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榜下》 0001 胡天 胡天,虎牙山胡大当家的独子。 说的好听点,胡天是虎牙山的少当家,说的不好听,就是山匪头子的狗崽子。 不过这里的人却从来没骂过虎牙山,甚至在他们眼里,能上虎牙山的都是绿林好汉,都是星宿下凡。 不为什么,就因为虎牙山的大当家胡满山从不做打家劫舍的事,即便是做了,那也是劫的是王朝官府的车队。 再加之,这虎牙山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山脚下百晓城自家的青年汉子,更加之对虎牙山有了好感。 可为什么有手有脚,青壮有力的汉子好好地正当行业不做,非得落个贼寇的名声? 那还不是因为快活不下去了嘛! 皇帝昏庸,奸佞当道,数不清的赋税压头,这已不是种几亩田就能还清的事,而是根本还不清! 没得还,就抢,就打,就杀! 这天下肥的是官,瘦的是民,官越大越肥,民越小越刁,还一个皇帝,整天问道长生,听见一个神仙下凡,什么朝堂公务都不要直接去闭关了三年! 所以说,这世道,官不官,民不民,幸好虎牙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又或者说是三不敢管,也因为此,这里的人们略微好过一些。 至于为什么说三不敢管,大体是因为此地有处险境叫幽鬼涧。 这幽鬼涧里当真有恶鬼,那地方在地下数十米深,里面弯弯绕绕即便是当地的猎户都会迷路,而且里面涧风往来,似恶鬼叫苦喊冤,听一声,便觉得毛骨悚然。 有人说这里藏着天下冤屈而死的鬼魂,是个鬼门关,这里归着阎王爷管,又有人说虎牙山的胡大当家就是掌管此地的阎王爷! …… “老头,我要修仙!”一青瓜蛋子倚在披着白老虎皮的椅子上。 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剃着牙。 “你不能修仙,我胡满山就你一个儿子,你修仙云游了,老子的虎牙山给谁?总不能白白便宜外人吧!”一个光头白胡子说道。 “爱给谁给谁,我不在乎,反正我就要修仙!”那少年也不当紧,就好似那上百人众的虎牙山是个没人要烂柿子。 忽坐正,翘着脚看着那白胡子,“老头,不是我说你,说书的都说了,问道长生的修仙者都是四五岁就开始练了,现在我都十四五了,已经晚了,要不是再不赶趟,这辈子都当不了神仙了!” 嘁! 白胡子轻嗤,眼眉轻瞥,双目炯炯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的糊涂像,“那你为什么要当神仙?” “神仙帅啊!”胡天来了兴致,“乘着飞剑飞来飞去的好不威风,再说了,等我当了神仙,这东南郡的地界还不是您老说了算,跺一跺脚,叫狼头山的那些崽子们都胆战心惊!” “别,我还真不稀罕!”胡满山立马打住,“我就想着有人给我养老送终,指着有人把我这虎牙山传下去。” 听着老家伙说着这样话,胡天立马没了意气,“老头你不是个男人!” “我怎么不是个男人!” “大丈夫天南地北,纵横寰宇,在一个山窝窝里穷横,当什么山大王,真的白比娘们多了个把!”自幼活在虎牙山,胡天说话多少带了些匪气,虽然胡满山也找了百晓城里的先生教胡天识字懂礼,可那先生实在是了软脚的白面,都不用人吓唬,瞧着这山头头上的凶神恶煞,一时就被吓蒙了神。 还能指望教些胡天什么书生意气?别说是有个夫子样,就算是说话大声点都不敢! “你个臭小子!”胡满山不由来气,当真也就这小子敢跟自己吹胡子瞪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胡满山在这十里八乡的,谁敢不尊称一声胡爷,到你小子嘴里却成了娘们……” “行行行……”胡天连忙打断,一副不耐烦,眼角都挂到眉梢上去了,“知道你厉害,你胡爷了不起,这样吧,我不修仙了,你给我找十七八个婆娘上来!” 胡满山一惊,瞠目看着胡天,不过心里细想,倒也不错。 胡天现在十三四岁了,按理说那家伙事也应该能用了,到时候不出个两三年,一年生俩,两年生三,不出几年,一群小娃娃围着自己叫爷爷那岂不快活! 胡满山笑着,哈哈地笑着,轻拍着胡天,“好小子,咱们老胡家就没有孬样,早是早了点,算起来也应该给你定一门亲了……”胡满山捋了捋胡子,一脸红光,“按着山下讲究人的说法,这应该是叫童养媳,是吧?” 可谁知胡天却是青着脸,“老头你可真行,你有听过我这么大的成亲的吗?” “我是给你找的婆娘!” “你不老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儿子,虎牙山未来唯一的当家,这么好,小爷给你找些婆娘,反正你现在精壮身子瞧着比牛都壮……” 胡天忽小声凑近道,“老头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没注意,胡天被胡满山一脚踹了出来,“给老子滚!老子不行能有你!” 又是一通骂骂咧咧,只说着什么儿子不孝怨天尤人的话,这些胡天也没当紧,刚才说了那么一通,怎么,都知道自己修仙是不可能的了。 说起修仙,还是胡天上次进城,听那说书先生说的。 说什么神仙神通广大,点石成金,还是那种普度众生的存在。 但是胡天不信,至少并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普度众生的神仙存在,这年月,好人早死了! 神仙也不例外! …… 丢~ 一石子砸在胡天附近的石头上。 胡天抬眼,看到的是差不多年岁的后生正趴在木质的栅栏上,回顾四周,瞧着没人,胡天一个猛子翻了过去。 “天哥儿,快点吧,可有些迟了!”一旁的后生轻唤道。 “那还不是怪那老头,一天天的话没个够,要不叨叨完,我能得空?”胡天说道。 “那个……侯三到了?” 后生应道,“早到了,还带来了一个没见过的家伙,瞧着黢黑,不是个善茬!” 不一会儿,胡天跟着那后生到了一山窝窝杂草遍地的地方。 离着老远,便看到二三十人围在那。 胡天刚一到,便是在自己阵营这边开了条路,众人连连喊着天哥。 胡天走到人前,瞧着对面,果真如那后生所说,那侯三身后紧跟着站着一似黑炭的汉子。 那汉子瞧着青涩,顶多大个胡天二三岁,但是身材却跟成年的壮汉没什么却别,那筋骨突出,一看就是那种没四五个人按捺不得的存在。 胡天向前走了几步,一脸不屑,“侯三,没几天长本事啦!” “这不要脸的本事倒是日新月异啊!还找外人!” 对面那尖嘴猴腮的家伙一愣,瞧着旁边,“什么日,月的,胡天有什么事直说,别藏着掖着的像个娘们家家的。” 胡天微扶额,“那叫日新月异,那是成语,没文化的家伙!” 没成想这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却是刺激到了侯三,侯三这辈子,或者这十几年最讨厌也最厌恶别人说他没文化,说他没见识,就因为侯三老爹是这东南郡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一辈子被人叫了泥腿子,到了他身上,依旧是被叫做泥腿子! 所以侯三相当不爽,也相当地愤怒! 一言不合,侯三直接掏出短刀领着十几人冲了上去。 见此,胡天更是不虚,一声呐喊,穿着黄衣服的虎牙山大喊着杂种冲了上去。 一时刀光剑影,扁担木棍打得不亦乐乎。 若是寻常,两伙子人拼,一般都是不分上下,或者是虎牙山这边占优,可是今天却不同,那引人注目的黢黑汉子冲入人堆里活像是横行无忌精壮无比的黑牛。 原本应该五五开的局,应是被那头黑牛搞得势如破竹一般。 