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纪》 楔子 2014年,春,三月六号。 夜幕降临,款款张开巨大的羽翼,遮蔽了整个世界,吞噬了日光最后的温度,寒气渐起,浩瀚无涯的苍穹上,群星闪耀。 而比天空星辰更闪耀的是,点缀在山河大地上的亿万霓虹,旋放着缤纷迷离的七色光彩。 魔都,屹立东方的经济金融中心,华夏宏伟版图上最繁华、最瑰丽、最耀眼、最具有活力的都市,没有之一。 这里高楼林立,商贸横流,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精英和无数才华横溢的天才规划者,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数不尽的灵感和思想的火花迸发,以可怕的动力推动着这个城市像航母一样飞速前进。 是豪门权贵、天才精英的天堂。 华灯初上,繁华似锦,一片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辉煌璀璨的光景和深邃无垠的星空交相呼应,好一盛世繁荣之气象。 魔都关,钟楼,时针和分针, 像一把巨剪,一圈又一圈铰碎了白天; 夜色从二十四层高楼上挂下来如同一幅垂帘, 魔都立刻打开她的百宝箱, 到处珠光闪闪; 灯的峡谷灯的河流灯的山川, 六百万人民写下了壮丽的诗篇; 纵横的街道是诗行, 灯是标点。 你不能在太空中俯瞰长城,但你会想念魔都。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 光,一道青色的流光, 从缈缈无涯的苍穹深处倾泄而出,划破浓浓夜色,以超越时空的速度降临这座东方最繁华的城市。 第一章 紫依 gz省,as市。 是夜,九点一刻,新月如钩,明净透亮,洒下淡如流水般的清辉,给大地披上一层银色的纱裙,迷离了苍茫夜色。 一座巨大的山岭匍匐静卧,延绵百里,南北横绝,北起lzt区边沿,南临灞陵河断桥河边,长五十余公里,高一千米以上,山势峻伟,连绵起伏,势如长城,岭侧悬崖千尺,灞陵河流于下,谓之曰:关索岭。 清冷的月光透过茂密繁盛的古木丛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原本就幽深静谧的环境更增添一份神秘。 关索岭口南侧,其主峰太子廓高约一千二百三十七米,顶分三岔,雄伟险峻,有石阶小道至山顶,临其上,东可望晒甲、红岩,西可俯瞰县城风光。 太子洞下三百米左右,二三十个身影正小心移动着,间距或宽或短,位置忽左忽右,看似凌乱没有章法,却又彼此关联,行走间收放有度,落地无声,悄然散发着一股强悍、狠辣的铁血气势。 偶尔漏下的光线稀疏透明,勾勒出一张张或年轻,或成熟,或俊美,或粗犷,或白皙,或古铜色的面孔,神情冷峻,一双双黑色的眸子波澜不兴,仿佛沉睡中的大海,幽远而又深邃。 漆黑的92式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犹如择人而噬的凶兽,摄人心魄,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枪身刻画有许多繁复精美的神秘纹路,很是特别,既不像图案,也不像文字,倒像道士所画的符咒。 一只粗大的手掌忽地抬起,非常突兀,没有任何预兆的,但整个队伍却骤然停下,整齐如一,好似他们所有人就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浑然一体。 手掌的主人是一位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刚毅,轮廓分明,锐利的目光洞穿层层暮色,鹰觑鹘望一般凝视前方的洞口,持枪的右手放置于胸前,爆炸性的肌肉高高鼓起,彰显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此时距离太子洞不过三四十米,全力突进的话,也就两三秒的事情。 然而,男子并不急于行动,而是选择继续潜伏,但见他双耳不时微动,捕捉周遭的一切动静,全身肌肉绷紧,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似的。 与此同时,在这支队伍后方约百米左右的地方,一个窈窕的身影悄然跟随,身姿矫健,灵活,身手不错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拂开密密麻麻的枝叶,簇簇月光倾泻而下,映出少女的如画娇靥。 仿佛第一抹晨曦冲开无尽的夜色,如此明媚,如斯灿烂,那悬挂九天的皎皎银钩也变得暗淡无光。 眉似远黛,肌肤若雪,丹唇如火,星眸流波,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当真胜如凌波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姿高挑窈窕,完美的九头身,曲线动人,散发浑然天成的魅惑,眉宇间却又透着世间寻常男子亦不具备的英武之气,秀丽与威严完美结合,更添风采。 乌发如墨,氲开淡淡的光泽,简单地束成一个马尾,行动间微微摇晃,流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少女特有的活泼和可爱。 “啊!” 一声痛苦的哀嚎突兀响起,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惊破黑夜的寂静,听在耳中,就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扎进人的身子里! 那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须臾,惨叫从哀嚎变成了微弱无力的呻吟声,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这个世界发出的留恋与乞求。 唰唰唰...... 数十个身影猛地蹿出,身形如电,一晃十数米,极速奔向太子洞,仿佛一群暗夜的幽灵。 轰隆隆!!! 还未等他们靠近,一记巨响炸开,滚滚气浪翻涌,不得已只能后退,但见太子洞轰然崩塌,烟尘漫天,巨石乱蹿,以太子洞为中心方圆百米被夷为平地,无数参天古树被摧毁,化作亿万碎片,激射八方。 俄顷,尘埃落定,月光如水,照亮双方对峙的身影。 “楚天,凡事适可而止。” 中年男子对面,为首的青年淡淡说道。 只见他黑发如瀑,白衣胜雪,卓然立于月色之下,高冠峨峨,博带翩然,好似谪仙临尘,空灵高远,风姿琉璃。 面如冠玉,修眉丹唇,精致秀丽如女子,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眸子清如平湖之水,深邃的轮廓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身后十数位男子默然静立,身材高大,体魄雄健,面容也是十分英俊,不输当下的顶级明星,望向白衣男子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近乎狂热,就像是在仰望神明一般,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楚天闻言顿时大怒,指着他们中间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冷冷说道:“适可而止?那你得问他答不答应?!” 那是一具男性遗体,从面容上来看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原本该享受青春、无忧无虑的年纪,此刻却冷冰冰地躺在这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 头颅极力往后仰,将脖子拉得老长,凸成拱桥之形,稚嫩的脸上表情极为狰狞,五官都凑到了一起,凝聚着恐惧、绝望和痛苦,全身的皮肤成透明化,蓝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脖子处有两个小洞,四肢极度扭曲,完全颠覆人体力学,干瘪枯瘦的双手握成爪状,就像某种鸟类的爪子。 死相可谓极其凄惨。 “哦,那你说怎样?”依旧是不徐不疾的语气。 “我想怎样?我恨不得现在将你们当场击毙,一群畜生!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的子弹可不长眼。”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枪械。 白衣男子微微摇头,制止了怒发冲冠的手下,轻声笑道:“无知者无畏,不怪你们。如若现在撤离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 楚天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怒极反笑:“哈哈哈!你跟我说既往不咎,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加上魔都总共十六条人命,不是你轻轻一句既往不咎就可以揭过的,今天不将你们捉拿归案决不罢休!” 话说楚天一行已经追踪他们整整七天了,从魔都到gz大约两千公里,不知吃尽了多少苦头,如今目标正在眼前,要他们放弃,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抛开内中艰辛不说,也不能对不起他们的职责和良心。 “呵呵。世人愚昧,常被表相所迷,难以察觉事情的真实所在,因此做出种种错误的判断。轻则伤人伤己,重则......” “废话少说,束手就擒吧。”漆黑的枪械晃出一片冷光。 “也罢,言尽于此,希望你不要后悔。” 白衣青年也不以为意,目光似有意若无意地向前方一株古树的冠顶投去淡淡的一瞥,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只见十数道身影炮弹似的冲出,刹那间跨越三四十米的距离,来到楚天他们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 电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都不足以形容,但见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徒然闪现,将对方狠狠弹开。 楚天立即反应过来,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 刺耳的枪声撕裂夜空,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狠狠打在目标身上,溅出血花点点。 同时楚天的属下也回过神来,迅速做出反击,不愧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精英部队,素质的确不一般。 连绵不绝的枪声彻底搅乱这片寂静幽深的古老山林。 然而,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 皎皎月光下,十数位年轻男子扛着枪林弹雨飞奔而来,将地面踩出一个个方圆丈许的深坑,身上碧色幽光闪过,常人足以致命的伤口便已痊愈,不留一点痕迹,光滑如新,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简直就是一群怪物! 楚天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恐惧从心头冒出,迅速壮大膨胀,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他的三观,刷新了他的认知,不由得想到出发前局座的叮嘱。 “未知,是世上最大的恐惧。” “无知,是凡人最大的福气。” “随机应变,当断则断,关键时刻它能保你们一命。” 摩挲着口袋里的【特殊】弹药,楚天重新燃起几分信心,不管怎样都要保住小杨他们的性命。 “大家听我命令,统统换上【特殊】子弹。” 听着上司沉着镇定、从容不迫的语气,心神大乱的杨朔、闻炎等人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们对楚天有着近乎盲目般的信任,他们能活到今天是楚天一次次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阎王的手中,硬生生抢回来的。 战斗愈发激烈,枪声,怒吼声,撕裂声,月光,血光,幽光······一切种种交织在一起,刺激得人血脉喷张,杀意沸腾,无数高大的古木倒塌、破碎,大地在震动,在颤抖,炸开一个又一个巨坑,烟尘四起。 另一边,白衣青年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与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剑眉不时微蹙,是对楚天等人,亦是对暗处的神秘存在。 对方的枪械显然不是凡品,上面镌刻的细密纹理正是上清茅山派正宗的驱魔符篆,具有破邪、降妖、镇鬼的莫大威力。 符文与符文相激,碰撞、交融,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看来他们早已被有心人注意到了,不过对方明显低估了他的实力,这群世俗所谓的铁血精英不过是凡人罢了,连他的血炼妖兵都远远不如,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虽有驱魔法器相助,楚天等人的情况亦不容乐观,【特殊】子弹的确威力非凡,杀伤力十分强劲,打在目标身上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成功有效地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初始局势一片良好。 可是对方的恢复能力实在恐怖,脑袋被打烂了都死不了,一眨眼又活蹦乱跳的,更可怕的是对驱魔子弹的抗性也随之增强,因此情况越来越糟糕。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驱魔符篆克制魔物的同时也被魔物所克制,如果不能一举干掉对方,那么所蕴含的力量对对方来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一旦将其吸收纳为己用立即实力暴涨。 砰! 一条胳膊当空炸开,血肉翻飞,伤者立即昏死过去。 “小乔!” “小羽!” “乔羽!” ........ 众人顿时发出愤怒的咆哮,双眼赤红,心中的怒火几可焚山煮海,楚天原本还想且战且退,然而现在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杀意如潮汹涌,将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手中的92式兀自颤动,散发亿万蓝中带红的毫光,这些光华沿着枪身神秘的纹路不停流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强烈的法力波动弥漫八方,笼罩四野,无弗远届,方圆百丈之内的星光月华纷纷汇聚而来,肉眼可见。 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奇慢无比,楚天犹有闲情欣赏对方脸上的挣扎和恐惧,随即对方整个身体炸开,化作漫天血花飘散。 彼时,楚天等人被狠狠击中,像破麻袋似的向后飞出三十多米,将早已千疮百孔的地面犁出一条条深沟长壑。 白衣青年则看着浮于掌心上的一缕青光若有所思。 血炼妖兵们正要下死手,却见四色流光划破夜色而来,落在楚天他们四周,结成四相护灵大阵,四道巨大的模糊身影散发着阵阵神圣的气息,与天上的二十八星宿遥相呼应,万邪不侵,诸魔避易。 正是仙家护法神灵,太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紧接着,一道高挑迤逦的身影从天而降,紫衣黑裤,身姿曼妙,清丽的面容英气逼人,勃姿英发。 “紫依!” 楚天等人齐声喊道,有惊讶,有欣喜,又有担忧,被人跟踪了一路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萧队的女儿自小拜世外高人为师,学了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单论身手的话,整个魔都刑侦总队没人是她一合之敌,只是今天的事实在超乎常理,不知她有几分把握。 第二章 雷法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 黑暗张开巨大的墨色羽翼,帷幕般朝四维无穷蔓延,掩盖着地平线,将万物纳入她的怀抱,沉沉睡去。 浩瀚苍穹深处,星罗其列,在宇宙那无边无际的天鹅绒毛毯上散发着冷寂的光芒,交织成种种瑰丽梦幻的图案。 清冷的月光下,紫衣女孩和白衣青年遥遥相对。 千丈开外,楚天等人席地而坐,失去左臂的乔羽正躺在他们中间,依旧昏迷着,四相护灵大阵光华流转,将他们牢牢护住。 另一边十数位血炼妖兵默然而立,列队森严,彼此间遥相呼应,连成一个简单却又玄妙的阵法。 女孩深深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一双秋水长眸中水波荡漾,璀璨动人,涌动的是战意,流转的是力量,自她出师以来从未遇上一合之敌,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正的高手,恨不得立马打上一架。 红尘世界,繁华似锦,多姿多彩,同时却也物欲横流,浊气纷杂,是修行的阻碍,亦不失为一超脱之地。 道是无情还有情,出世入世皆修行,无非个人选择不同罢了,成道之法无有穷尽,适合的才是正确的,其他的皆为歧路。 事实上,无论正道、邪道通常都会派遣门人弟子入世历练一番,经历那红尘万丈、人生百态,不为别的,只因大多数人适合,对他们来说,贫也罢、奢也罢,不曾迷,如何去悟?不曾梦,又谈何醒? 紫依奉师命入世修行,以期修为更进一步,凝结龙虎金丹,得享长生果位,但是她下山也有一两个月了,竟只顾到处找人打架了,只是至今还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对手,正郁闷着呢。 这也很正常,毕竟大家投身红尘的目的是为了修行,而不是打架,历经万事洗礼,磨砺一颗无暇道心,从诸般见知中感悟造化,明悟天机,参悟大道,最终超脱生死轮回,得道长生。 此时此刻,她已经克制不住要出手的念头了,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然也有一丝逼迫的成分在内,天知道这次对方会不会又不战而退,到时去哪找这么好的对手。 只见紫依胸前金光一闪,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探出,屈握食、中、环、小指于掌心并藏甲不见,再以大指压住四指之背如握拳状,结妖雷诀印法,法力一催,丝丝蓝色电光激射而出,盘旋攀腾,满空疾走,噼里啪啦作响。 转眼间,云雾丛生,弥天漫地,万千银色电光穿云裂雾,化作一只只雷电巨龙,身长十丈,鳞甲哗然,携雷霆万钧之势朝青年咆哮而去。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雷法始于鸿蒙原始,本为育化万物之总纲。天地因阴阳而生万物,万物因阴阳得繁衍。大道以雷鸣电掣之力,开示阴阳生克之力,祖师传于雷法於世,後辈求真者闻法传习至今。 传说中太上道祖曾以雷法开辟天地,演化万物,既主生,也主死。 《道法会元》卷一《道法枢纽》云:“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掺舒,风雷以气而动汤,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善行持者,知神由气,气由神运,外想不入,内想不出,一气冲和,归根覆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祈以养其浩然者。施之於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嘘为云雨,嘻为雷霆,用将则元神自灵,制邪则鬼神自伏。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雷法的修炼,又特别注重内丹的修炼,并主张“道体法用”,即修成内丹与道合真为根基,发之于外,则形成种种神通变化,玄妙法技。内炼形神,炼丹合道,便可“廓然一气初分,自觉神清气爽,外欲不生,此身与天地相为表里,造化皆在吾掌中矣。动天地,感鬼神,驱风雷,役万物,无往而不可也。 紫依虽未成就内丹,但雷毕竟是天地之威的显化,没有人可以无视。 万千雷龙悍然袭来,青年却无动于衷。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撼天动地,气浪滔滔席卷四方,方圆五百丈之内一片焦黑,到处都是雷火肆虐,电光缭绕,虚空为之扭曲。 黛眉微蹙,眼含惊讶,显然紫依自己都没料到试探性的一击能击中对方,在她的感应中对方的修为丝毫不下于自己,甚至更胜一筹,这小小的术法不可能破不了,更不可能躲不开的,不过她也懒得关心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须臾,雷光闪电散去,现出青年修长挺拔的身影,身上丝毫未损,显然刚才的雷击对他根本没用。 果然如此,紫依暗自点头,刚想说点什么挑衅的话激怒对方,却突然愣住了,因为她赫然发现青年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这里,一点都不,那双清澈明眸越过她看向远方茫茫夜空,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心中顿生无名怒火,噌噌地往上冒。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亏她还把他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万分谨慎,小心翼翼,结果【事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紫依把手一指,全身法力鼓动,顿时狂风怒号,席卷六合八荒,乌云千重,自虚无中生出,随着呼啸的狂风缓缓转动,不时有一道道银色电光摇曳着长长的身子从铅灰色的云层中钻出,在被照亮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游走。 俄顷,就看见无穷无尽的电光从天而降,劈空乱舞,咆哮着将白衣青年淹没,蓦然间,一派银光如水,天地一片通明,早已被紫依移至百里之外的楚天等人全都被映作了秘银般的颜色。 持续了一刻钟,雷霆风暴方才停下,却仿佛过去了千年之久。 天地静默,沉寂无声,整个太子廓都已消失,灰飞烟灭,方圆十里之地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深不见底,犹如吞噬一切的可怕深渊。 白衣男子负手立于洞渊上空,神情不改,衣袍未损,甚至头发一根都没乱,就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 紫依见了,心头怒火更盛,束发的绸带无声粉碎,满头青丝向后飘起,灿若星辰的黑眸微微发红,显然道心已有些失衡了。 双手置于胸前,开始结印,动作缓慢轻柔,任何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仿佛具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魔力似的,前一秒记住了后一秒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同时嘴里念道:“雷祖圣帝,远处天界,司生司杀,掌管万雷,座下神将,能警万恶,不赦魔妖,神威震慑,万劫全销。” 但见青雷紫电,激射长空,劫火丛生,更有千百万道五光十色的电光雷柱纷乱劈下,纵横交织的电流将整个关索岭化成雷电的海洋。 女孩身形徐徐升高,额头一道雷霆印记若隐若现,神情淡漠,弥漫着说不出的威严,漫天雷电垂落,衬得她好似一尊高高在上的雷帝神祗。 右手高举,无穷雷电纷纷涌来,不断压缩凝聚,化作长矛之形,丝丝电光缭绕,将女孩手臂的衣物绞为飞灰,在凝脂般的光滑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渐渐的,雷矛出现了变化,体积忽小忽大,在抖动,在挣扎,宛如一个鲜活跳跃的生命,想要摆脱紫依的掌控。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女孩右手一挥,立即将雷矛抛出,毁灭性的力量顿时洞穿重重叠叠的空间,生生凿出一条漆黑幽邃的空间通道,激射的碎片飞旋着散入时空深渊里去。 而白衣青年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开!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时的他不是哑巴胜是哑巴。 早在女孩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莫名伟力就将他生生禁锢住,动弹不得,而且刚才的雷霆风暴已经让他受了点轻伤,可怕的雷电之力如今还在他体内的经脉中肆虐,若非妖族天生肉身强横,又经他以秘法千锤百炼,后果很难预料。 这次的道法威力更胜之前百倍,不知......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遏行云,震彻九霄,铺天盖地的电浆雷火席卷八方四维,所到之处,一切灰飞烟灭。 雷火散尽,只见一层淡淡的青色元炁若有若无,将楚天等人笼罩。 原本关索岭所在的位置,一个无比巨大的坑洞映入众人眼帘,实在触目惊心,边缘处紫依静静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瞥了一眼左侧虚空然后放心闭上了双眼,看其呼吸平稳的样子应该只是法力透支昏阙过去了。 没见过,任谁也想不到人类的力量竟能强大到这种地步,紫依已然如此,那么她的师傅又该是怎样的强横呢,在那之上不知又是如何的恐怖。 如此想来,华夏千百年来一直传颂至今的远古神话,道家三清,天庭众神说不定也是真的,朝游沧海暮苍梧,飞天遁地,追星逐月,翻江倒海,那光景,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热血沸腾。 对长生和力量的追求,千古以来一直长盛不衰。 彼时虚空中泛起涟漪点点,如同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虚无中走了出来,落在紫依身旁,看着女孩那苍白如雪的容颜,神秘身影微微摇头,左手屈指一弹,飞出金光一线,落在女孩眉心,缓缓渗透进去。 挥一挥衣袖,女孩便已出现在楚天身边,呼吸绵长平稳,脸色红润光滑,已无大碍,忽而一道青色流光从天而降,将乔羽全身笼罩,继而破灭,随着青光的消散乔羽失去的手臂已然恢复如初。 楚天等人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环顾四方,白衣青年和他的那些手下早已不见踪影,不过楚天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当然死了的话更好。 “走吧。” 简单的字眼,淡淡的语气,在众人耳畔响起。 楚天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丝毫的违背,随即背起紫依和乔羽离开了,虽然不知对方是何人,最起码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由于相隔太远,并不能看到对方的长相,唯有一头金发在月光下映焕流金,如梦似幻。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记忆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复存在。 在他们身后,青、赤、白、黑、黄五色光华流转,如云似雾,渺渺茫茫,恰逢清风吹过,便似星天散乱,宇宙崩塌,现出关索岭百里身躯,静卧匍匐。 第四章 太一 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 三九扬风出,徘徊离始青。恭敬生琼液,奉之免渴饥。 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 蜜金色的碎发,流光溢彩却毫不张扬,标志着东方的含蓄之美,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而线条感十足的淡樱色嘴唇,衬着那羽扇般的金棕色睫毛覆盖下的淡金色眼眸,无人的美丽能出其右。 于是,众人再也移不开眼,再也忘不了,放不下,无论后来走过风景万千,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心动。 眉目如画,灵毓神秀,倾绝天下,如坠入尘世的谪仙,美玉般洁白的面容上神色极淡,极轻,一如碧空最深处的一抹白云,缥缈高远,悠然舒卷,透着出尘之气,不染人间烟火。 青色的衣衫,清新、幽雅而又古朴、庄重,天质自然,勾勒出修长玉挺、高俊特秀的身姿,柔软流盈的衣袖微微荡漾,翻越翩然,犹如那随风飞舞的青色羽蝶,摇曳出千言万语亦难以描绘的光景。 一袭青衣,妆点倾世琉璃,流云飞袖,诉说绝代风华。 “咳咳!” 直至少年走到面前,萧遥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起身,还故意咳嗽两声,似乎是想遮掩方才的失态。 “正如大家所见,这位就是一队新来的副队长。” 萧遥把手一伸,迎向青衣少年,沉声说道,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太一。” 少年樱唇轻启,声音如玉珠滚落,相触撞击,清雅超绝,又恰似流水击石,水花飞溅,清明婉扬。 太一,星名,天之尊神。 太者广大之名,一以不二为名,言大道旷荡,无不制围,囊括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 东极青玄左府,长生保命左府,太一元生左府,太一神局。已上乃东极青玄四司,太一天尊所主,凡济度幽明并属之。 东极青华妙严宫,紫雾霞光彻太空;千朵莲花映宝座,九头狮子出云中;南极丹台开宝笈,北都玄禁破罗丰;唯愿垂光来救苦,众等稽首礼慈窖;施食功德不思议,孤魂滞魄早超升。 “萧队,你说他是我们的副队长!?” “嗯。” 萧遥点头表示肯定。 “这,这......这怎么可能?” 小伙伴表示都惊呆了,这么美的人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大高手,还要当他们的副队长,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但是看着萧遥一脸的不可置否,大伙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看似荒诞的事实,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根本无视众人的惊讶、不屑、怀疑等目光,少年卓然而立,神色淡然,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世间一切种种都和他无关。 萧遥把手一压,所有的怀疑和讨论立即戛然而止,纷纷向他望来,从这小小的举动就可看出萧遥作为队长的威严所在了。 “听说大伙最近训练不怎么积极啊,有怠工的苗头和趋势。” 陈长青一听就急了,想开口却被老余捂住了嘴巴,并以目示意,于是左右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神秘兮兮乃至有些鸡贼的笑容,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正好今天太一副队长上任,我有个提议,这次就让副队长代表我考核你们,又可以增加彼此的感情,可谓一举两得。 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呢?” 萧遥口中说的是大家,目光却紧紧盯着名为太一的少年。 原来如此,陈长青时才恍然大悟,暗中给队长点了个赞,说是考核他们,实际上却是在考核这位新来的副队长的能力。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在太一脸上,炽热得可以熔金化铁。 “好。” 少年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于是乎,一群人往演武堂浩浩荡荡而去,其他支队的成员一看那还得了,纷纷表示一定要围观围观,然后,然后一支队之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只一眼就没有人的视线再能从太一身上移开。 “朔哥,这小白脸比你帅多了,小心地位不保啊。” 闻炎悄悄碰了一下杨朔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杨朔闻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无语。 警界偶像、明星、男神--杨朔的这些称号,不仅仅是说他的战功和荣誉,更是对他身材外貌的赞美和肯定。 俊逸绝伦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高贵,恰到好处的点缀着精致到极点的五官,优雅、贵气、丰神俊朗,体态修长、健美,愈发显得英姿勃发,当真是风神秀丽,龙章凤姿,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杨朔之俊的确世间难寻,但与太一相比终究落了下乘,因为太一的美,早已超越芸芸众生,超越一切想象。 演武堂座落于中心大楼最后方,中心是一座石台,高两米,边长二十米,由整块玄武岩打造而成,坚固之至。 “喝。” 闻炎右脚跺地,整个人拔地而起跃至石台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半空中身子轻灵灵转了好几个回旋,潇洒俊逸,落地时与台面接触只发出轻微的声响,显露出深厚的武术功底。 “好!” “不错嘛!” “几天不见,这小子功夫见长啊。” “呵呵,炎小子太嚣张了。” ...... ...... 闻炎炫耀似的出场果然赢得满堂喝彩,这正是他想要的。 杨朔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看得出闻炎还留有余地,显然最近闻炎的功夫大有长进,要不然也做不到如此游刃有余。 就连刑侦总队的第一高手萧遥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身边的楚天则心中暗道,这小子还是狗改不了****,依然这么爱现。 有了闻炎珠玉在前,大家都十分期待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年会如何应对,结果......结果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太一长身玉立,青衣如雾,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已然飘起,对,就是飘了起来,轻如鸿毛一般,缓缓落在台上。 一队所有人震惊的同时心中一沉,太一的表现实在超乎想像,高明至极,看不出有丝毫借力的迹象,就是总队第一高手萧遥也远远不及,闻炎这下可谓踢到铁板了,有得他苦头吃啰。 话说台上的闻炎也是大吃一惊,但刑侦总队可没有不战而败的先例,就是输也要输得有气势,不能让人家看一队的笑话,正所谓输阵不输人。 当下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内力所到之处,气劲涌动,炸得空气嗤嗤作响,气流翻涌,闻炎身形一动,朝太一闪电般冲了过去,气势凌厉凶狠,犹如一只扑向猎物的猛虎。 太一似乎动了动,又好像根本没动,闻炎的悍然一击却莫名一拐,拳头卷起的气流凌乱了少年的鬓角,丝丝缕缕,明艳耀眼。 进攻失利,闻炎也不气馁,对此他早有准备,提腰收腹,右臂横展,以脚尖为中心回旋狠击,然后也不管有没有击中对方,立即跺地腾空,双臂展开,宛若雄鹰展翅,左腿抬起,右脚直铲而下。 这一连番的动作使得行云流水,如意随心,于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将闻炎高深的武学功底,丰富的对敌经验以及那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不由得为之喝彩。 闻炎的确是百年一见的武学奇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之高的武学修养,把一生所学融会贯通,出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可现实是残酷的,闻炎再一次与对方莫名交错而过,一切又付之东流。 砰! 一声闷响炸开,整个石台都晃了一下,要知道闻炎的这一脚蕴含的力道已然有三千斤不止,若是寻常岩石早就开裂了,这玄武岩之坚固果然名不虚传。 一击不中一击又起,闻炎单手一撑整个人倒腾而起,袭向太一,双脚就像挂了铅似的极速下沉,直到身子如一条直线横在空中时疯狂猛踢,顿时腿影漫天将少年笼罩,气流翻滚,如潮如浪。 十八路谭腿! 太一就在这腿影的波涛里,负手而立,身形一动不动,唯有秀发和衣角在翻滚的气流中飞扬,闻炎所有的攻击竟全然无效。 眼见谭腿也不能建功,闻炎当机立断,果断后退,随即大步向前,挥拳,进退之间回环转折,气机连贯。 可怕的爆破声连绵响起,激荡翻滚,无数拳影呼啸,破开空气,转眼招式变幻,拳、爪、掌不停交换,太极拳、形意拳、通背拳、武当鹰爪功、擒拿手、阴爪功、八卦掌、摧心掌、铁砂掌等等,十几二十种武功招式连番上阵。 连绵不断的攻击浪潮一波强过一波,一浪覆盖一浪,持续了整整半个钟头方才停下,闻炎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吸气,望向太一的一双黑色眸子里惊骇莫名。 自己使出全身解数绝招尽出,累得跟死狗似的,他倒好,只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就让自己疲于奔命,却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太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武功实在高得离谱,深不可测,两人的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闻炎深切感受到了太一四周弥漫着的一种无形力场,每当他的拳脚将要落到对方身上时,这股力量就将他的攻击弹开,或者说牵引开,落在空处,因此他的进攻才总是无功而返。 而且他还敏锐地观察到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那就是--空气中的微尘一旦靠近对方就会立即被弹开,丝毫接近不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武学化境?! 果然,对方已经踏上了武道极境,非凡人所能抗衡。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寂静无声,众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震撼与激动交织,惊骇与兴奋纠缠,不可思议与向往共存。 事到如今,所谓的考核已然全无意义,无以为继。 太一袖袍一卷,闪电般腾空而起,落在众人身前,所有人纷纷退开一步,自然而然让出一条道,直至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顾盼无言。 第五章 伊始 早春的天总是有些淡淡的微冷。 风儿轻轻吹拂着冬天的尾巴,带来丝丝凉意,路上的行人不禁裹了裹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加快了脚步。 天空是干净的蓝,一碧如洗,好似晶莹透澈的美玉。 时令花开,朵朵争艳,姹紫嫣红,沾染了清晨的露珠,更显娇艳欲滴,一切都是活泼的色调,一切都是蓬勃的姿态。 黄浦江上升起团团白雾,不住变幻着形状,仿佛轻烟缭绕,经日光一照,晕开层层柔和的金色。 两岸林立的高楼大厦在春色的沐浴下,也都变得有些妩媚了,钢铁的冷硬和江南的柔媚巧妙结合,更增添魅力。 刑侦总队,一队办公区。 陈长青几经犹豫,还是敲响了眼前之门。 咚咚咚! “进来。” 一拧把手,陈长青推开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空间里,摆设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书架,透过新任副队长身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梧桐一株,嫩芽初生,生机盎然。 “太傅。” 声音清脆、爽朗,富有朝气,又带着丝丝颤抖和忐忑。 太一眼皮微抬,瞥了一眼面前一脸紧张的少年。 陈长青刷的一声低下脑袋,定定看着自己的脚尖。 “说吧,什么事。” “我......我......” 长青嘴唇开合,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 太一轻咦一声,却见少年猛地一弯腰,双手笔直伸出,托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盒子,同时嘴里大声说道: “太傅,我想拜你为师!” 世界上什么传播最快,当然是八卦小道消息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考核之事已然传遍整个魔都警界,就连附近几个省市都略有耳闻,得益于此,太一一夜之间闻名全国警界。 但事情传着传着就完全变味了,每经一人之口总会添油加醋一番,到了第三个人嘴里早已面目全非,时至今日也不知诞生了多少版本,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极尽夸张之能事。 谣言是一只凭着推测、猜疑和臆度吹响的笛子。 莎士比亚的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太一也不恼,也不过问,任其自然发展,每天照常上班下班。 不过总队所有人都对他佩服不已,敬畏有加,长青就是头号狂热分子,其仰慕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记得就在第二天,当着总队所有警员的面,陈长青对太一三拜九叩请求收他为徒,顿时引起哗然一片。 太一没有答应,长青也没有气馁。 他当然知道拜师不是那么简单的,世上也没有哪一个高人随随便便就将自己辛辛苦苦练就的绝世武功传给别人,若是这样的话,满世界都是武林高手了,他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尊敬而已。 若干年后,长青飞升大罗,再遇东皇,方然醒悟,他一生所经历种种不可思议、不可言说之事,皆由此而起。 至于【太傅】这个称号的来由嘛,那就不得不说一下太一的名字了,相信各位看官都不会感到陌生,无论是远古神话、古典文学还是现代小说,这个名字都是一道绕不过的坎,它代表着尊贵、强大和至高无上。 战国时期楚国诗人、政治家、思想家,屈原就曾写过《九歌·东皇太一》,是“屈赋”中最为隆重、庄肃的一篇。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莫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其诗自始自终只是对祭礼仪式和祭神场面的描述,却更加突出了屈原对东皇太一这位上古天帝、天之尊神的无限崇敬。 皇者,最尊贵的天神的通称,这里以指上帝,在楚人心中,东皇太一就是最尊贵的神祗,祀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 虽然大家对于取这样一个名字感到些许诧异,但又没有人规定不可以,而事实上太傅的由来,跟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嘿嘿。 盖因太一姓太,正好他又是副队长,太副,太副,叫着叫着就变成太傅了,反正读起来都一样,又听不出来,也许......吧! 太一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到唇边,一咬,温热的汤汁立马散开,滑溜溜的,和鲜嫩的馅心完美契合,冲击着味蕾,顿时满口生津,鲜美异常,的确好吃,无怪乎有那么多人喜欢。 长桌上半尺见方的盒具已然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八个雪白晶莹的半透明圆团,小巧玲珑,色泽鲜艳,兀自蒸腾着袅袅香气,诱人至极。 君悦出品,必属精品。 别看只有那么一小点,价格可着实不便宜,而且只为入住的宾客提供,从不外流,一般人想吃还吃不着,幸亏陈长青恰好有个童年好友在那上班,又提前五天预定才把它搞到手,就连他自己都没吃过呢。 陈长青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俄顷,太一将银箸一放,端起白瓷小杯微微呷了一口,长青心中一突,难道不合胃口? “嘿......嘿嘿......” 长青看看太一,又看看小笼包,傻笑几声。 太一没理他,自顾夹起一个,细细咀嚼,在陈长青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时向他投去淡淡一瞥,剑眉微蹙,似乎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长青不由打了个寒颤,脑子也灵活了许多,连忙转身离开。 毛手毛脚,赤子之心。 ............................ “嘿!怎么样啊,青小子?!” 一听这不着调的语气,就知道是老油条老余。 “就是就是,进展如何?” 这兴奋的语调,必是乔羽无疑。 “哈哈,不会被赶出来了吧!” 调侃中带着幸灾乐祸,标志性的闻式口吻。 ...... ...... 一看到陈长青大伙立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就像蜜蜂一样嗡嗡直叫,搞得他脑袋都大了。 “停!!!” 陈长青高声喊道,洪亮、爽朗而又不失威严,长青表示很满意。 然而眼珠一转,赫然发现四周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讪讪地摸着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 “那你说说,情况究竟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陈长青不禁大吃一惊,倍感惊讶,其他人也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杨朔耸耸肩,轻笑道: “怎么,我就不能有点好奇心?” 长青一愣,随即摇摇头,但心下还是有几分疑惑的。 杨朔系出名门,是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弟,母亲又是魔都顶级的商贾豪门走出来的商业奇才,手下执有几家价值百亿美金的跨国企业,钱多得平常人家百辈子都花不完,容貌也是世间绝顶,俊美无铸。 天之骄子一词,仿佛是专门为他而生的。 在现代都市小说中,这种人比比皆是,但无一例外全是反派人物,个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能说写这些小说的人往往生活中混得并不如意,甚至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但又无处发泄,因此造就了现在网络上种种拳打高富帅脚踢官二代小说的不断涌现,层出不穷。 没办法,谁叫现实生活中这种人太多,你是,我也是。 事实上,真正的名门望族可不是这样子的。 他们门风严谨,家训昭昭,如: 尊老爱幼、厚德载物、与人为善、诚挚待人、克勤克俭、自强不息等等。 又如: 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娶媳求淑女,勿计妆奁。嫁女择佳婿,勿慕富贵;信交朋友,惠普乡邻;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利在一时固谋也,利在万世者更谋之…… 无不字字珠玑、泽被后世。 杨朔就是他们最好的代表,全身上下不见丝毫纨绔风气,为人彬彬有礼,待人真诚,做事沉稳可靠,又乐于助人,平时大家有什么困难的话,也从不吝于援手,关键还吃得了苦,不怕脏不怕累,总是战斗在第一线。 不过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爱凑热闹,平时大伙讨论聊天说八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即使偶尔有参与进来,也是应大家的要求才不得不说上几句。 要知道,爱凑热闹可是华夏的优良传统,拥有十分悠久的辉煌历史,是融入血脉,深入灵魂的古老因子。 原本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突然要求主动加入,着实令人感到震惊,不说陈长青,就连他最好最铁的哥们闻炎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一想到事关太一又觉得可以接受,太一这个人的确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心。 不说别的,单单他的容貌本身就是一个奇迹,难以想象世界上能竟然有这么美的人,真正的完美,就算放大千亿倍都没有丝毫的瑕疵,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也许唯有传说中的神明能相媲美吧。 “快点说吧,朔哥都开金口了。” 闻炎笑嘻嘻地道,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揶揄。 杨朔瞪了他一眼,洒然一笑,更显落落大方。 “哦。” “哦什么哦,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嘿嘿--” “嘿你个头啊嘿!” 长青委屈地摸摸生疼的脑门,很快便将一切如实道来。 “不是吧,太傅竟然接受你的献媚?!” 老油条余嘉成惊得张大了嘴巴。 “说什么呢,怎么是献媚,那是诚意好不好。” 小菜鸟不乐意了。 “就算是诚意吧。”感觉好敷衍。 “什么叫算是,本来就是。”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大家也不关心小菜鸟的心情如何。 “感觉不大对。” 乔羽摩挲着下巴,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哪里不对?” “我也不知道。” woc,这是众人的心声。 “太傅的家世我是不知道,但就他给人的感觉而言,跟天上的神仙一般无二,怎么会在意青小子这个菜头呢,要知道这一个多星期来,不知有多少大人物想要见他一面都吃了闭门羹啊。” 闻炎的这一番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小伙伴们的强烈认同。 “有点瘦。” “还有点矮。” “不够帅。” “也不够白。” “嗯,就青小子的豆芽身材,一脸营养不良的模样,乞丐要是见了他都要绕路走,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哈哈哈,大伙顿时乐坏了。 老余不愧是补刀高手,字字直击长青要害。 “贱人余,我要杀了你。” 陈长青突然暴起,探手向余嘉成抓去。 “来啊来啊,来咬我啊!” 老余往旁一闪,便躲过长青的雷霆一击,身手相当灵活,想想也是,能在魔都刑侦总队一待就是十几年,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给我等着!” “嘿嘿!抓不着,抓不着。” “小样!” “气死你,嘿嘿!” “哎呀!” 只听见哐当一声,老油条摔在了地上。 “嘿......嘿......嘿嘿!!!” 这下轮到小菜鸟嚣张了。 “我跟你说啊,打人不打脸。”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打来。 “砰!” 好大一声闷响。 第六章 妖气 时光如水,缓缓地流向那未知的远方,无声地滑过发梢,滑过指缝,滑过美好,滑过悲伤,将诚挚的祝愿和对未来的憧憬装入行囊,引领无数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涌入魔都这个飞速旋转的城市。 彼时街头人潮汹涌,川流不息,热闹,喧嚣。 拎着lv的年轻白领从地铁站嘈杂的人群里用力地挤出来,踩着10cm的高跟鞋飞快地冲上台阶,无数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正在拿着相机,彼此抢占着绝佳的拍照地点,用各种口音大声吼着“看这里!看这里!” 星巴克里无数东方的面孔匆忙地拿起外带的咖啡袋子推开玻璃门扬长而去,一半拿出咖啡匆忙喝掉,一半小心拎着赶往老板的办公室,与之相对的是坐在里面的悠闲的西方面孔,眯着眼睛看着《shanghaidaily》,或者拿着手机大声地笑道,“whataboutyourholiday?” 高居金字塔上层的富豪们,坐着保时捷918或者玛莎拉蒂gt穿行在任何他们想要踏足的地方,透过车窗玻璃,将魔都尽收眼底,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审视这个城市中生活在他们脚下的庞大人群。 匆忙、焦急,悠然、自在,高傲、冷漠,亲切、热情,兴奋、喜悦,愁苦、怨恨...... 无穷无尽、无数无量的情绪,充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盈满每一寸虚空,七情纵横,六欲纷呈,孕育红尘万丈,造就人间万象。 ........................................................................................................................ 慵懒的午后,阳光明媚,暖暖的,醉人心田。 柔和的风,轻轻吹拂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变绿了的树枝,偶尔有几只小鸟掠过长空,留下串串清脆的鸣叫。 天空湛蓝,浮动的白云悠然飘过,轻舒漫卷。 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行政中心大楼天台上,乔羽、陈长青、闻炎和杨朔四人枕着双手,耳边乐曲悠扬,远离尘世的喧嚣。 办公室里,一众警员乘着暖春享受难得的片刻休息,或趴在桌面上,哈喇子流了一滩;或背靠着椅子低头、歪头、仰头,脚挂在桌上;或躺在长凳上,脸被资料遮住;有的甚至铺开报纸睡得天昏地暗。 太一斜靠座椅,凤眸似闭非闭,浅浅金色日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轻柔地披在他身上,氲开一层淡淡的光辉。 “铃铃铃......!!!” 突然间,警铃大作,打破了侦查总队难得的宁静。 五分钟后,大会议室,所有人正襟危坐,气氛十分凝重。 总队长郭逸飞,副总队长张岳、赵鑫、黄振、杨文斌、周建明赫然在列,个个眉峰皱紧,神情严肃,阴沉如水,眼中怒火千重。 “诸位,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昨天夜里竟有十数人遇害,所有的死法完全一模一样,手段之残忍,乃是我生平所见之最,而且涉及范围极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全都惨遭毒手!” 冷冷扫视了一圈,郭逸飞沉声说道。 “什么时候我们魔都的治安变得这么差了,竟任由凶手杀了这么多人之后逃之夭夭,最重要的是,我们整个刑侦总队事先竟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说道最后怒不可支,将一叠照片狠狠摔在桌上。 众人拿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震惊不已。 吴皓,身为魔都政府副秘书长、财政局局长,统筹平衡政府财政综合财力,根据国家和城市社会经济发展战略,推出一系列政策,促进了魔都的经济、科技、教育、工农业的生产发展,功勋卓绝。 谢宁,新区副委书记、区长,积极规划城乡建设,调整产业结构,经济转型,招商引资,吸引大量的外资,出台人才引进政策,为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建设注入新鲜而充满活力的血液。 林星寒、王盛宇、薛灵乔,魔都顶级富豪,身家逾越百亿,旗下的公司遍布全国,横跨五大洲,大力支持政府的工作,或投资,或引资,创办教育基金,参与慈善活动,对经济、文化、教育的发展起到无可估量的作用。 天骄学院--魔都最富盛名的贵族学校,云集了全国各地的官宦、世家、豪门子弟,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精英人才,作为天骄学院的院长,李重可谓桃李满天下,人脉深广,地位超然,跺一跺脚,全国都要抖三抖! 如今,这些声名赫赫、大名鼎鼎的大人物一夜之间死于非命,所造成的后果之可怕难以想象,不亚于一场8.0级超级大地震。 自建国以来魔都还未出现过事态如此严重的凶杀案,其影响就连前段时间的吸血事件都远远不及,毕竟这次遇害者中有些人的身份实在太敏感太尊贵,难怪一直以沉稳冷静著称的总队长会如此愤怒,控制不住自己。 面对总队长郭逸飞的滔天怒火,当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去触他的霉头,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空气沉重得几乎可以挤碎钢铁。 深吸一口气,郭逸飞总算冷静了几分,他也知道罪不在他们,魔都这些年来的和平稳定有目共睹,但是这次案件的严重性太可怕了,上边无数大人物的怒火全部向他砸来,肩上的担子比泰山还要重百倍,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上面发话了,务必三天之内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所有支队出动,全面搜索排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现在、立刻、马上出发,给我捉住这个该死的家伙!!!否则,嘿嘿......” 郭逸飞说着说着,忍不住嘴角抽搐冷笑几声。 ........................................................................................................................ 江南华府,位于qp区朱家角镇内大淀湖畔,垒坡造山,南低北高,坐北朝南,以山、溪、石、泉、桥、湖形成全方位立体格局,136栋别墅傍水而筑,绿荫葳蕤,800亩大淀湖似一颗璀璨的明珠,美不胜收。 108号别墅,天骄学院院长李重的居所,三层的豪华住宅,浮华璀璨,精美优雅,海纳百川,兼并东西方文化艺术,自然质朴,清新雅致。 三楼书房,萧遥、楚天、太一......一支队所有成员赫然在列,正仔细搜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说话,就连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老油条余嘉cd一脸凝重,表情阴沉得可怕。 “嘴唇发暗、皱缩,有明显尸斑,尸体全身僵硬冰冷,瞳孔扩大发散,眼角膜轻度浑浊,可判其死亡时间为昨夜凌晨三点左右,头骨破裂,疑为钝物重击所致,手臂、腹部、双脚均有划痕,乃利器所为......” 萧遥蹲在李重的尸体旁,一边听法医剖析,一边极速运转大脑。 一袭唐装破碎不堪,血迹斑斑,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手臂、腹部和双脚的伤痕划口整齐,几乎将其撕成几段,唯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艰难维持着,腹部的伤势最严重,脾、肝、胃、肠都被搅碎,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哪个是哪个,左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只见周围血肉翻飞,胸腔里空荡荡的,心脏已然不翼而飞。 头颅孤独地滚落在一旁,伤口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破损,显然犯人的手法极其的干净利落,面部肌肉极度扭曲、狰狞,仿佛看见了什么万分恐怖的事情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破裂,瞳孔极力放大,充斥着深深的绝望,然而嘴角却微微上翘,渗出一缕诡异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房间里书架倒了一排又一排,书籍散落一地,紫檀案桌和太师椅均被分成中间小两边大的四块,裂口光滑平整,大理石地板龟裂三尺,墙壁破损三处,每处均有三道口子,每道深达三寸有余,一样的光滑平整。 看到这,萧遥对李重的遇害过程有了大概的想法: 约莫凌晨三点左右,夜深人静,李重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凶手突然间出现,手持利器一斩而下,李重猝不及防之下只好滚到一旁。凶手如影随形,再次出击,李重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随即与之缠斗,其间撞到书架数排,在地板和墙壁上留下种种痕迹,最后不敌被残忍杀害。 素闻李重自幼学武,精通道家养生之道,虽年过半百,依然身材健硕如成年男子,不是一般的厉害,寻常黑道好手非二三十个不得近身,比起刑事侦查总队的第一高手萧遥亦不遑多让,可见凶手武功之高。 首先,凶手使用何种武器作案的呢? 指虎?按照死者身上和墙壁上的划扣,的确很像是指虎所为,然而能将案桌和椅子一起劈开的必然是长武器,这和指虎显然不符合,难道凶手还持有另外的刀或者剑,但是凶手的武功如此厉害,用这么多兵器不是多此一举 莫非是为了误导警方,故布疑阵,不对不对,诺大的书房里根本没有任何有关于凶手的痕迹,指纹、脚印、头发、血液......一切跟凶手相关的线索统统没有,故布疑阵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必要。 第二,凶手跟李重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仇杀、情杀、利益纠纷、变态杀人,作案动机不外乎这四种,李重作为天骄学院院长,德高望重,身份显赫,地位超然,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会和什么人结仇?感情方面更不用说了,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子女孝顺,没听说跟谁有什么感情纠葛。 至于利益纠纷嘛,李重虽出身低微,却才华横溢,博古通今,门下的弟子或从政,权势滔天;或从商,腰缠万贯;或混迹黑道,雄霸一方;或......妻子是大名鼎鼎的商业女强人,资产过百亿,其子女亦是商业奇才,钱多得百辈子都花不完,你说,他会和什么人有利益纠纷? 只剩下变态杀人了,这是所有案件中最令人头痛、最难以破解的,君不见自古以来每年有多少变态杀人案件被束之高阁,成为千古谜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能真要回家卖红薯了。 还有一点很奇怪,按理说打斗如此激烈,应该瞒不过其他人才对,可偏偏事与愿违。 “老萧,没有任何发现。” 楚天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萧遥的思绪。 萧遥无奈站起身来,环视一队所有成员,点点头说道,“跟我想的一样,真是强大而狡猾的对手,现在也只能从尸体上着手了。司徒昭,给我立即回去进行解剖,得出报告第一时间交给我。” “嗯。”法医司徒昭闻言立刻着手准备。 “老萧,我看上边不会同意的。” “哼!为了抓到凶手,他们会的。” 萧遥说完,转身就走,一支队成员也跟着离开。 太一抬起美玉般洁白的右手,只见食指指尖上缠绕着一条淡淡的黑线,嘴角微翘,勾勒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妖气,呵呵,有点意思。 第七章 天骄 四十六亿年前,地球诞生于原始太阳星云,历经三个阶段才渐渐演变成今日模样,人类不是第一个出现的生命,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随着地球人类文明的发展,一种叫做【都市】的东西开始出现。 在那里,高楼林立,遮蔽了天空,道路宽敞,如同迷宫般多而曲折。 在那里,居住着形形色色的人类,他们或俊或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白或黑,依靠都市生存,自身也成为这个城市运转的动力。 在那里,即使夜晚也亮如白昼,夜夜笙箫。 可是,人类也许不会想到,他们每建造一栋大夏,每铺设一座架桥,每亮起一盏彻夜不息的灯火,就会有多少环境被破坏,有多少生物失去家园。 当它们仰起头时,再也无法看到熟悉的星空。 人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关心它们何去何从,但生命是顽强的,为了生存,它们强迫自己去适应人类,适应都市,适应新的环境。 在适应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某些特殊的变化,或者称之为进化,它们借着人类的外表隐藏在人类之间,或出于善意,或出于恶意。 对于这些进化者,有一个统一的称号:妖怪。 当然,它们中大部分都遵守人类的规则,与人类和平共处,享受尘世的繁华,另外小部分则肆意妄为,捕食人类,破坏一切。 在离开江南华府之后,萧遥带领一队连续勘察了三个凶案现场,受害者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死亡的时间相差不大,尸首分离,内脏碎成千万块,和着血液流了一地,手臂和双脚均有光滑平整的划口,左胸口裂开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极度的扭曲、狰狞而又诡异。 通过对受害者亲属的询问,得到的结果一致,那就是他们在死者遇害其间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或者求救声,早上起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直到中午时分才发现死者早已遇害身亡。 根据李重的子女所述,他们寻常时候早上都很忙,早早就去公司了,只有晚上才有机会和父亲母亲团聚,而昨天恰逢周六,李重往常这时间都在家休息,起床很晚,因此他们用过早餐过后就离开了,谁知道竟会发生这种事。 而从李重的妻子蔡君雅口中了解到,李重很喜欢阅读,每到周末都会在书房看书到很晚才会睡觉,有的时候甚至直接在书房过夜,因此李重昨晚没回房间睡觉,她也不当一回事,谁曾想到...... 真是应了一句古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人生难料,世事无常啊。任你权势滔天,或是富甲天下,又或穷困潦倒、一贫如洗,在命运面前,谁也不比谁高贵。 没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反倒哭晕了一大片受害人的亲朋好友,你说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叫人如何受得了。 只得尽量安抚他们,节哀顺变,身体要紧云云,并向他们保证一定会捉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以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萧遥不愧是警察中的翘楚,破案高手,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在回去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安排,将一队分成四个小组分头行动,楚天和老油条余嘉成负责调查受害人最近的行程,杨朔和闻炎对与受害人有往来的人都明察暗访一遍,他和乔羽留下解析尸检报告和查询网络记录。 太一和陈长青则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天骄学院打探消息,谁叫他们年轻看起来就像象牙塔中的大学生一样,因为李重、吴皓、谢宁、林星寒、王盛宇都和薛灵乔,和天骄学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身为院长的李重,以此作为突破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天骄学院,国内最享誉盛名的贵族学校,远东地区第一豪贵学院,在这里面只有两种人,有权有势的豪门子弟和真正的学霸,整个远东地区,包括华夏、rb韩国、东南亚等在内的的很多政要、权贵和世家的子弟都会选择进入这座学院就读,其师资力量之雄厚,全国都找不出几家来。 占地面积约有1762亩,建筑面积达75万平方米,拥有教学楼12栋,实验楼6栋,学生公寓22栋,教师公寓28栋,学生餐厅5座。图书馆建筑面积就有2万多平方米,藏书1498万册,设有18个书库和阅览室,中外数据库6个,现有各类实验室40个,校内实习实训场27个...... 太多的数据让初到学校的人都有一种好大好厉害的感概。 校友遍布世界各地,每一个行业都有他们的身影,皆取得非凡成就,名声显赫,进军政界的,执掌一方;闯荡商界的,富甲天下;专攻艺术的,国士无双,混迹黑道的,风生水起...... 下午三点二十,黑色的奔驰s600l驶进了天骄学院的校园,在高大英俊的保安的指引下停在校园内的专用停车场,本来在校园里奔驰s600l算是最显眼的了,但在天骄学院的停车场里停着的,各种高档跑车无数,保时捷918spyder、迈凯轮p1才是焦点,奔驰和宝马很常见,奥迪s6神马的都只敢停在角落。 想想也对,这里富二代比比皆是,官二代横行,已经不是开着50几万车就能秀优越感的时代了,不是社会变化快,而是你老爹太失败。 主办公楼高达20层,位于校园的中央,傲然屹立,俯视八方。 乘坐电梯,太一和陈长青来到副校长所在的楼层十八层,推开门,视野豁然开朗,50平米左右的大空间,明亮宽敞,装饰高雅,低调奢华。 紫檀木精心打造的办公桌后,一位中年男子正靠着座椅沉思,年约三十,面容十分俊逸,温润如玉,眼中有着忧郁的文雅,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仿佛从古画中走下来的士子,尽显学者的儒雅风范。 开门声惊动了他,立即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向迎面走来的太一二人,顿时再也挪不开,眼中满满都是惊艳的神采。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对方依然保持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萌萌哒,长青不得不轻咳几声提醒对方,同时心中暗笑,太傅威武。 “不好意思,失礼了。相必两位就是萧队长所说的调查员吧,我是天骄学院副校长唐晨宇。” 中年男子唐晨宇讪讪一笑,随即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引两人到茶几边上的沙发处坐下,并亲自倒了两杯热茶。 热气蒸腾,烟雾盘旋,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中,令人精神一振。 太一端起一杯,微微呷了一口,鲜醇甘厚,唇齿生香,回味无穷,淡金色的眼眸古井无波,神色淡然。 “你好,我们正是萧队派来的,我叫陈长青,这是我们副队太一。” 太傅摆明没有开口的想法,陈长青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语气尽量显得不热情也不疏远,总之不能堕了刑侦总队的威风。 还是菜鸟一只啊,唐晨宇心中暗道,陈长青的拘谨和紧张全写在脸上,任谁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久经世故的唐副校长了。 反观太一,这个美得不真实、超越想象极限的少年,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瞥过他一眼,自顾自品着香茶,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全然不把他这个副校长放在眼里,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此时听到长青的话,更是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还是副队长,年纪轻轻的就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啊。 “原来是两位,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们将转到大一音舞系(1)班,校长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唐晨宇不敢怠慢,语气更显真诚,令人如沐春风。 “当然,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一定尽快捉到凶手的。” 陈长青立即迫不及待地拍拍胸口保证。 果然,菜鸟就是菜鸟,说好听点就是热血冲动、无所畏惧、耳根子软,说难听点就是人傻、缺心眼,被人拍几句马屁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儿,你们的班主任就过来带你们去教室......”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唐晨宇的话,他微微一愣,继而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请进。” 吱呀! 办公室门被推开,走进一位漂亮的白衣女孩。 青丝如水,自然地披落下来,乌黑亮丽,光可以鉴,柔美粉嫩的鹅蛋脸,清丽无伦,秀雅绝尘,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一双秋水长眸顾盼生姿,波光流转,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勾去。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霜肌不染色融圆,雅媚多生蟾鬓边;风姿端丽,国色天香,美若出水芙蓉,清如姑射仙子。 朴质素雅的长裙难以遮掩那丰腴起伏的玲珑娇躯,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诱人曲线,吸引普天下所有男子的目光,身姿高挑,体态欣长,浑身上下无一不美到极致、超越想象,散发着颠倒众生的魅力。 我的天!!真--真--真是太美了!!! 陈长青都看呆了,内心激动无比,双眼直直地盯着绝色女孩,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恨不得就长在对方身上,他是第一次见到单纯在容貌上足以媲美紫依的女子,甚至眼前的女孩更胜一筹。 触及那双澄净空灵的黑色眸子,太一不由一怔,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盘旋着,久久不散,而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怔,移不开视线,眼中激动、兴奋、羞涩、疑惑、不解、迷茫交织在一起,不足言说。 陈长青、唐晨宇、茶几、桌椅......一切的一切业已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了太一和眼前美若天仙的绝色少女,两人彼此凝望着,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注视对方。 世人在处理他人之事时总是大刀阔斧,一把抓住关键所在,何等干净利落,一旦轮到自己,却沉迷于细枝末节,不可自拔。 此时此刻,太一也是如此,先天尊神、元始道境又如何。 他知道,他的劫来了。 也罢,既然无法避免,那就顺其自然吧。 第九章 飞仙 飘然轻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冷浸溶溶月。 回旋间,金发飞扬,清容如水,淡金色的眸子微起平澜,濯濯厥灵,恰似清冷月色下的寒泉明冽,波光潋滟。 足尖轻点,翩然跃起,白衣胜雪,广袖如雾,呼啦啦扬起、飘飞、垂落,譬如龙汉飞鹤,好似神仙圣者,欲乘风归去。 天外飞仙。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此刻的美好。 这是太一在天骄学院的第一次跳舞,亦是最后一次,是在场几乎所有人一生中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 男生公寓十六号,六楼c605房间,客厅里,陈长青斜躺在真皮沙发上看芒果台的无聊节目,不时发出傻傻而又欢乐的笑声。 阳台上,太一斜倚藤塌,凤目微闭,旁边的茶几上泡着一壶热茶,青花白瓷杯冒出袅袅的水雾,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晚风习习,轻轻吹来,带来了阵阵凉爽和惬意,卷了窗帘如波,奏响风铃叮当,拂过发梢飘扬,十分的俏皮。 话说天骄学院的学生公寓当真是一等一的豪华,一百平方的大空间,两室一厅,索尼液晶电视、海尔冰箱、美的空调、真皮沙发、席梦思床上用品等等高端生活用品,外面的三四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 今晚是太一和长青在天骄学院的第一个夜晚,自从白天的惊鸿一舞后,他们算是成功融入了音舞系(1)班。 天骄学院并无异常,和往常时候没什么区别,一片风平浪静,萧遥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唯有通过尸检在死者体内发现一种未知物质,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初步判断为某种不知名的病毒。 天边银钩如雪,清辉漫漫,辰宿列张,星罗棋布。 真是个迷人的夜晚,如果太一是个诗人的话,说不定会诗兴大发,吟诗一首,可惜他不是,不过世上从不缺乏具有诗人情怀的存在。 但见天上一道黑影闪过,哇,好大一只鸟。 什么?那不是鸟,是长有翅膀的鸟人! 你说大晚上的,不好好呆在家,到天上瞎溜达个什么劲,万一被伟大的人民群众当作ufo给打下来,那可就悲剧咯。 一眨眼的功夫黑影已至女生公寓上空,郎朗月色下,黑影的身形顿时展露无遗,漆黑如墨的长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锐利如刀的黑色眸子,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轮廓深邃迷人,妥妥的英武美男子一个。 高大挺拔,身材健硕,十分孔武有力,身上一袭黑衣如墨,融入浓浓夜色之中,背上肩胛处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破衣而出,长达七八米之巨,羽翼根根刺入虚空,散发冷冷的金属光泽。 妖类男子似有所察觉,眉头微皱,冷眼环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然后收起翅膀落了下去,脚尖刚一接触楼顶,地板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只见男子身子一沉,自此消失,又自六楼c605宿舍出现。 客厅里女孩们早已在迷魂术下睡着了,唯有二十四寸的液晶电视兀自亮着,妖类男子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女孩闪身即走。 该女孩正是林星寒的女儿,林夏薇。 夜风呼啸,场景变幻。 当妖类男子停下来的时候,但见周围一片荒芜,楼房破败,杂草丛生,不时有古怪难听的鸟叫声响起,阴森森的。 眼前是一座锈迹斑斑的铁门,男子伸手一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十分刺耳。 男子收拢翅膀,双手怀抱林夏薇,大步走了进去。 左拐右拐,忽进忽退,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一栋相对完整的旧楼前,空地中央是一个上圆下方的黑色祭坛,代表着天圆地方,高十丈,四围红色纹路交错纵横,勾勒出百千万亿奇异魔神之形。 圆台表面刻有种种古拙质朴的图案,从内至外分别为三才四象、五行、九宫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等等,森罗万象,囊括万事万物、宇宙八荒,在其三才四象、五行、九宫八卦、二十八星宿共四十九个方位上各摆放着一个青铜酒樽,内有浓郁的血腥味和砰砰的心跳声传来。 祭坛四周跪着数十位黑袍人,仔细一数共有四十九位,嘴里念念有词,吐出晦涩难言的咒语,惨绿色的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映得四十九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十分阴森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又神秘的气息。 “来了。” 看到妖类男子,所有人纷纷停下颂咒站起身来,从中走出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老者,被火光照得绿幽幽的面容上爬满了褶皱,但是那一双眼睛依然神采熠熠,锐利如刀,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大长老,人带来了。” 