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食用玫瑰》 第1页 《可食用玫瑰》作者：什栖【cp完结】 简介： 很温柔的暖心攻x小心机的敏感受 联邦外交部长沈渡x植物系高材生夏木繁 两年前，20岁的夏木繁刚种植出亚特兰星上第一株玫瑰花，就因一条迎新视频在网上小火一把。本以为会一辈子为联邦服务，却不得不为了攒够院院长的手术费被迫签了经纪合约。 两年后，见义勇为的夏木繁动手打了调戏女生的流氓，却被恶意剪辑的视频诋毁，一夜成为众矢之的。 * 联邦外交部长沈渡为答谢玫瑰捐赠者，受邀参加其学校举办的讲座。误入植物园之后，意外从一名陌生的青年的手中获得了一支珍稀的玫瑰。 时隔两年沈渡再次与他相遇，彼时捧着玫瑰的青年满身伤痕，狼狈地扑倒在他的怀里。 【起初】 夏木繁：他们说你是因为可怜我才对我这么好。 沈渡：我年长你几岁，你管我叫声哥，我护你周全。 【后来】 找到家人的夏木繁：我哥不让我叫别人哥，我就不打扰沈先生了。 失去老婆的沈渡：你哥说的对，所以你可以叫我老公。 、甜宠、he、年上、强强、剧情、职业、正剧、情投意合、 第1章 出事 「夏木繁滚出！」 八月的盛夏，接连预报了四天的暴雨一次也没有登陆，倒是空气中始终瀰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包覆在皮肤的表面上，潮湿又黏腻。 夏木繁坐在宽敞封闭的礼堂里，听着窗外声嘶力竭地叫喊声，觉得是不是空调温度有点太低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周身一片冰冷。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让他看不清坐在台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大抵是些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做着扭曲事实之事的无良记者和媒体。 幸好他耳朵出问题了，不太能听清那些记者咄咄逼人的问题。 看着面前经纪公司给他写好的通稿，夏木繁不禁嘲讽一笑。 【失格艺人、自愿解约、赔偿违约金】 不知道是谁写的稿子，通篇都是在写公司是如何培养的他，却未曾注意到他的心理变化，才导致他犯下无法挽留的错误。 看得夏木繁啧啧称奇，要不是作为当事人，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夏木繁被闪烁的灯光晃得回了神，不由得失笑。 他被迫起身鞠了个躬，对着身前的麦克风说道：「我只对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而感到抱歉，但绝不后悔。」 夏木繁此话一出，现场顿时譁然。 坐在他身旁的马西南惊得来不及反应，就听夏木繁继续说道：「事情的起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等那位被我解救的女孩能够站出来替我澄清真相，看来是我天真了。」 夏木繁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衬得他就像是准备去上课的大学生。 额头上是还没拆掉的纱布，嘴角还有明显的淤青。 此番话一说出口，又是引得台下一阵骚动。 马西南耳机里传来公司高层的喊声，他赶紧冲到夏木繁身后拔下了他的话筒线，又提醒安保人员将他拉走。 看着台上混乱一片的场景，台下的记者纷纷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生怕错过了这一场闹剧。 夏木繁被健硕的安保半拖半抱地架走，心底的冷意渐渐蔓延到指尖。 事情闹大了才好，这样害他的人才会露出破绽。 夏木繁苦中作乐地想，不出意外的话，除了当初出圈的视频，今天这场发布会将是他出道两年以来最火的一条视频。 也不对，还有几天前那则火遍全网的打人视频。 半个月前，他的大学室友约他一起出来吃饭，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烧烤店。 说是烧烤，其实就是近两年兴起的人造肉，味道据说与地星的牛肉无异，很受年轻人欢迎。 室友们毕业后，大多都从事着与专业相关的工作，夏木繁虽说毕业后就进了娱乐公司，但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什么名气。 「小夏前一阵不是还出了首单曲，」寝室老大丁一咬了口肉说道：「还挺好听的。」 其他人也附和。 「咱同学还给你刷榜了。」 「嗯，我同学和导师也买了。」 夏木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他为了30万放弃进科研所的机会，转头选择了娱乐圈，老师和同学们没少劝他。 可院长妈妈的病等不了，他真的很缺这笔钱，于是硬着头皮签了五年的经纪约约。 他心里感激室友和导师，在他封闭受训的那段日子里帮他找看着那些娇贵的植物，现在只要他没有工作，基本上都会呆在学校。 夏木繁有些眼眶发热，他很怀念那段整天泡在实验室和实验田里的日子，不过他更庆幸的是，因为自己的决定把院长妈妈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众人见夏木繁情绪有些低落，赶忙举起酒杯岔开话题。 