忽……那黑汉子瞪红了眼,瞧见了舞得生风的胡天,一声大吼,直勾勾地冲了过去! 侯三一愣,却连忙大喊不要! 那是谁?那是胡天啊!虎牙山的少当家! 虽然胡天和侯三也发生械斗,但却是小孩子把戏,打伤居多,但从未死过人,重伤的也寥寥无几,可是这黑汉子是个铁头娃,要是鸡毛塞了眼,真把胡天撞个出来好歹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侯三连忙拽住黑汉子的衣服,可那黑汉子反手便是一扯,直接把侯三摔在了地上,那黑汉子不仅虎牙山这边惹不起,就连狼头山的那边都不认,简直就像是看不见人的疯子。 那黑汉子猛地一冲,直接把胡天撞飞了出去…… 竟,旁边便是幽鬼涧! 一时,不仅胡天,就连那黑汉子收不住势头也一并落了幽鬼涧。 “不要!”侯三猛然大喊,只是为时已晚。 侯三瞪目,两只眼睛惊得滚圆,亲眼看着胡天落了幽鬼涧! 胡天是谁?胡满山的独子! 幽鬼涧又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鬼门关啊! 几乎,所有人都停住了手! “少当家……”一旁人唤着。 “闭嘴!”侯三激得跳了起来,“现在什么也别管,所有人都给我下幽鬼涧!” “就算是死,也得把胡天拉出来。” 一旁的虎牙山的人自不用说,都已经有几个人顺着山路下去了,若是胡天有事,自己也不能自保啊! 0002 幽鬼涧 落于幽鬼涧只是恍惚片刻发生的事,真等胡天反应过来,都已经下去十几米了。 胡天大惊,却不似常人般惊恐。 这幽鬼涧再怎么赫赫,令人闻风丧胆,那也是自家门口的事。 莫说这幽鬼涧,就是这幽鬼涧的涧底胡天都去过,也没那些人说的那么玄乎,也就是深一些,风大一些,再加之有点刺骨的凉意。 具体到什么妖魔鬼怪,不好意思,胡天还真没见过。 身子笔直垂下,迎面的凉风吹得人满是鸡皮疙瘩,可愣神间,又是有一个砂锅大的拳头挥来,胡天一惊,竟没想到那死黑汉子竟然落了幽鬼涧都还有心思打人! 势重的一拳,硬生生地将胡天砸在了深涧的崖壁上,崖壁倒吊天灯,似刀般径直雕刻,没什么毛刺,但是那重重的一圈依旧把胡天的五脏六腑砸的七荤八素。 所幸,那一拳之下,那黢黑的汉子也远远地偏离胡天,再想碰到胡天,也只能等落了底。 …… 周遭渐渐变黑,仰头那亮点也在慢慢变小。 旋即,噗通两声,惊起了偌大的水花。 这涧水深寒,比之冰块都要冷上三分,在这水里待得时间长了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驾轻就熟,胡天连忙游到之前去过的岸边,耳边不停地传来水花的扑打声,听着似那黑块头不懂水性。 一时,挠着头,胡天暗骂一声随即朝那汉子游了去,好半天,两人才上了岸。 身上有水,再禁这呼啸的涧风,不得病才是怪事,可是这涧风极大,且涧底潮湿,想生火是不可能的,可胡天有办法,从着锦绣里倒出一枚火红色的药丸。 仅是一颗,胡天身上便生着热气,就连衣服都干了。 再看那汉子,冻得直哆嗦,竟直接做起运动,让自己发热,胡天嘀咕着,“倒是不笨!” 找了一避风的地方,坐了下去。 这幽鬼涧虽然并没有真的鬼魂,但是地下这十七八绕却是真的,很多人落了这幽鬼涧,并不是真的被那恶鬼所食,饿死,冻死,累死的占多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人来救,毕竟那么多人见着自己掉了下来,不来个七八十人都有些不像话。 “喂!” “说你呢,黑汉子!”胡天看着那汉子,“我就想知道侯三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卖命?” “这幽鬼涧你也敢跳!你不怕死啊?” 此刻,那黢黑汉子也没了敌意,虽然笨了点,但是谁是救命恩人这件事上那汉子还是分得清的。 那汉子缩着,坑着头,不说话。 一瞧便知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木头疙瘩,胡天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致,这世上人多,怪人也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给馍馍!” 声音很小,但是在这针落有声寂静的涧底却是如耳重锤。 胡天轻笑,“一个馍馍值得你拼命吗?” “值得!” 依旧是那般缩着,胡天只觉得好笑,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人为了一个馒头去拼命的! 那人命岂不是太廉价了? 幽暗中借着光,胡天无意间瞄见了那汉子双手腕处创痕,那是被烧得铁红的烙铁印上的焦疤,一个深褐色的“奴”字。 “你是奴隶?”胡天下意识地说道。 那汉子一惊,连忙捂着自己的手腕,可为时已晚,那烙印已经被看到了,再捂着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看着那烙印,再细想着汉子的年岁,在大楚王朝,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奴隶这个词了,甚至有些人从生到死都没说出这两个字,但是还是有奴隶的存在。 那些身上存在烙印的奴隶大体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比如……造反! 近些年,倒是没怎么听过皇帝的事,却总是听到那朝廷里的某些大臣威风的很,时不时就有满门抄斩的事。 而论起造反,近些年,也就只有山阳郡都南府出过这事。 听人说,那都南府自视甚高,又掌管着天下粮仓,所以心生反意,做龙袍,造金刀,以欲取而代之。 都听说枪杆子下出政权,一个出粮的大户再怎么也就只是豪绅,远做不了老爷,说一个种田的会谋反? “跟我吧!”胡天冒出一句话。 那黑汉子一愣,抬眼迷茫地看着胡天。 “事情我会跟侯三说的,那小子欠我的,跑也跑不了!” 那汉子还是不应。 忽,胡天伸出两个指头,“两个馍馍!” 汉子笑了! …… 也就一两个时辰,有火光在头上映染,胡天连唤着。 见着胡天的虎牙山的人连说着谢天谢地,对着深涧拜了拜,随即把胡天带了上去,刚出涧,便看到侯三笑盈盈地等着自己,那脸皮简直厚的可以。 “胡少爷可没什么大碍?” 胡天摆了摆手,不想听什么奉承话,开门见山,直接要了那黑汉子。 没想到侯三异常地爽快,要人?给你! 没想到这黑汉子饭量极大,四五个人都比不了,都把侯三给吃穷了,要不是想着能让那黑汉子在自己和胡天打架中出点力,根本不会留到现在,早就一脚踹开了。 回了去,胡天掉了幽鬼涧的事早就传了回去,没想到胡满山正结合人去狼头山找个说法,没想到胡天自己就回来,当下挥散了众人。 胡满山见着胡天皱着眉,一脸愁容,瞧着像是有事。 “气不过?老子这就带你去砍了那狗头!” 胡天轻摇头,表示不是,轻叹一气,“老头,我只是有些感慨!” 胡满山轻笑,“你个青瓜蛋子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老子给你找个十七八个婆娘上山,给咱们老胡家开枝散叶来得紧!” 胡天轻啐,“老儿不正经的,说正事呢,一个劲往床上拐,非得我大咧咧把你和城里的王寡妇的二三两事说个明明白白你才甘心?” 胡满山一慌,连捂着胡天的嘴,紧张道,“小祖宗哎,你可嘴上留点德呗,我和王寡妇可是清清白白的!” 胡天自然不听胡满山满口白话,剜了一眼,“谁稀得管你!” “我就想问问,这虎牙山到底谁说了算?” “自然是老子说了算!”