迎上去，有安防部的几个同事，有自己父亲，还有明叔。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李瑞君疑惑地问。 他父亲说：「出了些事。瑞君，边走边说吧。」 李家的车在外等候，李瑞君朝那个方向走，一路上，听他们断断续续讲述离开这些天发生的事。 先是安防部的同事开口道：「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盯着胡副官，发现他竟然违规购买了违禁药品，在他常为您泡茶的杯底检测到了药物残留。这种药物会影响神经和腺体，让人更易进入敏感期，同时伴有情绪激动、容易产生焦虑等负作用。我们把胡副官控制起来了，等您安排审讯。」 李瑞君问：「有人提审过他吗？动机是什么？」 「他不肯说，他说要等您回来，只和您谈。」 「那我现在就——」 「瑞君，」他父亲李昱忽然打断了他，「还有件更急的事。」 李瑞君微微惊诧，问：「还有？」 「陶满好像参与了一个科研项目，离开这里了。据你的管家说，你可能还不知道。」 李瑞君蓦地停下脚步，问：「什么项目？去哪了？外星系？」 「如果陶斐然先生和林鄄先生没有撒谎的话，他应该是去了冰封星系。」 「什么？！」 - 一开始，李瑞君只觉得气得不行。 他给陶满钱的时候，并不觉得陶满真能逃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仅是想试探下，看看陶满是不是真的要走。结果陶满安静地在他面前装了一个多月，然后欺骗了他。 他准备亲自去抓人，就和上次陶满搬去明元星系一样。 李瑞君心情很差，连胡宁的事都不愿意去管，直接交给了别人来办。他只想先把陶满抓回来，这次要彻底把人关起来看好，再也不许他出门。 然而冰封星系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那里没有人类活动，更不存在某个政府或国际组织的官方信号站，连消息都发不出去。要去那也不现实，整个星系外围是一圈厚得离奇、没有缝隙的冰层，没有大量资金、专业技术，以及几个月的筹备，根本不可能实现破冰。 第99页 而此时陶满都已经出发十多天了。 最后，他联繫上了一个离那儿最近的私人移动信号站。 该移动信号站隶属于外星系一个军事联盟，李瑞君向对方提交了借用信号和交换信息的申请，但被驳回了。 李瑞君方面很快提交了第二次申请。这次，他着重说明了陶满乘坐那艘星舰的体量不够大，穿越冰封星系存在巨大风险，希望得到人道主义帮助。 对方给予他答覆，认为他的主张无专业数据支撑，但并不是不允许他使用信号站，只是考虑到尊重接收信息方陶满先生的个人意愿和隐私，希望由其家属来申报。 李瑞君于是找到陶家，由陶钦德出面提交了第三次申请。 这次又被对方驳回了，理由是陶满为流浪人口，陶钦德不是他的家人。 这下他彻底没法了，因为按照对方的逻辑，陶满根本没有家人。 陶满独门独户、孑然一身，因此当他自己选择前往无人区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立场去过问。 如此拉扯了很长时间，李家和陶家各自出动了些力量，但收效甚微。 2个月过去后，由李添漫通过外交方面的努力，终于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得到了移动信号站的使用许可。 李瑞君亲自前往该信号站的一处基站，根据自己拿到的那项科研项目的行程安排表，在星舰应当经过信号站覆盖范围的时间段内，每隔5分钟发送了十几条信息。信息是直接发给星舰控制室的，委託他们代为转达给陶满。 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信息都被退回，并未发送成功。 信号站的技术人员也试了几次，最后得出结论，该星舰尚未抵达信号覆盖区域。 李瑞君心想，也许他们在路上绕了路耽搁了时间，比原定日期晚一些。 他问：「信号站的信号覆盖可靠吗？」 技术人员道：「这段区域已经在冰封范围了，不过靠近一处释放热能的星体，所以我们的信号站才能够运作。这处信号站平日作军事防御用，信号很强的。」 李瑞君沉默了一阵，再次尝试发送信号，依旧以失败告终。 「要不这样吧，我们平日里是始终保持对这附近几处防御工程的实时监测的，现在可以扩大一下目标范围，顺便帮你们监测一下那艘星舰，如果看到它出现，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 对方点了点头，伸出手：「不过得加钱。」 「……好。」 李瑞君无法，又在这座基站待了几天尝试发送信息，还是无法联繫上星舰。几天后，他被强制请出基站，只得回家等待消息。 回到家时，明叔紧张地凑过来，一脸询问的神情。 但是李瑞君什么也没说，连外套也没有脱下来，径直走进了屋里。 他的心里不安，茫然与无措第一次出现在他脑中，情绪像一首喧嚣尖锐的旋律拉扯着神经。他是个无神论者，此刻却向神明祈祷让他能找到陶满，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亲妈虐不了一点，感觉有点对不起想看的小伙伴…… 第63章 请求 陶满一行完全没有消息。 这件事经过光年论坛和不少媒体的炒作后变得备受关注，陶满和未婚夫李瑞君之间谜一般的关系又一次为人津津乐道起来。 而处于八卦中心的李瑞君去了一趟移动信号站回来，看上去变化并不大，依旧是神情严肃、气场强大的安防部上将级干部。 只有安防部内部一些人知道，最近其实发生了不少变故。 首先是李上将身边的副官又换了。原来的胡副官据说因家中变故，急于为自己寻得新的靠山，因觉出自己与李上将的未婚妻相貌相似，于是竟妄图通过药物引诱李上将对自己动心。 其次，向来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李上将已经数日不曾加班了。他现在到点雷打不动要回家，或是前往研究院，偶尔会去拜访陶斐然先生的独立科研所。 自陶满离开，李瑞君总在积极寻求突破，想联繫上星舰，但也总得到令人失望的结果。 不过他表现得很冷静，没有慌乱。 陶满曾经隶属的联邦研究院第三实验室做了一份推演，认为他乘坐星舰经过信号站的时间不可能完全遵循计划，会因各种原因导致推延，而日程计划中体现的「到达时间」仅是理论上的最快时间。 按照他们的推演结论，得出陶满经过信号站应当是在一个时间区间内，整个区间跨度长达90天。 李瑞君对此深信不疑，在漫长的90天破冰周期里头耐心地等待着信号站的消息。 但是越等，就越是加倍的煎熬。 他慢慢变得无法忍受，开始愈发积极地着手准备一支小规模破冰队伍，组成成员多是他曾经的部将，现在要么退役，要么转业了。 距离最后的预估时间线还有半个月，李瑞君再次去了第三实验室。 小林最近跟时医生走得近，此时时医生也在，一起陪李瑞君去看了陶满曾经的实验室。 「这儿没再启用过，因为陶满走了以后，袁主任一直没找到能接替他所有项目的人，真的很可惜。」 小林嘆了口气，打开一处抽屉，取出里头一叠封起来的文件。 「这是陶满离职前正在申请的一个项目，李上将，您可能不知道，他一直想研究低温钛这种材料，因为从他好多次数据分析都能得出非常利好的结论，他始终认为低温钛的多种形态都会对长途燃料产生非同寻常的影响。可惜，研究样本太难获得了。」 第100页 李瑞君没有去接那份文件，只是看着，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我知道，他提起过。」 「是吗？」小林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本来这份申请都差点能通过了，这样他就可以用研究院的官方保障去安排前往冰封星系的行程，总比私人的靠谱。我还以为安防部把他强行要过去是有什么特别意义重大的项目要他协助呢，结果没几天就又把他辞退了。」 李瑞君没有接话。 一旁的时医生适时出来缓和气氛：「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还是得想办法先找到那艘星舰才行。」 小林蔫儿了一下，撇撇嘴：「我知道。」 时医生转而问：「李上将有什么想法了吗？」 李瑞君道：「我准备沿他们星舰走过的路找过去看看。」 「啊？追不上的吧？」 「未必，也许他们半路遇到一些值得研究的东西，所以停泊了，那条路线上有长段无信号区，又经过了多个小的布满冰层和碎石的无人区域，星舰在任何一处停留都是有可能的。」 林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时医生问：「那人找到后你怎么打算？」 「带他回来。」李瑞君毫不犹豫道。 不可能真的允许陶满按计划在那种地方待6年之久，让陶满先回自己身边，随后再考虑其他。如果陶满真那么想研究低温钛，他也可以适当让步。 ——哦对，人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应当是去登记合法婚姻，让陶满在禄神星系做人口登记，倒不是为了哄住人，只是他不想再听到自己无权联繫陶满的话了。 李瑞君接着说：「林鄄，我不够专业，有些安排上的事情需要请教你。」 小林听得一愣，虽然看李瑞君依旧是表情寡淡、嘴角绷直，一副上位alpha充满距离和压迫感的样子，但这句话说的却有一丝请求的意味。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那你现在是怎么计划的？」 李瑞君于是把自己这些天设想的方案说了出来。小林听后认真提了不少建议，纠正了很多处或大或小的差错，又提出万一途中有破冰的需要，李瑞君现有的专业知识连自保都不够，建议他去找真正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专家，来一次培训。 这样的专家很少，但袁主任就是其中之一。 小林带李瑞君去找了袁主任，原以为上次让陶满强行离职的事会令这位老科学家气愤，但他这次面对李瑞君，倒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嘆了口气，道：「陶满是我非常器重的后辈，李上将，我当然愿意帮你，我也只能帮你。」 袁主任抬头看了看众人，苍老的脸上遍布岁月痕迹，还有实验事故造成的一处旧伤。他有一双很老的人才会有的眼睛，里头悲悯而惋惜的情绪应当是为陶满流露的。 他说：「陶满不再是研究院的在编人员，也不是禄神星系人口，因此我向特战队申请的救援请求根本批不下来。陶家人里头，也只有他弟弟还算关心他的情况，但也只是关心而已。如果你不做，也许真的就不会再有人去找他了，毕竟那可是冰封的外宇宙啊……」 李瑞君沉默地点了点头。 特战队和陶家两边他也努力过，得到了相似的结果。 袁主任说：「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那艘私人星舰的配置不差，上头还有国际着名的破冰舰使用专家，况且上头坐着一星舰的科研专员和低温环境爱好者，被路过的其他宇宙环境吸引而耽误了行程也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李瑞君语气平直地说，「只是想有备无患。」 「那好……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瑞君又把优化过的计划说了一下，同时提出希望接受专业训练，小林在一旁做更多补充，袁主任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我们整个第三实验室曾参与过低温环境的项目研究，那时候你和陶满关系还不错，想必你记得。」 「是。」 「那次研究中我们启用了一种环境模拟脑机，来，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能有。 第64章 花开一季 信号站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李瑞君每天到第三实验室报导，通过脑机模拟训练了低温环境下的生存体验，又开始着重培训破冰舰的操作。 这段时间，林鄄和时诘医生也时常来查看他的训练进度，有时陶斐然也会过来。 李瑞君不像从前那样周全地照顾在场所有人了，他专心接受训练，很少有空搭理他们。 一天他结束训练回到家中，明叔接过他的公文包，楼上传来打扫的声音。 他随口问：「是在拖哪里的地？」 明叔垂着眼恭敬回答道：「陶先生房间的地板很久没打蜡了，前两天打了蜡，现在正叫人打扫一下。」 李瑞君手上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后上了楼，朝陶满的房间走去。 自从陶满离开，他一直没进去过。 这间客卧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住过人了，就算是陶满还在家的后期，晚上也多是睡在他的主卧里。但是当李瑞君走进来看时，却有一种不合理的「满满当当」的感觉。 陶满的东西全都放在这里，他的主卧里什么也没留。 这里的床头柜上放着陶满经常看的一些书籍和一叠草稿纸，零散摆了几支笔，上面已经蒙灰。窗台上有个小瓶，插着一小把花园里剪下的「鲜花」，花头已经风干，不过还保持着一种优美的枯萎姿势。一侧小书架上放了几本专业书，还有一些食谱。正前方的书桌上，有陶满随手脱在那儿的一件外套，以及一本日历本。 第101页 李瑞君越过埋头打扫的佣人走进去。 他就近看那本日历，发现还停留在陶满走时那个月份，一处日期上做了星号标记，前面每一天都被陶满用笔划去。 他伸出手，翻了翻，猜测陶满是抱着怎样期待的心情，计算出发的日子。 过了会儿，李瑞君拉开第一个抽屉。 里头收着几个便携饭盒，都是同样的款式，不同颜色，其中只有一个盒子是拆封使用过的，其他都崭新未拆。 好像是陶满买来准备给他做便当的，但他表现得不喜欢，所以后来没怎么做过了。 他合上第一个抽屉，又去拉第二个。 这里头躺着一本旧日历，他拿出来翻，发现一部分日期上也划着名日子。在李瑞君与陶满曾经约定的终止订婚关系的那个日子上，陶满画了一个大大的哭脸，重点圈了出来。 李瑞君看了很久，才放回去，打开最后一个抽屉。 里面有个信封。 李瑞君看到时唿吸一滞，心想，陶满给自己留了话吗？ 他一时踯躅不安，又不免自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过了会儿，才拿起信封。 还有点沉，里头发出「叮叮噹噹」的响声。 李瑞君打开信封往外倒，结果是几个小额硬币。 他懵了一下，把信封翻过来，才发现另一面上其实写着一行字。 是陶满的笔迹：「欠了第五实验室小食堂3块钱，记得要还！」 这个数字「3」是从「1」涂改成了「2」，后又涂改成了「3」。李瑞君猜测第五实验室的小食堂收了陶满一次1元钱的饭钱，而陶满怕忘记还钱，所以特意搞了个信封来装，好提醒自己。 不过最后，陶满还是忘了。 李瑞君反覆翻看这个涂改几次的信封，觉得很符合陶满的做事风格，不禁短暂地露出一丝笑意来。他原本想替陶满还钱，但转念一想，又将信封放了回去，希望由陶满本人来还。 书桌这儿已经没别的东西了，李瑞君在房里转了一圈，打开衣橱。 陶满不是个会收拾的人，平时穿实验室的褂子居多，自己的衣服很少，但却有非常多的轮滑鞋，全部堆放在衣柜的下层。李瑞君无聊地数了数，算上自己送的那双未被拆封的新鞋，一共21双，真是非常多。 这些鞋子当中有许多都是李瑞君叫人从陶满的宿舍搬回来的。 那时候陶满以为约定的订婚时间到了，所以把许多东西都搬去了宿舍，做了一番随时可以离开的准备，只是李瑞君没有发现。 好像陶满在想什么，李瑞君从来不知道。 最初的时候，李瑞君并不在意陶满，甚至觉得要陶满不再那么无脑地喜欢自己是件很难办的事情。他以为陶满会永远喜欢自己，永远选择自己。 而这一次，陶满在他和自己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甚至好像真的连一封信也没给他留。 「先生，这儿都打扫好了，桌上的东西我们没敢动，要擦吗？」 「好。」 李瑞君耐心地等佣人擦完桌子、书架和床头柜，随即说：「都出去，把门带上。」 其他人离开了，他留下来原地站了会儿，坐到了书桌旁的椅子里。 - 第二天是休息日，李瑞君被开门进来的声音吵醒。 他还保持着坐姿，身上有些酸痛，抬眼看了看进来的人，是明叔。 老管家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哎呀！先生，怎么睡在这儿啊？」 李瑞君没有回答，反问道：「这么早？来做什么？」 「陶先生种的树到时间该施肥了，肥料放在他房间里，我进来拿一下。」 李瑞君微微皱眉。 他忘记了，陶满在院子里种过一棵树。 「你还帮他施肥？」 明叔毕恭毕敬道：「陶先生给了我一张养护纸条，怕自己忘记，让我按上头标註的时间提醒园丁。」 「哦……你拿吧。」 李瑞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等明叔找出来那份专用肥料，又跟在明叔身后，一起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开满春日的鲜花，有些开败的，被园丁剪下来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扫走。 如果是以前，枝头上不会留那么多花，因为陶满爱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陶满没再给他送鲜花了呢？ 不过即便在群花之中，陶满种的树也很显眼，只是李瑞君最近不在院子走动，所以都没发现。 他走近去看：「开花了啊……」 这是一种李瑞君从未见过的树，树干很细，但枝桠众多，四仰八叉地向各个方向伸展开去。枝桠上没有叶子，全是羽毛一样又长又垂坠的绒花，有很多种不同的浅色，搭配在一起非常壮观。 园丁见他来，走过来说：「是啊，之前这树没什么动静，冬天那会儿叶子全落了，看这树干又细弱，我还以为活不了呢，没想到前几天突然一夜之间开花了。这是什么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品种。」 李瑞君在回忆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要记起树的名字很难，但他能回忆起来和陶满一起吃饭时的场景。 