正当几人聊到兴起的时候，夏木繁的光脑接进来一条视频通话，是他的临时经纪人马西南。 夏木繁朝众人打了声招唿，推开店门走到旁边的巷子口后才按下了接听。 那边无非就是嘱咐他晚上不要多吃，要注意形象，过几天还有新歌宣传，不然上镜不好看。 第2页 夏木繁切断视频，倚靠在身后的围墙上，自嘲地笑了一下。 像他这种煳到地心的艺人，哪怕跑宣传也都是和几个人同台参加一场，有谁会在意他肿不肿。 他正无聊靠在墙壁计算着公司又给他买了多少粉，就听到巷子那头传来微弱的唿救声。 夏木繁收起思绪抬脚往巷子里走去，临走前给室友群里发了条消息。 哪知刚走进就看见两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正拦住一个女孩的去路。 「你们在干什么！」夏木繁大声呵斥道。 身材魁梧些的男人一脸不耐，歪着脑袋斜睨着比他矮了不少的夏木繁。 「不该管的别管。」说话的是站在他身边身材矮胖一些的男人。 这时，一直处在惊恐边缘的女孩终于缓过了神，声嘶力竭地喊：「救救我，求求你了。」 网络百科180，实际178公分的夏木繁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伸出手一把从两个男人的中间抓过了女孩，将她稳稳地护在了身后。 在他们的后面就是巷子的入口，大概跑几步就可以看见宽敞的马路。 女孩纠结半晌，最终还是觉得朝那光亮的地方奔去，松开夏木繁衣角前，抖着声音说了声抱歉。 室友们跑进巷子里的时候，那个高壮一点的男人正按着夏木繁的头往墙上撞，刺眼的血顺着他的额角滴落，在他的脚边溅起一朵血花，那形状看起来真像他种的那株小玫瑰。 「小夏！」 室友几步沖了过去，一拳挥到那人的脸上，丁一扶住夏木繁缓缓下滑的身体，喊道：「别打了，先送小夏去医院。」 坐在病床上的夏木繁一脸歉意的看着室友们，想笑一下缓解一下气氛，却因为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询问夏木繁小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放在一旁的光脑突然疯狂地响动起来。 是他的经纪人，还在家里休产假的朱一楠。 通话刚一接起，那边就传来急促的询问：「小夏，你怎么样？」 「一楠姐…」夏木繁有些诧异，他当下就反应过来，自己受伤这件事被发现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打人的视频，究竟怎么回事？」朱一楠焦急地询问。 夏木繁赶忙打开星网，果然在热搜前三的位置上挂着一个词条。 #夏木繁 打人# 拍摄的角度看起应该是巷口，视频截取的也很巧妙，删掉了夏木繁见义勇为和先挨了一拳的镜头，单单留下了他被踹倒在地后朝站着的人膝盖踢去的那一脚，后半段是室友们冲过去将那个男围在中间，挥拳打他。 好在室友们的脸都被模煳处理，这让夏木繁暂时松了一口气。 夏木繁简单几句把巷子里发生的事说给朱一楠。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说道：「那个女生始终没有站出来澄清，那条小巷里的摄像头刚巧坏掉了，现在舆论对你很不利。」 夏木繁握着光脑的手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算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去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朱一楠那头轻嘆口气，终究没捨得说重话。 夏木繁有些过意不去，眉眼低垂地说：「抱歉一楠姐，给你添麻烦了，还有千万不要波及到我的同学，拜託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都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别人，朱一楠有些心疼，打断他想要继续道歉的话，「我去找公司压热搜。」 可公司这头的热搜刚压下去，大量水军就开始在网络上散布夏木繁「心虚」的言论，不少人被煽动开始到他的主页下面图版。 事情发酵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很多，像是幕后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正推动着事件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有的人说夏木繁品行不端，也有职责他和他的室友以多欺少，更有人造谣他室友是当地混混，与夏木繁在一起做违法勾当，被人发现后恼凶成怒。 甚至还有人@联邦宣传部，要整治劣迹艺人。 一时间网络上涌现出大量夏木繁退出娱乐圈的词条，甚至影响到了接下来新歌宣传的行程。 高层为了避免牵扯到公司股价，在毫无预告的情况下在官博上贴出声明，称已停止与夏木繁的合作关系，这期间所产生不良影响与赔偿需由夏木繁一人承担。 夏木繁看着马西南甩过来的这张图片，苦笑着按灭了手中的光脑。