胡满山得意满满。 可胡天却摇了摇头。 胡满山见状连说,有点不爽,“得得得,你说了也算!” “不是你,也不是我。” “不是咱爷俩,还能是谁”胡满山问道。 “是朝廷!”胡天直言。 “朝廷? 胡天看着胡满山,“没错,是朝廷!” “就今天我带回来的那黑汉子,你瞧着了吗?” 胡满山点了点头。 “那是山阳郡都南府的。” “那说明什么?”胡满山不解道。 “一个郡守可比咱百晓城强多了吧?可是人家郡守说杀就杀,说当了奴隶就当了奴隶了!”胡天开口,“咱们虎牙山比不了百晓城,更比不了都南郡,要不是咱们这鬼地方要啥没啥,还能有咱们这些山匪头头吆三喝六的!” “你到底想说啥?”胡满山只觉得胡天神神叨叨的,莫不是掉一次幽鬼涧人傻了吧! “我的意思是,老头,我不修仙了!” “乖儿子!” “我要去当官!” “当官!”一个趔趄,没吓着胡满山做到了地上,“儿子,祖宗,亲祖宗!” “你是我爹行了吧!” “咱们是贼,哪有贼当官的呀!” “再说这年头,也不是你说当官就能当的! 胡天轻笑,“你不是有钱吗?借点花花!” 胡满山晃神,异常地惊恐,似有点不认识胡天,“该不会真是魔障了吧!” 噗呲一笑,胡天乐的直捧腹,轻言道,“老头,是不是吓了一跳,是不是贼刺激!” “放心,我不会去当官!当官不仅要钱,还要关系,还得做些恶事!我若是做那些恶事,怕是死了您老都不会让我葬进咱们老胡家的坟圈子里。” “放心!” 胡满山都要哭了,急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胡天轻笑,“我自然什么都不要,这次我懂了一个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没错,臭老头,你确实可也在这破山沟里穷快活,或许还能有十几年,但真当天下大事定了,这虎牙山就不是你说不说了算的事了!” “你当我不知道,十几年前你还是个杀猪的,吃苦受穷过不下去了才上了山,也就因为百晓城的太爷岁数大了做不了事了,才有了虎牙山,狼头山。” “那如果来个手脚硬的,还听说咱们虎牙山管着数百亩的山地,还十余年没交过赋税,你猜咱们虎牙山还有没有命活!” “所以你要……” “虎牙山有上百人,人很多,却也是乌合之众,这样的人莫说和朝廷作对,就算是百晓城的城卫军都惹不起,长此以往虎牙山终究会因为赋税毁于一旦!” “赋税的后面是朝廷,而虎牙山绝对没有潜力去和朝廷抗衡,所以我得找一个比朝廷还要厉害的靠山!” “比朝廷还要厉害的靠山?”胡满山已过天命之年,吃的盐比起胡天吃的饭都多,胡天说的他怎么会不懂! 但是懂,往往不代表会做,因为做不了,即便是头铁撞破南墙还是做不了。 “我要夺苍穹榜!”胡天喊道。 一时,胡满山竟惶恐无极! 0003 苍穹榜 自上古,在天涯海角便有着三尊偌大的擎天石碑。 立千仞,亘古久,没有人知道那三块石碑是何时在哪里的,又或者,至始至终都在那里存在。 宽五千丈,高一万丈,古朴厚重,即便是天火都难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过了若干年,上面会出现新的序号,新的名字。 一曰灵,又称生灵立命之榜单,记录的是种族社稷之名。 二曰坤,又称广纳百川之榜单,记录的是万事万物,五行八卦,万世循环之理。 三曰极,又称无量苍穹之榜单,记录的是封号,写下的是自开天辟地以来旷古烁金之名! 三榜皆不朽,大限九十九。 万世永流传,可杀不可虐! 三榜最为看重的是第三榜,简称苍穹榜。 至今,能在苍穹榜下写了名字不过七十九,而那七十九尊绝世强者无一不是极致贯古的存在,声名显赫,万世流芳。 或人,或神,或魔,或有救世光耀之名,或有荼毒残创之孽! …… 胡满山到底还是坐在了地上,被胡天这小子说的话给惊了。 说什么要夺苍穹榜,那苍穹榜才有七十九尊,算上大限九十九,还有二十尊的空位。算上几千年都不世出一名,想起来,倒是没人跟胡天争这名头。 呸呸呸! 胡满山暗笑,自己竟顺着这小子说的,还真去想了,那苍穹榜上的可是大人物,就像是神话传说里的绝世强者,这份鸿福又怎是这小破寨子,小破山匪头头可以当的起的。 胡满山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似笑非笑,“臭小子,又在哪偷吃了酒,说着胡话!” “那苍穹榜可是天老爷儿管的,再敢不敬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 胡天轻嗤,按着胡满山心气,能这般和自己好好说话,没脱下鞋追着自己满山头跑,那可是胡满山真的疼自己。 “老头你也别小看我,苍穹榜第七十八位胡法胡天帝可是咱老胡家的本家!” “祖上出了能人,凭什么说小爷我就不行!当年胡天帝可还是这路边的叫花子,小爷我现在可比他好太多了!” 胡满山讪讪手,却也没多说,只当是孩子心性,“随你,老子就是小看你,就是认定你夺不了苍穹榜,在天涯海角封不了号,怎么了?” “你是老子生的,老子养的,狗崽子你身上有多少根毛老子一清二楚,还封号?” “你倒是封个看看啊,你能封,你是我爹!” 听着胡满山的牢骚话,真的让人难受,一时受不了,胡天对着胡满山就是一记老拳,只不过那拳头在胡满山这老油条眼里简直都是笑话。 轻握手腕,旋即压首按肩,对着胡天的屁股就是一脚踹。 瞧着胡天在地上滚了滚,险些落了个狗吃屎的惨样,胡满山哈哈大笑着,显然是没当回事,“就你这娘们拳脚还敢胡咧咧,你也不臊得慌!”说完便走,留也不留。 气急,可丝毫没办法,算起实力来,胡满山已经是气入先天的修为,而胡天只是用着筋骨之力,就连气为何物都不曾知晓,又哪里斗得过。 胡天暗锤泥地,心气高上天,当下就发誓说着什么等有一天修为超过胡满山,就一定要让他好看! 可…… 胡天恍然,好像自己都不曾修炼过! 虎牙山上的人过了二十,好像自然而然就会修炼了,就像这修为是老天爷送的一样。 可老天爷会送修为? 胡天不信,信得人是傻子。 可是为什么一样年岁的后生都不曾在自己面前展现过修为,可是…… “你……你……” 竟忘了身后还站着那个黑汉子。 那黑汉子怯生生地说着,“你打不过他的,他可是辟海境的修为……” 胡天一惊,连忙站起,“你怎么知道我爹修为!”胡天连攥着黑汉子的衣服。 “看……看的。” 看的? 似听什么人说过,高修为的人可以直视低修为人的层次,就好像这黑汉子一般。 “哥,亲哥!” “你能看穿我爹修为,那你岂不是比我老爹修为还高?”胡天有些难以置信,胡满山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厉害的人,不然也坐不稳这虎牙山大当家的位置! 可是这黢黑的汉子才多大啊! 瞧着模样大不了自己俩三岁,至少也没过二十吧,可是这样的人竟然比自己老爹修为还高!还厉害! 忽,一个词在胡天的脑海闪过。 山阳郡都南府! 那可是一郡之首啊!那里出来的人自然是要比虎牙山这个边陲的穷乡僻壤强太多的,曾以为胡满山便是极厉害的人,那外面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胡满山太多。 可是……竟,一个不过二十的黑汉子,还是个傻子! 这小子竟然比起胡满山还厉害! 一时,胡天感觉什么碎了。 难不成……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胡天握着黑汉子的手,“我还没修行过呢,你教我修行啊!我给你馍馍,三个!四个!给你吃到饱!” 