陶满说他喜欢的菜和李瑞君挑的一样，听到甜酒时好像不那么想喝，怕胖所以谨慎地计算着一块牛舌的热量，觉得味道很好而眯起眼睛。 之后他们聊到了树…… 第102页 「这棵应该是实验室品种，叫……」 陶满说过的：「我想在院子里种一颗茫茫树。」 「叫，茫茫树。」 「哦，挺奇怪的名字啊。」园丁在一旁道。 几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去看这棵不同寻常的树。 李瑞君看着满树粉白、鹅黄、浅蓝的「羽毛」，接着往下回忆，想起来自己送了陶满一盒学龄前儿童才会玩的那种石头鑑别的启蒙盒子。 这个盒子在陶满的房间，或是办公室、实验室、宿舍，都没有见过。 李瑞君想，傻陶满不会别的都没带——连银行卡都没带走——只带了这盒子石头吧？ 当然，是陶满的话，这是很有可能的。 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陶满。 其他许多人也不曾去了解陶满，因此都会觉得陶满做的事、说的话、学得很好的知识点，都很奇怪。 李瑞君不确定是否真是这样，但再把陶满找回来的时候，他想要试着去了解陶满。 他收回视线，告诉管家和园丁：「看看陶满的字条上怎么写的，照顾好这棵树，如果有疑问，写信给研究院的第五实验室问他们。」 说完，他朝大门口走去，背着身嘱咐：「我去训练了，不必准备饭菜。」 第65章 勇闯无人区 光年论坛上都在传陶满失联的消息。 在第三实验室推演出的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陶满乘坐那艘星舰的消息，李瑞君决定亲自去找。 李家上下反对声都很大，他没有理会，向安防部告了长假。 研究院那边，虽然援助陶满的申请没有得到批覆，但林鄄接手并重启了採集低温钛的项目申请，同步开始做各项准备。几天前，申请审批通过了。 熵联邦研究院的这个项目启动得非常仓促，但参与的研究员众多。 由研究院多个实验室共同改良、督造了一艘现有的旧破冰舰，研究院里头专研低温星系一辈子的姜主任带队，特战队一支小分队护航，李瑞君以外聘身份同行。 对此，袁主任不大高兴：「是我们先申请的，怎么被第七实验室的老姜抢去了？」 李瑞君苦笑着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趟危险系数有多高，自己连遗书都写好上交给部里了，研究院好几位主任倒是抢破头皮想要上舰。 很快，出发的日子到了。 离开将府星时，他最后去院子里看了眼陶满的树。羽毛似的花开得很好，李瑞君拍下来存在通讯器的本地内存里，准备见到陶满后给他看看。 明叔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这树真好看，要是陶先生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李瑞君不喜欢听他这样讲，沉默了一会儿，说：「别说这种话。」 「是。」管家欠身道。 几小时后，破冰舰从联邦研究院外的站点准时启航。 李瑞君坐在主控室里，确认一切正常，心里也很平静。他只是忽然在琢磨，此前他对陶满也算好，但好得不够诚恳，只是一切以自己的想法来。这次如果同意陶满回研究院，正大光明参与官方项目，陶满应该就会回来了。 李瑞君设想见到陶满的场景，想像他们可能发现了一颗全新的星球，上面有奇奇怪怪的生物，所以一星舰的科学家们乐不思蜀，在那颗无名星球停泊了近半年之久。 想像了会儿，李瑞君按住腺体，站起身去取自己带上来的医药箱。 他从里面取出一套无菌注射器和一小瓶无色液体，安置好针孔，扎入液体中抽取，并迅速且熟练地打进了自己的腺体里。 后颈处红了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曾经的部下们很多都在这艘星舰上，此时主控室里就有几个，他们犹豫地看着他注射，相互对视，打着手势。 最后，其中一人忍不住站了出来，说：「上将，这是强化抑制剂吧？听说痛感很大，您……」 李瑞君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家庭医生帮我改良过，还好。」 「我们备了抑制药的，要不给您沖一副？」 「不必，我……」李瑞君罕有地停顿了下，才说下去，「这段时间药喝的次数太多，耐药了，必须注射。」 「啊，这样……其实舰上还有omega在，要不……」 「不必。」 他语气不善，那人便没再说下去，退到了一旁。 李瑞君坐回到主控的位置上，开始翻看陶满留下的那本《低温环境问与答》。 过了一会儿，他的额角起了层薄汗，这支抑制剂确实改良过，可并没能缓解痛感，只是增加了稳定性。 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于是快步走回自己的休息仓。 独处时，李瑞君依旧觉得不好受。 他看的那本书上有陶满的随手笔记，上面对于星际航行，有一段非常「陶满式」的描述： 「如果哪天冰封星系可以去了，我就要去挖低温钛，做一个星际矿工！在星际旅行的时候，可以看窗户上的残影，辨认79种已被发现的宇宙飞石，也许还会有新石头被我发现呢？加油加油加油！」 但李瑞君无法辨认那些路过的石头，而且腺体胀痛。 这段时间他不断喝药，拒绝了李家安排的各种「身份清白、愿意献身的omega」，没办法了，现在才到要用抑制针的状况。 第103页 时诘说他的腺体发热不正常，一半是受了此前胡宁那些药物作用的影响——那些药的后遗症很坏——但还有一半是精神刺激导致。 时诘的原话是：「思念带来的害怕失去的焦虑和恐慌。」 起初，李瑞君觉得他疯了，后来发现疯的也许是自己。在等陶满消息的这段时间，李瑞君表现得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不安。 这种情绪在星际穿梭间又被放大了些。 这里一片漆黑，十分安静，人类有限的资源和力量打造出的一些星际设施零散分布其中，但越往外走，就越荒芜，连这样的设施也不多见了。 仓内过于安静，李瑞君在药效过去后，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唿吸和心跳声。 几扇窗户上印出他自己的倒影，每一张脸都没什么表情。李瑞君惯于掩饰情绪，也掩饰疼痛和不适，只是此刻他疲于伪装，累得什么表情也维持不了，看上去比一脸严肃时更吓人。 唯有低头看到书上陶满的字时，他的表情才有点人气似的动了一下。 - 过于漫长的星际航行和危险目的地给星舰上所有人带来了影响，研究员们反覆测算、讨论、争辩观点，特战队员日復一日巡视、检查、训练备降和紧急脱险，很快，压抑的情绪在舰上蔓延开。 李瑞君不得不放下陶满那本书，被请去控制室、公共休息室等区域晃悠，拿自己临时学的半吊子知识协助各项工作。 说来也怪，他是退役的将军，又完全没有科研背景，但只要他往人堆里一站，好像所有人都相信他。 在他们马不停蹄赶了1个多月的路之后，开始看到冰封星系外围的冰层。 这里的冰封层厚实且不透光，是一种暗灰色的质地，远看和寻常石头很像。科学界普遍认为这里曾存在一个或多个含水量极高、温度极低的星体，爆炸后迅速形成了这层面积巨大的冰层，四面八方无死角地包裹住了内部巨大的宇宙空间。 不过冰层本身呈现不规则形状，如果是爆炸产生，好像那次大爆炸的威力在各个方向上还不大一致，毫无规律可言。 破冰舰的舰体开始传出轻微声响。 带队的姜主任道：「别担心，是舰体自己在除霜防冻。」 他们沿陶满那艘星舰规划的路线行进，很快在未到达移动信号站的地方，就发现了异常。 「上将，快看——」 「姜主任！」 李瑞君快了一步上前，藉助禄神望远镜，观察到了那一带无人区的情况。 其他人也挤了过来，纷纷探出身子察看。 「天吶，这是……」 第66章 最快的方案 眼前的一幕让整艘星舰上的人都头皮发麻。 原本应该只有碎石和太空垃圾无序漂浮的地方，被大量人造磁场吸附在了一条环形道里头，不断地循环打转。磁场物质应该是被弃用后未能回收的早期深空探索装置，它们不知为何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强大磁吸力，环绕着整个磁场形成了这条离奇的轨道。 而在轨道上，他们可以看到碎裂不整的冰石、已被破坏的仅存3/4大小的半球星体、人类活动留下的残骸，以及…… 一艘小中型破冰舰。 那艘舰的舰体涂着那所私有研究所的标志，无疑就是大家在找寻的目标，而此时从望远镜看出去，舰上根本看不到人。 李瑞君当即感到头脑发胀，耳蜗传来一阵阵刺痛，舱内的氧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 破冰舰诡异地跟随碎冰碎石一块儿绕着圈，仿佛陷入某种宇宙轮迴，不停歇、不偏航。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点，带队的姜主任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喃喃道：「我可答应过老袁，要把他们那小孩带回去的，这……」 李瑞君一下子捏碎了手边一只杯子。 杯壁碎裂弄出了很大动静，姜主任如梦初醒，立刻收住话头，转而开始布置：「测一下磁场数据，看看我们最近能靠到什么位置，尽量接近那艘破冰舰。」 「好的。」 「先打信号灯。」 「是。」 信号灯打出后，李瑞君等了一会儿，那艘舰只还是和幽灵似的漂浮绕弯。 过了一阵子，各项观测结果出来，他们乘坐的这艘巨型星舰上装载了自主脱困用的反推装置，可以与磁场力量做一定程度地对抗。姜主任亲自制定了方案，尽量靠近环绕带。 「李上将，只能到这儿了，要不您上去看看吧。」姜主任道。 李瑞君毫不犹豫就说：「好。」 姜主任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补充说：「去的人不用多，能相互协助确保安全即可，我们会给你们绑上一套装置，里头有助推器，返程就靠它了，用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 李瑞君和特战队的几人穿上特制衣服，带上氧气罩，平静地做好出发前的准备，随即出了舰，朝环绕带方向自然飘去。 这里静谧无声，温度极低，即便他们的衣服上有维持体温的设置，依旧不妨碍体感产生的「冷」的感觉传导给大脑。 有人忍不住抖了一下，李瑞君伸出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那人回给他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李瑞君一行人利用一种太空作业用的绳索尽力靠近那艘破冰舰。 有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笼罩着星舰，大家沉默地四下望着，没人打手势汇报情况，因为这儿一目了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第104页 李瑞君叫所有人守在原地，自己上前查看，他尽量绕行了完整地一圈，最终停在舰体内侧的后方。他似乎是发现了一处可以通行的入口，朝其他人再次做出「待命」的手势，便独自钻了进去。 过了许久，他出来，并指示所有人返程。 回到舰上，医护人员先围了上来，其余人站得稍远看向他们。 李瑞君摘掉氧气罩：「里面没人。」 气氛一下变得沉静得出奇。 李瑞君顿了一下，又说：「还好没人。」 姜主任也接上了话：「是啊，这意味着他们也许已经完成自救，脱险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有个猜想，」李瑞君刚卸下助推器，没来得及把特制衣服也脱下，就迈了几大步走到大屏幕处，「刚才我在舰上朝磁场方向看，可以看到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环绕圈，绕速稍快，上面有一颗星球，看上去大部分面积有冰层覆盖，但上面可能有热能。我想过去看看。」 「看得出来？」 「地表漏出来有局部的岩浆一样的东西。」 姜主任立即招唿其他人一起讨论这一新的情况。 李瑞君的主张也算有理有据：「我从破冰舰上很容易看到那颗星球，如果那时舰上其他人和我一样看见了，认为凭藉现有器械物资足够到达那颗星球，他们应该会去看看的。」 一名研究员提出猜测：「引起磁场力量的东西是一点点堆起来的，也许起初环绕圈还没完全形成，或者那颗星球离破冰舰也比较近，他们去了星球上，之后因为环绕带形成，无法脱困，干脆放弃星舰留在了冰封星球上，是有可能的。」 另一人说：「或者破冰舰因为什么缘故先被放弃了，正好肉眼可见处有一颗看起来有热能的星球，他们就带着物资全员迁过去避险？」 「他们的破冰舰上好像没有装载大推力的装置，肯定是被磁场拉过去后无法脱困了。」 「可如果放弃破冰舰，就无法破冰了，也就是无法再前进。我们不知道他们此行有多少准备，但无论如何，冰封星球上生存也是大难题，离开星舰未免太冒险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靠过去风险太大，不然直接靠近了求证即可。」 李瑞君沉默地听了一阵，突然问：「如果离磁场更近，有办法破坏磁场吗？」 「这……」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李瑞君扫了一眼，兀自点头道：「看来是有可能的？」 姜主任立刻说：「没有把握，优先的方案还是观测，然后把情况报回给禄神星系。」 「那么，我有另一个方案。」李瑞君平铺直叙道，「我让特战队帮忙准备了一艘最高配置的太空搜救冲锋舰，让林鄄帮我改造过一些部分，可以在冰封环境下前行并着陆。」 ——只是着陆后无法保证再次启航。 姜主任迟疑地看着李瑞君，似乎看出他有部分情况没说，但其余人不疑有它，纷纷随着这个思路讨论起来。 「那可以让李上将带队先过去看看？」 「或者我们去信号站发送坐标和信息，然后一起去，李上将去那颗星球上看看，我们其他人试试研究一下那个磁场？」 「万一出不来了呢？」 「把情况跟主星汇报好再进去呗，知道磁场数据了，就可以带更多助推设备过来了吧。」 李瑞君打断了他们：「不行。」 「啊？为什么？」 「现有星舰的燃料带不动那么重的设备，这艘携带的已经是极限了。」 大家沉默下来。 李瑞君接着说：「我的方案是，大星舰先不动，我带些物资坐冲锋舰过去找一圈，没人的话给你们打信号，你们去移动信号站那边持我的录像口信找人帮忙接我出来，到时候你们不用一起过来，在信号站寻求帮助，接着找人。」 「可是这……」 「这样最快。」 特战队的队员并不清楚风险，而研究员们听了就觉得不安全，纷纷看向姜主任。 姜主任脸上的眉毛和皱纹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显然不贊同李瑞君的方案。 但是李瑞君似乎已经拿定主意。 他朝星球所在方向看了眼，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刚才匆匆一瞥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些不寻常的黄色土块，离得太远看不太清，但那些东西看上去很规整，像是人为的。 他其实懂得不多，但内心一个声音始终在告诉他：找到了，陶满就在那里。 「那上将打算带几个人过去？」姜主任妥协了，问。 李瑞君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去。」 「啊？！这怎么行？」 出发前，李瑞君早就想过了。冲锋舰在过去是没有在这等超低温环境下作业的经验的，虽然林鄄改造过他带上来的这艘冲锋舰，但毕竟接受专门的低温训练的只有他一人，且为了节省燃料，这艘冲锋舰是最小的规格，仅能容纳3人。他要带更多物资过去，万一陶满那儿有需要，因此，不带其他人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他想去找人。 他对所有人说：「现在最重要是降低风险，冲锋舰很小，多带一人、少带一人对此次行动来说意义不大，倒不如更多人留在这里，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大家来做。」 第105页 他明白，自己在这，起码李家不会坐视不理。他去，比所有人都合适。 「那……好吧，李上将，你自己小心。」姜主任道。 李瑞君将自己随身的装备重新做了调整，下到星舰的「腹部」，坐上那里停泊的冲锋舰。 为了不超重，保证着陆时燃料足够，李瑞君捨弃了大重量的助推器。特战队的队员帮忙搬运了一些物资上舰，勉强没超过重量标准。 李瑞君对这艘冲锋舰明显很熟悉，操作控制台的动作是练习过无数次的。 舰舱顶缓慢合上，他坐在里面，平静地朝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便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不小心搞出大事来了的陶小满回归。 第67章 什么动静=口=？！ 李瑞君利用冲锋舰的超高速摆脱磁场造成的外圈环绕带，又飞了很久，才勉强靠近内圈。 这里受磁场作用更大，李瑞君基本上已经无法控制方向，只能尽量靠近那颗被困住的覆冰的星球，再利用着陆准备的反推力，让自己进入星球的引力范围。 星球自身的引力帮助冲锋舰成功靠近了目标。 此刻，他愈发肯定这颗星球上有人了，他此前看到那些黄色色块被证实是地热附近的田亩，用的是国际上主流的太空培育土，里面种着一种矮小的东西，大半扎在拌了冰碎的土里，颜色土黄土黄的。 李瑞君在进入这颗星球后发现这里甚至有通讯信号，只是有效距离短，像是仿制的熵联邦军用的移动信号源，可以和舰上的信号源匹配。 他试着联繫大破冰舰，无法即时通话，但运气好时，可以发送消息，便把眼前的情报发了出去。 之后，李瑞君开始着手下降。 星球外圈并不干净，漂浮着被多方引力影响着的碎冰和陨石，李瑞君此前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着陆环境，几次与碎冰擦肩而过。 距离陆地还有一小段距离，此时底下的冰层也更近了。 李瑞君看出这里的冰与其他地方不同，不完全是暗灰色的，而是自底下透出一丝冰蓝来。 开始着陆了。冲锋舰的舰体被一股力量剧烈冲击着，几个方向把都变得格外沉重，像块顽石一般难以撼动。李瑞君咬紧牙关往前推，在即将触地前拼命拉起。