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头晕噁心，医生说他是轻微脑震盪，可他怎么觉得围绕在周围的嘈杂声全都变成了单声道，仿佛有人在他的右耳塞了只耳机。 夏木繁在医院里躺了两天，除了同学陆陆续续来看过他，就只有他的经纪人朱一楠，他没敢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来看他，怕院长妈妈跟着着急。 他坐在病床上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努力地消化着医生刚才对他说的诊断结果—— 创伤性耳聋。 他要听不见了。 * 马西南拉着夏木繁回到休息室之后就一直骂骂咧咧的，见夏木繁半晌没有反应，气急败坏的把一直拿着的合约塞到他的手里，指着上面的条款说：「你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是不想好了吧，公司这边估算了一下你的赔偿金和违约金，也就3000万币吧。」 夏木繁看着条款不屑地笑了，虽然他没有其他大火的艺人赚得多，但公司也靠着他学霸人设获了不少利，没想到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要硬踩他一脚。 第3页 「当然，李总说，想约你今晚一起吃个饭，这个价钱也好商量。」马西南毫无感情地说着。 原来在这等着呢。 李总是他们公司的一个股东，名叫李东林，有次在公司庆功宴上曾有意无意地提出要包养夏木繁，被夏木繁假装听不懂给含煳过去了。 夏木繁原本是想着在合约期内一定要配合公司，哪怕是安排他去上一些不符合他人设的综艺也好，拍一些傻白甜的男三号也好，他都毫无怨言地配合了。 毕竟当初如果没有公司的签约费，院长妈妈也不会那么快的做上了手术，后续的护理也找了最好的。 夏木繁心想，这顿饭不吃可能是不行了，他合上合约，低声说：「你去安排吧。」 第2章 出圈 夏木繁出道两年，原本是星际农科大学的学生，就因为大二那年暑假替学校录了段招新视频而火了一个夏天。 视频中的夏木繁留着清爽的短髮，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手里还抱着一本《植物大选》，就是里随处可见的装扮。 一开口，温柔又透亮的嗓音就让人心头一颤。 「我在农科大学等你。」 视频的结尾，夏木繁的笑容被特效放慢，加上烟花滤镜的加持，让网友在评论区瞬间化身为狼。 【嗷嗷嗷，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为什么我在农科大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看的学长！】 【居然被他迷住了，可恶！】 【啊啊啊啊，我就报的农科大啊，希望能录取上！】 【一分钟，我要得到他所有信息！】 【农科大学生来啦！这是我们植物分子育种专业的学神，他把从地星带回来的玫瑰种子培育成功之后，将第一次成熟的玫瑰全都无偿捐献给联邦用于研究，是个非常无私的大好人。】 夏木繁摘下眼镜，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樑：「我就说这视频不应该找我录的。」 视频是学校外联部和宣传部的两位部长一起去夏木繁上课的路上堵他，才说动他录一小段的，现在网上发酵得这么快，也是几个人没想到的。 外联部长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甚在意地道：「这不挺好的，小夏这么好看又有能力，是该多让人知道一下的。」 对其他人也许是件好事，可对夏木繁来说多少有些困扰。他现在连去学校附近饮料店，都会被店员认出来，问他是不是那个「农科大校草」。 校不校草不知道，夏木繁现在只想看看他培育的杂交玫瑰园里长没长草。 随着视频点赞人数越来越多，夏木繁这条视频也算是彻底的出了圈。 不少院校都纷纷开始效仿，甚至星博网上还出现了「我在xx等你」的词条，一度还飙升到了接近前十的热度。 这天，夏木繁正在学校培植基地检测大棚温度和湿度，腕上的光脑手錶突然发出滴滴两声，有一条通话申请弹了出来。 夏木繁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个未知号码，他轻触了下耳机，通话立即被接通。 「你好。」夏木繁礼貌问好，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你好，请问是夏木繁同学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平稳，听起来是位非常知性的女性。 夏木繁印象里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他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哪位？」 「我是金盛娱乐的艺人经纪，我叫朱一楠。」 夏木繁拿着记录表的手一顿，不太确信地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在星博网上看到了你的视频，就是那个『我在农科大等你』的视频」，电话那头的人语带笑意继续道：「我觉得你的形象非常附和我们公司目前的定位，邀请你来我们公司做签约艺人，工资待遇可以谈。」 