可哪知那黑汉子讪讪嘴笑着,连摆了摆手,一时轻蔑出于嘴角,“你……你不行,你都没灵结灵锁……” 还嘀咕着,突然胡天身后出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穿着虎牙山的衣服,一把拽着黑汉子就往外走。 胡天连问为什么,那些人只说着是新来山寨的要做个记录。 话都没说完,那黑汉子便被连推带搡的弄走了。 说什么新人上山要做什么记录,这规矩胡天怎么不知道! 一时,胡天竟咬起牙来,咬出了血。 就好像自己存在一个梦,现在梦被人戳破了! 胡天失神,不知不觉,竟走到虎牙山的虎口,那虎口是虎牙山上山下行的咽喉要道,居高而望,瞧着远远依稀模糊的百晓城…… 一时,胡天明白了好多,自己身边出现了好多难以理解的事,就像山匪寨子请了教书先生一样滑稽。 “天哥儿……”一声唤着。 胡天扭头,瞧着身后的人,熟悉地喔了一声,“林远啊……” “天哥儿,你没必要难过的。” “难过什么?” “难过你们把我当傻子耍?” “明明一个个那么厉害,还配合我跟侯三打普通人的群架?” 莫名一丝轻哼,胡天深喘一气,“你们太小看我了,我胡天是谁?” “嘁,被你们这帮小子小看真的太让人不爽了!”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能修炼,我也比你们厉害!”胡天猛然大吼,惊得林远退了一步。 刚吼完,便骂起了老天,胡天气急败坏地走了。 …… 幽幽的山洞,有铁索,有木栏,那黑汉子被关坐在地上。 眼睛浑浊,呆若木鸡,像是没人提线的木偶一般。 叮叮叮,有人敲了敲木栏上的兽首铁饰。 那黑汉子抬头,瞧着来人,依旧那般无神。 胡天看着那黑汉子,身上有了些勒痕,以及一些青黄,旋即叹了叹。 这里可是土匪窝,谁能跟你好话好说! 胡天拎着一篮子的白面馒头进来了,随手将那死重的篮子扔在地上,忽,几个上面的馒头顺着篮筐滚了出来。 沾了泥,沾了草,竟,那黑汉子连滚带爬地抓起地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一个不够,就再塞一个,生怕长了翅膀跑了! 那黑汉子还笑着,似笑着胡天,笑着胡天把馒头滚了出来,让他占了便宜。 一时,胡天眼眶竟有些肿胀。 蹲了下来,笑着看着黑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可那黑汉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你比我大,我就叫你黑哥吧!”胡天也不生分,一屁股坐在了黑汉子的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水壶,拔了塞子递了过去…… 瞧着黑汉子就着水,心满意足地吞下了两个馒头,可那眼睛紧溜溜地盯着篮子,似没吃饱一般。 那馒头是山里的土馍馍,一个便是有个砂锅般大小,寻常人吃了一个便是撑得慌,可这黑汉子连吞两个,竟还没吃饱。 胡天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放在黑哥面前,在空中画了个圈,那黑汉子的眼睛就跟着馒头画了个圈。 “想吃吗?” 黑哥点了点头。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给你一个!” 黑哥有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比我爹还厉害?” 黑哥点头,但又旋即摇了摇。 “我不能修炼,是因为你说的灵结灵锁吗?” 黑哥点了点。 “能救吗?” 黑哥点了点头。 “怎么救!” 竟,那黑厮直接撕扯开上衣,将黑背对着胡天。 那黑背沾着泥渍,看起来滑腻油兮兮的,可仔细看,竟然到一些些错综复杂勾连起来的黑线,似好像构成了什么玄妙的图案。 胡天不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明明看不见印痕,但那黑背却莫名有着某些凸起的触感。 缓缓,慢慢,就像是一根没有止境的长线,弯弯长长没尽头…… 恍然! 再等胡天睁眼,外面大亮的天已经黑了,竟,平白,一副玄妙的图案印于自己的脑海。 忽叹气,再回眼,那黑汉子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以及一个空空的篮子,空空的羊皮水壶。 胡天轻笑着,伸手去拎那篮子,可没想到,那黑汉子的大黑爪子竟还死死攥着竹篮子,一时无法,只能作罢。 胡天将羊皮酒壶揣在怀里,走出了后山石牢。 出来没几步,便有一人气息在某岩壁后面。 胡天淡然,脸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虎牙山,让我宽宽心吗?”一声苍老,却在月夜下描绘出佝偻。 胡天停步,依旧是那般的淡淡然。 “你又不去,只能我去把娘接回来了。” 0004 都南府赵刚 胡天回了屋子,房内无烛,清幽的月光顺着敞开的窗楹映了一地。 扭头看着桌台上放着不相衬的古朴铜镜,忽,一滴清泪落于眼角。 女儿当镜妆,小帘遮昏影。 横斜水清浅,白鱼惹青荷。 寥廖二十小字,镌刻在铜镜右上,胡天照着镜,白玉做成霜,忽有一丝冰凉触感,那是雪的寒意。 那是八年前,虎牙山早早下了雪,一个个山头白了。 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带走胡天的娘亲,从此,再没有回来。 很多事,胡天都已经忘了,就连这件事都已经有些模糊,就好像胡天天生记不住事,有些事得结成一个结,有些事得写下来,有些事得拿刀清清楚楚地刻下来。 缓缓,一丝白意凝练于覆盖的掌心。 忽摊手,亦如之前胡天在那黑汉子后背摩挲的纹印。 这是山阳郡都南府赵家的化生印,那赵家本是大楚王朝极其厉害的符箓一道的大家。 谁曾想,不能为所用,便以覆手之掌按死。 那赵家便是如此遭了灭顶之祸! 胡天唏嘘,这世道在变,这人心也在变! 化生印是都南府赵家的立根之本,亦是百丈之基。 化万物为生灵之息,生天地养无极之始。 一化一生,一阴一阳,合掌便是天地! 左手摊白,丝丝白意缓缓吸纳,莫名,一股暖流涌进左臂膀,由左及右,凝势,喷薄而出! 声势略响,风气急骤,惊得窗帷被单作响。 一击击出,竟平白有一丝空虚倦怠之感似潮水袭来。 胡天强撑着,却还是抵不过,身子半软着,无意间,脸皮便重重地搭了下去。 …… 无形,风气刮起,月光似湖,竟平地卷起皎白丝丝涟漪。 白色似宝气的微风轻抚,缓缓,胡天脸上的倦色轻了些,缓了些。 …… 天色微亮,那天际泛起了鱼肚,雄鸡一晓天下白! 胡天木楞的坐了起来,忽想起什么事,连忙看着自己的双手。 依着记忆,似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修炼之人才做的了的事。 左手泛着白光,似在吸纳什么,旋即右手有些臌胀,像是吃坏了肚子,在某一临界点,顷刻间一泻千里。 胡天像模像样地打着昨天一样的手拳,可是已没有昨天那般神气。 声势是小了点,但是左手手心痒痒的,右手涨涨的,忽抬头,胡天看着那放在窗台前的古朴铜镜,竟,昏黄的镜面上竟有着一白色痕迹的玄妙纹路。 那纹路似有着化生印差不多的轮廓,可是其模样比起化生印来更是精妙了百倍,冥冥中,胡天觉得那铜镜上的白色纹印比化生印厉害。 竟,胡天似昨天在黑汉子后背拓下化生印一般,食指轻点着,顺势而滑,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自然。 