整个过程他用了很大力气，也就是这艘军用冲锋舰强度可靠，否则方向把应该已经被拉断了。 冲锋舰的前挡玻璃被碎石碎冰屡次击中，很快变得和蜘蛛网一样破碎，不过李瑞君运气很好，这玻璃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也没彻底碎开。 即将落地时，能透过蛛网似的裂痕目睹到厚实的冰面迎面而来，下一瞬间，整个舰擦撞着地面划出老长一段距离。 所幸他最终成功着陆，只是冲锋舰尾部和右侧翼严重受损，估计无法再飞起来。 舱内所有东西都移了位，警报声响做一团，李瑞君打开舱门，随后关闭了这艘完成使命的冲锋舰上所有电源，自己全副武装，艰难地挤了出去。 他一下到地面，就感觉极低温透过航天服渗漏进来，皮肤就算被保护着，也还是感受到扎人的刺痛和冰冷。还好，这儿好像没有风。 李瑞君茫然地站了会儿，脑中仍然迴荡着方才着陆时震盪的感觉。 过了片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种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凝神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心希望不是自己的幻觉，如果这里有传声介质，陶满他们生还的机率就更大一些。 很快，他确认了是真的有声音传来。 发出声响的是一块有明显裂缝的冰盖，李瑞君艰难地挪着步子移动过去，走到半途，冰盖自己忽然「裂开」了。 伴随一丝冰蓝色光束，里头探出来一个脑袋。 脸颊有点圆润，头髮长了，用一根软绳扎了个小辫子在脑后，眼睛睁得很大很圆，里头流露出一丝害怕，又显得好奇。皮肤很白，在冰蓝色光线下尤其剔透。 李瑞君愣在原地。 「你……」出来的人正是陶满，惊诧地缩在冰盖后头，看着来人，目瞪口呆。 李瑞君一时间脑子里滚过无数念头，或许是太过混乱，他竟然一个念头也没留住，就这样干站了好一会儿。 许久之后，陶满不确定地迈出了小半步，身子大半还是藏在冰后。 「李瑞君？」 李瑞君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如梦初醒。 他像忽然从沉睡中醒来的一只勐兽，就这样勐地扑了过去，一把搂住陶满，将他整个人按在怀里。 陶满的声音有点发抖，像是要哭出来了：「李、李瑞君——我只是想有生之年能摸到一块真正的低温钛，骗了你，你就算生气，也不用勒死我吧？！」 李瑞君一顿，手臂上的力气顿时卸下来，此时他的动作才更像是一个拥抱。 他试着开口：「没有，我只是……太久没找到你了。」 声音很好地传了出来，李瑞君自己也能听见，陶满当然是也听得清楚，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哦哦，原来是这样。」 在打开的冰盖后头，有更多颗脑袋探出来，想要一看究竟。 李瑞君听到动静，这才放开陶满，把属于李上将的气场重新装扮起来。 他假意咳了两声，问：「是不是可以不戴氧气罩？」 第106页 「哦对，可以的，你赶紧进来，在里面很暖和，可以把衣服脱掉。」陶满赶紧解释，带着李瑞君走入冰盖后面。 这里面是一个冰洞，真的非常暖和，四周泛着幽蓝色的光，光线来自于科考队自己带来的一种长明方灯，不是很亮，但在这够用了。脚底下触及的还是冰层，只是比上方的更厚实，他们在这里四处铺了些大小不等的绒和布料，不过还是有寒气扑上来，是这个洞里唯一让人觉得不暖和的地方。 李瑞君环伺一圈，见到了这个私人科考项目的启动报告书上罗列的每一个人。他们比起照片，看上去人均胖了一圈，气色都不错，都很好奇地盯着他。 陶满尴尬地揪了一下自己短小扎手的辫子，向所有人解释说：「这是李瑞君，是我家乡的一个上将，他……」 说着，陶满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依旧小心翼翼的。 「他，可能是来救我们的……」 陶满越说越小声，显得不自信。 李瑞君看了他一眼，接过话：「是来救你们的。陶满失联以后，他曾经任职的研究院里有很多人担心他，所以申请了一次来冰封星系开拓和科考的项目，我跟过来了。」 「那其他人呢？怎么只见你一个人过来？」 「主舰在磁场外，我降落前看到这里明显有人生活的痕迹，已经发了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去找最近的信号站帮忙救人。」 「太好了！」 「我的天，还以为我们得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陶满想了想，问：「你怎么知道有人生活啊？我们都住在冰洞里，这里壁很厚，外头应该看不见里面才对。」 「我看到很多种着东西的农田。」 「哦，对哦！」陶满这才想起来，「这星球上有一种泛上地表的地热，分布不太均匀，那附近就会生出你看到的田里那东西，没有光照时繁殖很慢，不过可以吃。我们用带过来的人造拟态太阳照，它们就长得飞快，所以就大面积种植了。原来你是看到这个了。」 「嗯。」李瑞君答应着，眼神又粘在陶满身上，一直看他。 陶满还在那整理思路：「所以你就是在太空中看到了这些菜田，才觉得我们可能在这颗星球上，找过来的吗？」 「差不多。」 说完，李瑞君忍不住伸手出来，也想揪一下陶满的小辫子。 谁知道他的手才抬起来，陶满就本能地朝后躲了一下，两人对视上，彼此都有些愣神。 「额……」 「……我看你头髮长了。」 李瑞君悻悻地收回了手。 陶满也很尴尬，没敢往前站了，只是说：「那个……说起来，你的冲锋舰好像坏掉了。」 「嗯，暂时没办法回去。」 陶满看了看其他人，说：「那要不……你先住下来吧。」 另一头一位坐着的、蓄着满脸鬍鬚的中年男人道：「这里空间那么大，住下来也方便的。」 李瑞君朝他看去。 陶满帮着介绍：「这位是我们项目的牵头人，刁老师。」 「你好。」李瑞君简单地点头致意了，下巴微微扬起，态度不算友善。 陶满又挠挠头，轻轻扯了扯李瑞君的袖子，有意安抚似的看了他一眼。李瑞君收回姿态，神情稍缓和，退让了半步。 「抱歉，让陶满身涉险境了，」被称为刁老师的人道：「这处磁场的出现令我们措手不及，破冰舰被困在环绕着它的碎石带里头出不去。所幸舰载急救艇有足够的动力摆脱磁场，我们便放弃了星舰。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脱离那条不停绕圈的碎石带，又被吸入了这条带上。还好是陶满发现了这颗星球上有地热，我们的急救艇勉强冲到这里，可惜着陆的时候粉碎了，我们所有人只能被困在这儿。」 「是啊，半空跳伞那会我以为命都要没了。」 「这里倒是和我们观测加推演出来的冰封星球差不多，不，比那好些，这有地热，还有那种奇怪的可以在冰层和无光无氧环境生长的吃食，不然我们只能一直吃罐头了。」 边上另一人接过话头：「其实我们一直在努力自救，陶满利用波拿酸五色反应制造了一星球的类氧气体，还自制了信号源，我们想办法弄了这个冰洞，生存不成问题。」 「看起来是不成问题，」李瑞君若有所指道，「人都吃胖了。」 陶满以为李瑞君在讥讽他，一下子就有点难过，但他没敢吱声。 他其实很想念李瑞君，天天批评自己鲁莽，结果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在这儿看到李瑞君的那个瞬间，他突然特别害怕。 他还以为，李瑞君要当众打他一顿的。 但是李瑞君和以前一样有教养，没有那样做。 见陶满忽然不说话了，李瑞君仔细看了看他，又说：「很久没见你这个样子了。」 陶满讷讷地抬眼，以为把沮丧的情绪藏好了，问：「什么啊？」 「脸这么圆，像还在读书的时候。」李瑞君的语调变得温柔，好像很珍惜一般，抬起手来凑近陶满。 大概怕他再躲，李瑞君的手中途停了停，见陶满只是瞪着他而没有退后，才一下子捏住了陶满的脸颊，用很小的力气捏了捏他的脸颊，随即又立刻收手。 他的指关节擦过陶满的脸，陶满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第107页 一屋子人立刻懂了两人的关系。 不过李瑞君见好就收，试探着问：「这个洞里怎么生活？我可以认认路吗？」 第68章 生气了吗？没有哦！ 陶满带李瑞君参观了整个冰洞，又准备找一个空的位置让他打个地铺。 「这里有很多天然小洞，没有早晚之分，我们自己计时来安排作息。大家都睡觉时，只要把冰盖合上就不冷，而且我们带了很多自发热绒袋，可以当床……」 陶满的话没说完，就被从后拉住手臂轻拽了过去，肩膀撞在李瑞君胸口，手臂挨着他硬实的腹部。 李瑞君不耐地吻了他很久，在陶满终于开始推拒时，堪堪放开手。 「不能和你睡吗？」李上将在无人处显得比较流氓了。 自重逢以来，他的目光始终贪婪地追着陶满，陶满也隐约感觉到不一样，想起临走前alpha生气时，他会被按在窗边、书桌以及走廊的栏杆上做的感觉。他不知道alpha会不会在这些搞学问的同僚面前欺负他，就有些惊慌。 因此，陶满下意识摇头说：「不行！」 他拒绝得如此干脆，导致李上将顿了一下子，唿吸都慢了半拍。 李瑞君以为，陶满看到他找来是会欣喜的，会像之前被困在实验室那次一样，流露出依赖和崇拜。但就和他以为陶满永远不会主动离开一样，这次他又错了。 李瑞君克制地长出一口气，没有放开陶满，只是手上的力道轻了很多。 他说：「那可以挨着你睡的地方吗？」 陶满眨眨眼，没来得及拒绝，李瑞君又补充：「我不会在冰封的地方生存，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好像确实是这样。 陶满犹犹豫豫地，最后迟疑着说：「可是我睡的那个小洞还有一个omega弟弟和我一起，相邻的两个洞也都有人了……」 李瑞君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不大自信地看着他。 一贯很强势的alpha偶尔露出这样的神情，让陶满觉得自己如果不帮他想想办法，就太过分了。 「那……要不，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吧？」 「好。」李瑞君立刻回答。 「我不能保证他们同意哦。」 「……好。」 陶满去找了别人询问，谁知道那个和他同住的omega弟弟特别会看脸色，一见他身后跟着的李瑞君，便主动提出自己换个地方睡觉。 李瑞君飞快而礼貌地道了谢，还帮对方搬了所有的生活用具。 陶满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两条眉毛扭成一个八字，双眼追着omega弟弟的睡袋，希望把它留下来。 给自己弄好睡袋后，李瑞君又问：「这里是吃种的那种东西吗？」 「额……嗯，加罐头。本来还有自热米饭的，前几天吃完了。」 李瑞君道：「我的冲锋舰上带了一些，等会让人搬下来吧，大家分一分。」 陶满眼神一亮：「啊？好呀！」 大概是很想吃米饭，他听到李瑞君说有自热米饭可以分，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先跑去告诉了后勤团队，又去和其他人说。 大家立刻套上厚衣服，到外面去帮着搬冲锋舰上面的物资。 冲锋舰已经报废，舰身上千疮百孔的创面很明显，陶满走近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长时间站在那儿没敢往前。 项目的负责人刁老师四处检查了一下，对李瑞君说：「李上将，不容易啊，损坏成这样子居然着陆成功了。」 李瑞君模拟类似的场景着陆过许多次，虽说这次还是有出乎意料的近地漂浮物的出现，不过要说多惊险，他自己倒没觉得。 见陶满好像被吓到了的样子，李瑞君便尽量和缓地笑了下，道：「还好，看着吓人，过程还挺顺利的。」 陶满没信。 他说：「你不应该过来的，应该和其他人一起去信号站找救援。」 陶满低低地说话，语气让人听了觉得难过。 李瑞君安慰地悄悄捏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没关系，这不是我先来了才给你们带了米饭吗？」 他放手后又走上前，把扭曲的舱门强行卸了下来，围观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唿声。 「燃料着陆时基本空了，其他程序我也关闭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先清点一下吧，我也没数带了多少东西，装满配重上限就出发了。」 「好的，谢谢。」 其余人开始忙碌起来。 陶满也想上去帮忙，李瑞君把他拉住了：「别忙了，那么多人搬，一会儿就搬好了。」 于是，陶满留在了他身边。 两人起初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的尴尬，李瑞君能看出陶满心软的动摇，也没有急着提起跟自己回去的事，怕又会激起他的逆反情绪。 过了会儿，陶满小声说：「谢谢你……还愿意来救我。」 「为什么不愿意？」 「你……不生气吗？我偷熘出来了，还遇到这种情况，害你们担心了。」陶满看起来真的很内疚，情绪低落的样子。 李瑞君勾起了嘴角：「已经气过了，现在不是很气。」 「好危险啊……」陶满又看着冲锋舰，喃喃道。 李瑞君嘆了口气，十分想不明白地问：「现在倒是知道危险了，你自己出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危险呢？」 第108页 这句话把陶满问住了，他回答不出来，又觉得愧疚和不安，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李瑞君瞥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刚来就把陶满的好心情全破坏掉了。 于是他把这个话题翻篇，找补说：「这儿原本有氧气吗？」 「没有，是用波拿酸五色反应生成的，你知道波——」陶满只说了个开头就打住了，侷促地看了李瑞君一眼，说，「你应该不知道，我不说了，反正氧气应该是够用的。」 李瑞君却说：「这个名词好像听你说起过。」 「是吗？」陶满不记得了。 「嗯，以前说你的轮滑鞋颜色很丰富，你说像在做什么实验，好像就是这个名词。我有没有记错？」 「应该没有。」 陶满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想到李瑞君还能记住。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李瑞君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来，陶满没办法，只好解释了。 他说得不好，李瑞君听不懂，就又问了很多延伸问题。还好，陶满一一讲解的时候，李瑞君没有觉得无聊。 其他人搬下物资开始往回走，两人就也跟上了大部队。 李瑞君此时适应了这儿外部的环境，有心情抬头看看宇宙，才发现从这里看出去很特别，有扭曲的光场和碎冰反射的会移动的光束。 「这里的环境很复杂，我们还在记录和推测阶段。」陶满说。 李瑞君点了点头。 「原本我们以为这里没有光的，真的进来了才发现，其实有微弱的光源，不知道哪来的，而且我们加上自己的拟态太阳以后，天上就有了那些射线，不知道会不会对整个星球环境产生影响……」 说起这个话题，陶满又有了不少见解，不知不觉详细地论述和举例起来，李瑞君很耐心地在听，不过听不懂太多。 说了会儿，他们身边走过来另一个年轻alpha，看装束是国际庭的科学专家。 那人的声音非常动听，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神情温柔还带着笑意地说：「这儿离真正的冰封星系还有段距离，我猜想那里有穿透性强的光源，此前我来过附近，那时团队里有人用德拉定理做了测试，得知……」 陶满听得聚精会神，过没多久，就和对方认真探讨起来。 李瑞君跟着走了一路，一句话也插不上，回到冰盖后头时有些不悦。 进到洞里暖和许多，大家也把外套卸下来了。陶满跳了跳脚，双手捂住耳朵搓了搓，才注意到一旁沉默脱衣服的李瑞君。 他小心地碰了碰李瑞君，说：「这是国际庭的老师，甘迪尔教授，专门研究宇宙光束的。」 李瑞君严肃地看了过去，伸出手：「幸会。」 「你好，李上将。」对方倒是毫不露怯，同他握了手。 「好了，我去看看安曼数值出来没有，你们忙吧。」说完，他快步走进了洞内。 陶满和李瑞君之间又恢復到有点尴尬的气氛。 李瑞君朝冰盖看了眼，主动打破沉默：「这冰盖是怎么合上的？」 「哦，这样……」陶满立刻给他演示了一次。 「你会了吗？要不要试试。」 「好。」 李瑞君试了一次就成功了，陶满便又缩回去不说话，变成了只闷葫芦。 「陶满，」李瑞君低声说着，转过身看着他，「我想过你可能已经发生意外，或者被困在哪里等待救援。」 陶满默不作声，非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鞋面，手指无措地攥紧了裤缝。 李瑞君的声音变得温柔：「还好你没事，还比之前过得好了。」 他笑了出来，捏了捏陶满脸上软软热热的脸颊肉：「看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有要怎么样你。」 「所以别那么怕我了。」 「也别嫌我烦，很多东西我懂的没其他人多，你要多跟我讲讲才行。」 第69章 「你自己选。」 陶满和李瑞君在冰盖边干站了很久，因为刚才那番话，陶满换衣服都换得手忙脚乱。 直到有其他人走过：「陶满，在这干什么呢？」 「我、我教他开关冰盖。」 「哦，我正准备找你去看看反应堆，混合气的生成速度好像有变化。」 「哦好，我马上！」 陶满立刻就要走，一通乱来也没能把户外作业的装备卸下来，李瑞君便抓住了他乱晃的手，帮他将几个搭扣解开，自他背后把装备从正面卸了下来。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李瑞君微微低头就碰到了他的发顶，唿出的气喷在陶满眼睛上方。 因为边上还有人，陶满顿时觉得害臊，很急得钻出了李瑞君怀里：「我、我要过去忙事情，你先自己到处看看吧。那里是食堂，有吃的喝的。」 「好。」李瑞君帮他把乱了的衣领拉好，简单挥了挥手。 陶满走开后，刚才同他们一道回来的那位甘迪尔教授又从某个洞口拐了出来。 「咦？陶满呢？」 李瑞君不知为何，见到这人就没好印象，但他还是解释了陶满的去处。 甘迪尔教授点了点头，动作颇为优雅：「我还想跟他讨论一下，看能不能解决信号波太短的问题，还有朝冰封星系去的下一步方案。」 