听到这里，夏木繁已经又重新拿起了手里的笔，依旧客气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想了下觉得好像有些生硬，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您的认可，我这边就先挂了，再见。」 被挂断电话的朱一楠丝毫没有半分不满，反而觉得这个说话一本正经的男孩更是戳中了她心里的萌点，于是决定去农科大见见真人。 夏木繁把数据记录表重新挂到门口的架子上，去水池那边简单洗了下手。 学校论坛不断弹出有人艾特他的消息提醒，他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在烘手机里烘干了手之后把论坛消息加入了暂时屏蔽。 夏木繁性格有些敏感，总会不自觉揣度别的的想法。与其让自己改变，不如尽量减少与人交往。 尽管他刚入学的时候总是独来独往，看起来有些难相处，不过班上同学有学术上的问题找他，他都不会推辞，作物栽培方面出现问题，他也都尽可能地帮忙解决。 周围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他一紧张就容易说不出话，也都习以为常了，有时还为了看他害羞的样子故意逗他。 久而久之，夏木繁越发开朗起来，与人交往也不那么拘谨了。 午饭过后，夏木繁在学校食堂后面的小树林里餵猫。 这一片原本只有一只小野猫，夏木繁去年偶然发现的，于是他每次都会在食堂多点一份炸鱼，拿到小树林里偷偷餵它。 直到有天他带着炸鱼再过去的时候，原本餵养的那只长着漂亮斑纹的狸猫身后，又跟着一只三花猫。 第4页 三花猫肚子看起来有点凸起，小心翼翼地跟在狸猫身后，看起来有些怕人。 夏木繁惊讶地看着狸猫，有些惊喜地说道：「这是你的太太吗？它怀宝宝了是吗？」 狸猫像是听得懂他的话，乖顺地蹭了蹭夏木繁的腿，嘴里发出喵呜一声。 原来狸猫先前每次都把炸鱼叼走是有原因的。 如今它能带着三花猫一起来找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它们觉得他是可信赖的人类了？ 夏木繁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便不由得翘了起来。 其实对于星际时代，因为辐射问题，大片土地受到污染，可供人类食用的物种也变得越来越少，不少人因为价格和口味的原因，开始接受由营养剂来代替传统食物。 好在农科大里的实验田非常的多，除了夏木繁承包的那一小块玫瑰园之外，还有很多学生和老师研究种植的蔬菜和水果园，只是这些植物并不对外销售。 这也就是为什么农科大的学生们极少喝营养剂的原因。 蔬菜尚且如此，鱼类更是不可多得。这都是学校从海吉星那边进口过来的，大多是冷冻的，价格也比果蔬贵一些。 不过夏木繁觉得这点小钱比起两条鲜活的小生命来说算不上什么。 朱一楠辗转找到夏木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身白衣黑裤的青年蹲在完全没有树荫遮挡的石板路上，耀眼的夏日阳光将他松软的黑髮照出一圈光晕，他两只手抱住膝盖，歪着脑袋对着脚边两只吃鱼的猫咪低语，微弯的眼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朱一楠情不自禁的调出光脑，将这幅画面定格在相机里，哪怕多年之后，她也依然记得初遇时夏木繁留给她的印象。 温暖又善良。 夏木繁抽出纸巾擦掉手里的油渣，又将地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包了起来。 两只小猫餍足地发出了一阵阵咕噜声，最后还是夏木繁先起身，和它俩道了别。 夏木繁走出小树林时，一直站在一旁树荫下的朱一楠赶忙过去拦住了他。 「夏同学，情等一下。」 夏木繁的脚步一顿，先是回想了一下，继而出声道：「朱经纪。」 朱一楠有些惊诧，她没想到，夏木繁仅凭电话里聊过几句，就能清楚地记住她的声音。 「是的，你记性真好，可以跟你聊聊吗？」 夏木繁和朱一楠面对面坐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里，他本不打算和她来的，可看着顶着烈日站在树荫下等他等到妆都要脱了女人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道：「我下午还有实验课，只能再坐10分钟。」 言下之意就是让朱一楠不要磨蹭。 朱一楠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勺，和颜悦色地道：「我很欣赏你，」她笑了下继续说：「来之前我还在想，视频大多都是滤镜加成，也许真人就没有那么惊艷了。」 可见到真人之后，朱一楠就觉得真是来对了。 夏木繁的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气质放在娱乐圈也的确少见，他就像是一杯凉白开，看起来平淡又无味，可却是任何饮料都无法超越的解渴和清凉，在一众五颜六色的包装衬托下，干净的模样反而是最出众的。 