一笔而止,那镜面上白色的痕迹没了,却是在右手指尖出现了一个难以擦拭的白色亮点。 竟,平白,原本右手空泛的肿胀感附于一指,有些难耐,在某一临界点,喷! 一指粗细的白色亮光竟戳破了天际! 那一指极亮,瞪目,胡天惊愕地合不拢嘴,忽,看了看左手,可是那镜面上已没有任何痕迹,不由大为惋惜。 可是细细想,那白色纹印好似把原来一掌之力集合于一指,若是左手也跟上去画,怕是也一掌吸力凝于一指,对于胡天来说,倒也没什么差异。 心中欢喜,自得其乐,连试了好几次,能控制吸与发,但是每次似乎只能填装一次,很是麻烦。 想到了什么,胡天连忙跑出厨房,拎着又是一满满馒头的竹篮子便往后山的石牢跑去。 看到还在睡的黑汉子,胡天满心欢喜,连忙进去。 可是刚进石牢,胡天顷刻便发现石牢里气息大变,转身立马便跑,可谁知身后有着无边吸力传来,胡天挣脱不得,一把被那黑汉子掐住脖子。 此刻,那黑汉子已不是昨日那般糊涂,眼藏利剑,即便颓废,却精气神十足。 无意间,胡天右手一指,一亮白的灵气激射,一指擦伤了那黑汉子的胳膊。 黑汉子大惊,似认出了什么,就更不会放过胡天了,凌空飞起对着胡天的后心就是一脚,那一脚直接把胡天踹在了木栏上,踹得七荤八素。 一时岔了气,胡天连连咳嗽,嘴里直嘟囔着,“黑哥你干什么啊!我给你送馒头来了……” 那黑汉子一把拽起胡天的领口,高高地扼住胡天的脖子,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我赵家的化生印!”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黑汉子此刻已没有了那么镇定。 胡天咳嗽,连拍着黑汉子的手臂,可那手臂似精铁浇筑一般,根本按捺不得。 “黑哥,你忘了吗?是你昨天给我……看了……你的后背……”一时,胡天青了脸。 黑汉子眼珠回转,似想起了什么事,忽看到胡天脸憋的不行,连忙松开了手。 胡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屁股生疼,不过还好,气倒是顺了,这屁股哪怕是摔成八瓣子也死不了人啊。 胡天捂着喉咙埋怨道,“黑哥你干什么,好心当做驴肝肺,天都没亮我就给你送吃的,你还打我……” 嘀咕了好半天,那黑汉子的脸更黑了。 “你有完没完!大男人为一点小事叽叽哇哇的,成何体统!” 虽有些狼狈,但是隐约间还能从黑汉子的眉宇里看出一丝英气,黑汉子蹙眉,“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胡天啊!这里是百晓城虎牙山,你不都知道的吗?” 那黑汉子些微点头,心里有了些大概,低头看着胡天,皱着眉,却也无法,轻叹一气。 “化生印是都南府赵家的不传之秘,现如今被你小贼学得,本应……本应……”那黑汉子一时按下了手。 “本应什么?”胡天问道。 “本应杀了你,还要废了我自己一身修为!”黑汉子开口,却再三犹豫,“但是现在都南府都没了,那些死规矩已没什么用了!” 莫名,一丝悲伤哽咽,那黑汉子垂首。 忽抬头,黑汉子厉声道,“偷学化生印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必须发誓!” “发誓?” “发誓不得以化生印对付善纯忠厚之人,而且,从今以后,帝都阉党将是你的死敌!” “帝都阉党?”胡天有些不能理解,前半句倒是好解释,可这后半句…… “你是说是帝都阉党害了都南府!”胡天反应了过来。 黑汉子点了点头,吸着气些微颤抖。 “阉党曹公盯上了我赵家天下监粮的位置,还有化生印!” “得不到,便施以毒手。” “可是我……” 黑汉子推手打断道,“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也没指望一个山匪还能怎样深明大义!” “我只想你不做恶事,别让化生印堕了名头。再有什么,便是我已是必死之人,此生不灭阉党誓不为人!” “但若是化生印在我手里绝了根,便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你能学得,便是留了根。” “若是你能将化生印传下去,便是我赵刚,整个都南府的大恩人!”黑汉子诚言道。 那黑汉子自然是小看极了胡天,这惹得胡天相当的不爽。 凭什么大仁大义这样大侠风范得是你们才能做得,我这样小山贼就只能贪生怕死? 赵刚看了看外面,眼里复杂的很。 “你要走了?”胡天问道。 赵刚摇了摇头,“你只学了化生印,才只是赵家符箓一道的根源,千枝万叶的十元之法还没学。” “再加之,你的灵结灵锁受损,身子丹田聚不了灵力,即便是学了十元之法,你也差劲的很。虽然化生印可以绕过丹田直取外界的灵力,但那纯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的身子还得我用秘法!” 这一句说到了胡天的心坎里,胡天见过胡满山和别人打架,那打架有的得有一两个时辰,可胡天就是一发的货,若是不敌,在第二发装填的时候,敌手便已要了胡天的命,所以…… “我就待在这后山了,你现在下山给我带些换洗衣服,还有一壶酒。”赵刚说道。 能解决胡天的心结,赵刚的吩咐自然满心欢喜地去做。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胡天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大通东西上山。 三四件换洗衣服,有鸡有鸭,就连银票都揣了三四张。 瞧着气喘吁吁的胡天,赵刚依旧是那般冷面。 “跪下!” 胡天一惊,不过学人本事,跪也就跪了。 可赵刚却走到胡天身旁一并跪下,胡天满是讶异。 “你与我年岁相仿,我自不能做你师父。你拜家父为师,由我带传本事。” 说着,将手中杯盏的酒水临地,像模像样地朝着西方磕了几个头。胡天跟着学,也一并磕了头。 “师兄!”胡天喊着。 赵刚依旧依旧默默然。 “从现在起,你就是都南赵家的外门弟子,切不可堕了赵家之名,若你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赵刚第一个剁了你!” 胡天连连谄笑,“也别你了,你打听打听,这方圆二三十里地我虎牙山什么时候做过打家劫舍的事,从来都是抢的那些贪官赃官的银子。” “要是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爹比你更快!” 赵刚点了点头,胡天说的这话并不假。 站了起来,一直点在了胡天的额头上,凭空画了些什么最后按在胡天脑门,之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让胡天下了后山。 原本还是讶异,可是一纹印愈加深刻地映在脑海,苍狼印! 0005 古镜 莫名,在胡天的脑子里有着一黄一紫两道符印,那两道符印长着一副奴才样,一大一小,一上一下。 原本胡天也不奇怪,那紫色的自然是化生印,学了,自然得有个形状,可是自从这苍狼印进了自己脑子,莫名天地大了些,只是那紫色的化生印像是千年老龟一般压在苍狼印上。 胡天瞧见了,好不过瘾! 胡天撇着嘴问道,“师兄,这什么劳什子符印,是不是也有强弱大小之分,怎么一个欺负一个?” 赵刚愣了神,欺负? 本就是同源同生,怎会有欺负二字,赵刚想了想,“你说强弱大小之分这是自然?天地武功分为三六九等,符箓一途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但不过总分为天地玄黄四品,孰优孰劣都是看各自本事,你说欺负二字,我想一定是因为化生印比起苍狼印大了一些,这是必然,一个是根源,一个是开枝,自然化生印要厉害些。” 