看着泽夜怀中酣睡正甜的女孩,大长老显得十分激动,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颤抖着伸出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泽夜肩头。 “做得好!泽夜。” “哈哈哈!!!天可怜见,天可怜见,终于寻得主上转世之身,我们玄夷一族崛起的时机到了,哈哈哈......!!!” 说着说着不觉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的,手舞足蹈,状似疯狂,他身后的黑袍人也都一个个热泪盈眶,激动莫名。 “事不宜迟,现在开始仪式。” 良久,大长老终于冷静下来,下令道。 四十八位黑袍人身形闪动,瞬息间绕着祭坛转了三百六十五匝,双手闪电交错,结种种印诀,张口一吐,喷出紫光万重,劫火激扬,无穷光焰交织鼓荡,凝作无数的云篆玉字,八角垂芒,文采焕然,层层叠叠,次第飞起,如大雪纷飞,洋洋洒洒,散落八方。 云气翻涌,一层层聚拢而来,渐成一个方圆数千里的巨大漩涡,缓慢却坚定地旋转着,又有雷电霹雳,银蛇狂舞。 泽夜双膝跪地,掌心黑气涌动,凝结成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千叶千瓣,托着女孩徐徐升起,落在祭坛顶部,随后只见泽夜单手结印,白、青、黑、赤、黄五色氤氲光气自七窍中漫出,滔滔流淌。 忽有龙吟苍茫,声闻四野,传遍八荒,但见无穷五色光气之中神龙游荡,铮铮乱撞,须臾,光气破碎,化作百千万亿五色莲花,五色巨龙腾然飞起,长身蜿蜒数十万里,龙口张开,垂下流瀑飞霜。 大长老右手抬起,手中抓着一柄三寸长短的匕首,黑脊白刃,铭纹缠绕,散发着千古不化的凛凛寒意,往左腕轻轻一划,流出紫色之血,不往下落,却是向上飘去,将祭坛染成紫黑之色。 嗡嗡嗡...... 祭坛微颤,放无极微妙大光明,表面镌刻的亿亿万魔神纷纷活了过来,无穷血光喷涌,冲破亿重穹宇,无边杀气弥漫,笼罩宇宙,遍满乾坤,一时间,时光凝滞,星斗不动,天地寂默。 彼时泽夜等四十九位玄夷后裔手掐印诀,嘴唇开合,吟颂远古密咒,骤然显化巨人之身,高逾五千丈,黑发飞扬,根根直透虚空,背后十二对黑翼舒展开,遮天蔽日,额头上骨刺丛生,直指苍穹深处,眉心处裂开一道细缝,涌现出浓郁的紫光千百万重,往祭坛滚滚而去。 咄! 大长老一指点出,指端透出青光一道,激射而上,忽又细细分化,朝四面八方飞绕围拢,亿亿万奇异魔神顿时被困,只见那光网轻轻一绞,无边无量无数魔神躯体渐渐散开,如云如雾。 再一指,泽夜等人不由浑身一颤,自心脏部位飞出精血一滴,混入茫茫云雾去了,四十九盏青樽中各自升起一道血色光华,四十九颗依旧鲜活跳动的心脏突然炸开,与漫天雾气融为一体,呈淡淡红色。 又是一指,五色神龙巨口一张,无穷吸力爆发,将所有红雾全部吸食一空,而后倒转直下,相互缠绕错卷,化作一七色光柱垂落,朝女孩的心脏位置风驰电掣般飞去,一触即没,消失无踪。 “远古之神,混沌之灵,暗夜之主,混乱之尊,汝之后裔,玄夷之民,在此呼唤您至高无上的名字:昨玉! 归来吧! 归来吧! 归来吧......!!!” 伴随着大长老深沉的吟颂,一轮黑色耀日自东方喷薄而出,旋放无穷无尽的黑色光焰,遍洒十方世界,盈满无量虚空,宇宙一片昏沉,渺渺茫茫兮不辨西东,无上无下,浩浩荡荡兮不知远近,无始无终。 无边黑暗之中,忽有大赤气出,炎赫亘天,弥漫六合,烛照大黑暗宇宙,砉然如太古雷音,无边无量星河星系无声湮灭,时空絮乱,乾坤倒置,只见那赤气越空而来,落在女孩眉心。 女孩黛眉微蹙,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迷惘、疑惑、喜悦、哀伤、痛苦、愤怒、惆怅,种种情绪翻滚,无可言表。 众人单膝跪地,挺腰低首,口中称颂道: 恭迎主上回归! 恭迎主上回归! 恭迎主上回归! ............ ............ 素手支撑,女孩款款站起身来,赤足如玉,完美无瑕,鸦黛般的黑色长发自然倾泄而下,垂到小腿位置,柔软瑰丽,迤逦明艳,秋水长眸扫视四周,看见一张张苍白如雪却又亢奋激动的面孔,眼神渐渐恢复平静。 长袖如雾,黑发如瀑,女孩素手一扬,清气弥漫,大长老、泽夜等人只觉一股暖意自眉心吹入,直透心扉,如重回母亲的怀抱,全身十亿八千万毛孔都透着舒爽,元气充盈,神采奕奕,法力更上一层楼。 女孩微微一笑,忽有火光一跳,一蓬小小的火焰凸显在她的眉心,呈莲花状,袅袅展开优美的身姿,光辉流动,晶莹如血,是那样的潋滟夺目,高傲、尊贵、自在、娇艳,焕发着惊心夺魄的美丽。 嗯?! 黛眉一挑,女孩黑曜石般纯净的眸子猛然射出两道紫光,稍显稚嫩的清丽面容上,竟然有了凌驾于天地众生之上的傲慢与张狂。 “谁?出来!” 翩翩水袖鼓涨如圆,素手探出,结太阴暗黑无极法印,亿万电光迸发,如龙蛇缠绕,直刺半空。 时有冰霜凝结,赤焰翻飞,雷电冰火无声相接,刹那间,一切世界俱凝滞不动,八方一切人物景象皆化作黑白二***气道气弥漫,隐约成一太极图形,俄顷砰然碎散,纷纷扬扬洒落。 天开一线,走出一位金发金眸的白衣少年。 大长老、泽夜等玄夷后裔这时才反应过来,脸色极其难看,任谁被人窥视了半天而不自知,心情也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好一个暗夜主,好一个混乱尊。” “你究竟是谁?” 女孩眉轩微扬,厉声问道。 “嗤。” 轻轻一笑,竟如太古雷音,三界五道莫不听闻。 太一身形微微一晃,凭空消失。 女孩随即跟上,只留下淡淡一句: “你们先回去吧。” 青冥浩瀚,太虚渺渺,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亿重世界之上,一男一女,白衣胜雪,步履从容,瞬息间不知掠过几多宇宙几多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天外飞仙! 第十章 昨玉 空旷辽远,苍茫雄奇。 广袤无垠,静谧幽寂。 层峦叠嶂,山脉延绵。 方圆亿里的巨大坑洞数以百千万亿计,无边无量,遍布四极八方,无数黑色山峰高耸天外,直上千万亿里,撑起浩浩苍穹无际,又见宽逾亿万里的鸿沟如恒河沙数,纵横交错,割裂了大地,冲断了山脉。 这是一颗庞大得超越世人想象的星球,径直数十万光年,大犬座vy与之相比,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上面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植被,也没有动物,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一片死寂荒凉。 此处宇宙昏蒙,星光黯淡,仿佛来到了天地的尽头,时流滔滔,不绝奔腾如海,浩浩荡荡横过天际,激起无数无量的时空泡沫,旋生旋灭,旋灭旋生,无有休止,每一个泡沫中,有无尽宇宙时空彼此纠结重叠,现种种光怪陆离、不可思议之景,随即破碎分散,复归时海浪潮。 一座绵延十亿兆里的巨大山脉巅峰之上,太一和女孩分立两边,身周无穷微尘世界流转,纷乱如雨。 “阁下到底是谁?” 女孩丹唇轻启,冷冷道,语气凛然,如九天之寒,透着刺骨的冰冷,而又充满了无尽威严。 凤初、琴心、晖阳、乾元、神游、归真、渊虚、洞玄、大乘,修道九境,境境广妙,高超物外,达到第四境乾元之境便可出入青冥,遨游苍穹,但想要穿梭太虚,横渡宇宙,还需地仙成就。 虽不过短短百千万亿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两人却已不知掠过几多宇宙,几多世界,此等神通恢宏,道法微妙,非天仙无以为之,可据她道心感应,此方天地并无证道天仙的修道者存在。 昔者旷劫之先,盘古真人开辟天地,分剖鸿蒙,诞生无数无量,她昨玉便是其中之一,是为暗夜之主,执掌混乱之力,远古洪荒之时曾追随兵主蚩尤转战诸天宇宙,最后陨落于逐鹿之地。 有诗为证: 曾战蚩尤于座前,六龙高驾振鸣鉴。 如来车后随金鼓,黄帝旂傍戴铁冠。 黛眉轩扬三岛黯,怒抽霜剑十洲寒。 轩辕世代横行后,直隐深岩久觅难。 头角苍浪声似钟,貌如冰雪骨如松。 匣中宝剑时频吼,袖里乾坤逞露风。 如今真灵觉醒,重临世间,一身道行修为虽已不足全盛时期千百万亿亿分之一,却也是天仙九品,仙人业位,神通恢阔,法力无边,出玄入冥,天地闭时而不同闭,天地开时,摩弄乾坤。 眼前这个神秘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她这等混沌魔神都看不透,实在厉害非凡,难以度测。 太一却不说话,只是将眼看昨玉,瞬也不瞬,眼中时空变幻,演化种种不可言说之景,女孩顿时明悟,不禁脸色大变。 “东......” 刚一开口却如冻住,浑身动弹不得,忽而恢复正常,昨玉摸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心中狂叫,只是不敢再付诸于口。 东极青华大帝!!! 东皇太一!!! 生始气之先,天光未朗,郁积未澄,溟涬无涯,混沌太虚,浩汗流冥七千亿余劫,玄景始分,九气存焉,间隔相去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万亿极里,时未有岁月,天地日月未具,清气高澄,浊混下降,虚无造化,真王始生,禀自然之胤,置于九天之号,气结而成形焉。 九天真王,出于太空之先,隐乎空洞之中,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非形之所具,非数之所摄,故而劫劫长存,常存不灭,秉教万灵万象,化育无极众生,经纬天宇,统御诸天,综领万圣,主宰宇宙。 赞曰: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 又曰: 东方长乐世界有大慈仁者,化身无量大数,物随声应。或住天宫,或降人间,或居地狱,或摄群耶,或为仙童玉女,或为帝君圣人,或为天尊真人,或为金刚神王,或为魔王力士,或为天师道士,或为皇人老君,或为天医功曹,或为男子女子,或为文武官宰,或为都大元师,或为教师禅师,或为风师雨师,神通无量,功行无穷,寻声救苦,应物随机。 此圣在天呼太一福神,在世呼为大慈仁者,在地狱呼为日耀帝君,在外道摄耶呼为狮子明王,在水府呼为洞渊帝君。统领青玄左府一切真仙,掌握三界救苦之事--仙界长生、人间救苦、冥界度亡,化身无数,广救一切生灵,不但能普度亡者,亦能救护生者,恩泽众生。 元始天尊在经会中赞言:最尊最贵,最圣最灵。 明了少年来历,昨玉恍然大悟,难怪会在此偏僻宇宙得遇如此强横人物,盖因天尊慈悲心故,哀悯一切众生,于是每逢天地开辟便会降下化身,行那救苦救难之事,历劫度人。 太一就是天尊的诸多化身之一。 “出手吧。” “那就献丑了,嘿嘿!” 原来昨玉身为混沌魔神,秉承混乱而生,最是好战,自不想放过这大好时机与太一讨教一番,却碍于两人的身份地位不敢开口,不过她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太一,被他一语道破。 当下也不客气,白玉也似的纤纤玉手置于胸前,结印,然后双双推出,左手阳,右手阴,黑赤相合,自有无边无量青雷紫电劈落,七色劫火丛生,又有百千亿万兆巨龙张牙舞爪,缠绕而至。 他们脚下的这颗无名星球微微一晃,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作流沙飘散,无数无量星河星系分崩离析,时空絮乱,虚空崩塌。 太一右手微抬,拇指扣住中指,其余三指摊开,轻轻一弹,射出细细金光一缕,炽亮刺目,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嗤嗤嗤...... 太虚皆白,电光如燃,亿兆微尘宇宙炸开,震荡一切世界,恍兮惚兮,光霞若沸,雷火飞旋,溢出天地之外。 昨玉五指微曲,内中空虚,但听滚滚涛声响起,一个黑色漩涡无中生有,旋转着吞噬万事万物,声音、光线、时空碎片莫不被吸食殆尽,素手轻拍,漩涡蓦地消失不见,下一瞬出现在太一身前。 轰隆隆!!! 黑色漩涡逆转,爆发出太古雷音似的巨大声响,百千万亿京缕金丝铺天盖地般展开,恍若一金色大海,波涛汹涌,激起骇浪千万亿重,将无数无量宇宙时空绞得七零八落,滚滚流淌于空间通道之中。 “善哉!” 洁白修长的手指花瓣一般绽开,穿过密密麻麻的金丝,越过无穷无尽的宇宙碎片,一把抓住了那黑色漩涡,拇指、食指、中指微微用力,轻轻一撮,便化作黑气消散湮灭,再无踪迹。 太一食指一弹,虚空中燃起火光一点,色作九重,焕然七彩,朝女孩悠然飘去,渐长渐烈,顷刻间已成焚天之势。 蓬......!!! 昨玉黑发如瀑,飞扬三千里,刺入无尽时空深处,额前双角耸峙,周身魔光烈焰翻腾,背后九九八十一对漆黑如墨的羽翼似腾腾火焰凝结,向四维无穷铺展开来,数以千万亿计的落羽纷洒凌乱,炎炎灼烧。 头顶浩浩魔云集结,左右相去十亿亿垓里,其中有天有地,有神有魔,有人有鬼,嚣然混战,劫火激荡,烟尘滚滚,又见血池翻涌,巨浪接天,异兽纠结,龙蛇盘绕,双尾向天。 或有人无首,操戈持盾;或有人方齿而虎尾,形如赤驹;或有神人面龙身,耳饰青蛇;或折颈披发,或肢体四散,或身首异处,或断足折臂,或双手、两股、胸、首、齿皆断异处...... 无数异神奇魔彼此残杀,无休无止,种种嫉妒、贪婪、暴怒、悲伤、恐惧、绝望、悔恨、狂妄、嚣张带着凶戾的血腥气息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六千亿涧里,几乎压住了魔光,充盈太虚,笼罩无尽时空。 血海无涯,弥漫天地,遍洒寰宇六合,侵染宇宙八表,一时间,浩瀚苍穹仿佛汪洋血海中的一座孤岛,在无尽魔相中沉浮翻滚,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却始终不曾被彻底吞没。 是时,女孩肌肤洁白如玉,千亿种琉璃光华流转,璀璨莫明,满头黑发具被染作赤红之色,殷红如血,猎猎飞扬,丝丝缕缕,交错缠绵,黛眉亦微微泛红,嗜血狂乱的气息充斥十方无极。 双眼左赤右黑,变幻万千,蕴含万象,忽而星河灿烂,宇宙浩瀚;忽而玉带倒转,自九天倾轧直下,千万亿极星系轰然炸裂,化作齑粉;忽而日月同天,数以亿亿载计,光耀寰宇;忽而乾坤俱裂,无量世界湮灭;忽而混混沌沌,鸿蒙茫渺;忽而青雷一道,劈破天穹,现出远古洪荒无边苍茫大地,重云翻滚,银蛇乱舞,大地龟裂,千亿万里鸿沟凌乱交错,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向四面八方蔓延,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如山,流出的鲜血灌满了千沟万壑,但见高天之上,无数身影争斗正酣,宇宙破灭,时空崩塌。 魔神般的女孩抬起左手,眼中似有种种情绪闪过,追忆、思念、眷恋、亲切、爱惜、狂热,那是一只青鳞丛生的狰狞手臂,青雷环绕,紫电翻飞,劫火熊熊,放七十二种无极光明,异彩缤纷,玄妙难言。 唉--- 似有一声淡淡的叹息飘荡在空中,昨玉丹唇如火,轻轻一吹,便有无穷七色劫火汹涌而出,弥漫宇宙,一切时空都仿佛停止了运转。 哗啦!!! 两股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劫火相遇,顿时激起潮汐百千万亿正里高下,散聚舒卷,翻滚扳荡,如巨龙对撞、纠缠、盘旋,倒悬九天。 俄顷,胜负便分,昨玉所成之火节节败退,化作袅袅轻烟弥漫,女孩处于升腾的七色烟气中,面容缥缈,叫人看不真切。 第十一章 夏薇 天风浩荡,吹拂太虚,云璈韵响,血海翻腾,魔神咆哮,劫火激荡,熊熊燃烧,焚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少女魔神麟角峥嵘,桀骜地刺向冥冥太虚,肩胛处羽翼舒展,玉颜姝妙,庄严身相,端丽奇特。 七色火海翻涌着力量的波涛,充满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昨玉淡淡一笑,朱唇微嘟,轻轻一吸,便将滔天凶焰尽吞入腹,九九八十一对黑色羽翼倏地火焰高涨,光明如炽,宝焰飞扬。 布满青鳞的右手高举,掌中一柄赤黑色古剑斜指穹宇,徒然光华流转,纯青琉璃之色,刹那间已化作撑天玉柱似的摩天巨剑,拖着一道京兆银河凝练而成的长长光焰朝太一当头劈下。 剑光如龙,撕裂无尽时空。 气势凛然,直欲开天辟地。 忽有道气一缕,破开血海魔云,杳杳而来,湛湛真静,渺渺清寂,悠悠然从玉带似的剑光旁掠过,但见光焰溃散,露出巍峨古拙剑身。 昨玉黛眉倒竖,英气凛然,鳞甲左手摩挲古剑,以指轻抚剑刃,忽而微微一按,一滴金青色鲜血渗出,转而被古剑吞噬,无数奇形古字次第亮起,剑身轻颤铮然长鸣,清冽如霜,杀气皎皎。 轰隆隆---!!! 彼时道气缠绵而来,圈圈环绕,如龙蛇缠绕似的萦绕赤黑色古剑不知几千亿垓匝,古剑流光耀火,映夺诸天星宿威光,与真寂道气一碰,竟发出宛若太古雷音般的弥天巨响,震彻六合八荒。 女孩掌中真力流转,古剑光芒更盛,直冲而起,洞穿天穹亿兆穰重,挣开层层束缚,血光如沸,晶莹透澈,中有黑气,丝丝缕缕,无数无量,犹如脉络纹理般纵横交织着,勾勒出无穷身影。 太一食指一划,如裂锦帛,虚空散开,喷涌出无极微妙光明,彼时四维、八方、九天、十地,一切世界,一应时空,俱被如水金光淹没。 金光水面之上,无边无量青莲飘落如雨,其花万叶,蘂珠周远,一叶下广,遐覆一天,一蘂之珠,各现青色长乐世界。 一一世界中,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宝冠天衣,并乘五色琼轮,琅輿碧辇,往来无碍,太真举信,神王扬幡,灵妃散花,玉女赞咏,碧落空歌,玄妙难言。 一一散花中又有金光如水,青莲如雨,一一蘂珠中又见长乐世界,如此循环往复,无有穷尽。 嗷---!!! 但闻龙吟苍凉,吼声如雷,由远及近。 光开水裂,一条青色巨龙飞腾而起,盘旋游弋,身长不知几千亿兆里,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鳞甲哗然,如潮汛涌,每一鳞片中无穷世界纷转不休,宇宙时空无数无量不可计数,但见双眼中神光煌煌,比百亿京日轮还要明亮无数倍,被其一照,纵是暗夜主昨玉,此时亦有一刹那的失神。 古剑翻转,赫然斜斩,剑尖金青色剑光爆闪,如天河悬瀑,朝青色龙神激射而去,时流如海,分裂两端,卷起无量大数时空泡沫,翩然飞旋,洋洋洒洒,落入那无尽黑暗宇宙深处。 青龙昂首长吟,声如洪钟,遍布宇宙,震碎灿灿星河,如恒河沙数,巨爪往下一探,封住古剑一切变化。 锵! 剑光巨爪相接,发出铮然之音,仿佛金铁相击,只见青色巨爪用力一握,无数裂痕生出,剑光微颤,随即崩碎开来。 哗--!!! 黑色羽翼煽动,呼声如雷,传遍诸天,昨玉周身魔焰翻腾,有八百一十万亿里高下,火羽缤纷,光焰明耀。 眉宇间肌肤蠕动,四周青筋虬结,中有一物凸显,挣扎着,旋转着,终于撞破牢笼,但见一道细小的裂缝张开,露出一只狭长神异的眼睛,神光如水,溢满虚空,宛若一轮碧色明月高悬。 碧色流光冲天而起,与青龙眼中神光一触,势如破竹般将其一一粉碎,青龙愤怒,长颈高昂,落下,龙口张处,无穷劫火垂落,浩浩时流尽数燃起,青色的火焰波涛沸腾滚荡,覆盖天地,弥漫宇宙。 九九八十一对羽翅一齐振动,女孩倒提古剑呼啸而起,身形似电,快得不可思议,洒落的魔焰光羽环绕着剑身,闪耀不休,犹如漫漫星汉长河萦绕,无尽光辉往返传递,瑰丽迷离。 青龙长尾扭动,千雷万霆缠绕,紫光飞电流转,破开重重虚空,向昨玉悍然袭来,女孩身体微微一晃,显出魔神真身,硕大无伦,上唇着天,下唇着地,其面不知所在,其身亦不知所在。 巨口一张,时光如瀑,从中喷涌,虚空震荡,无尽世界爆裂坍塌,无边无量不可计数,无数宇宙时空为之崩灭,青龙哀嚎一声,长躯逐渐溃败,化作土灰之色,又有无边劫火燃起,连同微妙青华世界一齐灰飞烟灭。 嗤--- 太一伸出一指,抵住不知从何处劈落的赤黑古剑,微微一弹,自有无边巨力爆发,古剑抵挡不住,飞旋着消失不见。 轰隆隆!!! 重重云层散开,一只青鳞密布的狰狞大手从天而降,充塞虚空,大宇宙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浓稠如墨。 劫风浩荡而起,吹动太一金发飘飞,白衣如雾,白玉般的左手微微扬起,轻轻地屈指弹去,飞出青光一线。 只见电光如剑,割裂大黑暗宇宙,扶摇直上,缠绕上青鳞大手,一绞,但见鳞甲纷乱,血雨倾盆,散落飘零。 呀--! 黑暗中传来一声娇呼,昨玉倒退数步,青丝散乱,嘴角一丝金青色溢出,右臂衣衫尽数破碎,露出一条白玉也似的臂膀,其上红丝皲裂,密布如蛛网,形状颇见狼狈。 然而还未等她匀过气来,茫茫苍穹上一只美玉般洁白无瑕的摩天巨手无中生有,朝她压下,昨玉不由苦笑,分明她刚才所施道法嘛,这报应来得真快啊,奈何一炁未匀,只得稍稍退让。 谁知念头方动,却发现四维虚空竟如钢铁浇筑一般,坚固无比,任她道心无量,法力无边,亦无法撼动分毫。 女孩艰难抬眼望去,白玉大手无声而来,手掌边缘时间流逝与大黑暗宇宙相比,快逾千百万亿正极倍,昨玉虽是混元无极道体,仙家慧眼透彻三界,亦是观之不明,只看见无数宇宙时空生灭,旋流无住。 恍惚间,女孩神思飘渺,仿佛穿越悠悠万古岁月,回到那沧凉如水的远古洪荒时代: 尔时盘古身陨,便有无穷争斗,摩弄乾坤,斡旋天地,雷电霹雳,劫火汹涌,燃遍一切时空世界,烟尘滚滚,洪荒大地分崩离析,五帝共之,无量大数星河宇宙化为齑粉,刹那间不知轮回几千亿次。 亿万重穹宇之上,千角千翅的魔神愤怒嘶吼,桀骜地望向更高的天空,四周血光魔焰落落高涨,翻腾不休,昆仑般巍峨宏伟的魔躯缠绕着百千万亿条混沌巨龙,口吐九色劫火,将魔神淋漓满身。 摩天巨手,又见摩天巨手,一只洁白如玉的巨大手掌轻轻自虚无中探出,弥天盖地而来,手掌边缘时间流逝与正常时速相比,快逾千百万亿正极倍,千角魔神想要避开却始终无法动弹。 嗡-- 宇宙闭合,昏沉迷蒙,现太虚空洞之貌,寥廓浩渺,鸿濛无极,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上无下,无西无东,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无形无象,自然空玄,穷之难极,不可言说。 一瞬间,又或者万万纪年,混沌剖判,溟涬鸿蒙,置立形象,安竖南北,制正东西,化育天地。 玄景分化,天光泛起,照亮一双桀骜清眸,女孩素手轻拂,拭去灵台尘埃,道心更见澄清,玉辉曜焕,金映流真,放无极微妙大光明。 清丽面容似古井不波,纤纤玉手抬起,食指点出,也无甚威势,却见弥天巨手忽然停在空中,不得寸进,无数裂纹浮现,布满上下,随即破裂崩溃,化作漫天星砂消散,再无踪迹。 黑发如瀑,白衣胜雪,女孩眼中神光湛湛,不时有无穷世界流转,宇宙时空生灭之象,玄妙通微,不一而足。 “该称你为昨玉呢,还是,林夏薇?” 太一眉轩微扬,淡淡笑道。 茫茫星空,渺渺太虚,脚下是一颗水蓝色的星球,拥有丰富的、多层次的色彩,宛若被蓝色琉璃罩罩住的晶莹弹丸。 “还是叫我林夏薇好了,陛下。” 昨玉,哦不,林夏薇略微沉吟后开口说道。 “善战。” 太一点头赞许,颇为欣慰,浩然作歌,飘然入苍冥: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当入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全赖陛下之力也,夏薇岂敢居功。” “呵呵。”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盘古真人分剖鸿蒙,开辟混沌,阴阳相和,生天地万物,孕育、诞生、成长、衰败、直至灭亡,此乃一切世界之根本法则。 --顺造化: 生人生物,生老病死,轮回不息。 然天尊慈悲,怜悯众生,赋予万事万物灵明道性,其神慧交彻,夫观宇宙,秉察自然,窃阴阳之气,夺造化之权,即可长生久视尔。 --逆造化: 成仙成神,不生不灭,寿同天地。 修道之途,致虚极,受静笃,万物归根,返本还源,补缺无漏,感悟大道法则,洞悉宇宙奥秘,超拔天地,造化飞仙,成就神明坚固不坏真空之身,是窥视无上元始道境的唯一路径。 林夏薇而今道心精进,造化通微,虽有历劫明悟之功,但和太一也有莫大关系,因为太一的所说所作皆有提点、开悟之力,又助她寻根追忆,了结因果,演化天机,洞彻太虚,自然勇猛精进,修为倍增。 然【全赖陛下之力】这话实在有点夸大了说,道法一门,最讲心性,最系领悟,外力再强,也终究有限。 第十三章 魅离(上) 魅者,鬽也,老精物。 以夏日至,致地示物鬽。 百物之神曰鬽。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日、月、星辰行于周天之上,数以千百万亿兆计,无穷无尽,无数无量不可计数,经天纬地,涵盖万界,遍洒光辉,照耀诸天,所氤氲之能量润养万物,孕育生机,滋生魂魄。 山林川泽,远离尘烟,人迹渺茫,古木参天,枝繁叶茂,仿佛独立于繁华都市之外的蛮荒世界,在这原始丛林深处,亿万年来,草木玉石之属汲取日精、月华、星辉,与森林阴气凝结而化生,谓之魅。 魅,是一种魂魄与能量、阴气的奇妙结合,天地万灵之一,诞生之初不具备形体,没有思维,懵懵懂懂,在原始森林中随风飘荡,无拘无束。当有一天灵智初开,领悟修炼之法,他们便是山林之主宰,川泽之王者。 话说陈长青发出一声惨叫后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的光球扔了出去,“砰!”一道艳丽的火舌撕裂黑暗,伏魔弹周身的符文次第亮起,红通通,亮堂堂,疯狂旋转着击中目标。 只听见一声闷响,青碧色光球裂开一道拇指大小的口子,诡异的黑色脸孔露出嘲讽的笑容,嘴巴张开,一口将伏魔弹吞下,随后亮红色的光芒激射四方,滚滚气浪翻腾,吹得陈长青睁不开眼睛。 青、黑、红三色交相辉映,瑰丽而又诡异,光芒所到之处虚空扭曲,迷离变幻,玄虚若梦,陈长青身处其中,却感觉胸口压着一方万钧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似的,不由得跪倒在地,拼命伸长脖子张大嘴巴,发出巨兽般的呼哧声,恨不得吞下整个世界。 渐渐的,痛苦、彷徨、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从他的双眼扩散开来,逐渐覆盖整张面孔,下一刻却被坚定、无谓、淡漠、凌厉取代,随即化为中正、平和、圣洁、悠远,三者变幻交替,周而复始。 嗤-- 红光破灭,黑芒顿时大盛,一举压过青碧色光华,如潮水般席卷八方,与此同时鬼脸化作数十道滚滚黑气刺破光球的封锁镇压,向陈长青缠绕而来,像八爪鱼般死死卷住,其中分出七道顺着七窍涌入他的体内。 随着黑气的不断灌入,陈长青的挣扎愈显无力,双眼睁得老大,以至于眼眶都有些破裂了,神智渐渐消散,黑色,纯粹的黑色完全占据了他的双眼,充斥着邪恶、阴冷、疯狂、毁灭的情绪,脸部肌肉极度扭曲,令人不寒而栗。 嗬--嗬--嗬······!!! 陈长青低垂着头,双手违背自然规律扭曲着,身子佝偻得就像是一个八九十岁的糟老头,肩膀时不时耸立颤抖,发出一连串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可怕喘气声,那感觉犹如喉咙被钝物狠狠砸烂之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呲啦! 是衣服撕裂的声音,缠绕在陈长青身上的黑索缓缓渗入皮肤,不断游走、盘绕,最后凝聚成一副图案,看上去就像心理变态者的作品,大概能看出个人形,不过其姿态极其的畸形、诡异,充满阴暗的气息。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在陈长青嘴角,青光一点点消散,碧玉般的羽毛徐徐飘落,强自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明灭不定。 呃--呵--咳--嘿嘿....... “陈长青”挣扎了几下,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头依然垂着,双手呈麻花状扭曲,上半身更是古怪,居然和逆时针倾斜三十度的字母“n”类似,又犹如打又打不开合又合不上的扇子似的折叠着,着实诡异非常。 至于他,或者说它的双腿,也好不到哪去,弯弯曲曲的,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惊悚,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仿佛全身的骨头业已碎裂殆尽,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行凝聚在一起,与它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站住!” “不许动!” 原来是在别处巡察的警员赶到了,看见这诡异而恐怖的情形二话不说立即拔枪,即便他们也心里发毛很害怕,但是身为警务精英这点胆气还是有的。 然而注定让他们失望了,对方对他们发出的警告恍若不闻,颤颤巍巍地迈步,或者说蠕动更合适,身体不规则扭摆,如风中飘扬的杨柳一般,歪歪扭扭,更可怕的是整个“人”时而膨胀时而收缩,能把人胆汁都吓出来。 似乎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脖子突然伸长,足足有三尺长短,紧接着整颗脑袋三百六十度扭转,发出“嘎--嘎--嘎”的声响,在死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与诡异,胆小一点的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吓晕过去。 在场的警员不愧是久经考验的铁血战士,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即使心里早已恐惧丛生,呼吸沉重如牛,双脚发抖,却依然保持着清醒和理智,无愧于警队精英的高度赞誉。 呃--呃--呃······ 寂静的夜里,令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立的诡异声音清晰得可怕,一遍一遍响起,犹如从地狱传来的死亡之音,具有不可名状的魔力,从耳朵一路横冲直撞闯进脑海,渗透侵蚀灵魂,不断磨灭众人的勇气和意志。 咕噜! 众人艰难地咽下了在喉咙鼓动良久的苦涩口水,握枪的手不知觉地微微颤抖着,想开枪却又没有勇气,人终究是感情动物,真正的勇敢无畏是不存在的,借着清凉如水的月光能捕捉到他们眼中的犹豫、挣扎、害怕、恐惧和绝望,脸色苍白,不见丝毫的血色,胸膛剧烈起伏着。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气氛凝重,压抑,挤迫着他们的胸腔,呼吸絮乱无章,空气凝固得仿佛铜墙铁壁,禁锢了他们的身体,也禁锢了他们的灵魂。 而此时,它还在蠕动着,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直面灵魂的恐惧,开枪了,伏魔弹离镗而出,弹身铭刻的符文闪耀红色的光,将方圆两三百米之地照个通亮。 似有无声的吟唱在脑海回荡,古老、深邃、苍茫、宏伟而又缥缈高远,深陷恐惧的警员们顿时精神一振,胆气横生,纷纷扣动板机。 一时间,枪声此起彼伏。 十几道亮红色的光芒交织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网,向目标笼罩而去,在这之后又是一张覆盖四方的红网,一张接着一张,共计九重,层层铺开。 密密麻麻的网络,照亮八方的红光,还有弥漫在空气中刚正、威严、浩大的气息,种种神异都让在场的警员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然而-- 它只是轻轻扬起畸形的手臂,便有无穷黑气始生,化作千百道拇指粗细的绳索铺天盖地涌来,一个照面就将光网生生撕裂、搅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黑绳缠绕,更多的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们淹没,惨叫丛生,黑气翻滚,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继陈长青之后,又多了十几位畸形诡异的怪物。 与此同时,主办公楼天台。 太一和林夏薇并肩而立,白衣如雪,在夜风吹拂中飘扬舒卷,头顶上明月高悬,清冷如许,显得格外巨大,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不出手吗?我看陈长青他们现在很危险啊!” 林夏薇看似关心,话里话外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丝毫不见担忧。 “哦,是吗?” 太一眉轩微扬,淡淡道。 “好吧。” 林夏薇无奈地耸耸肩,撅撅小嘴,一脸被你打败的表情。 对于一般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在她身上却是如此的风情万种,媚态横生,撩人心弦。 真是天生的尤物! 大神太无趣,无聊的夏薇同学只好自己打发时间,素手一招,天上的月亮顿时被剥离出来,打着旋儿落在掌心之上。 荒芜的环境,暗淡的色彩,层峦叠嶂,山脉纵横,又有诸多犬牙交错的环形山和巨大坑洞,不过对于这些她统统不感兴趣,令她觉得有意思的是--上面所布置的种种仙家阵法。 元极阵、两仪阵、三才阵、四相阵、五行阵、六合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金光阵、千视阵、巨灵阵、万化阵、迷魂阵、乱神阵、落魄阵、雷绝阵等等诸多阵法巧妙结合,俨然将月球打造成一座战争堡垒。 亿万年来,人类修道者不断从地球出发,傲游星空,探索宇宙奥秘,所遇危险不计其数,也接触过无数外星文明,或成为朋友,或成为敌人,又或者互不打扰,各行其事。 你不会真的以为地球是唯一的生命星球吧?! 宇宙浩瀚,造化无穷,就算是修道者也难以洞彻,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不知存在有多少智慧种族,他们或许弱小,或许强大,或许和善,又或许凶恶,谁又说得准呢,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对此,夏薇表示肯定,不过也仅此而已,手掌轻轻一托,屈指一弹,将月亮送回了原位。 彼时,虚空泛起涟漪阵阵,旋放无穷金光,映焕流真,威严浩大,无可抵御的霸道扑面而来,令人自然而然生出跪拜的念头,那是源自灵魂的臣服,是融于血脉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就连林夏薇都感到有点心旌神摇,不过怎么说也是远古时代纵横天地的强大魔神,不是什么阿三阿四能比的,在其诞生之际便已将之扼杀。 砰砰砰!!! 包括“陈长青”在内的十六个怪物瞬间被压趴在地,动弹不得,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它们身上喷薄而出,在空中汇聚、翻滚,最后凝聚成一张漆黑如墨的诡脸,神色狰狞、痛苦、恐惧、绝望,嘴唇大张发出无声的尖叫。 第十四章 魅离(下) 神光飞瀑,无穷蔓延,如无尽无休星河水幕,浩浩荡荡,横过天际,浩瀚银河一时俱都被染做纯金琉璃之色。 四道巍峨的巨门矗立虚空,高耸天外,不动如昆仑,都在熊熊地燃烧,金色的波涛正是从中奔涌而出。 夏薇目露微讶,似乎有什么不对,随即运起仙家慧眼,遍扫宇宙,十方无极,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此处已不是原先地界。 虚空造物,另辟乾坤。 这是真正的仙家手段,无上大神通。 自远古时代伊始,亿万年来,无数修道者孜孜不倦,穷尽智慧,追寻诸神与仙真的步伐,参悟玄机,探索大道的奥秘。 修道九境,造化飞仙。 凤初、琴心、晖阳、乾元、神游、归真、渊虚、洞玄、大乘,超凡入圣,能人之所不能,移山倒海,追星逐月。 归真,操控规则的最基础的境界,空间不再是问题,纵是百万里、千万里、亿万里乃至无穷远处,跟近在眼前毫无分别,此境界虽能创造世间万物,却不能支持一个完整天地的运转。 洞玄,修道路上一个极为特殊的阶段,洞彻虚空,明悟法则,透过表相看到世界的本质,看到种种超现实景象,此时体内具备宇宙万象,一举一动莫不顺应天地,天人合一,我即宇宙、宇宙即我。 时间、空间,天地之根柢,宇宙之基石,赋予万事万物无限的可能,洞玄正是开始触及时光的一个境界,摩弄空间,斡旋时间,衍化世间万物,翻手间便可再造天地,重塑乾坤,即使还不能与大宇宙相提媲美。 然,太一的手段何等高明,不知何时已于虚空一点开辟出新的宇宙时空,即使强如林夏薇同学都没有丝毫察觉。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响起,犹如天雷滚滚,肉眼可见的水波状虚空涟漪席卷六合八方,一浪高过一浪,所到之处摩天大楼一栋栋倒塌崩坏,化为乱石废墟,激起万丈高的尘埃,久久不散。 但见黑气纷纷从长青等人体内鱼贯而出,变幻作一张张狰狞面孔,朝四面飞速涌去,想要逃离这璀璨华丽的囚笼,却总是被金光拦截,一遍又一遍,始终无法突破结界封锁。 须臾,所有黑色诡脸缩回聚拢,化作一张无比巨大的脸孔,比一千座泰山更高,比一千条长江还宽,嘴唇奋力大张,作愤怒状,无任何声音发出,地球却刹那间化为齑粉,一弹指的功夫,整个太阳系已成劫灰飞散。 阴暗、森冷、冰寒、凶戾的黑色雾气翻滚着,沸腾着,仿佛一场笼罩天地的梦魇,从中伸出无数龙蛇状的触手,四处游走,一与纯金色光焰相接,便如阳光下的积雪般融化开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诡脸恍若不觉,一边发无声之吼,毁灭一座又一座星系,一边催黑暗触手,不住与金光结界碰撞,同时鼓动真力施法天地,只见电光霹雳,劫火熊熊,混而为一,逆冲而上。 彼时,紫电青雷乱舞,五色烈焰遍燃,百千万亿里虚空如镜面崩塌,无数空间碎片纷然飘飞,旋转着融入新的虚空。 无边瑰丽胜景中,一金色日轮冉冉升起,旋放无量神光宝焰,轰然洒落,如无尽光明巨剑,横扫天上天下,一切雷火电光皆在瞬间崩散,湮灭无形,刹那间风平浪净,仿佛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不甘、恐惧、绝望,混合着凶横、狠厉以及不顾一切的疯狂纠缠在一起,彻底扭曲了黑色诡脸,嘴角赫然裂开,直至耳根处,就像是个扁圆形的黑洞,吞吐着阴郁森寒的可怕气息。 黑雾弥漫,遍布银河,无穷黑色莲华蓦然怒放如海潮汹涌,大如星辰,约千万亿之数,一一蘂珠之中迸射出光柱巍峨,彼此纵横交织,化作一张无边赤色巨网,割裂了墨染一般的深黑虚空。 是时,诡脸空洞洞的眼眶亮起幽幽红光,鲜红如血,妖异冶艳,而神情却是如此虔诚庄严,唇瓣开合间,发出苍莽、雄浑、厚重而又缥缈、高远、神圣的晦涩之声,似是梦呓呢喃,又似在歌颂赞美。 “啧啧啧,魔神献祭,看不出这魅还挺有胆魄的呢。” 夏薇轻笑道,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太一对此不可置否,在他们身后并躺着十几个人,正是陈长青一行,身体业已恢复正常,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魔神献祭,传说中的禁忌之法,几乎为人所遗忘,最为残酷不过,是以自身修为法力、肉身魂魄、七情六欲等等,一切的一切,所有之所有,统统作为祭品献出,祭祀心中所侍奉的魔神,来换取破宇灭宙的无上力量。 这是一种几乎无法逆转的邪道法术,一旦使出,便无法回头,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已是最好的结局。 一缕银色的光亮起,照破永恒与虚无。 当它向下飘落时,被金光结界阻挡,寸步不得进。 轰隆隆!! 愤怒的咆哮滚滚横过天穹,整个宇宙顿时剧烈摇晃,不知多少星河星域崩塌溃散,那银光迅速扩散开来,笼罩了一切。 无尽的光辉中,一个朦胧的身影渐渐显现,千首万眼,犄角参天,雄阔如山的脊背上一对对透明的羽翼缓缓展开,几乎遮蔽了半个苍穹,足有百万之数,轻柔地扇动,掀起层层七彩光晕。 不知名魔神大手一挥,有大银河状星云旋转如流,恒河沙数般的奇异魔神从中探出身子,挥舞着山峰般巨大的手臂,或赤手空拳,或持剑擎戈,或操刀弄枪,千万般武器雨点般落下。 嗡嗡嗡!!! 金光结界荡开圈圈涟漪,似有一种奇异的声响,绵绵然,沛沛然,转眼间已充盈虚空,遍布宇宙。 百千万亿铭文从光幕中溢出,散发着苍茫、深邃、神秘而又圣洁、威严、尊贵的古老气息,汇聚成一条条锁链缠绕而去,将千亿魔神绑个结实,只见轻轻一绞,所有魔神便化作星光飞散。 哼! 一声冷笑,难掩心中怒火,朦胧身影双臂齐出,搅动滔滔时流,无数银河状星团化生,浩浩滚落,如创世纪。 同时所有眼睛张开,射出无穷银色电光,透过团团星云间的空隙垂落,鼓嘴吹嘘,吹起神风烈烈,雷火漫天。 铭文锁链一振,金光莹莹,映焕流真,呼啸着风驰电掣而上,洞穿重重叠叠的星团,击溃纷乱劈落的雷火,搅碎滚滚劲吹的狂风,朝那神秘的朦胧身影交错缠去,宛若一张金色光网。 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连成一线,连绵不绝,星光迷离,火花飞溅,如一朵朵璀璨的烟花,盛开在宇宙太虚,遍布八荒,美丽如斯。 一时间,结界之内原本焦急万分的诡脸魅亦不由得怔了一怔,沉醉于烟花之绚丽,目眩神驰。 俄顷,五光十色的烟尘散开,只见神秘魔神手中抓着铭文锁链,五指指盖多有开裂,身上衣衫破损,背后羽翼折断几许,额前长发凌乱披散,嘴角丝丝银色血迹滴落,着实颇有些狼狈。 砰砰砰!!! 朦胧身影手中锁链寸寸崩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怒火喷薄,气得浑身发抖,杀气弥漫,寒凝宇宙。 空中忽然传来龙吟苍凉,滚滚如雷,由远及近。 一条金色巨龙,身长百千万亿余里,古朴的犄角直指苍冥,虬髯猎猎飞舞,浑身鳞甲闪耀湛湛神光,自纯金日轮中缓缓而出。 声震三界,权威五道。 不知名魔神仰首怒吼,一千张面孔急急转动,好似陀螺一般,万目银光爆射而出,魔炎如潮,滔滔不绝,逆冲而上。 金色巨龙苍然长吟,龙首高昂,低下,长颈鼓动,龙口张处青涛如瀑,倒悬九天,滚滚直下,与银色劫火撞到一处,无尽水汽蒸腾,轻烟袅袅,弥漫八方,宛若云端缥缈高远,玄虚若梦。 终究是青色龙炎更胜一筹,焚尽浩浩魔焰,化作无边洪流倾泻而下,淋漓神秘巨神满身,亿万股黑烟升腾万里。 魔神视若无睹一般,羽翼齐齐震动,势若飞电,迎头直上,长臂挥动,破开毁灭万物的青色龙炎。 砰! 龙爪探出,挡住魔神的拳头,劫火丛生,电光激射,滚滚气浪汹涌,横推不知几多千百万亿光年,无数星云星河溃散,空间破碎,黑洞显化,时空裂缝交错纵横,将茫茫太虚切割得七零八落。 砰砰!! 巨龙摆尾,横扫而来,狠狠击在魔神身上,裂开数以亿计的伤口,银色的魔神之血挥洒四野,将宇宙时空腐蚀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同时巨大魔神另一只拳头击出,砸在龙神千百万亿里长躯之上,鳞甲纷飞,血肉炸开,如泉喷涌,额上犄角迅速生长,倒弯而下,哗然划破巨龙真身,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昂! 怒吼声里,金色巨龙长躯一绕,缠上魔神巨大无比的身体,瞬间不知绕了多少匝,逐渐用力绷紧,可怜那域外魔神,嘴巴大张,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便化作好大一片星光弥漫,飞旋飘散。 无尽时空之外,有一方无边玄妙的广大世界,云海之外,九天之中,奇峰突起,高达千亿里,亘古耸立,其上瑶草琪花,巨木参天,不时有一条条青色巨龙冲天飞起,长尾横空,鳞甲哗然。 山巅宫宇重重,楼台林立,雕栏玉砌,一派金碧辉煌,雄伟壮丽,覆压三千万亿里,殿前殿后百万银鳞巨龙层层盘绕,叠叠簇拥,纯青色琉璃般的眼珠倒映出世间万象,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宫顶紫电青霜,流云飞瀑,赤霞漫卷,浩渺苍茫之中,团团神光、宝焰流转,时聚时散,其中隐隐有凤鸟之形,昂首啼鸣,清越已极,展翼欲飞,亿亿万火羽缤纷,明光如炽,胜过百千万亿日轮。 神宫深处,金殿之上,白玉万阶,琉璃莲台,上坐魔神,闭目微眠,着帝袍天冠,赫赫威容,呼吸间电光漫漫,雷霆万钧,周身无穷无尽无量大数宇宙时空徐徐转动,重重叠叠,旋生旋灭。 忽然间,帝者万目大开,亿重银光射出,映照流火,一应时空宇宙瞬间皆悉粉碎,再无半点踪迹,帝者脸上现出迷茫疑惑之色,然遍览十方无极世界,亦一无所获,摇摇头重又陷入沉睡中。 于是,又见电光威赫,雷霆大作,无数无量不可计数宇宙时空隐现,森罗万象,理不尽五行轮回,看不尽刹那芳华。 魔都,天骄学院。 明月高悬,夜风吹拂,太一和林夏薇并肩站在主办公楼天台,身后是呼呼大睡的陈长青一干人等。 远方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底下景色清幽,春意盎然。 林夏薇玉手摊开,掌心各有一物,青羽一枚,灵光一道,青羽表面刻有无数繁复的纹理,灵光深处则悬有古老铭文两个: 魅离。 第十五章 流光 五月,魔都的天气逐渐升温,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多情的四月,洗去一切尘埃,天空纯净,清澈,蔚蓝如许,宛若一面晶莹剔透的水晶,闪耀着迷人的流光。 日轮高悬,挥洒明光无量,浩浩渺渺,映射周天。 万千高楼大夏矗立,直插云霄,仿佛天柱,彼时日光浩荡,四围镜面反折,明亮璀璨,煌煌不可言说。 天骄学院,林星寒教学楼。 太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散发着淡淡光晕,旁边是女神吴梦雅和林夏薇。 讲台上女导师朱唇轻启,妙音如水倾泄,滔滔不绝,神采飞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不时扫来,顾盼之间有光芒炽热如火。 古有红颜祸水,今有蓝颜祸水。 君不见,女导师看太一那火热的眼神,啧啧,简直亮得可怕,恨不得把太一吃了一样,其授课水平比往常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口若悬河,条理清晰,而又十分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完完全全的超水平发挥。 更有美人如云,偌大的公共教室里挤满了无数女大学生,过道,前台,后边,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只为了多看太一一眼。 青春靓丽,亭亭玉立,清纯、文静、温婉、优雅、知性、高贵、冷傲、性感、妩媚、美艳、精明、干练......各种气质,各种风情,看不尽的美人如玉,道不尽的风华绝代。 嗯,太一的魅力向来如此。 闹鬼事件已过去好些天了,而太一和陈长青依然留在天骄学院,这就是有个好爹的好处,不知惹了多少女孩子的羡慕嫉妒,谁叫太一这个绝世美少年整天都跟在夏薇同学身边,寸步不离的。 天骄学院也恢复了往日的青春活力,朝气逢勃,少年人性子,上心快,忘得也快,阳光下奔跑的身影,挥洒着汗水,留下无数欢声笑语,无忧无虑的,这就是青春啊。 铃铃铃--!!! 一转眼又到了放学时间,校园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少年少女们一路嬉笑打闹,或出校门,或回宿舍,更多的向学生餐厅走去。 说起学生餐厅,那可不得了,天骄学院的餐厅共有五座,分布五方,风格奢华而又不失高雅,露天花园,特色酒吧,苏杭的刺绣屏风,淡雅的水墨画,十七世纪的水晶灯,中西合璧,古今结合。 高端的配置自然要高端的美食来配,毫不夸张地说,天骄美食可谓是魔都一绝,声名远播,每年都有无数人慕名前来,成为了学院的一个品牌,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无意中为天骄学院增添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太一、陈长青、吴梦雅、林夏薇、杨菲、陈静怡、凌雪和李玲等八人围桌而坐,点好餐后就聊开了,说说八卦,聊聊时尚,哪位明星又怎样怎样啦,哪件衣服好看啦,哪种香水好用啦,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陈长青这家伙,口才出众,满腹经纶,什么都涉及一些,和女孩子们聊得可欢了,真谓如鱼得水,乐在其中,外加表情丰富、夸张、逗趣,惹得林夏薇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弥漫整个厢房,清脆悦耳,充满朝气活力,似乎这位远古魔神已经完全适应林夏薇这个身份,表现得恰到好处。 很快菜就上齐了,满满的一桌,色泽鲜艳,香味扑鼻,太一尝了一下,爆炸性的味道冲击着味蕾,色香味俱全,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梦雅和夏薇等女孩也纷纷动筷子,细嚼慢咽,浅尝即止,陈长青也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就开吃,动作虽不像太一他们那样优雅,却也没发出多大声响。 食不言,寝不语--古老的华夏传统。 遥遥千里之外,gz安顺。 莽莽群山绵延百里,气势峻伟,横绝南北,如同巨龙盘踞,枝叶葳蕤,古木参天,习习微风吹拂,荡起绿涛千万重。 山脉南侧,主峰太子廓高逾数千尺,雄伟险峻,峭壁千仞,好似一柄巨大的利刃,直插云天,清颀、伟岸、挺拔、孤傲。 太子洞中,十五个三米见方的血池翻滚沸腾,嗤嗤作响,热浪袭人,颜色深沉而黏稠,红得妖艳,红得诡异,池中各有一位上身****的青年,双目紧闭,全身肌肉虬结,万千青筋如龙蛇暴跳,神情狰狞痛苦。 在血池的中央有祭坛一座,呈方形,九层,尺寸层层递减,表面刻有秘纹千百万亿之数,古老、神秘、幽远、深邃,仿若史诗。 祭坛顶端一俊美男子盘膝而坐,高冠博带,白衣如雪,修眉丹唇,一双凤目似开似合,呼吸间火气重重,光焰如炽。 轰隆隆! 一声巨响炸开,如惊雷滚滚,无穷无尽淡金光华闪耀,璀璨明艳,宛若千日交替沉浮,奇景中心男子缓缓睁开双目,眼中苍茫广袤、波澜壮阔,似有无穷雷霆肆虐,贯穿天地,崩山裂海。 神威如狱,以太子洞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无弗远届,压迫方圆百里,天地顿时为之寂静,风云止息,万物俱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无尽宇宙深处,有黄气浩瀚,煊赫经天,跳跃而来,无数无量星河星系被抛在身后,所有阻道者尽皆崩塌溃散,化作滚滚星沙。 爆炸接连迸发,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茫茫太虚中一朵朵璀璨瑰丽的巨大烟花竞相争放,照亮宇宙永恒不变的黑暗。 莽莽太虚,苍凉宇宙,无边无际,向四维无穷远处伸展开去,千百万亿亿极兆星云星域在黑丝绒般的空间中散发着清冷寂寞的光芒。 美丽、神秘、苍茫、幽远、深邃、了无边际、浩瀚无垠、变幻莫测、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说起星空宇宙,我们总会想到很多美好的词汇,描绘它如何如何魅力无穷,但是,却没有提及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危险! 是的,危险。 混沌初开,清浊剖判,溟涬鸿蒙,置立形象,安坚南北,制正东西。开暗显明,日月在其中,光格四维,下照暗冥,万灵始生。 洪荒之时,有神有仙,天地尊崇,高高在上,有巫有妖,天地同寿,法力通玄,他们或是传道授秘,教化众生,或是争霸称雄,纵横远古。 神仙巫妖之外,另有亿万古老种族存在,它们遍布宇宙,栖息寰宇,生具绝大威能,强横得不可思议,摩弄乾坤也只是等闲。 然而这些强大的生灵族类往往并不友好,也许它们不主动攻击他人,但一旦遇上它们,实力不足者,一般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吼......!!! 一只庞大无比的兽首自虚无中探出,发出轰然巨响,犹如鳄鱼般的长嘴上鳞甲丛生,闪耀着金属的冰冷光泽,三十六只深渊似的巨大眼睛里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千百万犄角交错坐落,刺破长空。 轰隆隆!! 黑鳞覆盖的擎天巨爪覆压亿里,狠狠拍下,星河爆裂,水火激荡,紫电飞霜,破灭一切无形有形之物。 嗤! 迎着巨爪,黄色流光一头撞了上去,如同穿透一层薄薄的纸张般洞穿擎天巨爪,洞穿摩天兽首,不做丝毫停留,火光喷涌,漫过千亿里虚空,蒲刚出场的星辰终结者麟鳄就此灰飞烟灭。 金岩、冰鏊、炎噬、鲸裂......各种上古凶兽粉墨登场,星陨、冰封、焰飓、灭空......各样术法神通层出不穷,磨灭星系无数,斩断时空万重,可最终也难逃厄运,下场与麟鳄一般无二。 黄色流光一路疾驰,不知掠过几多亿亿京兆光年,渐渐的,速度慢了下来,于银河上空稍作停留,随即一头扎进了地球世界。 这已不知是第几位访客了。 嗯,或者说游子归乡,尽管目的不纯。 铛!!! 清越的钟声敲响了夜的序幕,华灯初上,绚丽辉煌,一片纸醉金迷,七彩的霓虹将魔都装点得更加的灿烂、梦幻。 沿着纵横交错的道路,穿过汹涌浩瀚的人海,向西南方向走去,渐渐的,眼前出现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萧条、荒凉的景象,脱离了繁华的喧嚣,孤寂、落后,与国际大都市、世界金融中心的繁荣昌盛形成强烈的反差。 桂林路、漕宝路、苍梧路、田林路——四条路、四面墙在繁华都市的中心地带圈出了一个六万平方米的独立世界,房屋低矮、狭小、破旧,紧密堆积在一起,环境卫生条件恶劣,生活条件低下,人口杂乱,街巷狭窄、拥挤,在城市高速发展的进程中,滞后于时代发展步伐、游离于现代城市管理之外。 谓之:城中村。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蜗居着数以万计的低收入人群,他们由村民、市民和流浪人口混合构成,而且其中流动人口乃主要犯罪群体,治安形势很严峻,土地使用也存在诸多问题,宅基地、工业用地、商业用地相互交织,非法出租、转让、倒卖,管理混乱等。“城中村”不仅影响城市的美观,也阻碍城市化进程,制约着城市的发展,已成为困扰许多城市发展的“痼疾”。 说实话,真的很难想像魔都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也存在着如此陈暗的一面,不过,再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掩盖不了背后的丑陋肮脏,再繁华似锦的盛世也掩盖不了其阴影笼罩下的落后罪恶,人是这样,城市同样如此。 此时此刻,在这个名为高家浜的城中村中,一座低矮的房屋内,呛人的烟味弥漫,暗黄的灯光昏昏沉沉地亮着。略带锈迹的铁楼梯仅容一人,上了楼左转第二个房间,一面灰白色的墙壁映入眼帘,屋子里少有空间,四季衣服和杂物摞在层层叠叠的面盆里。邻居们谈笑声,吵闹声,从板墙的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屋子里并不开灯,一张双人床紧贴着窗户摆放,上下铺床板,把窗外的景象隔成了上下两片,坐在床上抬头是高楼,万千霓虹灯的光色变幻莫测,低头看,窗下是一个堆满了柴火的院落,一个老虎灶缩在边上,七十多岁的老阿婆在往炉子里塞着碎木板,瘦瘦的身子被蒸腾的气雾包裹。 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第十六章 若火 浩瀚深邃的苍穹下,无数高楼林立,拔地而起,彼此间百千万亿七彩霓虹亮起,闪耀着梦幻般的光芒。 纵横交错的道路,构建城市的血脉和骨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妆点红尘的繁华和钢筋水泥的冷硬。 街上车水如龙,人潮汹涌,充满了无穷的活力,明亮的灯火如云霞蒸腾,编织了夜的妩媚,见证着魔都的热闹与喧嚣。 田林路,灯火通明的商业区边缘。 在辉煌盛世的阴影下,四面单薄的墙壁围成一圈,里面蜷缩着一个名叫高家浜的城中村,在黑暗中独自****着寂寞与痛苦。 这里月色朦胧,似乎包裹着一层忧伤,凄迷黯然,转角处昏黄的路灯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力地挣扎,照不破那黏稠的幕色。 靠近路边一座低矮的房屋-- 灰白色的墙壁斑驳了岁月,印有丝丝裂缝,上面挂着一件件廉价而又过时的衣服,小说报纸和杂物摞在层层叠叠的面盆里,箱子、鞋子和臭袜子安放在角落,床铺的对面是一张暗黄色的木桌,古老,陈旧。 四面都是“有声必透”的木板,每每临近晨曦、中午和黄昏,邻居们的谈笑声,吵闹声,都会从板墙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就着淡淡灯光,透过正方形的窗口可以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子蜷缩着身子躺在简陋的木床上,昏晕了过去,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二十四五左右,不过即便是昏迷之中该承受的一点也不减少半分,脸色苍白,剑眉虬结,额头虚汗如雨,嘴唇剧烈颤抖着,发出嘎嘎的牙齿打颤声。 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游走,拱起一条条食指大小的筋络,颜色深沉,只听见噗噗之声响起,钻出一条条暗青色的锁链,细看之下便会发现所谓的锁链是由无数铭文凝聚、缠绕、连结而成。 刺啦! 青色锁链轻轻一动,男子全身衣物应声而碎,虚空震荡,泛起圈圈涟漪,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将男子无声吞没。 雷霆霹雳,青华乱舞。 无穷无尽的紫色电光摇曳着长长的身子从虚无中探出,明耀如炽,千亿莲海铺展,于半空盛开,青涛如瀑,神光似水。 水火相济,龙蛇盘绕。 惟见丽日昭昭,放无量明光宝焰,天风浩荡,劫火万重,水汽渺渺,七色蔚霭,无数神龙出入云端,长尾摆动,搅拨漫天云霞。 绛阙岧嶢,连廊深迥。 杳杳胜景之中,画楼隐隐,翠房林立,亿万琼楼玉宇如一幅幅唯美画卷延展,鸾凤翩翩,羽鹤啼鸣,真乃仙家圣境。 风中有青莲宝座当空,浩气郁勃,**玉光,碧绿欲滴,映射十方万界,其花万叶,覆盖千里,蘂珠周远,中有一人。 黑发飘舞,双目微闭,浑身****,蜷缩着挺拔健硕的身子睡成一团,颇有几分童趣,呼吸沉稳,眉峰舒展,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神态舒爽,暗青色锁链环绕周身,一重复又一重。 哗啦! 锁链摇动,朝男子心脏部位涌来,一头扎了进去,青光漫漫,净如琉璃,将男子里外照个通透,但见铭文锁链蓦然崩解,侵入心脏的每一个细胞,与心脏完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自此,心脏的每一次收缩膨胀都会喷出无穷锁链,沿着全身的脉络流走,运转周天,形成贯通人体的大循环,犹如漫漫时间长河的无数支流,有点点青碧色的光辉在其间往返传递,宛若繁星般闪耀不休。 忽然间霹雳一声,雷霆万钧,轰发烈震,星河崩塌,空间炸裂,满空雷火交织中,紫电青华卷积着神光宝焰而来,随着男子的一呼一吸,落入胸口檀中穴处那深不可测的神秘漩涡,就此消失不见。 ................................................................................................ 遥遥东极,茫茫汪洋,碧波万顷,一望无垠。 水天交接处,云电交织,青炎弥空,紫华漫漫,上空乱云杳杳深处,雷霆肆虐,飞电流霜,隐隐现出巨龙狮子,争斗翻滚,震彻海天。 波涛滚滚,青云如盖,风雷怒号,电芒飞光。 腥风浩荡而起,亘古劲吹,掀起冰冷刺骨的重重碧涛,骇浪排空,直冲云霄,继而坠落,轰然炸开,伴随着无尽电光闪烁,嗤嗤作响。 轰隆隆!!! 千万道青焰流光交织着烈烈紫电从天而降,将大海贯穿,形成一方圆上千里的巨大空洞,百亿钧海水倒流,卷动风雷。 青光若火,紫电流云,顷刻覆盖整个海面,水气氤氲,电光流蹿,转瞬间不知有多少水族鱼类被灭杀一空,尸横遍野。 嗷!!! 大声忽发,天拆地裂,云烟沸涌,浊浪滔天。 俄有青龙长万余丈,犄角擎天,电目血舌,碧鳞火鬣,千雷万霆,激绕其身,喷云吐雾,游弋于海天之间,神威如狱。 吼!!! 乱云震裂,飞电穿空,紫光浩荡,连绵无涯。 但见紫狮怒目圆睁,摩天而据,青雷为鬃,紫电为鬣,周身金光万重,喷雷吐电,摇头晃脑间有亿万惊雷疯狂炸响。 狮子忿怒,神龙摆尾,彼此撕咬扑杀,争斗不休,咆哮声声,激起青涛千尺,巨浪滔天,漫过云天数百里高下。 青焰纵横,紫电横空,爆发无穷无尽的威能,焚山煮海,裂天辟地,神威赫赫,交错编织成一方瑰丽宏伟的奇幻世界。 紫狮势大,青龙渐渐不敌,处于下风,苦苦支撑,忽见青龙一个翻身摆尾,将紫狮腰肋缠住,盘绕九匝,神力逐渐加大,不住收紧。 巨狮怒极,奋力挣扎,浑身毛发皆竖,血口开张,呈威武忿怒之相,咆哮连连,声震空玄,周身燃起一层金色焰火,迸射霞光亿道,照耀十方,顿时浩宇一片金光如水,海天同色。 煌煌间只见一颗紫色雷珠自紫狮口中飞出,雷云围绕,紫电缭乱,滴溜溜转动,宝焰旋放满空,流光若火,光明如炽,宝焰缤纷,映夺一切诸虫荧光,映夺一切霓虹华灯,映夺一切星宿诸光,朝青龙狠狠打去。 蓦然间,怒雷炸裂,虚空震开,一只纤纤玉手横伸过来,中指与拇指微动轻轻捏住雷珠,其余三指张开,姿态优美,清雅妍丽,如同展翅欲飞的凰鸟。任由皓腕电光闪动,八方风云汇聚,水火迸射,指尖轻轻一撮,只听噼啪一声轻响,紫狮凝炼数百载的内丹登时粉碎,化作亿万碎屑飘散长空。 凄厉的狮吼声霎时间响彻云霄,震动茫茫汪洋大海,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失去生机的躯体从高空中砸下,荡起重重波涛,紫青色劫火自皮毛下涌现,将其燃烧殆尽,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紫狮便如草芥一般逝去。 云雾散开,显出来者身形,青丝如流瀑般散开垂下,肌肤胜雪,红衣似火,增添几分妖娆,一张宛若天人化生的俏脸上,丹唇如火,星眼流波,黛眉似刀,眉宇间凝有桀骜之色,虽亦是容姿绝代,却英武远胜须眉。 彼时天光未积,明月高悬,群星闪耀,红衣女子傲立云端,衣衫猎猎作响,刀眉入鬓,星眼含威,鬓边青丝飞扬,掌中电芒犹未熄灭,无穷水火激荡,周身威光赫赫,越发显得英气勃发,神武非凡。 青龙高昂一声,震彻虚空,围绕着女子迤逦盘旋,兴奋异常,女子轻轻拍了拍青龙的脑袋,青龙会意,深深看了女子一眼,尔后嘭的一声一头扎进茫茫大海之中,女子微微一笑,转身隐没虚空不见。 ................................................................................................ 昆仑山,又称昆仑虚、华夏第一神山、万祖之山、万神之乡、昆仑丘或玉山,乃是亚洲中部大山系,也是华夏西部山系的主干。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xjxc伸延至qh境内,全长约2500公里,平均海拔5500--6000米,宽130--200公里,西窄东宽总面积达50多万平方公里。 千峰万嶂,重重叠叠,耸入云端,高出日月,仿佛从天外飘来,渺渺云雾笼罩中,山色空漾,虚幻飘渺,妙不可言。到处是耸峙的峰峦起伏,险峻的千仞崖壁,宛若一柄柄利刃,直插云天,层层迭迭,像万千云头簇拥在一起,又如莲花盛开,玄妙异常,高峰下临深谷,幽潭傍依天柱。 苍茫雄浑,巍峨壮丽,整体如巨龙匍匐盘踞,重岩叠嶂,蜿蜒回旋,深沉厚重的古老山体,如铜浇铁铸,撑起浩浩青天。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久远的时光沉淀,仿佛渗出暗红的锈,记载着岁月的沧海桑田。 玉虚峰,位于昆仑山口东面,是一座海拔6500多米的雪山冰峰,峰顶高耸巍峨,山体通坡冻封雪裹,山腰白云缭绕,看上去犹如一位银装素裹,亭亭玉立的女子,昂然挺立在群山之上,闻名遐迩的昆仑六月雪奇观。 天高云淡,高风峻骨,万神宫坐落在玉虚峰顶,与天相接,无数琼楼玉宇错落,井然有序,红墙绿瓦,飞阁挑檐,古朴自然之中透出一股庄重的气息,道气盎然,郎朗月光斜照,宁静高雅,是那般圣洁而又神秘。 重重殿宇环绕,杳杳天光映射,一座巍峨宏伟的宫阙傲立云台,高高在上,如众星拱月,仰观苍穹浩瀚、星罗棋布,俯察峰峦如聚、云卷云舒,夫天地之大,品类之盛,盖万物之气吞山河,飘渺雄奇,森罗万象。 正是主殿,玉虚宫。 玉石构建,巍峨高耸,雕梁画栋,古雅质朴,悠然于天地之间,楼宇九重,每重为五丈之属,象征自然之景,犹若圣人有龙德、飞腾而居天位。 玉虚宫内,金阙殿上。 年轻道者玄坐于清虚浮黎碧玉座之上,顶九天烈焰紫金冠,披八宝金缕无极衣,青丝如瀑,仙姿玉容,剑眉星目,俊美绝伦。 是时虚空散开,现出一方圣境,碧霞蒸蔚,渺渺生辉,青炁如海,沧浪接天,云海翻腾间,巨龙遨游,长尾甩空,卷动风云。 茫茫青冥,太虚始上,金轮浮跃九天,中有凰鸟鸾凤之形,作飞腾状,徐徐转动,旋放无量宝焰,焕然七彩,流光若火。 第十七章 斩劫 日光煌煌,映射周天,洞彻无量虚空,其时紫气浩荡,弥漫铺展,覆压三千万万亿里,云霞涌动,翻滚蒸腾,变幻万千。 道道霓虹悬挂天际,纵横交错,流光缤纷,焕然七彩,层层云瑞舒卷,黛锁雾霁,映焕流真,如诗如画,妙不可言。 苍穹浩瀚,辽迹无涯,百千万亿兆玉带,横贯太虚,盘旋运转,玄奥不可名状,遍布莽莽寰宇,旋放着清冷的光芒。 时有巨龙穿梭云端,腾转游弋,摇摆间将漫天火光拨动,体态矫健,身姿优美,纯金眼睛迸射比千万日轮还要明亮的光,无尽云霞瞬间被照得犹如无边无际的金色鳞片,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神龙的煌煌身躯。 云海渺渺,有山脉蜿蜒起伏,延绵千百亿里,雄奇险峻,巍峨灵秀,无数珍禽异兽往来,且见鸾凤翱翔,麒麟越空。 崇山峻岭间无穷云陆浮岛萦绕,宛若朵朵莲花竞相争放,万瓣舒张,在云雾霓霞中或沉或浮,时隐时现,但见岛陆上峰峦叠嶂,壁立千仞,银河倒挂,碧海涛涛,亿万玉殿宫阙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层次分明。 --好一个无边玄妙世界。 玉虚宫内,金阙殿上,玉阶千级,高列千丈,玉阶尽头,但见琉璃宝座,神光湛湛,流莹耀火,上坐仙姿道者。 蓝瞳濯濯,下视风景如画,如火丹唇微微翘起,一丝淡淡笑意跃然脸上,美玉般洁白的手掌轻轻一招,虚空荡漾,无边胜境快速旋转收缩,转瞬间已化作一颗淡青色珠子,落在道者手心之上。 “是时候了。” 一声轻呢,道者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再出现已是星空浩瀚。 是处有时流滔滔,如泉喷涌,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无穷星河星系,或旋流无住,或崩塌攒聚,无数无量不可计数,无尽宇宙时空变幻,无量世界如海,刹那间生灭不已,众生含灵。 轰隆隆!! 青灰色的劫云自虚无中涌现,滚滚而来,堆积在一起,厚达亿万重,犹如一面巨大的伞盖,当头罩下。 霹雳!!! 一道道银色电光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摇曳生姿,就像是狂舞的蛇,肆无忌惮地游走,吞吐着璀璨耀眼的光芒,照亮天地。 目标--正是道者手中的青色玉珠。 雷,天之号令,道之权柄,威严浩大,至刚至阳,最是霸道不过,克制天下一切污秽妖邪,同时又是一种考验,是众生族类超脱原身的最后一道关卡,唯有经历过雷劫的洗礼,才能真正成就仙道。 天地不仁也好,天心慈悲也罢,这并不重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万事万物,对万类万灵来说,它都是公平的。 天劫就是最好的证明。 显然,此青色玉珠已经进化到了一个极端,再如何折腾也于事无补,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唯有接受雷劫的淬炼洗礼,补全这最关键、最重要,亦是最危险的一道工序,完成最后的蜕变。 彼时青珠世界之内,狂风怒号,云霞奔涌,青炁激荡,似汪洋大海一般翻卷倒腾,潮起潮落,冲刷莽莽群山,搅动无边风云。 无穷雷光猛电无中生有,撕裂长空,劈开云海,刺眼的电光刹那间充满了整个世界,将一切映得通明。 无数星河瞬息爆裂塌缩攒聚,旋生旋灭,时光倒错,纠结重叠,现种种不可思议光怪陆离之景,急如流水,时顺时逆。 重重云层中透出火一样的光亮,千百亿道光芒旋转着从苍穹深处落下,密密麻麻,充斥宇宙,如玉柱擎天,贯穿天地。 百千万亿朵赤色莲华徐徐盛开,如海潮汹涌,漫过无边青炁大海,一切尽数被点燃,热浪滚滚,白雾蒸腾,云气苍茫。 噼里啪啦!! 恐怖的高温融化虚空,露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黑洞,狰狞的时空裂缝纵横交错,向无穷远处延伸而去。 劫火熊熊,漫漫流淌,倒泻而下,只见无边胜境,贝阙珠宫,顿时火光大作,烟尘滚滚,光焰升腾百千万里。 嗷...... 龙吟苍茫,扶摇直上九千亿里,长尾一扭,奋力一甩,拨开无穷雷火,鳞甲哗然,倒映森罗万象,龙口大张,浩浩青涛犹如九天银河倒卷,逆流而上,与满天赤焰红莲相接,青烟袅袅,云雾飘摇。 轰隆隆! 亿万电光劈落,直击而来,避无可避,巨龙百千万亿里长躯应声而裂,鳞甲飘落,血肉横飞,黑烟如龙,升腾万里,嘶嘶有声。 吼!!! 痛极而怒,青色神龙纵声咆哮,浑身碧光闪烁,转瞬业已恢复如初,亿万鳞甲一齐张开,无穷寒气喷涌薄发,瞬间盈满了整个青珠世界,一应雷火劫难为之固结,如玉琉璃般晶莹剔透,瑰丽玄奇。 神龙摆尾,猛力拍击,罡风浩荡,一切虚空轰然粉碎,无数碎片飞舞,飘然四卷,时空扭曲交错,光影幢幢,一时间不能视物。巨龙长躯盘曲,纵身向上一跃,化作青光一道,破界而出。 青色玉珠几乎超脱原身,成就地仙道果,浩瀚渊深,造化玄妙,几近大宇宙之身,威能何等强横,此等法器孕育的元灵道胎,自然神通广大,道法通玄,对付第一波天劫当然不在话下。 劫云滚滚,缓缓转动,无穷电光霹雳,神威如狱,无数大银河状星团无声无息崩塌,化作星沙流淌,洋洋洒洒,如雪片纷飞。 只见流光一线,刺破亿万重苍穹,冲入劫云之中,现出巨龙真身,目射青雷紫电,口吐九色劫火,东奔西走,辗转腾挪,往来其间不知几千万亿兆光年,青色长尾摆动,横扫雷霆万钧。 阴风怒号,烈烈吹拂,恰似星天散乱,宇宙崩坏,重重劫云塌了半边,青珠元灵顿觉浑身冰冷刺骨,举步维艰,知道这是赑风作怪,默运真力,鳞甲次第张开,无穷纯阳道火透体而出,将之驱散磨灭。 世间修道之士,所求者无非长生不死,万劫不磨,常伴至真妙道左右,然想要臻入此境,绝非易与之事,修道九境,一境九返,一返九劫,方才渐渐入微通玄,法力无边,超拔天地,永脱轮回。 是故仙道最贵,却也曲折,劫难重重,全凭一颗不染道心护持,唯有天道苍茫,无始无终,无衰无变,亘古常然。 太虚渺渺,电光如燃,千百万亿乃至无数无量不可计数宇宙时空炸开,光霞腾沸,周天欲炽,将浩瀚寰宇内一切景象淹没,即使以元灵青龙之能一时之间也未能反应过来,被煌煌宝焰包裹。 俄顷,只见无穷青气滚滚翻卷,波涛汹涌,现出一道伟岸身影,却是形容颇为狼狈,古朴雄奇的苍青犄角已然折断,鳞甲与血肉横飞,露出森森白骨,浑身更有雷光劫火缠绕,熊熊燃烧着。 高天之上,时流滔滔,宇宙如眠,青灰色劫云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笼罩不知几千万亿亿京兆光年,无数青雷紫电如雨,摇曳着百亿里光焰洒落,一方一方时空宇宙无声湮灭,光线絮乱,虚空崩塌。 真火漫漫,奔涌澎湃,如青玉琉璃,如汪洋波涛,自青色巨龙那纯金色双目中横流而下,喷涌激射,源源不绝,须臾间汇成火海无边,席卷十方,兀自汹涌不休,掀起重重惊涛骇浪千万亿里高下。 奋鬓昂首,鳞甲纷张,如奇峰倒竖,如玉柱擎天,哗然似潮汛,颈下七十二片逆鳞参差交错,摩动时锵锵作响,百千万亿里长躯四周有无穷无尽星空世界流转、环绕,旋生旋灭,无始无终。 彼时电光如聚,青炎滚滚,相斗正酣,道者长身玉立,手持玉珠,嘴角嗔着淡淡笑意,神态从容,劫雷自厚厚云层之中劈落,声震空玄,闪耀铮鸣,连绵击在青色玉珠上,却不染道者分毫。 无数黑洞飞旋转动,一切时空皆为撕裂吞噬,无尽虚空如镜子一般破碎,数以千百万亿极计的时空碎片洋洋洒洒,好似飘雪纷飞。 嗡嗡嗡!!! 玉珠微微一震,周遭蓦地浮现出一条条奇异铭纹,纵横交错,彼此勾连,苍茫、荒凉、古老而又沉重,似乎在诉说着时光的奥秘。 轰!轰!轰! 浩瀚电光汹涌而来,爆发出剧烈的颤抖,撼动了整个苍穹,在到达玉珠之前似乎经过了冗长岁月的跋涉,一点点衰退。 这是时光的力量。 一个完整的世界,时间是最基本的元素,世界因它而生动神气,日月行于周天,星辰照耀千古,大地上筑起高大的城墙,碧海中升起巍峨的山峰,湖泊干涸枯竭,森林变成沙漠,万物化作尘土。 --桑海沧田,是创造,亦是毁灭。 三尺七寸,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实际上却相隔着千万年的苍茫岁月,穿越如此漫长的光阴,雷劫的力量不断被消弱、缩减、腐蚀,剩下不到百分之一,对青珠世界而言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 天道有感,司应运化,浩瀚磅礴的神力轰然爆发,乌云翻卷,渐渐有血色弥漫,净如琉璃,纯阳无极,加持天劫神威,其中隐隐似有龙盘蛇绕,游弋穿梭,鳞甲哗然如巨浪奔涌,紫电青雷,赫赫威光。 砰砰砰!!! 青龙元灵被强行压回玉珠,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陈述着一个残酷的现实,一种无可抗拒的强大,令人窒息的绝望,它挣扎着想要逃走,奈何道者的如玉素手坚若真刚,不动如山,此举无异于蜉蝣撼树。 嗤--- 一声轻笑从道者嘴角溢出,似嘲讽,似指责,似安慰,在滚滚惊雷中竟清晰如许,甚至压过了这响彻寰宇的雷声。 左手微抬,五指并合如刀,朝虚空轻轻一斩,轻描淡写,惬意悠然,如仙人指路,不带一丝烟火气,飘然若神。 天地俱寂,宇宙默然,时间也仿佛忘记了流转,唯有上空的变化不曾停止,雷云无声无息裂成两半,无形无质的力量风卷残云般将漫天电光龙蛇搅成无数玉屑,浩浩天风拂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刚完成升级的雷劫还未作用就这样戛然而止。 第十八章 道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合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於上古而不为老。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是无名,是无形,是无物,是无象。 昆仑山,玉虚峰。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中镶嵌着几颗残星,时隐时现,大地上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层层云彩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红色。 俄顷,淡红色加深,透出火似的光。 遥望东方,天空越发的红了,在天地的最东边,红得最浓,最艳,好像正燃烧着熊熊火焰,而且在不断地蔓延扩大。 就在这一刹那间,那红绸帷幕似的天边拉开了一个角,出现一道亮光,是那样的耀眼璀璨,煌美之极,太阳的一条弧形的边,映入眼帘,并努力地上升着,渐渐变成了一轮红日,就像是刚刚从铁炉里夹出来的一块烧得通红炽热的铁,喷薄出千百万亿道光华,把周围的红绸帐幕撕得粉碎。 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彼时天风拂来,云烟四散,重重叠叠的峰峦在轻舒曼卷中变幻,镀染上莹莹金边。 充塞天地的山岚正在不住的蒸腾翻涌着,便似是那汪洋大海一般辽无际涯,在这不断飞动变幻的廓潦云海之中,正有万座苍秀的峰屿任这排空而来的云潮奔涌冲刷只是在那里岿然不动,在这漫天云岚的簇拥下,这浮动在云海之上的万山便似那传说中海外的瀛洲仙岛一般如真如幻。 玉虚峰顶,宏伟的万神宫落静静沐浴在天外射来的纯净日光中,通明熠熠,闪耀着圣洁的光华,美得令人窒息。 云海之上有道者玄立虚空,宝冠天衣,看乱云飞渡,看峰屿沉浮,任凭高山上的泠风飒飒吹衣,风姿琉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天风浩荡,云卷云舒,昊日行空,洒下灿灿金光,天地间忽有一道飞虹妍丽,自东边迤逦而来,划破长空,分裂云海。 “给。” 道者清冷的蓝瞳氲开一抹淡淡的温柔,屈指一弹,一缕青光绽放,落在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心上,化作一颗青色玉珠。 “谢了,师兄。” 一位绝色女子自横空的虹光中娉婷走出,与道者并肩而立,黑色的秀发,红色的衣裳,气质英武,面容皎皎,真是天仙美貌。 青丝如瀑,红颜似雪,下视天地蓬勃,万物从沉睡中醒来,玉冠天衣,猎猎作响,静看云气翻涌,霞光万道,荡千军。 ................................................................................................ 贵州安顺,关索岭太子廓。 太子洞内,祭坛之上,玉面男子盘膝而坐,凤目微闭,神态沉凝,四周有淡淡金光流转,宛若玉带横陈,又似金绸浮动。 伴随着男子悠长稳健的呼吸,风云自生,苍吟漫漫,万千龙蛇穿梭游走,淡金色的透明身躯熠熠生辉,乃是太阳真火凝结,沿着鼻窍源源不断涌入男子体内,然后被凝炼,滴入神池,泛起圈圈涟漪。 功行周天,真元运转,俊雅男子顿时浑身毫光四射,神威赫赫,不可逼视,天青色的血液中有亿万金丝交织,熠熠生辉,汩汩而流动,如山间石上清泉潺潺,带着一种玄妙难言的天地韵律,令人迷醉。 心守于一,清虚宁静,一点灵光不灭,照见本性虚空,照出真实自我,神摄于外,出入青冥,揽胜山河日月,感悟自然造化,虚实结合,动静相对,矛盾而又统一,向男子阐述着天地运转、万物生灭的美妙。 高天上朝阳似轮,灿烂生辉,映射长空,无量太阳真火喷薄,浩浩荡荡地向关索岭滚滚而来,如同巨龙游弋,又似长河倒悬。 关索岭一带的气温迅速上升,热浪蒸腾,犹如一个大火炉,哧哧地往外不停地冒着热气,空中扭曲的波纹清晰可见。 男子双手结印,樱唇微张,轻轻一吸,方圆千百里的真火刹那间被吞噬一空,仿若鲸吞虎噬般,而后又被填满,如此这般,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一个, 两个, 三个······ 无数的铭文从虚无中涌现,数以千百万亿计,散发着古老、神秘、尊贵、霸道的苍茫气息,环绕着男子徐徐转动,方圆四五千丈之地瞬间出现了融化的迹象,条条熔浆就像蛇似的朝四面八方蜿蜒流淌。 嚓--嚓--嚓!!! 声音清脆,而又富有节奏,不绝于耳,但见俊美男子的额头突然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隙,继尔向下极速蔓延,脖颈双手,转眼间便爬满了全身上下,整个人好像是一个裂纹密布的瓷器,随时都会彻底崩坏,支离破碎。 神奇的是肌肉竟呈金色的晶体状,纹理组织细密,层层叠叠堆积了不知多少层,骨骼晶莹剔透,宛若碧玉雕琢而成,绽放莹莹神光,空气中有淡淡香气弥漫,若隐若现却又无孔不入,如馨似兰,令人心神陶醉。 金肌玉骨! 仙家道胎的一种,是修道长生路上必经的一个阶段,受修道者自身的真气法力日夜温养、淬炼,去芜存菁,渐渐超脱肉体凡胎的范畴,向真仙之体转化,散则成气,聚则成形,神形俱妙,与道合真。 古朴深奥的秘文停止转动,沿着条条裂缝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就像是闻到肉味的饿狼欢快地扑来,依附在玉骨上化作肉眼难辨的龙蛇,似流水般游走不定,渗入细胞内凝结成千亿晶核,犹如一颗颗小小的太阳。 吟!!! 仿若亿万神龙怒吼,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男子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有神秘图案浮现,咋一看就像是太阳图腾,古老苍茫,原始神秘,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是由无数鸟状图纹组合而成,运转间散发着不可度测的气息。 无穷无尽的精纯真气喷薄而出,在男子头顶汇聚,翻滚涌动,顷刻凝成一轮淡金色的日轮法相,徐徐转动,嗡嗡有声,日里隐隐有远古三足金乌之形,栩栩如生,展翅啼鸣,清冽空灵之中带着桀骜不驯,高高在上。 男子嘴角微微上翘,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看着上方的法相,心中升起万般玄妙难言的滋味,肉身、法相、昊日,三者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那是一种宛若血脉相连般的感觉,深远宏大,渊不可测。 这种感觉,或者说悸动,自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蜇伏在身体的每一处,对日光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吸引他,在呼唤着他,仿佛他本身也是它们中的一份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终于有一天,轰然爆发。 就像深埋于地下的种子,默默蜇伏着,等待着,积蓄力量,等待来年春雷炸响,破土而出,生发萌芽,成长为参天巨树。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时未有天地,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青无黄;无南无北,无柔无刚。 无覆无载,无坏无藏;无贤无圣,无忠无良;无去无来,无生无亡;无前无后,无圆无方,百亿变化,浩浩荡荡,无形无象,自然空玄。 穷之难极,无量无边;无高无下,无等无偏;无左无右,高下自然。太初之先,唯道集虚,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而生。 道是宇宙的本源,是万物的始基,是超越时空、空间、轮回等一切的无限本体,它生于天地万物之间,而又无所不包,无所不在,表现在一切事物之中,故而万物近道,天地有道。 正所谓道法自然,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皆为道体。 而不同的事物所承载的灵明道性自然是千差万别,表现出来或是心性智慧,或为根骨资质,就例如:有些人理智、坚定以及冷酷,拥有着一个修道者最需要具备的素质,是天生的修道种子;有些人血统高贵,肉身强悍,与天地元气相契合,修炼速度快绝,旷古无双。 道体之分,自上而下,纵列五阶,元始、无极、纯阳、先天、五行,宛若金字塔般等级森严,每时每刻都有新的诞生,而每时每刻又都有旧的消逝,无穷无尽,难以计数。 俊美青年的体质乃是九阳道体,属于五行道体之中的火灵道体之一,金肌玉骨,天生与九天昊日存在着玄妙感应,能够源源不断汲取太阳真火来修炼,化身天地烘炉,熔炼万物,练到极至可逆转生死,长生久视。 振天专以广扫,鼓九阳之洪炉。 呼翕九阳,抱一含元,引新吐故,云饮露飡。 九阳者,炎阳、炙阳、炽阳、白阳、青阳、紫阳、玉阳、衡阳、景阳,分别对应修道前三境,凤初、琴心、晖阳,层层递进,神威无量。 以指轻弹日轮,出玻璃之声,日轮微微颤动,旋放宝焰满空。 青年正处于琴心四转,打通九阳道体第八重道域,凝炼出衡阳法相,进一步开启九阳道体的无限宝藏,脱胎换骨,得道长生。 第十九章 日常 似水流年,红尘万丈。 聚散无常,起落不定,这便是人生。 人生是一场修行。 可是修行的是什么呢?