「公司可以跟你签订五年的合约，前三年利益分配到手30%。」 朱一楠的意思很明确，一般公司培养一个艺人，前三年是他作为新人发展的黄金时期，而公司前期对他的包装、培训和宣传等一系列动作都需要大量的资金，等三年期满，才是这个艺人替公司正式盈利的时间。随着艺人知名度的提升，随之带来的效益也会有所提高，这时候艺人到手的商业酬金可以略微提高10%-15%。 夏木繁光脑弹出导师的消息，让他去实验室之前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他喝完杯里的咖啡，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并不适合娱乐圈，再次感谢您的认可，也辛苦您特意跑来一趟，我这边有点急事就不奉陪了。」 夏木繁起身招唿店员买单，转身就要离开。 朱一楠出声叫住了他：「夏同学，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 在夏木繁犹豫之际，她又说道：「我既然能得到你的手机号，就不难知道你的的情况。」说罢她把名片再次往前递了下，「希望有一天你能想明白。」 夏木繁半垂着眼睫盯着那行烫金的文字，思忖片刻从朱一楠的指缝中抽走了那张带着淡淡香水气味的名片。 第3章 初露锋芒 夏木繁是个孤儿。 他是为数不多倖存下来的地星原住民。 20年前，地星爆发了严重的海底地震，让本就所剩无几的陆地一夕之间埋于水下。 刚学会走路的夏木繁在完全懵懂的状态下被父母送上了飞行器，加上他的哥哥一家四口准备飞往距离地星不远的海吉星避难。 却不料飞行器在自动驾驶过程中遇到了因磁场变化而偏离航线的矮星，碰撞过程中，固定夏木繁的儿童座椅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为了躲避碰撞，将他投放至了反方向的亚特兰星。 亚特兰星是星际大陆现存的最大星球。 因为与地星构造接近，即使间隔距离非常遥远，但在第一次大规模爆发自然灾害时，仍有不少倖存者选择迁移至此。 第5页 几百年间，地星人与亚特兰星人渐渐融合，繁衍出新的后代，也逐渐取代了地星作为第一大星球的地位。 夏木繁降落的地方是森林通往城市的公路上，一群露营的年轻人发现了被包裹在安全气囊里的他。 他的脖颈上戴着一条刻着名字和出生日期的卡，在联繫家人无果的情况下，几个人只能将他送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接连几天的搜救和寻找，都没有得到夏木繁乘坐的那艘飞行器的踪迹，最终只得将他送去附近的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里的孩童大多因天生缺陷或是因受到辐射而导致畸形而被弃养的孩子。 「正常」的夏木繁从小就知道应该懂得照顾院里的弟弟妹妹。 孤儿院每个月都会有社会爱心人士送来的捐赠物资，夏木繁也都是先分给其他人，再把剩下的留给自己。院长妈妈心疼他小小的年纪却那么懂事，总是私下偷偷给他塞些糖果。 夏木繁回想起院长妈妈前些天跟他视频时候的不自然，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又给她打了通电话，可那边响了好几声都无人接听。 他看了眼时间，孩子们应该是午休了，按理说这个时候院长妈妈应该没什么事的。 夏木繁再次按下重播，那边直到响起连续的忙音也仍无人接听。 与导师约定的时机已经快到了，夏木繁加快脚步往实验楼走去，心里想着院长妈妈如果忙完了应该会给他回个电话。 看着床头柜上不停闪烁的光脑提示，丽安娜焦急地看着它亮起又灭掉，却无法接起它。 因为此刻它的主人正陷入昏迷。 前几天院长妈妈突然在花园里晕倒，被送去医院检查后才发现她的颅脑内有一颗肿瘤，不大，却长在了不好的位置上。 怕影响夏木繁学习，所有人没敢跟他讲。 看着院长妈妈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之中，丽安娜开始怀疑这样瞒着夏木繁究竟是不是错了。 此刻，夏木繁端正地坐在实验楼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办公桌那边一脸慈爱的导师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夏啊，」温柔的女声响起，导师拿起手上的文件袋缓缓走了过来，「这是之前你向联邦捐赠玫瑰花颁发给你的证书。」 夏木繁震惊地起身，双手接过那张被上好丝绒封皮包裹着的证书，上面写着皇室感谢夏木繁对植物復兴发展做出的贡献，末尾是皇室印章和拥有下一任继承权的大皇子亲笔签名。 「李老师，这…」夏木繁有些受宠若惊，「玫瑰花是大家一起…」 导师笑着打断他，「虽然你使用了学校提供的场地和资源，但种子是你自己找到的，整个种植过程和捐赠决定都是由你一个人完成的，这份荣誉就该属于你。」 夏木繁欣喜地将证书捧到胸口，一遍一遍摩挲那层柔软的丝绒，眼睛弯成了被群星围绕着的月牙，璀璨又不染一丝尘埃。 他小心翼翼地将证书放到书包里，脚步轻快地跑回了实验室。 刚一推开门，就被突如其来的鼓掌声吓了一跳。 「恭喜学长。」 「小夏恭喜了。」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环绕在耳边，全是来自同学真心实意的祝福，让他暂时遗忘了因为没打通院长妈妈电话而紧张的思绪。 