不过,胡天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得其味,“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你说是同源共生,那至少跟我和我爹一样,我也得长得像我爹才行,怎么一个是紫色,一个才是黄色……” 赵刚一惊,“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令喝惊得胡天一个哆嗦,胡天支支吾吾地,“我长得像我爹?” 赵刚摇了摇头,“下一句!” “一个紫色,一个黄色?”胡天小声道。 “怎么会是一个紫色,一个黄色呢,紫色乃是玄品符箓才有的颜色,而我赵家的符箓都只是黄品的!” “你难道偷学了二法?”赵刚狐疑。 莫名,胡天气笑了起来,“还有二法?” “你都南郡的传家之法才不过黄品,我一个小破山头的小破寨子能有玄品的符箓?” “哥哥,你莫不是这些年疯了,现在还有些迷糊?” 赵刚轻呵,“差点又被你小子诓了过去,你爹可不简单,辟海境修为,但是气息俨然在其之上,很显然,一定是上位修炼者受了什么伤才境界掉落如此。” “你们这寨子可不简单!” “对啊,相当不简单,一个个飞天遁地的,陪我一个傻子玩。”胡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腰酸便倚着墙,腿酸便撑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眼看着黢黑的赵刚,“你是不是也要陪我个傻子玩?” 赵刚轻哼,也随着胡天盘坐在了地上,胳膊撑着腿,莫名地觉得好笑,一个上上不去,一个下下不来,一个有仇报不得,一个有事说不得,“你比我好!” “你至少还有个家,我连家都没了。” 胡天拍了拍赵刚的肩头,“你要是愿意,虎牙山也是你家,你的仇我也帮你,反正,债多不压身,有的是时间去寻。” “臭小子,还真敢说,你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 “整个帝都阉党!那可是万万人之众,便是七八大阶的强悍人物都有,你我这般蝼蚁,你竟言帮我报仇?” 赵刚心头莫名一暖,便是胡天只是张嘴说着玩笑话,自己也是承了他的情。“不是哥哥看不起你,实在是这种飞蛾扑火的苦事哥哥一个人承着就行了,你好好待着这山头,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留下化生印便是好的了。” 胡天气哼,又来了,又是那般高眼睛小看自己,“凭什么只有你们这些大侠才能高来高去,做些侠义事,我等小人就只能躲在洞眼里缩着,当缩头乌龟王八蛋!” 赵刚呵笑,话也不接,莫名心情舒畅了些,此番自己便是那亡命之人,是生是死,福祸旦夕,本就是在阎王那预定了位置的半魂儿,又怎可拉着这般红热心肠遭殃? 赵刚拍了拍胡天的肩头,“你现在下山去,寻些灵墨,纸笔,还有一些灵药灵果,我给你结印!” 胡天一听满是欢喜,一溜烟跑开了,赵刚能这么说便是自己受损的灵结灵锁有治了,要是治好,自己也能高来高去,就算当不成神仙,做个大侠,做个好汉,也不枉自己白活一生。 …… 囚洞里冷清了下来,赵刚轻呵,白着眼,早在一时三刻前,赵刚便已感觉到某些站在外面,只是那人不出来,赵刚也不勉强,支走了胡天,自然那人也要现身。 果不其然,胡满山进了来。 赵刚站了起来,对着胡满山作了一揖。 胡满山摆了摆手,瞧着这一地东西笑了笑,“这傻小子!” “胡天很好。” “老子当然知道他好,要不好,老子怎么把他当个宝贝护着!” 良久,胡满身开了口,“你走吧,山寨外有去往中州的马车。” 赵刚迟疑,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一声长叹,地上金银器物皆不要,独独捡起了一个土黄的馒头,塞进嘴里咬了两下,夹着土,夹着草,却别有一番滋味。 …… 再等胡天又是搜罗一箩筐回到后山的时候,早已经人走茶凉,地上收拾的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胡天一拳垒在墙上,瞪红了眼,满是气愤,气冲冲地跑回正厅,正好胡满山也在正厅。 “人呢!”胡天喊道。 胡满山面色一愣,不过莞尔,“走了!” “去哪了?” “天大地大,他长着两条腿,我还能栓着不成?” “你混蛋!” 胡满山一拍茶桌,顿时木材四分五裂开,“混账,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你不是我爹,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不是,你只是个孬种,一个老婆被人抢了,就只会闷在炕头哭的混蛋!”胡天早已瞪红了眼。 莫名,一股气浪汹涌,直接将胡天推翻了跟头,胡满山站了起来,“老子是孬种,那也是你爹!” “你听由得你,你不听由不得你!” 胡天不忿,爬站了起来,作势上前打上一拳,可是气浪再来,便是直接将胡天推出了门外,再等胡天反应过来,正厅的大门已经合上。 胡天瞪着眼,周围有人走过,瞧见了纷纷躲开。 “老贼,你由着看,你是孬种我可不是!” 多说无益,胡天拔地而起,直往自己房间跑,莫名,自己身后跟着两个人影,老小子怕自己跑也是费尽了心思。 到了自己房间,胡天愤懑,一拳锤在墙上,水泥灰质的石砖直接被胡天打穿了一个洞,胡天讶异,胡天不解,摊开手心,莫名一些些的灰褐色的通络的筋脉似水印般涌动,“这是苍狼印的力量?” 胡天撸开右手衣袖,敞开,赫然几条若隐若现的纹路在肘臂间贯连着,握了握拳,莫名气力十足。 转眼,胡天瞥见了那放在窗台前昏黄的古镜。 眼珠一动,便是想起了今早的事,明明还是昨日,自己脑海里的化生印还是那般的简单,怎么就今早划拉一遍,便是如此精妙! 胡天走到窗前,双手合十,化生印的紫意隐隐在契缝合面的掌心闪动,化生印在动,似鲸吸水,周遭的灵力涌动,合十的双掌泛着白色亮光。 心思念动,自眉心缓缓隐现一枚黑色的菱形,某一刻,自那菱形延伸出狼纹,半脸黑迹,再睁眼,却是左目已是猩红! 从狼瞳观看,这天地都不一样,满是赤红之色,忽有一刻,窗台屋檐前一颗水珠滴落,竟莫名,胡天看着那滴水落下的瞬间,好似过了一年! 胡天想动,想伸手去接,可是动弹不得,就好似自己也身处那个静止的世界,再等自己伸出手,一切又只是虚妄。 胡天苦笑,自然不信这等苍狼印能有停滞时间的能力,如此,那又岂能只是黄品符箓,莫不至于是提高自己的反应,但是身体太重,身体还不行,远还跟不上自己的念头。 莫名,那面昏黄的古镜上与今早如出一辙,又是一副更加玄妙冗杂的纹印印上。 胡天嘴角微微翘起,想起赵刚说的化生印本就是黄品玄印,若是变成了玄品纹印,那自是这古镜的功劳,如此,若是自己学了现在这镜面上的苍狼印,自然,这脑海里的苍狼印也是玄品了。 只是在等胡天再将指尖触碰上面,但是白色的纹迹却是搽不掉,而且还隐隐微显红光。 胡天一愣,但凭空没由来的心思,胡天竟将兜里搜罗来的一刻灰白灵石递了上去,果真,灰白的灵石仅仅是一瞬便化作齑粉,那镜面上的纹路也更加清晰了些。 胡天笑了起来,能有此变化,自然事得其法,便是满心欢喜,再等胡天递过去第二块灵石,莫名,那镜面竟泛起了旋涡般的涟漪,平白的吸力直接将胡天拽入其中。 