李瑞君顿时严肃起来：「你们还要去？」 第109页 甘迪尔教授耸耸肩：「都到这儿了，机会难得。我来过这里三次，每次都没能成功，这次不想再轻易放弃。当然，这一行人里肯定有不愿再往前的，我只是每个人都问问，陶满那儿我还没问呢。」 李瑞君越听，心里越沉。他拿不准陶满会怎么选，但起码陶满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是惊吓多过惊喜的。 他只能先假装无事，问：「可是你们的破冰舰不是被困住了吗？」 「如果能加强信号，就可以联繫附近信号站，再想办法。当然，如果熵联邦的破冰舰愿意同我们共享……」 「这要问负责人。」李瑞君快速回答。 他现在很矛盾，既希望陶满放弃接下来的计划，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陶满要接着往下走，也许让他们和研究院的队伍一起更好些。 宇宙中处处是危险，更遑论冰封星系这种无人区了。 李瑞君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如果他能掌控，会希望陶满一步也不要踏入太空，不要去研究什么低温钛。但是没办法，陶满这么执着得要来。 李瑞君试了把他强行控制起来，那时的陶满很不开心，话变得极少，连嘴角的梨涡都少见了。 陶满不是下属。但凡见他哭一下，李瑞君就心软，实在管不住他一辈子。 甘迪尔教授又等了一会儿，见陶满一时半会不回来，便耸了耸肩道：「那我先走了，等下再来找他。」 李瑞君冷淡地送走他，自己先行回了睡觉的那个小洞内。 许久以后，陶满也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点疲倦，精神恹恹的，一边走路一边还低头看着冰面，嘴里嘀嘀咕咕地计算着什么。 李瑞君等了等，才找到说话的间隙：「陶满。」 「啊？」 陶满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因为吃胖了些，脸上圆圆白白的泛着一层浅光，像一个热馒头被希望之神捧在手心里。 李瑞君不禁多看了两眼，才说：「你要找的低温钛，找到了吗？」 陶满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才诚实地说：「我捡到了几块碎片，给你看。」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背包里取出个浅色绒袋，解开抽绳，把里头的东西隔着袋子托在手心里展示：「就这几颗。」 他又说：「这几块都是在这颗星球上捡到的，每一块密度都不一样，所以质地上也有很大差异，我暂时没有找到是什么原理。」 李瑞君看着陶满手掌心里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灰扑扑的颜色、不规则的形状、黯淡无光泽，从外形上实在看不出其价值。 「我可以碰吗？」 陶满说：「没关系，它们很稳定。」 李瑞君拿起来看，才发现确实质地有所不同：有的软一些，有的硬；有的很轻，有的却沉甸甸的。不过无一例外，摸着都很冰。 是挺奇怪的。 他颇为好奇地问：「你就是想研究这种材料？」 「嗯，我们手上掌握的样本很少，但是通过有限的实验，可以看到低温钛经过各种不同处理方式后，具备了多种长途星舰燃料所需的特性。我和我的同事们做了那么多尝试，低温钛是最有希望的一种。」 「但它们分布在无人区，就算真的能做燃料，大规模开採也是个问题。」李瑞君很有理有据地说，「所以陶满，我觉得你们如果在外围就能捡到一部分样本，可以先用这些拿去继续实验研究，等掌握的情报更多些，再考虑进冰封星系。」 陶满讷讷地听他说完，眨着眼想了好长时间。 他支支吾吾地，始终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对于李瑞君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李瑞君道：「算了，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不想这些。我从厨房拿了点吃的，这些要怎么吃？直接咬？」 陶满见能换个话题，立刻来劲了：「不是不是，你要先掰小一点，等要吃的时候就用火烤一烤，吃多少掰多少，不然好快就变色了。你带可携式喷枪了吗？」 「没有，我带了一个军用小煮锅。」 李瑞君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很迷你的军绿色圆锅子来，锅子分上下两半，可以炖煮，也可以煎炒炸烤。加热时不用明火和电力，而是在水屉加水，靠手动摇晃几下即可加热。 陶满看着锅子发了愁：「可是这种锅子需要水，从这儿的冰里取水很困难，基本上都用来保障过滤饮用水了。」 「那算了。」李瑞君便把锅子收起来了。 但是陶满的眼神追着那个小锅瞅了好多眼，过了会儿，忍不住问：「李瑞君，那个锅子好像还能炸东西啊？」 李瑞君有点想笑：「嗯。」 他再次把小锅拿出来：「要不要用？」 「你给我用一下吧，我研究研究。」陶满伸出了手。 李瑞君便给他了。 陶满谨慎地拿了一小块冰化水，装到小锅子的水屉里，然后把土黄色的果子掰开，刷了点油放在煎面，合上盖子，晃了几下。 很快就有香味传出来。 「还好嘛，没有非常耗水，而且这些煮开的水可以用多次。」 「嗯。」 陶满等了等，没忍住打开盖子尝了一口，脸立刻就跨掉了：「没熟，呸呸。」 李瑞君笑话他心急，帮他把盖子盖回去，又晃了一阵子。加热几次后，那几块果子像是软了，色泽变得金黄，滋滋冒着油。 第110页 「哇，好香。」 李瑞君给他递筷子：「吃吃看。」 这东西此时香气四溢，陶满顾不上放凉，只能边吃边喷气。 「这样吃比煮得好吃多了，之前天天煮着吃，有罐头也咽不下去了。」 吃上煎的果子以后，陶满心情大好。 「这东西味道又淡又腻，还土黄土黄的，我们都叫它土豆。起初埋在冻土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石头，现在是为了让它们晒着有限的光照，好快点长大，所以种的时候特意拔出来了一点点。不过它还挺有饱腹感的，我们把它当主食吃，没想到煎一煎这么香。哝，你也来一块。」 陶满就着自己的筷子夹了过去，李瑞君没有工具，干脆也不上手接了，凑过去一口咬下。 他觉得味道没有陶满说得那么好，不过也许是陶满在这太久了，吃什么都香。 「还行。还要再煎几个吗？」他问。 陶满稍稍不好意思起来，退开一点距离：「那再吃一个吧。」 李瑞君其实拿了好几个，还有一罐肉罐头，都是厨房里的人为了感谢他的物资而多给他的。 他于是又掰了两个放进去煎。 陶满看得咽口水，目光都移不开了，却还说：「会不会太多啦？」 李瑞君手里的动作一顿，实在忍不住，侧头靠近陶满的脸颊亲了一下。 「唉，李——」 李瑞君迅速退开了。 陶满的脸泛出一阵红，眼神胡乱飞，但并没有最初的害怕感觉了。也许是李瑞君之前说的那番话让他觉得安心和动容。 他们相安无事地吃完这顿饭，之后陶满还把煎土豆的办法告诉了其他人，只可惜能煎东西的锅子只有这一只，只能轮流来借用。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冰洞里所有人造光源都灭了。大家在自己的洞口拉起简易的遮挡，勉强创造出一个个幽蓝深邃的睡觉环境。 李瑞君理所当然和陶满睡在了一间里。 陶满躺下去以后翻了几个身，大概一直没能睡着，过了好久，他忽然很小声地试探道：「李瑞君？」 李瑞君也没睡，正在安静地听陶满的唿吸声。 他也很轻地「嗯」了一声。 陶满顿了一下，问：「你们这次能来，不容易吧？」 「项目是你们袁主任主张推进的，其实就是为了你，小林也很担心你，主动接了项目的大部分文书报告的工作，算是明面上那个负责人，万一这次执行过程出了纰漏，责任都在他。」 「啊……」陶满听上去非常愧疚。 过了会儿，他又问：「那个……我家里有帮忙吗？我弟弟他们最近怎么样啊？」 「帮了点，陶斐然也出力了，不过他主要还是在忙自己的项目。」 李瑞君的声音平稳而温和，跟陶满离开前那段时间留下的记忆不同了。 「那……」陶满一下子想不出还要问什么，好像牵挂的事情并不多，最想的人已经在身边。而且，他又一次来救自己了。 陶满翻了个身，面对李瑞君，幽蓝的冰洞里他的眼神很明亮。 他问：「那，你是不是要来带我回去啊？」 李瑞君平躺着，侧过头去看他。 两人对视的时候，李瑞君心软异常，根本无法看着这样一双乞求又忐忑的眼睛说「是」。 沉默良久，他才回答：「回不回都可以，你自己选。」 第70章 重温 李瑞君说可以由他选择要不要回去，陶满听完过了好长时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再三确认：「真的吗？那你会继续留下来一起去吗？」 李瑞君哭笑不得：「陶满，你是不准备睡觉了吗？」 陶满「嘿嘿」笑了两声，把脑袋蒙到了被子里，动静很大地翻来翻去。过了会儿他还蒙着，李瑞君只好把手伸出睡袋，把他的被子扯下来。 「别闹了，先睡觉。」 陶满开心地答应了。 李瑞君却睡不着，他知道陶满一定还会想继续往前，但再前头就是冰封星系了。 他们睡到冰洞里传来闹铃声，接着很多光源亮起，别的洞里陆续有人起床。李瑞君很快也起来了，穿戴整齐，在一把椅子上坐得板正地等陶满。 陶满睏倦地赖了会儿床，总算也起来了。 他的头髮长了很多，此时睡乱了，只有一小半还束着，大多散乱地贴着睡得粉白的皮肤，最长那几根勾住了锁骨，发梢翘着小卷。 李瑞君看到，走过去，站着帮他重新扎了辫子。 「怎么你们连剪刀也没带一把？」 陶满老实坐着等他扎辫子的模样有点乖，低着头说：「原本有的，一起弃舰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对了，昨天甘迪尔教授找我问还想不想继续去冰封星系完成计划的事，我跟他说了，如果有机会前进就叫上我。」 「嗯。」 陶满仰起头看了眼李瑞君，有点拿不准。 之前他想回研究院李瑞君都不同意，对他也很恶劣。陶满不怕被忽视，不怕李瑞君对陶斐然比对自己更好，但他害怕被讨厌。那时候的李瑞君，明明是从各个方面表达了对他的厌恶之情的，每天变着花样欺负他，还不准他工作。现在却对他这样好。 他试探着提起：「你昨天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如果我想继续往前，你也会一起吗？」 第111页 李瑞君垂下眼睑，居高临下地捏住了陶满的肩膀。 没多久，李瑞君就开口道：「我先试试联繫研究院的破冰舰，如果能带上你，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不必跟着私人的项目。」 「啊？这样啊……」 「当然，找人帮大家脱困没问题，这附近有个移动信号站，隶属一军事联盟，我和他们有些交情，着陆前已经通知项目组去那儿叫人了。」 陶满边思考，边撑着跪坐起来开灯，随后又惯性地跌坐了回去。 他坐在一堆被子和睡袋里头想了很久，李瑞君站在一旁，用手指腹摩挲着他的后颈和肩部，好像无声地催促他快下决定。 李瑞君又说：「研究院的项目定得比较谨慎，这次是先冲破冰封星系最外圈那层坚冰层，并且打通一个固定通道，进到中段，在那里安置抗冰冻的强化信号源和探测器，为下次再进入做准备。等收集部分星系内部的情报，后面计划分两次，持续打通冰层，进入星系内部进行探索和採集样本，并建立更多基础设施。」 陶满安静地听着，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私人项目我也研究了一下，」李瑞君继续增加筹码，「招募公告写得很诱人，但实际准备工作和拟进入星系后的安排是远不及我们自己的研究院的。」 「……确实。」陶满嘆了口气。 洞里静了片刻，陶满最后说：「我昨天答应甘迪尔教授了，感觉再告诉他我要自己去，很不好意思。要么，我们把他也带上吧？」 李瑞君不想同意，立刻拧起了眉毛。 但是陶满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瓷白的脖子被灯光照得更加晃眼，姿势像献祭一般。 李瑞君目光沉沉地看了几眼，鬼使神差了，用手掌心轻柔地覆住他的后颈，拇指按了按他的喉结。陶满愣了下，喉结下意识滚动。 他问：「李瑞君？你是不是……敏感期了？」 「没有。」李瑞君声音暗哑。 陶满当然不信，跪坐起来，伸手把李瑞君拉下来。李瑞君只好就着他的意愿半蹲下来，任由他检查腺体。 「你怎么在腺体上打针了啊？」陶满大约看到了针孔，声音都大起来，「为什么啊？是注射抑制剂吗？」 李瑞君退开一点，重新站直了，四平八稳地道：「喝药频繁以后药效就没了，没办法。」 「那……」 「放心，注射剂和针我都备了。」 陶满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算了，没什么。」 他其实在想，李瑞君费那么大劲来找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此前李瑞君明明是没有很在意他的。李瑞君会对陶斐然很温柔、很关照，眼神专注地倒饮料、夹菜，耐心询问陶斐然的意见，但从不这样对他。 不过陶满没说出来，因为仔细想想，李瑞君能出现在这已经是奇蹟了。 他还是非常感动。 陶满又拉了拉李瑞君，抬着眼询问他：「你是不是想做？」 他问得好直白，李瑞君迟钝了半拍，在理解意思后身体快于理智地迅速起了反应。 因为姿势的关系，陶满看得比较清楚。 事发突然，他有点无措，但还是伸出手去解了李上将的裤子。 两人睡觉的洞口有个大柜子和一块厚实的脏毯子做遮挡，外头大多数人好像也已经外出了，没什么声音，但陶满还是做得面红耳赤。李瑞君按住他的后脑，动作依旧很克制。 在浑浑噩噩间，陶满古怪地思考起一个问题：李瑞君的腺体为什么不去念想一个有香气的omega，反而记住了他这么个普普通通的beta？ 李瑞君很快按着陶满进了睡袋，重新盖上陶满那床被子。只是被子太小，李瑞君只能被盖住一半，且很快因动作幅度而滑到了外面。李瑞君厚实的背嵴暴露在灯光里，陶满混乱的视线偶尔扫到，那背部的肌肉像将飞的雄鹰。 事后两人都不想起床了，李瑞君搂着陶满，由着他长长的髮丝捲住了自己胸口。 「我包里有剪子，等会给你剪一剪。」他的声音变得愈发低哑，听得陶满心动，脚趾偷偷勾了起来。 但陶满由于思想比较朴素，察觉失态后就狠狠批评了自己，没让李瑞君发现。 很久没做，他觉得腰酸腿软，精神也有些睏乏，没多久，就又想睡。李瑞君便去关了灯，重新回来抱住他，两人挤在一个单人睡袋里，拉链也没法拉，只好盖了被子和衣物，勉强这样睡一下。 睡到半途，陶满忽然自己醒了。 他在幽暗中反覆合眼又睁开，发现睡不着，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瑞君那边有东西在发亮。好像是通讯器。 陶满又赖了会儿，通讯器还是亮着，没办法，他只好撑起身去拿。 原本他是想把东西拿过来，再叫醒李瑞君的，但在那之前，他先看到了屏幕。 上面是一条来自研究院破冰舰主控室的官方通讯：「诸事已妥，现优先来接两位回舰上，尽快做好准备，亮灯，等待蓝色苇草喷漆的接驳舰。」 陶满反覆看了几遍。 好像得走了…… 他迟缓地想到这，又胡乱思考着，揉乱了自己的头髮。当他决定要在离开前再去找几块低温钛时，就忽地坐了起来。 哪知道在下一瞬间，李瑞君迅速抓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都没睁开就本能地把他压在了睡袋里。 第112页 这时，李瑞君才睁眼问：「要去哪？」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应该都能有 第71章 「生气了吗」梅开二度 陶满被alpha一把抓住时，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害怕，身子整个一抖。 李瑞君见他吓到了，立即松手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放缓了问：「是要去看实验数据吗？」 「额……不是，」陶满没敢靠近他，侷促地看了眼通讯器，说，「我看到你的通讯器上说，可能有人来接我们了。」 李瑞君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通讯器。 「所以我想……趁现在再去捡捡石头看，万一还能找到更多低温钛。」陶满越说声音越轻，很不相信地瞧着李瑞君。 末了，他又补充道：「就一会儿，很快的。」 李瑞君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刚才他睡得迷煳，只觉得陶满是要走，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他知道alpha在体格上凌驾于beta和omega，所以一贯克制情绪的，但不知为何，面对陶满就总是很难自制。 「我也一起去吧，还没在这颗星球上走动过，临走前稍微见识一下。」李瑞君说着，迅速起床了。 陶满只得跟着，从独自外出变成了带李瑞君逛逛。 他们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同样在外作业的甘迪尔教授，陶满同他讲了会有人来营救他们离开的事，教授便也说想最后看一眼这里，便顺理成章与他们同行了。 李瑞君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探讨听不懂的学术问题，心里倒比之前定。 此时陶满穿着厚厚的外出衣服，所以遮起了身上的痕迹，但李瑞君知道陶满是他的，有一个不被任何人见到的陶满，是他完全拥有的，他弄破陶满后颈薄薄的皮肤时，和做了标记没什么两样，癒合了，他也会再咬破一次。 陶满面对他时和做危险实验时一样，从来不怕疼，每次被咬，就哼哼唧唧地撒娇，但从不推开他。 想到这，他差点笑出来。 一抬头，见他们走到了一处很深的冰沟，两侧是冰层覆盖的崖壁，中间是一条细窄的山沟似的缝隙。往下望去，见不到底。 「这里再过去我们就从没去过了。」陶满指了指冰沟对岸，转头对李瑞君说。 李瑞君点了点头。 甘迪尔教师和陶满商量着怎么能越到对面。他们反覆寻找，终于在远处找到了一处目测两边距离非常近、表层看上去厚实的冰面。 「你觉得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试试看。」 