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在如今物欲横流,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里,不知多少人被名利的浪潮淹没,为了所谓的财富、权力以及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削尖了脑袋往上挤,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乃至灵魂。 往往到头来事与愿违,一切成空。 修行无关宗教,不分你我,唯心尔,或夫观天地,俯察万类,或追名逐利,鲜衣怒马,或持锄弄田,粗茶淡饭,只要守得住本心,不迷失自我。 生活是最本真的,修行亦是无须讲求形式的,一刻接一刻的觉察情感、思想、言语、行动、念头即是修行。 看淡世间沧桑,内心安然无恙。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爱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魔都,天骄学院。 朝阳初升,挥洒霞光万道,天地同色,一片金光如水,淡雅清幽的天骄学院在璀璨琉璃的日光照耀下灿然生辉,增添几分庄严圣洁。 绿叶上,花瓣间,凝有晨露亿万,圆滚滚,滴溜溜,晶莹、洁净、透明,迎着旭日缤纷闪耀,五光十色,似水晶,似玛瑙,映出朝阳的华彩。 晨风习习,送来花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清爽宜人,颗颗露珠就静静地贴在青草的怀里,编织着晨起的梦,也许是梦醒了吧,还是耐不住那氤氲的温暖,有些晨露在绿草的舞蹈中悄然滑落,无声润入了大地。 学院后山,镜心湖上,薄薄轻雾袅袅升起,烟云缭绕,笼罩整个湖面,金色的日光倾泄而下,穿过烟霭铺满整个湖面,如同金色绸缎一匹。天风拂来,泛起圈圈涟漪,水波荡漾,细浪跳跃,碎金粼粼,波光潋滟。 岸边杨柳依依,迎风飘摇,婀娜多姿的柳丝如同少女洗过的秀发,在波光倒映中徐徐舞动,婆娑曼妙。 尔时,一条轻舟从柳荫深处摇出,与寻常的乌篷船一般无二,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一位高大俊美的青年人迎风立于船头,淄衣散发,清容如水,眼中流动着自信的神采,看烟波飘渺,日光倾城。 天际风云变幻,云卷云舒,时散时聚,或是骏马奔腾,或是龙腾虎跃,又或是峰峦叠嶂……演世界万象,藏造化玄机。 一切似乎都在等待他目光的无声采撷。 随着日头渐高,天骄学院也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嬉笑打闹,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学生公寓,凤凰苑。 陈长青正在和宿管阿姨卖萌撒娇,嘘寒问暖,可谓好话说尽,奈何阿姨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坚决不为所动,眼睛死死盯着左边都不带眨的,但每当陈长青想要偷偷溜进去的时候却总是被逮个正着,好不郁闷。 瞥了一眼莺燕环绕而又不解风情的太一,陈长青的心情就更加郁闷了,我费尽口舌还被拒之门外,您老倒好,什么话都不说就径直走了进去,美女如云,众星捧月,这待遇也太了吧,这个看脸的世界啊,唉······ 恰逢周末,是个放松的好机会,林夏薇提议出去逛逛街,听说国际时尚中心最近推出很多新品,闺蜜们纷纷表示赞同,就连吴梦雅也不例外,看来对于女人来说逛街真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女神也不能幸免。 当然了,护花使者是必不可少的。 陈长青对此表示很苦恼纠结,据他的所见所闻,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陪女人逛街,无数前辈们早已用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真理的残酷,然而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啊,当然也没人在意他的想法,至于太一,即不同意也不反对,因为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女生们就当他默认了。 不一会儿,就见吴梦雅和林夏薇等女联袂而来,刮起一阵撩人香气,幽幽渺渺,不是脂粉香气,是淡淡女儿香,容颜清丽,衣着时尚,裙裾飞扬,如雪似玉的肌肤映着阳光闪耀千万种琉璃的光泽,好不诱人。 看了一眼像磁铁一样吸引无数妙龄少女的太一,又看了一眼还在和宿管阿姨理论一脸苦瓜相的陈长青,林夏薇、杨菲、陈静怡、凌雪和李玲五女不由得笑出声来,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吴梦雅眼中也泛起丝丝笑意。 听到林夏薇她们调侃也似的笑声,陈长青讪讪一笑不再纠缠,立即跟了上去,而太一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在众女身边,款款而行,风姿琉璃,留下一群犹自不甘、羡慕嫉妒的美女眼巴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坐落于杨浦区的魔都国际时尚中心是继美国纽约、法国巴黎、英国伦敦、意大利米兰和日本东京全球五大“国际时尚之都”之后的全球“第六时尚之都”,其被定位为国际时尚业界互动对接的地标性载体和营运承载基地。 世界五大“时尚之都”代表机构都入驻魔都国际时尚中心,该中心将具备时尚多功能秀场、接待会所、创意办公、精品仓、公寓酒店和餐饮娱乐等六大功能;是魔都乃至全国设施最完备、配套最齐全的专业秀场,也是世界顶级品牌的发布首选地,魔都国际服装文化节、魔都时装周主场。 看了又看,试了又试,六女沉浸其中,乐此不彼,什么矜持啊,什么淑女啊,什么女神范,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是苦了陈长青了,身上大包小包挂了一大堆,拎包神马的太一会做吗? 而且就算他答应女孩们也不会答应,谁叫他长得好看,这种粗活当然由陈长青来啦,不过她们试衣服时可谓福利满满,看得陈长青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口水都要快流出来了,也算痛并快乐着。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众女察觉腹中微空方才不继,决定就时尚中心所属的餐厅就餐再说,逛了两三个小时陈长青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腰酸背痛,几乎要累趴了,一双脚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似的。 最悠闲的要数太一,什么都不要做,负责美就行了,犹如行走的画报,偶尔试一下衣服,把小姑娘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时尚餐厅,太一一行八人围桌而坐,点了十七八个菜后就聊开了,林夏薇五女有说有笑地聊着大扫荡的乐趣,吴梦雅则在一旁静静听着,纤丽淑婉,气质高雅,,右手边是太一,再过去是陈长青。 太一施施然坐着,神情淡泊平和中略带点慵懒,看向林夏薇、杨菲、陈静怡、凌雪和李玲等人的淡金色眸子里似有波光氤氲,周身散发着闲适优雅的气息,虽其中参杂种种秘不可测的玄妙。 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不多时餐点陆续上来,众女默契般停止了交谈,纷纷举箸轻夹,朱唇微张,细嚼慢咽,一个个就跟古代大家闺秀似的,端庄优雅,不复之前的豪迈,而饭菜似乎很合陈长青的胃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狠祭自己的五脏庙,太一也比往日多吃了几口。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走进了一家名为静雅轩的茶馆,清幽优雅的环境,古典精致的庭院风格,名人的真迹字画,古筝悠悠、茶香淡淡,茶客们或轻声闲聊或安然品茶,安逸宁静,宛若闹市中的一方世外桃源。 “美女们,我今天带回一包极好的黑茶,叫黑玫瑰,大家尝尝啊!” 众人刚刚坐定,就听到一个优雅成熟的女声杳杳传来,转头便看到两位绝色丽人出现在门口处,向他们款款走来。 当前那位身姿高挑,曲线跌宕起伏,如云秀发高高盘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充满古典韵味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星辰般的秋水长眸,顾盼之间眼波流转,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蛾眉远黛,琼鼻丹唇,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似花树堆雪,环姿艳逸,说不出的风华绝代,道不尽的风情万种。 正是茶馆老总徐丹晨。 另一位美人同样的身材高挑,同样的高雅华贵,面容清丽秀雅,双瞳剪水,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美若芙蓉出水、清若姑射仙子。鸦黛似的青丝自然垂落,一袭湖绿色的无袖长裙,尽显清新自然,空灵轻逸,两条粉嫩素白的玉臂裸露在外,冰肌莹彻,光滑细腻,不可方物。 美女总是和美女交朋友吗? “呀!晨姐,你来了。” 林夏薇一跃而起,乳燕投林般扑进前边那位美人怀里,小脑袋在美人那丰满高耸的双峰上蹭啊蹭的,波涛汹涌,呼之欲出,看得众女目瞪口呆,陈长青更是眼睛都直了,心中嗷嗷狂吼,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不得冲上去以身代之,太一见了也不由眉眼微挑。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还不快给我介绍一下。” 徐丹晨摸了摸林夏薇的小脑袋好笑道,看向太一的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闪耀着惊艳的神色,身旁的美女也是盯着太一直看。 嘿嘿,事实又再一次证明了太一的魅力。 通过一番简单的介绍,众人也算认识了,林夏薇和美女老总徐丹晨两家是世交,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一直以姐妹相称,另一位美貌丝毫不逊色徐丹晨半分的大美人则是美女老总的知己好友,绾青衣。 洗杯、煮杯、泡茶、闻茶、品茶,一道道不紧不慢的程序下来,通过美女老总白玉般的小手、宛如舞蹈般优雅轻盈的茶艺动作,黑玫瑰茶呈现在众人面前,一种浅浅的清香浸入鼻中,抿一口,淡雅的甜味沁人肺腑。 茶清香甘甜,环境清幽典雅,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聊开了,气氛融洽,轻松愉悦,霁风朗月,众女相谈甚欢,言笑晏晏,女生特有的笑声时不时轻轻地娇柔地散发出来,如同悠悠茶香一般弥漫在空气中。 也许,这就是一种快乐与幸福! 对于快乐与幸福,世人从未有过统一的定义,也许只是一杯简单的茶,无味却解渴;也许只是一首无调的歌,简单却舒心;更也许只是一个平凡的词语,并无过多的修饰与内涵,假若你感觉到了,那一定就是了。 黑玫瑰茶,在轻言细语的交流中慢慢品淡了,但诸女的谈性却更浓了,感情也愈发亲近深厚,仿佛交往已久的好闺蜜,女人的交情就是如此的难以理解,也很简单,只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很快就能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因此,吴梦雅和林夏薇六女决定整个下午就呆在这了,因为她们还有好多话要和徐丹晨和绾青衣说。 陈长青对此无话可说,看了看依然兴致勃勃的八个大美人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幸福的微笑。 太一倚着描金绘彩的门扉若有所思,庭院里草木葳蕤,绿波荡漾,天上日轮斜照,流金遍地,阵阵清风拂来,吹起他的头发衣角,吹皱了他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高远,沾染了些许红尘之气,多了几分亲切。 第二十章 心动 日光倾城而下,时光摆上的印记在身后层层腐朽。 流年,在等谁的相濡以沫…… 悠长岁月平静,无事亦是蹉跎…… 时间,就像指间的砂,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一转眼美好的周末已成过去,成为了回忆,在岁月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静静凝望世界宏伟的背影,渐行渐远。 日新月异,这是魔都给所有人的印象,每天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叫人应接不暇而又深深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 好似一部小说,轻轻翻开一页,又是新的内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萧紫依一个人静静站在黄浦江畔,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流向远方,水面上无数船只往来交错,七色霓虹缤纷闪耀,异彩纷呈,仿佛给黄浦江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华美纱衣。 对面是东方明珠、金茂大厦、魔都中心、魔都环球金融中心、正大广场等魔都著名地标景观,身后一字排开是由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壁式等52幢风格迥异的古典复兴大楼,煌煌灯光下,一座座犹如水晶宫似的。 万千摩天楼宇鳞次栉比,绽放的光芒冲霄而起,宛若云彩舞动,又似银河泄地,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灯红酒绿,一片纸醉金迷,灿烂的灯光与柔和的夜色交相辉映,亦真亦幻。 变化好大啊,完全认不出来了,想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光景哩,人们常常说物是人非,而照如今看来,是人非物也非。 犹记得,当年就是在这巧遇师尊,被师尊的绝世容光所吸引,惊为天人,冲上去死死抓住师尊的衣角不放开,而师尊也似被震惊到了,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自己,既明艳无伦又带着一点点的可爱,十分有趣。 一眨眼,十几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当初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摇身一变,风华正茂,亭亭玉立,让人不由得感叹时光的魔力。 现今想起与师尊的初次相遇,依然忍不住嘴角上翘,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铭心。 左手在围栏上轻轻摩挲,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沿着手臂传递到四肢百骸,深吸一口气,凉爽清朗中夹着淡淡的湿意,依稀是记忆中的味道,很亲切,也很舒服。 砰!砰!砰! 剧烈的跳动蓦然敲响,如擂巨鼓,是道心在蠢蠢欲动,向女孩发出模糊而又真切的呼唤,玄妙难言,那是一种莫名的渴望和兴奋,是心灵的悸动,不由自主的,思绪无边无际蔓延开来,心神恍惚却又深感滚烫热切。 日月星辰,山河湖海,红尘万丈,世间种种大化迁流、哀乐悲欢、是非成败、兴亡离合之景象一一闪过女孩的脑海心尖,急如流水,奔走如马,旋生旋灭,无数念头纷乱丛生,似有无穷魔力般吸引着她。 正是琴心五转之第三转--心动。 此为修道的第一个危险阶段,心灵开始出现悸动,一刻不得安生,对真意迷茫,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充满了诱惑,像魔鬼一样蛊惑你,感情更加澎湃,心灵更加火热,一不小心就会道心崩溃,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心欲动而神不止,身欲行而识不分,魂欲出而魄不蜕。 每一个心动期的修道者的人生就是一本演绎人世间悲欢离合的书,这就是人生的境界,也是感情的宣泄,这就是心动。 萧紫依随即反应过来,默运真诀,灵台顿时一片清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琴心三转初现,一时不察,为阳魔所乘,道心蒙尘,关索岭为此而灰飞烟灭。 修道,修的是真元法力,是身,更是心。 红尘试炼便是为这般。 莲步轻移,融入茫茫人海,女孩随着人潮渐行渐远,心守于一,如如不动,任凭翻腾的神思尽情发散出去,捕捉那无处不在的红尘俗念。 一动一静,相反而又统一,静是相对于动而存在的,没有动,便没有静。 细细体会动静之间的动人与美妙,道行渐深。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又是新的一天。 拎着lv的年轻白领从地铁站嘈杂的人群里用力地挤出来,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飞快地冲上台阶,捂着鼻子从衣裳褴褛的乞丐身边翻着白眼跑过去。 写字楼的走廊里,坐着排成长队的面试的人群。 外滩一字排开的名牌店里,偶尔一两个戴着巨大蛤蟆墨镜的女人用手指小心地拎起一件衣架上的衣服,虚弱无力,如同摸到毒药一样只用两根手指拉出来斜眼看一看,在所有店员突然容光焕发像借尸还魂一般想要冲过来介绍之前,突然轻轻地放开,衣服“啪”地荡回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衣架中间。 而一条马路之隔的外滩对面的江边大道上,无数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正在拿着相机,彼此抢占着绝佳的拍照地点,用各种口音大声吼着“看这里!看这里!” ——如此情景,魔都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中山北一路803号,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 “老爹,听说你们总队最近来了个高手,是不是?!” 一支队队长萧遥刚一屁股坐在办公室靠椅上,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如击玉罄,清越爽朗,令人一听就很有好感。 但是萧队长却很头痛,双手按着太阳穴揉了几下,嘴角抽动,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来了,宝贝女儿你就不能...... 哐当! 还未等萧队长感概完,办公室的大门就被强行撞开,一个紫色身影裹着一阵香风冲到案桌前,用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萧大队长。 好吧,败给你了。 就连身经百战、威武雄壮的萧大队长都觉得女儿的眼瞳实在太亮,忍不住将视线稍微别开一点点,不敢和她对视。 十五分钟后,一辆红色的福克斯像匹野马似的横冲直撞闯进了天骄学院的校园,来势汹汹,车门打开,走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清丽而又英气。 “美女,需要帮忙吗?” 女孩正为忘记向父亲问清楚情况而懊恼的时候,前边传来一个有点沙哑而又柔柔的男声,心中一喜,抬头一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如丝,如柔曼,如天边的云朵,半长不长的黑发随风飘动,映着日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如水,如清泉,如夜空的繁星,清澈明亮的黑瞳波光潋滟,温润得仿佛要把人融化了一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看极了。 五官清秀俊美,轮廓优雅柔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简洁干净的白色衬衣,气质高雅,温润如玉,宛若久经古典文学熏陶的真正学者,浑身散发着现今这个浮躁社会少有的儒雅风范。 嘴角微翘,如同一轮新月,嗔着淡淡的笑容,很干净,很舒服。 “你认识太一吗?”嗯,她向来就是这么直接。 “他呀?”释然中颇有揶揄的意味。 自太一和陈长青转入天骄学院的这段时间以来,不知掀起多少疯狂骚动,上至不惑之年的贵妇人,下至青春靓丽的女孩,无一幸免。 就连同为男性也被他的美貌所俘获,记得有人曾在校内论坛发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概,结果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想必眼前这个女孩也是为一睹太一的绝代风华而来。 “不认识?那算了。”女孩打算走人了。 “认识,怎么不认识,试问整个天骄学院有谁不知道太一同学的。” “咦?!他这么有名吗?”女孩诧异道。 “呵呵,何止是有名这么简单。” “那你带我去找他吧,我有事着急找他。” 当然是有事啦,不过没事也没关系,我了解的。 “非常荣幸。”俊雅男子好笑地看着这个有些迫不及待的女孩,嗯,他也一向这么直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校园里的学生大多十九岁,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天骄学院这群闲得蛋疼的俊美男孩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孩,自然生出上去搭讪的冲动和想法,只可惜,佳人身边已然没有他们的位置。 音乐舞蹈学院,三楼左转,最后一间。 青丝飞扬,裙裾飘摇,林夏薇、杨菲、陈静怡、凌雪和李玲等十四五个女孩随着悠长绵远的华夏古典乐曲翩翩起舞,动作轻盈,身姿曼妙,恍惚间宛若置身于天上仙境,仙乐迷离,仙子婆娑,妙不可言。 陆无霜围着她们慢慢走动,时不时摇头点头,很专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在她身后陈长青和一大群女孩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偶尔咬咬耳朵,说着悄悄话,不时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 窗棂旁,太一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望着曼舞的夏薇等人的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吴梦雅就静静站在他身旁,静静看着他,一样的白衣如雪,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氲开重重琉璃般的光芒。 这便是紫依和太一的第一次相遇,宿命似的相遇。 他在看她,她在看他,而她也在看他。 彼时正值春天的末梢,莺飞草长,繁花盛开,一阵带着凤凰花香气的春风习习拂来,温柔得仿佛像情人的呼吸。 碧水在春风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一双燕子刚刚从凤凰木上飞出,落在窗边,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紫依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欢快得就像这燕子,欢快得简直就想要飞起来一样,心里甜甜的。 仿佛心有灵犀般的,这时太一回头看了一眼。 是什么最温柔? 是湖水?是春风?还是这人的眼波? 太一微微皱眉,有些奇怪。 女孩却已移开视线,不敢看他,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早已没有了规律,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胸膛似的。 心动,又见心动。 此心动,又非彼心动。 虽同样的热切滚烫,奇妙无比,充满了无穷的魔力。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时阳光正好,春风绵绵。 你出现在我眼前,唯美如画。 我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只有你那惊艳了时光的绝色容颜! 有时候一瞬间,就是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 约定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短短的一瞬间却恍若过去了千百年之久。 “紫依姐?!!!” 女孩顿时如梦初醒,闻声望去,看到的是一张惊愕的英俊脸庞,眼睛瞪得老大,咧开的嘴巴能吞下一个鸭蛋。 “哦,原来是长青啊~~” 故意拖得老长的尾音,充满了明显的调侃意味,萧紫依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看向陈长青的目光中笑意盈盈。 呵呵,差点把你给忘了。 “是......是我。”长青感觉嘴角僵硬得厉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错嘛,看你这小日子潇洒的。” 紫依拍了拍陈长青肩膀,揶揄笑道。 长青表情一囧,满脸苦笑。 这时候舞也跳完了,女孩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就连陆无霜也是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 “长青,你们认识?” “难道是你姐姐?” “不会吧,长青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姐姐?” “也是,相貌相差太大了。” “难说,也许长青是后妈生的。” “呃,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 ...... 面对众女像打了鸡血两眼放光的模样,陈长青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想拒绝,而又无从拒绝。 每每想起和紫依的初次见面,长青都有种掩面痛哭的冲动,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是他心底永远的痛,是...... 咳咳,言归正传。 两个月前,他接到通知,说是要他到侦查总队报道,他当时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要知道魔都的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在全国范围内都是赫赫有名的,每一任总队长都是一个传奇,是他永远的偶像。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兴奋得连翻一百零八个跟头,打爆了四五个沙包,然后骑上陪伴自己多年的伙伴--凤凰牌自行车,直奔中山北一路803号而去,一路使劲地蹬,洪荒之力压都压不住。 正当他办完所有手续穿上制服得意不已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姑射仙子般的年轻女孩,风姿端丽,眉目如画,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间眼波流转,那一刻他脑海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怒吼-- 真tm的漂亮! “小帅哥,新来的?” 呜呜,女神主动搭话,还是人生头一次啊,难道哥要走桃花运了,陈长青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已经开始有些胡思乱想了。 “是......是的。”嗯,紧张得嘴巴都有点打结。 “功夫怎么样?”貌似饱含期待。 “啊咧?” 这神马展开,也太直接、太深入了吧,难道现在的女生都如此奔放吗?好难为情啊,人家还是处男的说。 “我是说你的身手如何,作为战斗在第一前线打击犯罪的803成员,没有一身好功夫可不行。”看见陈长青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女神果断开口,这熊孩子,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啊!哦,你说的是这个啊”陈长青大囧,讪讪道。 “不然咧,你以为是什么~~”女神直接赏他一个大白眼。 “没,没什么呀。” “别废话了,到底行不行?” “行!当然行了,怎么会不行?!” 长青拍拍胸脯道,声音坚定,态度坚决。 这时候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能认怂啊,在女神面前别说行了,就算是真不行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那咱们练练?!”哇,女神的眼睛好亮,好闪! “ok!”陈长青难得拽一下洋文。 但是很快地,长青就为他的草率付出铭刻一生的惨痛代价,据内部消息说那天下午陈长青是被抬着出去的,还因此请了好几天假。 当他再次回到总队时才知道这个看上去美若天仙的女孩就是萧队的宝贝女儿,他不是第一个被虐的人,在他前面已经有诸多总队的前辈高手惨遭毒手,但也不是最后一个,因为她已经向魔都武道界发起了挑战。 得知此事,长青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魔都武林从此多事,犹如平静的湖水投下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而且并无停下的趋势,今天谁谁谁打赢哪个成名许久的大人物,明天谁谁谁又败在哪个前辈高人手下。 沉寂百年的华夏武林,终于迎来了崛起的契机。 紫依无意间竟做了件好事呢。 现在又一次碰到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女武神,陈长青的小心脏啊,就哇凉哇凉的,手心里直冒冷汗,生怕再被拉去练练。 “我有那么可怕吗?放轻松,这次不是来找你的。” 看着陈长青那颤颤巍巍的模样,紫依不由得噗哧一笑。 “靠!陈长青你也太怂了吧?” “见鬼了你?” “我们学院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就是就是!!” “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啊。” “皮肤好好喔!” “就和牛奶一样。” “用什么化妆品啊?美女姐姐。” ...... ...... 女孩们前一刻还在声讨陈长青,转过头又和紫依聊开了。 紫依也是十八九岁光景,很快就和这群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打成一片,相谈甚欢,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太一倚着窗棂,拿眼打量莺燕环绕的紫依,淡金色的眼眸里若有所思,忽尔有感,转头迎上吴梦雅的目光,淡淡一笑。 “噢,对了。” 约有十分钟过后,紫依“终于”想起来这的目的,挤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来到太一身前,一脸郑重说道。 “我们打一架吧。” 众人绝倒,下巴惊掉了一地,陈长青眉眼与嘴角齐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女武神不愧是女武神。 “好。” “三天后803格斗场,不见不散。” 说完,紫依便和众人道别,然后转身离开,干脆、利落、潇洒,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 好一会儿,大家才回过神来,将陈长青围得水泄不通,叫嚷着要他解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能拒绝吗,当然不。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故事会就此拉开了序幕,当然啦,陈长青是不会泄漏丝毫他那痛心疾首的不堪往事的。 暖阳高照,春风吹拂。 天边碧空如洗,白云悠悠,镜心湖水绿波荡漾,浩浩渺渺。 凤凰花开,香气袭人。 枝头鸟儿扑翎,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不欢快。 音乐舞蹈学院三楼,最左边教室里时不时传出专属于女孩震惊、崇拜、神往的大呼小叫声,清脆悦耳,娇俏动人。 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那是青春飘扬。 .............................. 静雅轩,独立厢房。 吴梦雅玉面朱唇,白衣如雪,纤纤素手不停变幻交错,洁器、侯水、淋杯、洗茶、冲茶、淋灌,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暗藏自然韵味,让人观之赏心悦目,一壶茶水,她只斟了两杯,白气丝丝缕缕,袅袅升腾。 对面,太一盘膝而坐,脸上神色极淡,端起一枚明净素雅的青花瓷杯,但见杯中汤色碧绿清澈,有浓郁香气弥漫,微抿一口,滋味鲜醇甘厚,且似乎有种处子乳香的芬芳,令人深深为之倾倒迷醉,回味无穷。 此茶自昔知者稀,精气不关火焙足。 蛾眉十五采摘时,一抹酥胸蒸绿玉。 纤衫不惜春雨干,满盏真成乳花馥。 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以春分至清明采制的明前茶品质最为名贵,静雅轩的碧螺春正是于春分至清明期间,由时值十五岁的美丽少女素手采摘,并贴身置于胸前软肉,独具淡淡女儿香。 窗外风雨飘摇,淅淅沥沥,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模糊了远方的天地,依稀有蛙叫虫鸣传来,更添几分静谧清幽。 太一最近似乎迷上了这里,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同一个厢房,同一个座位,同行的还有吴梦雅,两人什么事都不多做,只是泡上清茶一壶,静静品味,什么话都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算约会的约会。 这会儿,雨下得更大了,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从九天之上飘下,编织成一帘帘晶莹剔透的维幕,落在树梢,枝叶,花朵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然后打着转滚落,或汇入池塘,或融入大地。 斜风吹拂,从雕花的窗口吹了进来,润润的,凉凉的,很舒服,顺势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自然。 太一饮尽最后一口,轻轻放下茶杯,梦雅已在此前一秒提起茶壶,顺势缓缓将其注满,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汤水涌动间茶叶上下翻飞,其形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浑身茸毛遍布,银白隐翠,色泽嫩绿,明亮诱人。 吴梦雅看着太一双眼微闭细细品味,嘴角微翘,一缕淡淡笑容跃然脸上,顿时满室生辉,柔和纯净,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然后在太一睁眼的瞬间收敛,恢复平日里的静雅,高贵清冷,灵秀聘婷。 是谁在奏响琴曲? 舒扬淡卷,如高山流水,如竹林幽风,如明月高悬,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好似不包含什么情绪,却又能将人心底的种种思念、眷恋挑动,给人予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笔墨难绘其万分之一妙处。 太一金瞳濯濯,缓缓转动瓷杯,以指轻叩茶几发出清越幽远的声响,悠然回荡,具有抚平思绪,清神静心的作用,与琴声完全背道而驰却又完美契合,相生相克,矛盾而又统一,蕴含着神秘玄奥的天地妙理。 雨不知何时停了,淡金色的阳光从外边照了进来。 正好落在太一和梦雅的身上,温馨宁静,淡淡的甜蜜,金色的光辉似泉水般流淌,有一种隽永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獠牙 开明市,华夏南方沿海一带十分繁华的一个大都市,高楼林立,车水如龙,宽阔笔直的道路一直消失在视线尽头。 而南华路是开明市最繁华热闹的夜生活地区,时近午夜,这里的繁华却仿佛才刚刚开始,一片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人影在五彩缤纷的霓虹下嬉笑打闹,纸醉金迷,宣泄着烦恼,享受着生命,消磨着时光。 远处连绵的黑色山脉像无数沉睡的墓碑,寂静清冷,被车辆的喧哗和灯火的辉煌遗忘在了无情流逝的岁月里。 周琳奋力地奔跑着,冲过一家家店铺,穿过一条条街道,最后从大道拐到了一条昏暗的巷道,身后夜市的喧嚣顿时远去,变得十分安静寂寥,偶尔才有几声犬吠传来,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回头看看,那两个男人还是紧追不舍,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来了,她咬咬牙,迈着沉重的双脚继续向前跑去。 “小姐,请上车。” 一辆车突然停在周琳身边,驾驶座另一边的车门打开。 “出租车?” 周琳惊讶地看着这辆红色的桑塔纳,来不及多想就坐了上去,因为后边的两个男人已经跟了上来,一脸狰狞愤怒。 啪!砰! 追上来的两个男人张嘴大骂,吐沫星子乱飞,用力拍打着车窗,其中一个甚至狠狠踢了车门一脚。 “小姐,要去哪里?” 司机的声音很好听,充满了磁性。 “立,立海大学。” 对于名牌大学的学生出入这种夜生活糜烂的场所,这位司机已经司空见惯了吧,周琳心中想到,自己这样的女大学生从那种地方跑出来,后面又有两个男人追着,看到的人都会想到哪方面去吧? “其实,刚才那两个人是......” 周琳觉得似乎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司机长得太过英俊? 不得不说,这位司机的确是个难得的帅哥,三十岁左右,五官硬朗,轮廓深邃,古铜色的肌肤,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迷人气息,对于她这种刚进入大学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着无法言喻的魅力。 不过帅大叔只是笑笑,一脸我懂我明白的样子。 周琳无奈翻了个白眼转头四处乱看,首先这辆车并没有像一般的出租车那样安装有隔离网,装饰简单,干净整洁,然后就是,太安静了。 经常坐出租车的朋友都知道,司机嘛,闯南走北的,懂得诸多人情世故,总会拉着你天南地北说得天花乱坠,而且就算他们不说话,也会开着音乐听听新闻什么的,反正就是尽量不会把气氛弄僵。 然而现在却如此安静,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也许是渴望,也许是兴奋...... 看着窗外越来越冷清的景物,周琳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深夜的出租车,沉默的司机,孤身的女乘客,通往郊外的路...... 周琳感到呼吸一滞,对了,是呼吸,她偷偷瞥了一眼司机的胸膛,没有任何起伏,周琳心中大吼,恐惧瞬间填满了她的胸腔和脑海。 狭窄的车厢里气氛变得空前紧张,周琳死死咬住银牙没有叫出声,颤颤巍巍伸出手搭在手柄上,还没等下一步动作却发现司机大叔突然转过头来,嘴巴大张露出尖锐的暗青色獠牙,血红色的双眼里满是贪婪、嗜血的光芒。 第二天,各大报刊媒体上大肆报导着一则消息,昨夜凌晨一点左右一名大学生于齐岄路被残忍杀害,引起哗然一片。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支队长郑超,副队长付明海、高天华和其他几个重案组组长正看着手上的尸检报告沉默不语,表情严肃,眉头紧锁,空气沉重得快要凝固了。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以来的第三起谋杀事件了,死者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都是同样的手法,一道巨大的创口撕裂了整个胸膛,血肉翻卷模糊,里面五脏六腑、所有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飞,手段极其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简直就是华夏版的开膛手杰克。 发生了如此频繁严重的凶杀案,知情人太多,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上面认为堵不如疏,不但任由各大媒体肆意报导,还特意举办记者会,信心满满地向外界保证警方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破案,同时要求市民们提高警惕,做好防范工作,尽量不要在深夜一个人出去,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单身女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凶手非常狡猾,并且心思十分细腻,将犯罪痕迹处理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此调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在场的众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精神都有点萎靡了。 唉,支队长郑超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非常着急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照片上女孩因恐惧和绝望而极度扭曲的脸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正是恣意打闹、挥霍青春的年纪,却偏偏遇上这种事,真是让人心痛和惋惜。 然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叔叔一定会抓住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郑超紧握双手,虎目里燃烧着坚定的光芒。 啪! 立海大学校长办公室,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狠狠拍了桌子一下,脸色很难看,电脑画面上呈现的正是女大学生遇害的新闻,犹记得?就在昨天上午,这张面容还在自己面前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得意,那么骄傲! 俊朗男子伸手探进口袋,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全黑色的手机,脸色不断变换,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咬着牙拨了出去。 “彦铭,有什么事吗?” 很快地,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因为对方知道如果不是万分重要的事他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而这个电话他已经等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 “嗯,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中年男子挂下电话,边揉揉太阳穴边迈动脚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一张张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青春面孔,柔和的轮廓线条渐渐变得冷硬起来,一双原本温润如玉的黑瞳中翻涌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空气点燃似的。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平时热闹非凡的街道现在却很少有人走动,冷冷清清的,南华路这块更甚,ktv也不开了,家家户户锁紧门窗。 天上晓星残月,若隐若现,似乎苍穹都知道今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翻滚着遮住了星月的光辉,令本来就朦胧的夜色更加阴沉,异常压抑的空气胶着在一起,仿佛变成了固体一样。 在一条狭窄的小巷拐角处,蹲伏着四五个健硕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死寂般的沉默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还有淡淡的汗味刺激着他们的嗅觉神经,两个小时之前他们就已经埋伏在这里了,而且还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重案组的警员,因为最近的凶案不得不采取行动,而像他们这样潜伏在四周的队员还有不少。 离他们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位年轻的女子慢慢走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在黑暗中是那么的显眼,那是他们局里的警花,为了这次的行动而抛出的诱饵,你不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性吗,那就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得不说,真是下血本了。 “天啊,这鬼任务快点结束吧,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疯了!” 其中一个似乎受不了了,嘴里小声地抱怨着,“该死的混蛋赶快出来,让大爷一枪崩了你,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闭嘴!怜邢岳。” 另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呃,要不要这么凶啊,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你不觉得很热很难受吗,这尼玛什么空气,简直就是浆糊好不,黏稠的要死。” “你还说!!!” “好了好了,都已经是一起共事好几年的战友了,有什么好争执的,还是留点力气应负接下来的战斗吧。” 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适时响起,很有老好人的潜质。 “就是就是。” “邢岳你也少说几句。” “哦。” “再等等吧,应该就快要来了。” 仿佛响应他的话似的,前方百米处突然冒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悠哉悠哉地走着,手里还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骨碌骨碌”,行李箱滚轮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的响亮而又刺耳。 “该死!” “见鬼!” “你妹的!” 就在这众警员暗暗骂娘的瞬间,一辆红色的桑塔纳仿佛凭空出现,正好停在那苗条身影身边,“耶!我真是好运!”苗条身影发出一声欢呼,看着急切向她跑来的女子连忙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生怕被抢走一样。 砰--!!! 无数道枪声炸响,出租车的右后轮被击中,轮胎顿时炸开,车子瞬间撞向路边的路灯发出巨大的声音,然后继续向前奔去。 怜邢岳他们连忙推出隐藏在身后的摩托车,向桑塔纳疯狂追去,这时候街道两旁的窗户猛然打开,钻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脑袋,说一句不适宜的话,天朝人民强势围观、爱凑热闹的传统真是令人感概万分。 枪声,怒吼声,引擎的咆哮声,混杂交织在一起,撕裂了夜的帷幕,掀起席卷八方四野的巨大风暴。 眼看着桑塔纳就要离开南华路地带,前方三四百米处的十字路口猛然冲出两辆警车拦住其去路,同时警笛大作,嘀呜嘀呜的叫着。 “嘿嘿!!!” 驾驶桑塔纳的司机狞笑一声,油门一踩到底以更快的速度不要命似的冲了上去,那两辆警车是事先埋伏在这里的,在接到怜邢岳他们的呼叫后看准时机闪亮登场,谁知这家伙这么疯狂,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砰......兵!!! 三辆车狠狠撞在一起,响声震天,两辆警车打着转冲进了道路两边的绿化带,而桑塔纳则拼命向前冲出四五十米远才堪堪停住,车头破坏得不成样子,完全瘪了,车窗支离破碎,后视镜早就不知遗忘在哪个角落。 第二十四章 暗欲 人,有两个本能:生的本能,与死的本能。 本能,即本性,是支配人行为最强大、最根本的原动力。 生的本能表现为善良、慈爱、宽容等积极光明的行为;死的本能则表现为杀戮、贪婪、自毁等邪恶极端的行为。 从宗教信仰角度讲,人有神性(理性),亦有兽性(本能和情感)。从现实层面观察人的行为,任何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亦有邪恶的一面。 故,人性善恶并存。 但是,无论人性之善还是人性之恶,其最终指向都是利己。人类一切行为的初衷,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只是在利己的方式上有善恶之别。利人利己是为善,损人利己是为恶,以利人之名行利己之实,是为伪善。 开明市,南华路。 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翻滚涌动,犹如覆盖着一面巨大的黑色伞盖,一道道闪电纵横交错,划破漆黑的夜幕,一个又一个惊雷炸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漫天轰鸣,声传百里外,狂风呼啸,卷动云海万重。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河决堤似的铺天盖地而来,打得人生疼。 怜邢岳自顾喘着粗气,头也不抬,双手无力垂着,就像两根柔软的面条似的在风雨中摇摆个不停,唐韵颓然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长长的秀发铺散开来,仿若湖底杂乱无章的水草,遮住了她苍白的脸颊。 犹如两只待宰的羔羊。 秦澈和苏铭弓着身子,双肩耸动,胸膛剧烈起伏,似是激动,又好似挣扎,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 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在他们不远处,高大狰狞的怪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冷,犹如极地万古不化的冰川。 “动手啊!秦澈(苏铭)你还在犹豫什么,不就是杀一个人吗,又不是没杀过,只要动一动手指,多么简单的事。” “可,可是,他是邢岳啊。” “邢岳?邢岳又怎么了,只不过是所谓的兄弟而已,又没有血缘关系。况且,就算是亲生兄弟又怎样,有你自己的命重要吗?只要活下来了,以后这种兄弟多的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不不!我做不到。” “嘿嘿,是吗?那你心中翻涌的杀意是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你不是想连苏铭(秦澈)一起干掉吗?” “没,没有,我,我......我没有!” “假的,都是假的,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有那么自私,不可能的。” “自私?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自古以来哪个人不自私,不要跟说什么上古圣贤、伟人领袖之类的,那都是欺骗无知妇孺的鬼话,蠢货!保全自己,这才是人类的本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评判一切!”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再找借口了,还不动手?!” “快点动手啊,动手啊,动啊......” 轰隆! 一道银蛇闪过,刺眼的电芒照亮了昏沉黑暗的世界,亦照亮了秦澈两人扭曲的脸,目光灼灼,充满了火热、贪婪、疯狂、愧疚和羞愤。 终于,苏铭动了,缓缓抬起手中的枪,然后扣动板机。 砰!砰! 两声枪声几乎不分先后响起,倒下的是两个人。 “你,你,你......我,我......” 秦澈嘴里鲜血直流,哆哆嗦嗦地挤出几个字,一脸难以置信,眼珠子猛地一凸,一口气卡在喉咙,就此撒手人寰。 他那失去生机的身体倒在地上,脑袋上裂开一大口子,黄白之物不停往外流着,旁边苏铭半跪着,脸色苍白如雪却笑开了花,虽然他的左臂几乎被打断,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秦澈死了,只剩下貌似毫无反抗之力的怜邢岳。 赢的人是他!!! “嘿!嘿嘿!!哈哈哈......呃!” 苏铭终于忍不住纵声狂笑,如此兴奋,如斯激动。 蓦地,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是那么的突兀,令人猝不及防。 苏铭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滚烫的热血泉涌似的不停往外冒,染红了他的上衣。 在他脖子处有一道口子,极细极深,他拼命用手按住,然而又有什么用,只是白费力气罢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哈哈哈......!!!” 依旧猖狂的笑声,只是这次换人了,轮到了怜邢岳,只见他仰着头疯狂大笑,由于动作太大牵动了手上的伤势,疼得他有些咬牙切齿,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真的很幸运,别看怜邢岳嘴上笑得那么癫狂,其实心中紧张到了极点,直到此时紧绷的神经完全才放松下来。 要知道就差那么一点点,去见阎王的可能就是他了,怎能不紧张?不害怕?幸亏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进行,真是十分侥幸。 看来就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嘿嘿! 那怪物怂恿秦澈和苏铭两人的话他当然都听在耳中,只是他伤势实在严重,双手已残,几乎形同废人,任谁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不过这样也好,他的机会更大了,一边暗中调息积蓄力量,一边祈祷,祈祷秦澈和苏铭先自相残杀。 大家都是聪明人。 既然幸运儿的名额只有一个,秦澈和苏铭两人心中自然也泛起了杀死对方的念头,不过是早杀还是晚杀的区别,对比一下“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令人宰割”的怜邢岳,谁的威胁比较大,那还用说吗。 实际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只是苏铭的手段更高明而已,他故意做出一副要枪杀怜邢岳的样子引诱秦澈上当,果然,秦澈忍不住了,抬手就想要先解决了苏铭这个最大的威胁再转头对付怜邢岳,结果大家也看到了,苏铭技高一筹,先把秦澈这个他眼中最大的阻碍干掉了。 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怜邢岳才是最大的威胁。 实在是怜邢岳平时的伪装误导了他,阳光,乐观,开朗,活泼,爱打抱不平,正义感很强,一派涉世未深、毫无心机的天真模样,任谁也绝不会想到这些全部都是假像,都是怜邢岳伪装出来的,他的城府实在太深了。 这也是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决定的。 他出身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家族,虽一致对外,内部斗争却格外的激烈、残酷,尔虞我诈,手足相残,背叛与被背叛,种种人世间的黑暗,他都不知经历了多少。 可惜,他最后还是失败了,被家族除名,扫地出门。 这已经是好的了,殊不知那些和他一样的失败者,均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将心中的秘密层层包裹,生怕在人前露出一丝半毫。 因为,只要露出半分,便代表着惨痛的失败,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人生是戏,全靠演技。 这句话就是对怜邢岳最好的诠释。 “啧啧啧,精彩,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就连这活了几百年,经历无数风风雨雨的怪物都忍不住眼前一亮,剧情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哦不,是令妖大开眼界。 以这怪物的修为当然看清了杀死苏铭的是什么兵刃,是一叶薄薄的刀片,就藏在怜邢岳的舌头下面,趁着苏铭得意忘形警惕大松的刹那悄然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苏铭的脖子,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从怪物将怜邢岳扔在地上到现在,才堪堪过去了三分钟不到,但就是这短短的两多分钟时间却将人性最阴暗、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暴露在这怪物面前,暴露在天地之间,不得不说这是人性的悲哀。 可怜唐韵这心思单纯的女孩,哪里见过如此险恶丑陋的场面,早已被轮番变故吓傻了,无力跌坐在冰冷的地面,心里更寒。 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反应也各不相同,但求生的本能却不会有任何区别,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如何活下来,让自己活下来,就是这样的念头令人做出千差万别的行为。 也许和平时的所作所为保持一致,内外统一,也许和平时的所作所为完全相反,表里不一;或是勇敢、坚定、舍己为人,或是杀戮、贪婪、损人利己。 这些都是人的本能在作怪,光明的更加凛然无畏,邪恶的更加阴险残忍。 ********负心皆是读书人--这句话虽不全对,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要以貌取人,外表光鲜靓丽的不一定是好人,同样的道理,相貌平凡乃至丑陋之辈也不一定是坏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难测啊! 听到怪物的话怜邢岳悚然一惊,方才想起还有这可怕的家伙在一旁呢,太过得意忘形了,也不知道这家伙说话算不算话,万一...... “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虽然不是你们人类,但是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仿佛看穿了怜邢岳的心思似的,怪物冷冷开口道,“真的说起来,也许我们妖怪比你们人类更信守承诺也说不定。” 怜邢岳悄悄松了一口气,真正放下心来,然后猛地睁大了双眼,嘴巴张大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他的头颅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十几米开外。 说好的妖怪很讲信用呢,怎么会这样??!!! 这是怜邢岳在世上转动的最后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向怪物提出抗议,就被无边的黑暗淹没了。 同时他身上就连洗澡时都不曾摘下的玉佩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青光。 “我只是说给那两个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妖怪冷冷抛下一句,然后走到唐韵身前弯下腰想要将她抱起,却突然愣住了,因为唐韵身上莫名张开一个半透明的青色光罩,正是这个比纸还薄的光罩挡住了它的利爪,刹那间只感觉一股可怕的热量瞬间传来,痛得它直跳脚。 “谁?” 妖怪看了一眼肿得通红的爪子,抬眼望向不远处一栋大厦楼顶的一个黑色身影厉声道,只是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对方竟然避开它的感知无声无息地接近它,并且拥有如此神秘莫测的神通,根本不是它能够招惹的。 对方却是理都不理它,手指在空中快速画了几下,但见幽幽绿光一缕,一闪即逝,紧接着那妖怪脚下的地面无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钻出一只布满黑色符文的碧绿色大手,一把将怪物抓在手里,用力一捏,便化作漫天血肉横飞,满腔求饶的话语全部胎死腹中。 刚刚还一副不可一世、狂霸酷帅拽屌炸天的怪物就这样身死道消,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就跟做梦一样,真真叫人难以置信。 黑色身影似乎向唐韵看了一眼,周围的虚空忽然泛起圈圈涟漪,就像是一颗石子掉进水中,等到恢复原样时黑影已经踪迹杳然。 暴雨,还在继续,乌云,翻涌如故,狂风呼啸,席卷八方,时不时炸响的闪电雷光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南华路,巨大的坑洞,被生生掀开的道路,拦腰折断的大树,损坏的楼层和车辆,更有无数残肢断臂洒落了一地,仿若修罗地狱。 须臾,似有警笛声隐隐传来...... 第二十五章 魔影 混沌剖判,阴阳交感,始有天地,忆往昔无量劫,高上虚皇道君神真元始天尊龙汉开图,尔后统御三界,有无数之自然之神灵通过修炼而登真,于显者为之神帝,主司赐福与教化,于隐者为之魔帝,主司护卫与惩戒。 是以神帝与魔帝同属元始天尊之麾下,神帝居于天宫之中,魔帝严镇北酆之上,而此地也正是“雷城”之所在。 魔帝者,又以五大魔帝为代表。 青天魔帝,巴元丑伯;赤天魔帝,负天担石;白天魔帝,反山六目;黑天魔帝,监丑朗馥;黄天魔帝,横天担力。五帝大魔,万神之宗。飞行鼓从,总领鬼兵。麾幢鼓节,游观太空。自号赫奕,诸天齐功。上天度人,严摄北酆。以此可知其神格与神帝相同,可达诸天之界。 凡鬼魔巧便变化万端,或沉或浮,或见或亡,或聚或隐,或藏或形,或气或死或生,或飞云中或治空洞,五色恍惚无有常形,如此皆承六天之运,受会于三天,在其度之内故得肆其凶丑。高上亦以后学多巧民心不纯,洎害繁生恶逆滋彰,故容之以威民使协真,以罚非役之以兼考官,故不灭其根种也。 若使运终数讫则其气自消,民心自然而纯,学者自然成仙也。 在神帝随方设教无量度人之时,魔帝及四出搜捕邪精以卫后学,飞空变幻考验试炼,可令后学自知清静之功立身之德所拥几何。 行道之士,先明于制御之法,其魔有十,故具于篇内。学者深而造之,勿为魔之所试,斯道不难成矣。一曰天魔,二曰地魔,三曰人魔,四曰鬼魔,五曰,六曰阳魔,七曰阴魔,八曰病魔,九曰妖魔,十曰境魔。 天魔者,修炼居山之士一念纤尘,而被魔王之所败而不能成真。何者?正炼火丹修真养浩行持入靖,或目见显现形影,幢盖幡花百种天香异云覆室,或耳闻仙乐之韵,此乃天魔之所试,即非正道之所履行也。 ----谓着象所至。 地魔者,行持之士步罡变神,书符呪水起念不正,多被地魔之所试。何者?正欲思存而心生疑议,步掏书呪而乱其心元,或照形而不辨其姓名,或附身而不通言语,抵敌道法毁辱真文,皆非邪鬼之所依,即是地魔之所试也。 ----谓修炼不足所至。 者,行持之士,或因驱摄或破庙除精摄祟召魂、一念恣狂多为之所试。或现形影或作言词,抛石旋风吹号叹泣,变化多端见其异状,盗法坛之供具窃丹药之祕文,惑恼法身无有休息,皆之所试也。 ----谓戒律不严所至。 人魔者,行持之士皆有之。或居山或入室,书符步呪掏诀行持,方欲行用一念有殊,或被言语谊哗秽臭腥膻,鸡犬、孕妇、师道坤俗冲突坛场,以至惑乱法身思存不正,符水不应呪诀不灵,皆人魔之所试也。 ----谓俗缘无断所至。 鬼魔者,行持之士,或治人于郊野之中或建坛于伏尸之地,一念稍悮,即夜梦魅,屋宇虚呜,禽鼠出以现形蛇,虫显其怪状,惑乱正法恣坏灵坛,皆鬼魔之所试也。 ----谓法炼不专所至。 阳魔者,行持者正欲内行,以济生死其一,心念不真或情欲四起,怨憎作念受着情怀,烦恼忧心是非竞乱,此阳魔之所试也。 ----谓性命不周所至。 阴魔者,居山之士修习祕文,或思存之际入室之间,一念差殊即闻四野歌悲冷风乱作,心生倒见妄起贪嗔,谈及杂言多宣死讳,或行于道路逢僧遇尸血秽厌我神光,皆阴魔之所试也。 ----谓取气不纯所至。 病魔者,行持之士一念乖殊,四大失理饮食差时,寒暑失调多生疾患,缠绵不退损害行持,此病魔之所试也。 ----谓卫生失调所至。 妖魔者,山林多有之。凡入靖修炼一念不真,多招狐狸山精石怪妖魅,恐人成道化作妖艳以求宿食,或歌艳丽诗词以现形影。故行大法之士,多忌之。 ----谓正气不足所至。 境魔者,行持之际或于道路别室之中,见一物而一念起贪嗔之心,目视非色耳听恶声,或入室中见诸气象形影之端,皆境魔之所试也。 ----谓清净不足所至。 由此可知魔者并非全然为邪恶之类,本有正邪之分。而内魔之患远多于外魔之扰,当知心若纯正丝魔不生,形端气正邪精惊心。消魔之理不在玄奥之中,但看个人日常之心行举止如何。 是故魔帝本身作为无处不在的大道的“阴暗”无时不刻不在考验着你,成仙与长生只是小成,一旦你历遍酒气财色,尝尽世间苦乐,领悟了无分善恶正邪的大道,就会得到魔王接引,升入上清,常伴至真妙道左右! 夜,开明市,省中心医院。 唐韵躺在病床上,全身微微颤抖,黛眉紧蹙,神色惊惧,脸上了布满细细的汗珠,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因用力而显得十分苍白,似做着什么噩梦。 仿佛陷入绝境、孤立无援的羔羊,惶恐而又无助。 窗外,风雨飘摇,不时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沉闷而又急促的声响,一道道灼亮的电光撕裂那昏沉的夜幕,怒雷滚滚,轰鸣炸响。 借着照亮天地的电光可以看到,唐韵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黏稠的黑色雾气,翻滚涌动,激荡不休,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冰冷刺骨的阴寒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将空气中残存的热量吞噬,刹那间整个病房如坠冰窖,渐有冰霜凝结。 但见黑雾一卷,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漩涡,无声旋转,向唐韵眉心钻去,蓦地一片碧光如水,绵绵蔓延,充满了整个房间。 须臾,神光消散,这间小小的病房已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定睛一看,只见唐韵眉心处多了一个碧青色的印记,似雷电,似火焰,古老神秘的气息如洪流奔涌而来,宏伟、玄妙、渊不可测,每一道弧线,每一个转折,都蕴藏着天地宇宙的奥秘。 黑色漩涡与那印记相触,顿时雷火激射,虚空动荡,万千黑气如丝如缕,升腾变幻,化作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身影,其中有人,却是面目狰狞丑陋,形如恶鬼;有兽,狮虎狼豹等凶狠动物应有尽有,更有叫不上名字的珍禽异兽无数,纷纷嘴唇大张,发出无声之声。 非是五感层次的听觉,而是触及元神层面的无形冲击,耳朵听不见,却在脑海中掀起无穷无尽的惊涛骇浪,寻常人的灵魂连万分之一个刹那都无法维持,瞬间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在唐韵左手边的病床上有一个女孩正睡得香甜,手脚摊开,成大字形,颇为不雅,被子早已被她踢下床去了,眨巴着樱桃小嘴,兀自呼呼大睡。 如此爆裂的神魂冲击竟对她全无影响,端是不可思议。 正是先前上了桑塔纳的女孩。 她可真够幸运的,车都被撞成铁疙瘩了,竟安然无恙。 也许是那怪物舍不得这么好的猎物保护了她吧。 也许...... 啼--! 忽有凤鸣清越,苍凉悠远,只见火光大作,红莲摇曳,烈焰翻卷,现鸾凤之形,又有雷电如炽,煌煌明耀,化身游龙盘绕,纵横咆哮间,万千魔物如冰雪消融,灰飞烟灭。 呜--! 阴风怒号,凄厉凛冽,但见那黑色漩涡迅速膨胀,眨眼间便有十米方圆,似打开了一扇通往九幽之地的门户,无穷无尽的寒气源源不断涌现,将此地化作了寒冰地狱,亿万六角冰晶飘飞,洋洋洒洒,晶莹剔透,纯美中透着森然杀机。 无以计数的冰晶按照某种难以言喻的法理排列勾连,汇聚成形,然后一头扎进雷火国度之中,蜿蜒回转,纵横倒卷,所到之处炎凤与雷龙纷纷被冰封,冻结,湮灭,同时亦有无量冰晶被红莲劫火焚为虚无,被霹雳劫雷击成齑粉。 消亡、衍生,消亡、衍生,消亡、衍生......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色漩涡渐渐占了上风,毕竟碧青印记只是那神秘强者随手留下的,相当于无源之水,即使雷与火对其有着天然的克制。 犹如轻烟一缕,黑色漩涡越过重重叠叠的雷火,摇身一变,竟化作一张巨口,怪叫中一个长鲸汲水顿时将炎凤和雷龙吞噬一空,然后又是一变,一只狰狞怪物悬立虚空,黑色长发无风飘舞,深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暴虐乖戾,尖锐的利爪,暗青色的獠牙,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渗透了每一寸空间。 竟是之前那被神秘强者击杀的怪物。 只见怪物眼中凶光闪烁,已化作流光一线朝唐韵袭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碧青印记忽然离体,光芒万丈,犹如一颗小小的太阳。 左突右闪,环绕迂回,那怪物所化流光不停地变幻方位,弹指间已不知变换了几千几万次,始终无法绕开,最终只能郁闷地迎着那神秘古印上。 轰隆隆!!! 好似两个世界碰撞,星火四射,电光激荡,瑰丽绚烂,整个游离空间都在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坏倒塌。 喀--喀--喀! 无数细小的裂缝蔓延,遍布整个碧青古印,随即砰的一声炸开,消失无踪,隔绝天地的结界随之化作漫天玉屑飘洒,宛若星河崩塌,又如银汉倾泄,映夺一切萤火清光。 古印没了,而那怪物也好不到哪去,原本几如实质的身体黯淡了不少,虚幻透明,深绿色的双眼也凶光不在,萎靡无神,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极度虚弱的信号,只见它勉强纵身一跃,化作黑丝一缕融入唐韵的秀发中去,再难找寻。 彼时,风雨依旧,雷声滚滚,电光如龙,病房内一片静谧,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唐韵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嘴角微微翘起甜美的弧度,似做着什么美梦。 魔都,天骄学院。 太一收回注视的目光,淡淡一笑,转身回屋去了。 第二十六章 神临 一九九六年,春,帝都紫禁,天降大雨。 灰白色的雨线千丝万缕,从万里高空中密集而凌乱地落下,犹如无数柄利刃洞穿而来,搅乱了春夏交接之际的烦闷燥热,却带来更加混乱压抑的气息,又仿佛直接滴落在人的心上,令人更加的烦躁与焦虑。 天空中,黑沉沉的云层却压得很低很低,如同粘稠的梦魇笼罩了华夏最神圣的城市,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银色的电光犹如狂舞的龙蛇,摇曳着长长的身躯从云层里钻出,在瞬间被照亮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游走,然后刹那间隐没无形,一切重又归于昏暗。 城西---- 几道明煌灼亮的银光闪过,划破了昏暗,刺眼的天光映照出紫色的牌匾上两个龙飞凤舞的金色篆字: 轩辕! 难以言喻的种种神异光景在目光触及的瞬间铺展开来,苍茫宏伟,瑰丽玄奇,其象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光怪陆离,只见茫茫混沌之中无穷宇宙起始生灭,无尽时空交错重叠,无数无量不可计数的星河,或演化诞生,或爆裂塌缩,辉煌灿烂,旋流无住,巨大的星辰燃烧着五光十色的辉芒划过天际,掀起千百万亿亿股强烈难当的混沌风暴。 混沌最深处,一团金色的光焰载沉载浮,比千亿个太阳还要耀眼千亿倍,明光如炽,无边无量的神辉无弗及远,涤荡大半个混沌世界,每道光辉中孕育着百千万亿宇宙时空,每个宇宙时空中又沉浮着一团煌煌金色光焰,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承载着无边异象的是一座高达百丈的青铜巨门,神圣、亘古、不朽、沧桑、荒凉,仿若史诗,无数的秘纹烙印其上,精美繁复,勾勒出种种图案,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河湖海、鱼虫鸟兽,森罗万象,囊括万类,更有无数身影。 推开门,无双胜境徐徐展开,亿亿万宫殿如同万丈高峰矗立在浩瀚无垠的大地上,直插云海,高耸天外,雕梁画栋,描龙绘凤,精美、典雅、富丽、堂皇,纯净日光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华,将巍峨宏伟的宫殿群渲染得仿佛笼罩在诸神的光辉中,如梦似幻。 无穷远处,高大巍峨的山脉郁郁葱葱,娇翠欲滴,延绵千亿里,宛若一条条青色巨龙匍匐横卧,无数仙禽灵兽翱翔腾挪,游戏其间,鸾凤飞舞,麒麟越空,百千万亿玉龙从山巅垂落,好似九天银河倒悬而下,奔腾倾泄,晶莹琉璃。 苍莽十万万亿,延绵不尽,其中最高者,卓尔不群,高不知几许,恍若擎天玉柱,高耸九天之外,周边极光绚丽,焕然七色,流光若火,映焕流真。只见山顶团团火精水银流转,周回飞旋,时聚时散,其中隐隐然有龙蛇盘绕,大放无极光明,洞彻太空。 云天之上,青炁如海,万古翻腾,激荡不休,中有数以千亿亿计的浮岛云峰罗列,雄奇秀丽,层次分明,或沉或浮,或隐或现,岛上清泉流淌,翠柏如盖,劲松虬结,青山绿水间琼楼玉宇隐约可见,碧霞紫雾,缭绕缠绵,美不胜收。 此仙家圣境非修道中人无缘得见。 然,不知何时,外界风雨竟莫名侵入,将整个轩辕世界笼罩,乌云遮天,狂风怒卷,天地一片昏暗迷蒙,不时有一道道雷霆霹雳炸响,电光如龙。 一座古典雅致的阁楼门外,一位俊美绝伦的青年男子双手紧握,焦灼地在廊檐下不停地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幽黑深邃的眸光如海潮翻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年华,一米八七的身躯高大健硕,挺拔修长,漆黑如墨的秀发绾成了道髻,用紫色木簪别着,面如冠玉,修眉丹唇,俊美无铸的容颜如月辉般璀璨,似春光般明媚,柔和的灯光勾勒出神明般的线条。 精致绝伦的五官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与威严,令人心生仰慕而又不敢直视,素雅高洁的月白色道袍为他增添了几分飘逸清雅,不染人间烟火气。 然而那紧蹙的剑眉,紧抿的薄唇以及时不时朝香房观望的举动,无一不流露出他内心浓浓的担忧、焦躁与不安。 轰隆隆……!!! 滚滚雷声和磅薄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沉闷而又嘈杂,却也无法掩盖那从香房里传来的痛苦呻吟,被那仿若神明般俊美的男子一丝不漏地听进耳中,于是乎心中的烦躁不由更甚。 这男子便是轩辕世家当代家主了。 如今爱人恰值临盆,他关心则乱,不免心中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突然,一道格外明亮的银蛇撕裂了重重云层,照亮了天地,下一刻,一声清脆稚嫩的嘤啼仿佛世间最美妙的旋律欢快地响起,带来了一个新活跳动的生命。 下意识地,俊逸绝伦的青年男子抬头望向高空,目光穿透无穷风雨雷电,他好似看见漆黑浓郁的厚重云层里慢慢地透出了火红,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紧接着百千万亿道混沌流光旋放着从高天中放射而下,驱散了满天云霭,照破虚无与黑暗,光耀九天十地,三界五道。 古老苍茫的混沌焰光滚滚而出,如烟花般怒放,璀璨梦幻、绚丽难言,不断翻涌、滚动、变幻,凝结成八宝云光莲华宝座,旋放着无穷无尽的神性光芒,那辉芒好似囊括了古往今来天地宇宙间所有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明艳一切时空。 仙音清玄,渺渺茫茫,赞咏洞章,十绝羽盖,玉精流光,九十万亿重,金莲翻涌,天花乱坠,九色云霞,弥漫十方,光波恢宏,八宝玉座上一神明安坐,宽袍玉带,髻分双岐,面目有霞光遮拢令人难以看清,唯有神眸似暝非暝,流转着明彻诸天宇宙的神光。 彼时,神风静默,山海藏云,天无浮翳,四气朗清,日月倾盖,星宿停机,天地万灵,莫不振肃。 十方世界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分列左右,首冠宝华,衣摇仙彩,又有玄和灵妃、太明玉女、仙童玉女位属前后,太真举信,神王仗幡,麟舞凤唱,啸歌自若,灵妃散花,金童扬烟,天乐空歌,万种互作,震骇天地,喜乐难言。 霎时间,一股无法形容、无法言喻、无法抗拒的威严笼罩了无尽宇宙时空,神威无铸,让人禁不住想要去叩首膜拜,奉献自己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臣服,那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冲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反应,是低级层次生命对高级层次主宰最本能的恐惧与敬畏。 ………………………………………………… 片刻之后,繁华落尽,万象归墟,一切重归于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知何时已然跪拜在地的俊美男子方才清醒,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涌不息的惊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香房内的锦床上,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紫色的柔软长发铺散开来,闪耀着神秘的幽光,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却掩盖不住那冠绝天下的风韵,灿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子。 美得惊心动魄,简直不是人间所能拥有。 圣洁、优雅、冷傲中透着丝丝的妩媚,矛盾而又浑然天成,散发着魅惑天下众生的绝世风华。 眼睛也是紫色,纯粹,没有丝毫的杂质,深邃,如浩瀚幽远的星空,此时这双剪水长眸正温柔地凝望着身旁不安分乱动的婴儿,眼角眉梢俱是浓得化不开的幸福与喜悦。 床边站立着十三位姿容绝世的年轻女子,素手擦拭着额头晶莹剔透的汗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俏脸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们一个个均是当今修道界最顶尖、最负盛名的神医圣手,如今却全部聚集在这里。 快步走到床边,俊美男子大手一挥,美丽姣俏的年轻女子们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相视一眼便缓慢却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房间。 “玲珑,辛苦你了。” 俊美男子坐在边上,凝视着美丽女子苍白如雪的脸庞温柔地说道。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只要宝宝平安无事就好,是个男孩。”微微摇摇头,绝美女子轻启朱唇,冰雪般的容颜绽放出母性的神圣光辉。 伸手抱过婴儿,俊美男子看着怀里小宝贝那精致圆润的脸庞,英俊迷人的脸上浮现出幸福骄傲的笑容,仿佛带着香气,美好而动人。 玲珑粉嫩的小家伙在男子健美结实的臂弯里胡乱挥舞着肉嘟嘟的滑嫩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清澈明净的眼珠子圆滚滚地转来转去,小小的眉毛凑在一起,仿佛是在打量自己的父亲,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岈,你说我们的宝宝起什么名字好?”绝色女子看着父子俩,脸上满是幸福。 