「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了，让小夏缓一缓。」导师随后进门，开口说道。 实验室里一群人闹笑着回到各自的实验台，很快便投入到细緻的工作中。 夏木繁把书包放到座椅上，套上雪白的实验服，不由得又翘起了嘴角。 从小到大，夏木繁身边都不缺善良的人，除了院长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意外，更多是来自学校同学和老师们的关怀。 替他申请助学贷款和奖学金，抽空还会陪他回孤儿院做义工。 纵使自小就失去了亲人，可夏木繁仍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带给更多人希望。 * 「外长，下午2:30的农科大讲座您是直接去会场还是先去找余校长？」 一身干练西装的特助拿着公文包按亮了电梯的上行键，恭敬地问道。 「我去学校走走，然后直接去会场。」 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不是刻意地压制，而是长期处于上位而形成的一种自然的威压。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镜面的轿厢投射出男人高大的身形。 哪怕是炎炎夏日也系得规整的领带，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和抬腕时露出的精緻的袖扣，都成为了突显他气质的陪衬。 沈渡是亚特兰星球王后的亲弟弟，也是亚特兰联邦的首席外交官。 和平时代各个星球间独立自主又互相牵制。日常除了要进行一些必要的外事活动，更多时间是在收集来自不同星球的讯息，加以分析后作出判断，并将讯息、判断以至建议及时地向联邦政府进行汇报。 这次农科大的联邦讲座本不用他亲自参加，但自己的外甥几天前刚给一名大学生颁发了荣誉奖状，虽然对于皇室来说无足轻重，他们只是委派了管事来送，但出于礼节，以及对校方的尊重，沈渡还是决定以嘉宾的身份过来看看。 余校长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本想着准备个热烈的欢迎仪式，甚至还想找个学生代表介绍一下学校，但被沈渡拒绝了。 第6页 说白了沈渡这次是以个人身份来的，并不代表联邦或是皇室，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沈渡给特助放了半天假，一个人穿梭在到处都是绿树的校园里。 植物对于目前的亚特兰星球来说可以称之为奢侈品，因为土地受辐射的影响很难使得作物生长，皇室除了几棵移栽的松树以外，花园里其他植物都是由5d投影技术合成或是人造的，亚特兰星上普通人想要了解植物只能通过植物歷史博物馆或是网上仅存的影像资料。 像是农科大这种每走几步就有一棵茂密的大树，连见多识广的沈渡都觉得眼前一亮。 他站在一棵灰褐色树干的树下，拾起一片被风吹落的扇形叶片，抬头看树干上液晶屏上的介绍。 「银杏，中生代孑遗的稀有树种。」 沈渡拇指和食指轻轻转动着叶柄，在脑中回想起儿时住在地星时，外婆家门前的那棵银杏，结出的金灿灿的果实，挂在枝与叶之间尤为可爱，甚至是那被风轻轻吹起的味道也成为了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后来地星被海水侵蚀，外婆家迁去了海吉星，那些儿时的快乐也就慢慢消散了。 沈渡将树叶放回树下，一只手插进口袋，踱步往绿茵路的深处走去。 他故意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农科大，为的就是见识一下亚特兰星上唯一没受到过辐射污染的土地上生长的植物。 下午一点钟几乎是一天之中阳光最充足的时间。 除了有课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户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像沈渡一样，顶着烈日却依然悠哉地观赏着每一棵树。 沈渡想，如果他没穿这身与眼前环境毫不相称的西装，亦或是再年轻几岁，他一定会用联邦给他配备的，全星际最先进的光脑，把所有他没见过的植物都拍一遍。 夏木繁这段时间在做关于土壤酸硷度对于植物生长影响的实验，这是他在一本来自地星的期刊上看到的。 只可惜那本期刊到他手里之前就不完整，以至于他不清楚文章中所写的究竟是已经被证实的结论，还是只是猜想。 夏木繁嘆了口气，又把戴在头上的草帽往下压了压。 自从上一次玫瑰花培育成功之后，夏木繁对玫瑰种植的兴趣愈发的高涨。 这次除了得到了皇室的证书以外，还有一包不知名的花种，据说是外长在某次出访海吉星时获赠的。 整个皇室乃至联邦也没有适合种植的土壤，也没有谁会种植技术。 于是这包隐含着外交意义的种子就落到了夏木繁的手中。 他在那一块只有5平方的湿润土壤中小心翼翼地播下了种子，期待着它们生根发芽。 之后他提着一个水桶，去了那片开得茂盛的玫瑰花田。 在种子培育出的第一批玫瑰花捐赠给联邦之后，余下的玫瑰都是夏木繁扦插繁殖的。 