「好。」 他们商量完就往前走了，两个头脑发热的年轻科学家都没有想到，这处看似结实的「冰面」其实是处暗冰，底下已经空了，表层根本支撑不住二人的体重，在他们前后脚踏上去的瞬间，冰层就坍塌了。 发生状况时很突然，冰层垮塌速度非常快，李瑞君只来得及扑上去抓住陶满的一只脚踝。 随即，三人相互拖拽着，掉入了深渊。 － 他们没有坠太久就卡住了。 这里的缝隙大概非常狭窄，且是越往下越窄，因为远离存在地热的区域，这些两侧冰层极厚，寒气自他们穿着的作业服外渗进来。 陶满起初试了下抓凸起的石块，结果那不是石块而是滑不熘手的冰，他用力后一打滑，反倒更滑落了一寸，被冰壁挤压得更狠了。 李瑞君朝他吼了起来：「别动！」 陶满立即不敢再动了。 「冷静，我带了通讯器，可以唿救。」 李瑞君的声音仿佛天然带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陶满不慌乱了，轻轻「哦」了一声，完全停下来等他。 李瑞君的通讯器外层做了部分保护措施，在严寒中虽然信号极差，但勉强可用。他发了求救的信息出去，然后打开夜灯，检查陶满和另一人的情况。 陶满除了掉得深一点外，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我没事，」他见李瑞君在照他，还主动开口安慰说：「在这里养了这么多肉也不是完全没用嘛，感觉这样靠着还挺软的。」 「……」李瑞君无语，又去看另一侧。 甘迪尔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他掉下来时因为姿势倒转的原故，此刻正头朝下卡在冰壁间。 即便如此，他还不忘说一些不相干的闲话：「陶满，你身上沾了股雪天里的味道，熏了我一路。我一定是被熏傻了才会从暗冰上走。」 陶满觉得他头朝下非常可怜，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遂没用反驳。 甘迪尔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话说得很吃力也要继续说：「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 「这位李上将，是你老公吗？」 陶满吓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肚子都缩了一圈，又掉下去一寸：「你别胡说！」 李瑞君更急了：「陶满！叫你别动！」 「……我没动啊qaq」 陶满觉得自己会继续往下滑，这会儿才开始感到真的害怕，想到曾经在黑酒吧冰冷的地板上躺着等死的感觉，忍不住小声叫起来：「李瑞君qaq怎么办啊？」 李瑞君尽量用自己的脚和肩膀卡住位置，维持自身的高度，然后朝前探了一下，一把抓住了陶满的手。 他的手大概在出汗，还有冰被体温融化后留下的冰水，隔着手套冷热相交地润湿了一片。 第113页 李瑞君跟他十指相扣才勉强抓牢了，立即用力攥住：「别怕，没事。」 他復对甘迪尔说：「我是他未婚夫，上回没能介绍清楚，抱歉。」 甘迪尔吃力地道：「没关系，不是老公就行。」 说完他还笑了两声，只是因为胸腔受到的压迫感更足了，才不得不止住笑。 李瑞君一边安抚地拍着陶满的手，隔着手套摩挲他的手掌心，一边嘆了口气，劝道：「甘迪尔教授，你这个姿势很危险，最好节省点体力，尽量维持住现在的位置。再往下掉，等会救援人员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这话说得没错。因为这颗星球没定位，救援无法即时赶到，头朝下的姿势维持越久就越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找到，气温似乎还在下降，或许是他们在外时间过长，衣服被冰的寒意侵入，已经无法像完好时那么保温。 黑暗中，陶满有点困了，恹恹地问：「李瑞君？」 「嗯？」 「你的信息素是不是这样的味道？冰冰的？」 李瑞君顿了下，说：「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 「你要是活到百来岁，到时去找时诘做那个手术，就能闻到了。」 陶满小心地笑了一声。 「那你也要活到百来岁，我们都要活到百来岁。」他说。 「嗯。」 「这样一说，我好像还是有点怕死的。」陶满低声道。 李瑞君一时没有接话。 陶满努力仰头看了看灰色的两边冰壁，又及远了许多的昏暗的天际，试探着问：「李瑞君，如果我还想跟这个项目的话，你会不会被我气死。」 李瑞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对你们这个项目研究过很多，它真的有很大风险，各种准备都不足，而且现在研究院有我和袁主任他们推动，有更好的项目，这项目最初的方案还是你自己拟写的，不是更符合你想要的吗？」 陶满小声「哦」了一声。 李瑞君觉得一阵头疼，又说：「这样你也还是想跟私人项目吗？」 「额……」 陶满一时间没有给出回答。他其实早就被李瑞君说服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对生还下来缺乏信心，居然胆子很大地想试试看，李瑞君会不会气得不要自己。 不过李瑞君没有叫他等太久。 在一片昏暗与沉寂中，李瑞君回答了他：「你真非要去，我只能一起去了。要交几十万对吧？」 陶满眨眨眼，唿出的气一下子煳了一脸。 「嘿嘿。」他只是傻笑。 李瑞君问：「笑什么？」 「没什么。我开玩笑的，我不去了。」 「餵？！」甘迪尔教授吃力地叫起来，「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去了？！那、那熵联邦的项目是什么内容？我可以加入吗？」 「不行。」李瑞君立即答。 气氛顿时很诡异。 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而这里的环境变得意外的催眠，陶满起初还因为李瑞君的纵容而兴奋，但很快被困意侵扰，想睡觉了。 静了一会儿，李瑞君拍拍他：「陶满？」 陶满非常困，声音极小地应他。 李瑞君说得更大声了：「陶满！」 但是收到了更小声的回应。陶满的意识正在变浅，但这种地方是不能睡过去的。 李瑞君喊起来：「喂！未婚妻！」 「啊？啊啊啊？？？」 这次陶满被吓得一激灵，瞌睡一下子全跑了，连带着甘迪尔教授也被他喊得清醒许多。 李瑞君又继续喊：「回去以后——吗？」 陶满没听清，也来不及叫他再说一遍了。 因为此时，上空传来轰鸣声，随后一艘蓝色苇草涂装的接驳舰冲破黑暗，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 第72章 「你喜欢谁」 三人被救起来，接驳舰又打出信号灯，寻找全了所有滞留在此的科考队成员。 启程离开时，陶满和李瑞君接受了舰上配备的医疗队伍检查，经过休整都没有大碍，只有甘迪尔教授情况不是很好，直接被拉进了舰载的临时手术室。 没事了的陶满和李瑞君在一间房间里休息，李瑞君拉开这儿的冰柜，问陶满要喝什么。 陶满走过来挑了一阵，取出一堆气泡酒、运动饮料和冰水，然后从最里头找到了一瓶果汁，拆开配备的吸管放进瓶里。 李瑞君看着他，问：「喜欢喝果汁？」 陶满嘬着吸管抬眼看他，含煳地用鼻息笑了一下。 他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才接驳舰下来的时候，你要问我什么啊？」 李瑞君摇头：「没什么，忘记了。」 「哦。」 陶满不疑有他，低头搅了搅吸管，看到橙色果汁里泛起饱满的果粒，顿感心满意足。 这时，舰上的负责人找到李瑞君。 此人来自附近那支军事联盟，蓄着大鬍子，看肩章地位很高。 他同李瑞君友好地握了手：「李上将，以这颗星球的状况，你能孤身着陆，实在让人敬佩。」 李瑞君客套地道了谢，又託付对方：「烦请帮我和我的未婚妻送回熵联邦的破冰舰，其余人送至安全地带，协助他们回家。」 「没问题，李上将请放心，」那人说完，又看了眼一旁安静地喝着果汁的陶满，「这位想必就是熵联邦的陶满先生？」 第114页 陶满没想到会忽然提到他，对方还朝他伸出了手，只得手忙脚乱地放下果汁起身。 这位负责人方才对李瑞君很礼貌，现在对陶满更是客气。 「听闻你在那样冰天雪地的无氧环境下制造了混合空气，还研究出了冰土蔬果，实现了少量培育？」 陶满愣了愣，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大家一起研究出来的，哈哈哈。」 那人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蓄满鬍子的嘴角裂开一个善意的笑容：「陶先生不必谦虚，刚才我与那些科考队的队员聊天，他们都说是你最先提出的解决方案，实践也证明你都是对的。他们说，你救了一大帮人的性命，回去要向国际庭申请为你颁发荣誉奖章。」 陶满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着些「不用了」、「没那么夸张」、「太抬举我了」之类的话。 倒是李瑞君在旁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遂拉住陶满乱晃的手，说：「别推脱了，如果大家都想感谢你，那就是你值得他们这样做。」 陶满看了李瑞君一眼，眼睛里头亮亮的，带着羞涩的笑，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瑞君捏住他的手掌心拉到自己身边，直直地看着他，终于在此时确定了自己内心所要的，一直是这样一张笑着的、快乐的脸。 「对了，大家都没事吧？」陶满想起来，询问负责人。 「都很好，你们可以放心休息，那位国际庭的教授刚手术成功，现在也已经醒了，你们如果担心，可以去看看他。」 陶满立即说：「哦，好的。」 负责人走后，陶满便说要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李瑞君沉默片刻，竟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自信的犹豫，但他最终没有反对，只是说：「去打个招唿就回来吧，我们很快就要回自己的破冰舰上了。」 「哦。」陶满答应了，嘬着果汁出门去找甘迪尔教授。 李瑞君得闲，拿出通讯器联络家人和研究院，用接驳舰上的国际信号源报了平安。 随后他有些无聊地四处走了几步，翻看了一本没什么营养的休闲杂志，最后忍耐不住，也朝手术室去了。 他走到门口时，听到里头传出笑声。 甘迪尔教师显然已经恢復过来，笑得中气十足，笑完后，又听他用动听的嗓音优雅地说：「陶满，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啊？是吗？」 「嗯，是我遇到过最有趣的人，我很喜欢你。陶满，我可以追你吗？」 里头诡异地静了静。 李瑞君抬起手，准备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陶满忽然说：「不、不行的吧？」 「为什么？你和李上将好像还没有确定关系吧？而且我看他刚来的时候，你也并不开心。陶满，我很有钱，也有地位，我和你在宇宙低温环境方面很有共同语言，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陶满说得理直气壮，让门外偷听的李上将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他没再听下去，适时推开了房门，径直走进去。 里头两人都一愣，陶满更是看到他来，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额……李——」 李瑞君没等他叫全自己的名字，就迫不及待把人揽着腰搂到身前，附上了一个深吻。 他当着甘迪尔这个病患的面把陶满吻得七晕八眩的，好一会儿才捨得放开，舔了舔牙尖，低声问：「那你喜欢谁？」 他如愿看到陶满瞬间脸红的表情，反应非常可爱。 李瑞君又忍不住用拇指按住了陶满柔软的唇瓣，额头相抵，凑得极近地哄他：「说来听听，陶满，你喜欢谁啊？」 陶满彻底宕机了。 他认识李瑞君很多年，没见过、更没敢幻想过李瑞君会问这样的问题，有点霸道地做这样的动作。 几乎像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陶满在这一刻傻乎乎地想，自己虽然是个替身，但也许是个成功的替身——把无往不利的天才弟弟都比下去了！ 「你、你知道的嘛。」他小声回答。 随后，他听到李瑞君低低地笑他，又感觉腰间那只手搂他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掌心和指关节几处都有茧，正不耐烦地摩挲着他。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甘迪尔教授气得咬牙切齿，丢了个枕头过来，打断了他俩。 伴随这个枕头一起搅扰他俩的还有广播通知。 「请熵联邦的李上将和陶先生尽快前往本舰登机口，我们即将到达：熵联邦研究院专用破冰舰。」 第73章 给你给你，全都给你！ 接驳舰与庞大的破冰舰缓慢对接，伴随「哐啷」的巨大声响，舰门开启，门外已经搭建好廊桥，陶满和李瑞君告别众人，穿过廊桥走回了联邦的破冰舰。 破冰舰上所有人都在等他俩，甚至舰上的通讯器正和研究院那一头开着视频，小林和袁主任透过镜头，远程确认了他俩安全无虞。 所有人都不禁松一口气，过了会儿，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林鄄在视频那头都哽咽了，边哭边说：「陶满，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 陶满极度羞耻地低下了头，内疚地认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考虑不周！谢谢大家！」 李瑞君站在他身后很近处，忍不住伸手在他的毛脑袋上揉了一把。 第115页 林鄄接着说：「陶满，听说你们在一个冰封星球上生活了很长时间，怎么做到的？」 「哦，那个啊……」 陶满把最初怎么被困住，又是怎么发现了那颗星球、怎么迁移过去、怎么解决氧气、保暖和食物的问题，捡了多少块石头，一应说给了大家听。 「给你们看低温钛，我捡了好多，这块最硬，就叫它铁蛋；这块有种能按下去的错觉，质地还挺软的，叫它棉花糖；这块特别冰手，圆滚滚的，我叫它冻宝……」 陶满在星球上百无聊赖，给每一块低温钛都取了名字。 大家全部围在他身边听他讲，还有人和他讨论这些低温钛的不同性能、延展属性、下一步开发计划等。 李瑞君听了会儿，转头去找带队的姜主任。 「姜主任，下一步还继续走吗？」 「你说去冰封星系？当然要继续，准备了这么久，不能白来。」 「但是也不能盲目，还是确保安全第一。」 姜主任郑重地点了点头：「李上将说得对，您是安防部出身，不如帮我们一起来看看整个方案有没有纰漏？」 李瑞君其实早在准备阶段就已经了解了整个计划，但还是没有推辞，请姜主任再讲了一次，他也更加认真地做了考虑，提出了一些补充意见。 准备妥当后，破冰舰朝冰封星系外围冰层最薄弱的地方驶去。 由于本次行动仅计划破冰后行至中后段，大家都做好了短时间见不到低温钛的心理预期，但陶满带回的这些碎块极大地增加了所有人的信心。大家普遍乐观，认为能够在星系外围的冰层就捕捞到一些漂浮的碎石。 可惜事实上，冰封星系外围的冰层极厚，要冲破都不容易，几乎辨认不出冰层中的钛。 陶满起初兴致勃勃地围观推进，结果等了近十个小时，除了冰层和难听的破冰声外，根本一无所获。 实在无聊，他放弃了继续看推进情况，转身去找李瑞君。 李瑞君在自己房间，正和下属通话。 这艘舰上有和禄神星系主星的即时通讯，李瑞君一回来就开始忙工作，旷工了这段时间，他原来的副官和上司接手了他的部分工作，且都在等他回去。 朱副官抱怨道：「上将，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您不在这儿真忙不过来，我老婆的结婚纪念日都泡汤了，差点把我骂死。」 李瑞君理解地安抚了几句，又对刚才提到的一些工作事宜提了些建议，还替下属找了协作的同事。 陶满站在门口等他讲完电话，越听越觉得愧疚。 李瑞君原本背对着门口，不知怎么发现了他，便对朱副官说：「陶满来了，我要先挂，有事等会再说。」 朱副官立即道：「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您忙。」 他们挂断通讯，李瑞君便走了出来：「怎么了？」 「对不起，害大家……」 李瑞君在陶满肉嘟嘟的脸上捏了把，感觉自己捏了一只柔软豆沙馅的热包子。 「别想了，等回去了好好找你算帐。」 陶满听到「算帐」两个字不自觉抖了一下，退后半步，显得有点害怕。李瑞君看见了但没有说破，只是拿起通讯器，低头找了什么东西，又拿给陶满看。 「对了，一直忘了给你看那棵茫茫树，已经开花了。」 李瑞君把开了满树「彩色羽毛」的树的照片调出来拿给陶满欣赏，陶满眨眨眼，又凑过来了。 「哇！开得这么好？」 「嗯，管家和园丁一直在帮你照顾。」李瑞君说着，把照片库往前拨，给他展示更多。 陶满看得很欣喜，又叫李瑞君发给自己，他要给第五实验室的人看。 李瑞君顺势问起：「你这次出门好像只带走了我送你的那盒石头？」 陶满一愣，抬头看向他。 「我进你卧室看了一下，发现你的轮滑鞋和其他东西都在，还有一信封欠的餐费。」 陶满一眨眼：「啊！忘记了！」 「呵，」李瑞君轻笑出声，又说，「石头是不是带走了？」 「嗯……」 陶满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他那时候被李瑞君欺负得有点多，又总觉得李瑞君根本不在意自己，对自己求而不得还非要求的心理感到厌恶，有些自暴自弃。但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带走了那盒小石头，因为那是他很想要的东西，李瑞君明明看不起，却还是为他买了，他挺高兴的。 「不过我不是只带了那个，我还把第五实验室的师兄们给我的那罐风铃蚊子带走了。」 「嗯？在哪呢？」 陶满摇摇头，遗憾道：「已经死了，不过也算是寿终正寝，我把它埋在那颗冰封星球上，就在土豆田底下。