英气锋锐的剑眉微微蹙起,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很久了,却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名字,细长深邃的黑眸里波光摇晃,潋滟明丽,似是犹豫不定,就像是灯光下荡漾的美酒,折射出变幻莫测的梦幻光景。 心念快转如电,脑海里闪过诸般念头,忽然灵光一闪,被女子称作【岈】的俊美男子脑海里浮起刚才的神异景象,脱出而出: “君焰!” 话音刚落,窗外雨停了,云散了,暖阳当空,旋放无尽的灿烂光华,比正午还要灿烂绚丽,洒满天上天下,照耀六合八荒。 明亮的金色日光从窗户照了进来,落在屋内三人身上,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俊美青年和女子两人相视一笑,幸福而甜蜜,却没发现怀抱中的宝宝嘴角微微翘起,渗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神秘笑容。 叮叮当当…… 风,从天地尽头涌来,横扫无尽宇宙宇宙,吹响了走廊下的紫风铃,推动了宿命的轮回,无可阻挡的时代洪流浩浩汤汤地流向远方! 第二十七章 圣宴 时光流逝,如浮光掠影,谁又惊艳了谁的流年。 夜,昆仑虚。 墨蓝色的天空中镶嵌着无数半明半昧的古老星辰,柔和皎洁的银月清辉流转,偶尔飘过淡淡的云朵,灵动梦幻。 薄薄的青雾悄然浮起,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而下,轻盈飘逸,整个万神宫群落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般,犹如一帘清远的幽梦,又像是笼着轻纱的羞涩少女。 白天里威严肃穆的圣殿【万神】此时也变得温柔而静谧起来,散发淡淡的柔和清辉,与这琉璃月色水乳交融,丰盈灵动,意蕴宁融。 万神圣殿后方十万里,【太极】神殿内一片灯火辉煌,三百六十五根黄金巨柱林立列布,按周天之象,高耸万丈,仿佛托起浩瀚苍穹。抬眼望去,只见星云流转,银汉飞旋,闪烁着瑰丽璀璨的光芒,犹如漫天星斗罗织其间,星华灿烂。 黄金巨柱之间,一条条五爪巨龙彼此缠绕纠连,玄金天晶为鳞,星魄神砂为角,宙光时玉为目,口含蛟珠,电目血舌,迤逦龙身鳞次栉比,绕柱蜿蜒而上,张牙舞爪,威严天成。 四周墙壁上镌刻着万千恢弘壁画,内容包罗万象,光怪陆离,天地神人鬼、仙圣巫妖魔、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鸟兽鱼虫等,色彩明艳,层次分明,给人最直观冲撞的震撼,古老神秘,苍茫雄奇,阐述着种种难以言语的天地至理,宇宙奥秘。 大殿中心,一蓬巨大的青色莲华开得正浓,**玉光,夺人心魄,莲心处鲜红如血的光焰升腾起数百丈高,依稀仿若鸾鸟之形,振翅飞扬,直欲高上九天,似有清越的凤鸣回荡在空中,火翼缤纷中,点点赤焰花火宛转飞旋,充盈殿上。 时有华夏圣者济济一堂,分坐两边,成百上千之数,仙家神圣,正道源流,还有诸多威震修道界的散修巨擎,赫然在列,他们缥缈出尘,而又气质不一,或风姿琉璃,仙风道骨;或儒雅清俊,温润如玉;或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或英武奇伟,凌厉锋锐;或清纯可爱,娇俏动人;或温婉文静,天真娇憨;或高贵冷傲,美艳妩媚等等。 玉石雕刻的长桌光华流动,赤色火光照耀下,瑰丽迷幻,美而不艳华而不妖。玉桌之上,精心罗列着十几样奇瓜异果,表面有如水光华流转,滚滚灵气逼人,端是极品。灵果旁边是百炼精铜铸成的三角酒樽,造型古朴奇异,嵌有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毫光,宛若绝美的艺术品。 然酒杯虽好,与杯中之物比起来却有云泥之别,只见淡金色的液体在青色的酒樽中不停摇晃,充盈着无穷的元气与灵性,温柔地拍打着杯壁,仿佛具有独立的生命和意识,团团霓虹般的七彩光芒从杯口冲出,青色莲华旋放的赤色光焰竟压它不住,热烈地怒放在眼前。 长桌尽头,但见琉璃玉座,焕然七色,飞彩流光,上坐巍巍年轻帝者,俊美无铸,宛若神明,帝袍天冠,不可谛视,如火丹唇微微翘起,一丝淡淡笑意跃然脸上。 帝者身旁是一位绝代佳人,宫装螓首,美丽绝伦,一双妙目清澄如水,威严深藏,蓝色的三千发丝高高盘起,露出一截优雅白皙的脖颈,更显雍容,天姿掩蔼,华鬓刀眉,面如脂玉,正大仙容,美得令人窒息,再华丽的词藻在她的威仪美态面前皆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圣君,请!” 众人举杯,看向王座,齐声道,如春雷乍响,经久不息。 圣君环顾四周,高举着酒杯轻声道: “诸位,请!” 说完,将杯中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莹白如雪的俊脸上骤然泛起一抹红晕。 众人同饮,颇有几分豪迈。 道行未深者,连忙收敛心神,功行周天,全力吸收酒中蕴含的浩瀚元气,一个个脸上自然浮现出迷恋享受的神情,似是沉醉在玄虚若梦的奇异世界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睁开双眼,光滑细腻的肌肤下透着阵阵圆润柔和的艳丽霞光,翻腾流转,不觉间法力已然更上一层,更精纯,凝炼,雄浑,不由喜上眉梢,毕竟是正道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各门各派的未来支柱,于第一时间静下心来。 颇为不可思议的是,前一秒还是空荡荡的酒杯里竟凭空溢满了晶莹剔透的液体,微微拽动着漾起圈圈涟漪,摇晃着放射七彩光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一场色彩斑斓的华美梦境。 昆仑秘传的【太上九曲】的确是酒中圣品,人间仙酿,时刻旋放的七彩光华,彰显其不凡之处,杳杳香气萦绕,凝而不散,轻轻嗅上一嗅,不浓不淡,不甜不腻,刚刚好而已。 尝一口,纯净而又不失醇厚,莹润而又不失清爽,柔顺而又不失激荡,丰满而又不失细腻,重要的是新鲜,就算饮上一辈子也都不会感到厌烦,九种不同的味道来回冲击着你的味蕾,缠绵九变,彼此盘旋纠缠,真是无上的享受。 当然了,堂堂仙家神酿怎么可能如此简单,令全天下地仙境下的修道者对其念念不忘,梦寐以求的还是它的功能灵效,滋养肉身,涵养神气,滋补元神,洗练人之三宝,胸中五气,最重要的是能助有幸品尝之人触及那无处不在的天地法则,感悟大道的轨迹。 彼时有女千百,身披霓裳,长裙曳地,香肩微露,玉臂舒展,绕柱而舞,时而盘旋直上,游走六合,飘渺高远,杳杳出尘,宛若仙子;时而跃身交错,纵横八方,青丝飞扬,流云广袖,曼妙婆娑。 忽有歌声漫漫: 空庭白凤舞毰毸,扑帟窥帘去却回。 柳絮似将春色到,梅梢不认月华来。 轻盈舞殿三千女,缥缈飞天十二台。 定有仙人来种玉,蓝田归计少徘徊。 又见男百十,彩绘纹面,兽皮裹身,环绕火莲手舞足蹈,狂野奔放,情热如火,嘴上念念有词,音节古怪,晦涩难懂,浑然原始蛮荒的祭祀一般无二,彤彤火光照耀下,一众男子神情敬畏而又慷慨豪迈,演绎生命的激情与热烈。 刚与柔,力与美,阴阳交感,相得益彰。 于是乎,觥筹交错,欢宴正酣。 圣君黑瞳濯濯,下视歌舞升平,忽尔往身旁看去,右首的玉桌坐着一对神仙眷侣般的青年男女,气质高远,一带一丝烟火气,举止优雅,恣意从容,好不自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金童似的七八岁小男孩,尝尝这个,吃吃那个,正忙得不亦乐乎呢。 男子二十七八岁上下,峨冠博带,玉面鲜衣,丰姿都雅,俊美已极,如月辉般灿烂,似晨光般明媚,那犹如神明般柔美的轮廓上,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丹唇如火,微微翘起,嗔着一缕淡淡的宠溺似的笑意,令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直视。 轩辕崲岈,正道五大修道世家之首轩辕家族的执掌者,修道界九十六圣君之一的【金皇圣君】,血脉高贵,气质高雅,容颜似雪,俊美无伦,自小便展露了冠绝天下的可怕资质,天生的修道种子,惊才绝艳,如今已是洞玄境的大神通者,法力无边,渊深不可度测。 坐于他身旁的绝美女子自然就是其道侣,水玲珑,典雅秀丽的鹅蛋脸,柳叶眉,凤目含笑,倾国倾城,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惊人美态,风华绝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紫色的长发明丽幽美,就连夜色也被映出了华美的色彩。 帝者又将目光投向左侧首座,那里坐着一人,身长九尺,青衫流云,神采飞扬,一张英俊得绝无瑕疵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比深黑海洋里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明亮的眼睛,凌厉,无与伦比的凌厉,锋锐,举世无双的锋锐,仿佛多看一眼就连灵魂都要被撕碎一样。 整个人就是一柄剑,一柄超拔三界,横盖古今的无上神剑,下坼地圮,上决浮云,吞吐星汉,藐睨众生,唯我独尊! 圣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圣君挑挑眉,心生不悦,千万分之一个刹那过后笑容竟然重新回到脸上,灿烂,明媚,仿佛春风吹过大地。 虚无中水流有声,云开雾散,黑发蓝眸的清俊少年步履清溪,蓦然现身于太极神殿上空,朝宝座上的圣君圣后二人微微颔首,神情皎皎,信步而来。 苍白如雪的衣裳上镌绣着金色繁复的纹路,精致,华美,高雅,圣洁,飘渺梦幻,不带一丝烟火气,宛若高天之上的仙鹤灵羽,但在他身上也不由得黯然失色,沦为世俗之物,一切都不能遮掩他的风采分毫。 琉璃玉座旁涟漪荡漾,太虚空冥青耀碧玉宝座升起,转身,挥袖,洒然而坐,少年蓝瞳濯濯,若有所思,竟浑然不把在场其余所有仙家放在眼里。 素手微抬,撑着线条明媚、完美无瑕的侧脸,轻轻的一个动作却仿佛凝结了世间所有的灵毓神秀、优雅高贵、美丽与威仪。 少年神色淡漠,青丝如黛,华美得过分的眉宇间透着圣洁般的慵懒,清冷的蓝眸波光潋滟,宛若幽泉凝波,在其明澈纯净的风平浪静下却是暗流汹涌,千股万股,乃至无穷之数,不可计量,就像吞噬一切的深渊。 第二十九章 剑歌 流云飞瀑,紫电飞霜,道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杳杳间,白衣冥冥,身姿端丽,几分明艳,几分静美,几分典雅。 似有清音流转,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模糊了声线。 山海界·晖阳。 霄汉高远,碧空如洗,凡人目力难及之处,云气腾腾,横无际涯,但见峰峦一座,高耸九天之外,超拔日月,雄峻已极。 山上坐一少年,清容如水。 白衣黑发,凤目微闭,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使他看起来宛若夜空中的星辰那样高远而圣洁。 天风浩荡吹拂,卷动滚滚云海,徐徐转动,苍茫浩大,好似百万神龙出没游曳,拨动漫天霞光宝焰,端是瑰丽无伦。 少年神情恬淡,白衣翩然,说不出的闲雅飘逸,恍若神仙中人。 头顶五色氤氲光气飞旋,交相攻战,直上数十万里,于太虚空中盘旋,急速流转,形成一巨大漩涡,刹那间振荡千百万余次。 辉煌灿烂,绚丽难言,只见无穷五色光气中隐隐有千百万亿星河宇宙纷乱如雨,现种种不可思议,光怪陆离之景,随生随灭,旋流无住。 但每一次生灭,都会释放出无穷无尽的五行元炁,融入五色氤氲光气里,混溶一体,却不见丝毫扩张之势。 有芬芳甘冽之气弥漫,琼香缭绕。 雷火霹雳,破碎茫茫虚空,状如开天辟地,电光激射,纵横交错笼罩,割裂层层云海,少年座下山峰无声崩塌,化为尘沙飞扬,滚滚流淌,被那猎猎罡风一卷,转瞬便已消失无踪。 蓦地,少年剑眉一皱,睁开眼来,深邃清冷的紫眸射出两道淡金色神光,锋利如剑,飞出千丈远方才散去。 心念一动,顶上五色氤氲光气轰然炸开,数以百千万亿计乃至无数无量琉璃碎片,洋洋洒洒,纷乱如羽,无边胜境之中五条分别色作青、黄、赤、白、黑的巨龙游荡夭腾,鳞甲哗然,好似潮汛翻涌。 少年伸出美玉般洁白的右手,五指摊开,上方的五色神龙顿时犹如见到鱼儿的猫直扑而下,彼此纠结缠绕,化作一颗鸽蛋大小的星丸落在少年掌心上,光灼灼,圆陀陀,散射百亿金色毫光。 真意发真知,灵知也自应。三家合一家,倏尔身心定。 虚室却生光,静中复又阳。采来勤锻炼,化就紫金霜。 灵窍慧光生,性现尘情灭。郎朗夜明珠,无处不皎洁。 噪性化真性,人心变道心。若非神火锻,矿里怎分金? 正是仙道之金丹。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 修得此丹,便意味着已成就人仙道果,超脱生死,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共光明。 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少年看着金丹,默然不语,心中已是念头急转,如光如电,仍一无所得,始终无法将脑海中闪过的各种景象、言语、神情、动作理清,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唯一双湛湛清眸似悲似喜,挥之不去。 当下运起神念,附在诸般碎片上延伸出去,极力推演天机,追溯时光,所触一片苍茫,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信息,就像是过去、现在、未来皆无此清眸主人存在,他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不由仰天长啸。 起初时悠长,清亮如许,连绵不绝,向四面八方蔓延,无弗远届,到了后来威猛高亢,强烈难挡,日月震动,斗转星移。 忽尔一阵心血上涌,少年止住啸声,身形一晃,如烟雾般消散 ………………………………………………… 千亿万里外,一座山脉脚下,一位绝色少女俏然而立。 五官灵秀细致,眉目如画,无一丝瑕疵,空灵琉璃,洁净不染一尘,如一朵临水自照的水仙,清丽中别有孤傲,闲适中却见轻愁,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如黑色镜面,光可鉴人。 青色的裙装,裁剪精致却并不繁复,在风里轻盈地浮动着,宛若轻烟般包裹着纤长匀称的窈窕身姿,直如乘风归去一般。 透过微微扯开的缝隙里,显出一双不着寸缕的玲珑玉趾,似粉滴脂凝,几若冰雪,晶莹剔透到已不能用细腻光润来形容,是用无暇的美玉雕琢而成,隐隐间有种如水明光流转。 真是个极美极美的人儿。 女孩对面有凶兽一头,是一条夔龙,身长百里,狰狞的头颅高高昂起,犄角峥嵘,须髯摇动,浑身重重冰蓝色鳞甲包裹,在日光下折射出瑞彩缤纷,焕然七色,一双巨目充满了贪婪之色。 从它散发的气息来看,雄厚磅礴,浑圆无碍,显然已经内丹有成,与人类修道者晖阳境相当,再加上荒兽天生肉身强横,力大无穷,绝非寻常尚未凝炼金丹的修道者所能抵御。 事也巧了,女孩正处在琴心三转。 不过虽然对手法力甚强,远远超过自己,女孩也浑然不惧,无丝毫紧张惶恐之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许是不耐了,夔龙长尾一摆,排云绝空,纵身一跃,朝女孩飞去,比电光还快,迅捷无伦。 女孩素手扬处,青光一道,急刺而出。 “噹”的一声巨响,如金铁交击,激射火星万点,烈风如刀,疾翻四滚,气浪腾涌百余里外。 夔龙恍若不觉,去势不减,女孩却感到一股庞然无匹的大力撞来,几乎抵挡不住,借势往后退开千丈,方才止住身形。 轰隆隆! 以立足点为中心,百丈方圆的地面顿时崩塌、凹陷,尘土飞扬,弹指间已成一方巨大坑洞,深不见底。 女孩拧腰一闪,再退开千丈,心念一动,青光一震,复又上前,于夔龙周身上下盘旋,环绕飞舞,快得不可思议,转眼间已经不知和夔龙碰撞了多少次,只见一团青光霍霍,将夔龙围笼得密不透风。 叮叮当当,各种撞击声响个不停,连成一片,清脆悦耳,仿佛高明乐师奏响的曲调,有丝丝莫名的韵味流转;挑抹刺绕,砍翻劈斩,万般玄妙剑术尽数化在其中,或刚或柔,刚时,锋利绝伦,勇猛无畏,直欲开天辟地,柔时,若春风拂面,情思千转,层层缠绕,无有穷尽。 砰! 雷火迸射,焰光喷涌,云霞蒸腾,弥漫六合,所触者登时纷纷倒塌破碎,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俄顷,尘埃落定,碧空如洗,现出夔龙蜿蜒身躯,迎着日光晕开万千琉璃色彩,瑰丽璀璨,只是身上鳞甲凋落少许,颇为不美。夔龙双目狠狠盯着女孩,长颈高昂,落下,龙口张处,一股蓝涛飞瀑,倒悬九天。 女孩脸色一凝,手掐剑诀,青光蓦然分化,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刹那间已有数十上百万之数,汇聚成一道剑光洪流,浩浩荡荡而去,与那蓝色光焰一接,抵挡不住,纷纷坠落下来。 “赦!” 一口真气喷出,舌绽春雷,女孩剑诀变幻,百万剑光猛然合在一起,化作一道光明巨剑,有百十里长短,数十丈粗细,逆流而上,将那蓝涛飞瀑斩灭,飞至夔龙上空,轰然声里当头斩下。 “雕虫小技。” 夔龙双眼微眯,不屑道,长尾摆动,欲挡下这雷霆一击。 轰! 又是一声弥天巨响,星火飞溅,剑光碎裂,出乎夔龙意料的是,它竟然被一股巨力狠狠地轰进了地底,万丈深处。 吼吼吼!!!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道巨大的龙形身影冲天而起,周身金光万重,熊熊燃烧,奇热无比,无尽虚空扭曲,竟有开始融化的迹象,但见夔龙猛地张开狰狞的巨口,喉咙鼓动,吐出一颗蓝色光球,疾驰而来。 女孩默运真法,五指指端射出五道白气,彼此纠结缠绕,化作一只亩许大小的白玉大手向前抓去,随即把手往上一指,漫天飘扬的剑光碎片应势飞起,化作一柄柄青色光剑,向夔龙攒射而去。 蓬! 白玉大手电闪而至,一把将光球抓在掌心,无匹巨力爆发,那光球顿时裂痕频生,轰然炸裂,滚滚洪流般的明光宝焰席卷天地,犹如一朵蓝色莲花袅袅舒展开,那样美丽,那样骄傲,潋滟夺目。 谁知巨变横生,阴风怒号,滚滚肆虐,铅灰色的云层无中生有,厚达万丈,徐徐转动,天地间飘起了鹅毛大雪,目力所及俱是白茫茫一片,银妆素裹,晶莹剔透,无边寒气凝结,凛冽如刀。 女孩身处其间,只感觉时冷时热,轮番交替,其寒彻骨,其热生火,实在是古怪至极,忽见女孩身形微微一动,已闪到千丈高空之上,一面催动亿万剑光往来穿梭,纵横飞刺,变化万千,神妙无方。 夔龙浑身金光烈烈,高涨沸腾,明焰如炽,滚滚神光宝焰一卷,任女孩的剑光如何犀利,也被点燃、熔化、蒸发,青烟袅袅,飘扬四散,同时足踏风云,紧随而上,一条长尾扭转过来,奋力一甩,罡风急旋,千里虚空轰然粉碎,无数空间碎片狂舞,滚滚流淌于交错的空间甬道。 女孩急忙召回剑光,重又凝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浩大巨剑,向左侧挡去,两下里电闪一触,青色漫漫,金光如水,迤逦龙尾倒卷而回,而女孩吃了这一记横扫,五内剧痛如焚,脸色晕红,嘴角有鲜血溢出,整个人如炮弹一般被震开,将一座百里山脉生生砸断,巨石滚落,烟尘漫天。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活着。” 夔龙傲立半空,长尾甩动,冷冷道。 “不会吧,难道刚才那一下把她打死了?啧啧,也太弱了吧,本大爷好不容易提起几分兴趣,真是太扫兴了。” 等了几秒,不见有何动静,这下夔龙也感到有些不对了,索性一记天罡神雷扔了过去,顿时雷光霹雳,火气重重,急速蔓延开来,须臾间便将方圆万里夷为平地,高峰不在,山谷无踪。 忽闻凤鸣清越,自下而上,直透九霄,随即轰鸣不断,只见方圆百里的地面疯狂龟裂开来,崩塌凹陷,而后一只青鸾破土而出,上坐一人,亿万剑光喷涌,呼啸纵横。 彼时,女孩乘鸾直上云天,周身无量青色剑光上下飞舞,婉若游龙,清冽透彻,仿佛一曲碧落空歌。 第三十章 琉璃 红日如火,苍月似镜,交替沉浮,漫漫虚空中河汉渺渺,千百万亿星辰闪耀,无量银光喷薄而出,霎时间宇宙同一颜色。 当是时也,银色光海波涛汹涌,洪流翻滚,但见波开浪裂,一道冰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纵贯茫茫星空。 忽有龙形身影乍现,游弋其间,吞吐日月,啸声苍劲,七色的雷火从天而降,又有千百亿万道青雷紫电纷乱劈下。 女孩真力鼓动,注入手中纯青色的古剑,一声清越剑鸣响起,原本就巍如山岳的剑光登时暴涨千倍,女孩持剑乘鸾,迎着漫天雷火,朝银色汪洋大海中的龙形身影飞去。 百千万亿道细小的青色剑光纵横肆虐,将浩瀚雷火搅碎,烈焰纷飞,雷电横空,洋洋洒洒,旋放满空。 望着直刺而来的摩天巨剑,夔龙长尾摆动,撕裂皎皎无量光海,与琉璃光明巨剑狠狠撞在一起,声如洪钟,响彻寰宇。 劫火激荡,风雷咆哮。 光明巨剑忽然生出无数裂纹,啪的一声脆响,化作恒河沙数的青色星屑飘卷四散,女孩闷哼一声,连退七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俏脸红潮上涌,嘴角有丝丝鲜血溢出,脚下的鸾鸟呜咽悲鸣,生生被震得下降了数万里。 而夔龙只是攻势微微一顿,长尾继尔以更快的速度斩下,满天雷火全被扫荡一空,玉宇澄清,乾坤敞亮,直如开天辟地。 女孩黛眉微蹙,左手按在鸾鸟后背,精纯无比的真元疯狂喷涌而出,鸾鸟得此相助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身形剧烈膨胀,宛若王屋之山,展翼足有三千里之遥,恍若垂天之云,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双翼扇动,掀起无边风暴,鸾鸟身形一晃,已至夔龙身旁,淡金色的利喙点出,正好点在夔龙尾巴力量最为薄弱处。 好似一颗石子投入湖水,虚空荡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而后恢复平静,夔龙的悍然一击顿时被巧妙化解。 女孩左手掐定剑诀,周身游离的千百万亿道细小剑光蓦地分裂九股,向夔龙疾驰而去,附上其庞大身躯,顷刻间便将它浑身缠绕,凌厉的杀机尽显无疑,赫赫威光,激荡日月,照耀千古。 吼--!!! 夔龙怒极了,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疯狂地燃烧,嘴中连连嘶吼,奋起全身神力一挣,九条剑索应声而断,随即化作无穷剑光游走,刺在夔龙身上,火花四射,飞电流光。 只听见“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剑气凛然,划破长空,夔龙却恍若不觉,前爪一挥,便将大如山岳的鸾鸟击出万里开外,但见根根翎羽散落四方,点点鲜血纷扬飘零,有奇异香气弥漫。 青焰腾腾,紫电萦绕,夔龙须鬓怒张,龇牙咧嘴,口鼻间无穷青色劫火喷射而出,弥漫四野,淹没八方,同时周身鳞甲开张,神光万重,映彻虚空,无尽碧水绿涛涌现,浩浩荡荡,宛若银河星汉般倒卷而下。 初闻月本无光,望如黑鉴。日滉水光,映以为明。金水之炁,结为阴景。上弦为金,下弦为水,合弦为月,金体圆就,乾象周满。月侍日明,日依月耀。望而纯阳,晦而纯阴。 但知阳胜为仙,不知阴景为六阳之母。圣人尊阳贵阴,盖以此义。阴生於阳,阳能生阴。玄乌缟兔,交以天精,极而返之,得者无死。 水火相济,阴阳相生,云天交接之处,蓝火为日,碧涛为月,一上一下轰然流转,阴阳相和,如抱太极,虚空里现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之象,渺渺无极,涵盖太虚,朝女孩当头砸下。 剑光泱泱,清莹似水,映出一张苍白凝重的绝色丽容,女孩左手微抬,广袖下滑,露出洁白如玉的素手,皓腕凝霜雪,只见女孩往古剑剑身上用力一按,同时一滴淡紫色的血珠从胸口飞出,滴溜溜一转后没入古剑之中,顿时整个剑身化作紫青之色,发出欢快之音。 有凌厉锋锐之气,洞穿无穷无尽的虚空,径直往上,无休无止,到达神秘不可度测之境,超拔日月,寒凝宇宙。 浩浩八卦图,煌煌冲霄意,轰然相接,天地仿佛为之一暗,当时是,金光万丈,烈焰翻卷,倒腾九天,拨弄乾坤,世界随即重现光明。 嗤! 一声轻响,犹如刺破一层无形的屏障,紫青古剑一举将整个先天八卦图剖为两半,随即化作虹光一线向上飞去。 天风怒号,巨浪排空,银色光海蓦地一震,一缩,凝为一颗光灿灿的银色珠子,被夔龙含于口中,同一时间,顶上日月光明大作,无穷无量的日精月华洪流般倾泄,尽数融入漫天星光凝结的珠子中去。 斡旋日月,拨弄星辰。 夔龙巨口一吐,容纳了日月星三光的珠子就这样被它扔下,刹那间穿越遥遥十万里,准确击中紫青古剑所化虹光,登时虚空震动,无穷神光激射而出,如恒河沙数,充盈六合,弥漫八荒。 金光如水,轰鸣震天。 渐渐崩溃瓦解的八卦之图竟有了愈合的趋势,女孩见状,立即凝神静气,双手在胸前一错,成六角云篆之形,向高空轻轻印去,正与三光神珠僵持对峙的虹光微不可察地一颤,爆出无极大光明。 无穷雷电倒灌喷涌,稍微弥合的八卦图顿时四分五裂开来,万象纷呈,光怪陆离,只见天崩地裂,劫火冲霄,无量雷火翻滚升腾中,海枯石烂,山泽分崩离析,又有巽风浩荡而起,吹散种种诸般奇异景象。 虹光忽地一变,绕三光神珠三匝,继而擦着夔龙的长颈射入茫茫虚空,下同时女孩朱唇轻启,将一溜火光吞没。 此时,才传来裂声清脆,但见三光神珠应声而碎,烈焰喷涌,光明如炽,夔龙鳞甲断裂,血液纷飞,哀嚎连连。 女孩左臂一扬,五指捏印,宛若莲花盛开,朱唇翳动,长长的古老密咒流淌而出,只见细细紫光一缕自女孩眉心蹿出,萦绕指间,游走不定。 当念完最后一个字眼,紫光一个跳跃,来到夔龙头顶,倏地一声轻响便已没入其百会穴之中。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仿佛那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上古梦魇般深沉、浓重、粘稠,吞噬了光明、声音以及天地万物,同时亦将夔龙吞噬。 明明灭灭,变幻不定。 夔龙双目突然闪耀出无尽的神采,仿若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不甘就这样消失在时光长河之中。 然而,终究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但见晶莹剔透的珠子一颗,自它眼角处无声滑落,在明媚的日光下,映射出绚丽的光彩。 瞥了一眼夔龙生机全无的尸首,女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刚刚那一击已耗尽了她全部真力,实在虚弱的厉害。 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在念头生灭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了-- 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 河汉渺渺,似玉带横空,在向四维无穷蔓延的广袤虚空中,无数无量不可计数的星球旋放着清冷寂寞的光芒。 苍穹始下,云海雾中,一座巍峨宏伟的巨大宫殿坐落其间,灿然生辉,一片风露明霁,琼波极目,浩渺广大。 殿宇深处,星光织就的华美大床上,紫衣女孩安然入睡。 脸上一派恬美纯真,又略带点孩子气,清雅秀丽,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只是肌肤间少了些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嘤咛”一声,女孩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这陌生的场景,竟一点吃惊的神色都没有,也不检查身体,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四处打量。 然而当她无意瞥了一眼右侧后,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魔怔了,羽扇般长而浓密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感觉萌萌哒: 黑发紫眸的少年斜靠窗棂,玉面鲜衣,修眉丹唇,一袭羽衣洁白似雪,不惹尘埃,高贵、优雅,仿佛谪仙降临。 微风拂来,衣袂翻飞,一时间少年的身形似乎也随之而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金色的光线轻柔洒落,温柔地流淌在少年的肌肤上。 这一刻,已是永恒。 少年似有所感,微微侧过脸来,露出明媚的笑容,俊美得如同神祗,空气似乎漂浮着某种迷人的香气,淡雅而高贵。 女孩痴痴望着君焰,秋水长眸中水汽氤氲,浓烈得令人窒息,而又温柔得令人心醉。 那是亘古的思念所化。 女孩忽然有些羞怯地转过头去,俏脸上红霞密布,娇媚难言,明艳无伦,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女孩娇羞莫名的可爱模样,君焰不由得一阵心神激荡。 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 也许不多,但确是真实存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为什么?知不知道那很危险?” 君焰扳过女孩的脸颊,轻声责备道,语气里却充满了爱怜。 知道,她当然知道。 因为,涉及到了元神。 元神者,无思无虑,无拘无束,自然虚灵也,是与生俱来的禀受于先天的神气,与出生后由外景事物为心所任而逐渐产生的后天识神有着本质的区别是为先天之性,灵光一点,从杳杳太虚中来。 正所谓:虚无生性,我之元神也。 然而胎儿出生后,体内蕴含的先天之气会逐渐消失,从而导致元神陷入近乎永恒的沉眠,修道者参悟天地造化,致虚极,守静笃,返本溯源,逆返先天,凝炼魂魄,将其从沉睡中唤醒。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专气致柔能婴儿,涤除玄览能无疵,爱民治国能无为,天门开阖能无雌,明白四达能无知。 此乃生命之根本,真正的意义与精华所在。 故元神轻易伤不得。 一旦受伤,轻则精神萎靡,药石难医,只能静心休养,徐徐图之;重则心智混乱,精神失常。 即便花费漫长的岁月调养回来,也会留下几乎不可愈合的裂痕,能够成就地仙就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 至于飞升天界,得享天仙道果,基本无望! 回想那灭杀夔龙的一击,她也是心有余悸,幸好祖师保佑,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罢了。 “我……” 望着君焰柔情脉脉的眼神,女孩紧咬着娇艳的嘴唇说不出话来。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得可爱的女孩,君焰心中涌现出无限的疼惜。 怔怔地看着君焰,女孩美丽的漆黑眸子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心中一动,君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地,温柔地,仿佛抱住一个瓷器般易碎的水晶娃娃。 在君焰温暖的怀抱里,女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温馨和熟悉,不由得紧紧抱住君焰的结实健美的腰肢,久久不肯放手。 “你叫什么名字?” “琉璃,上官琉璃。” 第三十一章 三重 自银河伊始,直上三千六百五十万重天地,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是处有时光苍茫,岁月冗长,如瀑布喷涌飞溅,无数星河似玉带横陈,或奔腾流转,或爆裂崩塌,或攒聚湮灭,无穷无尽不可计算,于浩瀚宇宙时空中彼此纠缠萦绕,交错重叠,现种种不可思议,光怪陆离。 悲欢离合,是非成败,兴衰荣辱,红尘万丈,如滚滚江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如走马观花,旋生旋灭,时顺时逆。 黑发蓝眸的青年背负双手,傲然立于渺渺宇宙流尘埃云之上,白衣似雪,赤足散发,神情皎皎,步履从容,流云广袖,飘逸如仙。 轰隆隆……!!! 银白色的雷电撕裂太虚而来,犹如千百万亿银蛇狂舞,摇曳着不知几万万亿里长短的身躯,无穷、无尽、无量的大光明激射旋放,堂皇、正大、威严、霸道的毁灭气息铺天盖地,无弗远届。 宇宙震荡,虚空崩塌,一颗颗星辰,一座座星域,一条条星河霎时间化为齑粉,滔滔流淌于扭曲交错的空间通道之中。 青年蓝瞳濯濯,唇角微翘,忽然徐徐张开双手,呈虚抱拟态,仿佛在拥抱太阳,拥抱世界,拥抱挚爱的恋人,全身十亿八千万个毛孔完全打开,无尽无休的吸扯吞噬之力轰然爆发,宛若十亿八千万个黑洞降临。 无数无量的雷霆电光如天河之水浩浩荡荡漫过天际,向着四维六合无穷远处奔去,渺渺无涯,无边无际,忽而往来回旋,倒垂而下,如流云飞瀑般倾泄喷涌,淹没无量大数微尘宇宙,迎不见其首,随不见其后,不知所来兮,不知所终。 瑰丽绚烂的银色世界中,有高达千百万丈的巨人傲立,脚踏星空头顶青冥,俊美无铸的容颜略显狰狞,永夜般的黑色长发猎猎飞舞,宛若远古神祗降临,百千万亿条银色巨龙缠绕周身,更增添青年帝者的威严。 皇皇巨人振臂一挥,无声的轰鸣猛然炸响,充盈无尽时空宇宙,浩瀚无极的雷光电海顿时被生生撕裂开来。 霎时光线絮乱,时空交错,宇宙重叠,杳杳冥冥,恍兮惚兮,但见巨人嘴唇微嘟轻轻吸一口气,浩浩天风乍起,波涛汹涌,骇浪翻滚,无数雷电巨龙倒腾,遮蔽渺渺太虚,纠结缠绕成一股倒灌入巨人口中。 喀喀喀!!! 巨人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原本就无比高大的身躯竟节节拔高,逾越百万亿公里之高,撑裂了虚空,撞碎了星辰,搅乱了雷海,神威如狱,擎天孑立,巍巍然似东昆仑之山,万劫不灭,不动不摇。 轰! 一团明亮无比的金光炸开,擎天巨人应声而裂,分崩离析,千亿块血肉漂浮在茫茫雷电海洋之中,载沉载浮,错落有序,构成一幅复杂无比的古阵法图案,碧绿的血管在晶莹如玉的肌肉中炫放幽远的光芒,古老、神秘、苍莽、玄奥。 肉块边缘处有无数肉芽蠕动生长,彰显出强悍绝伦的生命力。 阵法最中心有青莲一朵,凌空盛放,叶瓣周远,共计三千六百五十片,蘂珠上坐了一总角童子,生得玉雪可爱,神光湛湛,不着寸缕,看模样不过七八岁光景,只是面容异常秀气俊美,依稀能看得出蓝眸青年的影子。 电光濯濯,烁烁生辉,映衬童子的俊俏面容更显尊贵圣洁,白玉般的小小身躯上有无数的青色脉络纵横往来,勾勒出天地间最神秘、最玄妙的轨迹,阴阳交替,生死轮回,宇宙生灭等种种皆在其中。 青莲座下乃是一方混沌之海,溟涬濛鸿,渺渺茫茫,时而风平浪静,光滑如镜,时而惊涛飞卷,巨浪滔天,每每念头幻灭间便有无穷无尽不可计数的气泡生灭,焕然七色,流光溢彩。 每个气泡中又有宇宙苍茫,时空浩瀚,日月行于周天,星辰照耀无极,天道有情,众生含灵,五道轮回,旋流无住。 华光灿灿,玉辉曜焕,一金色弹丸圆滚滚、亮堂堂,滴溜溜旋转于混沌海之下,通体透彻晶莹,映色流真,煌煌兮不可言说。 再往下则是一方白色汪洋,辽阔无际,浩瀚无涯,天风拂来,水波不兴,恍如美玉,于仙家慧眼观来,其中却有肉眼不可见之细小奇异状物恒河沙数,自由往来游弋,庞大的数量汇聚成白银的海洋。 童子、青莲、混沌海、金丸、白洋,五者浑然一体,造化神秀,四维一千零九十五个青色光球环绕、运转,周而复始,无休无止,每一个都是青年帝者历经千辛万苦开辟凝炼的雷电世界,不可思议,妙用无双。 冥冥中,触摸到了一个无比奇妙的境界,无法言语,不可言说,清晰而准确地捕捉到了天地的脉络,无穷无尽的彩色丝线溢满虚空,交错纵横,无始无终,将整个天地交织成流光异彩的琉璃世界,美丽而又渊深不可度测。 【气】,玄奥无量的【气】,有一种,两种,三种……千百万亿种,无数无量不可计算。 它们似乎是有意识的存在,时刻都在运动,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刹那,振动、摩擦、碰撞不下千百万亿次,诞生出无比狂暴霸烈的【电】,无数的【电】又凝聚在一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缔结,形成毁天灭地的【雷】。 总角童子端坐于青莲蘂中,双眼半开半阖,流转着深邃莫测的神光,忽而嘴角上翘,甜甜一笑,小手扬起,往下一指。 一百零八道巨大的金色光芒从无穷的宇宙深处射来,汇聚于某一点,宇宙激荡,时空絮乱,熊熊火焰冲霄而起,色泽纯金,灼灼其华,天地一时光明如炽,耀眼夺目,照破无穷无尽的茫茫大黑暗宇宙虚空。 纯金色的力量火海泛着波涛,充塞整个宇宙,冻结一切时空。 所到之处,只有毁灭,万事万物瞬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一切都臣服在它的威严之下。 无穷无尽的雷霆电光宛若万川归流般注入虚空中某一点,团团纠结,形成一银白色的小小珠子,在金色的光焰中不断被凝炼塑造,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鱼虫鸟兽…… 一个新生的雷电世界正在缓缓成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浩瀚无垠的银色海洋一圈圈变小,乃至完全消散,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蓦地冲天而起,对着宇宙无穷远处一掌劈出。 轰轰轰……!!! 比一千亿个太阳一齐爆炸还要耀眼灼亮的金色光华迸裂激射,充斥、塞满、压迫着无穷无尽的虚空世界,举目望去,一派金光如水,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远古神灵般巨大威严的身影摇身一晃,变成风姿琉璃的美青年,纯银色的华丽长发徐徐落下,如凝结了时光的银色瀑布,映射浩渺宇宙,纯银色的眼眸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冰冷锐利,仿佛灵魂都被洞穿。 浑身赤裸,肌肤细腻柔和,轻轻一掐娇嫩无比,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不得不说青年这肌肤嫩滑娇美的程度几乎可以让天下所有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得要死,肌肉的线条十分之匀称优美,浑圆流畅,又充满男性的阳刚之美,没有夸张的爆炸性凸起,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力量。 剑眉微皱,青年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靠,贼他娘的滑,动念间一袭如雪羽衣已然在身,右手猛然紧握成拳,镜子破碎般的噼里啪啦声响起,千万条巨大狰狞的空间裂缝蔓延至无尽时空深处。 神念入体,一切纤毫毕现,晶莹如玉的骨骼纯净清透,汩汩流淌的青色血液泛着丝丝缕缕银色,发出九天风雷般的声响,神庭、天池、巨阙、璇玑等一千零九十六个穴窍大放光明,勾连相接,隐隐为一幅星辰图录,绚丽梦幻,玄妙动人。 每一条轨迹,每一处转折都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宇宙奥秘。 嗡嗡嗡…… 触及那颗新生的银色星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雷电的世界,一切的一切纯粹是由雷电组成,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湖泊海洋以及森林沙漠和鱼虫鸟兽,概莫如是,就连那迎面吹来的风也不例外。 不过,这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即便它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也只能算是世界的雏形,因为没有具备真正的血与肉,没有灵性与生命的事物再美好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无法繁衍生息,便无法形成真正独立的存在。 青年身体微微一震,【九天应元雷神诀】运转开来,一千零九十六颗银色星球立即以一种神秘古怪的规律转动,勾动宇宙间的雷道法则,无穷无尽的雷电之力山崩海啸般狂涌宣泄,凝结成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电光。 轰隆隆……!!! 一记横斩,电光飙射,茫茫星空登时被切开,形成一条通往死亡的漆黑通道,所有的时光物质都向其内部塌落进去,无穷无尽的银色雷电之力席卷开来,肆虐四方,掀起无边无际的毁灭风暴。 银色破灭者--【九天应元雷神诀】第三重天,果然恐怖无比、霸道无双,随手一击的威力就如此之强横,不愧是昆仑玉虚宫传承了无数纪元的核心法门之一,不过其消耗也同样恐怖,只轻轻一击便带走了青年至少半成法力。 繁华落尽,一切归于平静,与之消失的还有青年帝者的身影。 嗡嗡嗡!!! 青年前脚刚走,无尽时空深处便传来道音如缕,古老、苍凉、威严而又飘渺,刹那间冻结了千百万亿光年的时光。 无量神光如水般漫过虚空,炫放无极大光明,浸染四维六合,九天十地,但见神光深处人影幢幢,约有成千上万之数,飘飘渺渺、清雅琉璃,令人看不真切,但是无意间溢出的丝丝气息却足以毁天灭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光散去,种种异象消失无踪,一切了无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有时光的长河浩浩荡荡流向远方。 第三十二章 烛龙 衔烛耀幽都,含章拟凤雏。 西秦饮渭水,东洛荐河图。 带火移星陆,升云出鼎湖。 希逢圣人步,庭阙正晨趋。 星空浩瀚,宇宙无涯,不二天河从茫茫夜色尽头奔腾流淌而来,浩浩荡荡,如玉带飘飞蜿蜒,发出蒙蒙的白色毫光。 金发金眸的俊美少年青袍云履,负手立于天河之上,亿万星辰远远近近,泛着冷光幽然掠过,但见四维青波汹涌,碧涛翻卷,掀起巨浪千尺高下,只是任凭如何激荡滚涌,始终触不着少年,一旦靠近千丈范围就被无形的力场推开。 潮涌浪卷,淡雾缭绕,微风徐徐自虚无中来,往虚无中去,虽轻柔舒缓,却仿佛能侵入肌肤,透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此乃弱水罡风,伴天河之水而生,无孔不入,无物不销,等闲消受不得,非神仙中人吸了一丝半缕,片刻间,形神俱消。 天河折而向北,水势渐急,星光渐希,除了足下天河白光迷离,已不见有任何光线存在,宇宙昏蒙,暗黑无界。海潮滚滚,黑水滔滔,举目望去,水面广阔,不知涯岸,不时波开涛裂,露出鳞甲冷寂、骨刺森然的如山背脊,一转眼旋即没入水面消失不见,高亢苍茫的长鸣震动空玄,此起彼伏,宛若悲歌。 忽闻水声哗啦,一尾巨大无比的怪鱼从海中跃出,呈碧蓝之色,颚下垂须万丈,迎风飘扬,似长河奔流涌动,自头顶往下骨刺丛生,如犄角林立,直指苍穹,背脊中间突生端倪,十数万对流光溢彩的鳞羽舒展开来,交错重叠,铺天盖地,流线型的腹下亦有无数副鳍展开,越伸越长,宛如垂天之云,覆盖三万里。 气流翻涌,迎面扑来,但见那奇形巨鱼昂首嘶鸣,唇间生有利齿千万,闪耀着冷厉的金属光泽,仿佛无穷兵刃骤然林立于虚空,越过金眸少年的头顶,远远落在其身后数百万里之外,轰然有声,犹如雷霆炸响,激得方圆几十万里范围内的黑海之水暴动不已,巨涛翻涌,骇浪排空,好生壮丽。 拐了个弯,天河继续向北而去,过了不知多久,一座青色的山峰蓦然出现,只见那山孤峰突起,傲然伫立于虚空,贯穿不知几百几千万亿重天地,非仙家慧眼看不到尽头,时不时有幽幽碧火蹿出,飞扬千万里开外,增添几分寂然,天风浩荡,碧水滔滔,不二天河从青峰半山腰流过,向杳杳未知的前方蜿蜒而去。 金瞳濯濯,灿若骄阳,太一仰首看苍穹无限,青色山峰上逶迤层叠,盘绕着一头身躯长大到不可思议的太古龙蛇,蛇尾盘在峰底,蛇首却在峰巅,形如人面,俊美无铸,额上独目立起,微微闭合,似睡非睡,有无穷无量大光明溢出,煌煌金辉,遍洒周天,纵使千亿日万亿月同现,亦不能更璀璨耀眼,一口气呼出,犹如劫火燃天,热浪滚滚,一口气吸入,却又如临九幽,阴风呼啸,重重鳞甲随着它的呼吸徐徐开合,一开一合之际便有幽幽碧火从鳞下飘出,漾入虚空。 钟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 钟山,上古神山,始于九幽,止于九天,万古不灭,万劫如斯,烛龙,上古创世神之一,自开天辟地以来就长冥钟山,镇守阴阳两界。 此刻现于太一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上古神山和创世神,只是祂们的化身,或者说分身之一,无数个百千万亿分身中的一个。 五劫之始劫,龙汉年间,玉清紫虚高上元皇太上大道君元始天尊,宏威微妙,化虚无成万象,慈爱有情,运阴阳养万物,六合之内,五行(金木水火土)元素相辅相成,无尽宇宙时空,千姿百态。 元始天尊道法无极,造化无量,孕育芸芸众生,正所谓闻道有先后,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在这些不可计数的浩瀚宇宙之中,有一方宇宙是最先出现的,被众神称为太初神地,根本世界,象征天地的初始。 而烛龙和钟山就是与太初神地、根本世界一同诞生,距今已不知有多少量劫,难以考究了,其天生就长居于钟山,镇守阴阳,这是祂的宿命与责任,因此,每个宇宙都有祂和钟山的身影存在,即便仅仅是化身。 生死轮回,万象生灭,这是历经亿劫而不变的根本法则,只要你没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总有逝去之时,天地亦不例外。 是以万古以来,不断有旧的天地殒落,新的天地诞生,每当旧的天地毁灭之时,化身回归本体,而当新的天地开辟之时,烛龙会有所感,降下分身居于【钟山】之上,镇守阴阳,护卫九幽地界。 当太一看向烛龙时,烛龙亦向他望来,直目大张,无穷无尽的金色明光如水漫延而出,上至九天,下至九幽,顿时一片金光如水,宇宙一色。 在这奥瀚微妙的无尽辉煌绚烂中,烛龙摇曳着长长的身躯向少年迤逦而来,一眨眼的时间已来到少年脚边,只见其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大身子渐渐缩小,直至九丈长短方才止住,不在变化。 看着一脸依赖眷恋的烛龙亲昵地蹭着自己的衣角,太一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烛龙的脑袋,烛龙立即会意地低下身子,太一微微踏出一步站到烛龙头上,烛龙身体一抖,发出一声欢快喜悦的龙吟,随即化作红光一线风驰电掣而去,忽而一头往下扎去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天河水急,越过钟山,四下里海潮声忽然消失,天地间静悄悄的再无一点声息,就连呼吸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死寂幽森,诡异莫名,令人心尖发颤。 黑色漩涡,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蓦然出现,方圆不知多少万亿里,广阔无涯,更不知通往何处,漩涡无声无息地旋转,天河急急落而下,如一道瀑布,投入其中心。 莫名漩涡周围,百千万亿亿簇萤萤绿光从四面八方缓缓飘浮而来,或聚或散,或离或合,变幻不定,周而复始,如大雪纷飞,洋洋洒洒,漫天飘扬,光怪陆离,瑰丽奇诡,被那漩涡轻轻一带,就此消失不见。 此乃北冥归墟,天地宇宙众水之所归,通向杳杳九幽地界,渊不可测,归墟海眼之下便是幽都黄泉,传说中的地府之所在,生者不可往,死者不可逆,周围游离不定的点点萤光,便是芸芸众生的魂魄。 沿着归墟往下,跨越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重天地始达九幽,但见四周云雾飘荡,天色昏暗,恍兮惚兮不可视,抬头望去,一条匹练也似的碧川从上方漆黑渺茫的无尽虚空中奔腾飘落,坠入下方一条灰色的河流中去,扬起水花飞溅,又见星斗漫天,银河浩瀚,昊日如轮,苍月似镜,与人间界一般无二。 灰色河流翻卷涌动,波浪滚滚,奔腾不息,河中无数小人小兽似的生魂沉浮,或神色惊恐,挣扎不已,或喜笑颜开,欢呼雀跃,又或者宁静平和,淡定从容......好似那人生百态,异彩纷呈,姿态万千,但无论他们作何行为举动,注定徒劳无功,因为其结果早已注定,随波逐流,向前漂荡,概莫如是。 冥河,黄泉是也。 黄泉水急急湍流,浩荡前行,每每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里便降下一层,上下两层相去正好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里,如此繁复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次,有水光如鉴,乃是一汪碧波镜海,湛然清澈,广袤无边,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里方圆,滔滔冥河水,都汇入这碧水中,河水来势甚急,碧水之上却更不见一丝波澜。 亿万生魂来到此地,俱沉入水底,等待轮回转世。 碧海岸边,太一临水而立,身旁烛龙蜿蜒,须臾,少年伸出美玉般洁白无瑕的素手,指向眼前碧水,烛龙立即腾空飞至茫茫碧水上空,俯首张口,只见碧泉一线,向烛龙口中飞来,搅动这亘古不变的定境。 阴风席卷,云雾翻涌,有物自高空呼啸而来,高声鸣叫,彼时冥土震动,裂开丘壑万千,团团黏稠沉重的黑气冒出,与此同时百万亿道巨大的金色光束穿透重重雾霭从无穷远处照耀,射在烛龙身上。 仿佛煌煌威严被触动,烛龙昂首发出一声怒吼,长尾摆动,红光一道,没入高空,只听得天崩地裂的巨大声响传来,旋即羽翼飘雪,血雨倾盆,有鸟从高天坠落,正好砸在破土而出的庞然巨兽上,顿时血肉翻飞,凄厉悲鸣。 随烛龙怒吼而生的一口气,落在虚无中某一点,化作九色劫火汹涌,朝四维六合席卷而去,方圆千百万亿里范围之内的黄泉迷雾登时为之一清,但见一条奇异长蛇身在重重劫火中嘶叫挣扎,背脊上骨刺丛生,肋生骨翼无穷,腹有金目百万,长达百亿里的躯体盘旋在一起,环绕了不知多少圈数,俄顷便灰飞烟灭。 忽闻长吟苍茫,不知从何处传来,如百千万亿巨龙咆哮,震荡虚空,响彻冥界,一个宏大微妙的意志降临。 “烛龙,汝不镇守钟山,来此扰乱吾地府规矩是为何?” 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无上神威徐徐展开,涵盖六合,覆压八方,纵使是开天辟地之神烛龙也一时被镇压得动弹不得。 “不肯说是吗?” “也罢,让汝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 宏大轻柔的嗡嗡声刚刚落下,无形的威压徒然增强,瞬间逾越百千万亿倍,烛龙那历经万劫不灭、亘古如斯的三界最具神力之躯立即溃败,抵挡不住,全身三百六十骨节发出咯咯微响,连绵不绝。 “善哉。” 空中有人柔声说道,嗤的一声轻响,无形的压力顿时消失无踪,烛龙发出欢快的嗡鸣飞至太一脚边不断磨蹭其衣角,似在诉说心中的委屈。 “长生,下次有缘再会。” 叹息般的声线徐徐飘扬,回荡在幽冥无尽虚空。 “是你吗,东皇?” 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低低的沉吟响起,带着莫名的情绪铺散延展,只是此时,少年早已杳然无踪,徒留失望的余音在嗡鸣缭绕。 第三十三章 离魂 黎明破晓,朝阳初升。 当金色的日光照耀大地,世界迎来了新的篇章。 魔都,一如既往地高速运转着,万千高楼折射出水晶般的光芒,好似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精密而又不失精美。 街头上人来人往,车水如龙,热闹喧嚣。 天骄学院沐浴着昊日的光辉从沉睡中渐渐苏醒,杨柳在晨风中舞动,舒展着身子,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滚滚滑落,闪耀迷人的七色虹光。 鸟儿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 花儿在摇曳中吐蕊,淡雅幽香。 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动人,是如此的美妙。 “太一!” 耳边传来轻轻一声呼唤,金发金眸的少年微微侧过头一瞥,眼中有淡淡笑意氲开,宛若冰河解冻,冰冷中有点点温柔交织荡漾。 时光浩渺,天地寂静,女孩白裙素雅,青丝如玉,披着晨曦向他走来,直直走进他的生命,习习微风吹拂,扬起她洁白的衣角,翩翩若飞。 女孩经过太一身旁时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在她经过的刹那太一也迈开了步伐。 心有灵犀,不点而通。 两人并肩走着,也不说话,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在他们身后林夏薇和陈长青等五人远远跟着,有说有笑,朝气逢勃。 校园的另一边,黑发紫眸的少年刚刚跨进了校门,身边有美相伴,心情很愉快,浑然不知命运的大门已经打开,正向他招手,表示热烈欢迎。 华夏南方,开明市,省中心医院。 贵宾特护别墅,三楼阳台,唐韵身着一袭白色病服,双手抱膝,垂着小脑袋,整个人几乎都缩进了身后宽大舒适的靠椅里。 约莫有四五个小时了,从早晨醒来直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像,任谁来了都不予理会。 淡金色的暖阳扬扬洒落,轻吻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娇嫩肌肤,泛起千亿晶莹透彻的琉璃光泽,三千青丝散落在徐徐风中,丝丝缕缕,飘然粼动,黑可鉴人,映射天光,仿佛一袭流动的柔腻丝绸。 此时,客厅内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郑超,副队长付明海和高天华赫然在列,而且他们是站着的,和他们一样的还有一位身穿白褂的白发老者。 坐在沙发上的是一对三十左右的男女。 男子容颜俊美,清逸绝伦,与唐韵眉宇间很有几分相似,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眸更是如出一辙,气质儒雅,温润如玉,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华夏古代时光中走出来的儒家士子模样。 赫然是天骄学院的副院长,唐晨宇。 蛾眉远黛,琼鼻丹唇,一双凤目如星空般深邃迷人,偶有光华流转,竟十分的凌厉迫人,女子身着一袭宝蓝色v领长裙,白色的抹胸遮不住那饱满圆润的诱人曲线,黑发如鉴高高盘起,露出优雅修长的脖颈,肌肤胜雪,晶莹如玉,风华绝代,五官轮廓和唐韵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很显然,唐晨宇和身旁的绝美女子就是唐韵的父母。 “唐校长,大小姐之所以如今模样,是因为惊吓过度造成的,大脑运转受到阻碍,交感神经系统发生絮乱,精神恍惚,意识混散,仿佛脱缰的野马,驰骋狂奔,根本不受主人的控制,六神无主,类似中医所说的离魂症......” 听着主治医师,全国最著名的脑科专家--姚星冼教授滔滔不绝的话语,唐晨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南华路惨案他也是知道的,唐韵的状况他也能理解。 任是谁经历过那种修罗地狱不可能不受影响,要是唐韵事后依然一切如故,正常投入生活和工作中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才叫变态,那才更令他担心。 但理解归理解,问题是如何解决,怎么做才能让唐韵恢复过来,这是目前最令唐晨宇头疼的,他就这么个宝贝闺女,从小那是捧在手心拍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不得了,当初听说她要从警他差点没被气个半死,警队那种龙蛇混杂之地是她这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大小姐能带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唐晨宇不由抬眼向郑超望去,看到自己的好大哥好兄长投来的幽幽目光,郑超心中狠狠一跳,就算剥皮抽筋也要开口了。 “宇哥,我......” 平日里硬朗坚毅的声音变得沙哑苦涩,充满了心痛、愧疚、自责,哪里还有堂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的威严和气势,谁能料到一次追捕行动竟造成如此沉重的后果,局里好手尽损,精英折戟,要不是有唐晨宇的强力镇压和鼎立支持,恐怕他现在能够闲赋在家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最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平常百般照顾的小侄女的如今模样,想当初唐韵提出以自身做诱饵的方案他是表示赞同的,要早知如此就是碎尸万段他也不会同意,想当初唐韵要进入刑侦队他是十分欢迎的,要早知如此就是粉身碎骨他也不会同意,想当初唐晨宇千叮咛万嘱咐他千万要确保唐韵的安全,要早知如此...... 回想这两三年来的种种,郑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寂默良久,继而宽大雄阔的肩背微微颤动,终至于传出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这一刻,开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郑超,以刚毅威严著称警界的钢铁超人,竟宛若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展现出他深藏内心的铁汉柔情。 唉,唐晨宇起身向前走上一步,双手绕过郑超的肩膀将他抱住,不时轻拍,郑超的痛苦和内疚他比谁都清楚,他也没有丝毫怪罪他的意思。 这些郑超心中比谁都明白,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的心痛自责,难受得无法自拔。 看到如斯场景,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姚星冼教授都眼眶微微发红,眼角有些湿润了,向他这种年纪的老人不知经历过了多少大风大浪,见过多少悲惨动人的画面,虽谈不上心如磐石,但说到感动他,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唐晨宇的妻子,唐韵的母亲,绝丽女子南宫灵微微侧过头,抬手轻拭了眉眼。 淡淡的微热,那是眼泪的温度,情感的交织。 “姚教授,请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安慰好郑超,唐晨宇转身柔声说道。 “这个......唐校长,要知道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一点小伤都受不得,十分的娇气,一旦受伤,后果将十分严重......” “行了,不要再说这些没完没了的废话,我要知道的是有没有治愈的方法,危不危险,还有,需要多长时间。” “多年来我国的科学家们一直致力于人类大脑的研究和开发,最近几年更是取得了突破性的发现和进步,对整个人类......” “嗯?!” 吃了唐晨宇一记狠厉的瞪眼,姚星冼立即切换频道,有些讪讪的说道,“就目前而言,全世界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治疗方案,我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不过只要肯用心来慢慢疗养,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恢复正常的。” “几成?” “什么?” “我是说有几成机率?” “低的话,有两三成,高的话有五六成,甚至是七八成。” 这显然是安慰之语。 “您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送送您。” 送走姚星冼教授,唐晨宇做回沙发上,看了一眼阳台上蜷缩在座椅里的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略带憔悴的妻子南宫灵,缓缓开口道:“ 韵儿如今的情况你们都很清楚,现代医学是指望不上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给动用所有的资源,全力搜寻民间的神医圣手、奇人异士,特别是......“ 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特别是道士!” “啊!?” “这!?” “宇哥!”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异想天开,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郑超三人,唐晨宇沉沉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最后七个字咬得很重很重,重得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和力量,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美好寄望。 “宇哥,我知道了!” 郑超郑重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不敢再多看唐韵和唐晨宇夫妇,他怕--怕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决堤。 付明海和高天华两人也跟着他一起离开。 直到郑超三人的完全消失,唐晨宇再也无法保持那优雅从容、风轻云淡的气度,俊逸的面容上满是沉沉的悲恸,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打转。 南宫灵冰凉的小手覆盖在丈夫同样冰凉的双手上,紧紧握住,竭尽全力,仿佛抓住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上清泪两行,却微笑不改。 “宇,一定会有办法的。” “还记得韵儿小时候给她批命的神秘道长吗?他说过韵儿命格尊贵无比,虽命中注定遭逢一大劫,但届时会有贵人相助,脱胎换骨,超拔三界!“ “斗姆垂中天,雏凤历时险。 红尘劫作茧,碧落水化仙。” “我相信,韵儿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与其说南宫灵是说给唐晨宇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也许她多少希望从这遥远过去的奇异往事中汲取支撑自己信念的力量吧。 人,总是要有一些期盼的。 不是吗? 红尘劫作茧,碧落水化仙。 红尘劫作茧,碧落水化仙。 红尘劫作茧,碧落水化仙。 ..................... ..................... 第三十四章 定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太一从魔都刑侦总队门口走出,远处霓虹缤纷,车水如龙,纸醉金迷,仰首望去,但见星斗漫天,交织罗列,银河灿烂,迤逦蜿蜒。 身边不断有警队的同事进进出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有说有笑,当然也少不了眉头紧皱,一脸苦闷的家伙。 小小一角,却也演绎了人生百态。 “太傅,要去喝一杯吗?” “是啊,聚聚怎么样?” “来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 ......... 道道热情殷切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太一收回注视的目光往前看去,便看到楚天、杨朔、闻炎、乔羽、陈长青和余嘉成六人正站在前方五六米的路灯下向他看来,一个个勾肩搭背、笑嘻嘻的,没个正行。 虽然太一和长青两人现在依然是天骄学院的学生,但是他们每天大多时间还是呆在刑侦总队,在天骄学院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小时,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下午,又或者有时干脆一整天都不出现,反正也没人管他们。 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上头也知道已无任何危险。 太一闻言不语,举步就走,方向正是长青他们要去的地方。 “耶!太棒了!” “走罗走罗!” “今晚不醉不归!” “小样,余爷一个人干死你们。” “噢,好多牛在天上飞!” “混蛋,你给我站住!” ......... ......... 天地宇宙,红尘万象,在永恒的【道】面前,渺小如尘芥,微不足道,同时又是如此千姿百态,丰富多彩,别有一番韵味。 天穹浩渺,苍月似镜。 银色的琉璃清辉如水倾泻,白云几缕,大地上树影摇曳,婆娑起舞,虫鸣靡靡,仿佛在弹奏着一曲光影流觞,幽远静谧,婉转缠绵,那动人的音符在浩瀚星空上,在皎皎月光中,在茫茫夜幕里,欢腾跃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春月。 掬一捧在手心,珍藏这千古的绝唱。 唐韵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怀抱着枕头安然入睡,柔和的月光洒在脸上,透过长长的睫毛投下两块淡淡的阴影,忽有几缕秀发散落,调皮地从琼玉也是的鼻尖上划过,粉嫩小嘴微微嘟起,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纯净。 旁边的床上荆城垣四肢摊开斜斜躺着进入了梦乡,姿势颇有些不雅,同时又有些纯真童趣,时不时说些模糊不清的梦话,手舞足蹈的,很是有趣。 对了,差点忘记了,荆城垣就是南华路凶杀案的两名幸存者之一,说起来她的运气那叫一个爆棚,极好极好的,本来类人怪物是准备解决苏铭等警察后再享用她的,谁能料到却突然被秒杀了,结果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 真是时也命也。 郑超见她初来乍到的,也没个住处,又没什么亲人朋友在这里,就安排她留下来,顺便照顾唐韵,也算一举两得的说。 适时月上中天,辉洒满天。 忽见蟾宫表面突然多了一个小黑点,朝唐韵和荆城垣所在房间施施然而来,不断变大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道青色身影。 标志着东方含蓄之美的蜜金色秀发在郎朗月色下流光溢彩,却毫不张扬,衬着羽扇般金棕色睫毛覆盖下的淡漠金瞳,无人的美丽能出其右。 朴素的青色道袍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简洁自然,太一双手背负身后,足踏虚空,云霭飘荡,清辉盈盈,映照流云舒广袖。 如透空气似的穿过厚厚墙壁,太一来到唐韵床边,看着女孩默然无语,须臾,素手微抬,袖袍滑落,露出美玉般洁白的右掌,掌心生出千叶青莲一朵,莲蓬中有一碧绿水珠,散射毫光千丝万缕,照得满室皆碧。 九幽浮绝空,三光宝神水。酆都中太明,炎帝圆常无。五脏植玉根,魂魄一凝和。洞空清净玄,炁通生清明。定和妙明觉,玄息自长生。 此碧绿水珠,正是前些时候烛龙于九幽地府冥界的酆泉所取,名为九幽定魄,对于安魂定魄、滋养元神有莫大作用,是难得的天地宝物。 午夜子时,乃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然阴至而阳,阳气虽微,却蓄意勃发,最是强劲,一阳初生,履长之贺,万物之始。而魄性属阴,魂性属阳,二者相互转化,正如阴阳交替。 是安魂定魄,温养元神的最佳时机。 太一手腕微微一晃,九幽定魄忽地腾空而起,当空滴溜溜一转后向唐韵眉心飞去,一触即没,但见唐韵遍体生辉,炫放宝光千亿,清亮柔和,焕彩映真,圣洁庄严,宛若天人转生,仙子临尘,美丽不可方物。 又有苍穹震荡,日月轮转,湛然流光,银河滔滔,百千万亿星辰光芒大盛,铺天盖地般浩浩流淌,只见日月星三光彼此交汇融合,凝为洪流一股倒卷倾泻,直奔唐韵而来,将其裹入,形如一个彩色巨茧,一鼓一缩。 三光流转,彩茧鼓缩,恍兮惚兮,虚空里现出一道模糊虚幻的女性身影,三目、四首、八臂,天衣宝冠,赤足玉立,双手结印于胸前,其余六手中持有各种法器,或为太阳,或为月亮,或为宝铃,或为金印,或为弯弓,或为矛,或为戟。 头顶太虚杳杳,浩瀚深邃,渊不可测,足踏银河渺渺,南斗如眠,北斗耀光,周边星云旋绕流转,光怪陆离,瑰丽玄奇,无数无量不可计算的星辰、星系、星域蔓延向四维六合,微微发出清冷璀璨的光芒,洞彻诸天。 玄虚光景中有歌声飘渺:“ 玉池现金身,化生智慧九苞,放无极光明,毫光闪闪耀明庭。在太极方法之时,其慧聚力,形成左太阳,右太阴,东斗启明星,而斗号长庾,南有萁星注福寿,北斗七元注长生。紫微主,玉皇尊,二十八宿镇乾坤,十二宫辰安天下。四圣天君把天门,三元三品三官帝,四圣四府四天丁。周无诸斗府,河汉众星真,生天生地生万物,保家保国保皇民,百万雷兵常拥护,五千甲将尽随行。 能阳能雨能变化,救灾救难救刀兵,祠嗣就生麒麟子,祈名金榜就题名;商贾者,利加增,祈求父母得长生,子孙得荣盛,夫妇寿康宁,万邪自皈正,诸恶化为尘。 登于宝座之上,怡养神直,修炼精魄,冲然撮炁,炁入玄玄。运合灵风,紫虚蔚勃,果证玄灵,妙道放无极微妙光明,洞彻华池。化生金莲九苞,经入间七周夜,其华池中光明愈炽愈盛,其时一上腾九华无中,化成九所大宝楼阁。宝楼阁中,混凝九直,梵炁自然成章文。前有无罡光敷,应现九道体,一曰天皇,二日紫微,三曰贪狼,四曰巨门,五曰禄存,六曰文曲,七曰廉贞,八曰武曲,九曰破军。” 彼时有细细乌光一道,在煌丽绚烂的彩茧表面游走,忽隐忽现,乍存乍亡,贪婪而又疯狂地吞噬着从天而降的日月星三光混流,发出无声的欢愉呻吟,忽地摇身一晃散作千百亿股,丝丝缕缕,迅速缠绕交织,彩色巨茧旋即化作一黑色巨茧,起初时还微微透出些光亮,转眼间已是漆黑如墨。 然而,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但见神秘虚影眼皮微抬,幅度小得肉眼难见,也就十几纳米左右,毫光一缕微现,破空飞出,没入黑茧不见。俄顷,虚空激荡,泛起圈圈透明的涟漪,听得“波”的一声轻响,黑茧破碎,化作黑色蝴蝶漫天飞舞,飘飘扬扬。 左手月亮,右手太阳,两者缓缓靠近,旋放宝光无量,与三光洪流混融,源源不断注入唐韵体内,与此同时神秘虚影向太一微微点头,作揖礼见,随即化作碧光一线,朝唐韵眉心直直飞来,一闪即逝。 太一同样施以回礼,然后左手食指向唐韵一指,日月星三光顿时轰然炸开,化为十二万九千六百道流光,团团打着转儿逆流而上,冲出房间,冲破九霄,如烟花盛放,仿若飞瀑流星,散落四维十方,六合八荒。 尔后轻吹一口气,凝而不散,首尾相连,化为一小小昊日,徐徐转动,嗡然有声,微微散发百亿淡金色毫光,日轮中隐隐有凤鸟之形,三足之相,若隐若现,栩栩如生,羽翼翻飞,昂首啼鸣,声音清越灵秀,煌美已极。 金瞳濯濯,唇角微微上翘,淡淡笑意跃然脸上,太一以指轻轻弹叩,出玉罄声,日轮颤动,宝焰漫空,流光若火,光明如炽。 右手抬起,素白如玉,指间有毫光缠绕,千丝万缕,交织成玉钩一枚,清冷湛然,高远幽寂,月里杳杳有三足之蟾,静卧独眠。 金乌栖于太阳,玉蟾息于太阴。 于是太一左托太阳,右托太阴,威严高贵,不可谛视,两手轻轻一合,光焰生发,紫电飞霜,流火金瞳中两道阴阳元气冲出,彼此绞合,化作先天太极,环绕太一闭合的手掌缓缓转动,旋即隐于太虚,消失无踪。 俄顷双掌分开,现出纯青色玉珠一粒,晶莹剔透,内外流光,明澈琉璃,色彩层次丰富,精致细腻,变幻莫测,具有动感的生命力之美,太一屈指轻弹,落在唐韵眉心处,如同石子沉下湖面般,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去。 云气氤氲,轻舒漫卷,飘渺梦幻中星光迷离,瑰丽玄奇,无穷无尽璀璨星河环绕着唐韵迤逦蜿蜒,日月流转,宛若另外一方宇宙星空似的。于某一刻,虚空错开,天外乱云滚滚,金光映照,天地都染作一派金黄。 不多时,金光散去,云消星退,种种异象不再,窗外玉兔皎皎,银光遍地,夜色静谧,虫鸣幽幽,唐韵依然抱枕而眠,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神气。 至于太一,已身在天骄学院的一座教学楼顶,举目望去,霓虹闪耀,一片灯火辉煌,将魔都装点得亮如白昼,俨然一座不夜之城。 苍穹浩瀚,无边无际,神秘苍茫,就像是一场冰冷而又黏稠的黑色梦魇,遮蔽了整个天地,世界渺小的就像一粒微尘,悬浮在寂静的虚空里,红尘万丈,芸芸众生,渺小的人儿,渺小的力量,却推动时代的齿轮,高速前行。 第三十五章 真武 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修真悟道,济度群迷。普为众生,消除灾障。八十二化,三教祖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三元都总管,九天游弈使。左天罡北极,右垣大将军。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福德衍庆,仁慈正烈。协运真君,治世福神。玉虚师相,玄天上帝。金阙化身,荡魔天尊。 玄元应化,武曲分真。垂念众生,有相脱生。怀胎十月,乳哺三年。辛苦百千,殷勤寸念。怜我父母,日渐衰朽。今持念平等,悉灭险峻贪嗔。礼帝为师,祈恩报本。愿现在父母,福寿增延,过去宗祖,早得超生。大圣大慈,大仁大孝。八十二化,报恩教主。佑圣真武,治世福神。玉虚师相,玄天上帝。金阙化身,终劫济苦天尊。 时间:下午三时一刻。 地点:魔都刑侦总队演武堂,演武堂。 看席上,总队长郭逸飞和副总队长张岳、赵鑫、黄震、杨文斌、周建明等六人坐在最前列,神情有些不自然,颇为耐人寻味,在他们身后是各支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再后面便是众位警员,一个个左瞄右瞥的,不亦乐乎。 吴梦雅、林夏薇和李玲等六女也赫然在列,而她们正是造成警员们魂不守舍的根本原因,食色,性也,这是人的天性,平时走在街上遇见路过的美女,你都免不了多看几眼,更别说是如此出众的美人了。 特别是吴梦雅和林夏薇。 遗憾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六女的心思全在格斗台那位俊逸玉挺的少年身上,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台上一青一紫两道身影相隔十米静静对恃,天外射来的纯净日光斜照倾洒,映得两人宛若神圣仙真。 太一道袍云履,负手而立,金瞳潋滟,神色飘渺,仿佛步履于天穹云端,淡看蔚霞九重,日光倾城,红尘万丈,三界繁华。 在他对面,女孩一身紫色衣靠,简单素洁,青丝随意扎成一束马尾,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粉黛的俏脸清丽绝伦,点漆般的黑眸清澈透亮,神光湛湛,黛眉横翠,透着冷冽迫人的凌厉,英气逼人,犹胜寻常男子三分。 “据说你的武功出神入化,高妙无伦,是刑侦总队的第一高手。” 女孩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很纯净,是那种干净到心底的笑容,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味道,“希望是真的如此,可不要像他们那样令我失望哦。” 萧遥闻言无声苦笑,瞥了一眼前排,更是有些头痛,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总队长他们嘴角直抽,表情难看得就跟出门踩了狗屎一样,女孩口中的“他们”是谁再明显不过了,如果把这一幕画于纸上的话,恐怕他们早已满头黑线了吧。 嘿,有这样一个女儿,我也是醉了,萧遥心中无奈感叹道。 话音刚落,萧紫依突然动了,毫无征兆。 只见她足尖轻轻一点,纵身跃起,曼妙飘逸,闪电般来到太一身前,洁白如玉的左手抬至胸前,击出,发出嗡嗡之声。 当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太一左袖一拂,与萧紫依掌力轻轻一触,寂然无声,女孩由此借力翩然飞起,足尖猛然探出,来踢太一右肩。 微微仰身,青衣如雾,太一右臂扬处,一指点出,如剑似戟,萧紫依一脚踢来,不免与太一手指撞个正着,微微缩回,屈膝一弓,伸出芊芊玉手,直取太一双肩而去。 太一袖袍一扬一卷,将萧紫依双手齐齐卷入,右手去势不减,向女孩眉心点去。 萧紫依用力一挣,登时摆脱了太一的禁锢,亦出一指,两指指端相触,一切事物即刻凝滞不动,忘记了流转,万籁俱寂,众人眼前种种光彩一时褪尽,唯有黑白二色,充盈着视野。 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失去了意义,似乎过去了千百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万象纷纷流动运转,天地还复灿烂绚丽。 太一缩臂回收,静立不动,但见女孩青丝飞舞,身形不住变换腾挪,往往此方未消,又在彼方出现,一道道凝实的虚影重重叠叠,拥塞虚空,以太一为中心飞旋围绕,犹如一朵巨大的紫色莲花徐徐盛开,美丽纯净,娇艳欲滴。 纤掌万千,纷然齐出,令人难辨真假。 面对如斯场景,太一却是背负左手,右手掌指变换,直来直往,毫无花巧,神态悠然,气度雍容,只是每每一掌或一指击出,萧紫依便不得不远远遁开,复又寻瑕伺隙,乘间而入。 彼时,太一和紫依身形交错,你来我往,相斗正酣,玄妙非常,看得在场众人那叫一个目眩神迷,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当然了,林夏薇并不在此列。 身法,步法,速度,一招一式蕴含的玄妙和力量,萧紫依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增加,到最后已不知超越世俗武道凡几。 然而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太一从始至终,轻松写意,闲庭信步,而又始终比她高出一线,真叫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万万想不到原本在她眼中只是世俗武者一个的俊美少年竟是个修道之士,实力出人意料的强大,她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喜的是,终于碰上对手了,感谢老天,嘿嘿,这下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 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外如是。 离开师门的这段时间以来,紫依也与不少人、或妖交过手,多是她强迫的结果,但他们实在太弱了,往往她还没使出几分力气对方就顶不住了,真的真的很没意思。 那个奇怪的妖族男子除外,是以她一直在期待一个旗鼓相当的好对手。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次的失控,紫依已深刻认识到她目前所面临的危险,心灵开始悸动不安,蠢蠢欲动,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行事自然不再鲁莽,同时亦逐渐意识到修道者游历红尘的根本所在。 正所谓:欲修道,先修心。 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情绪都管不了收不住,如何驾驭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怕到时候沦为阶下之囚,被力量操控、奴役,等待他的无非就是三种结果,先是净化,净化不了干脆镇压、封印,最后就是无情的绞杀了。 于是,萧紫依抽身退开,手掌提起,摊开,掌心有凤形玉佩一枚,洁白如玉的食指轻轻点在凤凰的眼睛上,一缕金光闪过,虚空顿时泛起透明的涟漪,将她和太一两人卷了进去。 同时在外界布下幻境,赫然是他们两人激斗不休的光景。 长生久视,是无尽时空宇宙永恒的主题,是自天地开辟以来,便烙印在众生族类灵魂最深处的渴望,无数修道者穷尽一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达成夙愿,万劫不磨,不死不灭,即使天地毁灭了,也不影响他们丝毫。 悠远漫长的生命,总是伴随着力量一同诞生,两者形影不离,因此每个修道者都拥有远远超越世俗的强大力量,凌驾其他平凡生命之上,随着道心的精进,境界和修为的提升,毁灭世界,重塑乾坤,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同样适用于修道界。 或因理念不同、意见相左,或因嫉妒、贪婪等负面情感作祟,又或者仅仅只是互相看不顺眼,因此修道者间时常会爆发一些大战。 嗯,杀人夺宝之类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修道者所拥有的力量,对于孱弱的红尘世界来说实在危害过大,可能一不小心就给打残了,更甚者直接灰飞烟灭,故而一种名为玄道境的特殊物件应运而生。 玄道境,别名镜像世界,战斗空间,成就地仙道果的大能孕育的洞天种子,在修道者遇到难以化解的冲突时将其展开,它会根据自身的等级和使用者的境界自动复制以其为中心某个范围内的现实地界,只要战斗双方的力量不超过镜像空间的承载极限,甭管你打得天昏地暗也好,日月无光也罢,都损坏不了现实世界分毫。 一进入玄道境,萧紫依立即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霎时间乌云盖顶,狂风怒吼,滚滚雷鸣炸响,女孩指诀一引,顿有无穷青雷紫电钻出云层,向太一当头劈下,太一轩眉一扬,把手一指,但见五色劫火生起,迎着漫天雷电熊熊燃烧过去。 噼里啪啦,啪里噼啦,雷电虽然数量众多,但只要被劫火粘上便纷纷化为乌有,偶有遗漏者,一旦靠近太一百丈范围内无声泯灭,再无踪迹。 重重雷火深处,萧紫依轻咤一声,无穷雷电纠结缠绕,化作一条身长千百里的银色巨龙,盘旋咆哮,龙尾一甩,便将漫天雷火打散。 女孩纵身一跃落在巨龙头顶,狂风呼卷,衣衫猎猎作响,黛眉凝立,星眸含威,周身雷电纵横,威光赫赫,愈发得英武非凡,不让须眉。 风,刮得更猛了,云,堆得越厚了。 无穷无尽的电光摇曳着从云中钻出,肆虐八方,刺眼的电芒仿佛布满了方圆千里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切映得炽明通透。 “雷祖圣帝,远处天界,司生司杀,掌管万雷,座下神将,能警万恶,不赦魔妖,神威震慑,万劫全销。” 屈握食、中、环、小指于掌心并藏甲不见,再以大指压住四指之背如握拳状,紫依沉声念道,天庭处一枚紫色雷电印记浮现,一股无形的威严弥漫开来,无弗远届。 现在,她的妖雷诀总算是登堂入室。 高天之上,乌云裂开一线,金光招摇,整个镜像空间都染作一片金黄,浩荡金光中,万千天兵神将银袍金甲,藕履云盔,斜跨青锋,手持刀、枪、矛、戈、戟等诸般兵器,气势凛然,神威如狱,缓缓从天而降。 萧紫依指诀变幻,狂风怒卷,雷鸣大作,十数万天兵天将携裹着漫天雷电朝太一席卷而去,但见金焰炎炎,劫火滔滔,无穷高楼纷然倒塌、融化,然后在可怕的高温中蒸发,轻烟袅袅。 一眨眼的功夫,方圆千里之地已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太一唇角微微扬起,渗出一缕笑意,提起一臂,掌托太空,蕴藏五色,然后轻轻一拍,空寂无声,杳杳冥冥。 