从高处摔下,胡天七荤八素,可是抬眼一看,四周玄妙,整片天地昏黄,四五个无穷大的齿轮顶天立地旋转着,那齿轮之外更藏着无限的日月星辰。 天地中心,金属铜质的轮盘上坐着一人,那人背对着胡天,白色的长发及腰,一身素色长衫,说不出的道骨风气。 “你是谁?”胡天问道。 只是无人应,无人理。 胡天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你不理我,老子自然是上前看看你是长的什么妖怪模样,可真当胡天走到了那人面前,一扯那人肩头,瞳目一惊,原没想着,这盘坐的人竟只剩一副枯架子! 胡天莫名慌了神,这人老死这里,会不会…… 胡天不敢想,在由齿轮拼接的平台上跑着,不过寥寥十余方,再往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胡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心神早已惶动如斯,竟,胡天坐地哭了起来。 哭声洞彻,传的很远,莫名一丝风气拂过,隐隐身后有些气息,胡天回身,竟看到一鬼怪虚浮模样的人影存在。 那人影很淡,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清。 胡天不理解,却又莫名跪在那人的面前。 “娃儿,你为什么哭?”那人问着。 胡天不言,满腹心事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鬼吗?” 那人摇了摇头。 胡天抹着泪,哽咽着哼着气,“你不是鬼,我就不和你说了。” 那人无言。 “我还能出去吗?”胡天瞥眼看着身旁那具枯骨。 “想出去,还得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胡天讶异。 “若是你有大圣大贤之资,这天地困不住你,若不是,那你只好在此地修炼到无上境界,才能挣脱束缚。” “在这里,你将永生,万事万物都将停留在你现在的模样,你永远都是这般。” 胡天纳闷,“那那人?” 人影回道,“他是受不了寂寞的苦旅自尽了……” 自尽…… 那得是多么寂寞啊! 胡天红着眼,“神仙爷爷,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我还有仇要报,我娘被人掳去了,我们家还等着团圆呢,还有我师兄,我答应他帮他报仇,虽然他没有把我当回事……” 说着好话,胡天跪在那人面前,就差着磕头,可那人影依旧是不闻不问,胡天气急,转眼便是翻脸了,好话说尽,自己都这样了,那人影还是这般姿态。 胡天奋力而起,只是凭空一道风气直接吹飞了胡天,胡天不顾,再次冲了过去,便又再是一道风气席卷而来,胡天落得更远了! “贼老秃,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有本事你关我一辈子,关我到死!”胡天喊了起来,可没等一会,若干道风气席卷而来。 风气化刀,刀刀要害,胡天慌了神,连忙跑开,可是风气逼人眼,胡天眉心的苍狼印不由迸发开,胡天右半边身子瞬间被黑色的纹印环绕着,只左手化生印闪现,莫名左手白光炽烈,竟有着与之前不同的感觉! 就好像涓涓细流,变成了山洪崩塌! 胡天隐隐哼笑,“老鬼,这次是你不得不死了!” 胡天高高跃起,猛烈爆发的灵力让胡天的身形加剧的更加夸张,只是那漫天的风气也更快了…… 四五道…… 七八道…… 二三十…… 八九十…… 四五百…… 八九千…… 于一刻,胡天被四面八方的风墙逼停…… 俨然身处在一绝杀之处,无尽风旋凝束,好似能将胡天撕裂成漫天齑粉…… 可下一刻,胡天消失了,无声无息,可转眼,一抹猩红从人影背后的阴暗角落急速奔来,旋即便是一招简单至朴的飞踢。 只是那人影虚幻,那一脚与踢在空气无异。 胡天愤懑,连指那人影喊道,“不要脸,打都打不中你,还怎么玩!” 人影说着,“你若是境界到了,自然打的中我。” 当然,胡天自然不理人影说的鬼话,自己一共就两招,若是寻常腿脚无用,便只有化生印的凝练白光可用! 若是在这里,若是这崩坏式汹涌的灵力山洪…… 胡天莫名来了信心! 马步扎实,平白一踏,胡天周遭深陷了一寸,双手合十,灵力汹涌而来,炽烈的白光或是胡天手里捧着一面太阳! 漫天风刀袭来,刀刀凛冽,好似三九天下催灭生机的寒意。 万仞齐下…… 胡天不闻不问,依旧扎着马步,似佛像般,一刀…… 噗! 胡天喷出一口鲜血,但这还只是开始,化生印还在凝聚,只是胡天背后深入刻骨的刀痕转眼散发着白气,血肉已肉眼可见般愈合。 人影讶异,歪着脑袋,忽二指落下,旋即,两道风气袭来,一刀中腰,一刀左肩…… 胡天的身子猛然震颤,身后直接爆裂开,恣意的风气席卷了胡天整个后背,即便是正面没什么,但是背后早已鲜血淋漓。 胡天轻呵,嘴边啐着血沫,狂妄轻蔑的笑容隐现…… 那人影愤怒,五指一张高高落下…… 莫名,空气挤压开来,耳边满是爆裂声,就连灵力加持的苍狼印的黑色纹印开始褪散,脊骨在震颤,血肉在崩裂,耳边嗡嗡的,在极致的天地下,自己渺小得像是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那等微茫,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挫败感! 但…… 胡天咬着牙,嘴里喷着污血,咕咕带着血沫像是不要钱般倾泻! 胡天早已经红涨了眼…… 可…… 胡天早就无路可退! 远远看,白色的雾气弥漫着,隐隐看,好似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掌挤压着,大手势如破竹,大手无可阻挡,大手匀速平稳地落下。 一声,轰隆隆地作响,白气肆无忌惮地弥散开来。 于是,天地寂静,玉宇澄清! 好似千百年来都如此的一般死寂! 那人影悬浮在高高之上,似神一般藐视着人间,冷漠无动的眼睛似雕刻般,一切千百年都不过如此…… 默…… 可…… 平白浓烈的风气下藏着一极为炽烈的白色亮点,渺小,却又无可忽视…… 莫名,一声尖利的嘹亮,是鸟兽般鸣叫,隐隐从那巨手的指缝下钻出一微弱的生灵,胡天缓缓升起,在一只白色淡影的飞鸟下。 胡天搭着眼,身上早就破烂不堪,或许此刻,也就是比那枯骨有了这么一口气,胡天咧着嘴笑着,看不出欢喜,比这哭都难看…… “你为什么还要挣扎,一切都是无用!”人影,居高临下,不知何时,周遭便是无数个炽烈的风眼聚起。 胡天哼笑着,双手依旧合十,“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忽手摊开,双手掌心俨然捧着一点极为炽烈明亮的光球,胡天不知何意,以一手食指指着那高高在上虚淡的人影,于某一刻,一声炸裂,一道白光直刺苍穹…… 那一刻,天地亮了! 0006 变化 如果不挣扎一下,那老子和挂着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 一声破空,炽烈的白光笼罩天地,胡天睁着眼,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待得白光消散,胡天的身子失去了吃撑,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碎石地上,搭着眼,仰头看着这亘古昏黄的天地…… 不知打没打中,不知打没打死,甚至,若是那人早已经闪到一边看自己的笑话…… 胡天咧着嘴笑着,勉强的笑意可止不住咳血,胡天现在哪还有什么气力,浑身虚竭,就是动动小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缓缓,胡天的脸上暗了下来。 