他用园林剪刀剪下一株花枝，又修剪掉多余的叶片和花刺，最后直接插入水桶，准备一会儿种到另一片空地上。 夏木繁提着一水桶的玫瑰走在试验田的边沿，因为那里有树可以稍微遮一下滚烫的烈日。 第4章 初遇 沈渡站在一株锯齿状叶片的植物前，与之前见过的树木不同，这是目前为止他见到的第一棵开了花的植物。 高度在他肩膀的位置，花朵是倒吊着的喇叭形状，黄白相间，看起来很奇特。 他正准备伸手去触碰茎上的显示屏，就听头顶上方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不可以碰哦。」 沈渡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简单t恤运动裤的男孩蹲在墙头，正用手里的草帽扇着风。 「抱歉。」沈渡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像是要避开那棵树，也像是想看清眼前的人。 「我只是想看看它的名字。」沈渡还是想解释一下，他并不是想伤害这株植物。 夏木繁刚从围墙那边转过来，就看见一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往草本植物区的方向走去，像是被什么植物吸引了。 待他再走近一些，惊觉他手上的动作似乎是要去摸那朵曼陀罗花。 于是他赶忙跑了过去，出声打断了他。 「不是，」见被误会了，夏木繁赶忙拜拜手，「那是曼陀罗，有毒，闻久了会有致幻的效果。」 沈渡没想到植物还会有毒，不解问道：「那为什么还要种呢？」 「如果将毒性利用好，那它就是很好的麻醉剂和镇痛剂。」夏木繁抱着膝盖，从高处俯视下面说。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高处的人丝毫没有一点傲慢，而仰视的人也完全没有失去威严。 「像是那边的夹竹桃，」夏木繁指指远处那棵叶片细长，开出粉红色花瓣大树，「它全身上下都是毒，却是强心剂的主要提取物质。」 午后的风裹挟着热浪，从两人之间的空隙吹过。夏木繁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带走那里冒出的点点汗珠。 「偷偷跟您说啊，我们校长每次开会，办公桌中间都要摆一颗水仙，球茎是白色的，叶子很长，花朵是白色六个瓣的。」 夏木繁蹲在围墙上的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遮在嘴边，另一只手凭空描绘着水仙的形状，眼睛四处瞅了瞅之后小声说道：「那也有毒呢，不过不去吃它就行。」 说罢不由得地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他拍拍嘴巴转移话题道：「您是来参加校园招聘会的吗？」 第7页 也不怪夏木繁想歪，农科大管理严格，严禁外来人员入校。 这个时候能在学校里走动自由的人，一定是趁毕业季到来之前，在学校参加校招的用人单位。 沈渡只笑笑没回答，反而问道：「你呢？这么热的天，在这干什么？」 「我刚从那边花田回来。」 「那你不去参加校招会吗？」沈渡如无其事地打探着。 夏木繁把手里的草帽扣回脑袋上。 「我开学才大三，早着呢。」 「对了，」夏木繁好奇道，「您是哪家公司的？」 「我为联邦服务。」 「好厉害，」夏木繁突然挺直了腰板，一脸惊喜道：「希望有机会能与您共事。」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在少年泛着红晕的脸庞上，微风吹起了他草帽的一角，一滴晶亮的汗珠正顺着鬓角缓缓滑落至颊边。 校园里的老式撞钟的声响，在沈渡平静的心底敲出一阵迴响。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整了，尽管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和这个有趣的小朋友道别。 「这样啊，」夏木繁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愿意听他絮絮叨叨的人了，他有些失落地垂着眼，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您喜欢花吗？」 沈渡觉得能一个人在植物园里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应该是喜欢花的吧。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夏木繁什么也没说，开始低头在水桶里翻找，最后从满满当当的玫瑰花里挑出来一支开得最鲜艷的抽了出来。 「送您。」 他将那支鲜艷欲滴的红玫瑰举到沈渡面前。 「给我的？」沈渡不敢相信，因为他知道植物对于亚特兰星来说的稀缺性。 「这是我种的哦，」夏木繁露出来一个腼腆的笑，「就一支没关系的。」 沈渡一瞬间觉得，夏木繁被阳光炙烤得红扑扑的脸颊比娇艷的玫瑰还要红润。 他自嘲地摇摇头，怀疑是不是站在这曼陀罗前太久了，好像真的产生了幻觉一般。 水桶里装着的水是从试验田的水井里打的，比一般的饮用水要冰一些，顺着玫瑰花茎滑落进沈渡的指缝，带走了一丝午后的暑气，也唤醒了他飘忽的思绪。 那个从一片绿植中莫名出现的男孩已经提着水桶走远了，沈渡也心情颇好地转身往阶梯教室方向走，想到手里的玫瑰，又给助理拨了通电话。 