漫漫十数万天兵神将被太一掌风扫过,一阵恍惚,已然法体溃散,化作点点星屑飞舞飘扬,雷电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锵!!! 一声剑鸣清越,蓦然响起,如苍龙漫吟,似玄鸟啼鸣,响彻虚空。 尔时,紫依持剑玉立,黛眉微蹙,星眸凌厉,散发无尽锋锐,手中长剑清亮透澈,碧莹明湟,好似一汪春水。 长剑末端抵在太一食指末端,剑气乱空,电光四溢,劫火丛生,好不绚烂瑰丽,太一食指微动,一弹,打在长剑狭长的剑身,紫依顿感一股莫可沛御的巨力传来,身子一颤,抵挡不住,不由得倒退百里方停,脚下银龙悲鸣一声,随即散去。 太一衣袖一挥,只是一个跨步,已来到萧紫依跟前。 女孩反应极快,右手拈长剑,左手捏剑诀,双眼直视太一,突然间束发的皮筋无声断裂,三千青丝猎猎飞扬,一个威严魁梧的伟岸身影凭空出现,雄踞在紫依身后的虚空。 身高百尺,头顶圆光,披发黑衣,金锁甲胄,足踏龟蛇,按剑而立,眼如电光,周身无数神人、玉女、仙王、真君、魔帝天衣宝冠,环绕簇拥,千百万亿,乃至无穷无尽不可计数,威光赫赫,神威无量。 正是: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大帝,九天荡魔祖师,终劫济苦天尊。 第三十六章 剑仙 铁镜烹金火满空,碧潭龙卧夕阳中。 麒麟意合乾坤地,獬豸机关日月东。 三尺剑横双水岸,五丁冠顶百神宫。 闲铺羽服居仙窟,自著金莲造化功。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电,炉中丹焰起苍烟。 才骑白鹿过苍海,复跨青牛入洞天。 日月星辰任停轮,闲驾云霞上九霄。 乾坤交泰万雷翻,五岳惊栗日月颠。风破云丧大江起,神仙无语众生残。尸骨横街填沟壑,污血化潮淹黄泉。救世当空出宝鞘,从此剑下定忠奸。一剑挑断银河水,星汉倾狂压百川。二剑斩碎四海浪,浪随剑舞洗人间。 三剑砍裂阴阳界,生死岂由阎王管。四剑横扫君王地,不信龙种一脉传。五剑摧散红尘事,尘起尘落尘如烟。六剑削干离人泪,泪去留痕梦相连。七剑刺心心依旧,千古痴情累人间。剑剑劈恨恨无边,剑光如雨影连天。 灭尽伪道剑不老,御者何曾似从前。长夜抚剑凝无语,寒蛰怎知寂寞言。身腐徒增三杯土,名动天地一剑仙。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剑者,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近搏之器,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历代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 剑与艺,自古常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故流传至今,仍为世人喜爱,亦以其光荣历史,深植人心,斯可历传不衰。 昔年南华真人庄子曾于红尘中言,天下之剑有三,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 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剑一用,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无所用于国事矣。此庶人之剑也。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乃治国之理,治世之学,为人间帝王所用,庶人之剑,乃争斗之器,为世俗剑客所用。 然红尘之外,寰宇之间,有剑之仙道者,出入青冥,纵横捭闔,沛然莫之能御,他们遨游山川河流,采灵气,饮餐露,炼西方之金,合天地之德,穿梭太虚宇宙,蹈日月,履星辰,参阴阳之变,悟造化之机,究极剑道之秘。 坐忘,气动,踵息,蕴化,塑体,静心斋,生气感,通脉络,明穴窍,运转藏形,浑圆无碍,尔后凝炼道基,内外交融,生生不息;明意,灵犀,剑胎,神英,道真,晓剑意,心通明,结圣胎,炼神主,合道真,超脱万劫,永恒不灭。 天尊有语,世间法门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法法皆可成仙,门门皆可得道。这众多法门最终又殊途同归,划分为三种途径:以力证道,追求无上大法力;斩三尸证道,断俗世善恶念;以功德证道,积功积德渡人渡己。 在以力证道的炼途之中,又有剑仙一脉,凭借卓越的战力和独特的修道秘法,在修道界中孤树一帜,威名赫赫。 采取灵药,服食辟谷,呼吸吐纳,翕受日精月华,培固温养后天金气,以特殊方法炼制成有形有象之剑,参真悟道,明五行,辨阴阳,以旋转乾坤之手段将后天金气转变为先天金气,驭天地六合之正,乘无极六电之气,破万法,而生万法,斡造化,与道合真,神御剑,剑行力,力证道,此谓:剑仙。 剑仙传承,不限年龄、性别、资质,只重德性,有“四大德规”:一曰惩恶锄奸不惜剑,二曰仗义疏财不吝啬,三曰清刚自持不淫邪,四曰兴贤进能不妒嫉。凡贪财好色,贪生怕死,嫉贤妒能之辈,皆不足以如剑仙门中。 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玄武大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无量祖师,全称真武荡魔大帝,道经曰之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 位列北极四圣,属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直隶。受玉皇大天尊敕封位镇北方,尊元始天尊符召敕令。上统伏三界群魔诸妖邪,下摄酆都幽冥鬼魅,令三界逆魔邪首不敢残害生灵。玄天真武有号玉虚师相而济度群迷。又号终劫济苦天尊,在五劫中的终劫救度众生,破诸魔法邪宗。皈命玄天不堕邪见。 同时,真武大帝是又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之重要支持,剑仙之道的守护神,武学之人的护法者。灵龟为盾、玄蛇为剑,兵天剑修真的看守护者。 可以说,真武大帝是天下剑仙之祖,剑道源流。 紫依能召唤真武大帝虚影,受之护持,可见她走的是剑仙一脉的路子,太一第一次见她之时便知道她的根柢,是天生的剑道种子。 当今修道界仙门道宗无数,遍布寰宇,又以昆仑、太和、崆峒、蜀山、正一、青城、全真、神霄、太一、罗浮、华山、净明十二仙门名声最显,执天下之牛耳,为玄门正宗,统领天下仙门,其中太和、蜀山和青城就是剑仙一脉。 大往昔时,真武大帝修持于天界太和之山,参悟大道,功行圆满,飞升玉京圣境,常伴玉清紫虚高上元皇太上大道君左右,尔后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下令敕镇北方,统摄玄武之位,荡魔统摄三界群邪。 千百万劫前,太和宗立派祖师游历太虚,偶得真武大帝布施人界之道统,经三余年苦修,得其三昧,创下太和剑宗,历经无数苍茫岁月而不衰,百千万亿年来,如太阳般永恒不落,以其无边威仪照临整个中阙修道界。 太和剑宗除了强悍得一塌糊涂的战斗力和犀利的剑光外,最著名的特征就是每位入门弟子俱能通过冥冥中的感应召唤真武大帝虚影,受其无上神力加持、庇佑,万鬼不侵,诸邪避易,战力瞬间飙升,呈几何倍数增长。 而此时此刻,紫依就感到一股元气自天灵盖灌入,盈满全身,亲切、温柔、明媚,暖洋洋的,犹如初升的太阳,充满了无穷生机,同时又有一缕淡淡的气息萦绕氤氲,神圣、威严、高远,锐不可当,令人心生敬畏。 当是时也,漫空清水如照,浮云飞掠,皎皎剑啸锵然,无穷剑气迸发,直冲牛斗,如天之高,如海之深,似大地无垠,似星空浩瀚,有白光一道冲霄,数千丈高下,勾动无边火电,浩浩荡荡,如玉龙剖云,当空劈落。 太一左手扬起,五指轻拈,拇指中指间一缕光明溢出,萦绕指间,太一屈指轻弹,化作火光一线,刺入眼前虚空,旋即煌煌火起,烈烈光生,金焰翻腾,光明如炽,似汪洋倒卷而上,铺天盖地展开。 神炎如沸,剑气如龙,上下对撞,轰然相接,激起流光百千万重,宛若十日横空,但闻巨响滚滚,撼动天地,漫漫雷火电光大作,良久方息。 紫依神行意转,真气鼓荡,手中长剑微微一颤,刹那间不知刺出几十万次,密密麻麻的紫色剑光呼啸纵横,杳杳虚空为之破碎,与此同时女孩身形晃动,跃上万里高空,身裹青雷紫电,背后真武大帝虚影巍峨玄立。 金瞳濯濯,衣袂飘飘,太一足踏虚空,步履徐徐,向紫依洒然而去,风姿琉璃,神情皎皎,施施然若闲庭信步,漫步云端,煌煌剑光铺天盖而来,分裂空气,划开空间,摧山断岳,却无法触及太一哪怕是一片小小的衣袖。 女孩黛眉微挑,素手轻抬,并指如剑,一牵一引,漫天剑光顿时倒转折返,朝太一风驰电掣般袭来,浩浩兮如银河迤逦,皎皎兮如星汉灿烂,女孩指诀变幻,更有无穷电光喷涌,充塞四维六合,交织成电网千万重,朱唇开启,轻轻吹一口气,但见焰火升腾,迎风便涨,一眨眼的功夫已将整个镜像空间完全淹没。 剑光凛冽,矫跃如龙,奔腾不休,大地龟裂,现出千尺壕沟,深渊万丈;电网霹雳,千雷万霆,往来飞腾,激射长空,化作滚滚雷泽电海沸腾;劫火漫漫,九天烈震,熊熊燃烧,光焰翻卷,辉耀流金,映彻茫茫虚空。 高天之上,萧紫依秋眸如电,衣襟猎猎作响,五指虚握,掌心渐渐有火光亮起,如漩涡一般转动,电光游蹿,剑气纵横,下方亦随之变化,无穷无尽的剑光、电网和劫火极速收拢汇聚,化为一巨大光球,飞速旋转,一瞬三千六百转。 蓦地,女孩五指紧握,掌中火光顿灭,剑气与电光俱消失无踪,只听得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大声响如雷响起,光球轰然炸开,数以百千万亿计的剑光、雷电和劫火迸射四方,纷乱如雨,洋洋洒洒,漫漫遮天。 第三十七章 造化 雷火漫天,剑光灿烂,神威煌煌,将一切化作尘埃。 紫依傲立云端,黛眉凝煞,星眸含威,耳边青丝猎猎飞扬,掌中电芒犹未熄灭,火光兀自跳跃,周身威光赫赫,越发显得英气勃勃。 指诀牵引,冷电穿空,青萤点点,随风飘荡,化作无穷无尽的煊赫剑光,横过天穹,发出苍然如龙长吟,纷乱交织如地网天罗。 彼时,怒雷如倾,劫火汹涌,整个镜像世界似如炼狱。 只见重重雷火剑光中,一道身影徐徐而来,每踏出一步,滚滚雷火就缩小一圈,浩浩剑光亦随之减少,而当太一完全出现在女孩眼前之时,所有的剑光、劫火和雷电俱已消失不见,徒留万里大地满目苍夷。 四方寂寂,六合渺渺,太一步履虚空,金色秀发散在风中,丝丝缕缕,灿灿生辉,流云广袖翩翩舞动,好不潇洒俊逸。 萧紫依黛眉倒竖,星眸如怒,檀口轻启,飞出电光一线,呈纯金琉璃之色,萦绕盘旋,继尔向太一疾驰而去。 哧-- 太一食指指端燃起幽幽青炎一蓬,成莲花状,金色电光绞杀而来,却落入焰莲花蕊中,左突右冲,终不得出。 真诀流转,法力鼓动,萧紫依剑指端凝,微放毫光,湛湛金色电光蓦地一颤,极速涨大变幻,瞬间撑破青色焰莲,化为一柄撑天玉柱似的煌煌光明巨剑,高逾千里,拖着彗星般的长长光焰,朝太一当头劈下。 太一云袖拂动,拨开漫天云翳,如闲庭信步,轻轻一步踏出,已然落在百丈之外,浩浩轰鸣声里,尘土飞扬,直冲上高空十里,乱石激射,砸出千里之遥,只见一道鸿沟横贯东西,将偌大镜像焦土一分为二。 一击不中,复又袭来。 皎皎光明巨剑,迅疾如电,挟着赫赫道威,分裂长空,瞬间斩至太一腰间,却突然凝滞不动,仿佛被一道无形壁垒挡住,不得寸进。 耀耀碧涛紫霞无涯,翻滚沸腾,宛若怒海狂飙,骇浪奔涌,遮蔽浩渺苍穹千里,掩盖璀璨日月无光,又有青雷肆虐,劫火弥漫,斡旋九霄碧落。 天风浩荡,吹动云海霞波,吹散雷火万重,光明巨剑亦化作百千万亿星砂,飘散在滚滚风中,在紫依的神念运转之下,凝为无穷无尽剑光,宛若银河倒倾,浩浩荡荡,铺天盖地攒射劈落。 太一优雅的唇角微微扬起,一缕笑意清减淡泊,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渺渺青风自他足底下升起,渐渐猛烈,卷动那灿灿剑气星河。 青色龙卷贯穿天地,勾连穹宇,搅动八方风云,涛分霞裂,雷寂火熄。 紫依神色凛然,法力鼓动,指诀连连变幻,蓦地发出一声轻吒,如天雷炸响,身放无量大光明,但见青色龙卷无声裂开一道口子,有电光一缕,倒卷而回,紫依樱唇微启,将其吞入。 只听得一声痛苦的闷哼,女孩娇躯微颤,立足不稳,险些掉下云端来,一缕淡金色的血液从她嘴角溢出。 此如丝电光,乃是她性命相交的根本法器--真武七劫剑的雏形,采集数十万后天西方太白金气,经地心炎炎烈火千锤百炼方才凝为电光一线,平时一般温养于胸中膻中穴处绛宫心府之中,轻易不会祭出。 彼时法器受挫而回,二者神气相连,紫依自然受伤不轻,脸上红潮涌动,复又消失,几经变化终回归本来颜色,只是神色终有几分萎靡。 直至此时,萧紫依方才意识到太一这个看似与凡人无异的少年是何等的可怕,面对她的重重进攻,浑然不当一回事,神色悠然,意态闲闲,仿佛是在游山玩水,把酒赏月,举手投足间仙气弥漫,不着一丝一缕人间烟火气息,飘逸绝尘。 道法之高,令人望尘莫及。 当下长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将无声无息间生出的惶恐与畏惧等负面情绪一排而空,心守于一,灵台空明,运转真武终劫法诀,滚滚法力喷涌,化作无边劫火怒放。 玉容沉凝,眸光冷厉,身裹青雷紫电,掌中古剑清亮如水,湛湛生辉,紫依纵身一跃,与古剑合二为一,自流云罡风深处倒坠而下。 于是地动天倾,斗转星移。 霹雳流蹿,剑气纵横,煌煌紫云金焰宛若潮水般漫卷开去,浩浩真火云烟中钻出条条火焰巨龙,嘶鸣咆哮,游荡八方。 但见紫芒翻飞,剑光挥洒,亿万火焰巨龙顿时分崩离析。 轰!!! 声震空玄,响遏行云,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俄顷,尘埃落定,只见太一右手高举,食指指腹正抵着一道通天彻地的紫色光剑。 太一指端微动,顿生无穷巨力,把紫色巨剑震开。 哗然声中,光剑崩塌,现出女孩身形,青丝猎猎飞舞,周身无穷雷电烜赫,右手持剑,左手掐印,嘴里念诵秘咒。 登时虚空震动,裂开一线,生出渺渺白雾水汽,漫漫横过苍穹,银河璀璨,星斗摇曳,北方七神之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忽而神光盛放,显化玄武法相,无穷无尽的绚丽星光无声铺展开来,化作一方汪洋大海。 一声惊天动地的苍凉长吟,由远及近,仿佛亿万神龙昂鸣,又如百亿霹雳滚滚,蔓过穹窿。 玄武法相巍巍然位于九天之上,直如一座万丈高峰耸立,黑色鳞甲凛冽,映射漫天星斗,宝光流萤,背上真壳峥嵘,无数沟壑纵横,勾勒出种种玄妙莫测的纹理,身后长尾甩动,掀起光浪百千万重,其末端赫然是一硕大无朋的蛇首,纯青色琉璃般的眼珠中倒映出世间万象,种种光怪陆离、不可思议之事,俱在眼中。 龟首昂藏,巨口大张,吐出一道玄色光柱,破开重重云海雷泽轰然降落,紫依背后的真武大帝虚影袖袍拂动,右手五指摊开,掌心上有一团白色道炁蒸腾,翻滚不休,从天而降的玄色光柱普一与之接触,随即化开,二者一黑一白,如龙合抱,成太极之形,虚空里顿时现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景象。 寰宇苍茫,星海无涯,只见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不断变换,八卦图内天穹浩瀚,星罗棋布,日月经天,忽有劫火冲霄,碧海滔滔,又见青色罡风浩荡而起,忽而又现冰川万仞,犬牙交错,有宝镜十二万九千六百面,放射无量金光宝焰,一一镜中俱有先前八卦图形,周而复始,玄妙莫测。 紫依左手指诀变幻,真武大帝虚影应之而动,右手皓腕翻转间,把黑白太极往她后背一拍,无声相接,刹那间,天地一切景象皆化为黑白二色,一时俱凝止不动,过得片刻方才恢复如常,八卦之图象砰然溃散,如乱羽缤纷。 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涌。 “啊......!” 紫依感受着源源不断涌现的力量,忍不住纵声长啸,手中古剑嗡嗡颤动,溢出丝丝黑白烟气,紫依身形一纵,朝太一刺去。 太一食指点出,恰好抵在古剑剑尖,仿佛千万日轮一同出现,无尽的金光喷涌旋放,充斥着玄道境的每一个角落。 金色的力量汪洋充盈天地,汹涌澎湃,激荡不休。 忽而涛分海裂,一道黑白相间的剑光冲天而起,无形的伟力极速蔓延,笼罩八方,纯金色的力量大海泛着波涛骇浪,渐渐凝固,随即破碎开来,散作无穷无量光屑。 清风徐来,烟波浩渺,漫天金雨随风飘荡,太一足履虚空,背负双手,身前紫依右手驻剑,单膝跪立,脸色苍白如雪,星眸黯淡,檀口翳动,说不出的娇弱柔美,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太一轩眉微扬,将手摩女孩之顶,元气鼓荡冲盈,刹那倒卷而回,就在这短得不能再短的微妙瞬间,紫依仿佛触摸到了大道的轨迹,不知跨越几多宇宙,几多岁月,沿着时光长河溯流直上,“看”到了一片溟涬的所在。 太空濛鸿,虚无浩漫,渺渺茫茫,天光未朗,郁积未澄,溟涬无涯,混沌太虚,浩汗流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空瀚玄虚。 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晶无光,无经无维,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东无西,无南无北,无前无后,无园无方,无形无象,自然空玄。 仿佛亿万劫,又似只是一瞬间,八表之外,渐渐始分,下成微妙以为世界,继尔混沌激荡,阴阳微分,杳杳冥冥,洞虚忽恍。 清浊剖判,溟鸿蒙,置立形象,安坚南北,制正东西,开暗显明,光格四维。是以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三纲既分,从此始有天地,犹未有日月。天欲化物,无方可变,便乃置生日月在其中,下照暗冥。 .................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温声低语,诉说着什么,飘渺无常,玄虚迷离,宛若隔着数以百千万亿计的时空宇宙传来,她集中所有力气,竭尽全力想要听清话的内容,却始终无法如愿,不由得心生焦虑,躁动不安。 忽然,紫依感到眉心一阵微凉,”醒“了过来。 她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恍惚间抬首望去,只见: 莽莽太虚,浩瀚苍穹,向四维六合无穷远处延伸蔓延,无数无量不可计数无限星球、星域、星河镶嵌在黑绒丝般均匀纯正的漫漫空间中,绽放着五光十色的琉璃微光,清冷寂寞。 脚下却是一片狼藉,万里废墟。 如沸汤融雪,紫依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清澈透亮,神采奕奕。 “谢谢尊上。” 太元之先,太虚浩漫,无极始兆,历经先天五太之无尽苍茫岁月,消息化机,氤蕴融熔,阴阳交感混一,五行造化精微,是以衍生无穷宇宙。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紫依借太一之手梦回太古,见证天地创生,世界演化,虽差点迷失在玄妙无极、不可言说的道境中,但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造化。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太一已在她真灵深处播下一颗种子,一颗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无上混元道种,只是她自己因境界所限不清楚罢了。 就她真切感受到的,真气更加凝练、纯粹,比之以往更胜百倍十倍,每时每刻皆有玉液凝聚,神光流转,滴入神阙玉池,泛起金色涟漪。 神识更加敏锐,超拔精进,踏入了另外一个层次,精微往来,妙物为言。 洞悉万里,纤毫毕现,见常人不可见微小之物,闻常人不可知希小之音,其中种种,玄妙深远,难以言说。 第三十八章 锦瑟 烟尘之外,始青天上,星云漫卷,银河倒悬,有一方清静妙乐世界,坐落其间,广袤无边,碧落空歌,土地皆作碧色,常生玉霞,云海升腾,又有青木之林华茂繁盛,风吹玉树,簌簌声响,皆作洞章,灿烂朗彻太空。 七色云翳缥缈,晶莹天光澄清,一片煌美绚烂之中,一座无比恢宏壮丽的浩大城池巍然浮空,地广十万里,横绝天际,但见金台玉楼,绛阙岧嶢,翠房迂回,莲海十亿,又有仙鹤鸾鸟翩翩,回旋其上,恍若天宫圣境。 重重殿宇中央,一煌煌宫阙巍峨耸立,直插云天,紫云之阁,碧霞之室,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紫色的牌匾上,【飞羽】两个淡金色的古老铭文龙飞凤舞,飘逸俊雅,而又不失雄浑遒劲,隐隐透着一股逍遥之意。 长阶如玉,高列万丈,总计十二万九千六百级,是为撑起擎天玉宇的宏伟根基,表面光滑似镜,金色日光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辉,而其内部仿佛有烟云流转,云雾缭绕,千变万化,旋生旋灭,无有尽时。 彼时玉阶尽头,虚空震荡,裂开一线,有莹莹毫光透出,映照间一道身影显现,虽看不清面目,但其风姿琉璃,气度雍容,绝非凡俗。须臾后,异象隐退,露出来者真容,蓝瞳黑发,俊美绝伦,淄衣轻浮,长袖如雾。 青年脚步微错,直至仙宫深处,顿时无穷无尽、无以计数的星球、星域、星河映入眼帘,好似置身于茫茫宇宙太空,无数星河炸裂崩塌,如火山爆发,喷涌如泉,或纵横交错,流星飞逝,或纠结重叠,时顺时逆,种种光怪陆离之景,不可思议,难以言喻。 说不出的瑰丽玄奇,道不尽的渊深莫测。 时流滔滔,南斗如眠,上空一琉璃玉座静置,焕然七色,流光溢彩,周边有无数星河流淌,又有无数虚空世界沉浮,尘刹时空,众生含灵,生灭不已,旋流无住。 青年一步踏出,来到玉座前,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 左手支颐,右手微微拂动,似擦拭流尘埃粒,却见光线扭曲,寰宇为之一暗,恍兮惚兮,数以十万计的星河竟被生生抹去,再无影踪,随即五指微拢,将遥遥百千万亿里之外恒河沙数的星球摄来,随意排列,恣意把玩。 所谓斡旋天地,倒弄乾坤,概莫如是。 轻吹一口气,有丝缕玉色水烟升起,袅袅飞旋,缥缈难定,虚空中顿时泛起点点明透的涟漪,鼓动振荡,愈演愈烈,劲吹十方。 时空倒错,虚空崩塌,混乱迷蒙,全无法度,一颗颗星球就在这在肆虐八荒的毁灭罡风中崩塌溃散,化为漫天星沙,滚滚流淌于扭曲交错的空间通道之中。 也就在这可怖光景里,青年杳无影踪。 青莲吐蕊,竟相争放,瓣瓣如长空之净,于天风浩荡中万千风流摇曳,淡淡的七彩雾气弥漫,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琉璃光辉,如梦似幻。 莲海之上,云雾之间,鸾凤翔集,仙鹤啼鸣,它们身姿优美,矫健灵动,往来间自有其章法,全身玄光流转,美丽而不失威严。 但见丽日昭昭,云山无际,重峦叠嶂,风露明霁,像是泼墨之作,氲开道境仙宫,点划山水楼台,若隐若现,缥缈迷离,却已将恢宏高远之气象展现得淋漓尽致,四下里有池水清亮,鲸波极目,天风拂来,萦绕耳畔。 风中有大神圣者,修眉丹唇,蓝瞳濯濯,着一袭玄衣如墨,斜倚花丛,眼睑微合,侧耳聆听檀炽钧音,云璈韵响,风吟道唱。 忽有佳人乘虚御风而来,青丝飞扬,衣袂飘飘,言不尽袅娜娉婷,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顾盼间眼波流转,真如姑射仙子一般。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怀抱锦瑟,横于胸前,素手轻轻拨动,便有琴声悠悠,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所有静好的时光,最初的模样,都在这撩人心弦的曲觞中浮动,交织缠绵。 女子檀口微启,妙音流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似起九天,似游山川,似落云端,似透幽林,似绕耳畔,似沁心田。 青年抬起美玉般洁白的右手,五指翻飞,和着丝丝缕缕的琴声,轻敲虚空,同时樱唇起合,漫漫而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婉转清雅,如撞玉罄,散入空气中宛若呢喃浅唱;昂然透亮,朝气逢勃,却又略带点低沉的韵味,穿透力十足的同时又不失感染力,一男一女两种不同的声线交织着,完美契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太空浩渺,妙哉其音,化入天地自然万象,气机共鸣,遍及天上、地下、十方,无弗远届,彼时亿亿万鸾凤羽鹤簇拥而来,宛转回旋,流连忘返,层层七色烟霞翻涌,漫彻四维,舒卷妙舞,绚烂迷离。 一曲终了,女子将怀中锦瑟轻轻往空中一掷,清脆声里,珠玉四溅,惊起羽鹤鸾凤千万亿,振翅齐鸣,纷纷飞向远方,偌大罡风浩荡而起,侵袭六合,搅动八方风云,显露出天边千山万壑,道境天宫,宏伟壮丽。 青年缓缓躺下身子,枕着女子膝头,依旧聆听浩歌钧音,又看河汉渺渺,如玉带横空悬挂,无边无量星辰炫放宝光,其间沧月似镜,红日如火,交替沉浮,照耀千古,映彻一切兴衰之事,繁华若梦。 ………………………………................. 魔都,天骄学院。 当君焰踏入教室的时候,已是三点一刻。 悬挂天际的斜阳洒下柔和的光辉,将整座天骄学园笼罩,花草树木、房屋道路以及湖泊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浅浅的金色华美外衣。 讲台上,年轻的女教师扶了扶眼镜,朱唇轻启,遂有妙音流淌,仿佛从云端传来,空灵飘渺,清雅如仙,一众学生听得如痴如醉。 鸦黛般的秀发如瀑飞泻,似世上最柔软的绸缎,光可鉴人,白皙的肌肤与之相映,充盈着如瓷如玉的质感,米色的职业套裙包裹不住那窈窕丰韵的体态,随着她的动作,变化出更加诱惑,更加惊心动魄的曲线。 容颜绝丽,美艳无双,正如那熟透了的蜜桃,里里外外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黛眉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透彻,眼神专注,蕴藏威严,却又不咄咄逼人,一举一动有无形引力,更具雍容气度。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美人如斯,不知多少人愿意为她倾尽天下? 君焰趁着擦身而过的瞬间,悄悄冲女教师做了个幼稚的鬼脸。 “噗嗤!” 一声轻笑响起,女教师那宛若冰雪堆砌的玉容微微解冻,露出淡淡的笑意,纯粹、干净,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是一种颠倒众生的绝世芳华,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超越了一切,全班六十名学生全在这惊艳的瞬间目瞪口呆,就算是女生也不例外,痴痴地望着那缕光落下的方向,就算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无法收回那倾注的目光。 这就是天骄女王--郗颜的魅力。 天骄学园不仅是全亚洲最顶尖的学府,同时也是俊男靓女的集中营,上至校长下至学生,无不靓丽俊美,甚至连清洁厕所的阿姨都是姿色出众的美人,比起娱乐圈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们,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天骄学园贵族多如狗,官二代富二代遍地走,绝色美女无数,郗颜依然是其中最耀眼最瞩目的星星之一,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惊世美貌和高贵冷漠的女皇气质冠绝天骄,与吴梦雅并列天骄美女排名谱第一。 她的美貌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当然,郗颜这颗天骄学园最璀璨的明珠绝不是花瓶,被国学大师称为诗词丽影,史学权威,音乐珍宝,现代书画艺术的里程碑等等,同时又精通十几种外国语言,曾经独自翻译了十数本英文经典巨著,令无数世界级大师深深折服,是世界各国争相邀请的对象,追她的人都可以组成一支横扫天下的军队了! 也许是因为眼光太高的缘故吧,女王大人至今还是单身,不曾听说有谁攻陷女王的城堡俘获她的芳心,也没有和谁走得比较近。 不知是哪个幸运的混蛋能得蒙女神青睐,走向人生巅峰。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痛,羡慕嫉妒恨啊。 第三十八章 锦瑟 烟尘之外,始青天上,星云漫卷,银河倒悬,有一方清静妙乐世界,坐落其间,广袤无边,碧落空歌,土地皆作碧色,常生玉霞,云海升腾,又有青木之林华茂繁盛,风吹玉树,簌簌声响,皆作洞章,灿烂朗彻太空。 七色云翳缥缈,晶莹天光澄清,一片煌美绚烂之中,一座无比恢宏壮丽的浩大城池巍然浮空,地广十万里,横绝天际,但见金台玉楼,绛阙岧嶢,翠房迂回,莲海十亿,又有仙鹤鸾鸟翩翩,回旋其上,恍若天宫圣境。 重重殿宇中央,一煌煌宫阙巍峨耸立,直插云天,紫云之阁,碧霞之室,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紫色的牌匾上,【飞羽】两个淡金色的古老铭文龙飞凤舞,飘逸俊雅,而又不失雄浑遒劲,隐隐透着一股逍遥之意。 长阶如玉,高列万丈,总计十二万九千六百级,是为撑起擎天玉宇的宏伟根基,表面光滑似镜,金色日光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辉,而其内部仿佛有烟云流转,云雾缭绕,千变万化,旋生旋灭,无有尽时。 彼时玉阶尽头,虚空震荡,裂开一线,有莹莹毫光透出,映照间一道身影显现,虽看不清面目,但其风姿琉璃,气度雍容,绝非凡俗。须臾后,异象隐退,露出来者真容,蓝瞳黑发,俊美绝伦,淄衣轻浮,长袖如雾。 青年脚步微错,直至仙宫深处,顿时无穷无尽、无以计数的星球、星域、星河映入眼帘,好似置身于茫茫宇宙太空,无数星河炸裂崩塌,如火山爆发,喷涌如泉,或纵横交错,流星飞逝,或纠结重叠,时顺时逆,种种光怪陆离之景,不可思议,难以言喻。 说不出的瑰丽玄奇,道不尽的渊深莫测。 时流滔滔,南斗如眠,上空一琉璃玉座静置,焕然七色,流光溢彩,周边有无数星河流淌,又有无数虚空世界沉浮,尘刹时空,众生含灵,生灭不已,旋流无住。 青年一步踏出,来到玉座前,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 左手支颐,右手微微拂动,似擦拭流尘埃粒,却见光线扭曲,寰宇为之一暗,恍兮惚兮,数以十万计的星河竟被生生抹去,再无影踪,随即五指微拢,将遥遥百千万亿里之外恒河沙数的星球摄来,随意排列,恣意把玩。 所谓斡旋天地,倒弄乾坤,概莫如是。 轻吹一口气,有丝缕玉色水烟升起,袅袅飞旋,缥缈难定,虚空中顿时泛起点点明透的涟漪,鼓动振荡,愈演愈烈,劲吹十方。 时空倒错,虚空崩塌,混乱迷蒙,全无法度,一颗颗星球就在这在肆虐八荒的毁灭罡风中崩塌溃散,化为漫天星沙,滚滚流淌于扭曲交错的空间通道之中。 也就在这可怖光景里,青年杳无影踪。 青莲吐蕊,竟相争放,瓣瓣如长空之净,于天风浩荡中万千风流摇曳,淡淡的七彩雾气弥漫,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琉璃光辉,如梦似幻。 莲海之上,云雾之间,鸾凤翔集,仙鹤啼鸣,它们身姿优美,矫健灵动,往来间自有其章法,全身玄光流转,美丽而不失威严。 但见丽日昭昭,云山无际,重峦叠嶂,风露明霁,像是泼墨之作,氲开道境仙宫,点划山水楼台,若隐若现,缥缈迷离,却已将恢宏高远之气象展现得淋漓尽致,四下里有池水清亮,鲸波极目,天风拂来,萦绕耳畔。 风中有大神圣者,修眉丹唇,蓝瞳濯濯,着一袭玄衣如墨,斜倚花丛,眼睑微合,侧耳聆听檀炽钧音,云璈韵响,风吟道唱。 忽有佳人乘虚御风而来,青丝飞扬,衣袂飘飘,言不尽袅娜娉婷,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顾盼间眼波流转,真如姑射仙子一般。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怀抱锦瑟,横于胸前,素手轻轻拨动,便有琴声悠悠,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所有静好的时光,最初的模样,都在这撩人心弦的曲觞中浮动,交织缠绵。 女子檀口微启,妙音流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似起九天,似游山川,似落云端,似透幽林,似绕耳畔,似沁心田。 青年抬起美玉般洁白的右手,五指翻飞,和着丝丝缕缕的琴声,轻敲虚空,同时樱唇起合,漫漫而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婉转清雅,如撞玉罄,散入空气中宛若呢喃浅唱;昂然透亮,朝气逢勃,却又略带点低沉的韵味,穿透力十足的同时又不失感染力,一男一女两种不同的声线交织着,完美契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太空浩渺,妙哉其音,化入天地自然万象,气机共鸣,遍及天上、地下、十方,无弗远届,彼时亿亿万鸾凤羽鹤簇拥而来,宛转回旋,流连忘返,层层七色烟霞翻涌,漫彻四维,舒卷妙舞,绚烂迷离。 一曲终了,女子将怀中锦瑟轻轻往空中一掷,清脆声里,珠玉四溅,惊起羽鹤鸾凤千万亿,振翅齐鸣,纷纷飞向远方,偌大罡风浩荡而起,侵袭六合,搅动八方风云,显露出天边千山万壑,道境天宫,宏伟壮丽。 青年缓缓躺下身子,枕着女子膝头,依旧聆听浩歌钧音,又看河汉渺渺,如玉带横空悬挂,无边无量星辰炫放宝光,其间沧月似镜,红日如火,交替沉浮,照耀千古,映彻一切兴衰之事,繁华若梦。 ………………………………................. 魔都,天骄学院。 当君焰踏入教室的时候,已是三点一刻。 悬挂天际的斜阳洒下柔和的光辉,将整座天骄学园笼罩,花草树木、房屋道路以及湖泊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浅浅的金色华美外衣。 讲台上,年轻的女教师扶了扶眼镜,朱唇轻启,遂有妙音流淌,仿佛从云端传来,空灵飘渺,清雅如仙,一众学生听得如痴如醉。 鸦黛般的秀发如瀑飞泻,似世上最柔软的绸缎,光可鉴人,白皙的肌肤与之相映,充盈着如瓷如玉的质感,米色的职业套裙包裹不住那窈窕丰韵的体态,随着她的动作,变化出更加诱惑,更加惊心动魄的曲线。 容颜绝丽,美艳无双,正如那熟透了的蜜桃,里里外外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黛眉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透彻,眼神专注,蕴藏威严,却又不咄咄逼人,一举一动有无形引力,更具雍容气度。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美人如斯,不知多少人愿意为她倾尽天下! 君焰趁着擦身而过的瞬间,悄悄冲女教师做了个幼稚的鬼脸。 “噗嗤!” 一声轻笑响起,女教师那宛若冰雪堆砌的玉容微微解冻,露出淡淡的笑意,纯粹、干净,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是一种颠倒众生的绝世芳华,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超越了一切,全班六十名学生全在这惊艳的瞬间目瞪口呆,就算是女生也不例外,痴痴地望着那缕光落下的方向,就算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无法收回那倾注的目光。 这就是天骄女王--郗颜的魅力。 天骄学园不仅是全亚洲最顶尖的学府,同时也是俊男靓女的集中营,上至校长下至学生,无不靓丽俊美,甚至连清洁厕所的阿姨都是姿色出众的美人,比起娱乐圈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们,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天骄学园贵族多如狗,官二代富二代遍地走,绝色美女无数,郗颜依然是其中最耀眼最瞩目的星星之一,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惊世美貌和高贵冷漠的女皇气质冠绝天骄,与吴梦雅并列天骄美女排名谱第一。 她的美貌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当然,郗颜这颗天骄学园最璀璨的明珠绝不是花瓶,被国学大师称为诗词丽影,史学权威,音乐珍宝,现代书画艺术的里程碑等等,同时又精通十几种外国语言,曾经独自翻译了十数本英文经典巨著,令无数世界级大师深深折服,是世界各国争相邀请的对象,追她的人都可以组成一支横扫天下的军队了! 也许是因为眼光太高的缘故吧,女王大人至今还是单身,不曾听说有谁攻陷女王的城堡俘获她的芳心,也没有和谁走得比较近。 不知是哪个幸运的混蛋能得蒙女神青睐,走向人生巅峰。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痛,羡慕嫉妒恨啊。 第三十九章 情书 日光倾城,斜阳西下,丝丝缕缕余晖透过支离破碎的云霞洒了下来,落在湖面,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绯红的樱花飘离枝头,随风飞卷浮动,洋洋洒洒,纷乱如雨,特有的淡淡清香亦随着风弥漫开来,顺着呼吸沁透身心。 彼时正值五月,春末夏初,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与萧瑟,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天气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明光明媚,草木欣然,是魔都最舒适的时节,连风儿都如此柔暖温润,叫人惬意舒爽,心旷神怡。 郗颜停下手中的钢笔,看了一眼窗外樱花曼舞,清亮透彻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波光潋滟,濯濯其华,继而归于平静。 桌子左上角是华夏古代文学的相关书籍,不多,只有三本,边角有些卷翘,显然是被经常翻阅造成的,郗颜面前也有一本,呈打开状,米色的纸张上红黑相间,黑的是书的原内容,红的是她所做的注解和心得感受。 右手边放置着一整套茶具,白瓷,其中一只茶杯蒸汽氤氲,里面有热汤七分满,清澈柔和、碧绿明亮,底部银绿隐翠,上下翻飞,形似螺旋,空气中香气升腾,扑鼻而来,有明显花果气味,十分的浓郁,清香袭人。 正所谓--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万里醉。 郗颜端起瓷杯,微抿一口,味甚甘香,鲜爽生津,如尝玄玉之膏,云华之液,感其色淡、香幽、汤味鲜雅。 尔后将其放下,提起瓷壶,续水,再饮。 舌本回甘,齿颊生香,醇厚绵长,如品天上琼浆,感其茶汤更绿、茶香更浓、滋味更醇,可谓余味无量,吓煞人香。 再续,再饮。 醍醐直释是奶酪,这次她所品到的已不再是茶,而是在品太湖春天的气息,在品洞庭山盎然的生机,在品人生的百味。 在饮过七杯之后,郗颜仿佛感觉到了古人说的绝妙感受: 清风生两腋,飘然几欲仙。 神游三山去,何似在人间。 此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三男四女,都是文学院中文系的教授导师,相貌儒雅,清俊绝丽,风姿绰约,或在浏览杂志,或在批阅文章,或在为明天的课程备案,又或在轻声交谈,不时发出清脆愉悦的笑声。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和谐氛围,众人纷纷投去略带恼怒的目光,却在0.005秒后消失,默契地对视一眼,满满的笑意几乎溢眶而出。 白衣如雪的少年迈着悠然的步子,朝郗颜女王直直走去,紫色的眼瞳明丽幽美,就连如诗如画的夕阳也黯然失色。 俊雅出尘,丰神如仙,比世间绝大多数女子还漂亮。 少年信手拉过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了上去,再平常不过的举动落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言语也难以描绘的美感,风姿琉璃,仿佛带着仙气,令人自惭形愧。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让他人羡慕,乃至仰望的。 “给!” 只见少年始终背负身后的左手伸出,五指修长,洁如美玉,似有莹莹微光流转,拇指与食指轻拈着一抹白色。 看起来像是信件一样的东西。 直到此时,女王大人方才侧过头,视线如水般倾注在少年脸上,温柔、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同时接过少年递过来的信件。 “这是第二百回了吧?”中文系头号八卦大神楚牧一脸兴奋。 “错,第二百二十回!”二号种子选手叶玫立即纠正。 “不对不对,是第二百三十四回。”三号夏幽反驳道。 “放屁!明明是第二百三十六回!”四号赵烨态度十分坚决。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争的。”德高望重的薛卓瑞教授制止了即将爆发的战斗,然后转头却是一脸八卦地说道,“你们说,郗颜小妮子这次会接受吗?” “我觉得机会很大。”楚牧第一个表态。 “难说,郗颜老师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赵烨表示不服。 “要是我的话,早就答应了。”这是花痴卫铃儿。 “就是就是,君焰同学多帅啊!”夏幽两眼放光。 “听说音舞学院大一(1)班来了一名叫太一的美少年,更胜君焰三分!”叶玫神情向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音舞学院的小姑娘最近一个个春心荡漾的,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绝色啊。”最后一位美女教师莫莉也加了进来,一脸憧憬。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远远看过一次,真真是帅惨了!!!”卫铃儿的小脑袋立马凑了过来,幸福得仿佛要上天。 “他是我的男神,可惜没见过本人。”夏幽喃喃道,话里话外的遗憾请进四海之水也洗不掉。 “哦,你的男神不是君焰同学吗?” “当然,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第二名了,太一才是我的第一男神!”唉,女人啊。 “咦,那你应该有他照片吧?”莫莉突然醒悟。 “必须的,嘿嘿......” “那还不快拿出来!”叶玫有点迫不及待了,其他人也是满脸期待。 “什么呀,怎么这么模糊?” 只见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青衫磊落,流云飞袖,金发灿灿生光,就是面目实在模糊,叫人看不清。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那盛况,那场景,挤都挤不进去,我这还是高价买来的呢。” “不过还能看得出的确很帅。” “嗯,非常帅!” ....... .......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说一点都没错,当四位美女老师展开花痴研讨会的时候,楚牧三人根本插不进嘴,完全被排挤在外,三人面面相觑,无奈退了回来。 去年九月,全国开学季,君焰踏进了天骄学院的大门,在迎新大会上作为外国语学院新生代表上场发言,自此掀起了一场席卷全校的风暴,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必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那场景现在想起依然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据说外国语学院还因为他的缘故人数暴增,无数美女学生果断放弃本来专业,纷纷转到外国语学院,就是为了离他更近一步。 然而好景不长,短短七天之后,君焰却突然转到了文学院,成为中文系大一(1)班的学生,这下轮到文学院沸腾了,其后更是传出他向天骄女王--中文系第一美女老师郗颜表白的重磅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彻底引爆了整个九月。 广播、校报、贴吧、论坛,乃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关于君焰和郗颜女王师生恋的热烈讨论,风风火火,热闹非凡,支持的,反对的,羡慕的,嫉妒的,不一而足。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到目前为止,君焰都没有俘获女王的芳心,当然,他也没有停止攻势,坚持每天一封情书的浪漫--以不同的方式,或中文,或外语,或现代,或古典,有时候是热情洋溢的诗歌,有时候是婉转抒情的散文。 此时此刻,看着郗颜女王的剪水双瞳,君焰表示很受伤,在那里,他只看到了姐姐对弟弟般的宽容和宠溺,对方是纯粹把他当作弟弟看了呀,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犹记得两人初次相遇之时,她看向自己的眼中就是这样的目光,丝毫没有女王的威严和风采,就像邻家大姐姐,亲切、温柔,令人十分舒服,自此之后每次见面俱是如此。 他送出的情书自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坚持,他的努力,皆付之东流。 要知道,他可从来没给其他女生写过情书,以他的魅力也不需要情书这种东西,没想到第一次就失败了,而且还连续失败。 嗯,失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现在就挺郁闷的。 信手提起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啜饮,让略显些烫的茶汤在嘴里打了转,然后顺着十二重楼淌下,浓郁清雅的花果香味弥漫在唇齿间,萦绕盘旋,鲜爽生津,顿时将君焰心中所有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恢复了皎洁,澄清透彻。 如清风流泉,似山间明月,不染尘世浮华。 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 君焰收敛发散的思绪,和郗颜女王闲聊起来,纵横古今,指点中外,说说魏晋名士的风流和洒脱,谈谈西欧骑士的勇敢和忠诚,相谈甚欢。 不过说真的,两人倒是很投缘,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时间就在这怡然轻适的交谈中悄然流逝,当两人回过神来之时,落日隐没,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淡去,空气中泛起薄雾,天穹上星光零落,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君焰和郗颜两人。 “额,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走吧。”君焰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见了君焰的小囧态,女王也不由莞尔一笑,淡淡道:“那走吧。” 说着她率先起身,三两下将桌子收拾好,旋即莲步微移,向门口走去,君焰见了,连忙推开椅子,快步跟了上去。 月光如水,将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第四十一章 摇光 星斗漫卷,无数无量不可计算,微微发出清冷幽远的光芒,银河皎皎,如玉带横空,瑰丽宏伟,点缀那浩瀚深邃的无边宙宇。 彼时月上中天,高高悬挂着,洒下琉璃般的淡淡清辉,如水银泄地,为苍茫夜色披上一层透明的轻纱。 云南昆明,六十多公里外-- 有一状如葫芦的明珠,镶嵌在云雾缭绕的万山丛中,湛蓝明净,美丽至极,时而烟波浩渺,时而风平浪静。 无波时水平如镜,倒映星汉灿烂,玉轮冷浸,起风处白浪叠现,波光粼粼,宛若满盘碎玉在晃动,又仿佛朵朵睡莲在竞相开放。 明珠四周,嶙峋怪石密布,峥嵘多姿,仪态万千;有的如冲天玉笋,有的似文房笔架,有的如大象汲水,有的似猛虎下山;孤山独坐湖中,云雾迷漫时,似一座忽大忽小、忽升忽降、缥缈无常、变化莫测、神奇美丽的仙岛,与明珠交相辉映。 远山近水,州岛错落,好一幅色彩怡人、幽深奇崛的山水画卷! 正是天人忘归--抚仙湖。 忽然虚空震荡,激起涟漪点点,裂开一线,现出一人,白衣似雪,黑发如瀑,容颜甚是俊美,只是面上颇有几分愤恨和恼怒。 又有青光一缕,划破明朗月色而来,紧紧跟在白衣人身后,穿云破雾,转眼间已过百里之遥,当真是风驰电掣,疾若雷霆。 步履一错,从容转身,白衣人施施然降临于抚仙湖上,荡开圈圈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抚平跳跃的细浪,一时间整个水面光滑如镜。 与此同时在他对面百丈开外处,青光蜿蜒落下,化作一绝色女子,跣足散发,衣袂翩翩。 肤若凝脂,姿形秀丽,青丝绾起,束之以紫金冠,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青色的道袍净洁、朴素,包裹着玲珑娇媚的柔美身段,一双清泉似的眸子,美丽、清澈、冷静,几乎不像是人类所能拥有。 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映着琉璃月光,晶莹如玉,细腻无暇,令人疑心似乎已闻着那如兰似馨的淡淡香气,又透着冷傲逼人的清贵。 “摇光,你这疯子,有完没完啊!”白衣男子望着眼前仙女般的女子忿忿说道,口气冲得不得了,与他的贵公子形象相悖。 摇光淡淡瞥了他一眼,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从贵州关索岭到这里,几经周转,风餐露宿数十万多公里,你一直紧追不舍的,我真是受够你了,别怪我不客气了!”看到对方那副样子,白衣人更是气得牙痒痒。 话说三年前,男子离开无边林初涉红尘,他遇到的第一个修道者就是眼前这位自称摇光的绝美女子,年轻气盛的两人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那次真是一场好斗,不过他们二人境界、法力、道行相当,结果当然是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哪知对方不知哪根筋不对劲,就此缠上他不放,追着他满世界跑,搞得他十分头疼郁闷,最后还是他狠下心,祭出小挪移真符,才堪堪将对方彻底摆脱。 就这样--家中长辈特意赐予他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宝贝,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还在滴血! 而就在前些时候,他正在贵州安顺的关索岭太子洞里静修,哪知道霉运当头,祸从天降,又被给摇光找上门来,开始了他的避难之旅。 真应了一句古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欧洲、亚洲、非洲、大洋洲、南极洲、北美洲、南美洲,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世界七大洲、四大洋全都“逛”了一遍。 白衣人感觉他吓得都有点神经衰弱了。 “出手吧。”摇光轻声道,声音清脆,像冰棱相撞,“白子清。” 嘿嘿,正合他意。 要不是当时正好恰逢运功的紧要关头,是以受了极重的反噬,浑身法力十不存一,他会灰溜溜地撒腿就跑吗,什么形象、气质、风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其间与对方的数十余次交手,更是令他毕生难忘。 他的这一辈子就没有如此狼狈过! 现在伤势痊愈,法力恢复,甚至更上一层,叫他如何还能继续隐忍下去,是时候好好宣泄一下这段时间以来心头积郁汹涌的火气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摇光话音刚落,便见湖水剧烈翻腾,波涛汹涌,骇浪滔天,苍茫长吟中,一条条透明的巨龙破水而出,摇曳着长长的身躯向她袭来。 犄角参天,长须流云,体态矫健,龙爪雄劲,给那如水月光一照,晶莹透澈,旋放出百亿湛湛毫光,璀璨明艳,映夺一切诸虫萤火所现之光明。 它们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行动间鳞甲哗然作响,如海潮汛涌,咆哮喘息之声,此起彼伏。 风从龙,云从虎,不知名的狂风自虚无中来,浩荡而起,搅动整湖碧水,掀起了重重滔天巨浪,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摇光玉足轻轻一跺,但见空气微微扭曲,而后归于平静。 素手略微抬起,宽松柔软的云袖缓缓垂落,露出一截如霜似雪的皓腕,美玉般洁白无暇,纤指屈弹,只见青莲一朵,飘然飞出,将开未开,瓣瓣如长空之净,浩然而又幽远。 迎着夜风,层层莲瓣次第分张,青光炸裂,寒气弥漫,冰封千里,风止浪凝。 就见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水龙顿时冻成了冰雕,随即龟裂破碎,砸在湖面上,摔得四分五裂,映着皎皎月色,流光溢彩,折射出百千万种琉璃光泽。 嘭!! 白子清双掌燃起两团烈焰,朝摇光印去,一紫一赤,放宝光无量,被冰封的湖泊当即消融,水气氤氲,袅袅蒸腾,渐渐笼罩了整个湖面。 摇光黛眉微颦,星眸骤亮,翩翩水袖猛然鼓涨如圆,身形飘然飞起,来到白子清面前,右手疾出,并指如剑,闪电般连点两下,刺在白子清双手掌心处。 轰隆隆! 响声如雷,伴随着万道细如蚕丝的青色电光炸开。 尔时电火曜焕,无声相接,互不相让,一时间僵持不下,过得片刻砰然碎散,焰羽缤纷,电光激射,纷纷扬扬洒落湖面,旋即泯然无形。 两人各自往后退去,足尖轻点抚仙水面复又向对方飞去,被惊破的湖水荡开两种对冲的涟漪绞杀在一起,仿佛承载着他们的意志一般。 湖泊上空,白子清伸出白玉般的左手,挡住摇光凌厉的右手刀,同时右掌竖立,坚若真铁,拍向女子的腰腹,风声大作,好似闷雷滚滚。 啪!啪! 电石火光之间,摇光真力吞吐,震开白子清左手,然后化刀为掌,毫不畏惧地迎上男子足以开山裂海的一击,发出一声脆响。 可是白子清也不是吃素的,左手在被震开的瞬间立即变招,如灵蛇吐信,缠向摇光右臂,迫使她收回后发先至的一记左手刀。 只见摇光的左手在半途拐了个弯,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斩向白子清突袭而至的缠丝手,就在这时白子清左手蓦然抬高,直取摇光眉间,当真出人意表。 白子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你上当了的得意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刚刚绽放就凝固在了唇边,因为他看见摇光的左手刀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竟先一步回防,恰好拦在他左手的必经之路上,正等着他往上撞呢。 纤纤玉指如莲花般盛开,幻化出重重虚影,掌心处射出一道银色冷光。 白子清受此一下,顿感左臂一麻,丝丝寒气拼了命往血肉深处钻去,法力运转,太阳真气所到之处,寒气溃散,同时额、目、耳、口、肩、心皆有金色莲花生出,又有两道电光自鼻窍中闪电射出,如龙蛇般盘绕。 摇光黛眉一挑,轻咤一声,九股光明之气显现,随即化作奇字九个,上下旋转,翻腾回旋,将飞来的电光截住,二人掌力催动,方圆千百里之地劫火飞扬,雷电丛生,交错纵横,弥漫四维六合,煌煌兮神威如狱。 忽然又是一道霹雳火光炸开,天地刹那亮如白昼。 煌煌赫赫之间,白子清双掌齐齐按下,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轰鸣,似乎整个天地都在晃动,斗转星移,只见滚滚金焰烟气中现出三百六十五根通天青铜柱,其上有火龙缠绕,根根粗逾百丈,高耸千里,巍峨雄伟,气势磅礴。 摇光一个猝不及防,已然身困其间,举目望去,四下里俱是火焰升腾,熊熊燃烧,漫天里金气飞舞,茫茫然不辨南北西东。 此乃天罡神火阵,妖族皇者白家流传千古的无上阵法,对应太古之初的三百六十五颗古老星辰,化方寸之地为宇宙洪荒,自成一方无边世界,实是威能无铸,只是累于白子清境界所限,未能发挥出阵法百千万亿分之一的力量,但也非寻常修道者所能抵抗。 摇光却是夷然不惧,当下念动避火诀,任它毒火如何翻卷,全然不伤分毫,但见她蓦地纵身跃起,双足在身侧铜柱上一点,翩然飞起,避过一条万尺火龙,身子在空中硬生生横移千丈,与另一条擦肩而过。 落地、转身,摇光立掌如刀,轻轻一斩而下,遂有弧光一线,横推万里,将迎面而来的百条火龙尽悉斩灭,信口一吹,一缕寒冰之气飞出,渐渐壮大,愈演愈烈,掀起一阵冰雪风暴,席卷六合,侵袭八荒。 白子清眉轩微扬,亦不多言,只将手一指,三百六十五根神火柱轰然转动,在浩大声中不住涨大、拔高,阵中火势愈发猛烈,直烧九天之外。 但见火海深处,黑烟弥漫,金气如墙,赫赫威势中央一袭青衣莹莹茕立,女子神色平静,不为所动,轻逸柔软的宽大衣袖,仿佛天际唯一的流云,悠然舒卷,倾泻在她清风明月般的淡定从容之下。 “炎凰秘法·破界!” 摇光素手一提,食中二指点在眉间,挪开,有玉色毫光盛放,冲天而起,化作鸾凤之形,昂首啼鸣,双翼延展无尽,将神火阵完全覆盖。 第四十二章 羽衣 凤鸣清丽,盘旋不绝,带着一股子难以描绘的高贵与倨傲,仿佛高坐云端的神祗不经意间投下的淡淡一瞥。 银色的火焰倒悬九天,浩浩荡荡倾泻而下,与天罡神火阵的烈烈神炎一接,相互纠缠、碰撞,或吞食,或抵消,散作金银两色雾气蒸腾。 那鸾凤凌空回旋,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鲜明的玄妙轨迹,然后俯冲疾扑。 轰! 只听一声巨响,三百六十五根通天青铜神火柱轰然炸开,滔天火浪翻滚而出,汹涌蔓延,却一放即收,烟消云散,还原抚仙湖本来模样。 摇光莲步微移,朝白子清施施然走去,道袍飞扬,神情皎皎,头顶上明月朗照,星光垂落,更显她风姿琉璃,丽容掩蔼,好似月宫仙子。 清风拂来,水波不兴,倒映着苍穹浩瀚,银河灿烂,天、地、人,三者仿佛融为了一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昔者旷劫之先,时二仪未分,混沌玄黄,光景冥远,浩漫太虚,始母神娲皇女希氏以三元道炁为魂,又取太初七灵为魄,合以息壤,神通造化,遂成盘古真人巨身,开辟鸿蒙,分剖玄黄,成天立地,化造万物,散布星辰,乃成无数无量不可计数无穷星河世界,即此方宇宙。 而修道就好比盘古开天,劈开一切束缚,打碎种种藩篱,将真我道性彻底解放出来,重新复归于天地自然,达到一种“万物与我为一”的至高境界。 白子清眉头微皱,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一种孤独感无端从心底生起,无形而又强烈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想要将他从此方天地中挤压出去,仿佛被世界所遗弃的孤儿,天大地大,却容他不下。 正是天人合一之境。 绝顶仙门弟子,果然不容小觑! 若是早些时间说不定要颇费一番功夫,不过对现在的白子清作用不大,只见他冷冷一笑,一步踏出,整个人如雾气般淡去,仿佛?融入了月色中,无声无息便来到了摇光身前。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右手抬起,并指如剑,朝摇光左肩点去,有金光一线,洞穿百万重星光飞向远方,而摇光却已莫名站在他身后,手刀闪电般斩向他的脖颈。 星火四溅,锵然有声,如金铁交击,震得摇光手掌阵阵刺痛,白子清猛一回头,双眼瞳仁由黑转金,无穷无尽的淡金色火焰喷薄而出,激射三万丈。 光焰升腾,漫漫流淌,霎时间整个抚仙湖尽为太阳真火辉映,湖水剧烈翻滚沸腾,到处都是水汽氤氲,青烟弥漫,直冲天穹。 摇光身形微晃,后退千里,避开那炽烈灼热的火气,轻拍一掌,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渐成龙卷怒号,劲吹肆虐,掀起晶莹的浪花千亿计,风口浪尖,不时闪现点点金光,荧荧焰焰,浮跃于湖面万丈高空之上。 滚滚波涛中央,白子清白衣如雪,眼中的金色熊熊燃烧,如同两团小小的太阳,偶尔有几抹白色跳动,那是他将太阳真火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青丝飞扬,衣袂翻卷,一颗金红色的日轮自男子脑后冉冉升起,径直千丈,中有三足金乌之形,昂首啼鸣,振翅欲飞,正是白子清辛苦凝炼出来的衡阳法相,微微颤动,遂有无量宝焰旋射满空,流光耀火,光明如炽。 彼时神炎冲霄,光焰纵横,方圆十万里之地亮如白昼,团团光浪深处,千万火焰巨龙盘旋游弋,逆鳞参差的长颈向着天穹伸出,迎着满空焰火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边的赤色光霞喷涌而出,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湖面。 又有莲海十亿,无中生有,盈满虚空,于漫天霞光神焰中竞相盛放,结化含秀,玉辉曜焕,金映流真,其叶延展遐覆,灿然澄清,华蘂周远,晶莹透彻,上悬赤丸,形如玛瑙,大如鸽蛋,滴溜溜转,放无量毫光。 白子清傲立炎海,手结法印,只见得金焰红霞滚滚旋流,飞速旋转,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彩轮,中有无底漩涡,光浪湍急,流离绚彩,又好似上古凶兽张开的狰狞巨口,将一切事物尽皆吞噬,化为太阳真火滋养自身。 火龙袭来,宝轮压至,神威煌煌,登时打破摇光天人合一之境,娇躯微颤,当下手腕一振,屈指连弹,铮铮之声连接一气,无有断绝,竟难分始终。 当是时也,霞光万道,瑞气纷呈,荧焕煊赫中无数银凤飞出,昂首啼鸣,直扑火龙和宝轮而去。 须臾,焰光炸裂,崩声如雷,经久不息。 待雷音俱消,火龙银凤已然湮灭无踪,唯有太阳宝轮急速旋来,生出无穷吸力,所有的神焰霞光飘然飞旋,统统落入宝轮中心去了,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摇光亦是身不由己,如落叶一片,向真火轮翩然而去。 眼看即将被卷入之际,摇光身子微微后仰,黛眉似乎亮了一下,高举的右手五指缓缓收拢,握住了一泓清泉,然后顺势斩下,自然而然。 没有如何如何玄妙的轨迹,也没有怎样怎样雄浑的力量,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辉煌灿烂的虹光,亦没有任何瑰丽玄奇的异象,然而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一斩,却有着难以度测的伟力,太阳真火轮无声裂开,一分为二,剖面光滑如镜,随即化作满天星火,飘扬消散。 “羽衣刀!?” 远在千里开外的白子清忽然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胸前的衣裳竟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有淡淡血色渗透而出,层层浸染。 远看就像是寒冬腊梅一朵,正徐徐绽放,衬着一身素洁如雪的白衣,异常显眼。 也异常的鲜艳。 “不错。” 静谧的月华落在摇光身上,道袍的衣角被风吹动,猎猎飞舞,掌中是一口澄碧色的弯刀,浅细翠滴,宛如少女轻轻绽开的黛眉,带着三分曼妙,两分缥缈,一分单薄,在月光下曲刃边缘凝有淡蓝色的光晕。 据纪元之书《神渊古纪》记载,在遥远的上古年间,道法空前繁荣,人族与妖族的矛盾却是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彻底爆发,拉开两族大战的序幕。 在这场延绵亿万载的浩大战争中,太乙初祖强势崛起,一人一刀,纵横宇内,斩落不知多少天仙霸主,杀得妖族闻风丧胆,奠下最强十二仙门之一太乙教万世不易的基业。 世人称他为--太平天君。 所谓英雄造时势,不外如是。 纵观天君一生,所学驳杂,涉猎广泛,阵法、丹道、符箓、炼器、制御、术数无一不精,但成就最高者却非刀道莫属,因此又被冠予刀君之名。 天君的贴身佩刀--羽衣刀便是太乙教镇派法器,为历任教主所掌,代代相传。 时空变换,桑海沧田,但属于刀君的传奇永不退色,每任羽刀之主俱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人中龙凤之姿,不仅领悟了羽衣刀无上神通,更走出了自己的道,成就天仙。 故而,羽衣刀不仅仅是一把刀,一门神通,亦是修道界巨擎太乙教未来掌教的象征,如今这太乙教第一法器赫然持于摇光手中,她的身份显而易见。 “早就听闻羽衣刀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子清沉声说道,脸色十分凝重,眼中的忌惮几乎溢眶而出。 摇光似对如临大敌的白子清浑不在意,伸出左手,以指轻弹羽刀,发出玉罄相撞般的清越之音,口中淡淡说道:“流年。” 新月般弯弯的刀光,轻轻地挥洒开来,清莹,飘逸,不带一丝烟火气,乘着夜风微凉,掠过湖面,映出一道匹练迤逦。 眼见刀光袭至,已然不足百丈之遥,白子清突然朝炎阳法相一指,但听金乌啼鸣,锵鈜尖锐,仿佛黄金浇筑的巨大羽翼奋力扇动,竟挣脱日轮的禁锢飞向九天,亿万根金色翎羽自空中飘落,招摇着,飞舞着。 铺天盖地的金色羽屏间,散落的日轮碎片沉浮不定,化作无穷无尽的火团,瞬间充满了大半个穹窿,那鲜红的焰心就像是一只只妖异而艳丽的眼睛,居高临下,射出一道道赤红的光芒,纵横交错,洞彻太空。 金色的焰海炎洋中,一只羽冠凤翎的三足金乌昂然高立,忽而长颈高昂,落下,喙口张处,一条金涛垂瀑,倒悬而下,分裂九股,凝成九条金龙张牙舞爪,血口大张,齐齐喷出赤、橙、黄、绿、蓝、靛、紫、白、黑九色龙炎,彼此交织成团,化作一斗大火球,挡在白子清身前,不住地翻滚着迎向莹莹刀光。 仿佛幻影一般,清莹刀光透火球而过,继续朝白子清飘去,不急不缓,然而白子清却偏偏躲不开,不过他也不想躲,目中戾气徒然大盛,右臂高举向天,头顶上空的金乌登时发出兴奋的鸣叫,身化虹光飞下,没入男子手臂中消失不见,随即光明大作,熊熊火焰冲霄而起,气浪翻卷,曳光摇电,金华如水,苍炎如飙。 尔时霹雳穿空,乱流飞渡,白子清岿然不动,暗自催动秘宝,右边袖子炸裂,露出宛若精铁打造的金色手臂,无数纹络覆盖,精美华丽,赫然是三足金乌之象,倏忽往前一探,五指曲拢,竟把刀光抓在手中。 霎时间太虚震动,雷火纷纷,横空荡出。 噼里啪啦,啪里噼啦,虚空里生出无数裂纹,密密麻麻,难以计数,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外边苍穹浩渺,银河璀璨,月轮皎皎,遍洒琉璃光辉。 忽闻闷声一哼,只见得摇光身子微微一晃,血丝一线自嘴角溢出,闪耀着青金之色,一团巨大的九色光焰轰然炸开,色彩变幻,光怪陆离。 另一边,白子清全力鼓动,将囚于掌中的刀光捏个粉碎,化作星沙如瀑,消散在长风之中。 与此同时,方圆百万里之地如微尘般分崩离析,滚滚坍塌下来,摇光独立抚仙湖上,如雾长袖飞卷而出,漫漫尘埃纷纷向她掌心聚拢而来,凝为碧色珠子一颗。 先前白子清所在之处空无一人,唯有一滴闪耀着金光的鲜血悄然落下,沉于湖底。 第四十三章 掌生 黎明,从无边的黑暗中渐渐苏醒,但她的轮廓还是模模糊糊,浸在夜的薄纱中,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半明半昧的星辰。 乳白色的轻雾在抚仙湖上空生成,透明,缥缈,似有生命一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缓缓流动着,氤氲弥漫,掠向远方。 湖水西面有山平地拔起,状如玉笋,雄伟峻峭,被称为“玉笋擎天”,但见其顶端一道青色身影盘膝而坐,不动如山。 容颜如画,清丽难言,正是摇光。 先前与白子清一场大战,看似对方不敌遁走,实是两败俱伤,虽说白子清被羽衣刀所伤,然而摇光亦遭其反噬,受伤不浅。 太乙教第一法器的名头可不是说说而已,陨落在它刀下的天仙霸主数都数不过来,是用鲜血和死亡灌注而成的辉煌和传奇。 相传羽衣刀最初不过是凡间一种鸟类的翎羽,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只因少年时期的一段邂逅而被太平天君珍藏,贴身佩戴,后伴随天君踏上修道之途,转战诸天。 自此日夜受天君道气蕴养,灵智滋生,遂成法器。 当天君成就天仙之时,羽衣刀自然而然完成最是玄妙莫测的蜕变,成为天君的护法道兵,有幸承载了一部分天仙道果,能沟通万界,可破灭万物,而后又与太乙教历代掌教并肩作战,纵横天下,参悟妙道,明悟造化,洞悉天地之秘,超脱时空之限,真正成就无上天仙道果。 然摇光境界实在太低,原是无法使用,盖因她自降世以来,羽衣刀便伴其左右,形影不离,二者气机交融,渐渐有所感应。只是受她成就所限,连羽衣刀百千万亿分之一的威力都难以催动,但她为了打败白子清强行施展羽衣神通,结果反噬重伤。 当然,摇光持有的也不是真正的羽衣刀,只是其天仙遗蜕罢了。 抚仙湖山清水秀,风景秀丽,灵气十分充足,是个疗伤静修的绝佳之所,摇光索性就地找了个山头,慢慢恢复元气。 但见她面南而坐,双膝盘腿,两脚心交叉置于另外一条的膝上侧,双手掌心向上,置于两脚心旁,食指与拇指合拢轻捏,其余三指自然摊开,欺霜赛雪的下巴略微抬起,露出明艳柔美的轮廓,凤目微闭,凝视鼻尖,眼观鼻,鼻观心。 凝神定息,清虚自然,意守丹田,百脉和平,以一点真心,与息相依,勾连天地,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一呼一吸间,牵引四方灵气汇聚而来,只见无数米粒大小的五色莹光漫空飞舞,光怪陆离,绚丽多彩。 浩浩流莹到了近前,旋即融入摇光体内,转化为自身法力,继而游走四肢百骸,一点点修补受损之处,滋养淬炼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摇光缓缓睁开双眼,朱唇微启,一线血光飞出,一眨眼的功夫已来到百丈开外,无声炸开,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抬眼看了看苍穹,扬起左手,结六星印,嘴里快速念着拗口冗长的咒语,俄顷,将右手中指食指立起,即有碧色青光一点,荧荧如灯,浮跃指端,轻吹一口气,青炎轰然涨大,化作栲栳般大小,飘飞如炬。 摇光把手一指,一团青焰炸裂,点点流光随风消散,左手法印朝天一印,浩瀚穹窿深处亮起六点光斑,连成斗杓形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亮,降下六道通天彻地的银色光柱落在摇光身上,一片银光如水。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 众生族类受胎,皆从南斗过北斗,往复三界五道之间,此谓【天之道】,南北斗星君掌世人生死寿夭、富贵吉凶,故消灾祈福、祛病、延生常向南北斗礼拜。 羽刀之伤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因为它不仅重创肉身,更伤及元神,非寻常手段可以治愈,药石难医。 夫人之精神分而可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又称天魂、地魂、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魂为阳神,魄为阴神,三魂统一中有一点真阴,此为元神,是世间万物与生俱来的禀受于先天的神气,是所有生命的真正意义与一切精华,更是修行者成就仙道、长生久视的根基,肉身毁了可以再换,或者投胎转世,但若是元神伤了,裂了,不得圆满,基本上已经天仙无望了。 摇光施展禳星之术,正是为了借助南斗六大星君的先天神力治疗被羽衣刀反噬所伤的元神,避免留下任何的瑕疵,影响了日后的道途。 六道神力光柱接天连地,散发灿灿毫光,焕然堂皇,淡淡的真神威压以摇光为中心辐射八方,无弗远届,笼罩方圆十里之地。 抚仙湖东南诸山,岩壑磷响,悬窦玲就,中有石、肖二仙,比肩搭手而立,就在两块巨石间的虚空深处另有乾坤,乃是一方清静世界,浩瀚苍莽,碧土广袤,一去千万亿里之遥,彩云重迭,紫气笼葱,玉树飞章。 九重天上**玉光,五色勃郁,洞彻太空,又有二辉焕明,缠络玄云,灵音灿烂,碧落空歌,浮岛云峰如星辰罗列,数以千亿计,其上瑶草遍地,古木参天,玉带飞瀑,常生云霞,但见浩土之外汪洋之中一座山峰巍然耸立。 上有芝居,形如青莲,虚空开合,碧华照耀,殊胜星光,莲中有一赤身男子,肌肤洁白如玉,坚实似铁,黑发披拂,瞑目盘坐,周身妖光烈焰翻腾,凝结成六六三十六对淡金色的火焰羽翼,向四面八方铺张开来。 俊面玉貌,修眉丹唇,不是白子清又是谁。 白子清头顶处,一轮巨大的昊日高悬,放无量宝光神焰,中有三足金乌之形,昂首啼鸣,展翅欲飞,无数火羽交错零落,炎炎飞扬。 无边无量金色光华垂落,绚烂梦幻,煌美已极,不可思说,漫过无尽虚空,照亮时空的深渊,神炎如海,卷起力量的波涛,汹涌澎湃,气吞万里,百千万亿浪花凌乱飞舞,当空化作无数仙真神将,珍禽异兽。 青莲芝居仿佛扁舟一叶,在金色的汪洋中沉浮,白子清盘坐莲蕊,满头黑发俱被染成淡金之色,猎猎飞扬,双目紧闭,剑眉微挑,神情颇有些微妙,似是痛苦,但又好像有些亢奋,愉悦,以及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 不知何时,南斗六星已隐去,消失在苍穹深处,光灿灿的神力光柱也不见踪迹,唯有一个方圆丈许的银色光球端立山巅,宛若一轮银色的太阳,照破迷蒙的黎明夜色,光轮中央,摇光闭目盘坐,神态庄严,如同一尊神祗。 清风徐来,抚仙湖水荡开,拍打出潮水的此起彼伏,悦耳,充满着穿透力,好似留恋水面上方轻纱一般的薄雾,不绝于耳,久久不息,溅起的浪花被那灿然日光一照,顿时银珠玉露满空飞散,犹如星云流旋,绚丽梦幻。 在深邃微白的天空,散布着最后几颗星星,还可以看见月亮模糊的身影,空气中寒气骤起,草木枝叶在微微颤动,略显湿润,有露水开始凝结,四面八方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片朦胧,描绘大地寂寥的轮廓。 动了,摇光动了,只见她突地一下了站起来,速度快得没影,似乎从坐着直接变成站着之间毫无过程,仿佛她本来就站着一样似的,包裹着她的银色日轮也不见了,白玉无暇的面容微微透着红润,眼中神光湛湛,刺破虚空几许。 与此同时,另一世界中-- 金光流转,似水波滉漾,日轮灿烂,出入金水之中,亿万红气纷纷,如丝如缕,结成宝盖一顶,有金龙九条,须髯如火,鳞甲锵然,驾金车一辆,车上王者巍然端坐,帝服天冠,神威赫赫,只是面目模糊,看不真切。 两侧各有天兵百亿,金甲金袍,持万般神器,骖驾朱凤,五色玄龙,建九色之节,十绝灵旛,前啸九凤,齐唱后吹,八鸾同鸣,狮子白鹤,啸歌邕邕,又有飞真启送,群仙翼辕,亿乘万骑,声势浩荡,浮空而来。 但见帝王袖袍一卷,虚空震荡,金车两边无鞅之众登时崩碎溃散,化作两股淡金色的洪流缠绕,注入白子清体内,金龙嘶吼,上下翻腾,拉着煌煌金车朝白子清撞去,大有要和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可怕架势。 白子清浑身一颤,霍然睁开了双目,眼中金焰喷涌,灼裂虚空。 湖面上的雾不知因何,就忽然地散了,那么地突然,就像烟火在空中砰地绽放出美丽的花朵,黎明的呼吸越来越近了。 淡淡的香气弥漫,草木的清香,雨露的芳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遥远的天边云絮片片,就像是湖面上的青雾飞到了空中。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洒下第一缕日光。 生命的悸动就在此时,大地从沉睡中苏醒,各种欢快而清脆的鸣叫奏响枝头,偶见一群剪影飞向天际,或者,掠过寂静的湖面,掀起涟漪阵阵。 一弯金黄色的圆弧跃出地平线,逐渐扩展,延伸,直至圆满,如一个火球般跳动,旋放霞光万道,晶莹璀璨,天上地下皆被染成了金色。 抚仙湖畔,玉笋擎天,摇光背负双手,望向冉冉升起的朝阳,天外射来的纯净日光洒在她身上,闪耀着圣洁的神性光辉。 忽尔,她轻轻一跺脚,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青色虹光,转瞬消失在天际,看其离去的方向,正是魔都。 第四十四章 玉音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川蜀之地山水多奇,风光旖旎,崇山峻岭间,层峦叠嶂,气象万千,自然吸引无数游人前来游山玩景,再加上西蜀神权最胜,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数百,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不远千里而来。 蜀山之名早见于古籍中,先秦史籍记载黄帝嫘祖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女,《太平寰宇记》载:“蜀山,《史记》黄帝子昌意娶蜀山氏女,盖此山也”。南朝《益州记》:“岷山宇庙西有姜维城,又有蜀山氏女居,昌意妃也。” 《路史·前纪四》记载:“蜀之为国,肇于人皇,其始蚕丛,柏灌、鱼凫各数百岁,号蜀山氏,益作于蜀。” 众多古史记载表明,当黄帝为子昌意娶于蜀山氏之时,嫘祖亦曾亲临蜀山之地。而嫘祖之临,使蜀山氏驯养桑蚕向饲养家蚕的转变。 嫘祖本为西陵氏之女,西陵之地在今四川盐亭,古代蜀人亦称蜀山为“西山”,乃历代蜀王的“归隐之地”,“归隐”其实是指归葬于所从来之地,即发祥兴起的地区,历代蜀王既归隐于西山,显然意味着蜀之西山即蜀山是其发祥地。 泱泱岷江,峨峨蜀山,蜀山就是今岷江上游所在地的岷山,北起甘肃东南岷县南部,南止四川盆地西部,南北逶迤700多公里,有“千里岷山”之说,主体位于四川境内,有摩天岭、雪宝顶、九顶山、青城山、峨眉山等著名山峰。 时值六月,草木葳蕤,一片郁郁葱葱,苍松翠柏,桃红柳绿,竹影扶疏,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直透肺腑,令人心旷神怡,雾霭缭绕,烟锁玉黛,阳光透过树枝,温柔而闲散地倾泄了下来,洒落一地光影斑驳。 登临山巅,极目远眺,到处都是弥漫着白色的云翳,充塞天地的山岚正在不住的蒸腾翻涌便似是那汪洋一般辽无际涯,在这飞动变幻的廓潦云海之中千峰万屿傲然耸立,任凭排空而来的云潮奔涌冲刷,恍如人间仙境。 正是:海观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忽有清音悠远,似是冷泉相激,又似是空山鸟鸣,缥缈轻逸,似存若无,仿佛从天外飞来,却又层次分明,有条不絮。 空气中泛起透明的涟漪,云雾翻卷激荡,宛若怒海飞涛,又见虚空扭曲重叠,光线絮乱倒错,恍兮惚兮,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红光绚丽,妍映流真,自高天而来,如同那开天辟地的利刃,将浩浩亿万里混域剖为两半,后现出一女子身形,青丝飞扬,红衣似火。 肌肤胜雪,白玉无瑕,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英武之气,远胜须眉,漆黑的眼眸如星辰般清亮明澈,不染一丝尘埃。 神仙之说由来已久,世间多有流传,川蜀之地更是风靡,剑仙一类的故事不胜枚举,广为流传,只因是古代道教兴盛之地,真人羽士隐居于此,服气炼丹,谈玄论道,如今盛况不再,只留下许多令后人神往的神话传说。 “道”无形无象,而又生育天地万物,在人和万物中的显现就是“德”,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神仙既是道的化身,又是得道的楷模,以济世救人为宗旨,因此常有仙人辗转红尘,历劫度人。 始有先天尊神,悉天地造化,掌无穷妙法,传授秘道,教化众生,后有无数修行者得道成仙,神通恢弘,法力无边,天地闭时,而不同闭,天地开时,开辟度人。 盖因世人多是肉眼凡胎,故“无人知我是真仙”尔。 远方有魔气浩瀚,宝光宏大,跳跃而来,当空一卷,化作漩涡流转,三百六十条银色光带折叠交错,彼此穿行盘绕,如龙蛇纵横翻腾。 但见人影晃动,从漩涡深处走了出来,是一黑发男子,剑眉星目,俊美非凡,一身现代装扮,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简单素净。 男子普一出现,便腾身而前,更不打话,一掌向红衣女子胸前拍来,掌心空间向内凹陷,有无数青光凝聚,如皎皎琉璃珠,缠绕紫电千缕,迸射雷火万重,冲上百万里,然后倒卷垂下,破开絮乱扭曲的虚空。 女子衣袂翻飞,神态从容之极,将手一起,一指点出,缈缈清音骤然拔高,顷刻十二万九千六百转,直指男子掌心。 于是指掌相接,抵在一处,放无量无极光明,照耀四维,充斥天地,盈满虚空,百千万重空间被撕裂,崩溃塌缩,散若尘埃。 约莫一盏茶的光景,男子满头黑发飞扬,如箭矢一般朝后方刺去,双目一张,有亿万道紫色光线流旋而出,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光网,辉芒流转,铺天盖地,向女子当头罩下,女子微微冷笑,玄音飘扬,将其切割得七零八落。 男子白玉般的面上现出一抹红晕,把头一甩,长发飞舞,激射毫光百亿,如纯青琉璃之色,细若游丝,急速震荡,发大音希声之无声雷音,横扫六合八方,震荡一切世界,无穷真力翻腾,汹涌澎湃,沛然莫之能御。 青丝如瀑,黛眉似刀,女子右脚轻点虚空,整个人顿时飘然而起,身形曼妙,向后退开千里,落在一座巍峨高峰之巅,广袖挥动,四十九道巨大的赤色宝光飞出,旋绕周身,犹如龙蛇盘旋,光耀如炽,遍彻十方世界。 百亿琉璃青光浩荡而来,落在女子护体巨光上,纷纷炸开,一团团,一簇簇,明艳璀璨,宛若烟花绽放,又似星云旋灭,广达八荒。 于亿万里烈烈光明中,女子鼓掌作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虚空荡漾,显现恢宏道境,像是泼墨之作,点划山水楼台,云山无际,宫苑连绵,鸾凤翔集,仙真往来,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各有一城临立,十二楼里外三层,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上蔚然耸立。 轻吟滑落,一层层,一片片,似有人在耳畔低语,风过处,似起松涛,似游山涧,似落雨雾,似透窗隙,会通天地,鼓荡八方,直化做浩然之气,劲吹万里,直将一片余韵心绪,都抛撒在无垠虚空之中,充塞寰宇,与天地同在。 落入男子耳中,却如太古雷霆,呼啸怒号,震得他全身气血翻涌,又如千亿锋锐的利刃侵袭而来,割得他生疼,与此同时,真力浩荡而起,流转周身,堪堪抵住,只见他顶上宝树灯花,庆云璎珞,莲花亿万,缤纷漫天。 云海翻腾,日光纯净,男子并指如剑,左牵右引,三百六十条银色光带极速舞动,似灵蛇,又像绳索,向女子缠绕而来。 女子莲步轻移,施施然跨出,闲庭信步,优雅从容,任凭男子如何操纵,三百六十条光带又如何灵活,始终无法触及女子--哪怕一片衣角。 男子见状旋即撮口一呼,一口气吹将过去,成漫天狂飙,席卷肆虐,搅乱清音,恰似星天散乱,宇宙崩塌,那茫茫云海塌了半边。 女子素手抬起,自上而下,砉然一声,如裂帛之响,一道赤色光焰笔直向前,破开一切阻碍,狠狠撞在俊逸男子身上,发出震天巨响,男子仰天长啸,目光深邃,无穷日光如水,皆向他眼中飘落,一去不复返。 彼时男子精神大振,鼓荡浑身真力,三百六十条银色光带迅速膨胀,每一条都像黄河般绵长宽阔,朝对方盘绕而去,速度比诸之前快了不止百倍,向中央猛地一绞,炽烈的银色光华爆炸开来,随即消失不见,如同昙花一现。 