我给它立了一块铁牌子，你下次去的话，可以找找看。」 李瑞君道：「哦，可惜，我还以为它还能长大。」 「长不大了，就只能那么大。」陶满认真地摇了摇头。 李瑞君愿意就着陶满的讨论意愿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又引他多说了一些关于风铃蚊子的杂交基因、隐性特徵、生物缺陷等问题。 话题越扯越远的时候，破冰舰也越来越接近预定地点。 按照计划这趟旅程要为今后进入冰封星系，实施开採、运输低温钛做准备，因此还要停留此处作业良久。 第116页 陶满停下来，望了望舷窗外。 这里看不见宇宙，入目只有压抑的灰色冰层。 他本能地不太喜欢这儿，不知道冰封星系里面是不是也这样。等回了禄神星系，他要争取回研究院，参与之后的行动。 想到这，陶满不无感动地看了眼李瑞君。 他知道自己总出状况，又冒失，想法又多，但李瑞君总不厌其烦地来救他。 相比之下，陶斐然就不像他那么能惹事，是个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顺利的天才科学家。 关于此陶满心里也有委屈，他总想，小时候家里人都很在意陶斐然，每次弟弟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就会有人教导他，或者干脆阻止他冒险。但没有人在意陶满，因此不论家中长辈还是学校的老师，都不会告诉他要注意、要小心、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他其实不固执的，像李瑞君这样愿意跟他讲道理，他真的很开心，也愿意听。 李瑞君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问：「怎么了？」 alpha问得很温柔，语气充满纵容，好像陶满要做什么他都会同意的。但是陶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分享出来。 好不容易和李瑞君聊得那么开心，他不想破坏气氛。 李瑞君见他不说话，也没追问，只是说：「是不是肚子饿了？」 陶满摇摇头。他回舰上以后才吃过一顿大餐，因为几个月来一直在吃土豆和罐头，一时间控制不住吃得非常撑，此时一点也不饿。 他想到撑，就有种肚子很鼓的错觉，下意识伸手在小肚子上摸了一把。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李瑞君已经看见，并笑出来了。 陶满立刻放开手：「我、我好像吃多了。」 「嗯，」李瑞君不同以往那么冷淡，反而也跟着摸了摸他的肚子，放松地含笑打趣他，「像有3个月了。」 陶满脸上涨红了，躲闪着他乱摸的手，说：「我会减肥的！回去就减！」 李瑞君的动作忽地停住，收回手道：「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挺可爱的，手感也很软，很「陶满」。 这时有人来敲门。陶满有点沮丧，趁李瑞君转身去开门的当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努力地吸了口气。 来敲门的是个研究员。 「李上将，现在可以下去作业，姜主任让我来问问您和陶主办要不要一起过去。」 陶满听到「陶主办」这个久违的称唿，心中一动。 他下意识看向李瑞君。 李瑞君也转头来看了看他，随即点头：「好，我们就来。」 两人做好全副武装，跟着大部队下了破冰舰。 整个冰层还没有被凿穿，但已经打出了一条通路，作业队伍需要在此处和返程的几个地点放置装置来维持热量，避免道路重新冰封，下了舰就各自忙活开了。 陶满和李瑞君没有任务，纯粹是下来围观的。 「林鄄那小子自己不来，还想让我给他带冰封星系的石头呢！我看这哪里有啊，真的是……」陶满四下张望了一圈，有点愁。 李瑞君安慰说：「到处走走吧，也许运气好能捡到一块。」 他们踩着碎冰走了一段路，陶满忽然激动地低声惊唿：「看！是钛！」 他弯下腰去捡，李瑞君就在身后小心地拉着他一只胳膊，护住他的腰，怕他滑倒了一路滑到别处去。还好，陶满此时有一身好装备，不至于滑倒。 「哦，这好像不是钛，我看看……这块石头怎么长得这么……」 陶满拿起石头举高了些，让破冰舰的灯光照射到它。 李瑞君被他念叨地也产生了好奇心，凑过去一看，这块石头颜色非同寻常，刚才在碎冰渣滓里看不出来，此刻被灯照着，竟然呈现出一种带金色拉丝效果的粉色。 「勐男粉！拿去送给林鄄！」陶满大声说道。 李瑞君无语，由得他做决定了。 陶满忽然觉得身边人给了他一个酸熘熘的眼神，便问：「李瑞君，你要不要？」 「不要。」李瑞君立刻说。 陶满「嘻嘻」一笑，把石头塞到李瑞君手里：「我不给小林了，给你。」 李瑞君听得一愣，心脏莫名漏了半拍。 他知道陶满经过以前的事后有些怕他，不论是在冰洞的睡袋里时，还是刚才在房间里好好说着话时。 但是陶满还是会不计前嫌，在他这里受了伤害也不讨厌他，给一点温暖就愿意靠过来，愿意把准备给小伙伴的礼物让给他。 他更庆幸陶满足够聪明，足够好运，没有被茫茫冰封宇宙吞没，等到了他找过来。 李瑞君隔着厚手套捏了捏陶满的手掌心，把石头放进作业服的胸前口袋。 这时候姜主任招唿大家收尾，准备回舰上去了。 李瑞君的厚手套轻轻按在陶满头顶：「走了，回家了。」 第74章 申请 破冰舰在茫茫宇宙中航行了许多天，终于开始见到禄神星系外围的各种联邦设施和信号基站。 又过去几天后，李瑞君带着陶满，安全回到主星。 当天两家人和他们的同事、上司都来接应了，还有一些关注此事的媒体前来现场报导了两人平安归来的消息。 光年论坛上就此事讨论得起劲，不过李瑞君没让陶满知道，一落地就把他带去做了全身体检。 第117页 在陶满做检查时，李瑞君罕见地有些忐忑，周遭人也能感觉到他信息素的变化。 他的谨慎是对的，陶满在冰封星球待了太久，又一直吃那些没什么营养的土豆和罐头，骤然回到禄神星的环境下，身体有许多不适应。 因此照医生建议，陶满在医院小住了几天。 李瑞君没有立即回归安防部，而是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偶尔才走开会儿。 起初几天陶满的脸色很差，吃得很少，半夜总发高热，还会头痛和心悸，最严重时，伴随着出虚汗和片刻窒息感。但到住院的第五天，他已经好多了。 上午阳光很好，透过病房的窗户洒进来，陶满懒洋洋地吃着水果，第三次催促李瑞君回去上班：「你不用担心我啦，快点回安防部吧，朱副官上回来都快求你了。」 李瑞君依然四平八稳地替他剥果皮，说：「不急。这个甜吗？要不要再买？」 「哦。」陶满果肉塞了一嘴巴，很爽地嚼吧嚼吧。 吃完水果，陶满提起正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研究院啊？」 「彻底好了以后。手续都帮你办完了，放心。」 陶满没有不放心，只是有点等不及了。 他想到可以继续参与自己拟定的项目，接着研究所有旧项目，还能拿到足够的低温钛样本来开启新研究，就非常期待。 「前提是，」李瑞君忽然严肃，「要养好身体，之后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一点，不许瞒着我。」 「哦。」陶满答应了，又沖他笑。 他嘴角边显出两颗小巧的梨涡，李瑞君严肃的脸上柔和了些，靠过去亲吻他的嘴角。 「之前为什么非要搬迁去外星系？」 「啊？有吗？」陶满傻了会儿，忽然想起来，「哦，你说明元星系啊，那里有房子住啊。」 「就为这个？」 「对啊，不然我住哪？我以为你到时间就要赶我走了，然后我就去问了家里，结果家里也没给我留房子，我又不能全部家当都放宿舍里，只有那边的房子能暂时用一下了啊。」陶满解释地委屈上了，愤怒地捶了下手边的枕头。 「谁让你都不跟我说清楚。」 李瑞君哭笑不得：「好吧，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 「嗯。」 正斗法呢，陶满忽然想起自己的户口还没着落。 「对了！我被家里移出来了，现在没有户口登记的记录，就要被算作是流浪人口，会有很多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帮我迁到研究院去啊？」 李瑞君古怪地看了他几眼，道：「为什么要落研究院？」 「啊？不然怎么办？不然我还是得去明元星系啊。」 「……」 李瑞君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一时不好解释，只得说：「这事我帮你想办法，别操心了。」 他忽地又皱了皱眉，问：「所以胡宁说你在看移民gg，是因为你想找个地方迁入户口？」 「他怎么还打小报告啊！这什么人啊！」陶满非常气愤。 李瑞君还没把胡宁的事全部告诉他，此时顺便把过去发生的一併做了解释。 陶满坐在床上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还给你下药？疯了吧？」 「也是我太轻信他了，想他是我老师的孩子，就没怀疑过。」 此时陶满终于知道了李瑞君那段时间那样对待他多少是受了药物影响的，又后悔当时没坚持己见，把胡宁给揪出来。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虽然有时面对李瑞君会本能地感觉到压迫感，但李瑞君本人总是努力沖淡这种印象，陶满觉得不能让李瑞君独自努力。 因此，他红着脸，在很好的光线中撑着跪坐起来，仰起头主动去亲了李瑞君。 李瑞君感觉到他努力克服惧怕、靠近自己的样子，瞬间觉得心动，两只手按住了他的腰窝，贴近了，把一个清纯的吻变得湿润。 只可惜在这儿没法把陶满这小包子就地办了，李瑞君只能不耐烦地捻他腰部的皮肤。 「快点恢復，等你回家了。」 陶满哼哼着应他。 - 李瑞君陪陶满吃了中午的营养餐，等他午睡了，才轻轻起身离开。 他找到医生，交代说：「我需要回趟家，等会他弟弟约了会来看望，你们注意等他睡醒了再把访客放进去。」 「好的，您放心。」 李瑞君安排好后方才坐上星舰回家。 但他不是回将府星，而是去了位于另一颗星球的李家楼群。 李瑞君到了以后直奔其中一栋楼顶层最大的总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大楼里陆续还有李家重要人物进入，都朝同一个地方去了。 就在不久前，李瑞君提交了一份比较重要的申请，今天李家所有要员都要参与商议。 李瑞君找到自己父亲李昱时，他正跟李添漫和李墨两位联邦高官低声交谈。 「父亲，统帅，添漫叔。」李瑞君打了招唿。 李添漫是家族中比较支持他的长辈，他一向很在意对方的意见，而李墨是最高统帅，也是李家实际上掌握了最大话语权的人，再加上自己的父亲——这三个人，是对他来说最需要说服的人。 「瑞君，你真的想清楚了？」李昱脸色发青，一上来就脸色铁青地厉声质问他。 第118页 「是。」李瑞君挺直身板回答。 他不像寻常贵族家出来的公子哥那样只有钱财权势而没有自我价值，他有做自己的选择的权力，因此并不惧怕。 果不其然，李家这几位要员也不都反对他的申请。 李添漫就挺愿意表态支持他的：「嗨呀别激动，我看瑞君和陶满相处的不错，陶满那孩子也很有能力，接下来，又该做回陶主办了吧？」 李瑞君颔首道：「以后还有得升。」 「那肯定，第一个实现在无氧冰封星球上生存这么久的，又即将主导低温钛研发，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是陶主任了。」 李瑞君绷紧的表情缓和，扬着的下巴收了些。 李添漫询问着看向统帅。李昱也看着，脸色依旧不佳，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在战场上自主地长成了，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李墨想了片刻后，说：「瑞君，他不是omega，你和他之间不会有天然的羁绊，你要想清楚。」 李瑞君沉默了一下，对于不能标记陶满，他确实觉得不舒服。 「所以才更需要这一张证书。」李瑞君低声说。 他不想再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无权过问了。 不想被别人说「你不是他的家人」，不想毫无立场，不想咬陶满很多遍去寻求一个生理上的「标记」。 统帅深深看了他一眼，在会议开始前，做出了决定：「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多谢您。」 「不应该谢我，该谢谢你自己，是你在这次事故中的选择让我……比较直观地见识了你的态度。」 李瑞君又去看自己的父亲。 这几天趁陶满熟睡时，他打了很多次电话，和父亲就此事深谈，每次都不欢而散。统帅这是同意了，但李昱不是统帅，是李瑞君的父亲，他对李瑞君的期望很高，高到无法看清一个beta的分量。 不过也没关系了。 李瑞君的目光追着主持会议的李添漫走上中央发言台，听他宣读了自己那份事关私人大事的申请。 底下的人在今天来之前，多多少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因此动静不算很大。 他们相互交换意见，讨论统帅的表态，并以此做相应参考。 李瑞君知道起初反对的声音很多，但是也正常，毕竟大家都不认识陶满。 他们一点也不了解陶满。如果了解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表决的时候，李昱投了反对票。 不过在「李家」这样一个群体中，每个人的反对偏好是无意义的。所有人都陆续得知了统帅的态度，在这之后不久，会议议题得到了一个最终答案。是李瑞君想要的那个。 第75章 「你的愿望实现了」 陶满睡到天都快黑了，醒来才知道陶斐然来了，还被自己的主治医师拦下，只得在楼下医疗古籍收藏馆里泡了些时间，等他醒来才能探视。 得知他睡醒，陶斐然很快拎着水果进来。 「哥，你没事啦？」 「嗯，」陶满看了眼他身后，「穆晋荣呢？」 陶斐然不高兴地撇撇嘴：「工作呗，走不开，就没让他来。」 两兄弟很久没见面，今天难得独处，聊来聊去的，很快就说起了贴心话。 「唉，每次你的研究项目都会很顺利，我就漏洞百出的……」陶满道。 「不是的哦，我也有很多状况，只是哥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 「而且起点越高，大家对我的期望也越高，但越往上攀登，发现自己了解的越少，人类掌握的根本不足以支撑野心……不过没关系，我们都还年轻，项目才刚起步呢，做着瞧呗。」陶斐然永远不怕难，很有自信的样子。 陶满看着他，托起腮感慨：「真羡慕你，项目遇到瓶颈也不害怕，这么有底气。可能因为从小大家都爱你吧，我就不行，做研究真的好怕失败啊。」 「所以你这么急非要去搞低温钛？」 「对啊……」 陶斐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李上将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怕啊？失败就让他给你开个研究所！专门研究这个！」 「？？？」陶满眼神古怪起来，反覆看着陶斐然。 这句话太诡异了，导致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爱」这个词太夸张，还是因为陶斐然和李瑞君居然能想到一块儿去。 因为以前他们关系很差时，李瑞君也说过「给他开个研究所」这种话。 他犹豫半晌，不确定地说：「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吧。」 「啊？那就算不开研究所，也能给你很多帮助的吧？你急什么，还跑那么危险的项目去冒险……」 陶满摇摇手：「不是啦，我是说，他没有很……爱我吧。」 陶斐然很惊讶：「啊？为什么？」 「我觉得，他应该只是比较喜欢我而已。」陶满坐在床上，手撑在被子上，身体前后摇晃着。 「……不是吧？」 「真的，他应该……应该原本有喜欢的人，只是有缘无份。但是我也不错啊，所以就，也有点喜欢我了。」陶满夸了自己，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哥我跟你讲，我看alpha从没错过，你回来以后，他眼珠子都黏你身上了！」 「嘿嘿，是吗？」陶满微微脸红。 第119页 「嗯，真的。」 在陶斐然努力点头打包票、陶满努力告诫自己不要飘不要信时，李瑞君的电话来了。 「陶满，我到医院楼下了，这里有卖油炸霜饼，要吃吗？」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笑意，心情不错。 陶满晃得更厉害了，说：「好，哦对，我弟弟也在。」 「嗯，知道了。我很快上来。」 兄弟俩因为话题当事人回来了，便也不好继续聊这些，话题转去了专业领域。 没一会儿，李瑞君推开了门走进来。 他把手里的油炸霜饼拿给陶满：「趁热吃。」 「嘿嘿，」陶满一把接过来，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咦？不是跟你说斐然也在吗？你怎么只买了一个啊？」 李瑞君非常罕见地一愣，立即起身对陶斐然说：「抱歉，刚没留意，你要吗？我再去买？」 陶斐然当然不要，客气地连连摆手谢绝，又很识趣地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了。 他走后，陶满嘴里咬着饼，责备地瞪了李瑞君一眼。 不过李上将貌似心情很好地耸耸肩，根本没在意，自顾自转身帮他泡了杯解腻的清茶。 他把茶杯端给陶满：「最近会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家宴，有很多我家的人和亲朋好友都会到场，你也要去。」 「啊？我？」陶满一愣。 「这次家宴很重要，你得到场，大概在半个月后，我想那时候你应该恢復好了，我会全程陪着你，不用担心，你只要露个脸就行了。」 陶满不懂他们政界的各种规矩，但也猜得到李瑞君这样位置的人，是会有类似需求的，于是同意了。 几天后，陶满痊癒，出院当天就回了研究院第三实验室报导。 李瑞君没有骗他，所有的入职手续包括他原先使用的单人宿舍、专用实验室，甚至连饭卡门禁卡这些小事，已经全部办妥了。 陶满喜滋滋地回到最舒适的工作环境里，一整个中午都在和熟悉的同事们插科打诨，到处说冰封星球多恐怖、冰封星系外围有多难破冰、古怪的低温钛和粉色石头，还有李瑞君「从天而降来捞他（们）」的故事。 