果真,胡天的脸苦咧了起来。 果然,像是这样的神人儿,自己无力对抗,即便是迸发出那样的力量,依旧不能伤得一分一毫,反倒是到头来,不需别人动手,自己就把自己砍得七零八落。 “你又在笑什么?”那人影问着。 “我在等着你杀了我。” “杀你?”反倒是那虚影讶异了起来,挥散了手臂,那虚幻的影状渐渐消散,丝丝黑气渗漏,像是破了瓶子的沙漏,一切缓缓倾泻。 人影满脸落寞,嘴角微微咧开,“是你赢了,你的灵光击穿了我的胸膛,现如今,我也就是仅剩一口气在。” 胡天轻哼,“别作妖了,你要是抵不过,难道还不会跑,我那时已接近失迷,只管着倾泻,哪里还有什么准头。” 却…… 那人影真就是像是一堆沙一般在胡天面前虚散开来。 胡天愣眼看着,有些难以接受,明明…… …… 化生印在运转,没有一丝一毫地停歇,自己的伤是如此的重,也真辛亏这如山洪崩裂式倾泻的灵力,良久,胡天缓缓坐了起来。 握了握手,即便如此,依旧是如潮水般的疲惫袭来,胡天看向那背着自己做着的那一躯枯骨,胡天缓缓走了过去。 不出意料的,那枯骨已有着血肉,虽然现在依旧狰狞! 胡天没有猜错,那灰淡的人影真是这副枯骨,这片天底下人死不了,无尽岁月,无尽时光,所能做的,大抵是一个形态转变为另一种层次。 曾经,那人影是这片天地的掌管者,现如今自己击败了他,重新掌管这片世界。 “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想试试你的决心!” 胡天苦笑,怪模怪样地,不禁反问自己,这样的东西自己有吗? “试的怎么样?” “小孩脾性!” 胡天冷哼,“真是嘴上不留情,前一世,你一定是煮的嘴硬的鸭子。” 那人不言,胡天也不再理。 自从重新掌管这片世界,胡天便已知晓了一切,现在反了过来,那人是囚徒,那自己将能随意进出这片世界。 那古镜的白色印记是真,能将纹印符箓进阶下一品也是这其中日月星辰推演的结果,只是需要灵力,消耗也是甚大。 胡天出了来,依旧是那小阁楼,依旧是在那面昏黄的铜镜前。 女儿当镜妆,小帘遮昏影。 横斜水清浅,白鱼惹青荷。 胡天微微笑着,现如今这般,心境早已经不同,经历过大生大死,虚浮的心态沉降了一些,就像现在的他有些难以理解自己今早为什么会冲着胡满山发脾气,说着那么些难听的话。 忍耐,永远是一个男人最可贵的品质! 胡天歪着头,那铜镜上的白色印记还没有消散,胡天掏出肚兜里的所有,微微靠近,便是化作一布袋的齑粉,隐隐闪烁的亮光让人欣喜,只手在上面横画着,隐隐,胡天气息变了,俨化作一只真狼! 胡天心念一动,那半脸的黑色纹印已不至于那么夸张,只背骨像是狼一般弯曲,好似四足着地才更加的痛快,胡天忍不住地高声吼了起来,一声嘹亮,像极了月夜下山林间嚎啸的野狼。 一时,胡天尖长的耳朵微动,听见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不禁挥散了所有,待得门推开,几个侍从闯了进来,却是看见了坐在床上,上身赤裸的胡天。 “怎么?都这么没规矩,我的房间都敢闯了?”胡天冷言道。 “少当家的恕罪,实在是小的放心不下,大当家的吩咐过,不可有半分差池。”小厮们说道。 胡天眼珠一转,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劲装穿上,“我爹在哪?” “大当家在大武擂台。” “喔。” …… 等胡天走到大武擂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站着门口,却依旧能听清一圈一圈的闷响,无关乎灵力,无关忽气劲,完全是一拳一拳地撒着气。 胡天缓缓走进,在那些根根比自己好高地木靶间穿行。 自打胡天刚进来,胡满山便已经注意到了,胡满山原以为又得费一番口舌,可莫名心生一道恍然。 这胡天进来,竟是走过来! “爹!” 胡满山看着胡天,皎白的月光透着缝隙倾泻,胡天从幽暗中缓缓走来,那双眸子有力,像是极夜的明星,待着走到白净之地,整个人似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再那么毛楞了,第一次看,胡满山觉得胡天有了坚实的肩膀,像个男人了。 胡满山点了点头,“还没睡?” “没呢。” “有事?” “有事。” “下山就别提了。” “不提不行,我想去百晓城的武学院学习。” 胡满山莫名哼笑起来,“你不是说那些人只有着娘们拳脚,你不是都看不上的吗?” “我想学!”出奇,胡天面色素淡,没有说玩笑话。 “你又跑了怎么办?”胡满山问着。 “我不会跑的,再没有能力做到之前,我不会再身陷囹圄,我活着不是为了找死!” 胡满山气哼着,莫名好笑,才不过几个时辰,这小子竟变化如斯。 古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莫不是胡天便是那般的大彻大悟? 胡满山有些不信。 “滚吧!只准你一人下山,又是被欺负了,哭哭啼啼的也别上山,老子的虎牙山没有那样的孬种!”一挥袖,胡满山别过身躯。 胡天做了一揖,缓缓离开。 …… 待得胡天收拾了些衣物,已是月过中庭,胡天上的隘口,瞭望着,呼呼风气撩动着胡天的衣袂,胡天扶手望去,那远处还有着亮光的地方,正是百晓城,一个作威作福,有着几百人众的虎牙山大当家不敢靠近的地方! “天哥儿……”身后有人唤着。 胡天扭头一看,是林远,从小到大陪着自己玩的人。 林远递过来一个包裹,“这是大当家给的。” 胡天一看,分明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大当家说,要是不习惯,你就上山,反正以后虎牙山也是你的。” 胡天点了点头,笑了笑,过去抱着林远转了一圈,将着银票一股脑地塞进怀里,一溜小跑下了山。 月夜的猿影驾轻就熟…… …… 待得胡天到了百晓城,天色已有着微微凉,赶早的人早就忙碌了起来。 这次胡天下山,其一便是自己,其二便是因为古镜里的那个人。 自己自然是要学本事,山上远没有足够自己强大的力量,而这古镜里的人,竟莫名作了妖,说他也要报仇。 当初他并不如胡天这般进入古镜,而是被人破坏,残破身子不得已才进了古镜,如今出来不得,大抵是当初的身子受了过重的伤势,便是一见那天日,整个人便要化为腐水开了。 胡天问他那是什么,那人说是诅咒! 诅咒也是符箓,化生印也是符箓,大千世界,变化万千,胡天没由来地起了心思,以至于那人说,要是符箓一途修炼到了极致,便是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胡天动了心思,自己有这面古镜,平白地能将符箓进阶下一品,如此神力,不用,岂不是傻子? 但胡天说要他帮忙,恢复自己的灵结灵锁,即便是下了再大的代价也要恢复。 只是那人影一听一笑,竟问着胡天是不是开玩笑,如此简单之事也需要问他? 胡天问他,牛气什么?自己的事,便是胡满山这个虎牙山的总扛把子耗费十年都不得其法,这人在这边口若悬河! 那人笑着,只说着自己是天上人,此等凡间事,便是在凡间千难万难,在天上也就只是呵欠一般简单。 胡天让他帮自己,那人却是讨价还价,说是也要胡天帮他做一件事才行,胡天没有犹豫,只管点头应承着,那人笑话胡天如此简单岂能识得人心,胡天也不辩,说着自己傻,自己不认,说着自己简单,自己也不认,终究是,只管那人说着,胡天只管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