天风浩荡,吹动三千青丝飞扬,女子居高临下,黛眉微蹙,似有几分不耐,“如果你技尽于此,那就乖乖引颈自杀吧。” “狂妄!”男子听闻此言气得肺都要炸了,怒火直冲天际,身躯蓦然散开,化作无边青色光焰,周回亿里,又有电激霆奔,雷火流焕。 煌煌烈焰中,一只山峰般大小的狰狞巨兽仰天咆哮,其声犹如龙吟,回荡四野,高逾万里,形如巨猿却无一丝毛发,浑身覆有黑色鳞甲,映着烈烈青焰折射出森然的冷光,九颗巨大的头颅青面獠牙,苍舌绿齿。 十八只碧色巨眼闪烁着狠厉的凶光,直透千余里,叫人不寒而栗,无数骨刺自额前往后生长,如犄角林立,背后七十二对漆黑如墨的巨大骨翼张开,延绵十万里开外,遮天蔽日,肋下生有三十六只粗壮无比的手臂,如天柱巍峨。 七品荒兽--裂天玄猿! 流云飞瀑,电光霹雳,劫火激荡,巨猿血口大张,鼓气吹嘘,喷出滚滚彩雾,弥漫满空,鳞甲哗然倒竖,遂有五**焰汹涌而出,七十二对骨翅奋力煽动,掀起漫天狂岚,劲吹八方,只见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朝女子猛烈烧去。 三十六只巨臂纵横挥舞,穿云破空,迅疾如雷,虚空剧烈摇动,渐渐龟裂,无数空间碎片散落,洋洋洒洒,兽首低垂,碧眼一瞪,齐齐流下滔滔血水,淋漓满面,继而迸射出万丈紫色雷光,拖着彗星般的璀璨光焰轰然袭来。 云台道境,恢宏高远,风吹玉树,枝摇叶晃,簌簌声响,皆作洞章,所有的魔焰雷光顿时如梦幻泡影般破灭,噼里啪啦炸响,连珠似的漫过天穹。 明澈星眸濯濯,如火丹唇翘起,一丝嘲讽跃上女子清丽的脸庞,纤纤素手朝擎天巨兽盈盈一指,玉楼天音泠泠流淌,徒现青丝一缕,长不知几亿万里,一圈圈旋绕而下,不待裂天玄猿有所动作,便将其牢牢锁住。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玄猿眼睁睁看着自己巍峨如山的身躯炸开,化作一蓬星光云雾,飘然四卷,而此时女子早已远去。 目标,魔都。 第四十五章 碎片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来到七月。 透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火球似的日轮洒下金灿灿的日光,夏日的风拐过街角,迎面扑来,夹杂着繁华而又匆忙的味道。 池塘里,开满了芙蕖朵朵,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点缀着些粉色的花瓣,袅娜地开得正艳。 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苍溪合上手中的书,看向莲池,眉轩微微扬起,漆黑的双眸闪过奇异的色彩,仿佛若有所悟,嘴角绽放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抬手一招,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只见一道紫色毫光跃出水面,落在苍溪白玉般的掌心之上,浮动间首尾相接,凝为圆光法镜一枚。 镜中湖水澄清,晶莹透澈,靠近底部淤泥三十公分处,悬有一颗淡青色光丸,约初生婴儿拳头大小,六角垂芒,清静琉璃,有无数无量无边微尘宇宙于中生发,时光如瀑,旋流无住,现种种不可思议、光怪陆离之景。 彼时唇边的笑容更浓了,五指轻捏,形如兰蕊,拇指中指之间一缕光明溢出,萦绕指间,苍溪屈指轻弹,化作电光一线,脱手而出。 电光迤逦,如蛇蜿蜒,全然没入圆光法镜之中,法镜随即微微晃动,紫雾翻涌,继而收敛,了无踪迹,但见法镜中光景流迁,视野徒然拉近,画面全被淡青色光丸所占据,透过莹莹青光,一块青铜碎片顿时映入眼帘。 古老苍茫,是苍溪心尖上浮现的第一感觉,那斑驳的印记,是沉淀了百千万亿劫的漫长时光,历尽沧桑,第二感觉是生机蓬勃,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汹涌澎湃,涵盖无尽宇宙时空,无数无量,乃至不可计算。 表面铭刻的纹路图案古朴简洁,却又高贵出尘,玄奥莫测,其气遒劲浑厚,其劲苍猛有力,其势笔走龙蛇,飞动流畅,道韵悠长,可谓福内藏圣,圣如天福,寻常修道者一看之下再也难以将视线挪开,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灵台升起一抹微凉,苍溪蓦然回过神来,心中一阵后怕,但更多的是激动,亢奋,和难以抑制的狂喜,果然是它--传说中的那件绝世神兵碎片,真是强大啊,仅仅是本体亿万分之一就有如此骇人威能,叫人不禁神往它全盛时期的旷世光景。 大往昔时,鸿蒙始判,上无所系,下无所依,盘古真王剖分混沌,开天辟地,造化恢宏,每一瞬间都有千亿倍数宇宙时空衍生,如恒河沙数,重重叠叠,交错林立,可谓森罗万象,光怪陆离,端的是不可琢磨,不可思议。 苍莽远古,茫茫洪荒之中,便有无穷治世,临于三界,嚣然混战,争做那无尽时空宇宙之主,劫火遍燃,真力激荡,光耀诸天,不知几多宇宙几多时空毁于一旦,不知几多星河几多世界爆裂崩塌,灰飞烟灭。 其中神者,燧人、伏羲、神农、轩辕、颛顼、帝喾、伊祁、重华次第而兴,魔者则以蚩尤为尊,座下有刑天、夸父、共工、飞廉、屏翳、后卿、神荼、郁垒等诸多圣君,统御无边品类百千万亿兆魔神,二者更相攻战,征伐不休。 奠定万古格局的涿鹿之战,兵主蚩尤神通盖世,魔威如狱,屡胜轩辕皇帝,然轩辕皇帝终得天界相助,战神九天玄女飞身下界,授予六甲六壬兵信之符、灵宝五帝策使鬼神之书、制妖通灵五明之印、五阴五阳遁元之式、太一十精四神胜负握机之图以及五兵河图策精之诀,并亲自出手,一举大败兵主。 蚩尤真灵被封印,神兵虎魄亦被击碎,散入茫茫太虚不知去向,千万亿年以来,寻其踪迹的修道者不计其数,却遍寻不得,谁能想到,在地球这个偏僻的角落,竟藏有其中一块,苍溪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不过究竟是活了百万年的大妖怪,心志坚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细细思索,越想越不得劲,想那亿万探寻者中不乏背景深厚,人脉广大之辈,也许他们的哪一位长辈或道友就是得证金仙道果的真君,神通法力不在兵主之下,一念间可遍察百千万亿兆时空宇宙,微妙玄通,不可度测,怎么可能毫无发现?! 念及至此,苍溪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但是转念一想,又恢复了镇定。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凡成就天仙道果者,俱为道德之士,更无论证道金仙的真君,他们品格高洁,纯净清静,纯纯朴朴,含德之厚,比于赤子,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合乎大道,哪会耍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是不屑,亦是心性如此。 自太初以降,修真炼道一直提倡修德,特别强调每个人的根基,这个根基就是道德修养,修德是为修道培养根基,直接决定修道品位之高低成败。众生族类的本来天性,原是一片纯洁,下生之后,因种种后天欲望和贪求,逐渐使得本来天性受到了蒙蔽和破坏,成为修炼性命的障碍和桎梏,这就需要去积功培德。 与人为善,常行方便,助人为乐,以培养自身柔和、谦下、不争、慈善、宽容的仙家情怀,才能合于大道。须知,行得一分善事,即多一分光明;行得十分善事,即多十分光明;时时处处行善事,则时时处处皆光明。如此渐渐扫除迷障,天性恢复纯净,阴豁尽去,而神光常存,合于先天,与道为一。 《玄日诵早晚功课经》中诗云: 真心清净道为宗,譬彼中天宝月同。 净扫迷云无点羽,一轮光满太虚空。 《抱朴子》曰:“欲成天仙,当立一千三百善。”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行得一千三百善就能证道天仙,而是表明了功德的重要性,若非功德到处,不可能修到最高层次。从修德的角度来说,纵使今生暂且不能够修持到那最高境界,也足以完善人道,慈光日生,而增福延寿。 所以自古以来的修道者,都具有一定的德修根基。 古人云:“道不远人。”明白了修德,大道就在眼前,修道人人可为,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 虎魄碎片至今无人取走,皆因时机未到,它命定的主人还未出现。 况且法宝有灵,择主而侍,这是天性,亦是本能,它们会自行选择属性符合和实力强横的修道者认主,与修道者一同成长,历经千劫万难,磨砺灵性,不断蜕变、进化,摆脱原身之限,超拔三界,亘古不灭。 虽说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无德之人即使一时持有珍宝,最终也会失去的,但是像虎魄碎片这样的无上珍宝,纵使只能短暂把持拥有,也是天大的福分,足够他受用一生了。 右手轻轻摩挲着下巴,苍溪心中暗暗计较,已然打定主意,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争,不然实在对不起这天赐机缘,也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久之必成心结,念头不得通达,无形中束缚了自身,纵使千万载不得寸进,徒劳无功。 道途深远,磨难重重,这种无形的阻碍,便是修道人的另一种劫难。 所以有人为了破开这些迷障,不惜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杀出一个自由自在的我,非是他们无情。 也有人心怀不忍,不能看破,但能够坚持到底,不断强大自身,以绝强的执念,渡人渡己,终于修成道果。 道是有情还无情,道是无情还有情。 苍溪终于此时勘破这一点,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澈通透,净明无暇,仿佛窥视到了时空宇宙的奥秘。 修真炼道一途,乃逆天之举,何等艰辛,不知要渡过多少劫难方才有幸窥得那长生久视之道,亘古永存,万劫不磨。 当然了,这里的逆天可不是时下网络小说中哭着喊着的逆天之意,岂知你口中所谓的逆天不过是【道】之规罢了,你所做的亦不过是顺天而为而已。 纵有穹宇之能,亦是道之规也。 举世之人, 皆知:顺行之道, 不知:逆运之道。 何为顺? 顺其造化; 何为逆? 逆其造化。 造化为何物矣? 造我为鹊则顺鹊性而化,造我为鱼则顺鱼性而化,造我为蜂则顺蜂性而化,造我为人则顺人性而化。鹊、鱼、蜂、人不同,然顺自然本性变化却相同;顺本性而变化,即顺道而行也。 顺造化,则: 生人生物,生老病死,轮回不息; 逆造化,则: 成仙成神,不生不灭,寿同天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之,万物归一,两者皆是道,就如同道路,从主干出发分出无数支路,可以到达你想到达的地方,反之,从某条支路,只要对路,总能回归大道。 顺则凡,逆则仙,只在其间颠倒颠。 修道者要做的就是,顺天道,逆造化,逆流而上与天合一,破碎一切束缚,达到身心自在的状态。 这就是超越,这就是解脱,这就是飞升成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是指天地无私,天地无私,是指天地公平。 所谓逆天,逆的也不是天,逆的是你自己本身,逆返先天,溯本还原,复归其根,与【道】相合,自有无穷的寿命,无尽的法力,无量的智慧,以及那无上的神通。 苍溪收了法术,走出凉亭,向学生公寓施施然走去,金色的日光透过簇拥繁密的枝叶倾洒,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因为暑假的缘故,校园里的学生很少,全然没有往日的热闹,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人影走过,也是步履急促,行色匆匆。 夏日的风从身边溜走,带来丝丝的凉意,微微驱散了夏日的酷热,路旁的香樟枝摇叶晃,簌簌作响,如奏乐章,苍溪心中莫名一动,伸出手抓住空中飞旋而下的一片微微泛黄的落叶,嘴里喃喃自语: 时机快到了呢! 是啊,月圆之夜就快到了呢。 通知 抱歉,今天没更了,生活不容易啊,请见谅。 《青玄纪》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青玄纪》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六章 存思 黄者,中央之色也;庭者,四方之中也。外指事,即天中地中人中;内指事,即脑中心中脾中,故曰‘黄庭’。 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 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 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 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 迥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 陈长青埋首案桌前,身形端坐不动,眼睛都不带眨的,仿佛心神全部沉醉在一本黄纸黑字的线装古书之中,时而皱眉,时而舒缓,时而疑惑,时而释然,时而急躁,时而沉着冷静,似有所得,又似在缥缈云水间,毫无头绪。 在他双手前边两垒或是蓝皮,或是黄皮,或是绿皮的古书籍堆得高高的,犹如两座小山似的,最上两本赫然是南华真经和黄帝阴符经。 道本恒在,缘人自取,上次天骄学院的神奇经历,仿佛为陈长青打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之后这段时间他时常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鼓动,向道之心油然而生,这正是他的缘分,开启修真炼道之途的钥匙。 因此,他弄了一大堆诸如道藏古经和神仙传记之类的书籍,一有空闲就拿出来看看,独自揣摩摸索,并尝试着去修炼,然并卵-- 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门外人谈道法修为如隔靴搔痒,虽洋洋万语千言说得天花乱坠,终究不得要领。这入门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对于入道之人来说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 可就是这层窗户纸,很多人终其一生、皓首穷经,也摸不到门径。 要么是自己顿悟,要么是他人点化。 最后回首望,方才深刻明白,大道至简。 其实,世间的道理本来没那么复杂,只是人们把它复杂化了,这便是人性的劣根所在,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习惯性地将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仿佛只有这样才显得他们智慧高深莫测,与众不同。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莫过于此。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却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正因为如此,更添神秘与珍贵,吸引那数不清的向道之士为此前仆后继,从不停歇;也正因如此,陈长青才会更加坚持拜太一为师的想法,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因为他深刻认识到太一的强大,尽管只是冰山一角。 你道是为何? 原来他脑海中总是不时闪过一些不可思议、光怪陆离的宏大场景,其中有一人金发流莹,青衣如雾,虽看不清面目,但长青知道那一定是太一无疑。 “哥,在做什么呢?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楼下传来一线清亮的嗓音,充满青春的活力和飞扬。 长青闻言,登时“醒”了过来。 嘴角挂着苦笑,心情却是十分轻松,就像阳光照进了黑暗。 他这段时间的确有些不对劲,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魔怔了,脑袋里尽是修道的念头,强烈难挡,根本停不下来。 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驱使他,要这样做。 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劳逸结合,张弛有度。 度,有多种释义,其中一点,万事万物都要且必须遵循,那就是平衡。 小到个人,大到宇宙,都处于一种平衡之中,一旦越过界,走了极端,导致的只会是毁灭,无数血淋淋的历史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说有时候过于执着,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现在的陈长青是深有体会,最有发言权。 玄妙莫测的道法,无可匹敌的力量,翻手之间或是开天辟地,或是破宇灭宙,这是何等的强大,没有人可以拒绝。 长青当然也没有,但是他被执念蒙住了双眼,不知不觉间钻了牛角尖,有些走火入魔了,幸亏他运道着实不差,及时走了出来。 伸伸懒腰,活动一下手脚,才发现身体颇为僵硬,仿佛年久未修的器械一般,长青无奈摇摇头,走下院来。 这是个占地不小的院子,四面筑起高高的围墙,边长正好二十七丈,居中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八卦中心是方圆丈许的太极水池,一左一右,池水忽涨忽落,交替结冰沸腾,左池水涨时,右池亏落,左池结冰时,右池水沸,沉寂之后,随即反其道而行之,变为右多左少,右冰左沸,复又恢复成了最初模样,如此这般循环交替变化,永无休止,水汽氤氲。 相传陈家一位先祖是武当外门弟子,天资聪颖,深得其师喜爱,传了不少高深武学,太极劲、太极拳、八卦掌、梯云纵、太乙五行拳和武当三十二式。不过先祖一腔热血,向往鲜衣怒骂的江湖,耐不住山中的清静寂寥,后还俗娶妻生子,一代代传承至今。 此刻水池边上,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如冠玉,修眉丹唇,白色练功服在身,更显清俊,比起杨朔也不遑多让。 只见他五心朝天,凤目微闭,周身三尺内的雾气随着他的呼吸如波涛般翻滚卷动,超出这个范围却是静止不动,两者一动一静,泾渭分明,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墙将它们隔离,颇为神奇。 待得长青来到身前,少年突然睁开双眼,神光湛湛,摄人心魄,转而回复温润,神华内藏,他张开嘴,有白光一线闪电飞出。 陈长青似乎早有提防,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屈指一弹,正中白光。 嗤! 一声轻响,白光微微一颤,随即溃散。 “不错嘛,长生,都快赶上大哥了。” 长青收回右手负于身后,嘴里笑着说道。 “大哥你又笑话我了,我还差得远呢。” 看着自家弟弟眼中崇拜的目光,长青心中唯有苦笑,刚才那一下看起来很潇洒,云淡风轻,其实他已经用出了五层的功力,而且他的右手现在还在抖呢。 哎,这年头,大哥不好当啊,特别是有一个比你更加天才的弟弟的时候。 陈长青道:“有什么事,说吧,不会又想找大哥我练练手吧?” 陈长生道:“嘿嘿,既然大哥都猜到了,那你是同意啦?” 陈长青状似无奈道:“我能拒绝吗?” 陈长生的态度很坚决:“不能!” 陈长青道:“那还等什么,出手吧。” 话刚刚出口,陈长青便一掌拍出,率先动手了。 于是,兄弟二人的格斗日常再一次打响。 陈长青嘴上说不愿意,其实心里还是挺乐意的,毕竟以后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也许半年,也许三四个月,也许更短,长生就会赶上并超越他了,能多虐一次,何乐而不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嗯,陈长青还是有些腹黑潜质的。 ................................................................................................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陈长青正站在自家院子的一颗桃花树下。 只见他身体正立,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脚尖向前,全脚踏地,肩井与涌泉一线,双手自然下垂,双眼目视前方。 呼吸自然,身心放松,心态平和,这一点非常重要。 致虚极,守静笃。 双手缓缓上提,直至胸前,外拉而抱圆,同时裹胯而曲膝,两手指尖相距一拳之远,指尖相对,掌心向内,十指自然分开,手掌与胸距约三十公分,手略高于肘,肩井要松,头正,颏微内收。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长青双手往边收好,然后左脚向右收,收的时候左脚就脚尖往右边摆九十度,然后向右摆一百八十度,着和样把脚合到右脚为止。 长青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坐在地上,开始存思之法。 虽说这段时间差点走火入魔,但是他也因此琢磨到了一些东西。 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 修道第一步就是摒除杂念,使心境虚静纯一,即为心斋。 这点对他来说倒是不难,毕竟学武也是由此开始,只是更加深入罢了。 接下来便是存思。 为学之基,以存思为首。常行之智静神凝,除欲中静,如玉山内明,得斯时理,久视长生也。 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 要求闭合双眼或微闭双眼,存想内观某一物体或神真的形貌、活动状态等,其对象很广泛,包括存思天象(日、月、五星,云雾)、景物(气、炎火)、人体(五脏、丹田)及神真(身内神和身外神)等。单存身内、身外诸神者名“存神”。 长青的存想对象便是北方真武玄天上帝,他的武功源于武当,而武当信奉的主神就是真武大帝,他家里也设有大帝神位,日夜香火不断,他对这位神真最熟悉不过了。 真武大帝的形象非常威武,身高百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及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当然,他现在还做不到如此细致逼真,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谁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不是! 第四十七章 玄关 终南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太白山、中南山、周南山,简称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一段,古代道教的发祥圣地,位于陕西省境内。 峻拔秀丽,青翠峭拔,如锦绣画屏,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 对终南山的雄伟,张衡的《西京赋》有一段描写:“终南山,脉起昆仑,尾衔嵩岳,钟灵毓秀,宏丽瑰奇,作都邑之南屏,为雍梁之巨障。其中盘行目远,深严邃谷不可探究,关中有事,终南其必争。” 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为最佳。 据传楚康王时,天文星象学家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 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传说今天楼观台的说经台就是当年老子讲经之处。道教产生后,尊老子为道祖,尹喜为文始真人,奉《道德经》为根本经典。 于是楼观成了“天下道林张本之地”。 楼观台上有一石碑,碑上的铭文正是高文举所书的《道德经》,其字体介于石鼓文和大篆之间,书法劲力苍古,风格绚丽,近看是字,远看如花,字字珠玑,如梅花初放,被后人誉为“梅花篆字碑”。 两通碑侧各有七个冷僻的字,为一般《字典》所不载,相传为老君十四字养生诀,其意为“玉炉烧炼延年药,正道行修益气丹”。 碑前,一素衣少女盘膝坐于地上,凤目微闭,元神内守,浑身似沐温泉水中,逐渐放松,由动而静。 天一生水精藏于肾,开窍于耳,耳不听使藏精不漏;地二生火神藏于心,开窍于口,口不言使藏神不漏;天三生木魂藏于肝,开窍于目,目不视使魂不漏;地四生金魄藏于肺,开窍于鼻,鼻不嗅使魄不漏;天五生土意藏于脾,开窍于四肢孔窍,神不动使意不漏。 如此龙虎安住,精气安歇,越来越静,女孩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停止,心跳气脉也越来越缓,最后与路边顽石无异。 致虚极,守笃静,浑人我,同天地。 恍兮惚兮,杳杳冥冥,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同于虚空而合于大道。 此为修性的功夫。 有的人一辈子也迈不进来这个门槛,只因杂念太多,心猿妄动,意马难伏,上下求索,无法达到这种玄妙的状态。 而少女心思纯净,自是水到渠成。 太一站在一旁,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淡淡的笑意,显然颇为满意。 其实以他之能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他愿意,顷刻间造就一个天仙级别的修士,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是,路还是自己走的好。 梦雅也是这样说的。 混混明明之中,女孩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强烈难当,如同混沌初开,一道天光落下。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修道者修炼的就是这一丝丝玄之又玄、纯之又纯的先天之气。 惟精惟一,惟精惟纯。 女孩突然就把握住了天地万物承、转、起、合的本质——炁! 仙家修道,贵乎炼炁。 《黄帝内经素问》曰:“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热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种种气的变化,可谓详明,但是这里所讲的“气”,均属后天情志所生之气。 独有一句,医家不知,而为仙家所秘,这就是——“静则炁生”,这个“炁”,乃是仙家修炼所用的先天之炁。短短四个字,高度概括了仙家修炼的基本原理。盖种种内情外感,伤人内炁,仙家寡欲,而抱神守静。 静则内炁得养,生机蕴藏,自会再生真炁,而为丹本。真炁发生,自有景象,须亲身体验,非字面可得。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两边根。 谁知些子玄微处,不在三千六百门。 修道,关键就在于懂得玄关窍洞开之时。 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玄关一窍。 如人当闷寂之时,忽有人呼其名,猛然一应,即玄关矣;一应之后,阴阳判为两仪,又非玄关也。玄关者,太极将分、两仪将判之时也。 重阴之下,一阳来复,是名天地之心,即是玄关一窍。 有的人执着于认身体的某个部位为玄关窍,这是不妥当的。 因为问题的实质并不在于人体结构静止的这一方面,而在于如何使“玄关现象”现出玄关之象这一属于身心状态的动的一面。 恍兮惚兮,其中有窍;杳兮冥兮,其内有门,自开自阖,呼之则应,敲之则灵,明明朗朗,现现成成,述之则远隔千里,悟之则近在当前。 玄关现象又称玄关窍开,它在平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在练功过程中当真气真元积累到一定程度及静极而动时才会出现。玄关窍开是静定中“无所知无所觉时突起知觉之心,前无所思后无所忆”干干净净的一种境界。 这时会在体内形成一个气穴,气穴的位置也并非固定不变,因人而异,修道者应凝神入于气穴,自有阳生活子时发生。 —阳初动众阳来,玄窍开时窍窍开。收拾蟾光归月窟,从此有路到蓬莱。 到了这一步,就必须收摄心神,观想存思。 此即为符箓。 符,乃天地精神,箓,是鬼神名章。 驱遣天地元气,沟通天地精神,拘刻鬼神,将体内的真气勾动存想的精神,化为丹田中的一点符箓种子。 便是法力之始。 梦雅的存神对象正是太一。 情窦初开的少女,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歪打正着,由此奠下她浑厚无比、潜力无穷的根基。 对散修旁门来说,想要收摄重物,隔空移挪就必须存想搬运符,与本身真气混融练就一张符箓,存于丹田,便是一股搬运法力,到了要用的时候,只需要将符箓使出,便能操纵这一股法力,搬运物体,法力用尽又得重新存想。 想要练就操火得到法术,就要依样存想离火符法力,依从此理,想要练就什么样的法力,就必须存现能实现这种法力的符箓,可惜他们所存想的法力粗浅不堪,有时候要显现能力,必须同时在丹田中存想数十种符箓,法力驳杂不堪。 而玄门正宗只要数种根本符箓,任意组合,配合,便能修炼种种不可思议的高深法力,都是一道本身纯净元炁形成的天府真符或是九天宝箓,驱鬼刻神、收拿变化、驱遣水火、拿捏飞剑……无所不能! 玄门正宗与散修旁门的差距便在于此。 天际朝阳初升,红光似火,一缕紫气蜿蜒而下,没入梦雅体内,女孩顿感丹田及命门两肾发热,有淡淡紫光缭绕盘旋。 两肾水王对生门,出入日月呼吸存,是一身上下之正中,枢辖经纬,前向脐,后对肾,有如混沌,心肾合为一脉,其白如绵,其连如环,广一寸二分,包一身之精粹,元气系之于此。 梦雅蓦然有所明悟,将此光呈放射圆形状笼罩周身方圆,并逐渐扩大,及至与天地宇宙相合,然后收回,放出、收回,放出、收回……一直重复。 所谓仙家道法,就是把自己身体当做鼎炉,精气神当药物进行炼丹,而精气神在人体内运行是有亢有衰,有涨有落的,而涨落规律又跟太阳和月亮等天体运行有关,所以修道必须先明天时。 白天采炼日光,萃取太阳真火,夏至时达到最浓最烈,立冬开始转为文火,冬至时最弱最稳,春分时进火,秋分时退火。 晚上采炼月光,凝结太阴真液,每月十五最盛,一年之中,八月十五时达到最浓最烈,淬炼原身,合于自身。 每月初一时,将太阴真液跟太阳真火熔炼,水火相济,每年冬至时调和阴阳,返还太极之象。 修道是个大工程,得长年累月,契而不舍。 非大智慧、大勇气、大毅力兼具者,不可成就。 如此三年五载,经安立鼎炉与产药炼药之后,引天地人三才入炉,以八卦锁鼎,正式起火炼丹,以乾象天,坤象地,震龙发雷,巽虎生风,坎云降雨,离电闪光,艮山通气,兑泽悦物,调动体内真气,周天运转,五气真元齐聚腹中,炼就其天地、风雷、火山、水泽而成大丹! 金丹凝炼的过程,也并非一蹴而就,还要讲究进火退火、文火武火,稍差一点,黄芽烧焦,这几年来辛苦采来的大药就白费了。 那但到底该何时进火,何时退火,何时用武火,何时用文火,何时鼓风,又何时添水呢? 仙门弟子有师门教导,自是不逾;而幸得前辈高人道统者,也有传承所描绘的内景一一对照,便似那做菜一般,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小火,其中尺度把握,已是十分不易;至于野路子全凭自身意会,比登天还难万倍。 第四十八章 筑基 修仙炼道,自古以来就是天地间最大的秘密,最幽最深,至神至妙。 於一时辰内,尽夺天地造化之权,尽得阴阳五行之数,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丝毫无差,则大道现前。 一切之始曰筑基。 筑基者,渐渐积累,增益之义。 如同修房建阁,必先奠基,基础稳定,结构扎实,然后才能竖柱立梁,砌砖盖瓦。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 基者,修炼阳神之本根,安神定息之处所也。基必先筑者,盖谓阳神,即元神之所成就,纯全而显灵者,常依精气而为用。精气旺,则神亦旺,而法力大。精气耗,则神亦耗而弱,此理之所以如是也。 欲得元神长住而长灵觉,亦必精气长住,而长为有基也。自基未筑之先,元神逐境外驰,则元气散,元气败,基愈坏矣,所以不足为基。且精逐之于交感,年深岁久,恋恋爱恨,一旦欲令不漏,而且还气,得乎炁此无基也。 气之散于呼吸,息出息入,勤勤无已,一旦欲令不息,而且化神,得乎炁此无基也。神之扰于思虑,时递时迁,茫茫接物,一旦欲令长定,而且还虚,得乎炁此无基也。古人皆言以精炼精,以气炼气,以神炼神者,正欲为此用也。 是以必用精、气、神三宝合炼,精补其精,气补其气,神补其神,筑而成基。唯能合一则成基,不能合一则精、气、神不能长旺,而基不可成。乃基筑成,精则固矣,气则还矣,永为坚固不坏之基,而长生不死。 其实修道,至始至终就是一个炼己的过程。 炼己、筑基,炼己和筑基本就是同一个道理,筑基不在炼己之外,炼己即在筑基之中,二者属于同一个意思。 修炼次第可分为:百日筑基,十月怀胎,三年哺乳,九年还丹,然后方可“散而为气,聚而成形”,现世成为真正的神仙。 纯阳真人吕洞宾也是经过九年而丹成。 一个普通人,只谈变化气质一事,在生理方面,也非要有十几年专修不可,而且在十几年中,还不能碰到一点障碍。岁星一周为一纪,地支十二年一轮就是按照岁星(木星)运行规律而来,这个十二年没有修成,则要下一个十二年。 这里有一点是修士常误解的地方,修士往往认为真有个“元婴”在自己身体内生长。其实圣胎、圣婴都是比喻,是形容返回到未生之前的赤子状态。 胎即神气耳,非真有婴儿,非有形有象有也。 怀胎者,是言真气凝结于丹田之内,如有孕之状。真气具足,发现于神,故曰神为气之子,气乃神之母,故有婴儿降生之言,到了此地步,大丹成也,可超脱轮回外,与天地同长久,日月共光明。 古语云:“痛是不通,通则不痛”。 人体气脉通畅,则全身无病,身心愉快。所以也可以视作第一步的基础是祛病,使身体达到绝对健康。这个绝对健康,在生理上即精气神充满经络气穴。 道经云:“气满任督自开”,故打通任督二脉全在精气神满。 百日筑基,目的在于打通全身经脉,百脉俱通,为后面的修行次第奠基。 这就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了,先是运行小周天,使任督二脉畅通无碍,继而逐渐打开全身的经脉,百脉俱通。 要知道行功多久才能打通气脉,得先了解人身的结构。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个大穴,对应地球公转太阳一周。地球公转太阳一周是三百六十五天,易数以九为最大,以九归真,所以人身每个穴位应填满九口真气。一天十二时辰,一时辰六刻钟,每刻钟二十分钟,即每二十分钟为一座。人身处定境之中,元神内守,灵台清静,心志既不散乱也不昏沉,每一刻钟能化一口真气。 当入定之时,其一由督脉上行百会再下行到口腔上颚的龈交穴时,会化成金津;其二由任脉上行到口腔下颚的承浆穴,会化成玉液。以特定秘法吞服金津玉液,将其沉入丹田,神凝气住,此即化了,真气即成。 三百六十五乘以九得三千二百八十五,把这个数字去零为整,即三千五百座左右。也就是说:百日筑基,至少要坐三千五百座,这是个基数,前提是每一座都可以化生一口清且甜的唾液,如不清或者不甜,都不能计入三千五百座内。这个基数是对十六岁童身未破,身体健康,每一座都是正念坚定的人的数字。 如果是大于十六岁十年左右,则三百六十五乘以十。如果大于十六岁二十年,则三百六十五乘以十一。如果大于三十年、四十年者,以此类推。如果身体处于亚健康,则再加一倍。如果身体体弱多病,则再乘一倍。如果你是下根人士,坐十座只有一座坐得好,那就再乘十。 红尘世界,芸芸众生,百日筑基者少之又少,可见修道之难。 既言百日筑基,自然是百日,前辈仙家高人根据人体生理下的结论就应该是修炼一百天可以达到。 那么筑基的难,究竟难在何处? 难就难在:人们心中杂念贪欲太盛,放逐声色犬马,无法回复先天。 所以修士要逆修先天大道,就要斋心止念,无视无听无思虑。一切视听思虑皆为元神退位,识神当家者,俱是妄想,故赖阅听思虑理论,又怎会得道。 这就是为何仙家祖师教人罢黜聪明,寡言勿辩的缘由,“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人体的一切机能,都是在静极状态下恢复的,万物也从静中生长,这就是老子所言:“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但是,要知道静须在动之后,否则这个静就不是静,而是枯、滞、死,也就是老子所言:动者,静之基。 所以,切不可只打坐而不运动。 筑基须动静双修。 动以强体,静以安神。 要知道,动则生阳,不动则气血凝滞,身体阳气不足,进入迷定。迷定久住,容易坐化,大家以为证道,实乃阴气太重,神识已迷,不能归体而亡。 有的在定中能出阴神,因阳气不足,不能化阴,故而能感阴邪外魔,堕入魔道,有的人在中阴,即刻感缘投胎。人在迷定之中不能出定,打坐气血凝固而亡,偶有出定者,也要大病一场。 人在迷定,阴气更浓,离道远矣。 如此,阳气盛而阴气化,阴气得化则神悦生,元气长,丹田火炽,万孔生春,周身阳和,如沐春风,遍体美快,无以言喻。 故王重阳祖师的训导如下:“凡有动作,不可过努,过劳则损气,不可不动,不动则气血凝滞,须要动静得其中,然后可以守常安分。” 吕洞宾祖师也同训言:“昼动机也,万物皆动,而我亦动之,夜静机也,万物皆静,而我亦静之。一动一静,与物消长,此天地自然之气机,生生不息之道也。世人每多俾昼作夜,以夜继日,是违天地自然之气机,大悖乎生人之理,自绝乎化育之能矣。故昼而兴,夜而宁,固而精,养而神,与物无竞,寡欲清心,能知静摄,可冀长生。” 筑基还有一个要点尤其要关注,这就是所谓火候。 有人长期打坐内视下丹田,结果得了性病,有人长期打坐内视上丹田,后来得了高血压甚至脑溢血突发死亡,更有人运河车周天走火入魔,这是火候不对所致。 火候就是意念,真火才能用于练功,凡火只会焚烧精血。什么是真火呢?黄元吉真人直白道出:“迫切之心即属凡火,不惟无益,且有焚身之患。所谓不疾不徐,勿忘勿助,斯为天然真火。诸子勿求速效。须知急成者非大器,躁进者无大功。” 故曰:凝其神,柔其意。盖神不凝,则丹不聚;意不柔,则火不纯,火不纯,而丹亦难成也。要必本于谦和退让,稍有自矜自强之心,小则倾丹,大则殒命。 总结而言,筑基之真火,关键在守窍练功之意念“不疾不徐,勿忘勿助,似守非守,有意无意”。不只是做功夫的心力要淡,做任何事,心力都要淡,要自然,守柔,否则就是“心牵于事,火动其中,必摇其精”。 故老君想尔戒中的上品戒行为:“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动”。 筑基的方法其实有多,止念、入静、聚性、回光、独立、调息、吐纳、咽津、导引等等,其辅助方法还有炼法入道,即“居静正坐,闭目冥心,定息住炁,手兜外肾,搓脐下,举二足等方法。 道无所不包,无所不通,不泥于伎艺之能,治疾病之功。 只要静下心来,勤修不止,终有成就之时。 梦雅从修道至今,正好是第一百天。 一股气由督脉上升到达头顶,慢慢到舌头牙齿缝,甜甜的***不是白糖的甜,而是自然的甜味,源源而来。 玉液清且甜,俗称“甘露”,有诗为证: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她遵循太一的嘱咐,并不急于下咽,而是等满口时,舌头微微翘起,轻轻地、慢慢细细地咽,往送下,自然气下沉,自然到达丹田。 当第三千二百八十五口真气生成,注满最后一个穴窍,女孩感觉浑身一颤,神思清明,纤尘不染,从未有过如此清醒,周身通泰,脱胎换骨一般,身体轻得仿佛没有丝毫重量,体内自有一股气机绵绵,运转不息。 星眸清澈明亮,眼神坚定有力,目光像能够穿透人体、物体一样,肌肤如玉一般洁白莹润,细腻有光彩,仿佛泛着百千万亿琉璃光泽,气质愈发超凡脱俗。 看到太一眼中鼓励的神色,女孩试了一下,果然,不通过口鼻竟也可以呼吸,如在孕胎之中,能依婴儿自服内气,握固守一。 心念动处,即可感应那无处不在的元气、元光,沟通宇宙资讯,外界能量与体内气机交融,自然而然转化为自身所需要的真气法力。 至此,百日筑基成矣。 梦雅缓缓起身,纵身一跃,离地有十来丈高下,凌空蹈虚,清风拂面,衣袂飘飘,真如神仙一般。 看脚下万物飞逝,身边太一随行,女孩心中端是欢喜无限。 悠悠荡荡飘飞了十数里之地,才一口真气泄尽。 太一和梦雅落在一座小山头上,草木葳蕤,郁郁葱葱,天上一轮红日高悬,霞光万道,美不胜收。 二人青丝飞扬,衣袂翻飞,仿佛神仙眷侣。 世间最美风景莫过于此。 第四十九章 食气 食水者善游能寒,食土者无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叶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捍,食谷者智慧而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修道之初,要洁净脏腑,真气清纯,远声色,薄滋味,才返先天。 第一必须绝食腥荤香辣之物。 盖因腥荤之物,乃血肉有情之品,味主沉浊,经脾胃消化吸收后,所化之精气皆后天浑垢,不堪采用,食之必至后天之气粗,而难以降伏。香辣之物,性主轻浮,食之必至先天之气散而不聚。 其二多食则生痰动火,蒙蔽清窍,使人好生贪欲之心,争斗之念,故真心修道者,要多远之。 要知存乎理者,禁食腥荤香辣,专持清斋素食淡饭,以除原味。不食过饱,过饱则伤神。不食过饥,过饥则伤气。饮食要调合得中,饥则加餐,食可则止。 随着修行渐深,一点点摆脱人间五谷的依赖,转而辟谷食气,饕霞饮露,这也是为什么神话传说中神仙真人不食人间烟火的缘故。 当然,修到一定层次后,要不要服食五谷杂粮,全凭个人喜好。 筑基有成,吴梦雅也不再行功,见终南山风景优美,如锦绣画屏,萌发与太一携手同游的心思,太一自然是无一不允。 乘虚御风,遍览山色,好不快乐。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于四海之外。 若是世人见得梦雅,必然以为姑射仙子当面。 楼观台、上善池、仰天池、骊山、翠华山、圭峰山、南梦溪等终南七景,两人统统游览了一遍,领略道教起源圣地的秀丽风光。 时将中午,太一和梦雅两人又返回楼观台,这次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出来,那里还有林夏薇、陈长青、李玲、杨菲、陈静怡和凌雪等六人呢。 暑假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呆在家里也是无所事事,还不如出去旅游,饱揽祖国壮丽山河,换一下心情。 吴梦雅和林夏薇六女一合计,就定下了旅游路线,直奔终南山而来,她们平时就很喜欢道教文化,做出此决定再正常不过。 作为护花使者,太一和陈长青自然也少不了。 两人回到古楼观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菜,两人也不客气,直接落座,和众人一起用餐。 而众人对他俩的事也没多说什么,早已是见怪不怪。 论外貌,他们是金童玉女,风华绝代,天生绝配;论才华,自是日月同辉,珠联璧合,无可挑剔,论家世,也是门当户对。 如此相配的两人走不到一起那才叫人可惜呢。 午餐过后,众人分别回房间休息。 梦雅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将窗户打开,然后上床对窗而坐,抱元守一,正身寂定,渐进入了澄心味象的清静,仿佛与大道同游。 修道,以炁为根,以静为本,以悟为宗,以勤为径。 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 世人中不乏向道之士,但每每总是第一步的坐忘入定便将他们难住了,不防可以试试下列几种方法进入入静状态: (1)数息法,就是在练功中默数自己的呼吸次数,从一数到十或百,周而复始,可以很快入静。 (2)听息法,就是在练功中听自己的呼吸,使精神集中,协助入静。 (3)意守丹田法,就是把意念活动寄托在身体丹田部位上,以利排除杂念,顺利入静。 (4)意守外景法,因某些原因不能意守丹田时,可以守体外景物,加意守大海、松树、鲜花等。把意念寄托在体外某一景物上,也可以达到入静状态。 (5)意守脏器法,由于某脏有病,在练功中可以直接意守某个脏器,如意守肝脏、肾脏等,不仅有利于入静,而且可以使气至病所(元气疏通该脏)。 (6)声音诱导法,在练功中可以轻声诵读字句或咒语,也可以听钟摆之声,都是入静手段。 上述入静方法,可任选其中的一种或几种同时进行,同时进行一般不宜超过三个内容,否则会人为地增加了杂念而不利于入静。 无论何种静功,思想核心十分简单,老君《道德经》上早有记载: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如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只是《道德经》中所记载的大道总纲,就像是质能方程一样,世人皆可知,却没法制造出核弹。 有人静坐一会后,觉得腰酸背疼,就会疑问是不是出了偏差? 其实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人身中许多病症往往有一个潜伏期,过了潜伏期再发作,常常很厉害。若能在潜伏期就把它诊断出来,则比较容易治疗。 静坐时真气在身体内运行,就具有检查潜在疾病的作用。因为真气遇到病灶,便会受阻,使人产生疼痛感,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静坐时间久了,积聚的能量不断增加,真气就能冲过病灶使潜在的疾病消除。 在入静过程中,随着体内气机的变化,可能会出现山河湖海、花草树木乃至仙神鬼怪等种种幻景。 幻景出现时,应不予以分辨,不生欣厌之念,以免激惹起更多的意念活动。要紧紧守住原先意守对象,这样做,幻景自然消失,从而恢复宁静之态。 所谓:心死不动,万邪自退。 混混明明之中,梦雅意识通透,明白四达,无知无意,融入无边无尽虚空中去,物我两忘,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超越一切束缚,与大道混溶。 形神坐忘,神仪內照。 杳杳冥冥之中,女孩体内那缕玄之又玄的气机悄然升起,游走于周身穴窍,引起全身肌肉、骨骼和脏器,乃至每一个细胞的震动。 这可不是一般的震动,而是雷震。 蕴含时空宇宙最幽深的奥秘。 既主生,也主死。 开天辟地是它,毁灭世界也是它。 修道之士借此打磨淬炼肉身,去芜存菁,调和神气,渐渐向仙家道胎转化,超凡入圣,万劫永住,神通无量。 此时最忌外力侵扰,一旦施加上去,便着了痕迹,落入了下乘,无意变有意,无为变有为,先天变后天。 梦雅深深知道这一点,因此并不去管它,而是把注意力在放在正午阳光上,一点点萃取太阳真气。 食气者,神明不朽。 修真炼道,以气为宗,故而修道者又被称为炼气士。 内炼先天一气,外采宇宙六气。 六气者,为朝霞、正阳、飞泉、沆瀣,以及天地玄黄之气。正所谓“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 春食朝霞,即日出之赤黄气。夏食正阳,即南方日中之气。秋食飞泉,即日落之赤黄气。冬食沆瀣,即北方夜半之气。 所谓的春夏秋冬,是指于相应的时节修炼相应的气最有益处,并非是说只能在该时节修炼相应的气,不能修炼其他别的气。 现在,梦雅正是在服食南方日中正阳之气,只见一道淡金色的虹光横贯在她与太阳之间,将二者相连,那是女孩以神念牵引下来的日光精华大量聚集在一起,因此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光桥,亘连天地。 太阳精华落在梦雅身上,氲开层层光晕,仿佛神圣。 她打开全身毛孔,小心控制着太阳之精,一点一点进入体内,沿奇经八脉不停地运转,待行至三百六十五周天,终凝为金液一滴,落入天阙神池。 形为液体,实为火气。 如此反复用功,勤修不止,于某一时刻,女孩终于炼化了三十六颗太阳真火,正上合天罡之数。 女孩以意念催发,三十六枚太阳真火立即纠萦在一起,缠作一团,像是生死大敌狭路相逢一般,彼此攻交伐战,输者被赢家吞噬。 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火的数量越来越少,最后全部融为一体,金光闪耀中且见无数神秘铭文游走,渊深莫测。 女孩身体忽地一震,樱唇开启。 无任何声音,却飞出一线淡薄飘渺的金气。 只见那金气在虚空中翻滚,久而不散,竟似活物一般,紧跟着女孩一张嘴,金气又被吞了回去。 周而反复,女孩气血机能逐渐充实,旺盛如火,远超常人百千倍数,就像一颗小太阳一般,神识也渐渐强大,笼罩方圆千丈之地。 大至整个古楼观,小到蚂蚁蝇虫,一切都暴露在女孩的神念洞测之下,就连光波、电磁波等各种宇宙资讯也无所遁形。 洞若观火,纤毫毕现。 嘿,如此光明正大、毫无隐藏的神识之力,还真就菜鸟做得出来。 林夏薇心中微微感叹,很有些子幸灾乐祸的念头。 谁知一时收不住,竟不自觉发出声来,让梦雅感应到了,女孩一惊,随即慌慌张张收回了神念,手忙脚乱,犹如惊弓之鸟似的。 夏薇同学见此,更是乐不可支。 第五十章 黑潮 风,轻轻吹动着青翠的枝桠,卷起绿色的波涛,不时有鸟儿从树梢划过,留下串串清脆的鸣叫声。天空湛蓝,浮动的白云悠然飘过,慢慢地,掠过高山,飞向远方,消失在天的尽头…… 阳光正好,灿烂却不炙热,温暖怡人,透过叶子洒落,留下点点斑驳,轻轻地飘出洁净的院落,滑下翠绿的草坡,注入山间清泉,随着潺潺河水缓缓流淌。 此时此刻,太一一行人正身处古楼观说经台。 古楼观,隐身在秦岭山中一座古老的道教宫观,始建于西周,增建于秦汉,鼎盛于唐,兵毁于金,复兴于元,渐衰于明清,重建在当今现代,至今有二千六百的历史。因文始真人尹喜在此结草为楼,观星望气,故名楼观。 是为道教祖庭,世界级的《道德经》朝圣之地,又因此处林幽壑深,清雅虚静,故被冠予“天下第一福地”之称。 说经台主要殿堂有四,即老子祠、斗姥殿、救苦殿和灵官殿。配殿有二,即太白殿和四圣殿。山门两侧有钟、鼓二楼,对峙相望。山门前,有石阶盘道,蜿蜒而至台顶。山门西侧不远处有一石砌泉池,名为上善池,内有一石雕龙头终年吐水不断。 相传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周至地区发生瘟疫,无药可医,死者无数。当时楼观台的监院张志坚,晚上作了个梦,梦见太上老君告诉他说:“山门前有块石板,石板下有泉水一眼,泉内有吾炼就之丹药,可治民疫。” 张监院醒来后觉得很奇怪,就命小道士在山门前寻找,果然在西边的石板下,挖出一泉。张监院忙令人取水给患时疫的道士饮用,两个时辰后疫病神奇地痊愈了。消息传出后,远近百姓都来取水治病,时疫遂退。 三年后翰林学士赵孟頫来此游览,闻听此事十分惊奇,遂索纸笔大书“上善池”三字,取《道德经》“上善若水”之意。 如今每逢庙会,香客仍争饮此水以祛病延年。 从高空俯视,整个古楼观景区在总体规划上借用了道教中的阴阳理念,以说经台为核心,以“经一至九、九九道成”为文化内容,形成了“一条轴线、九进院落、十大殿堂”的格局。 在地势上,南高北低,建筑依山势而建,坐南朝北。整个景区是由一组建筑群及景观轴线贯穿而成,空间序列层次感非常丰富,在建筑上采用了明清古建风格与制式,让整个景区看起来金顶朱柱,雕梁画栋、色彩鲜艳,等级分明,气势恢弘。 在设计方面主要以道教宫观形制为基础,同时也结合了现代建筑的元素,这里面蕴藏着我们对老子深切的思念和对道教璀璨文化的无限敬仰。 位于轴线起始点的是天下第一福地池,福地池平面呈蝙蝠形状,寓意为“福地圣地”,再加上巨石结合的水景,气势恢宏,令人惊叹。在东、西两侧布置了《道教先师》与《李渊拜老子》两大主题雕塑。 在此,可以身临其境的体会到古典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完美融合。 逛完说经台,众人往东南方走,那里有一个“仰天池”,传为老子当年打铁淬火的水池,池子附近有一座修真养性的“栖真亭”。 台的西边有化女泉,是老子教训弟子徐甲之处。 传说老子西游途中将一具白骨点化成英俊少年徐甲,抵达函谷关后,老子将七香草点化成美女考验他,徐甲经不住诱惑,刚要有所动作,被老子用手一指,立即现出白骨原形。幸有尹喜为其求情,老子方又重新点化白骨为徐甲,并用拐杖怒触地面,美女遂化成一眼清澈的泉水。 最后,众人来到说经台北二里,绿竹丛中,白墙之内,古树参天,碑石肃立,宫殿台基,高大宽平,此处即为宗圣宫遗址。 宗圣宫是道教最早的宫观,古称楼观、草楼观。 想当年,文始真人尹喜就是在此结草为楼,每日观星望气,终等到圣人李耳,授予道德经五千真言。 初入山门气象幽,春风先到紫云楼。 雪消碧瓦六花尽,烟绕丹楹五色浮。 瑶花琪树间霓旌,十二珠楼接五城。 可惜现已均毁,令人不胜唏嘘。 吴梦雅、陈静怡、李玲、凌雪、杨菲和陈长青六人见了,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人类文明艺术的瑰宝,再伟大,再壮丽华美,终究抵不住时间的侵蚀和人为的破坏,化为历史的云烟,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之中。 有情当真胜不过无情吗? 不,当然不。 在楼观台,有九株历经千年仍然蓊郁青翠、苍劲挺拔的古柏,当地群众尊称为“楼观九老”。其中有一棵树传为老子当年系牛所用,被称为“系牛柏”。树下留有元代所刻石牛一头。西南隅有三棵树,树上结瘿酷似三只昂首展翅、活灵活现的苍鹰,被人们称之为“三鹰柏”。 正如这楼观九老,历千古而常青,圣贤先民的精神和智慧早已永恒不朽,为世人所铭记,必将重新绽放光明,焕发出勃勃生机。 无情、有情,终归有个情字。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道是至高无上的,不可名状,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杳杳冥冥,混混沌沌,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天地万物,都是从她而生,由她所养,最后由她化解,她是万有之源,万化之本。所以说她生育天地。 道是至高无上的,极尊至贵,虽然万物都在她的包容之中,但她则是一视同仁,没有半点偏爱和私护,运行宇宙,没有止息,也没有偏差。 道是无情还有情。 于系牛柏下,梦雅等人仿佛经过无形的心灵洗礼,心湖重归于平和,清静,李玲和长青他们还好,梦雅却是隐隐触摸到了什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青无黄,无南无北,无柔无刚,无覆无载,无坏无藏,无贤无圣,无忠无良,无去无来,无生无亡,无前无后,无圆无方,百亿变化,浩浩荡荡,无形无象,自然空玄,穷之难极,无量无边,无高无下,无等无徧,无左无右,高下自然。 老君乃太上道祖第八十一次世化身,天生圣人,智慧无伦,自然之妙本,清静之宗主,合之为自然,离之为道德,众圣之所共尊,今古不能泯也已。 系牛柏既为老君当年系牛所用,自是留下了清静无为之道韵,众人今日有幸能够感之受之,实是莫大的机缘。 天将尽,日西斜。 残阳如血,晚霞似火,将天空染成淡淡的朱红。 清爽的风儿吹来,拂动楼观九老的叶子,簌簌作响,如奏乐章。 如此美妙,如斯动人。 太一和梦雅并肩站在一起,看天边云卷云舒,变幻万千,欣赏落日的壮丽华美,静穆辉煌,与悠远淡泊。 身后夏薇和长青等人也静静欣赏着。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就像是生命中的隐语,它引导着人们去领悟人生那一份平静与淡泊。日暮的宁静如一束星光让人心灵寂寞而平和,黄昏不代表哀伤。 它的光芒,它那柔和又充满希望的光芒,将以最美的景致结束今天。 可惜世事莫测,难以捉摸。 一缕黑气如墨染,深沉黏稠,悄然绽放,硬生生闯入夕阳的庄严静美之中,肆无忌惮地释放着霸道、狂暴与凶戾的毁灭气息。 渐渐的,黑气越来越多,翻滚飞腾,宛若亿万黑龙出没,又怒放如海潮汹涌,将落日吞没,遮蔽大半个天空,犹如身处大黑暗宇宙。 仿佛酝酿着什么。 蓦然间听闻有吼声如雷,恍若晴天霹雳,只见一道赤色精芒炸开,生出百千万亿朵大赤色莲华,于黑色潮汛,在风口浪尖。 沉沉浮浮,迎空盛放飞旋。 朵朵红莲玉精流光,覆盖里许方圆,蘂中射出黑赤相合的光柱,交错纵横,瓣瓣莲叶下,有紫电飞霜,黄气苍茫,彼此碰撞,激发劫火千百万重,阴阳合抱,水光氤氲,化生无穷无尽无边无量微尘宇宙时空。 以仙家慧眼观去,就会看见那黑潮正下方地底万丈深处,一黑衣青年兀然孤坐,有一十四道青色锁链,分别贯穿他的眉间祖窍,两肩琵琶骨,双手手心,双足足心,脐下三寸之处,两肋,两腰,最后一道锁链穿过他心脏,将他紧紧钉在阴阳双生岩之上,上半身出于阳世,下半身却入于九幽界。 黄泉秽气蒸腾而上,自青年足底涌入,自他头顶百会穴散出,只见青年一身从脚到头,一寸寸、一分分,渐次完全变成森森白骨。上方道气苍莽,滔滔而来,无休无止地冲刷下来,从他头顶百会穴灌入,又自他足底流出。 一具白骨上又自从头到脚,一寸寸、一分分地生出粉红的肌肉来,待到肌肉完全长好,秽气冲上,复又变成白骨森然。 如此这般情形,一日之间,要轮转三百六十五次,而黑衣青年已被缚在这阴阳双生岩上整整三千六百五十年了。 三千六百五十年,一百三十三万两千两百五十个日日夜夜,四亿八千六百二十七万一千二百五十次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轮回,青年早已习惯,麻木了,时至今日终于等来重见天日的希望。 那漫空黑气便是由他身上溢出。 第五十一章 寒羽 仙家炼炁,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采集自然寰宇的能量,来培育体内的先天一气,最是渊深莫测,神秘玄妙。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虽说大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而世间成道之法也无有穷尽,但总有些人急于求成,以致走了极端,入了歧路。 故,世上便有了正邪之别。 邪正之分,在于一念,一念得正,人斯正矣;一念入邪,人斯邪矣。 道德经有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君开示修道者,要时常察觉、警醒和约束自己的各种念头与欲望,外欲利于身而害于心,益于形而损于神。通过检省自身的欲望,化外欲为内欲,转外视为内视,变外听为内听,易口味为法味,虚心实腹,抱元守一。 正道修行,就在于此,净口净身净心,修感应修道德修无为,修矛盾的统一,修阴阳的平衡,修精气神的圆满无碍。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而邪道,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侵犯他人的利益,乃至将之杀害,千人万人,就算千百亿万之数也不以为意,视众生为蝼蚁,漠视生命。 黑衣青年名为寒羽。 本是十二上仙门之一崆峒仙门的弟子,资质出众,自小便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修道天赋,惊才绝艳,更被钦定为下一任掌教。 可谓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然而却因一念之差,坠入了邪道,残害生灵,妄图以千亿星河世界完成魔神血祭,成就地仙道果,最终被崆峒现任掌教真人亲手封印。 时至今日,正好三千年整。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寒羽日夜承受玉虚封禁的折磨,疯狂过,绝望过,后来也就习惯了,狂躁愤恨的心渐渐凝定下来。 闲来无事,倒有时间回想昔年所学的道法邪法,越是回想研究,越是发觉仙家道法的高深玄妙,与邪道邪法的血腥残忍,原本蒙上一层阴影的道心尘埃渐去,绽放出清静自在的无极大光明。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自此道行精进,明悟造化玄妙。 当体内最后一缕黑气被剔除,寒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见他身子轻轻一抖,一十四道青色锁链登时无声断裂,化为团团青光飞舞,最后没入青年体内,补充他的法力。 正抵他三千年之功,一丝不差。 “唉,师尊,弟子惭愧!” 寒羽心中叹息一声,身形微动,已至闪黑潮上空。 美玉般洁白无瑕的右掌摊开,就放佛打开一个了黑洞,爆发出强烈难挡的吸力,漫天黑气不由自主,逆流而上。 翻滚、拉扯、膨胀、凝缩,不休变幻着形状,最终化作一枚尺许见方的黑色旗帜,镶赤焰华边,点紫黄之缀。 精美、雅致、小巧、玲珑,看上去颇有仙家法宝的气象,在它周边四维无穷无尽的空间扭曲重叠,现种种大流化迁、世界生灭的光怪陆离、不可思议之景。 以仙家慧眼观之,那红色的哪里是什么赤焰镶边,分明是百千万亿红莲在盛放,摇曳生姿,那紫黄的也不是什么点缀,是紫电飞霜,雷光霹雳,是黄气煊亘,苍茫厚重,于中有无数无量微尘宇宙时空喷涌如泉,纷乱如雨。 将旗帜我在手中,寒羽顿时感到一股狂暴凶戾的力量炸开,排山倒海般涌来,拼了命想往昔日宿主的身体内钻去。 可如今,这又怎么可能行得通呢,刚一靠近青年,就犹如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铜墙铁壁,被狠狠弹开,可怕的冲击如火山喷发,将方圆百千万亿里的虚空搅得粉碎。 “哼!” 青年冷笑一声,真力流转,侵略如火,所到之处一切阻碍顿时如同沸汤融雪,烟消云散,湮灭无踪。 力随心转,分化出百千万亿缕,无声无息蔓延、铺展开,顺着原路摧枯拉朽般溯流返回,结成大弥罗法网。 千万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便渗透邪力玄旗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冲刷了十二万九千六百遍有余,将其法理完全破坏,然后重组,构建,接连,塑形。 这,就是所谓的净化。 于是乎,一件新的仙家法器诞生了,虽外表并无丝毫变化。 寒羽看着手中的幽冥赤练玄旗,奥不,现在应该叫作--赤明太乙云旗,颇觉满意,然后轻轻一摇。 但见紫电一线,光耀炽然,绚丽夺目,自旗杆顶端激射而出,击透虚空,扶摇直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百万亿里,洞穿重重叠叠的空间。 太虚渺渺,苍穹如燃,百千亿亿万乃至无穷无尽无数大量星河宇宙尽皆炸开,劫火漫漫,光霞沸腾,周天炙烈。 青年抬脚欲走,却突然僵住,宛若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一动不动,又仿佛时间忘记了流转似的,宇宙端凝。 须臾,青年方才恢复正常,闪身进了时空甬道,很快便失去了踪迹,却见清泪一滴徐徐飘扬坠落,晶莹琉璃,香满乾坤。 梦雅得闻此香,心头一片恍惚,似悲似喜,无悲无喜,眼前有无数陌生的画面场景闪过,刹那间仿佛过了千百会元时光。 陈长生、李玲、陈静怡、杨菲和凌雪等无五人,亦是神情莫名,恍兮惚兮。 七千年谪在红尘,略成游戏。 三亿里击开沧海,便是逍遥。 漫漫七千载,多少红尘往事,爱恨情仇,俱在其中;浩浩寰宇界,多少大道明悟,功参造化,似水流淌。 小小一滴泪珠,蕴藏无尽时空宇宙,星河世界。 端的是珍贵非常。 它散发的馥郁香气,自然也非同小可。 话说,周天之内,芸芸众生,唯人身契同宇宙,暗合天地,离道最近,是世间第一等的修道之身,故而有人身难得一说。 而草木金石之属,蠃鳞毛羽昆之类,得道却是最难,等闲成百上千年方见成效,差一点的可能数万年也是无用功,浑浑噩噩,无非活得久一些罢了。 然天心难测,机缘难料。 谁又说得清呢! 就好比现在,它们受寒羽道气氤氲,造化玄奇,登时立减千百年之功,提早开窍启慧,懂得修炼之法。 更有甚者,脱去妖身,转入仙道。 眼看泪滴就要遁入虚空,一只纤纤素手蓦然自虚无中伸出,食拇二指轻拈,将它捏住,紧接着云气散开,显出来者身形。 风髻露鬓,淡扫蛾眉朝望舒,清丽绝尘,顾盼间眼波流转,自有一番俏、美、柔,比那名花倾国又倾城。 白衣秀雅,微微浮动,将女子轻轻包裹,犹似在烟中雾里,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胜若凌波仙子。 肌肤晶莹如玉,莹白如雪,隐隐透着一种云烟水气般的明光,极轻极柔,但又暗藏着锐利到极致的剑气锋芒。 在女子身旁还跟着一位青衣少女,身量高挑,曲线玲珑,姿容之绝世,风华之绝代,不在白衣女子之下,只是神色极冷。 这种冷然,不是表面的伪装,乃是自心底深处发出,天生便是如此,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望而却步。 唯有看向女子时眼中方才露出一抹柔色。 女子收了泪珠,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四维虚空坚硬如铁,固若金汤,显然是被人施了法术。 能瞒过她的感知施展道法,来人的道行非同寻常,但女子和少女两人却不以为意,丝毫不见紧张情绪,只是静静等待。 等来者现身。 忽有青光一缕,无声袭来。 前一秒还在遥遥百千万亿里之外,转瞬间却已飞至眼前,将亿亿万里方圆的空间整齐划开,露出光滑如玉的剖面。 女子将右臂扬起,食指点出,只见指端燃起白光细细,炽耀明亮,激射而出,与那飘渺青光抵在一处。 嗤! 紫电飞旋,雷光纵横,劫火丛生,方圆百万里的空间如镜子般破碎,洋洋洒洒,纷乱如雪。 无穷青气滚滚翻开,现出三人身形,女子袖袍鼓荡,将少女挡在身后。 另一位却是个蓝衣少年,看他面目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可是身材已经极为高大,仪容清俊,丰神如仙,眉宇间清贵难言。 这种人,生下来就应该高居九五之上,俯视众生。 第五十二章 白浅 “阁下是谁?” 白衣女子秀眉微蹙,开口道,声音娇柔婉转,隐隐自有一股威严流淌。 少年嘴角上扬,淡淡笑意跃然脸上,似乎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笑什么!” 青衣少女刀眉凝立,冷声喝道。 听到少女那充满怒意的娇叱,少年视线一转,落在少女身上,嘴角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明媚,似春光,似晨曦。 “小青,不可!” 女子的话刚出口,就听见“锵”的一声清越剑鸣,有青光一线,如丝如缕,朝少年飞去,快得不可思议。 锋利无匹的剑气轰然爆发,无弗远届,充塞浩浩虚空。 少年却是不徐不疾,缓缓抬起右手,屈指一弹,正中那如丝青光,只见剑光一顿,然后一拐,绕着少年疯狂旋转切割,丝丝环绕。 “炼剑成丝。” 看着环绕身外的电光,少年轻声道。 “哼,算你识货。” 少女傲然一笑,面上颇有几分得色。 仙家炼气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选一口上好的飞剑,身与剑合,炼成虹光一道,瞬息千里,出冥入玄,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剑仙手段。 明意、灵犀、剑胎、神英、道真。 剑仙一脉另辟蹊径,以独特的修道法门于修道界中独树一帜,固然是战力强横,威赫千古,但也不是一般的难以成就。 晓剑意、心通明、结圣胎、炼神主、合道真。 入门剑术有四,分别为剑气雷音,瞬剑术,炼剑成丝和剑光分化。 这可不是修为到了,就能练成。 天分才情,缺一不可。 一旦修成任意一门剑术便是真正的剑仙中人。 其中瞬间术和剑气雷音,都是快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用在任何实战而言,都是一样的,仙道也不例外。 因此这两门剑术是最容易炼成的。 但就是瞬剑术和剑气雷音,已不知将多少人拒之门外。 相反,炼剑成丝和剑光分化,才是真正高深厉害的剑术,而且想要练成‘一剑破万法’和‘一剑生万法’,非分别以这两门剑术为根基不可。 所谓一剑破万法,便是不拘你有什么法术,有什么宝贝,我自一剑破之,只要修为到了,世上没有什么神通是破不了的。 就是这么犀利! 同时也只有掌握了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才能把飞剑本身的锋锐凌厉,发挥得淋漓尽致。 青衣少女能在琴心之境,就修成了炼剑成丝,真可谓旷世奇才。 但是......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两根修长、纤细,莹白如玉、嫩如青葱的手指。 随意那么轻轻一夹,便将如丝电光夹住。 只见青光一颤,显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一口寒光四射的秋水长剑。 少女见此,大吃一惊,想她这口飞剑是何等锋利,削铁如泥也只道是寻常,便是万丈高山也抵不住它的轻轻一绕,就要一分为二。 在她修成炼剑成丝后,更是无物不破,所向披靡,就连她姐姐,神游境界的大修士也不敢硬碰,没想到今天竟奈何不得区区两根手指。 这少年的修为真是叫人可畏可怖。 她已经暗中试了好几次,想要召回飞剑,只是任她如何作为,原本和她性命相交的飞剑却毫无反应,如同死鱼般一动不动。 “前辈,黎山老母门下白浅这厢有礼了。我这妹妹从小被我宠坏了,颇有些调皮,冒犯之处,还望道兄海涵。” 少女的窘境如何逃得过女子的法眼,为避免事情闹大,连忙开口道。 自家妹妹的脾性她还不清楚,那是肯吃亏的主吗! 在她印象中,很多的前辈高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谁知道眼前这位不是呢,一旦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这次是她失算了,没想到这弱冠少年实在是强得过分,与那留下泪珠宝物的神秘高手相比,不见得就弱了分毫。 也许,更胜一筹也说不定。 而且她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里面颇有几分玄机。 先是抬高对方身份,让其产生一种心理优势,觉得自家倍有面子,自持身份,也不好以大欺小不是,奉承话谁不爱听呢。 毕竟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然后再自报家门,借助家中长辈的名头震慑对方,让其不敢轻举妄动,最后稍微解释一下,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以她过往的经历看,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一般都会就此揭过。 也不想想,骊山老母何许人也。 那可是太古真仙,先天尊神,神通无量,法力广大到不可思议,一个念头便可令百千万亿时空宇宙于千百亿万分之一刹那间生灭百千万亿次。 “嗤。” 谁知少年听了,竟然笑出声来。 “你!” 少女黛眉倒竖,杏眼圆睁,腮边烘红云两朵,面上浮现一团煞气。 “哼!” 不顾少年修为渊深莫测就想动手,但是被自家姐姐一拦,只好作罢。 可就连白浅这么好的性子都有些生气了,柳眉紧皱,原本柔和的面色不在,十分的端正严肃,眼中流转着怒气和力量。 忠孝之义,为人根本。 在白浅和少女心中,黎山老母既是她们的授道老师,也是她们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就像是母亲一般,虽然她们并没有见过黎山老母。 “抱歉,是我失礼了。” 听了少年的话,白浅的神色方才渐渐缓和过来。 呼...... 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说老母不会怪罪,但是轻薄神灵,本是不该。 有时,甚至会有些许果报临身。 非是心胸狭隘,而是告诫世人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一言一行,自有应验。 不然,世人皆以为神灵可以随意怠慢,信仰何存? “你们也不要紧张,我对那小子留下的东西不感兴趣。” 白浅和少女一听,提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不过......” 两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我也不想故人的东西所托非人,知道吗?” “前辈放心,白浅定不辜负此宝。” 白浅心中一凛,正声道。 同时暗道,看来这前辈童心未泯啊,还挺爱捉弄人的。 少年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还未请教前辈名讳?” “这个现在不方便透露,日后你们自会知晓。” 说起这个,少年的脸色着实有些古怪。 白浅也觉得这个前辈颇有些意思。 “嗯,我说白、白......” “前辈称呼我名字即可。” “白道友,你这位小妹妹该不会是叫做小青吧?” 少年一边把玩着手中飞剑,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青衣少女,嘴里看似随意说道,却是故意将“小”字咬得很重。 “白浅不敢。前辈慧眼如炬,所言正是。” 白浅苦笑一声,紧紧拉住身旁怒气冲天的少女,柔声道。 不知不觉间,又奉承了一把。 少年心下更乐了,他本来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还真给他猜中了。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无聊时读过的一本世俗,里面有两个蛇精幻化的女子,她们一个喜穿白衣,一个酷爱青衫。 巧了,眼下这两位也是如此。 更巧的是,她们的性情大抵相符。 对了,刚才那白姓女子说她们出身黎山老母门下,如果她们也是要报恩的话,那就是现实版的白蛇传啊。 可惜,少了法海那个大光头。 实际上,事情也和少年想的差不多。 白浅和小青本是骊山上两条普通的蛇类,只因千百年前的一场帝流浆而化形,从而转入仙道,修行至今。 帝流浆者何? 仙家有言:月华精气中含有帝流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金石之属与蠃鳞毛羽昆之类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妖怪们如果吃了它,一夜的修炼相当于吸取日月精华数千年。 是不可多得的修道至宝。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两女偶得上八洞古仙女骊山老母的一些微末道统传承,自此累年参悟,修得一身惊天动地的高深法力。 此番下山,一是为了红尘炼心,经历那人生百态,明悟天地至理,得道成仙,毕竟她们也不是那种于山中清修几年便可证道天仙的绝世天才。 该要走的程序还是要的。 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千百年前的恩情。 嘿嘿,只是不知道她们的报恩对象还是不是叫许宣或许仙了。 嗯,最好是这样,那事情就有趣了。 “好了好了,别板着个脸了,这飞剑还给你就是。” 看着少女脸色臭臭的,少年摇头失笑,遂将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抛。 只见那剑微颤,发出愉快的轻吟,复又化作电光一线,朝少女闪电飞去,少女樱唇轻启,将之一口吞入腹中。 嗯?! 小青刚要开口道谢,却见少年神色一冷,不由得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又有哪里冒犯了他呢。 转头一看,发现自家姐姐也是一脸凝重,顿时明白过来,看来是有人感应到此处有宝物出世,正往这里赶来。 难道对方修为就如此强横? 不然少年和姐姐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白浅脸色凝重,自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强大,但少年却是因为对方的肆无忌惮。 就在刚才,他突然感应到远在百千万亿时空之外,一股狂暴无匹的气机遥遥锁定了这里,横冲直撞而来。 就在这短短的千万分之一个刹那里,已有亿万道足以覆灭星河的可怕道法拦截了上去,却统统铩羽而归。 他脚下的这颗星球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可惜汇聚了亿万众生数十亿年意识洪流的辉煌一击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现在正害怕得瑟瑟发抖呢。 少年释放出一缕柔和的气息,如春雨,润物细无声,安抚受惊的星球意志,然后袖袍一卷,蓦然消失无踪。 白浅和小青相视一眼,连忙身化遁光追了上去。 第五十三章 分光 宇宙浩瀚,苍茫无际,无以计数的时空如泉喷涌,罗织纵横,交错重叠,无数无量星河世界闪耀,旋流无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无休无止之天河水幕横过天际,浩浩荡荡,奔腾漫卷,激起无数无量不可计数时空泡沫,不可思议,不可言说。 时流尘埃云滔滔流淌,漂浮于天幕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重世界上空,翻滚着,蜿蜒迤逦,光怪陆离。 虽说宇宙广袤无边,但那只是对凡人来说,对于修道者而言,终究有其界限,他们还嫌天地狭窄,不够宽敞呢。 特别是成就地仙道果的修道者。 只因他们能耐太大,动辄穿梭太虚,遨游星海,参悟虚空大道之秘,横渡宇宙也不过是多费些许时间罢了。 少年背负双手,立于宇宙流埃上,青衣如雾,飞袖流云。 修眉丹唇,俊美如神祗。 在他的对面,有一中年道者,面容清痩俊朗,气质雍容高雅,森森皇者气度,又透着几分豪迈不羁。 且见他着一袭红袍似火,如烟如雾,凤目狭长,金映流莹,眼底有炎炎火气变幻流迁,演化种种奇景异象。 是时,天地静默,南斗如眠,二人周围无数微尘宇宙流转,纷乱如雨,有无量时空大海纠结,众生含灵,生灭不已。 “殿下为何拦我去路?” 皇者道士朗声道。 “呵。” 少年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 “无主之物,向来有能者居之,殿下又何必护着那两个小妖精。” 道者双眼微眯,沉声道。 “我乐意。” “看来殿下是要逼我动手了!” “呦,千年未见,胆量肥了不少啊,炎无凰。” 道者嘴角一抽,脸色很是难看。 一千年前,他炎无凰地仙道果初成,正是信心爆表的时候,只觉得天大地大,他自己最大,当时就找上了少年。 结果可想而知,自是被少年好好收拾了一番,惨败而归。 炎无凰也是不服输的性子,自此闭关潜心苦修,参悟大道,一刻不敢放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雪耻这失败。 说起来,他这人算是完美主义者,事事追求完美,一旦某方面不符合自己的标准和要求,就很不得劲,会想尽各种方法达到他心目中的理想状态。 正是源于这种心理,他才会在探索大道的路上高歌猛进,越走越远。 然而,大道哪有穷尽,完美之心亦会成为他的阻碍,寸步难行。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时光荏苒,匆匆而逝,一眨眼的功夫千年已过。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光阴,对于修道者而言,说珍贵也珍贵,说不珍贵也不珍贵。 珍贵的原因,非一定成就者也如那凡人一般,无甚能力能将逝去的时光追回;不珍贵的原因更简单,因为他们剩下的时间还很长很长,很长。 长到不可思议,长到可怕,成就人仙道果便已得长生,寿元无尽,如若不是遇上什么难以渡过的劫难的话。 毕竟,命运无常,福祸难料,就算是天仙大能也有陨落的时候。 “嘿嘿!殿下,那地球华夏之地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炎无凰说道。 “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炎无凰信心满满。 “嗯,变得有文化了呢。” 少年微微一笑,悠悠说道。 “你……” 炎无凰呼吸一窒,气得说不出话来。 轰隆隆! 无穷雷光炸开,缤纷闪耀,色作五方五行之彩,金木水火土,白青黑赤黄。 无边无际,无数无量,电涛雷海从天而降,掀起力量与毁灭的波涛,淹没无尽时空宇宙,摧毁无穷星河世界。 此番变故来得好生突兀,出人意表,正是炎无凰的风格,不负他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火爆脾气。 大道之争,不在口舌。 就算说的再多,最后还不是手底下见真章,决出个高低。 实力才是王道。 如此声势,如斯盛景。 少年清容如水,淡淡一笑:“炎无凰,你真是一点没变,净喜欢弄些虚头儿,花架子。” 说罢,嘬嘴,一口气吹将过去,恰似星汉爆裂,宇宙崩塌,无穷无尽五色雷光电海微微一晃,顿时消散无踪。 炎无凰自然知道此法无用,于是将手一指,指尖光线暗淡,大大小小无量黑洞,纷乱涌动,源源流汩而出。 沛然莫之能御的吸力无声洞开,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光线,乃至时空碎片亦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同时又有无数赤色莲华自黑洞中飘将出来,无穷无尽,层层叠叠,弥漫八极十方,无弗远届,化作赤严妙乐世界。 但见莲华舒张,迎风招展摇曳,一一蕊珠玉精流光,清莹透彻,却偏偏叫人看不真切,里边时空生灭,星河流转。 一一莲瓣周回亿里,下覆一天,神光浩荡,祥云四卷,无数十方无极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亿万神王神君、仙王仙真、天真皇人宝冠天衣,乘鸾凤之撵,驾飞龙之车,往来无碍。 玄和灵妃、太明玉女、仙子仙童、天人眷属百千万亿无以计数,举信持旗,执节扬幡,匡龙卫凤,飞仙羽盖,无量大数天花漫空飘舞,乱坠如雨。 一一飞花中又见黑洞涌动,一一赤莲自黑洞中生出,一一蕊珠暗藏宇宙,一一莲瓣覆盖一天,一一妙天中天真神人无量,仙女绝艳,天花乱坠。 如此循环反复,无穷无尽,撼动大宇宙时空,端的是神威如狱。 “这才像样嘛。” 少年嘴中感叹道,手下却是毫不含糊,亦出一指。 嗤! 电光炽燃,自自指端激射而出,似长虹经天,如龙蛇矫腾,蜿蜒迤逦,落入赤严妙乐世界中去了。 嗡! 仿若雷声隐隐,龙吟苍茫,如丝电光甫一赤严妙乐世界接触,便立即分化开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霎时间,只见无数无量的青色电光交错纵横,布满整个赤严妙乐世界,锋锐无匹的神意弥漫,充塞虚空。 青光与妙乐世界二者攻相交战,青烟袅袅,红雾飘扬,一时僵持不下,微末余威就令时空絮乱,宇宙摇晃。 “咦?有点意思!” 少年露出些许欢喜之意。 看来炎无凰的千年潜修还是有些用的嘛,不仅道行精进,一身神通法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言。 不过,还差得远呢。 少年神念一动,正与赤严妙乐世界胶着着的神锋发出清越的剑鸣,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三两下就将其斩灭。 光屑飞卷,飘然四散,转眼间已消失无踪,亿万青色神锋割裂宇宙,划破时空,天地万物莫之能御。 “喝!” 炎无凰冷哼一声,有白气七股,自眼耳口鼻七窍中流淌,漫漫飞旋。 