下午，他参加了低温钛材料初步研究的几个项目的启动会议，还没下会呢，就跟李瑞君好好炫耀了一番。 他发消息过去：「一次性开启了8个项目相关研究课题，我们实验室包办了最重要的5个，全是我主办哈哈哈~有个3a级别的项目也落到我头上来了，哦耶！」 李瑞君迅速地回他：「恭喜。」 又问：「前往冰封星系的项目第二轮你参加吗？」 陶满笑嘻嘻地低着头，双手飞快地打字：「参加的，已经把我的名字加进去了。」 「什么时候出发？」 「过两个月吧，要把第一批样本先研究一下。」 「好，到时我也去，我会让安防部去办的。」 陶满脸红心跳地把这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很喜欢李瑞君说一不二的时候，特别是参与他的事。 坐他一旁的小林凑过来看了眼，鄙夷地「嘁」了一声，道：「狗夫夫。」 陶满怪羞涩的，扭捏了一下，压低声音偷偷和他聊天：「你还在相亲吗？」 「没在相了。」 「哦。」 「和时诘暂时在一起了。」 「哦……啊？」 小林耸耸肩，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alpha都太自大了，还喜欢控制别人，又都蠢蠢的，再相下去我会疯掉的，还是找个差不多的应付一下家里吧。」 「那……你和时医生不是认真的吗？」 「怎么不是认真？我应付也很认真应付的！」小林不禁提高了音量，换来正在讲话的袁主任一记眼刀。 两人这才闭上嘴，好好听发言。 下班的时候，李瑞君的星舰很早就停在外头了，但是没有人催陶满。他慢吞吞做完了手头的数据记录，还很留恋地不想走，四处逛了好一会儿，才走出研究院大楼，发现了眼熟的星舰。 陶满赶紧跑过去，因为圆润不少，加上跑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的，惹得李瑞君笑话了一下。 不过笑完，李瑞君就一伸手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坐在腿上搂住。 「刚恢復，别跑这么急。」 陶满眼睛亮亮地说：「你怎么来接我不跟我说啊？」 「今天累吗？」李瑞君看着他问。 「还好，没觉得累。」 陶满待不住多久，就挣扎着下去了。李瑞君随意地问起低温钛初步研究的情况，陶满便来了话题，坐下来很专心地讨论了起来。 一路到家，厨房做好了小菜，管家等在门口。 陶满之前一直住院，一直没回李瑞君的宅子，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时，差点要哭。他忍了忍，非常高兴地抱了一下明叔。 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崭新的大鞋柜。 李瑞君拉开柜门，说：「你的轮滑鞋都给你挪这里来了。」 陶满缓缓蹲下来看它们，只觉恍如隔世。李瑞君送他的那双也在里头，现在看才发现它这么好看，但是陶满一次也没滑过，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伸手在鞋上摸了又摸。 李瑞君眼角轻轻弯了下，低声说：「吃完饭再玩吧。」 「哦，好。」 陶满站起来，去洗手吃饭。 第120页 饭后，李瑞君十分难得地陪陶满一起玩了轮滑，滑过小池子，滑到一处院子的角落，一棵长得瘦弱但枝桠伸展得很开的树立在那里，上面开满了羽毛似的多色的花。 「我的茫茫树！」陶满叫出来。 李瑞君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想，终于是把他带回来亲眼见了这些花。 等看够了，李瑞君握住陶满的手滑了段路，之后陶满就不想滑了。 他说想慢慢走。 李瑞君跟着他脱掉了轮滑鞋，走了会儿，忽然问：「明天给我做便当吗？」 陶满愣了愣。 「我看你房里还有好多我没用过的便当盒，怎么也要用起来吧，不然太浪费了。」 陶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我很久没做过了，也许做得不好……」 「没关系，我不挑。」李瑞君很快地说。 陶满便笑着露出梨涡，眼睛弯弯地说：「那好吧。」 走累了陶满还是不想进屋，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这个角度能轻松看到头顶的群星，比不过暮卫星上的风景，但一想到这里是李瑞君的家，他就觉得心动。 李瑞君挨着他坐，低声说话：「读书那时候你去哪个寺庙算的姻缘？」 「巴兰那大佛寺——额……」陶满顺嘴回答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磕绊起来。 李瑞君听后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随后说：「嗯，算完许什么愿了吗？」 陶满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李瑞君也不坚持，只是闷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你可以去还愿了。」 「……嗯。」陶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答应。 【作者有话说】 大寺庙确实靠谱！还剩一点就完结啦，想给陶满圆满一点的结局，所以还要小几章收个尾。 【注意】本文准备年后倒v，大家可以趁最近这段时间免费看掉哈！谢谢支持！ 第76章 「我也要」 李家的家宴是在一个度假小岛上举行。 陶满为这次宴会临时抱佛脚地减了一阵子体重，但由于李瑞君一直给他投餵各种水果和小吃，效果并不显着。不过靠李瑞君找的高级定制服装师，陶满拿到了一套黑色显高瘦的简约派礼服，整个人看上去也就没有很圆。李瑞君又给他别了一支蓝紫色镶银的花瓶形状的胸针，头髮做得也很好看，让人很容易注意到他。 进场后，李瑞君带着陶满认识了很多李家的人，最后带他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母。 李瑞君的omega母亲依旧冷淡，其父李昱更加没给好脸色，但是陶满没有怕这些，他最不怕的就是被无视。 他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很会不惹长辈们生气，可以在严苛的环境下找个角落小心地求生存。 陶满乖乖敬酒并说简短的场面话的时候，李瑞君眼睑一垂，隐藏起了一部分情绪。 边上是李瑞君的祖父母，年纪非常大了，但气质都很好，精神不错。 祖父对陶满挺感兴趣地看了很多眼，又问他冰封星系长什么样，最新的联邦舰有没有坐过。问了几句，祖母打断他，笑盈盈地拉陶满的手，夸他长得白又圆。 陶满能适应冷漠，反倒应付不来老人家的和蔼和夸赞，见祖母越看他越笑得欢，他就直接无措得同手同脚起来，话也说不顺。 最后亏得李瑞君把他拉开，说要接着带他认人。 陶满记得上一次李瑞君带他认识些什么人是为了让他换工作，这次也不免有点担心他到底想干嘛，悄悄问：「李瑞君？我不太习惯这样……是要做什么啊？」 李瑞君停下脚步，捏了捏他的手心，摸到一层薄汗。 李家人大多强势，即便像李添漫那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也多少有种城府在，对陶满来说，和这群人相处一定是不适应的。 可李瑞君想给陶满最完整的身份，只得安抚他：「别紧张，就这一次，你还是觉得实验室舒服的话，以后就不用陪我应酬了，只有这一次特别重要，很多人都想看看你。」 陶满疑惑地皱着眉动了动脑袋，看着李瑞君。 「为什么啊？」 李瑞君顿了一下，不明显地深吸一口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蓝色丝绒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陶满几乎是傻的，没能留意李瑞君说了什么，第一时间也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在干嘛。直到被李瑞君笑着扯了下脸颊肉，才反应过来。 「啊啊？？？」 「我说，嫁给我，好吗？」 李瑞君的声音差点震碎陶满的世界观。他想问李瑞君，不是说不愿意结婚的吗，但是一开口咬到了舌头，就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我、那个……你额……好啊……」 结结巴巴地，陶满答应了。 李瑞君哭笑不得，取出钻戒替他戴上了：「好像我们订婚了这么多年，也没给你弄个戒指戴戴。」 陶满宕机了，完全不过脑地本能接话：「没关系。」 「我其实在那颗冰封星球上就想问你了，但是后来想想，戒指都拿不出来，好像很寒碜，所以只好让你等了。」 陶满眨眨眼，逻辑缓慢回归，感知也跟着回来，才觉得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第121页 他后知后觉地问：「今天是专门……为这个吗？」 「嗯，大概吧。」 陶满努力踮脚仰头凑上李瑞君的高度，亲了他一下，晕乎乎笑着说：「哦，嘿。」 他低头去看戒指，反反覆覆看了好几遍，觉得真是好看。 大概是戒指太闪耀了，陶满眼睛被扎得刺痛，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就哭了。 李瑞君愣了下，用拇指给他擦了眼泪：「怎么了？别哭啊……」 陶满一听，更绷不住，一下子轰轰烈烈大哭起来。 这天的家宴最后结束得兵荒马乱的，因为陶满哭得动静不小，李瑞君哄了会儿，忍不住要笑，一群李家人跟着在那看陶主办的笑话。李家的人大概都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看他都很新奇，等到他哭完红着鼻子吸气的时候，都还有不少人在围观。 陶满觉得丢脸，黏着李瑞君默默坐着，脸上很烫，心里也是滚烫的。 李瑞君虽然嘴上笑话他，但一直陪在他身边，哄他吃了点水果和零食，等入夜后，就早早带他回家了。 当晚，李瑞君压着陶满做，陶满眼前所有东西都被晃晕了，只剩下那枚钻戒的璨光。 - 两人在禄神星系的主星领证，陶满的户口理所当然迁在了李瑞君家。 当全联邦都在讨论这桩婚姻时，陶满和李瑞君倒忙得顾不上这些了，他们开始着手准备再次出发，跟随研究院项目前往冰封星系。 这第二次行动比预计更加成功，为正式开闢安全常规路线打下了基础。 回来以后，李瑞君和陶满在各自的领域内受封，联邦中心特意为整个团队办庆功宴，陶满作为整个项目最初方案的拟写人和几项关键技术的提出人，成了这次最受瞩目的研究员。 庆功宴现场所有研究员都来了，还有不少特战队军官、联邦中心官员、国际庭专家，就连陶满的弟弟陶斐然也来了。 李瑞君看他被许多採访镜头和相同领域内的学弟学妹围着，便去帮他取了果汁和沙拉菜拿过来吃。 陶满坐着，接过来时仰头沖他笑。 李瑞君就想，以前不知道陶满的喜好，每次问，他好像都愿意迁就李瑞君，会说也喜欢同样的菜、同样的书、同样的影片。其实，陶满喜欢果汁而不是甜酒，喜欢蔬菜而不是肉。 不过没关系，现在是一家人了，李瑞君有一生的时间去搞清楚陶满喜欢什么。 - 这场庆功宴上很多人恭维陶满，听得陶满有点飘飘然。 但是只飘了一点点，他就在洗漱间外不小心听到几个媒体人讨论他，说陶斐然的婚礼如何如何隆重，相比之下李瑞君都没有给他备一个仪式，哪怕是意思意思。 他听到一个人说：「陶满不过就是个beta，一个联邦顶级的alpha为什么选beta？多半是因为荣典家族的高智商基因。」 另一个人说：「听说李上将的omega母亲就是基因原因，李家才挑中他做李昱部长的妻子。」 陶满听得生气，心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一直是个心平气和的人，但也会生气，平生唯一难过去的死胡同就是拿他和弟弟比。他虽然是beta，但他觉得明明是李瑞君自己选择了他的。他应该是被李瑞君喜欢着的。 陶满难受地自己待了会儿，最后觉得要去跟李瑞君要一个婚礼才能平衡。 他快步走回庆功宴会场，找了半天，发现李瑞君在和陶斐然说话。 一瞬间，陶满就在心里打退堂鼓，害怕自己过去说的话就破坏掉迄今为止得到的所有梦一样的美好，失去所有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李瑞君已经先注意到他来了。 李瑞君发现他站在不远处不过来，便立即站起身，因为腿长的关系才迈了几步就走到了陶满身边，弄得陶满都没反应过来。 李瑞君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陶满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想问问题。」 「什么？」 「你……」陶满仓促地环顾四周，道，「你跟我到大厅外面去。」 说着，他便转身往外走。 李瑞君觉得陶满很古怪，但没有回绝，很听他话地跟了过来。 第77章 你不会又又又又…… 走廊上没什么人，宴会的喧闹和喜庆被隔绝在外，陶满这时心里才静下来，定定地想，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夸他好，庆不庆功的，这些研究他都会去做。 可是唯独在面对李瑞君时，陶满就无法这么冷静，没办法摘除贪心和自私。 以前李瑞君看都不会看到他，那时候他觉得想要李瑞君认识他、记住他，会为多见他几次的机会而考研究院。后来和李瑞君订婚了，他希望李瑞君能真的喜欢上他。现在都结婚了，他又想要李瑞君爱上自己，想摆脱陶斐然投下的阴影。 堪称贪得无厌的典型案例。 陶满心情不佳，沮丧地一边厌恶、批判自我，一边还要心理斗争是否开口讨要婚礼。 李瑞君一路跟出来，发现了他的低落，问：「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陶满小幅度地摇摇头。 他犹犹豫豫地，组织很久语言，攒够为数不多的勇气，才总算能够开口。 「我……李瑞君，我想要一个婚礼。」 但是他说得非常小声，以至于李瑞君完全没有听清楚：「啊？什么？」 第122页 「我说，」陶满大声了些，声调有点颤抖，「陶斐然的婚礼好隆重，我也想要一个！」 李瑞君这下听清了，顿了好半天，把陶满左左右右打量了几次。 「陶满……」 「干嘛？我就想要——」 「……你是不是傻的？」 陶满张着嘴不说话了。 李瑞君接着说：「怎么可能不给你婚礼，可不是我求完婚，你就开始准备要去冰封星系了嘛？」 「……」 陶满沉默了一会儿，弱弱地说：「哦……是这样吗？那……」 此刻他原先攒起来的一肚子气和打心底沈腾起的不舒服感都没地方发了，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李瑞君，觉得慌乱又无措，非常丢脸。 李瑞君捏了捏陶满的脸：「笨不笨啊你？」 陶满脸上发烫，只能装作兇巴巴的样子，打掉他的手：「你别说我了！」 他看上去非常懊恼，让李瑞君控制不住想笑，还好李上将一贯很会控制表情，仅仅是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弧度。 李瑞君缓慢伸手，抱住了他：「怎么这么爱跟你弟弟比啊。」 陶满不说话，把脑袋埋起来郁闷地生气。 李瑞君发现他真的非常在意，忍不住说：「根本不用在意你弟弟的啊，我本来就准备要办一个让你高兴的婚礼的，只是凑巧这段时间我们都太忙了，是不是？」 「嗯……对不起。」陶满小声说。 李瑞君轻拍他的腰窝：「你没有比你弟弟差，只是以前大家都不认识你而已，别和他比了，嗯？」 「哦。」 两人抱了会儿，陶满渐渐又开心了，虽然闻不到李瑞君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好像自己也能被他安抚住。 「李瑞君……」 「嗯？」 「我知道你很喜欢斐然，但是我……」 李瑞君的表情崩了一瞬：「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陶斐然？」 「啊？不是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有吗？」 「没有！」李瑞君无语，表情恶狠狠地掐了把陶满的腰，「陶满！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不会帮任何人带油炸霜饼这种油腻的垃圾食品！」 陶满小声嘀咕：「油炸霜饼怎么了嘛……」 「陶满——」 陶满察觉出有哪里出了偏差，识趣地噤声了。 李瑞君深吸了一口气，不爽道：「你觉得我喜欢你弟弟？」 陶满被他圈在怀里动不了，心有不甘地追问：「你真的没有喜欢过他吗？可是每次你都对斐然很好啊，很关照他，对我就……」 「我对你不好？」 「我是说以前！」 李瑞君挑了挑眉，颇感意外地回忆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对陶斐然特别好过。他想了想，多半还是因为陶满从小到大感受到的周遭所有人对兄弟俩的偏差，让他下意识以为，每个人都更喜欢陶斐然。 想到这，李瑞君的气消了些，有点无奈，却愿意去理解陶满。 「我对他比较礼敬，一方面有家族上的关系，另一方面，李家家教很重视各方面稀缺人才，他从小就在基因学研究上崭露头角了，所以我可能对他比较关照，但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陶满听他这样认真解释，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只能看到红红的耳廓压在他心口。 「听懂没有，陶满？」 「嗯……听懂了。」陶满小声回答。 他此刻内心感到无与伦比的喜悦，原来李瑞君根本没有喜欢陶斐然，所以他也从来不是陶斐然的替代品。陶斐然也说过，觉得李瑞君……是「爱」陶满的。 嗯，是爱的，应该。 陶满心满意足地想着，心间有种充盈的情绪快要满溢出来，像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被熨烫了一下，就变得平整、温暖、挺阔。 李瑞君又拍了拍他：「别想你弟弟的事了，今天的庆功宴你自己不是主角吗？」 「哦。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 说了认同的话，但李瑞君和陶满谁也没有先动。 