此为他体悟虚空,归根复命,凝炼自身七魄,化作太初七灵之雏形,为日后塑造盘古真身打下根基。 只见七股白气渐行渐长,有千百万亿里长短,扶摇变化,神妙无方。 神锋寒凝,凌厉无双,哗然劈入白气之中,白气骤然散开,混混茫茫的一片,无上无下,无先无后,无始无终,与神锋绞缠一处,搅乱乾坤,浩浩荡荡。 气剑每一次相交,便有大光明绽放,星火激射,盈漫宇宙。每一缕光明中时空无尽,生灭不已;每一抹星火中奇景万千,旋流无住。 见七灵雏形久久不能建功,炎无凰将身一抖,顶上现出七色庆云,广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里,囊括天地,弥罗万有。 中有清净无极琉璃宝树,高六十四万亿里,巍峨瑰丽,树分三千六百五十层,一层三千六百五十枝,每一枝上有金灯三千六百五十盏,共计金灯四百八十六亿二千七百一十二万五千盏。 煌煌无极光明,照耀九天之上,宝树繁盛枝叶间,复又点画出千宫万殿,无尽亭台楼阁,庭院深深。 炎无凰真力鼓动,清净无极琉璃宝树微微摇晃,金灯相触,发清脆悦耳之音,皆作洞章,飞百千万亿金火,结成无数古老神秘的云篆铭文,朝神锋纠缠而去。 “善哉。” 少年声线清透莹澈,又是一指,亿万神锋蓦然分化两边,一股继续与白气缠斗,另一股则迎金灯云篆而上。 当是时也: 白气、云篆、神锋,三者追逐交攻,飘相角力,虽是神锋独斗白气和云篆,但在少年控制下,神锋飞腾变化,精妙绝伦,逐渐将两者压着打,全无还手之力。 炎无凰脸色一沉,脚下一错,飞身上前,一掌劈出,掌心真力含而不露,咋看之下竟与寻常凡人无异。 少年静立宇宙时流尘埃云上,但见他右臂扬起,并指如剑,点向炎无凰掌心。 指掌相接,寂然无声,只是天地宇宙一应时空,颜色尽失,片刻过后,方才重又恢复本来光彩。 炎无凰衣袖翻卷,好似龙飞凤舞,云鹤腾空,三千青丝向后飞扬三千里,刺入茫茫无尽虚空深处。 少年指尖微颤,巨力横生,炎无凰一时抵挡不住,立即被震飞,身子轻飘飘向后荡去,落在一颗无名星辰上。 哗啦啦—— 炎无凰脚下的星球如何抵得住,顿时崩塌溃散,化作无边星沙飘散,洋洋洒洒,流淌于纵横交错的时空甬道。 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一连踏碎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颗星球,炎无凰方才堪堪化解少年施加在他身上的无边巨力。 这并不是说炎无凰的修为远逊于少年,只是再次证明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修为高出一线,就高得没边。 第五十四章 五帝 渺渺茫茫,无尽时空深处。 天界,昆仑。 玉虚、玉珠双峰凌立,高耸天外,雄峻已极,周围数千亿里峡谷云雾氤氲,霞光弥漫,焕然七彩。 一记白瀑飞悬,自九重天上无穷光气中奔流而下,发出轰然巨响,水花四溅,被那煌煌日光一照,旋放出千百亿琉璃光泽,金映辉耀,流光溢彩。 烟波缥缈,水汽蒸腾,只见一汪翠绿碧湖展开,横涯无际,广十二万九千六百万里方圆,仿佛镶嵌在天地间的绿宝石,偶尔清风拂来,细浪跳跃,碎金琳琅。 有建木一株,苍青玉挺,巍峨雄峻,如虬龙缠绕,直上三千六百五十亿里,繁盛葳蕤,周回七千二百万里。 叶舞婆娑,簌簌声响,皆作洞章,碧落空歌,朗彻太虚,枝丫摇曳间,露出鲜艳欲滴的果实,散百千万亿七十二色明光,遍照十方无极世界,无尽时空宇宙就在这每一缕毫光中流转,旋生旋灭。 千百万亿白、青、黑、赤、黄五色神龙栖息其间,或悬挂枝头,巨口大张,垂下青涛如瀑;或出没太空,长尾摆动,拨撩漫天光气;或闭目而暝,鳞甲张合,烈烈赤焰喷涌;或神眸澄澈,辉焕琉璃,倒映出世间种种奇异光景,森罗万象。 青色的帝钟,飞扬在枝头树梢,清音悠远,飘渺轻逸,绵绵若存,一片片,一缕缕,化入天地万物中去,似起云端天外,随风飘荡,萦绕心间。 冷泉一道,潺潺汩汩,如银河玉带,蜿蜒流淌,绕过湖畔绿荫,七拐八扭,无边蔓延,奔向天地尽头,时空的深渊。 五位仙真玉冠天衣,随意错落,临水坐于建木树下,为曲水流觞。 正东方一位圣人,头戴青精玉冠,身着九气青羽衣,容颜清俊,气质高贵,神情甚为潇洒,风姿琉璃。 正是东方安宝华林青灵始老,号曰青帝,姓阎讳开明,字灵威仰。常驾苍龙,建鹑旗,从神甲乙,官将九十万亿人。上导九天之和气,下引九泉之流芳,养二仪以长存,护阴阳以永昌。 青帝举斗酒在手,眉宇微轩,嘴角含笑,作歌曰:“五气元同体,三身共一枝。寸心无为始,光满太虚空。” 罢了,一饮而尽,将玉樽放入身前的溪水中去。 玉樽随波逐流,渐渐漂至一位素袍圣人面前,停止不动。 此圣头戴白精玉冠,衣九气白羽衣,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透着无坚不摧、斩断一切的锋锐凌厉。 正是西方七宝金门皓灵皇老,号曰白帝,姓上金,讳昌开,字曜魄宝,一字白招拒。常驾白龙,建素旗,从神庚辛,官将九十万亿人。上导洪精于上天,下和众生于灵衢。 白帝素手微抬,探取溪中玉樽,斟满,浅尝辄止,又作一歌曰:“蹈碎虚空界,浮云收静镜。造化飞神剑,日月任停轮。” 复又将玉樽放入溪水。 玉樽迤逦,漂至下方一位圣人身前。 此圣头戴黄精玉冠,衣九气金羽衣,俊逸绝伦,轮廓深邃,气质雍容华贵,而又威严深藏。 正是中央玉宝元灵元老,号曰黄帝,姓通班,讳元氏,字含枢纽。常驾黄龙,建黄旗,从神戊己,官将九十万亿人。上等自然之和,下旋五土之灵,天地守以不亏,阴阳用之不倾。 黄帝取玉樽而饮之,亦作歌曰:“炼炁清净士,超拔凌云俗。心如山不动,气似海常潮。” 罢了,复又将玉樽置于清水中,顺流飘飘而下。 下首一位圣人赤袍如火,伸手将玉樽提至面前,斟满。 此圣头戴赤精玉冠,衣九气丹羽衣,俊美无铸,风神散朗,神情爽朗豪迈,气机煌煌,强烈难挡。 正是南方梵宝昌阳丹灵真老,号曰赤帝,姓洞浮讳极炎,字赤熛弩。常驾丹龙,建朱旗,从神丙丁,官将九十万亿人。上导泰清玄元之灵化,下和三气之陶镕,令万物之永存,运天精之南夏。 赤帝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含笑而歌:“登真无浊气,洞玄冥太霄。琉璃含宝月,光耀焕天珠。” 末了,轻轻推入溪流中去。 下游却是一位女真圣。 此圣头戴玄精玉冠,衣九气玄羽衣,鸦鬓高髻,刀眉斜飞,天姿掩蔼,顾盼间星眸流波,芳华绝代。 正是北方洞阴朔单郁绝五灵玄老,号曰玄帝,姓黑节,讳灵会,字隐侯局,一字叶光纪。常驾黑龙,建皂旗,从神壬癸,官将五十万人。上导五帝之流气,下拯生生之众和,护二仪而不倾,保群命以永安。 玄帝垂下素手如玉,拈了拈玉樽,且不饮之,先作歌曰:“玉鼎丹砂沸,金樽碧酒香。身嫌天地窄,心若太虚宽。” 声线清脆,音调铿锵,如撞玉罄。 歌毕,举樽就唇,一饮而尽,豪迈不输男儿。 此五位帝君,非后天而得真者,乃开天辟地之前的先天神灵,天真自然之神,为五炁之始、五炁之祖、五炁之主。 又号为五方五老,元始五老,五炁天君,制御五方五天,神通无量,执掌《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 以理言之,莫若随五气之所寓而称,在天中则称五老上帝,在天文则称五帝座及五方五星,在神灵则称五方五帝,在山岳则称五岳圣帝,在人身则称五脏神君。 ……………………………… 炎无凰凝立虚空,满头长发徐徐下落,如黑色镜面,光可鉴人,唇角微微上扬,笑道:“殿下不愧是殿下,就是厉害!” 说着,还比了个赞。 “呵呵。” 对炎无凰的废话,少年很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向他摇摇右手。 只见少年白皙修长的五指间,有青光一缕,缠绕穿梭,游离不定。 炎无凰眉头一皱,随即松开,少年指间那青色神锋,正是千年前败他的元凶,少年此举无异于接他伤疤。 不过,要让少年失望了,现在的他早已看透了这一点,不萦于心。 胜败乃兵家常事。 凡人尚能如此,更何况身为仙家的他,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 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千载逝。 仙道之难,由此可见一般,非大智慧、大毅力者无以成就。 炎无凰正是大智慧、大毅力兼备者,故而能披荆斩棘,一路高歌勇进,修得无上地仙道果。 少年当然知道这并无甚作用,之所以如此,只是单纯的想恶心一下对方罢了,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食指微屈,轻轻一弹,青色神锋脱手而出,但见电光如箭,刺破茫茫虚空,瞬息不知几千几万亿里,顷刻已至炎无凰身前。 “嘿!” 炎无凰将手一起,一指点出,指端旋放宝光妍丽,共计一十八道,一一光端又各放宝光一十八道,如是,无穷无尽,遍照上下十方,太虚无极。 嗡! 宇宙震动,乾坤置换,炎无凰脚下星河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哗! 神锋漫卷,宛若游龙,所行过处,一一宝光纷纷破碎开来,如裂锦帛。 炎无凰长袖飘扬,譬如龙汉飞鹤,双手于胸前一错,成六角云篆之形,那青色神锋急急而来,落入其中。 游荡飞旋,东奔西走,往来何止百千万亿亿里,铮铮乱撞,亟欲破解而出,然而炎无凰又怎会让它如意呢。 默运法咒,真力鼓动,有淡淡黑白雾气涌现,将六天法界笼罩,只见一团状如混沌的迷雾扭动,却不见其中光景。 俄顷,炎无凰把手一撤,身形挺拔,似巍巍昆仑之山,万劫不动,少年所发青色神锋早已连同六天法界一起消散。 “善。” 虚无中清音漫漫,通透澄澈,少年向前迈出一步,现于炎无凰身前。 炎无凰袖袍一卷,率先出手,右臂扬处并指如剑,点向少年眉心处。 光,到处都是光,淹没无边宇宙,微妙自然,超胜千百亿亿万日轮。 少年微微一笑,无极微妙大光明微微一颤,随即粉碎,无穷无尽无数无量光明碎片锋利如淡金色兵刃,纷纷倒卷而回,飞旋切割,朝炎无凰呼啸袭去。 虚空破碎,黑洞喷涌,一切时空为之撕裂吞噬,四维六合无量大数世界海尽毁,种种大流化迁、悲欢离合、是非成败、兴盛衰亡之景,急如流水,时顺时逆。 炎无凰右手手掌摊开,现出一青色琉璃净瓶,湛湛清透,温润如玉,然后将青瓶倒持,瓶口慢慢向下倾来。 霎时间,无边无际大宇宙仿佛都飞旋流转起来,光明利刃、黑洞、时空碎片不由自主飘将飞起,落入瓶中。 紧接着一拍脑后,有赤色珠子一枚,冉冉升起,高悬太虚,滴溜溜旋转,火气一闪便是无穷宇宙,无尽时空,星河世界纷乱流转,且见尘刹天地,众生含灵,道不尽的五行轮回,说不尽的森罗万象。 炎无凰把手一指,宝珠旋即跳出,朝少年悠悠飞来。 少年见此,终于有几分认真,伸出洁白无瑕的左手,中指和拇指两指轻拈着一枝千重万叶青色莲花,犹带着露珠,仿佛刚自晨曦时分摘下,青翠欲滴。 青莲微颤,一滴水珠飞出,于虚空中和宝珠相接,二者一触即回,一应时空就此凝滞不动,宇宙皆化为黑白二色。 当是时也,天地无声,乾坤静默,约有一盏茶光景,还复灿烂。 少年手中青莲又是一颤,又见一滴露珠将离出,晶莹透彻,纯净无暇。 炎无凰复又控制着宝珠,向前与之缠斗在一起,同时将身一晃,飞出五道颜色各异的巨光流莹,白、青、黑、赤、黄,化作五道巍巍兮帝王身影,分列五方。 玉冠天衣,神威如狱。 正是他参悟《赤书玉篇真文天书》,修得的五帝真身。 第五十五章 覆辙 天有五行,水木火土金,分时化育,以成万物,构建并主宰世界,相生相克,循环不息,无休无止。 既是具体的元素,同时又代表着事物发展的五种时期:孕育、诞生、鼎盛、衰败和淹没,虽然最终淹没无形。 以火为例,木头可以燃烧诞生火焰,但在木头燃烧之前,火焰只是潜在者,而不是实际的存在者。此时火焰处于水性状态,这里的水不是指一般的水液,而是指事物处于孕育的状态! 木头受热生烟,冒出火星,此时火焰处于木性状态,这个木也不是指植物,而是指事物诞生的状态。 当木头完全燃烧,此时火焰处于火性状态,这个火也不是指火焰,而是指事物处于鼎盛的状态。 木头烧成了灰,火焰熄灭,此时火焰处于土性状态,这个土也不是指土地,而是指事物处于衰败的状态。 最后,烧剩的碳灰化作肥料,使新的草木萌发生长,此时既没有火焰,没有与之相关的木头,所以说火焰处于金性状态,这个金当然也不是指金属,而是指事物处于淹没状态。 这里的水木火土金与物质无关,可惜诸多修道者总是囿于表面,将之同一般的物质搅和在一起,忽略内在含义。 焉知五行轮转,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之理尽在其中。 更进一步,象征着阴阳演变过程的五种基本动态,为润下、伸展、炎上、中和、收敛,涵盖宇宙,囊括诸天。 炎无凰究极天人,明辨阴阳,于《赤书玉篇真文天书》中悟得一法,统御五行,玄妙通微,名曰五帝真身。 此法非同一般,蕴含天地奥秘,宇宙至理,化身五方五老五炁帝君,指掌造化,开天辟地也只在一念之间。 当时也,五帝化身各出一指,指端电光细细,耀目煊赫,击透虚空,急射而出,色作五彩之别,青黄赤白黑。 少年手执青莲,移至唇边,轻吹一口真炁,枝叶摇晃间,飞出露珠五颗,占据五方五行之位,滴溜溜旋转。 嗤! 二者闪电相触,露珠当场被击穿,碎成亿万,飞扬飘散,晶莹琉璃。 轰! 青火如炽,蓦然生发,浩浩荡荡喷涌而出,似沧海横流,淹没太虚。 嗡! 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愈演愈烈,滚滚劲吹,席卷天地,无边无际。 但见风火同流,混茫一片,四维金光烈烈,青华漫舞,侵蚀时空,灼融宇宙,一举将五色电光围困。 “咄。” 一声清喝适时响起,太虚震动,诸天万界莫不听闻。 电光飞旋,缠绕交织,化作小小一星丸光点,如栗米之大,周围无边无量空间立时向内凹陷入去,转眼消失无踪。 正与金青风火相颉颃。 炎无凰真力鼓发,催动五帝真身,只见那光栗微微一颤,四维空间旋即加速崩塌破碎,比诸之前快了何止千倍。 青金汪洋抵挡不住,纷纷被吞噬,眨眼间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光栗又是一颤,随即向外鼓涨,无数无量的微尘宇宙如火山喷发,层层扩张,恍若那鸿蒙开辟,天地初生之时。 少年将手中青莲轻轻一抛,悠悠向前飞去,莲瓣舒张,迎风招展,玉精流光,清澈明净如长空之洗。 宇宙时流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滚滚将涌而来,何等威势,何等凶猛,却于小小一朵青莲面前止住,不得进。 哪怕是一微毫! 青莲摇曳,有清光如水,无声向四维十方蔓延,无数无量微尘宇宙溃散崩塌,咔咔作响,连成一片,无始无终。 哼! 五帝化身齐齐怒喝,光栗摇身一变,化为一条混沌巨蛇,鳞甲狰狞,泛着冷冷金属光泽,悍然闯入清光中去。 古蛇嘴一张,口中有无穷无尽五色劫火喷出,仿佛不二天河奔涌,和漫漫清光狠狠撞在一处,激起火花百千万亿朵,皆有万里高下,亿里广阔,星涛倒卷。 同时鳞甲纷张,无量大数股混沌光焰汩汩流出,滔滔不绝,汇成汪洋大海,惊涛堆积,骇浪排空,吞食天地。 少年将手一指,青莲那一直紧闭的花蕊袅袅展开,点点青光飘飞,落在混沌光海之上,化作了一株株青色莲华,弹指间,光海水面已铺天盖地盛满了青莲。 古蛇忿怒,长尾横空,千百万亿朵青色莲花纷纷碎裂开来,天风浩荡,无量琉璃碎片漫空飞舞,复又化为一株株青色莲华,并渐渐往混沌巨蛇身上蔓延。 昂!!! 古蛇怒吼,仿佛百千万亿神龙齐啸,劫火漫卷,熊熊焚烧,燃遍九天,无穷无尽青莲于中化为乌有。 但混沌巨蛇颓势已现,任它如何挣扎反抗,亦是徒劳无功,阻止不了身上长满青莲的结局,最多延迟个一时半刻。 噢—— 伴随着一声悲鸣,古蛇身躯溃败,化为尘土,飘散四卷。 漫天茫茫灰色里,青莲飞扬,纷乱如雨,宛若青色洪流倒悬而上,与一方五彩斑斓的宝轮相接。 原来五帝早已看出古蛇的败势,按先天五行合身撞在一处,青、黄、赤、白、黑五气滚滚团聚,化作煌煌巨轮,旋流无住,以无可抵御之势急速推来。 只见青莲洪流迎头撞上,广如星河般的伟岸身躯竟渺小如微尘,落入宝轮中去,不消片刻全部化为了先天五气。 少年见此,正想将青莲召回,五彩漩涡一转,生出无穷吸力,那青莲身不由己,飘然飞旋,亦落入宝轮中心去了,听得一声轻响,登时消散无形。 这下可真有点出乎少年意料了,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炎无凰嘴角上扬,颇有些得意,趁势鼓动浑身真力,霎时顶上庆云缭绕,广大不知几亿万里,玉树金灯,旋放宝光无量,莲花乱坠,缤纷漫天。 五色宝轮得此相助,身形不见涨大反而缩小了几分,威势却是更胜从前,逾越千百万倍,轰然流转,滚滚压来。 少年哑然一笑,食指点出,一线青光自指端激射,恍若辟天利刃,剖开无穷无尽苍茫宇宙,径直刺入宝轮中心去了。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五彩漩涡巨轮凝滞虚空,约莫有一呼吸的光景,无数无量的先天五气自宝轮正中心喷薄而出。 烟云流转,五色氤氲,遍布上下四维,六合八荒,美丽如斯。 炎无凰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猛地低头一看,但见湛湛青光一缕,透胸而过,带走了几滴金色血液。 还未来得及发怒,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美玉般无暇的足掌,炎无凰躲无可躲,左手举起,托住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 轰隆隆! 太虚震动,乾坤倒置,无穷无尽星河爆裂塌缩,化作劫灰,如雪飞扬,无数无量宇宙时空破碎,滚滚流淌。 炎无凰登时站立不稳,只感觉右半身灼热无比,不知所来兮,不知所终,仿佛有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 嗡! 又一足掌落下,放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毫光,遍照太虚,炎无凰无奈,凝聚最后真力于右手,徐徐伸出,将其托住。 冷,奇冷! 冰封万物的寒意爆发,席卷开来,侵蚀炎无凰的左半身,仿佛掉进了亘古不化的冰川源流,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冷热交替,循环不息,炎无凰再也抵挡不住,身形急退,刹那间不知穿过了几多世界,落入时间的深渊,消失不见。 少年身形微晃,如烟雾般散去,再出现时身边多了两人,两位姿容绝世的女子,一青一白,风华绝代。 正是白浅和小青二女。 是时莽莽乾坤,苍凉宇宙,向四维六合无穷无尽蔓延,星斗如织,罗列其间,闪耀着清冷寂寞的微光。 无休无止不二天河水不尽而来,漫卷倒悬,横涯无际,同一时间注入正中心的空玄一点,其象不可思议,不可言说。 有星丸一枚,徐徐转动,六角垂芒,光耀八极,周围百千万亿无数无量云篆铭文萦绕,刹那间转过十二万九千六百万亿匝,时空倒错,宇宙重叠。 世界五道,一切轮回,具为截断,无人死去,亦无人出生。 少年伸出美玉般的左手,摊开,悬浮在空玄一点的光丸立时飞出,落在掌心化作一颗玻璃珠子。 珠子不大,与鸽蛋相仿,看上去也并无甚出奇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一颗在红尘世界随处可见的小小珠子,竟能承载两大地仙斗法,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显然是一件无上仙家至宝。 白浅和小青两人,方才就是于中观看少年斗法,着实被狠狠震惊到了,直到此时还未回过神来。 其实,她们两人能够有幸目睹两大地仙论道,还是少年暗中出手相助,要不然以她们的修为,毛都找不到。 少年屈指一弹,珠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白浅手中。 白浅顿时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如此一样宝贝竟被少年随手送出,正欲归还,却被少年以眼神制止。 “就当作见面礼吧。” “承蒙前辈厚爱,白浅不胜感激,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恕白浅不能收。” “不过一小小洞天世界罢了,谈不上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少年摆摆手,满不在乎说道。 “况且你们既已得那小子的道统,便是与我有缘。” “可是……” 白浅朱唇起合,还想说些什么,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嗤! 少女小青见自家姐姐如此模样,甚觉可爱,一个没忍住,顿时笑出声来。 后果嘛—— 自然是惹来白浅一记瞪眼。 可惜实在毫无威力可言,少女直接无视之,还朝她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啪! 少年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白浅方才恢复正常。 “好了,既然给你收下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长者赐,不可辞。’这句话没听过吗。” 说完抬脚就走。 只见少年一步迈出,便是九千亿里的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白浅无法,只得收起宝珠,和小青追上前去。 第五十六章 法剑 月光如水,掬一捧在手,珍藏这千古绝唱,夜风轻轻吹拂,送来淡淡的花香,耳畔虫鸣悠悠,奏起夏之交响曲。 铮! 银电穿空,青光飞旋,于半空中相互追逐、疾走,偶有相触,即发出锵声如雷,宛若金铁交击。 地上,两名少女相隔十丈而立,一个清丽无双,一个瑰姿艳逸,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却是黑衣似墨。 叱! 白衣少女指诀变幻,剑光端凝,矫若飞龙,如长虹匹练,缠向那如丝银色电光,间以雷声隐隐,剑鸣若怒。 彼时,双龙腾于月中,升旋碰撞,青光霍霍,白芒飞射,方圆十数里的云气瞬间排散一空,还复星光灿烂。 嘡!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劲风呼啸,猎猎滚滚,直如刀兵般锋利,将地面犁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泥土翻飞四卷。 少女指诀再变,湛湛青光一个格挑,震退银光电芒,飞旋轻忽,翩然远扬,骤然间加速,绕玄衣少女周身一匝。 林夏薇秀眉微扬,银光风驰电挚,竟后发先至,和青色剑光狠狠撞在一起,霎时间星火激射,银屑飞溅,仿佛火树银花,那叫一个绚烂多彩,华丽璀璨。 锵锵锵!!! 铮然之音密集如雨,只见青色剑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看上去十分优美,少女却格外吃力,衣袖鼓荡,额间莲华绽放,青翠欲滴,顶上白气氤氲,袅袅蒸腾。 砰砰砰!!! 承受着剑光上不断传来的力道,少女身不由己后退七步,将之导入地底深处,然后腰身一扭,腾空而起,与剑光相合,化作一道煌煌光明巨剑,闪电斩下。 状如开天,势若辟地。 林夏薇凤目微眯,把手一指,银色电光急急蜿蜒而去,已然缠上偌大青色剑光,刹那间不知环绕了几多遍数。 嚓嚓嚓!!! 光明巨剑停住虚空,随即裂痕频生,疯狂蔓延,一眨眼的功夫已布满全身,忽然崩散,炸成无数青色玉屑飞扬。 少女持剑从天而降,徐徐落下,白衣翩然,宛若流云,譬如龙汉飞鹤,端的是风华绝代,美不胜收。 实际上,早已精疲力尽,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不过强撑着罢了。 真是个倔强的丫头片子。 林夏薇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她可没有吹冷风的习惯。 直至林夏薇的身影完全消失,女孩苦笑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太一蓦然出现,将正要摔倒的少女抱在怀里。 女孩看了眼太一,终于安心—— 昏睡过去了。 哐当! 有物落地,赫然是长剑一柄。 剑上以朱砂水银勾填精铁,外法圆天,内方则地,五岳四渎九耀罗列其上,涵七星之象,现百炼之锋。 此即为法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自太古以降,世上便有争斗,或是为了生存,或是因为野望,或是天性如此,又或是理念之别。 不管缘由为何,事实胜于雄辩。 虽说仙家飘然世外,餐霞饮露,也无法免俗,毕竟他们并没有真正成就仙业,自有这样或那样的需求。 位列墙外者,入道之法便是他们所需;崇尚武力者,无上神通便是他们所求;矢志太平者,降妖伏魔便是他们所愿…… 而要实现这些,首先要保证: 你还活着! 否则万事皆休。 因此,法器便应运而生。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钟鼎镜印,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诸般法器之中,最受推崇的便是法剑。 仙家之剑:道剑与法剑。 道剑者,先天一气也,为无形无象、生养天地的太乙之气,乘天地之正,御六合之变,沛然莫之能御。 法剑者,又称术剑,有形有象之剑,以特殊秘法制成,足济水火,体法乾坤,荡秽遣将,制御鬼神,是为护身法器。 太上玄圃山灵秘箓有云: 取赤土作炉,黄土作韬范。猛火镕铁作汁,面南方上佐天关。念二十四将真言,书符二十四道,朱砂酒团作一丸,开炉投铁汁内……一大缸盛涌泉,以剑投缸中,水响作雷声,其云鸣吟为妙……。 寥寥数百字,道尽法剑锻造工序之繁琐与严谨,非世间凡铁可比,化气于身,取彼日月,炼以丙丁,威慑万灵。 仙道漫漫,上下求索。 不历百千劫,焉得长生果? 梦雅筑基已成,正式踏上仙道之路,日后总要面对种种劫难,安身立命的手段必不可少,法剑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仅仅是因为法剑威力强大,更重要的是因为,样式好看。 女孩嘛,当然喜欢漂亮了。 吴梦雅真真是天赋异禀,智慧通达,天生的修道种子,太一稍加提点,便自行锻造出一柄上品法剑来。 还仗之和林夏薇较量了一番,结果怎样暂且不提,单单这份胆量——明知道林同学的真实身份还敢这样做,就令人汗颜。 啥? 你问梦雅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当然是和太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啊,当时两人有过惊鸿一瞥般的神交,双方的灵魂是不设防的,可以任意浏览。 不过,太一的阅历何等丰富,用浩如烟海来形容都是轻的,吴梦雅也仅仅抓住其中一缕罢了,恰好就有关于林夏薇的。 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远古魔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现在,稍微了解了一点。 见了青年寒羽劫满脱身的场景后。 梦雅等人着实被狠狠刺激到了,但同时也为她们揭开了仙道世界的一角。 铺天盖地的黑气潮讯,无穷无尽的赤色莲华,紫电飞霜,黄气苍茫,劫火激荡,无量大数时空宇宙旋流无住。 当然少不了红粉白骨的循环。 壮丽、宏伟、神异、玄妙而又诡异、恐怖,宛若史诗,超越想象,绝非任何笔墨所能描述,不可思议,不可言说。 本来,她们是不可能看见的,因为双方并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中间不知隔着多少亿万重空间铁幕呢。 她们可没有洞彻虚空屏障的法力。 恰逢沐浴道祖神韵之中,方才有了照破诸天万界的威能。 这便是她们的机缘了。 所谓:道度有缘人。 至于之后的地仙大战,看了对她们也无甚好处,因此太一便屏蔽掉了。 话说回来—— 法剑一点也不辜负它第一法器之称,的确是锋利绝伦,威力强大,削铁如泥、开碑裂石,也只是寻常。 以梦雅百日筑基的微末道行,也并无学过任何剑术,一经施展便化作青光一道,迅疾无比,如长虹电挚,十丈高下的小山头也挡不住它轻轻一绕。 更是因为由于女孩亲手所铸,二者气机相连,浑圆无碍,还能够身与剑合,威能呈几何倍数暴涨,所向披靡。 彼时,明月高悬,遍洒清辉无限。 藏青色的深空,繁星如许。 树影婆娑,愈显幽静。 太一横抱着梦雅,软玉生香在怀,女孩的身子柔若无骨,有种奇妙的感觉,很是舒服,也很轻,很轻。 轻得就像一片羽毛似的。 他也不管听雪,脚下步子微错,直入虚空,但见四维场景变幻,斗转星移间,已然身处楼观台上。 锵! 听雪微微颤动,发出清越的剑鸣,遂即化作一道琉璃似般的青色流光,循着冥冥中的感应闪电般飞去。 对了,听雪是法剑的名字。 梦雅取的。 嗯,看不出来小妮子还有点文青呢。 不过,挺好听的。 修道者完成百日筑基后,体内真气生生不息,圆转通明,即使一时耗尽,不消片刻便会恢复如初。 总之一句话,梦雅早已醒来。 女孩悄悄睁开眸子,看了太一一眼,看着,看着,一时竟有些痴了。 只见明净月色下,太一清容如水,金发飞扬,嘴角一缕笑意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泛着百千万亿琉璃光泽,青衣如雾,在夜风中微微浮动,淡雅、飘逸,摇曳出万千风流。 俄顷,女孩回过神来,恰好撞上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心下不由大羞,红了脸,低下头,埋首太一胸膛中去。 可爱极了。 太一金瞳濯濯,波光潋滟,有丝丝宠溺的情绪流转,唇角微微上翘,淡淡笑意跃然脸上,清冽高远。 仿佛第一抹晨曦冲开无尽的夜色,如此纯净,如斯明媚,就连天上的皎皎明月都失去了光彩,黯淡无光。 凉风吹拂,卷向远方。 轻纱般的云霭,悄然升起,在天边漂浮不定,灵动轻盈。 夜深了,万物俱已沉沉睡去。 太一怀抱梦雅,梦雅垂首太一胸前,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静静相拥,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莽莽太虚,无边无际,向四维无穷远处伸展开去,无数无量不可计数星球、星域、星河在黑丝绒般匀润纯正的浩瀚空间中微微发出清冷寂寞的光芒。 纤云弄巧,飞星流莹,银汉迢迢不思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千山暮雪自难忘。 时间太瘦,而指缝又太宽,握也握不住,无声无息溜走。 不知何时,黎明已至。 一轮红日冒出,冉冉升起,洒下亿万道灿灿霞光。 晨风轻拂,朝阳艳艳。 山中青浪起伏,碧涛微扬,间以七彩点缀,姹紫嫣红,美丽极了。 第五十八章 申豹 开明山,夜,无星无月。 天上乌云翻滚,覆盖苍穹,黑沉沉墨也似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层,几千丈厚。 黑夜的山林一片寂静。 远处还隐约传来几声鸟兽的鸣叫,近处却连一丝风都没有,花草树木,一切都像陷入了静止,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湿热,和一份令人心悸的诡异。 仿佛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蛰伏着未知的阴影。 咔嚓! 突然响起的炸裂声打破了静谥。 碧绿色的光华如泉喷涌,径直百丈,冲天而起,洞穿浓稠的厚厚云层,深入茫茫宇宙虚空,但见光柱中无穷符文闪现,急急流转,聚散不定。 散时如潮汛奔涌,沧海横流,聚时凝结力士,演化天兵。 桀桀桀! 伴随着一连串狞笑,平地里刮起阴风阵阵,呼啸怒号,席卷四维八方,天地间气温急降,寒意逼人,地面迅速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衣,顷刻间便将整座山脉都冰封住了。 彼时,碧绿色光柱中忽然多了一大团黑影,正徐徐蠕动,仿佛活物。 漫漫黑影间血光若隐若现,散发着浓郁至极的腥味,血光表面凸显无数扭曲的脸孔,其中有人有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嘴角大张,极力扩展,开裂到了耳根子处,它们彼此攻击、啃咬,厮杀不休,脸上的表情痛苦、恐惧、绝望,而又参杂着丝丝愉悦、亢奋、享受。 好不诡异渗人! 就在黑影现身的瞬间,碧光猛然收缩,化作一方牢笼将之锁住,符文也停止了变化,全然凝聚成亿万天兵力士,挥动手中的兵器,击出一道道紫电青雷、火焰光链,狠狠劈向黑色阴影。 轰隆隆! 电光缭绕,火星迸射,黑影顿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可是,天兵力士脸色却绷得更紧了,只见破碎的黑色阴影迅速汇聚,重新融为一体,而后飞出无数狰狞扭曲的血色面孔,铺天盖地而来。天兵力士神色凛然,手中法器不停挥舞,释放无穷无尽的雷火光束,额间裂开一线,中有一目,仿佛黄金铸就,垂下煌煌金色洪涛,同时鼓嘴劲吹,掀起神风猎猎。 雷火列缺,神风浩荡,金涛明炽。 单是一方已有莫大威力,尔时三者共作,更是神威无铸,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卷动无边云海苍茫,紫色劫火翻滚,烧透九天,炙烈难挡,亿万雷龙张牙舞爪,首尾纠结如灯笼状,好似那青色伞盖罩下,并浩浩金涛汹涌,天河倒悬,掀起无穷惊涛骇浪,血色脸孔风驰电掣般袭来,却是一触即溃。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血色面孔溃而不散,化作团团雾气,将无量水火风雷层层包裹,被炸得滋滋作响的同时,渐渐渗透侵蚀对方,染成鲜血的殷红,更多的是向天兵力士蔓延而去。 天兵力士虽极力抵抗,终是不敌,不消多时,已全被摧毁殆尽。 而亿万血色面孔也所剩无几,只见它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号叫,空气中泛起透明的涟漪,疯狂撞在碧色牢笼上。但见牢笼剧烈摇晃,爬满了无数裂痕,随即砰的一声炸开,化为碎片飞散,血色脸孔趁此向四面八方飞速逃离而去,转瞬已至千丈之外。 原来经此一役,黑影亦是越来越稀薄,不复之前的浓重,仿佛一阵风吹来都会把它吹散似的,如此天赐良机,千载难逢的机会,它们还不把握,那真是蠢到家了。 不过选择逃走,更是糊涂透顶! 只听得一声冷哼,黑影将身一扭,化为一颗巨大的头颅,嘴唇张开,爆发出无可抗拒的吞噬之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的血色面孔以更快的速度飞回,落入头颅口中去了。 等待它们的,将是地狱! 头颅收了血色脸孔,又是一变,凝为黑线一缕,闪电向东飞去。 眼见就要离开开明山地界,忽地升起一道蓝色的半透明光幕拦住了去路,从天上极高处往下看,光幕好生巨大,成半球形,赫然将整座开明山笼罩在内,七彩光晕流转,映焕流真,内里是无穷无尽的星河世界,无数无量的时空宇宙,旋流无住,生灭不已。 事发突然,黑线避之不及,一头撞了上去,遂有千雷万霆生发,将它劈了个晕头转向,登时现出原形,却是一位黑衣老者,身量极高,面容清癯,虽然满脸汗珠,须发凌乱,狼狈之极,仍然流露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只是在那对浓密的白色长眉下,透出的却是两道暗红的幽光,令他显得阴森而邪异。 “可恶!” 老者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向前伸去,呲啦,透明光幕再次出现,无数雷电狂飙,将他的整只手臂炸得粉碎,这还是他反应神速,要不然整个人都得化为齑粉。 “陈十三这个该死的家伙,竟还布下如此厉害的星河结界。” 一想起陈十三这个老对头,老者就恨得牙痒痒。 老人本名申浮屠,黄帝年间人士,从小痴迷仙道,只是未得明师指点,东拼西凑学了些旁门左道法术,胡乱修炼,哪里有那白日飞升之功,不过到底有些延年益寿的作用,得享三千载逍遥,但是区区三千年如何能满足他的欲望,他想要的可是长生久视,万劫不灭。 申浮屠千辛万苦收集的法术中也不乏威力巨大、增加寿元的左道法门,只是实在太过残忍,他这个人虽说为了仙道可以不择手段,究竟还是有道德底线,便没有修习。然而眼见即将寿元耗尽,魂归地府,心中恐惧不已,一发狠,便再无所顾忌。 自此走上了不归路,荼毒天下,祸害人间,造下无边杀孽。 申浮屠如此行事,自然引起了其他修道之士的察觉,只是一来恰逢殷商末期,天下打乱,人神共犯,仙道也无法独善其身,纷纷卷入封神漩涡之中;二来申浮屠心性谨慎,只在偏远地区出没,从不进犯繁华之地;再加上旁门左道只求法术威力,往往进展神速,这就造成了申浮屠一身法力浑厚无比,一般仙道之士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屡屡逃脱正道的追捕。 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申浮屠得意没多久,便遇上了命中克星--陈十三。 两人纠缠不休,兜兜转转,历时五百年之久,终究还是敌不过陈十三,被封印于此。 时至近年,申浮屠方才苏醒,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逃出一缕分神。只是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陈十三竟在外边还布下一道强力结界,以如今区区分神之身想要打破结界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如果不尽快寻得一具肉身附体夺舍的话,他的这缕分神迟早灰飞烟灭。 更可恨的是,方圆百里之内竟没有一丝人烟。 万般无奈之下,申浮屠找到了一头黑豹,这是一头皮毛油亮的黑斑凶豹,身长丈许,甚是威武雄壮,两眼碧绿,闪动着智慧的灵光,怕是不下千余年岁,简直快要成精了。然而它面对的是申浮屠这等凶人,害怕得浑身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申浮屠合身一扑,没入黑豹体内。 无穷无尽的记忆扑面而来,争斗、厮杀、逃亡,当然还有其他美好的记忆,驰骋草原、笑傲山林、吞吐日光、凝炼月华,过往的点点滴滴,一丝一毫,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时间长河,卷起亿万滔天巨浪,向申浮屠奔涌而来,想要将他淹没。 痛!剧痛无比! 比千刀万剐还要痛上百倍千倍,仿佛将人活生生撕裂成亿万碎片。 申浮屠也是第一次施展夺舍秘术,没想到竟有如此巨大的痛苦,痛得他满地打滚,将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幸亏他意志坚定,死死忍住,要不然这缕分神就要烟消云散了。 左道法门本就极端,更何况他得到的又只是残篇。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黑豹四爪据地,肩背高高耸起,嘶啦一声,一条细细的缝隙从额前裂开,渐渐向后蔓延,直至臀后,旋即慢慢朝两边撑开扩展,漆黑油亮的豹皮整张顺着光滑的莹润无声蜕下,蜷在足底,露出里边的事物,缓缓抬头站起。 那是一个人,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身高臂长,猿背蜂腰,全身肌肉健硕精壮,无一丝赘肉,黑发如漆,披散至腰间,肤色莹白,好似极品玉石妆成,刀眉星目,异常俊秀,与老者申浮屠依稀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双眼睛碧幽幽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男子站在豹皮中,环顾四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非常迷茫,随即浑身一震,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记忆如潮水浮上心尖,霎时间明悟前尘,再无疑惑。 黑气涌动,如烟似雾,化作一袭黑衣附在男子身上,男子走了几步,忽而仰天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叫申豹了。” 他记得封神年间,碧游宫门下有位叫做申公豹的道士,也是黑豹化形而成,虽说最后入了神道,成为浩瀚群星中的一颗,但至少长生久视,与天同寿。 起这个名字,是既有警惕,亦有希冀。 这时闪电划破了天空,随着闷雷滚过,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起来。 申豹毫无遮掩地站在暴雨中,也不掐避水诀,当然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头发、衣襟、裤角都在滴水,他悠闲地背负双手,贪婪地呼吸着半自由的空气。 他忽而一抬手,一道黑光笔直飞出,落在山腰处,融开一个三丈高的洞口,紧接着继续向里,一眨眼的功夫便开辟出一座偌大的洞府。高十丈,宽百丈,共有石室三间,分别为寝室、丹房和静室,里边石凳、石桌、石椅、石床等等,一切应有尽有。 洞府最深处还有一方泉眼,是他引地下水攒聚而成。 申豹迈开步子,进了洞府里,洞口处登时亮起一层赤色光幕,旋即隐没无形,随之消失的还有洞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须臾风雨忽歇,云层一下子裂开,月光洒在了大地上。 轻风吹过卷来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取代了之前那令人倍感压仰和窒息的空气,这片树林一下子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第五十九章 沉鱼 “呲啦!” 帐篷从里边打开,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伸了出来。 比汉白玉更洁白,比蓝田玉更细腻,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千亿种琉璃的光芒,美得不真实,光是这只柔荑已足以让普天下的男子神魂颠倒。 真不知道手的主人又该会是如何的动人。 薛连城心中想道。 很快,上天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身着湖绿色的长裙,浑身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她的眼睛比山中流出的泉水还要明亮,还要清澈;她的皮肤比天上的白云还要柔和,还要温软;她的嘴唇比清晨含苞欲放的花瓣还要娇嫩,还要鲜艳,比花瓣上的露水还要晶莹。 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女孩看到薛连城微微一愣,随即冲他轻轻一笑。 干净、纯粹,甜到人心里。 那一瞬间,薛连城感觉他仿佛来到了天堂,见到了天使。 但他知道他错了。 这份美丽,天使又怎能及得了她的万分之一。 女孩出了帐篷,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溪边,溪水清澈,她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仿佛就连鱼儿也感到羞惭,不敢游过来,怕惊碎了她在水中的倒影。 溪边有一块灰白色的岩石,许是久经风雨洗礼的缘故,十分光滑圆润,无丝毫棱角,女孩坐了上去,挽起裙裾,脱了鞋子,将两只玉足伸进溪水中,全然不顾薛连城就在旁边不远处。 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 “小韵韵。” 女孩听到有人叫她,回过头轻轻应了一声。 “在这呢,宁真。” 她的声音柔柔的、酥酥的,就像春风中的柳絮,那么绵软而多情。除非是庙里的石像,不然只要是个人听见她说话,心里都会不由升起怜爱之意,即便她没有对别人有意思,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听到她的声音,恐怕都会情难自已。 动人心弦,荡人情思。 如此佳人叫人如何不爱,难怪上次怜邢岳四人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叫她的人也是个女孩,也是个美女,虽然及不上唐韵,却也是万里挑一,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丽人,瓜子脸,柳叶眉,肌肤雪白,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腮边两缕青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双点漆似的眸子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女孩名叫彧宁真,是唐韵的闺蜜。 “帅哥早上好啊。” 彧宁真对薛连城嘻嘻一笑,然后快步走到唐韵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撑着岩石身子往后仰,甩掉拖鞋,将脚丫子淌进溪流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你呀。” 唐韵看了一眼被浸湿的裙角,又看了看女孩,颇有些哭笑不得。 “哼哼!” 彧宁真鼻子翘得老高,一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我怎样”的欠扁模样,旋即表情又是一变,挤眉弄眼地对唐韵说道:“小韵韵,那边有位大帅哥在看你耶。”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薛连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薛连城正往那边看呢,见女孩指他,条件反射一般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我去!那家伙笑得好猥琐。” 彧宁真瞪大了眼睛,一脸嫌弃。 噗哧! 唐韵登时被逗乐了,露出明媚的笑容。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即便是同为女儿身的彧宁真也是两眼发直,挪不开目光,尽管这样的微笑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如第一次般惊艳。空气中有淡淡香气清幽,好似游丝一般,飘飘漾漾的合了拢来,绾在一起,心下光明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 彧宁真不由得想起一首诗: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 和唇边浑圆的漩涡。 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 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 水的映影,风的轻歌。 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散乱的挨着她耳朵。 轻软如同花影,痒痒的甜蜜涌进了你的心窝。 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 云的留痕,浪的柔波。 不远处的薛连城更是失态,为之沉醉,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年。 好一会儿彧宁真方才回过神来,合上几欲落到地上的下巴,张开双臂揽住唐韵纤腰,小脑袋瓜紧贴女孩俏脸,狠狠摩挲了几下,一脸享受。 “啧啧啧,小韵韵你真是个小妖精,我忍不住想要把你吃掉了!” “呀!” “哎呦!” 唐韵突然感觉脸颊有些湿湿的,即而醒悟,掐了一把彧宁真在她腰间作怪的手,又费了好大劲才推开这个女色狼的咸猪嘴,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呜呜,小韵韵你好狠的心啊。” “呃,貌似我才是吃亏的那个人吧。” “呜呜,小韵韵欺负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可怜的小手都红了。” 彧宁真小手一伸,可怜兮兮道,柳眉微蹙,双眼中蓄满了水汽,泫然欲泣。 可偏偏就是掉不下来。 唐韵白眼一翻,无奈道: “真是怕了你了。说吧,又要我做什么?” “嘻嘻,我就知道小韵韵你最好了。”彧宁真一听顿时止住了哭声,雨收云歇,晴空万里,眼中流动着得意的光芒,哪还有刚才的委屈模样,小脸蛋高高扬起,脆声道: “亲我一下,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啦。” 唐韵无语,心想这演技不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都委屈你了。 “啵!” 不还是照做了,谁叫她俩是闺蜜呢。 有时候她也在想,她上辈子肯定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要不然这辈子上天怎么会安排她们两人相遇,又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都是前世做的孽啊! “对了,小韵韵,问你件事,你一定老实回答。” “嗯。” 看着彧宁真突然变得严肃的小脸,女孩点点头。 “交男朋友了木有?” “......” 女孩现在的表情是这样的,⊙▽⊙,一脸懵比。 真不知道彧宁真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思维跨度大的,前一刻还在热带雨林呢,下一秒却转移到了北极冰山,老实说一般人还真适应不了,好在唐韵早已习惯。 彧宁真狐疑道:“怎么不说话,不会已经有了吧?” 女孩摇摇头,道:“你想多了。” “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彧宁真欢呼一声,开心的不行,萌态故复,又抱上了唐韵的小蛮腰。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彧宁真朝唐韵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当然啦,你不懂的,嘿嘿。”笑着笑着突然变得有些惆怅起来,“唉,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唐韵看着眼前心思多变、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心中有些淡淡的满足。 .................. 此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营地上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五男四女一共九人,俱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平时喜欢参加一些户外活动,算是志同道合,趁着暑期长假出来登山散散心。 最近城市里忽然流行起了登山运动,开明山距离开明市中心四十公里,是座没有经过人工开发、还依旧保持着自然风貌的山,风景秀丽,环境优美,自然吸引来了不少登山者。自幼生长在大都市的青年男女们购备一些简单的用品,平时利用一个双休日就可以在山里尽情的享受自然美景和清新的空气,既可以放松身心,和朋友之间联络感情,又可以表示自己走在流行最前沿。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每逢节假日期间,开明山最是热闹,人来人往,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山脚下的小村庄里都做起了生意,出现了专门为登山者提供用品、食物的商店,以及提供住宿的旅馆。 唐韵和彧宁真自不必说,上学的时候两人经常相约爬山来着。 这次登山就是彧宁真先提议的。 另外两个女生是她俩在大学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同彧宁真一起读研究生:沈念身材高挑,婀娜多姿,容貌更是国色天香,美艳芳华,家里很有钱,从事酒店行业,是真正的白富美,不过为人很好相处,心地又善良,从不摆架子,最多有些高冷罢了;李嫣然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但有着一张人见人爱的娃娃脸,十分甜美可爱,个性活泼,天真娇憨,深得大家的宠爱。 男生中除了薛连城外都是认识的,宋琴滨、张晓峰、钟毓、狄麟和唐韵她们也是同学,其中宋琴滨是大学时的学生会主席,才貌出众,品学兼优,为人沉稳大气,颇具领袖气质,和沈念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乃至现在读研都在同一班,有沈念的地方必然有他宋琴滨的身影,这么多年来一直深深喜欢着沈念,也表白过。 可惜,沈念好像对他不太感冒,只是把他当作哥哥。 张晓峰和钟毓则爱慕着彧宁真,原本俩人一开始是喜欢唐韵的,想当年唐韵刚进大学便毫无悬念地夺得最美校花宝座,而且是建校以来的最美校花,可谓前无古人,想必也后无来者。不知有多少人疯狂爱慕着她,张晓峰和钟毓也是其中一员,不过苦追了四年也无甚进展,便渐渐放弃了,将心思转到彧宁真身上。这次提议登山就他俩最积极,即为了讨女神欢心,也不乏想再见唐韵一面的念想。 狄麟,李嫣然的男朋友,长得那叫一个高大英俊,阳刚帅气,和宋琴滨三人是大学时候的风云人物,一时瑜亮,享有南大四公子的美誉,现在还流传这他们的传说。家里条件非常不错,对朋友出手大方,自己却从不乱花钱,就是性格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但就是这个平时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的家伙,竟然一声不响就将李嫣然追到了手,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至于薛连城,却是半路才加入他们的,自称是开明市一所中学的老师,利用假期过来爬山,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儒雅俊美,知识渊博,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很快便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再加上当时已经很晚了,他又是孤身一人,便邀请他暂住一晚,虽说开明山没什么大型野兽,但毕竟不太安全。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更何况他们这多人,也不怕他搞鬼。 唐韵昨晚休息得比较早,没见过薛连城,故而一大早起来见到薛连城有些意外,不过她也不在意,只当是其他人的朋友来着,此时听彧宁真一说,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第六十章 食神 一番简单的洗簌过后,女孩聚在一起聊天,说说笑笑。 男生们则开始准备早餐。 捡柴、生火、淘米、洗菜,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薛连城自然不好意思在一旁看着一群年轻小伙忙活,主动提出要做几道拿手好菜,感谢大家对他的收留。 众人原本只打算随便煮点粥应付一下的,但既然人家好心,自无不可。 薛连城接过菜刀,拿在手中掂了掂,眉毛微皱,似乎有些不称手,旋即自嘲般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国际大厨,谁没事爬个山还带专门厨具的。 咄咄咄...... 薛连城手腕一震,菜刀在他手中挥舞,速度快极了,让人看不真切,如同一团幻影,充满了美感,仿佛不是在切菜,是在进行一种艺术创作。 短短的一分钟,案板上的青椒就变成了一盘摆放整齐的丝片。 椒丝不是特别细,也不是特别薄,但最重要的是长短、粗细、厚度都几乎一致! 仿佛用尺子量过似的。 要知道青椒不是土豆,可是空心的,而且更脆,原本就不好切,更何况要做到薛连城的程度,对刀工的要求简直高到了极致。 “我靠!” “牛比!” “简直了!” ...... 宋琴滨他们看得目瞪口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就是现在人们口中常说的富二代,见过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厨艺大师,家里头做饭的也是重金聘请的顶尖大厨,但从来没有见过谁的刀工厉害到如此地步。 刀工是一个厨师的基本功,一个人能够把刀工练到如此出神入化,堪称艺术,那么就算他的厨艺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这让他们是越来越期待了。 切完青椒,薛连城开始切猪肉。 猪肉自然不是随意乱切,而是顺着里脊肉的纹理走向切开,菜刀在他手中似乎有了灵魂,如臂使指,一片片肉被均匀地割下,只见一阵刀光闪烁就变成了细丝。 估计古人所说的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了。 然后,然后只见薛连城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了各种调料,盐、淀粉、酱油、料酒等等,倒入装有猪肉的碗里,左手不停抓均匀,让这些调料一点点渗入肉丝中。 我去,出门在外竟然还带调料。 这才是真正的吃货啊! 做完这些,薛连城便将其放在一边腌制,然后切好葱姜蒜和西红柿备用,拿过五个鸡蛋打破用碗装好,均匀搅拌,直至表面布满泡泡才停下,加少许盐继续搅拌一会。 接下来好戏上演。 锅烧热,倒入油少许,加入洋葱碎慢慢煸炒,等到洋葱碎完全变透明薛连城将其捞出,倒入蛋液,他也不急着翻炒,而是先煎一会直至边缘凝固,然后将鸡蛋炒散盛好。薛连城紧接着往锅中倒入冷油,随即加入西红柿翻炒,加少量的糖,等出汁的时候撒些许盐,最后倒入炒好的鸡蛋一起翻炒。 至此,一道西红柿炒蛋出锅了。 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宋琴滨他们馋得直咽口水,但也不敢偷偷先吃,女神还没吃呢,连忙招呼不远处正聊得起劲的女孩们。 等所有人到齐,他们再也忍不住伸出了筷子,女孩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嗯嗯,好吃!” “太香了!” ...... 女孩们还好,细嚼慢咽,毕竟要保持女神形象,优雅是万万不能丢的,只是身前的小碗里装的鸡蛋和西红柿份量未免有些太多了。 男生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一个个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宛若风卷残云,不多时一大盘西红柿炒蛋已经见底了,薛连城看众人一副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的可爱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然后开始他的工作。 热锅,倒油,倒入切好的姜蒜爆香,加入猪肉丝。 薛连城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的停顿,猪肉丝在油锅中迅速变成金黄色,每一条细丝几乎都被炒得散开,而且受热均匀,即使腌制了之后,下锅也保证没有任何的肉丝连在一起,全部都被炒得散开。青椒丝后面下锅,翻炒时力度也掌控得极好,没有将青椒丝给炒断。 一小会的功夫,青椒肉丝新鲜出炉。 而这时小米粥也好了,再摆上几碟小菜,早餐正式开始。 ................................................................................................................... 饭后众人围成一圈,喝着薛连城煮的茶,一脸心满意足。 “大哥哥,你的手艺真好!”李嫣然称赞道,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甜甜的小酒窝。 “嗯,的确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人间精品!” “嘻嘻,反正比我家大厨厉害多了。” ...... 李嫣然一说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菜,心中既是意外又是惊喜,同时暗暗为昨晚的决定感到庆幸。 就连唐韵也为之侧目。 实在看不出来啊,这薛连城年纪轻轻的,和他们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四五岁出头,竟有如此厉害的一手厨艺,能把家常菜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比国宝大熊猫还要稀奇。 这年头,别说会做菜的男生了,就算是女生,会的也不多。 “哈哈,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美食,就多花了点时间在吃的上面。”薛连城爽朗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喜欢就好。” 众人听薛连城这么一说,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这个世界上,身怀绝艺的人不少,谦逊的人不少,但是既身怀绝艺而又谦逊的就很少了,因为才华横溢之辈往往自觉高人一等,恃才傲物这个词由此而来。 李嫣然眼珠子一转,吩咐男友道:“你要向人家多学习,以后做好吃的给我吃。” 狄麟宠溺地看着李嫣然,道:“是是是,到时候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李嫣然听得直翻白眼:“去死,谁要胖胖的,我又不是球。” 众人顿时乐了,笑成一团。 “大哥哥,请问你会做撒尿牛丸吗?” “有研究过,应该还行。”薛连城饶有兴趣地看着萌妹子李嫣然,心想难道这妹子也是个吃货?嗯,看她圆圆的脸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也会做黯然销魂饭啰?” “呃,这个倒没试过。”薛连城微微一愣,“不过你怎么这么问?” “不会吗?周星星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呀。”小姑娘一脸失望道。 哈哈哈,这个妹子真是太可爱了。 薛连城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道:“你喜欢的话,学一下也无妨,不过不好吃可不要怪我呦。” “哇,太棒了,大哥哥你真好!”小姑娘一听兴奋极了,拍手欢呼道。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薛连城提出离开。 大家虽然有些不舍,特别是李嫣然妹子,眼圈都有些红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薛连城这个大哥哥,但也只能和他依依告别,毕竟人家也有人家的事情要做。 不过有互留联系方式,并约定下次有机会一起出来玩,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薛连城一定要好好研究黯然销魂饭,到时候做给她吃,要不然就不喜欢他了,哼。 呦嗬,看不出来小姑娘还挺有脾气的。 薛连城走后,众人收拾好心情出发,四处逛逛。 越过他们扎营附近的小山头后出现了一大片岩石地带,有水在岩石之间的缝隙中潺潺流淌,顺着山势向下流去,想必小溪的源头便是这里了。大伙从岩石上跳过,再走没多远便见到一条草木掩盖的幽深小径,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是被登山的游客踩出来的。 沿着小径往上走,很快一片茂密的山林映入眼帘。 一行人,宋琴滨、张晓峰、钟毓和狄麟四个男生在前方探路,唐韵、彧凝真、沈念和李嫣然四个妹子则慢悠悠在后面走着,不时采上几多小野花。 “咦,这里有一块石碑。”走着走着,前边忽然传来张晓峰的诧异声。 “哪里哪里,快让我看看!” 彧凝真一听顿时来劲了,一阵小跑来到张晓峰身边。 只见路边草丛里斜斜探出一块黑色的石碑,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彧凝真迫不及待拔开草丛,将石碑完全显露了出来。看上去不大,也就三十公分左右来宽,一部分埋在了地下,而露出地面的部分二十多公分,没有文字,而是刻着一只怪兽:九头、人面、虎身。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呀,钟毓你知道吗?” 彧凝真摸了摸小脑袋瓜,疑惑地看向钟毓,大家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钟毓。 钟毓的父亲是考古学教授,经常接受国家邀请参与古墓的开挖和保护,家里也有很多历史资料,钟毓虽说不是很喜欢考古之类的,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有些干料。 果不其然,只见钟毓盯着石碑仔细看了看,说道: “应该是开明兽,不是什么怪物,是一种神话中的神兽呢。” “《山海经·海内西经》中记载: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又说: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看来这座山之所叫做开明山,是因为这个了。不过按照山海经所述,开明兽是为天帝看守昆仑帝都的神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真是奇了怪了。”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这些神啊怪的又不存在。” “是啊,有那心思关心这个,还不如好好欣赏这自然风光。” “就是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开,有说有笑,只当是神话传说。 唐韵却是想到了南华路血案的凶手,不由打了个寒颤,当她听到大伙说要挖出来看看的时候,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 “不要!” 大家都愣住了,满脸疑惑地看着唐韵。 “怎么了,小韵韵?你脸色有些不太好啊。”彧凝真有些担忧道。 听彧凝真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发现唐韵有些不对劲。 唐韵摸着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要下雨了?” 众人很快便被天空中的异象吸引了注意力。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云层象是要从空中压下来一样,贴着山顶流卷,空气中的湿气也开始增加,仿佛雨马上就会降下来似的。 第六十一章 夜雨 “看来将会是一场大暴雨啊。”宋琴滨道。 “这倒霉催的,怎么偏偏让咱们赶上了。”钟毓摸了摸脑门,苦笑道。 “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李嫣然小嘴翘得老高。 “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都是晴天吗?”张晓峰纳闷道。 “这你都信?你还是太年轻啊,骚年。”彧宁真拍了拍他肩膀,嘻嘻笑道。 “不用担心,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明天空气更好。”狄麟倒是信心十足。 “别傻愣着了,先回营地。”沈念微微皱眉,开口道。 一道银色电光划过,雷声在空中炸开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众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连忙原路返回。 狂风卷集着乌云,如同一面巨大的伞盖,徐徐转动,混淆了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令人费解的是,这乌云只将开明山笼罩,出了开明山地界却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一路上众人千赶万赶,终于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扎营的地方,向各自的帐篷走去。 共计四顶帐篷,自然是两人共用一顶,女生的在中间位置,唐韵和彧宁真一起,沈念和李嫣然同住,边上靠近岩石带方向的是宋琴滨和狄麟,昨晚薛连城正是和他们俩挤一顶,所幸购买帐篷的时候往大了挑,虽然稍稍挤了些,但睡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另一边则是张晓峰和钟毓,这哥俩关系杠杠的,倒也没因追求彧宁真而心生嫌隙。 彧宁真是最后一个进入帐篷的,就在电光亮起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岩石带那边有道身影一闪而过,莫名的有些熟悉。 “奇怪。”彧宁真小声咕哝。 “怎么了?”唐韵问道。 “没什么。”彧宁真摇摇头,只当自己眼花了。 又是一个闷雷炸响,滚过天际,雨像瓢泼一样落下,举目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篝火在暴雨中微弱地闪动几下便熄灭了。 “小韵韵帮我拿一下。” 唐韵接过彧宁真递过来的平板,见还没有开机便按了下电源键,而彧宁真双手在小包里鼓捣半天终于摸出了充电宝,一个小熊维尼形象的充电宝。 别看彧宁真平时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其实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小公举的。 “要不要一起看啊小韵韵?我最近发现了一步特别好看的韩剧。” 嗯,还喜欢韩剧,喜欢追星。 “你知道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哎呀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瞧我这记性。”彧宁真装模作样道。 唐韵:“......” 你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似乎是爬山爬得有些累,彧宁真看着看着就睡了,唐韵躺在女孩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拿过女孩手中的平板看了起来。 帐篷外,风声、雨声、雷声,混合着山林中特有的声音此起彼伏。 也不知是韩剧太过无趣,还是也有些累了,唐韵竟模模糊糊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依旧暴雨倾注,如天河决堤,厚厚的铅灰色云层笼罩着开明山,天色昏暗,让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唐韵梦见自己一会儿躺在淤泥里,浑身是血,奋力嘶吼,狰狞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恐惧与绝望,那感觉是如此真实,渗入骨髓,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 一会儿又看见自己高居宝座,神情淡漠,威严,高高在上,青丝绾起,束以紫金之冠,身上是华丽得无以复加的羽衣道袍,饰有周天星辰无数无量,不可计数,其中紫微、勾陈和北斗七星最亮最明。有一身影匍匐在她脚下,不停磕着响头,似是在乞求她的原谅。 零星的片段交错流转,来回闪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撞击她的心神,唐韵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般,脑袋中有两个声音在回荡,一面身陷地狱,一面置身天堂,卑微与高贵,疯狂与冷静,矛盾对立却又浑然一体,不分彼此,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轰隆隆! 惊雷炸响,巨大的嗡鸣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振聋发聩,唐韵蓦然惊醒,发现身上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粘粘的很难受,豆大的汗珠向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从额头往下落。 唐韵嘴角抽动,艰难地勾勒出冷涩的弧度,无声苦笑。 透过帐篷上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口,可以看见不时有一道道橘红色的电光,仿佛狂舞的蛇,摇曳着从云层中钻出,在被瞬间照亮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漫游着,然后刹那间隐没无形。 一切重又归于昏暗。 唐韵看了一眼身上刚换的衣裳,忽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兴致。 女孩的确有雨中漫步的习惯。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孤独的,有的人害怕孤独,所以拼命地寻找同伴,谈恋爱,交朋友;而有的人享受却着孤独,因为他们明白孤独才是生命的常态:一个人下班,一个人乘地铁,一个人上楼,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 害怕孤独的人,往往是一个人下班,一个人乘地铁,一个人上楼,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他们离开了另外一个一个人,就没有了自己;而享受孤独的人,却能一个人下班,一个人乘地铁,一个人上楼,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度过了所有的孤独。 他们的孤独,虽败犹荣。 唐韵是个很矛盾的人,有时候害怕一个人的孤独,有时又享受一个人的孤独,害怕时向往孤独,享受时而又感到害怕。 这种人不是艺术家,就是疯子。 艺术家很多时候也是疯子,冷静的疯子。 当她打开帐篷的门时,雨和泥土混和的味道扑面而来,清新自然,很奇妙的,女孩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雨当然还在下,只不过小了很多。 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蒙上了青翠欲滴的碧涛林海。雨点是那样小,雨帘是那样密,雨丝很细,很绵,像春天里飘浮的柳絮。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给开明山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白色轻纱。 山色空濛,水汽氤氲,唐韵撑着伞,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过青草坪,走过黄土地,雨点落在她的脚边,溅开一朵朵或透明、或浑浊的水花。一阵风吹来,裹着丝丝细雨打在她身上,很快便沾湿了衣角,贴着白皙水嫩的肌肤,有种凉凉的湿润。 她喜欢这种感觉。 心情愉悦得想跳舞,跳一支孤独的旋律,全世界都是她的舞台。 她也是这样做的。 青丝如云,掠过烟雨朦胧,仿佛天帝打翻的墨水,裙裾飞扬,似孔雀开屏,又似莲花绽放,女孩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神情皎皎,芳华绝代。 女孩却不知道,山上密林深处有一双眼睛正向她看来。 ................................................................................................................... 到了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 大家从帐篷里出来,呼吸着雨后显得格外清新的空气,心情也好了几分,李嫣然干脆在草地上蹦跶,跳来跳去,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纵使天上乌云依在,没有散去。 宋琴滨、狄麟、钟毓和张晓峰四位男生开始做饭。 简单的午餐过后,大家随意找个话题聊了起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美食方面。 在这方面,众人之中李嫣然这个吃货最有发言权,只见她小嘴开动,巴拉巴拉说了半个多小时竟然还意犹未尽,从远古时代到现代,从东方国度到西方大陆,从宫廷佳肴到民间小吃,各种美食那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就连其来历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众人脸皮都在抽搐,狠狠瞪了宋琴滨一眼。 宋琴滨抹了一把额头不断冒出的虚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唉!都怪自己嘴贱,干嘛偏偏挑起这个话题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过了半个小时,李嫣然大师的讲座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还是薛哥哥做的最好吃!” 对于这点,大家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嫣然妹子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想要喝点水润润喉,就见边上的狄麟已经递来一杯,妹子接过水满意地笑了笑,眼睛都成了月牙状。 众人突然明白了,狄麟能追到李嫣然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虽然话不多,有些木讷,但,他的心细着呢! 趁着两人腻歪的时候,大家连忙跑开了,按各自的兴趣组队:张晓峰和钟毓在聊篮球,他俩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喜欢打篮球,能力也很高,经常带领校队参加大学联赛,并都取得不错的名次;宋琴滨和沈念在聊公司经营,他们两家生意上合作非常密切,他们又是各自家族的未来继承人,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接手了,自然有说不然的话题;彧宁真则拉着唐韵讨论连续剧,当然,唐韵只是捧着杯子坐在一旁静静听她说。 “啊咧,大家人呢?” 彧宁真突然间发现人都不见了,只有唐韵在身边。 “在那边。”唐韵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岩石带。 “神马情况这是,咋跑到那里去了?”彧宁真满脑问号。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说是在捉鱼呢。” “混蛋,这么好玩的事竟然不叫上我。小韵韵,我们也过去。” 彧宁真一听顿时来劲了,拉起唐韵就往那边跑。 唐韵眼尖,隔着老远就看见宋琴滨四个男生弯着腰在水中摸来摸去,岸上李嫣然兴奋地挥舞着粉拳,大呼小叫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用说,定是在为他们加油打气。一旁沈念双手抱膝蹲,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几个玻璃瓶子,也不知在看什么。 两人走近一看,才发现瓶中有几尾七彩小鱼游来游去,漂亮极了。 原来靠近岩石带的位置有一方大石块围成的小潭子,李嫣然和狄麟手拉手沿着溪流往上走,无意间发现里边竟有这种不知名的小鱼,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眼睛是纯粹的蓝色,晶莹剔透,如同一颗颗蓝宝石,身上的鳞片色作七彩,更妙的是,竟还会变换颜色。 “哈哈,亲爱的小宝贝,我来啦。”彧宁真欢呼一声,加入了摸鱼大队。 噗通!好大一朵水花。 “我的衣服!”宋琴滨被溅了一身。 “我的脚!”张晓峰被踩了一脚。 “我的手!”狄麟的手被踩了。 “我的屁股!”钟毓被绊了一跤。 “哈哈哈!”彧宁真的笑声好嚣张。 ...... ...... 李嫣然笑得更欢了,唐韵和沈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打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众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雨又下了起来。 原本还想做饭的,现在只能作罢了,纷纷钻进帐篷。 须臾,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似有野兽的咆哮声传来。 第六十二章 虎伥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一道接着一道垂落,滚滚咆哮,响彻九霄,回荡在山顶上空,就连脚下的大地也被震得微微颤动,瑟瑟发抖,灼亮的电光摇曳着长长的、虬龙般的狰狞身躯,劈开黏稠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肆意游走在天地之间,撕裂漆黑的茫茫夜幕。 狂风浩荡而起,呼啸肆虐,猎猎作响,卷集着暴雨,犹如无数条鞭子似的狠狠抽打下来,侵袭六合,弥漫八表,莽莽开明山脉就像是阴风怒号、恶浪滔天的无边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在那无尽风浪里颠簸摇晃,跌宕沉浮,仿佛下一刻就会吞没。 此时此刻,众人窝在各自的帐篷中,颇有些郁闷地吃着晚餐。 --山下超市购买的面包。 彧宁真咬了一口面包,恶狠狠道:“这该死的鬼天气,没完没了的,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唐韵看着气鼓鼓的女孩,安慰道:“我想,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希望如此吧。”彧宁真小嘴一瘪,道,“都怪张晓峰和钟毓,提议爬什么山呀!而且去哪不好,偏偏爬甚劳子开明山,真是气死我了!” 唐韵:......不想和她说话。 当初明明就是她第一个建议来开明山的,说什么开明山风景优美、风光秀丽之类一大堆的,事到临头,倒怪罪起他人来了。 张晓峰和钟毓两人表示,这个黑锅他俩不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咆哮,幽恻,凶戾,狂暴,仿佛兽类受伤时发出的嘶吼,只是被漫天风雨雷电之声所遮掩,令人听不真切。 “宁真,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 “废话,外边风大雨大,雷声又这么响,我又不是聋子,怎会听不见。”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仔细听。”唐韵眉头微皱,”好像是......好像是,某种野兽的怒吼。” 彧宁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好一会儿,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小韵韵,你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声音?况且我们上山的时候有问过山下的居民了,他们世代在这生活几百年来从来没见过开明山有什么大型野兽出没啊。” “这我当然知晓,只是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咦,声音好像没了。” “大惊小怪,要我说呀,可能是风雨穿过山林造成的一种自然现象罢了。” “嗯,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彧宁真伸出咸猪手摸了一把唐韵嫩滑的小脸蛋,嘻嘻笑道:“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唐韵拍掉她的手,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一起看我亲爱的欧巴的新剧吧,嘿嘿。”说着又掏出了平板。 唐韵无语,当即赏她一记白眼。 彧宁真孩子心性,这气啊,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临近半山腰处,密林之地。 无数参天大树拦腰折断,古怪的是,断口处竟流出鲜血赤红,源源不绝,发出刺鼻的腥味,再往倒在地上的树身看去,上面赫然长着一张张人的面孔,眼耳口鼻,五官俱全,只见其嘴巴还在快速开合颤动,怪异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树冠顶端漂浮着一个个黑色身影,仿佛幽灵一般。 一道格外明亮的电光落下,照出它们的面目,身形与人类差不多,只是全身长满了虎皮花纹,眼眶中并没有眼珠子存在,黑沉沉的,十分诡异,像两只黑窟窿,爪子和獠牙乌黑发亮,干瘪的嘴唇呈紫黑之色,不时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虎伥! 虎啮人死,死者不敢他适,辄隶事虎,名为伥鬼,亦称之为虎伥。伥为虎前导,途遇暗机伏陷,则迁道往。人遇虎,衣带白解,皆伥所为。虎见人,伥而后食之。 意思是说: 被老虎咬死的人(的魂魄)不敢到其他地方去,于是就作了老虎的跟班,此后有个名字叫伥鬼,又被人称为虎伥。伥给老虎作向导,路上遇到暗藏的机关或设置的陷阱之类,就改道而行。人若遇到老虎,衣带就会被解开,这都是伥所做的勾当。虎见到人(就咬死),伥随后就吃掉他。 彼时,与众多虎伥对恃的,乃是一位年轻男子。 修眉丹唇,儒雅清俊,不是薛连城又是谁。 只见他双脚踩在树冠一条细细枝桠之上,树枝轻柔,不堪重负,身子似波浪一起一伏,却不掉落。狂风怒号,仿佛要把他吹走,可是枝条却又将他留在树上。 暴雨如注,靠近他三尺便被无形的气罩隔开,不能沾他丝毫。 薛连城少年时曾有幸救过一位炼气士的性命,炼气士感他恩德,遂收他为徒传他道法,只是那位炼气士伤势实在太重,不久便兵解转世了。薛连城这些年来一个人钻研,虽无甚大获,倒也有些进展,终以筑基,打通全身经脉,修得些许浅薄法力,寿逾五百之数。 近日勤修道法,却毫无所得,他寻思着修道一途也不是一味苦修便能成就的,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离走火入魔不远了,便决定出来散散心。果真大有收获,胸中浊气荡然无存,灵台明净,心思通透,脑海中时不时会冒出智慧的火花,将过去所学的道法融会贯通,彻底化为己用,威力更胜从前,并由此触类旁通,推陈出新,创造出种种属于自己的法术神通。 当薛连城来到开明山时,就已察觉到了淡淡的妖气,其中凶戾残忍之意好不深重,叫人不寒而栗,只是对方隐藏极深,他一时尚未探明虚实,故不敢轻易出手,怕打草惊蛇。直至今日,对方终于露出獠牙,想要对唐韵一行人下手,他自然不会让其得逞,果断出手。 薛连城脚尖轻点枝条,身如柳叶,悠悠荡起,转瞬已飘过百丈的距离,双掌如刀,连续劈出。 刀光清亮,似月辉流淌,无孔不入。 砰! 沉闷声响起,不分先后。 然而,往日里削铁如泥的刀光落在虎伥身上竟如击皮革,连一道印子都没有留下,虎伥却忿怒极了,嘴唇大张,喷出黑气滚滚,如烟似雾,翻腾如沸,其中夹杂着零星火气,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在苍茫雨风雨中不见丝毫削弱,反而愈发旺盛。 同时利爪撕裂空气,挥舞出一片碧油油的幽光,密密麻麻,不知几多百千倍数,交织成一道罗网,朝薛连城铺天盖地而去,兜头罩下。 薛连城身在空中,虚不受力,本应难以避开,但他面上却是异常的冷静,不见丝毫慌乱,只见他吸气、收腹,整个人顿时瘪了下去,薄如纸片,随后身子轻轻一扭,犹如游鱼一尾,十分轻巧灵活,已从碧色光网那不过发丝一般大小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不,他是真的变成了一条鱼。 一条在半空中游走如飞、逍遥自在的鱼。 轰隆隆! 光网无声落下,大片大片的林木被绞得粉碎,亿万木屑翻飞飘扬,激射八方,方圆百丈的地面亦被切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泥土激扬,满目苍夷。 虎伥张牙舞爪,朝鱼儿蜂拥扑去,滚滚黑烟火气化作一条条黑色巨龙,紧紧相随。 啪! 鱼儿尾部摆动,排空风雨,击出半透明的涟漪。 一圈又一圈,无穷无尽,浑圆无碍,仿佛深海暗涡旋转,可怕的牵引之力刹那间便将虎伥连同黑龙一起卷入,不消片刻的功夫,黑龙已然被毁灭殆尽。 就连虎伥也是皮开肉绽,伤痕累累。 嗷! 愤怒的吼叫声响起,一众虎伥浑身冒出滚滚浓烟,身形急剧暴涨,高达十丈有余,巨爪探出,猛然插入涟漪之中,奋力一扯,将其撕得七零八落,继而向鱼儿狠狠抓去。只见鱼儿左移右挪,游走穿梭,看上去危险重重,但每到关键时刻总能避开虎伥的抓捕,有惊无险。 这边斗得热闹,山腰无名洞府中却是安静得很。 怜邢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前方蒲团上瞑坐着一位年轻道人,黑衣黑发,俊美无铸。 丝丝赤色烟气从道人五官中流淌而出,漠漠茫茫,无穷无尽,然后在道人头顶三尺高处汇聚,放眼望去空间广阔无垠,竟似没有边际,云气层涌,翻腾如海。中有一物,硕大无朋,高逾万里,形如虎,却长着九个脑袋,碧眼红须,额上犄角林立,四足莲花生焰焰,满身金缕迸森森。 巨兽昂首怒吼,猛然踏足,只震得内里苍茫天地摇摇晃晃,无穷紫电青雷轰然劈落,轰然炸开,但见云海腾沸,掀起沧浪接天,宛如星河倒卷,达千万里高下,金焰流萤,漫漫横过苍穹天际,淹没浩浩无边宇宙,一派金光如水,不辨东西南北。 道人睁开双眼,有碧光煊赫,豁然洞出,照得整个洞府皆亮,如同抹上了一层碧色,滚滚烟气翻涌,随即倒卷旋流入道人体内。 “起来吧。”申豹瞥了怜邢岳一眼,淡淡说道。 “是,主上。”怜邢岳连忙站起,恭立一旁。 说起这怜邢岳,倒也是有几分运道,当时被那怪物所杀,魂魄进入了其随身携带的玉佩中,而这块玉佩恰好就是申豹被封印前的一件灵宝碎片,不知怎么落入怜邢岳母亲手里,而他母亲又把玉佩赠予他。申豹破封不久便有所感,当即摄来,并为怜邢岳重塑了肉身,让他再世为人。 道人原意是要将他打发走的,可是怜邢岳得见道人法力,神通广大,逆转生死,怎肯放弃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遂奉道人为主,为他鞍前马后,打理洞府,期望道人能传他几手道法,而道人自是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不过身边也确实缺少一两个端茶倒水之人,便将他留下。 彼时,道人右手微抬,食指在空中画了一圈,灵光泛起,即成圆光法镜,镜中所呈影像正是薛连城与诸多虎伥打斗的场景。 “有点意思。” 道人收了圆光镜,纵起黑光,朝怜邢岳一卷,顿时消失不见。 第六十三章 无缺 夜色如墨,笼罩苍茫大地。 但是却有一道玄光,比夜色更黑、更浓,风驰电掣而来,无声落在一颗高大挺拔的青松顶端,光芒徐徐散去,现出两个年轻的身影,其中一位是丰神俊朗的道人。 赫然是申豹和怜邢岳两人。 申豹淄衣散发,清容如水,背负着双手,遥看万丈开外的光景,脸上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怜邢岳站在道人身旁,垂手而立,状甚恭谨。 观怜邢岳脸色,双眼亮如星辰,神光湛湛,显然是有修为在身。 道人也不是什么小气之辈,既然已经收他做了道童,怜邢岳又极为乖巧,做事诚恳,随手便传了他几手道法,并为他启灵明窍,洗经伐髓,修成筑基道果。 想当年称王作祖之时,门下弟子三千、道童上万,那是何等的盛况。 可惜....... 怜邢岳偷偷看了一眼道人,当下运转法力,气贯双眼,夜色虽浓,却也阻碍不了他分毫。 轰! 薛连城鱼尾扇在一虎伥身上,发弥天巨响,虎伥不能挡,连连后退,将地面踏出一个又一个深坑,无数参天大树被撞坏,碎片激扬。薛连城则借反震之力闪过紧随而来的利爪,身子一翻,避开滚滚汹涌的魔火,来不及多想,立马横移百尺,堪堪躲过悍然劈下的千百道赤色雷电。 当是时也,电光霹雳,魔焰如炽。 方圆百丈之内,所有雨水刹那间蒸发得一干二净,空气重重扭曲,层层叠叠荡漾开去,四下里一应树木早已焚烧殆尽,化作青黑色的劫灰,散落飘飞,纷乱如雪,地面更是融化开来,俨然一方偌大的沸汤,赤红色的岩浆汩汩翻腾,热力滚滚。 薛连城身处其间,只觉得炙热难挡,身上的鳞片逐渐蜷缩,变黑,散发出淡淡的焦味,就连呼吸也一点点变得困难起来。他正欲施法扑灭雷火,忽地心生警兆,跟着头顶传来沉重的轰鸣声,抬眼看时,只见天上黑云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只擎天巨爪携带着无边魔气当头压下。 却是先前被拍飞的虎伥凶猛来袭。 轰然声里,一阵地动山摇,气浪翻滚,地面登时凹陷千尺,乱石穿空,烟尘四起。漫天魔气雷火中,巨兽巍然,赫然猛虎之形,高如山岳,鬃鬓流云,浑身凶煞之气滚滚如潮,冲天而起,且见它摇头摆尾间,喷雷吐烟,咆哮连连,好似万雷齐鸣,声震空玄。 忽闻龙吟苍茫,从九天之上传来。 云雾散开,有一青龙蜿蜒逶迤而下,身长千丈,鳞甲哗然,以青雷为须,以紫电为鳍,千雷万霆,缠绕其身,端的是庄严华美,神威如狱。 正是薛连城于危难之际施展玄功所化。 只见青龙昂首、低下,龙口大张处,垂下青涛如瀑,沸然滚烫,汩汩横流,方圆十里虚空尽数燃着,光焰明炽,火羽纷纷。魔虎长尾一甩,射出一道漆黑魔气,划破了漫漫长空,光开焰裂,浩浩青涛洪流旋即一分为二,魔虎趁此纵身跃起,朝青龙飞去。 彼时,魔虎忿怒,神龙狂舞,彼此扑杀撕咬,其余虎伥皆近不得身。 所幸如此,要不然薛连城处境可就危险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龙逐渐占了上风,一个翻身,长躯盘曲,将魔虎腰肋死死缠住,盘绕三匝,鼓动全身神力,不住收紧。魔虎怒极了,也慌了,开张诸根,浑身毛发皆竖,现威怒之相,咆哮声声,震动苍穹,却始终挣扎不脱,渐渐的,周身传出骨骼断裂之声。 嗷! 魔虎悲鸣,凄厉的惨叫声滚滚传荡开来,无弗远届,将宋琴滨和唐韵等人吓得不轻。 其实早在薛连城与虎伥争斗之初就已惊动他们,炸开的巨石从上方滚落,幸亏有薛连城暗中出手相助,要不然早就把他们的帐篷给砸了,这叫他们还如何坐得住,顿时从帐篷中跑了出来,只见得营地竟被一层淡金色的半透明光圈笼罩,乱石落在上面只是荡开层层涟漪便被弹开。 他们有试过,人可以离开光圈的范围,外物却是进不来,漫天风雨也被隔离开,十分的奇妙。他们自然有过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想法,可是外面雨下得这么大,风刮得这么猛,又是雷电霹雳的,贸然下山的话,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待在原地安全! 但见魔虎身躯狂扭,奋力挣扎,终抵不住自周身皮毛下涌出的青色劫火,身躯渐作土灰色,寸寸迸裂,化为尘埃,散入漫天风雨中,须臾过后再无丝毫痕迹。 魔虎伏诛,其余虎伥纷纷仰天咆哮,猛地一跺地面,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高空,同时张开紫黑色巨口,喷涌出无穷的魔光魔焰,滔滔不绝。 青龙愤然,苍茫长吟,一条长尾扭过来,奋力一甩,罡风急旋,卷动浩浩荡荡的魔光魔焰,倒悬而回,将虎伥淋漓了个满身,黑烟升腾,嘶嘶有声。虎伥却恍若未觉似的,继续迎头而上,原本黑洞洞的眼眶里射出雪亮的寒光,一直照在夜空的云层上,乌云被光芒瞬间刺穿了十数个白洞。 这光是如此炫厉,即使闭上眼,唐韵等人的视野里还残留着一片晃动的雪亮。 怜邢岳也无福消受,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 唯有申豹道人法力通玄,无视之。 虎伥转动脑袋,使其落在薛连城所化青龙身上,薛连城心中顿时一寒。 因为他竟不能动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变化之术失效了,恢复成本来面目,要知道自他修得这门仙家道法以降,向来是运转如意,所向披靡,可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现如今被虎伥目光一照,竟然连十个呼吸的时间都坚持不住,就已分崩瓦解,真是前所未有之怪事,叫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不幸中的万幸,虎伥们也动弹不得,停在空中。 薛连城拼命运转心法,竭力勾动体内的法力,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能动了,大喜,更加疯狂增加心法的运转,气血上涌,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皇天不负有心人,俄顷便有丝丝缕缕的青色法力从眼耳口鼻五窍中溢出,缠上虎伥的恐怖目光。 喀--喀--喀! 寒光渐渐开裂,蔓延,薛连城奋力一挣,寒光破碎,化作漫天玉屑飞舞,纷乱如雪,虎伥反噬之下一个个从天而坠,就跟下饺子似的。 呼! 薛连城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挣脱束缚,还复自由。 只见他手掌一翻,掌心悬着一口剑,晶莹温润,洁白无瑕,整柄剑看上去就仿佛是由美玉雕琢而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剑名无缺,乃是他师尊传予他的诸般法宝之一。 据说是摄取整整三千万星域的所有玉脉,经无上妙法锻炼百年方才成形,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追随前后十三任主人纵横天下千百万亿年,其间又不知加入多少天材地宝,不知融入多少修道感悟,威能强大到不可思议,剑锋所指,万象破灭,一切时空宇宙俱不能挡。 然而,却毁于亿万年前的一场地仙大战。 薛连城他师傅曲元泠年轻时十分喜欢冒险,经常横渡星河,探寻仙家遗迹,闯杀阵,斗灵兽,盗法器,与守护者过过招,或是力压对方,大发神威,或是被打得屁滚尿流,逃亡宇宙,那真叫一个刺激,而他的修为就是在这样刺激的日子中突飞猛进、得窥大道的。 在某一次探险时,他误打误撞进入了一方秘境,那秘境古怪得很,浩浩百千万亿兆里方圆一片死寂,竟没有丝毫生命存在的迹象,天是青灰色的,地是青灰色的,天地之间也是青灰色的,那是因为空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青灰色的灰烬的缘故。 灰烬落到了地上,又徐徐飘起,上升到极高处时,开始缓缓下坠,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可是,可是整个秘境是没有风的,一丝一缕都没有。 曲元泠一看,情况不对啊,当即掉头就走,可任他穷尽神通秘法也找不到离开的路,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一直到秘境中央才有所变化,只见那里插着一柄剑,一柄通天彻地、晶莹剔透的玉剑,单单是其露出地面的剑柄就有兆亿里之高,更不用说深埋地下的剑身了。 曲元泠活了百万年,见过不知多少规模宏伟的法宝,例如太阳大小的楼船战舰,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剑,而且是一把玉剑,着实被吓到了。 他估摸着,这剑当是造成秘境凋零的罪魁祸首。 不过更有可能是离开秘境的唯一出口。 当心中刚浮现这个念头时,曲元泠就知道他猜对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已经身处秘境之外,但也十分后悔,原因更是明显,因为他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百千万亿年的记忆一股脑疯狂涌入,十分的粗暴、野蛮,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更不顾及他的感受,要不是无缺剑灵还算有点良心,多少拉了他一把的话,他在那瞬间就已经身死道消、形神俱灭,不过也因为实在太过痛苦的缘故,大脑开启自主保护机制。 即,昏死了过去。 曲元泠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向前走了十万年,当得知这个残酷的现实时,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所幸没被气疯了。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曲元泠获得无上道经一部,《太上金阙玉景灵飞经》,大道要诣,玄妙难言,直指地仙之境。 古话说的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曲元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从被强行灌输的记忆中,曲元泠得知无缺剑的来历、辉煌和衰落,实在可怖可敬,也知道那秘境之所以会如此,正是拜无缺剑所赐,可是就算耗尽了整个秘境的能量也不过修复无缺剑百千万亿分之一的威能,想要恢复全盛时期的风采,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后来曲元泠被对头暗算,燃烧生命施展无上秘法,横渡大半个宇宙逃至地球,弥留之际遇到了薛连城,为他所救,终究躲不过兵解转世、重入轮回的命运。 薛连城虽从曲元泠手中继承了无缺剑,却也和曲元泠一样根本发挥不出无缺剑的丝毫威能,只是把它当作寻常宝剑驱使,倚仗它无坚不摧的锋芒罢了。 只见他剑诀一掐,无缺剑闪电射出,而又闪电飞回。 整个过程就连万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所有虎伥竟然已经被刺穿,轰然炸开,灰飞烟灭,全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第六十四章 巨灵 暴雨依旧,电闪雷鸣。 薛连城持剑而立,满脸严肃,一边暗自调息,恢复法力。 虎伥虽然也算厉害,但只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正主魇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虎伥的一切行为皆受它驱使,如今虎伥已经伏诛,该轮到它登场了。 当那只虎伥化身猛虎之时,薛连城便明了一切的源头定然是魇虎。 传说魇虎是天地戾气孕育而生,几百万年才会出现一只,它的身躯深埋在地底下,几乎从不出来,只露出脑袋,平日里喜欢睡觉,而且一睡就是好几百年,因此头上积满泥石灰土,看上去和寻常土地并无差别,令人难以察觉。而魇虎一旦被人吵醒便会凶性大发,把人变成虎伥。 风,刮得更猛了。 吹动薛连城衣衫飞扬,猎猎作响。 覆盖着整座开明山的黑云豁然洞开,露出浩瀚无垠的苍穹,无星,唯有一轮银月如钩,镶嵌在深蓝色的天空上,绽放出冷寂的琉璃清辉。 只是似乎大得有些异乎寻常。 唐韵等人放眼望去,就像是悬挂在山顶一般,触手可及。 等等,那是什么? 只见银钩旁有赤光浸出,层层晕染开来,渐渐的,浮现出残月的模样,不过颜色极其诡异、渗人,竟呈殷红之色,仿佛被鲜血染过了似的。 忽然之间,风停了,雨也停了。 空气变得凝重、遏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古老相传:红色月亮乃是不祥之兆,至阴至寒之相,预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故称:血月。 血月见,妖孽现! 而双月同天,更是前所未有之奇观。 “来了!” 薛连城见此心中一凸,暗暗道。 仿佛回应他的心意似的,“轰”的一声巨响,他脚下方圆三千丈的地面如同波浪般抖动起来,整片树林慢慢抬高,仿佛一只庞大的怪兽缓缓抬起了头,无数的泥土石块簌簌滚落,千股万股,连同林木攒聚在一起,汇合成一道青灰色的巨大洪流,犹如巨龙翻腾般朝山脚下浩浩荡荡奔腾而去。 薛连城身形微动,来到百丈高处,把手一指,旋即有一道金色光圈飞出,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不休,生出无穷吸力,那轰然滚落的泥石流去势顿止,紧跟着腾空而起,逆流直上,源源不绝地往上,往上,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入光圈中去了。 转眼之间,便已完全消失不见。 薛连城收起法宝,往下一看,恰好对上一只硕大无朋的头颅。 苍须如水,流火金瞳。 千根峥嵘的犄角参差林立,白塔般桀骜地指向苍穹,橙黄色的毛发灿烂绮丽,犹如一匹光滑柔软的极品绸缎,其上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鲜红色纹路,百千万亿无数无量,犹如漫漫时间长河的无数支流,有点点青色的莹莹光辉在其间往返传递,如同启明的航灯般闪耀不休。 额头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王字。 吼! 魇虎巨口张开,唇间生有利齿百万,闪耀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无穷兵刃骤然林立虚空,一声摧金穿石般的咆哮响起,山崩地裂,腥风怒号,夜空也似被啸声裂出一张庞大无比的血盆虎口,虚空震荡扭曲,淡金色的音波滚滚翻腾,无穷无尽,层层向上喷涌。 薛连城深知自己不是魇虎的对手,连忙闪到一边。 然而,那音浪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竟立即拐了个弯,卷动血月红光,继续朝薛连城疯狂涌去,仿佛不将他打杀,誓不罢休。 法有元灵! 这并不是一个专门的称呼,可以指“法”,亦可以指“术”。 指“法”之时,便是功法有了自己的灵性,后人一旦修炼,获得的法力中必然蕴含创法之人的烙印,或者说是初始意志在里面。这烙印(意志)已经成为了虚空宇宙的一道法则,无论是谁,只要练了这功法,都得遵循创功之人的意志。 纵使练功之人如何天资横溢,依旧得按照创法之人设定的路线,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样做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只要练功之人符合功法的条件,几乎不存在瓶颈一说,很快就会达到功法的最高境界,倒也不失为一条便捷之法。 但是,其弊端亦不可小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而且还不止一面,因为人性是极为复杂的,平时表露出来的只是他性格中的一面而已,更多的隐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罢了:或是稳重,或是鲁莽;或是仁慈,或是狠辣;或是温和,或是冷酷......等等,不一而足,种种性情交织,才构成了人的全部。 而修炼这种功法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将自己性格中与功法不符的其他性格剔除掉,到最后,练功之人虽然还是自己,性情却已跟创法之人一般无二。 指“术”的时候,自然是大能一道法术施展出去,便有了灵性,无须施法之人催动,自己便会自动锁定目标,追逐目标,并和施法者心意相通,任何一个变化都逃不过施法者的感应,而且只要他心念一动,就可以及时更改法术的法理构造,奇妙无比。 薛连城知道魇虎很强,但万万没想到竟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深吸一口气,施展法象天地之法,薛连城整个人顿时迎风见涨、变大,变得身高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日月,天柱般的巨大手臂往下一探,五指张开如爪,赫然将那音波抓在手中。然而音波虽被他抓住,却一直铮铮乱撞个不停,而且威能是越来越强,眼看就要挣脱他的禁锢。 薛连城大喝一声,只见整只手臂瞬间涨大了一倍,另一只手掌也覆盖了上去,无穷巨力走然爆发,死死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凸起,如同亿万龙蛇虬结,同时运起浑身法力往掌心聚集,钻进音波内部后旋即散开,化作千万细丝游走,急转如电,想要将其渐渐磨灭。 然而魇虎又岂会让他如意,心念微动间,法理已变,音波遂而凝为一线,散发着撕裂万物的锋芒,薛连城的法力与之接触,便如那烈日下的皑皑白雪一般,纷纷崩解溃散,不过又在薛连城的意志下重新凝结会聚,如烟似雾,鼓舞若海,浮青无量,混茫一片,将音线牢牢困住。 金丝腾然奔走,飞旋跳荡,于东边出,自西边没,于南方现,自北方隐,割裂茫茫青云雾海,端的是千变万化,神妙无方,却始终不得出,可是薛连城也奈何不了对方,心中焦急万分,这仅仅是魇虎随意一击而已,就让已他全力以赴,疲于奔命,不消说使出三分力,便是再多一分,他也挡不住啊。 薛连城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 ............ “去,帮他一把。”道人忽然开口道。 “我?”怜邢岳傻眼了。 这魇虎如此凶猛,让他前去帮忙,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怜邢岳多少也知道道人的秉性,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容更改,他不会,更不敢违背道人的意愿,后果他可是亲眼所见,抽皮拔筋都算轻的,那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深,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看怜邢岳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道人摇头失笑。 “又是叫你去送死,哭丧着脸干嘛?”说着伸出玉石般精雕细凿的右手,一指点在怜邢岳眉心。 吼! 怜邢岳顿时感觉一股庞大无比的法力涌入体内,浑厚、纯粹,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刹那间不知振荡几十万余次,怜邢岳不堪疼痛,仰天厉啸,浑身三百六十骨节喀喀喀喀,如暴雨闷雷般爆鸣不绝,原本不足八尺的身躯急剧暴涨,转眼已有万丈高下。 左目犹如火海汹涌,烈焰煌煌,右眼好似冰川凝结,森寒凛冽,原本鸦黛般的一头黑发已然变作了纯金之色,耀眼夺目,映焕流真,血盆大口张开,但见苍舌绿齿,有无穷青涛烈火喷涌,飞出千丈之外,十二亿九千六百万毛孔中俱有重重紫电青雷吞吐,激绕其身,赫赫威光。 “怜邢岳!”唐韵低声惊呼,语气是如此难以置信。 巨人低头看了一眼道人,不禁呆了一呆,随即摇头晃脑嗷嗷乱叫,用力挥舞双臂,将黑铁一般的胸膛捶得砰砰作响,大踏步跨出,朝薛连城和魇虎奔去,一步千丈有余,须臾间已到了魇虎不远处,大喝一声,抡起双臂往下就是一砸,狠狠砸在魇虎的脑袋上。 轰! 魇虎倒是没事,巨人却被反震之力迫退,将一座百丈高的山头生生压塌,巨人暴怒,一拳击出,几欲打破虚空,又将附近一座山头夷为平地。然后只见他双臂一撑,地面登时崩塌,下沉百尺,而他整个人则高高弹起,跃至半空,双手合握在一起,如炮皇捶。 但见魇虎双眼金瞳濯濯,射出两道金光如柱,冲天而起,巨人见此倒也干脆,第一时间散去握拳,双手五指开张,分别按在轰然袭来的金色光柱顶端,用力一震,复又高高弹起,落下时双足掌面正好踏在光柱上,喀喀喀,光柱吃不住如此凶猛力道,纷纷破碎开来,化作漫天劫灰,如雪飞扬。 眼看距离魇虎已不足千丈,巨人轻巧巧一个翻身,落在魇虎后脑,拳头舞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光影,霎时间不知挥出几千几万次。 魇虎脑袋一甩,巨人顿时被抛飞出去,听得轰轰轰的巨响炸个不停,巨人一连撞碎上百座山峰方才堪堪稳住身形,巨人刚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就看到亿万颗蓝色雷球围绕着魇虎连绵炸开,无穷无尽的电光霹雳缤纷闪耀,照得天地一片通透,刺得正在远处观看的唐韵等人眼睛剧痛,流泪不止。 原来薛连城趁着怜邢岳所化巨人与魇虎纠缠的闲隙,好不容易消灭了音线得空腾出手来,立即施展《太上金阙玉景灵飞经》上的一门道法,大五行阴阳雷法,摄来方圆百里空气中的所有水分,萃取衍炼,化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葵水神雷,朝着魇虎当头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第六十六章 门徒 烟尘滚滚,翻腾如海,掩盖不住青山巍峨。 薛连城愣愣地望着淄衣散发的申豹道人,只觉得道人清瘦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伟岸,威严深重,叫人心生仰慕的同时,却又自惭形愧。 待得道人转身,但见面如冠玉,俊雅非凡,气概散朗,好一副神游八极之表。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宛若翡翠妆成,美得不真实,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莹莹碧光流转间,有百千万亿元玄妙天地纠结重叠,旋生旋灭,无数无量不可计数。 薛连城与之对视,神情恍惚,迷迷糊糊中仿佛度过时光流金,年华如梦。 道人这一双眼睛可是大有名堂,既是法门,又是神通。 他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被困在开明山这个狭隘之地,寸步不得出,实在是心有不甘,抱着侥幸的心态决定参悟一下陈十三这个命中魔星留下的结界,兴许一不小心就给他解开了呢。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不过纵然没悟出离开之法,倒是从中窥得蛰龙真法的诸多玄妙,依此一点点调整、转换自身根基,逐渐向玄门正宗靠拢,并创下了这道神通法门。 命之为:翡翠梦境。 所谓至人本无梦,其梦本游仙,这翡翠梦境便是道人以蛰龙法理揉合上古至人真意所创,即为梦幻,又为真实,乃是一方混沌世界,中有诸大天宫、净土、无量圣神,开天辟地,衍化群生,彼此征伐不休,种种光怪陆离之事,个中玄妙实难言表。 亦是一门无上妙谛,梦中证道之法,翡翠梦境中的诸般景象无一不是在演绎天地至理,阐述宇宙奥秘,若明悟其中一二,金丹成就,长生久视,也不在话下。 赞曰: 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 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夕寐。 争名争利满长安,到头劳攘有何味? 世人不识梦醒关,黄粱觉时真是愧。 鼎炉药物枕上备,五脏掣电龙虎斗。 气气游仙归玄窍,息息无为任天然。 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梦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未醒。 大概道人也觉得眼睛碧油油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会被自动归为左道妖魔一类,便将之与双眼熔炼为一体,消磨其诡异,虽说他也确实是旁门左道。 无移时,薛连城蓦然清醒,心中暗道奇哉怪哉,动作却不慢,翻然起身,单膝跪地,极为诚恳地道:“多谢前辈施与援手,小子无以为报。” 道人坦然受之,继而微微弯腰,伸手搀扶,道:“呵呵,无需多礼,快快起来吧。”声音柔和清越,却蕴含绝大威严。 薛连城旋即起身,徐徐夜风吹来,忽感浑身一阵微凉,低头一看,就听得一记世界男高音响起,划破苍茫夜色,颇有穿云裂石之威。 原来他情急之时竟然忘了先把衣服穿上,还光着身子呢,实在不雅,有碍观瞻。 薛连城神念一动,但见衣衫罩体,简单素洁。 当然没忘从如意戒中帮怜邢岳多取出一件,并为他穿戴整齐。 如意戒,即所谓的空间戒指,也叫作乾坤戒,亦是他师尊留给他的遗物,内中空间着实不小,约有千里方圆,他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放在里面了。 这空间戒指可是好东西啊,居家旅行的必备法宝。 薛连城环首四顾,只见开明山已沦为一片废墟,满目苍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雷火的味道,十分刺鼻难闻,但是他脸上却浮现出享受一般的迷醉。 毕竟,活着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往唐韵方向看去,看到唐韵等人平安无事,不由松了一口气,再朝天上望去,只见: 娥眉冷寂,清亮如许。 血月不知何时业已消失不见,苍穹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浩瀚寂寥,神秘深邃,仿佛不曾变化分毫,任凭岁月是如何的无情蹉跎,世事是如何的流转变迁,世界又是如何的沧海桑田,它依旧不出一声,不发一语,只是默默注视着。 注视着天地万物,芸芸众生。 薛连城忽然有些明悟,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充满了变数,聚散、得失、顺逆、生死,这一切我们皆无从把握,不能自己,唯有从中抽离跳将出来,以俯视之心观之察之,才能看得通透,既能置身其间,享受红尘千变万化的绝妙滋味,又能及时抽身而退,不萦一物,淡然处之。 无形间,道心更见澄澈,修为又增数分。 道人看得暗暗点头,确是良材美玉,正适合传他衣钵。 “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啊?” “前辈客气了,小子名叫薛连城,您唤我连城便是。”薛连城恭声礼道,“敢问前辈名讳,小子定当常念于心中,不敢忘却今日之恩,待日后有机会,必将报恩于前辈。” 道人点点头,不可置否:“贫道申豹。” 薛连城搜肠刮肚,穷尽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修道界有哪一位叫作申豹的前辈高人,嘴上却道:“原来是申真人当面,小子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他一派坦然,情真意切,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道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 “嗯,看你年纪轻轻的,倒也懂些礼数。也罢,你我今日相见,且是有缘,这件小东西便送与你吧。”只见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流光飞出,落在薛连城手上化作一柄金色小刀,半尺来长,在琉璃月色下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小子惶恐,如何当得如此至宝,不过既然是真人赏赐小子的,小子就斗胆收下了。”薛连城把玩着小刀,喜爱得不得了,耳中忽然听得“有缘”二字,刹那间福至心灵,叩首道:“今日能得遇真人,乃是小子命中造化,前世福缘,弟子愿意长随真人左右,扫洒执役,侍奉真人起居。” 明师难觅啊! 浩瀚天地,茫茫人海,想要从中发现有大法力的仙家何其难也,就算你访遍天下名山也不见得就能有机会遇上,而且有时候他们就是站在你面前你可能也只把他们当作市井小民罢了,就像道人一样,先前明明就在薛连城神识感知范围内,可他偏偏就是发现不了。 自从曲元泠转世之后,就剩下薛连城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个中艰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破晓的曙光。 道人略微沉吟,叹然道:“也罢!也罢!看你一片至诚,既然愿意入我门下,我便收你做个端茶倒水的童子,你看可好?” 薛连城大喜:“多谢师尊收留!” 他知道道人话里虽然是说收他做童子,其实已经答应收他为徒了,如果他连这点都不明白的话,纵然道人有意收他为徒,那也只得作罢。 只能叹一声,有缘无份。 道人微微一笑,显然颇为满意薛连城的聪慧。 而好弟子更是难得。 无尽时空宇宙,不知有多少众生繁衍生息,然而其中适合修道的不过凤毛麟角,这还包括了大部分资质差的在内,根骨上乘的更是亿万中无一,如此算来,真正有希望明悟大道、万劫不灭的可谓少之又少,至于成就天仙道果、飞升天界,那还是洗洗睡吧。 而且还要讲究缘法,道度有缘人。 小说《西游记》中有这样一段情节,一日孙猴子在须菩提祖师讲道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祖师便问他缘由,孙猴子答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老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之后祖师又问他想要学什么道,然而说遍术、流、静、动四种法门孙猴子均不愿意,祖师当即跳下高台,用戒尺打了他脑袋三下便走了。其他弟子纷纷报怨又鄙贱嫌恶他,孙猴子却也不恼,只是满脸赔笑,原来他已悟出祖师真意,于三更时分从后门来到祖师榻前,自此修得一身惊天动地的法力,龙腾九天。 这便是孙猴子和须菩提祖师的缘法了,如若他没有解开须菩提留给他的盘中之暗迷,又如何得祖师另眼相待,授予真传,仗之大闹天宫,闯出偌大的名头,只怕到头来也只是习得些许延年益寿之法,便会被祖师赶回花果山,最终如凡人那般顺应生死,碌碌无为罢了。 故而,道人才试他一试。 首先送金刀,就有那么一点意思,薛连城没有故作矫情,坦然受之,多少反映了他的某些品性,最重要的是两人自此便结下了缘分,就算今日没有将他收入门下,日后也还有机会。道人之后更是提点了他一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薛连城果然是明白人,一点就通。 为什么修道者收徒总是搞得那么复杂? 那是因为仙家师徒间不仅仅只是道法传承,更多的是相互帮助扶持,你渡我来我渡你,要知道自古以来道法修行殊为不易,也不知哪天就遭了劫数,这时候徒弟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就好比曲元泠和薛连城,曲元泠收薛连城为徒,悉心教导,他遭劫转世重生,便轮到薛连城来引渡他脱离红尘、重回仙道。 薛连城这些年来踏遍全世界,就是为了寻找曲元泠的转世之身。 如果收了一个孽徒,后果你自己想吧! 道人呵呵而笑:“好孩子。” 说着衣袖轻轻一挥,千里开明山脉顿时恢复了原状,与之前一模一样,就连一草一木的大小、颜色、生长状况都丝毫不差,该在哪个位置的就在哪个位置,薛连城见此更是佩服不已,望尘莫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了,没有高深法力,没有见微知著的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镇压魇虎的五座山岳也隐入了另一个世界,消失不见,薛连城将神识笼罩那一片区域,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仿佛两只脚同时踏入了两条不同的河流,一快一慢,似乎时间在此分裂,一急一缓,端的是玄妙难言,不可思议,无以名状。 时空,基本是属于地仙之上的专利。 修道者致虚极,守静笃,穷万物之理,尽一己之性,观世间森罗万象,参宇宙造化奥秘,渐入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返璞归真之境,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体洞虚无,与道合真,超脱一切时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通。 归真,正是触摸、把控、超脱时空的开始。 道人也是最近静心了道,明悟前尘,方才隐隐有所触及,这说明他离地仙初境--归真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这一步最后究竟能不能跨出去,还很难说。 第六十七章 下山 夜凉如水,清冷沉静,偶有虫鸣幽幽,更添几分寂寥。 道人忽而抬起右手,一指向薛连城眉心点来。 薛连城也不闪躲,任由道人洁白如玉的食指徐徐落下,一道醇和的真力由指端传来,元气鼓荡流转,刹那倒收而回,薛连城法力充盈,神采奕奕。 同时还有无数修道信息涌入脑海,化作一颗金色光球。 “谢师尊。” 道人点头,又是一道真力飞出,没入怜邢岳体内。 怜邢岳先是嗯哼两声,眉头轻轻皱起,接着便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一看见道人,立即单膝跪地,拜曰:“主上。” “怜邢岳,为师最近刚收的童子,你也见过了。”道人对薛连城温言说道,然后转头看着怜邢岳微微一笑,“这是你大师兄薛连城,还不上前见过。” 怜邢岳连忙转过身来,毕恭毕敬道:“拜见少主。” 说是师兄,然而怜邢岳可不敢真以师弟自居。 薛连城心下虽有些奇怪,但还是伸手搀扶了他一把:“师弟请起。” 怜邢岳惶恐:“少主客气了。” 薛连城无奈,只得由着他,又往唐韵等人方向看了看。 说起他们,道人倒有些印象,特别是唐韵,道人修行至今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什么样的美人他没有见过,但是能够与唐韵比肩的还真没几个,着实被惊艳到了。不过唐韵固然姿容绝丽、天仙美貌,然而道人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只是多看几眼,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道人知道薛连城对唐韵颇有几分意思,他表示理解。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遇见漂亮女孩哪有不动心的道理,更何况是唐韵这种绝色。因此便暗中帮了唐韵他们一把,要不然就凭薛连城布下的结界,也许......他们早就已灰飞烟灭了。 道人看了一眼薛连城,表情似笑非笑。 “师尊,弟子......”薛连城脸色一红,欲言又止。 道人摆摆手,有些好笑:“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天道也。不过有一点需要谨记,保持本心,莫要在情爱中迷失了自我!”说到最后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薛连城凛然道:“是!师尊。” 仙家修行,未必就要在青山绿水间才证得,红尘万丈,何尝不可以叫人悟道。 见到薛连城的第一眼道人便知,他是入世之人,至少目前如此。 道人手一翻,掌心悬有一面灰扑扑的镜子,轻轻一抛,向薛连城飞去。 “好重!” 薛连城顺势接过,手一抖,险些没抓住,连忙调动法力往手心聚集,这才没让镜子掉在地上,要知道自他晋级琴心境以来,力气就成几何倍数暴涨,而且与日俱增,到现在怕是有不下百万吨了,竟差点搞不定这小小一面镜子,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他翻了翻镜子,非金非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造的,背面有诸多蝌蚪文的古篆和云龙奇鸟之形,看似隆起,摸上去却又无痕,非刻非绘,深没入骨。正面乍看,青蒙蒙的微光,定睛注视,却是越看越远,内中无数星河世界流转,复又化为混沌,周而复始,变幻无穷。 “此乃浑天宝鉴,是为师仿造上古神器阴阳镜耗费万年光阴炼就的,虽不及阴阳镜百千万亿分之一,但也威力无穷。为师看你尘缘未了,还要在红尘辗转不少时间,便把它赐予你,护你周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它,更不可仗其威力横行无忌,危祸天下,否则就是逃到宇宙深处,为师也必将你擒住,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谨遵师尊教诲。” “嗯。修道知识和诸般感悟,为师已经全部传予你,只要你刻苦用功,勤学不辍,为师相信不出十年,必能证得长生道果。” “弟子定当努力,不叫师尊失望!” “好好好,你现在便下山去吧,你朋友还在那边等你。” “师傅......”薛连城眼眶一下就红了。 “休作小女儿之态,去吧。”道人衣袖一挥,身形如烟雾般渐渐淡去。 “师傅保重,徒儿去了。”薛连城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 “连城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李嫣然看见薛连城向他们走来,立即欢呼。 唐韵和彧宁真等人见他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害大家为我担心,实在是不好意思。”薛连城十分感动。 “薛大哥你这叫什么话,朋友间相互关心那不是应该的嘛。”宋琴滨道。 “就是,客气啥。”彧宁真大咧咧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哈哈,是我矫情了。”薛连城摸了摸鼻子,道。 “连城哥哥,刚才......” “嫣然!” 小姑娘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狄麟的呵斥给打断了,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家男友,一副很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 “抱歉啊,嫣然她......” 狄麟他们都是被各种网络小说熏陶长大的二十一世纪接班人,看过的修仙修真类小说数不胜数,里面的修行界往往都有这样一条规定: 对凡人恪守秘密,不得泄漏修行界的存在,否则后果很严重。 虽说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真的有修行者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又是如此给力(能不给力吗,整座开明山都被打烂了,即便后来又恢复原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种铁律存在,但是贸然询问总是不好,更何况他们和薛连城认识还不到两天呢。 “放心吧,修道界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对世间一切都是秉持善意的,除了某些老鼠屎外,而且在国家高层中也不是什么秘密。”薛连城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开口说道。 “真的?” “ofcourse!”薛连城轻轻笑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那场景,那声光效果,我们国家的卫星又不是吃素的,自然拍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修道界和人间界从来都没有一种很明确的界限,自古以来便是人神混居,龙蛇混杂,谁也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修道者存在。” “那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说呀?”李嫣然歪着小脑袋,一脸天真。 “这很正常嘛。举个例子,如果你们今天没有在这里的话,你们会知道我是修道者吗?恐怕在你们眼里还是一个普通人吧。” “你是说修道者不会刻意展现神通。”沈念忽然开口道,一针见血。 “就是这个意思。”薛连城看了一眼沈念,暗道,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修道者混迹红尘的目的不外乎那么几种,或是为了磨砺道心,增进修为;或是游戏人间;或是历劫度人。但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一般都不会主动表明身份,更别提显圣于人前了,就和我一样。” “这又是为什么?”彧宁真不解道。 “我想是因为平衡吧。”宋琴滨道。 “是,也不是。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发展轨迹,这是它们诞生之初便决定了的,过多干涉只会导致它们的混乱和畸形发展,乃至毁灭。而我们修道者追求的是得道成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神仙便是我们最直接,也是最佳的学习目标。 神仙们呢,既是道的化身,又是得道的楷模,只有对道的理解深浅之分,没有等级地位之别,皆以济世度人为宗旨,所以绝大多数修道者法力越高德行越是深厚,用一句来说就是: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我们一般不会插手红尘纷争,一是没兴趣,二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太过强横,一不小心地球就没了。 话说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世界上的诸多战争无一不是受了某些魔道修士蛊惑的缘故,虽然每次祸乱之源都被及时铲除,但是影响已经造成,哀鸿遍野,留给人们无限悲痛,纵使大神通者心念一动便能逆转时间,重启世界,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啊?你是说侵......哦,二......二战也是?”宋琴滨斟酌着措辞。 “嗯!”薛连城知道他的真正意思,点点头。 “真叫人难以相信。”李嫣然惊叹道。 “不过说到底本质还是人心问题吧。”沈念沉吟道。 “的确如此。时代向前发展的同时人性的劣根也逐渐显露,如贪婪、自私、嫉妒等等。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无论重启多少次时间线也是枉然。” “这可就难办啰。”张晓峰眉头一皱。 “是啊!”钟毓叹然。 啪啪! 彧宁真在两人肩头各拍了一下,鄙夷道:“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装什么忧国忧民啊你们。” 张晓峰和钟毓被揭穿,也不生气。 “哈哈......!” 众人都笑了,颇有些沉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对了连城哥哥,你刚刚好厉害啊,竟一下子变得那般高大。”一说起这个李嫣然就两眼直冒小星星,崇拜莫名。 “地动山摇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彧宁真拍拍胸前的高耸道。 “还好啦,我才刚入门呢。”薛连城摇头失笑。 “真的假的?辣么厉害竟然才刚入门!?”众人都惊呆了。 接下来便是薛大师的讲座时间,为唐韵他们普及诸般修道常识,没有一丝不耐烦。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只见遥远的天际,火红的日轮徐徐升起,霞光万道,瑰丽无伦。 “好了,今天暂时就说到这里吧。” “嗯,我们也该离开了。” “好耶!” “连城哥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呗。” “必须的。” ...... 须臾,众人收拾好行李,沿着山路慢慢向山脚走去。 第六十八章 梦魇 开明市,清晨。 阳光明媚,空气格外的清新。 唐韵骑着小电驴,嘴里嚼着粢饭团,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刑侦支队,和相熟的同事聊了几句,便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自从上次的南华路事件后,郑超便不再安排她做一些危险的工作了。 她现在主要负责情报的收集和筛选。 虽与她的初衷相去甚远,但唐韵也表示理解,老老实实地接受安排,勤勤恳恳地工作。 枯燥是肯定有的,但日子也过得算充实。 人一旦真的忙起来,往往就会忽略别的东西。 比如:时间。 倏忽之间,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是夜。 苍茫的穹宇之上,一轮娥眉般的月牙高高悬挂。 上弦月,月圆之夜越来越近了。 唐韵已沉沉入睡。 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脸上,一派天真恬静,就像是个孩子。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躺在宿舍的床上。 狂风呼啸,暴雨倾泄。 头顶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如同巨大的伞盖一般缓缓转动着,不时有一道道橘红色的电光,仿佛狂舞的蛇,摇曳着长长的狰狞身躯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在被瞬间照亮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漫游着,然后刹那间隐没无形,一切重又归于昏暗。 开明山,她又回到了开明山! 这一定是在做梦,唐韵告诉自己。 日有所思,自然会夜有所梦。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开明山上那个奇怪的梦,仿佛这个梦对她十分重要,梦虽然支离破碎,但是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深深刻在脑海里。 她记得在梦中,雨下得很大,风刮得很猛,天上乌云重重,笼罩着整座开明山脉。 正如现在这般场景,只是多了那些一看就感觉很是诡异的橘红色电光。 唐韵深感疑惑,同时又觉得有些有趣,这梦究竟有何玄机,竟让她想忘也忘不掉,现在更是入得梦来,意识清醒地来到梦境之中。 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伞,毅然朝山顶走去。 仿佛只要到了山顶,谜底就会揭开,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雷鸣炸响,一道道灼亮的电光游鱼般钻出云层,撕裂这昏暗的世界,而且就落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仿佛是在警告她,阻止她,阻止她向前,警告她不要试图揭开这其中暗藏的秘密。 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唐韵脸色发白,心中固然害怕,但她更明白,她的决定是对的。 于是,她走得更快了。 走着走着,唐韵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身上虽然没有手机手表等计时器,但她估摸着恐怕已经过去不下四个小时了,但她似乎非但没有离山顶更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脚下的路仿佛是活的,无限向前延伸。 女孩咽了咽口水,想要往回走,但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冥冥之中,仿佛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她,她连一步都无法跨出。 这下好了,想不往前走都不行。 呼呼,又是一阵狂风吹来。 唐韵不由打了个冷颤,她这才发现雨伞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已湿透,紧紧贴着肌肤,刺骨的寒意如潮水般涌来,就像嗅到食物香气的饿鬼似的,拼命地往她身体里钻去。 这感觉竟是如此真实,真实得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似乎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但又的的确确是梦没错。 关于这点,唐韵有十万分的把握。 然而,这么真实的梦,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此时此刻,真假早已失去了明确的界限,混肴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可是,唐韵现在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她感觉自己快要冷死了。 她只想找个地方,生堆火,暖暖身子。 这样想着,唐韵忽然发现脚下的路竟恢复了正常,她立即跳开,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落脚之地。 那是一个五丈高下的山洞,干燥温暖,唐韵高兴坏了,举步走了进去。 但刚刚向里走了一步,她连忙转身,撒腿就跑。 唐韵敢保证,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眨眼间风驰电掣般蹿出百来丈。 忽闻吼声惊天,声震空玄,有一巨兽,身逾五丈,九头,人面,虎身,赫然是传说中的开明兽,蹄声如雷,四足莲花生焰焰,遍体金光迸灿灿,自洞中狂奔而出。 雨水蒸腾,空气扭曲,层层叠叠,光焰愈发猛烈,涌燃如涛。 巨兽仰天怒吼,猛然踏足,只震得整座开明山摇摇晃晃,大地开裂,声势极为骇人。 女孩跑啊跑,跑啊跑,终于来到一面悬崖边上。 只见她神情惊恐,衣服也破了,身上更是多了十来道口子,溢出丝丝鲜血,染红了衣裳,她正双手按着膝盖,狂喘着粗气,身子也不冷了,就是腿肚子在拼命打颤。 不是累,纯粹是吓的。 悬崖下边黑黝黝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仿佛是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等着她自投罗网呢,长风浩荡而起,甚是猛烈,那是它的呼吸。 唐韵咬咬牙,一发狠,纵身一跃,果断跳了下去。 就算摔死,也总好过做开明兽的晚餐。 “波”的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碎的声音。 唐韵环顾四周,她竟又回到了悬崖上面。 见了鬼了,我分明是向下掉落,如何反倒成了往上走呢?唐韵心中又惊又喜,灵光一闪,她总算找到了躲避开明兽的法子。 此时,开明兽距她不过十来丈远的距离。 女孩咬了咬下唇,眼睛瞬也不瞬,紧紧盯着开明兽的一举一动。 开明兽低着头,瞪着眼,怒吼连连,只顾冲上。 火气滚滚,腥风扑鼻,女孩看准时机,身子往后一倒,跳了下去。 开明兽自女孩头顶一纵而过,烟云沸腾,金焰激绕。 轰隆隆! 十里外一座山峰轰然倒塌,大地震动,乱石穿空,须臾间竟化作滚滚岩浆,奔腾如海,炽烈难挡的高温将方圆百十里范围内的雨水全然蒸发一空。 女孩站在悬崖边上目睹这一切,骇得肝胆俱颤。 如果刚才稍有差池的话,她现在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女孩兀自庆幸,那岩浆蓦然炸开,一道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在半霄中发足奔行,径直朝她而来,不是开明兽又是哪个! 霹雳! 数千里方圆的厚厚云层愈转愈急,愈转愈急,渐成一巨大漩涡,一道道橘红色的电光纵横交错,自那云涡中垂落,劈在开明兽身上,但见星火飞溅,光焰纷扬,黑烟如龙升腾百里。 开明兽浑然不觉,依旧直奔女孩飞来。 天地震动,斗转星移,一道更粗更亮的电光无声劈落,竟呈淡淡紫色。 开明兽眼中浮现出恐惧的情绪,它感到害怕了,但还是坚定地朝女孩飞奔而来。 女孩反应很快,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而此时,开明兽已到了女孩身后,低下了头,巨口张开,利齿咬合间有淡淡黑气缭绕,似在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怒吼惨叫,旋即消散无踪。 电光烜赫,劫火如沸。 一滴泪自开明兽眼角滴落,它留恋地看了女孩一看,消融在漫天雷火之中。 悬崖边上,女孩怔怔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语的悲伤。 她方自明白,开明兽并不是要杀她,而是在保护她。 手心忽然一阵滚烫,女孩松开手,只见掌心上停着一颗透明的珠子,她知道这是开明兽特意留给她的,她将珠子放进上衣口袋,全身立即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女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收起悲伤的情绪,返回山洞。 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一天,一个月,一年...... 女孩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这里仿佛没有饥饿,没有困意,也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永无止尽的狂风暴雨,犹如天河决堤,只有低沉昏暗的铅灰色云层,压迫着大地,只有肆无忌惮的雷霆闪电,仿佛世界末日。 黑暗,孤独,寂寞。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往往会变得脆弱,滋生出各样的负面情绪。 它们是洪水猛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你,蛊惑你,就算一个人的意志再坚定,也绝难抵挡它们的侵蚀,至于什么时候冲破那重重包裹的硬壳,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它们无孔不入,只要稍微露出那么一点点缝隙,便会蜂拥而入。 女孩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就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通红的双眼中充满了疯狂毁灭的意味,终于,女孩忍不住了,大叫着冲出洞口。 不知摔了多少次,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她躺在泥泞中,神情狰狞,冷冷的雨打在脸上,洗去了鲜血与淤泥,却无法冲走她心中的梦魇。 但,她仍没有放弃。 黑暗无论多么长,光明迟早总是会来的。 黑夜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只要没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 而希望,就如同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却依然燃烧着,始终没有熄灭。 真正能打败一个人的,唯有他自己本身。 这是女孩从她父亲身上,学到的,最宝贵的品质。 第六十九章 通玄 雨,越下越大,像冰雹一般铺天盖地;风,越刮越猛,如刀子似的席卷八方。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盘旋在开明山脉顶端。 电光威赫,霹雳列缺,仿佛雷神的震怒。 唐韵躺在泥泞中,瞳孔无意识地放大,空洞灰黯,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吼! 类似凶兽的咆哮,突然自云端之上响起,如潮汹涌,震荡虚空。 紧接着,唐韵便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凝注着她。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像是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一束“光”投射在她身上。 这感觉是如此清晰,在冷风冷雨的环境中,那“光”的触感,更是强烈百倍,其炙热烧灼,像是烧得通红的铁针,剖开层层肌肉纹理,刺透骨髓。 受此一激,唐韵精神徒然一凛,胸腔里像被浇了一瓢滚油,烫得发疼。 “会被杀掉的!” 直觉和理智如是说。 唐韵没缘由地就地一滚,刹那间躲开十丈之外,动作之敏捷,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随即心口一痛,不由自主喷了口鲜血。 身上更是裂开十数道细微的口子,仿佛有利刃划过,渐渐有红丝溢出。 女孩眼角余光扫过,只见她原先所在的位置,融开一个大洞,宽逾三四十尺,其中无穷赤火如血漫涌,飘腾而起,直蹿起千百丈之高,灼灼热浪滚滚喷涌而出,方圆百十里的雨水瞬间被蒸发一空,层层虚空扭曲并重叠,说不出的诡异,光怪陆离,就像某位大家笔下的抽象画。 竟穿透地壳,直通地心! 直到这时,耳中才贯入“哧”的一声长音,仿佛将烧红的烙印放进冰水中,辨不清冷热,惟一辨明的,只有那发之于外的锋锐之气,足以穿透世间一切阻碍,难以抵挡。 此时,唐韵已经远离那赤火千丈,鼻中满是头发被烫着的焦糊味。 亦是死亡的气息。 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就交代了,若非受直觉驱动的话。 但奇怪的是,女孩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倒觉得十分新奇和刺激,乐在其中,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游走在生死之间的,难以言白的非凡愉快。 唐韵猛地一个激灵,立时神色大变,骇然不已。 难道......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吗? 而且女孩还发现,她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没有丝毫重要,但又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举手投足间有磅礴巨力相随,随便一挥拳,就响起轰鸣般的破空声,气流激荡肆虐;轻轻一跺脚,大地顿时开裂凹陷,泥土飞溅,一个丈许方圆的浅坑便出现了。 端的是不可思议。 是不是,经历过最绝望的恐惧,就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内至外,从肉体到精神,就像是蚕蛹破茧成蝶一样,脱胎换骨,踏进了另外一个生命层次。 更高的生命层次。 唐韵不知道,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竭力收拢发散的思维,正要细细思虑一番,心中徒然警铃大作,一股凛冽的寒意自尾椎直透顶盖,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女孩知道,她又被盯上了。 唐韵毫不迟疑,登时抽身后退,发足狂奔。 轰轰轰! 地面被踩出一个又一个坑洞,女孩每一步踏出都是十来丈,须臾间已在千丈开外,但是,她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还在,死神的脚步始终如影随形。 女孩脚步如飞,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层层松针长枝摇晃飘荡,就像是妖魔挥舞的手臂,迎面扑来,转眼又被远远抛在身后,唐韵仿佛化为了一缕轻烟,穿过一重又一重看似不可能的间缝,在枝叶的空隙奋力狂飙。 忽有空气剧烈膨胀的张力传来,无穷热浪翻腾。 下一刻,唐韵就感到一股炽烈难挡的灼流抽打在她身上,轰声爆鸣里,女孩腾云驾雾般飞了十来里,直到将一座小山头硬生生砸碎,方才止住去势。 汹涌澎湃的火浪随后压来,她连滚带爬,蹿出百丈,然后又是一阵狂奔。 在她身后,团团赤色光焰冲天而起,铺天盖地。 唐韵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既感到刺激,又觉得十分畅快淋漓。 甚至有些不想停下来。 天地间仿佛有一扇巨大的门户,正向她打开那么一道缝隙,让后面多姿多彩、波澜壮阔的世界稍微显露出冰山一角,仅仅是惊鸿一瞥,就已然令她热血沸腾。 女孩有种明悟,晓得那就是,修道界。 她竟用这么一种方式,触摸到那无比玄奇的世界,并向它大步狂奔而去。 轰!轰! 唐韵忽然用力一踩,踏破大地,身子却借着反冲之力跃上半空,堪堪与一团光焰擦身而过,那赤焰呼啸着飞驰离去,砸在前方一座百丈高的山头上。 霎时间,火星四射,乱石穿空。 呼!呼! 万千光焰袭来,密密麻麻,就像是蝗虫一般。 此时,唐韵尚身处半空,已然无力可借,眼看就要被赤焰浪潮所淹没了。 唐韵处变不惊,轻启朱唇,一口气吹将过去。 恰便似那星天散乱,宇宙崩塌,无穷光焰分崩离析,散落八方。 女孩脚尖轻点,如履实地,虚空泛起圈圈涟漪,凝聚成一朵透明的莲花。 步步生莲! 就这样,踩着一朵朵莲花,女孩飞身直上,朝天上的乌云而去。 她已看出,敌人就躲在云层里。 但是,对方又怎么会让她如意呢! 只见无穷无尽的电光纷乱劈下,撕裂昏暗的天地,滚滚光焰如洪流般倾泻,千里虚空尽数燃着,青白火焰沸然滚荡,汩汩横流,纵横交织的雷火瞬间将整座开明山覆盖。 唐韵避无可避,唯有硬抗。 她深深吸一口气,猛然挥动拳头,呼吸间击出不知几多重拳,竟生生轰出了一条偌大的通道,女孩身形急掠,犹如流光电影,一闪而过。 轰隆隆! 漫天乌云赫然凝铸一只遮天大手,电光缠绕,赤焰翻腾,当头狠狠拍下。 唐韵蓦地一个翻身,跳到巨手手背之上。 且见她东奔西走,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巨手剧烈倒旋翻转,想要将她甩飞,却没什么用。 任凭亿万雷光劫火打在身上,她也丝毫没有理会。 忽然,女孩神色一喜,右臂闪电伸出,宛若云龙探爪,插进遮天巨手内,没至肩头,旋即青筋暴跳,表情狰狞,十分痛苦,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女孩银牙紧咬,用力向外一拔,手中竟紧紧抓着一道黑气。 黑气如墨,缠在女孩手臂上,而且还在不断收紧,将整只手臂都勒得扭曲起来,末端却是一个迷你的猛虎头颅,正咬住女孩右肩,眼发绿光,利齿深深嵌入肉中去。 “喝!” 女孩喝声如雷,浑身冒出赤红色的血气,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那黑气顿时“滋滋”作响,颜色越来越淡。 砰的一声,唐韵整条手臂炸开,无穷血光喷薄而出,布满天上天下。 铺天盖地的如水赤光中,传来凄厉的惨叫。 遮天巨手应声而碎,飘扬四卷,唐韵脚下一空,炮弹似的往下掉去。 风雨如瀑,赤焰飞腾。 她的瞳孔猛然放大,外间一切光影变幻均烙印其中,又如清水般自心头流过。 唐韵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天地正在离她远去,她的身躯却在振动着,像是血脉的搏动,但是那频率却更为微妙玄奇,充满了莫名的韵味。 随后,她找到了真正的脉搏,正发出擂鼓般的轰鸣。 而同时,那刚刚生发出来的振动,仍在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她好像突然多出一个心脏,或者说,多出了一个“自我”。 奇妙的感觉在沿续,慢慢的、又或是极短暂的一瞬,曾经无比熟悉的血流脉动又退隐到幕后,也自然而然地将肉身的痛苦遮蔽,只有那新生的“自我”无限扩张开来,并且用无法描述的方式,接触周边天地,再从天地间抽取难以想象的复杂信息,反馈到她的大脑中。 她无法理解这一切,却有莫名地欢愉。 糊涂和清明的感觉纠缠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浑沌,只有一点灵光悬空照耀。 冥冥中,似有人她耳边轻轻说道: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 履践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 神合其气,气合其真,不得其真,皆是强名。 神能入石,神能飞形,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神依形生,精依气盈,不凋不残,松柏青青。 三品一理,妙不可听,其聚则有,其散则零。 七窍相通,窍窍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 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琼。 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 夫风者,始于无,形于有,乘于水火土木。返之曰回。风遇火则疾,可以鼓火,可以灭火,鼓火之风顺,灭火之风逆;风遇土则寂,可以燥土,可以润土;风遇木则匹,可以散木,可以拔木;风遇水则激,可以涨水,可以竭水。回风则火木土水俱回而生金。混合者一也。百日者气完基固也。此炼气而结胎仙之道也。人之呼吸,如橐龠之鼓风,故呼吸之气即是风。呼吸既调,则气来合神。神即火,回风混合,即回呼吸之风,与心神之火混合。风火混合,即神气混合。神气混合则神因气灵,气因神旺。 造化大炁,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其一往一来,一收一放,一开一阖,俱在呼吸之际耳,若明此理,真机在焉,神明生焉,驻世长生只在反掌咫尺,又有何难哉? 第七十章 摘星 唐韵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月亮。 一轮圆盘大小的明月。 坐忘服气,从来都是相辅相成。 唐韵耳中听着大道天音,渐入物我两忘之境,杳杳冥冥。 呼吸间出日入月,法象天地之气,自有星光月华在吐纳中收取进来,在五脏六腑漫漫流转,激发出五色云气,滋润脏腑,移炉换鼎。 人身之精气神联系微妙,脏腑元气既出,脑宫立有感应。 有天光一缕,自泥丸宫升腾而起,自成一轮明月。 明月皎皎,清冷琉璃,散发莹莹清辉,从泥丸宫中徐徐移出,由洞房至明堂,再升及天庭、太皇,眨眼间已然游遍上元诸宫。 每一寸移位,都给唐韵带来无可计量的气机变化,血肉脏器、肌骨窍穴等无不响应,起初还很微小,像是深夜静寂中细细微微的轻响,浸入每一寸肌理血脉之中。 待得后来,已是雷鸣滚滚,席卷天地。 不知不觉之间,唐韵完成了翻天覆地的蜕变,浑身肌体竟呈淡金色的晶体状,纹理组织细密,层层叠叠,也不知堆积了多少万重,骨骼晶莹剔透,清静无疵,犹如美玉雕成,空气中有淡淡香气弥漫,清新淡雅,如兰似馨,令人一闻之下,心神皆醉。 至此,先天道体初成,除刀兵杀伐等劫数外,生死难限,寿纪漫长,已可谓之长生。 “啵!”的一缕轻音响起,仿佛穿透一层无形的薄膜。 明月脱离形体的束缚,不断向上攀升,超拔天地,直入青冥。 茫茫太虚,苍凉宇宙,无边无际,向四维六合无穷远处伸展开去,无数无量无限、不可计数的星球、星系、星河镶嵌在黑色丝绒般均匀纯正的浩瀚空间中,微微发出清冷寂寞的光芒。 唐韵所化的那轮皎皎明月,就周行于这无量虚空之中,遨游星海。 行之其间,不见其端、不见其尾、不见其上、不见其下,至乎四面八方,尽是无垠星海,光辉灿烂。唐韵神思渺渺,冥冥之中,只觉得虚空不空,似有无数玄奥妙理藏于其间,但彼此呼应,交织在一起,又是浑浑沌沌,渊深莫测,教人不知究竟。 然而,心中却有大欢愉,如登长乐世界。 那是一种纯粹的舒适和满足感,宛若全身沐浴在阳光下、浸泡在温水中,又或者是和风送暖、鸟语花香,仿佛人生最快美的享受放大了千百倍。 灵空真言浮上心尖,唐韵登时有豁然开朗之感,但觉字字句句,妙不可言,犹如一重重瑰丽无伦的世界在眼前徐徐开启,越是探研,越是神奥无穷。 遂而日日沉浸其中,浑然忘了身外何世。 斗转星移,光阴飞逝。 唐韵如法修持,也不知饥饿,也不知睡眠,只是默运玄功,吞吐凝神,遨游寰宇八极,一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子,渐渐的法性圆通,根源坚固。 忽有一日,唐韵醒来。 半睁半闭的眼睛倏地睁开,有神光焕然,映得世界一派金光如水。 她感觉好极了,说不出的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 法眼如炬,洞彻乾坤,观天地宇宙,如掌上观纹,一切尽在掌握。 唐韵微微一笑,心念一动,身形如云雾般散去,再出现时已然身处太空之中。 虚空无际,辰宿列张,千亿星辰,密布苍穹,浩瀚无涯。 五色氤氲光气自唐韵全身一一毛孔中喷涌而出,滚滚翻腾,如大海水。 光气端凝,化作无穷五色莲花,莲瓣延展舒张,下覆一天,蘂中千百万亿微妙光明世界海沉浮,如微尘刹数重重无尽,种种星河世界,无尽时空宇宙,周匝围绕,罗织其中,构造庄严,广大无边。 唐韵盘坐虚空,自有无数莲华簇拥而来,凝为一莲花宝座。 青丝绾起,束以紫金之冠,身上是华丽得无以复加的羽衣道袍,饰有周天星辰无数无量,不可计数,其中紫微、勾陈和北斗七星最亮。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唐韵素手微抬,探出有百千万亿丈之遥,五指箕张,内拢,赫然将一颗星辰抓在手中。 正是摘星拿月大神通。 何谓神通? 变化莫测者,谓之神,无拘无碍者,谓之通。 凡神通之境有六,一曰身如意通,二曰天眼通,三曰天耳通,三曰他心通,四曰宿命通,六曰漏尽通,次第而进,无穷尽也。 摘星拿月,便隶属于身如意通一道。 身如意通者,其一,迫日逐月,换斗移星,遣召雷霆;其二,倒海移山,驱林鞭石,役使地祗;其三,荡魔诛怪,伏虎降龙;其四,蹈江海,穿金石,赴鼎镬,迎锋刃;其五,缩天地于壶中,收山河于针杪;其六,掌上山川,空中楼阁;其七,变化世间一切有情、有形之物。 日月之行,皆由一炁运动。 修道之人修养真炁,与天合德,天之一炁即为我有,便可使日月倒行,星辰易位。昔夸父逐日,后羿射日,非有神通,实赖一勇之气。 彼之勇气尚能射日逐日,何况先天上真之炁耶? 于仙家而言,境界到了,自有无边神通,根本无须费尽心思去修炼。 以唐韵如今的法力,自然水到渠成。 忽闻喀喇喇连声巨响,虚空崩塌也似纷纷破碎,倾折激撞,星落如火,苍茫寰宇中百千万亿雷球同时狂涌而出,一齐炸响,无始无终,无休无止。 太虚空中,无穷电火光焰里,一头鳌鱼浮空摆尾而来。 噫,好大身躯! 那鳌鱼竟足足有千百万亿里长短,眼如日月,齿如雪山,苍须条条,倒挂九天,随风乱舞,张开须弥巨海也似的阔口,便向唐韵吞来。 霎时间星河分崩离析,一颗颗星球无声溃散,化为星沙,滚滚流淌于扭曲交错的空间通道之中。 唐韵屈指轻弹,正中鳌鱼巨首。 砰! 无穷大力爆发,鳌鱼承受不住,翻滚着向后飞去,径直跌出了银河之外。 嗥! 鳌鱼怒极,昂首长吟,如百千万亿神龙同时怒吼狂啸,大口一张一吸,神光狂风倒卷如刀,所有的时光物质皆向它嘴里塌落下去。 唐韵淡淡一笑,一切宇宙时空皆陷入了绝对的凝定状态。 朱唇轻启,飞出一道煌煌赤光,如血如涂,炎赫亘天,灼照三千大千世界,形如擎天巨剑,上穷碧落之外,下极黄泉之深,剖开无尽虚空,朝那鳌鱼当头斩下。 轰! 太虚渺渺,电光如燃,亿万微尘宇宙同时崩炸,光霞腾沸,周天欲炽。 须臾,无穷光焰滚滚翻开,现出鳌鱼身形。 鳞甲破裂,皮开肉绽,紫黑色的鲜血垂瀑而下,如沧海横流,漫过天际,化作一方无边无际的血海,其中似有无量妖魔怪物,蠕蠕而动,森冷诡谲的杀意弥漫开来,冻结虚空。 鳌鱼尖啸,血海滚沸,化生千亿血莲,怒放如潮。 一一血莲花中皆有一一神明一跃而起,皆乃残缺不全,奇形怪状之尸,或有身无首,操戈盾立;或形如赤兽,马状无首;或有人方齿而虎尾;或有神人面,犬耳,兽身,饵两青蛇;或折颈披发,或肢体四散,或身首异处,或断足折臂,或手脚桎梏;或两手、两股、胸、首、齿,皆断异处…… 有共工之尸,祝融之尸,奢比之尸,祖状之尸,黄姖之尸,夏耕之尸,王子夜之尸,据比之尸,吴回之尸,女丑之尸,种种尸神,血云弥漫间,更有百千万亿无身头颅翻空乱滚,渐渐聚合,乃成巨首,大如东昆仑之山,不可思议,口似血池,牙如山峰,目如朝日,青黑乱发滚滚飘洒天际。 恨意滔天,凶戾之气直冲虚空,充斥三界。 其时,亿万群尸,脚踏血色莲花,环绕着那巨大无匹的头颅,手舞足蹈,癫狂已极。 唐韵秀眉几不可察地微颦,食指一点,三百六十条漆黑光带凭空凝聚。 此光带乃是完全由黑洞构成,折叠交错,每一条都像银河般绵长宽阔,三百六十条漆黑光带彼此穿行盘绕,如活蛇,又像绳索,向鳌鱼缠绕而来,所到之处,什么血海滔滔,什么血色莲花,什么之尸,顿时纷然破碎,烟消云散,一切皆不能挡。 鳌鱼想躲,却又哪里躲得开,动念间已被光带缠绕满身,并逐渐收紧。 唐韵素手探来,抓住一堪比太阳的恒星,用力一抡,狠狠砸在鳌鱼身上。 星辰粉碎,雷火迸射,时光如瀑奔流,虚空塌缩。 然后又是一颗恒星在握,砸向鳌鱼,一下接着一下,连绵无尽,周而复始,竟分不清起始和终结,鳌鱼全无还手之力,直砸得它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唐韵似来了兴致,一举摄来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星辰,在鳌鱼绝望的目光中,无情落下。 金光烂漫如水,旋如风丸,赤如丹火,弥漫无穷空间。 混沌为破,四大如沸,苍黄黑白,回旋横流,仿佛龙汉始劫,分剖鸿蒙。 唐韵神念扫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见满天光气翻涌,渐渐聚拢,倒卷旋流入她浑身毛孔之中。 唐韵神情淡漠,高居宝座。 在她身前,有一身影匍匐虚空,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