过了片刻，陶满曲起食指来戳了戳李瑞君胸口：「你快点放开我。」 李瑞君一把抓住了他捣乱的手指，放到唇边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指尖，哑着嗓子说：「那你干嘛还贴着我不动？」 陶满小幅度地挪了下脑袋，但也只是仰起头，把下巴搁在李瑞君结实的胸膛上，用闪亮而专注的眼神自下而上地看李瑞君。 李瑞君被他看得蹿起一股无名的热，下意识松开陶满的手指，伸手向自己后颈，摸了摸腺体。 陶满非常熟悉这个肢体语言：「干嘛？你不会又敏感期了吧？」 李瑞君的理智是想忍耐的，好歹忍到庆功宴结束，带陶满回家再说，但陶满身上有种柔软和熨帖的美好，勾得他心动不已。 因此，歷来克己復礼的李上将当天完全丢弃原则，直接在举办宴席的酒店里开了个房间，和陶满荒唐到深更半夜里，把庆功宴上一众亲朋好友连同媒体全抛下了。 窗外天际线开始泛白的时候，李瑞君非常用力地把陶满按向自己，陶满早就迷离了，只有本能地搂住李瑞君求吻，然后忍耐地把脑袋缩在李瑞君滚烫的胸口。 李瑞君爱死他这样子的反应了，只觉得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光远远不及自己需要的1/10。 第123页 偏偏陶满很努力地在讨饶：「慢……别来了~李瑞君……」 怕他难受，李瑞君艰涩地暂时放弃了再一次的想法，草草停下，搂住他一起翻了个身，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躺进被窝里。 停下来后陶满像是快睡着了，唿吸绵长而均衡。 但他临睡前一刻又想起什么来，挣扎着回笼神智，嗓音喑哑无力地说：「李瑞君。」 「嗯？」 「婚礼……如果办的话，还是不要太隆重了。」 李瑞君轻笑了一下，带动两人相贴的肌肤一起颤动：「你不是说要像你弟弟那么隆重的？其实他们的也就那样，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算了，」陶满语气软软地说，「我知道你愿意给就行，不要那么铺张。」 李瑞君唿吸一滞，不耐地搂紧陶满，蹭了蹭。 陶满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掏心掏肺地说着含煳的话音：「李瑞君，这次结婚，应该没有期限的吧？」 李上将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名为「克制」的弦绷断了。 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一下翻身起来，在陶满的惊唿声中咬住他的后颈，力道很轻，伴随着亲昵的舔舐和吻。 「陶满。」李瑞君的声音变得比平时更低，带有沙砾般的质感，打磨着陶满的神经末梢，让他困顿的大脑又发起高热。 「陶满，陶满……」 陶满又累又热，但听到李瑞君叫自己的名字，就足以忽略全部不适，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李瑞君是陶满所有选择的终点。 正因这种纵容，陶满直到第二天客房服务敲响门时都没能睡上一觉。 第78章 寻常 陶满说不要铺张，但李瑞君没听他的。 禄神星系主星上的整个夏季都属于这场世纪婚礼，李家率先放出了消息，光年论坛上便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初秋的一天，毛霜花开始翻飞的时候，婚礼在主星的中央广场上轰轰烈烈开始了。 陶满瘦了许多，但因为李瑞君不希望他用以前那种伤身体的方式减肥，所以现在的他没有那时瘦削，只是比较匀称好看。他穿了件珍珠白的西装，但皮肤白得比衣服更亮眼。即便是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李上将站在他身边，许多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去看陶满。 被那么多目光聚焦着的陶满非常紧张，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 举着禄神星传统的婚书说誓词时，李瑞君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至于拿不住书。 陶满朝李瑞君看去，越过深色礼服和红玫瑰花，看李瑞君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一切都和梦一样，确实是堪称奇蹟。 陶满听不清现场喧闹的声音了，也听不清主持婚礼的李添漫先生的指引，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丈夫。 李瑞君站得笔直，看似很正式地在听主持念词，但眼角余光也扫到了陶满的注视，那一瞬间，他微微低头浅笑了一下。 陶满看得晕乎乎了。 李瑞君再次抬起头时朝李添漫示意了一下，李添漫笑着跳过了一些繁文缛节，示意新人可以互相交换戒指。 陶满的好朋友林鄄上来送了戒指，两人互帮对方戴上时，陶满看着对戒发了会儿呆。 和上次李瑞君求婚时那枚钻戒相比，这对婚戒更加简约。设计时陶满说要在内壁刻彼此的名字，还想要细一些、流水似的线型，希望这场婚姻细水长流，而他能永远铭刻李瑞君的名字。 而李瑞君仅提了一个要求，希望造型日常，可以在任何紧张、严肃、正式的场合佩戴，不必被要求摘下。 陶满此刻觉得，以这样的要求打造出来的对戒非常好看。 他用拇指稍微抚摸了一下戒指面上的水纹，随即忽然脸上一热，李瑞君用掌心捧住了他的脸颊，轻轻抬起。 他听到台下许多声音，听到小林躲在舞台后吹口哨。 紧接着，李瑞君的脸忽然凑近了，在众人面前颇为强硬地、深入地吻了陶满，舌尖撬开陶满的唇闯进来，缠绵地扫着圈。 陶满忍不住吞咽了几下。 李瑞君过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拇指腹蹭了蹭他的脸，低声用很好听的语调说：「别不专心。」 陶满红着脸应了一声。 婚礼后李家给全星系登记人口送去了「新喜玲珑盒」，每只小盒子里头装着随机塞的糖果和红包，一下子把这件喜事的讨论度又推上了高峰。 不过陶满和李瑞君都非常忙，关于低温钛的研究渐入佳境，而安防部又即将承办泛东宇宙联盟大会，既没有去度假，也不曾注意到光年论坛上高居不下的热搜。 陶满即将再度出发，这次李瑞君因为联盟大会的事无法同行，好在研究院上次行动已经开闢了安全航路，当地也有特战驻军，李瑞君不那么担心了。 临行前一晚，两人折腾到很晚才睡。 早上非常难得是陶满先醒来，在秋季微凉的空气中缓了缓神，想到快要出发了，便有些睡不着，打算提前起来。 他才刚动了一下，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只温热的大掌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陶满以为李瑞君被自己吵醒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并没有。 李瑞君只是如往常一样，只要一感觉到陶满的动静，就会牢牢拉住他，不让他走。 陶满看了看相握的手，便又乖乖缩回了被子里。 第124页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他要的婚礼李瑞君给了，他说害怕见父母李瑞君真把第二次的家宴推了，他要求不可以在佣人们面前批评他、说他笨，李瑞君虽然笑话他，但也答应了，而且说到做到。 大概李瑞君没想到陶满这个心思并不细腻的beta还有这么多细小的念头，好多次都惊讶地表情都变了。 不过其实，因为alpha什么都愿意答应，所以陶满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很觉满足。他提的那些小要求，只是不太确定李瑞君真的爱他，才想要做点什么事来证明。 好在，此时此刻他觉得已经没什么需要再证明的了。 陶满在李瑞君怀里安安静静地窝着，两人的心跳声很快便同步了。 等时间到，管家过来敲门，李瑞君才醒。 陶满翻了个身，和他对视上，得意洋洋地炫耀：「今天我比你早。」 李瑞君看着他漂亮的双眼和嘴角两侧的梨涡，笑了一下：「这么早？」 「嘿嘿，有点激动，睡不着了。」 「嗯，那起床吧，等会军方的舰队就该到了。」 这次行动阵仗很大，特战军派了很多兵力前来协助，由于不再需要破冰舰领路了，陶满他们便直接搭乘军方舰只，既安全又迅捷。 两人起来吃了早餐，李瑞君和往常一样喝了杯咖啡后还看了几页报纸，跟陶满讨论了一些时事，仿佛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 直到星舰到来、陶满准备走时，李瑞君才拉住他，按着后脑勺很用力地接吻。 随后，李瑞君放开陶满的唇，转而抵着他的额头，比刚才少些霸道，更多缱绻，用非常小的音量说：「老婆，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第79章 终点 3个月后，禄神星系乃至整个宇宙各地的电视、广播、报纸上，都在介绍陶满。 人们吹捧着他最新的专利，热议他几次参与冰封环境下的危险作业，以及取得的各项突破性进展。 在熵联邦中心的内部会议上，陶满初步提交了关于低温钛作为星舰长途燃料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申请进一步研发，得到全票通过。而此时李瑞君正坐在安防部警卫司司长的席位上，一边直直地看着他，一边为他鼓掌。 陶满重新回到禄神星系，忙碌了许多天，在这场关键会议结束后，才得已离开工作岗位，获得短暂的假期。 李瑞君走过来，要接他回家。 两人刚一见面，陶满再也没有之前的惧怕和躲闪了，主动扑到alpha怀里，把李上将一丝不苟的西服都给蹭翻了一个角。 「李瑞君~」 李瑞君压着嘴角笑了下，回抱住他，任由周遭许多镜头怼着他们「咔咔咔」拍摄。 「好了，回家了。」 「哦！」 回将府星的路上，陶满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趟旅程发生的事，李瑞君很有耐心地听，但有时陶满的喜悦与期待飞得太高，说出来的话就会过于专业了，李瑞君听不懂，只能笑着看着他说。 即便这样，气氛还是很好。 快到家时，李瑞君提起一件事：「特战军那边说要给你做一个等身像。」 「啊？搞、搞这么隆重？」 「一开始是舰队里的唿声，后来被人在媒体面前提出来了，就引起了民众的关注，大家都说应该给你造一个，立到那颗最新定编的t01冰封星球上去。」 「这个……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哈哈……」 陶满尴尬地挠挠头，忽然不自在起来。 李瑞君拉住他乱动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接着说：「大家在讨论，到底建一个圆一点的你，还是现在这样的你。」 陶满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为什么要建胖的我？不可以！」 顿了片刻后，他又补充道：「必须是最瘦最瘦时候的我，不行，我要给他们发我几年前的照片，是谁负责建啊？」 李瑞君勾起嘴角，忍无可忍地亲了亲他。 陶满稍微羞了一下，但很快注意力又转回来了：「快说是谁啊？」 「特战军建筑部。」 「啊……不认识。」 李瑞君的笑意更明显了：「上次家宴时给你介绍过的，也是我们李家的人。」 「哦哦，那就好，快帮我说一声，我要造这样的。」 说完，陶满给李瑞君看最瘦那时留下的一张工作照。 李瑞君看了眼，搂住他哄：「其实你现在这样最好看。」 「不行不行，我要用这张！」 「好吧。」李瑞君笑出了声。 陶满的想法有点难以启齿，但其实很朴实。他只是希望以后大家看到相似的外形，不会只想起陶斐然的名字，也会想到他。 这是他花了好多年，一直想要证明的。 - 开春了，禄神星系上流行起去巴兰那大佛寺祈福。 陶满和李瑞君也跟着凑热闹，主要是李瑞君说愿望实现了就应该要去还愿，陶满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到地方，一看，惊呆了。 大佛寺里里外外全是人，入口处排队的地方拐了7、8圈，专门通往电子菩萨的快速通道也完全快不起来。 「=口=」陶满看傻了。 李瑞君低头打字，在通讯器上问了同事，才无奈道：「好像是因为巴兰那大佛寺拿你当年来算姻缘的事做宣传，一下子火了。」 第125页 「啊？！这是我的隐私！他们怎么能这样！」 其实陶满不是在意这点个人隐私，主要是当年的事有点糗，他不想提起。 「还好，宣传文案里也没说得太具体，你要是介意，我叫人去处理一下。」 李瑞君手把着方向盘，打开车窗透气，因为他们停车的角落偏僻无人，他就随意地伸了半个脑袋出去，手肘曲起，拳头托住下颚，百无聊赖地看这支宣传gg。 陶满想抱怨几句，就转头看向他，见早晨的阳光打在他肩头的样子很神圣，一时间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焦躁的心变得笃定，他便摇了摇头，没再去管寺庙的事，而是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冷清的小摊子。 「李瑞君~那儿有个炸串的摊摊。」 「哪里？」 「哝。」陶满指给李瑞君看。 摊子很小，是一辆小推车，卖东西的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这里没什么人，但可以自由摆摊，如果要去寺庙热闹的必经之路上设摊位，就得缴纳摊位费了。 「我们去买一点吧。」陶满提议。 李瑞君知道他早上赶着出门没吃饱，笑了下，纵容地说：「好吧，走。」 两人下了车，步行过去。 陶满挑来挑去要了5串东西，又非要李瑞君陪他吃一串。 阿婆手脚有点慢，用的油锅也很小，一次只炸2串，于是他们就在摊子边上一边等、一边吃。 陶满吃得满嘴流油，红润润的嘴唇还吧唧嘴，李瑞君越看越动心，忍不住凑上去亲他。 亲完，李瑞君退开些许，指了指陶满的鼻尖：「鼻子上都冒汗了。」 说着又拿帕巾出来帮他擦。 陶满和滚烫的炸串斗得热火朝天，突然抬起头来沖李瑞君笑了下，梨涡深深地凹陷，甜得像阳光照亮的蜜糖罐子。 他举着串，一跳就跳进了李瑞君怀里。 「唉，当心点。」李瑞君一只手握住他拿炸串的手，腾出另一只手臂来圈住他。 「嘿嘿。」陶满得意地笑，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他们背对着络绎不绝的寺庙门口，在远处小巷子的角落里吃完炸串，又去买了拌粉条。临走时，寺庙外排队的人竟然少了许多。 两人排队时有不少人悄悄打量他们，但因为李瑞君的特殊身份，身边不远处跟着警卫队的人，便没人敢上前打扰。 陶满在人堆里一直没好意思说话，等进到里头，寺庙空间宽敞，人群分散开去，他才凑近了说：「好多人啊。」 「嗯，跟紧我。」李瑞君说着，握住了陶满的手。 里头很昏暗，有味道浓烈的佛香和庄严的钟声，还有电子菩萨迎接香客的声音。 陶满还了愿，又说要再去许一个。 李瑞君觉得好笑：「不是都实现了吗？还有什么想要的？」 陶满认认真真道：「我想去求个平安。」 「哦，这倒是可以去求一个。」 陶满环顾四周，找到了角落里的自动求福机，长得和自动饮料售卖机差不多，不仔细看还会搞错。 他松开手，急急忙忙跑过去。 李瑞君慢慢跟在身后。 陶满低声念着操作说明，投了硬币进去，先给李瑞君求了平安，又给自己求。 李瑞君等的时候，留意到边上有人工定做平安扣的窗口。 他走上去询问，又招唿陶满过来：「这里可以用自己提供的材料做平安扣的吊坠，我觉得挺好。」 除去必要场合，李瑞君很少佩戴饰品，日常一直戴的只有婚戒。 但是他说：「我们把冰封星系那块石头打了，做成扣，我可以戴去出外勤。」 陶满认同地点头：「我也想戴……不过它是粉色的，有点怪……」 李瑞君扬了扬嘴角：「没关系，放在衣服里面就行了。」 他们带回的那块石头已经通过了安全检测，陶满提交了特殊事项申请，同意在切割掉大部分后保留了一小半，做私人纪念用。 李瑞君总是把它放在自己的钱包里，此刻便拿了出来，交给窗口后的小和尚。 「小师傅，麻烦用这块石头打两个平安扣。」 小和尚惊讶地道：「您二位是——」 「嘘——」陶满赶紧阻止他，怕他嗓门太大，引起注意。 李瑞君在一旁笑，心想其实一路上都被认出来了，根本没人敢来招惹他俩，但一看陶满丰富的表情，就没说什么。 他们加购了两条红绳，小师傅答应打完平安扣帮他们系起来，叫地位最高的师傅来开光，并约定了时间来取。 之后，两人牵着手逛完了整个大佛寺。 陶满见一个菩萨就要拜，见了佛更要拜，虽然心里已经觉得满足，还是执着地次次求两人健康、平安。 走出寺庙后，李瑞君笑他：「你这科学工作者怎么还信玄学啊？」 「那你不是真的奇……」陶满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还瞪了李瑞君一眼。 李瑞君收敛起笑意，把他小心地圈到怀里：「这又不是因为玄学。」 陶满粉白的脸上有点红，小声说：「李瑞君……我肚子饿了。」 李瑞君愣了一下，随即把头埋到陶满颈窝处，闷声笑了好久。 「那走吧，厨房今天烧你喜欢的油焗什锦菜。」 「好！！」 第126页 两人牵手回到车里，依旧是李上将开车，陶满吃多了有点犯困，歪着脑袋打瞌睡。 他梦到自己回了学校，同学们闹哄哄地在课间聊天，说关于陶满去问电子菩萨算姻缘的事。但这一次，没人笑话他了，那1%的奇蹟成了校园传说故事。 陶满的鼻子尖闻到一股好闻的新雪味道，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但也足够真实了。 回过头，学生时代的李瑞君穿着学生时代的衣服，年轻英俊的脸上却扬起现在才会有的笑容。 「李瑞君~」 梦里的陶满叫了一声，跟个白色雪球似的，一颠一颠飞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结尾比较平淡hhh谢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祝大家新年大吉，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