「一会儿过来带一瓶纯净水。」 等把玫瑰花插进水瓶，沈渡才放心将它们交给助理，然后一个人去往会场的方向。 原本这场讲座的主题就是职业生涯规划，邀请了不少各个领域的知名人事。 沈渡的行程是上午临时决定的，有公考意愿的学生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早早地赶了过来。 沈渡脚步沉稳地走进礼堂，不出意外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余校长一脸慈爱地招唿他坐到自己身边，笑呵呵地道：「没想到你会过来，我前些天才跟你爷爷一起出去登山。」 余校长是他爷爷几十年的老朋友，也是沈渡发小余思年的爷爷，沈渡当年刚从海吉星被接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余思年。 「正好我车上有一组新买的登山杖想要送给您，晚上一块给您送过去。」 余校长一听，高兴得像个孩子，正准备再多说两句，台上的主持人就宣布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渡重新坐正了身体，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到台子中央那张方桌，当中摆放着一个深盘，里面是一株约莫有手臂一般高的植物，顶端是一簇簇白瓣黄蕊的花朵。 他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刚才树冠下面蹲着的那个少年，认真地跟他科普的模样。 纯真又带了点古灵精怪，像是一只藏在丛林深处不谙世事的小松鼠，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人展示他最大的那颗松果。 沈渡一想到对方给他介绍水仙花时的那副模样，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 夏木繁回到实验田，选了块阳光最充足却又不会被直射到的土壤，松土、浇水，最后把小玫瑰一支一支插了进去。 一共十二支，红色玫瑰在浇过水后显得更加娇艷，夏木繁一手扶着酸痛的腰，心里却美开了花。 他找来一块木板展示牌，这是之前修树时留下的粗壮树枝拼接成的。 「玫瑰园2号。」夏木繁用粉笔写下了一排毫无创意的展示名称，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寝室的路上，夏木繁想起院长妈妈一直没有回他的电话，心里有些不安，正准备给莉安娜发个消息询问一下，光脑急促的铃声就响了起来，莉安娜那张满是焦急的脸就显示在屏幕那头。 「繁繁哥哥。」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夏木繁顿感不妙，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莉安娜别着急，慢慢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仿佛这样他就不紧张一样。 「院长…院长妈妈生病了，她病得很严重。」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一个字说完，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夏木繁整个人从手指开始发麻，整个人仿佛失去知觉一般。 莉安娜哭了好一阵才平復下来，夏木繁从她的话语间得知院长妈妈的病情。 第8页 「医生怎么说？」夏木繁猜想手术是一定要的，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治。 「医生说肿瘤长得位置很不好，需要用到机器人参与手术，加上术后恢復，大概需要30万星际币。」 夏木繁脑子里迅速计算着卡里的余额，也就不到5万，是他在星网上卖他自己做的植物标本挣的钱，原本是想着先去地下黑市买一些种子，剩下的钱给孤儿院添一些娱乐设施。 「莉安娜你先别哭，好好照顾院长妈妈，我一定会弄到钱的，你放心。」 夏木繁的手摸到口袋里那张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到发热的卡片，紧紧地攥进掌心，任凭那坚硬的边角刺痛那层软肉。 第5章 求救 「舅舅你最近好忙，白天想约你都见不着人。」安柏慢悠悠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轻轻嗅了下，有些不满地说道。 沈渡哼笑道：「你白天不是还有功课？哪有时间见我。」 被戳中要害的安柏有些忿懑，难得有些孩子气地说道：「我根本就不是皇室继承人的料，父王倒不如把王位传给你。」 「慎言。」沈渡语气平稳，可气势上威压还是让沈渡一凛。 安柏作为大王子，每天除了要学习必要的学科以外，还要学习帝国律法和治国之策，要知道民情还要了解外事。 他今年22岁，放在普通人家，应该是今年毕业准备找工作的大学生。 可生在皇室，每走一步都有人跟在身后叮嘱，就像刚才，安柏只是想以外甥的身份找沈渡吐槽一下，就被严厉地打断了。 没有人记得他曾经说过想做一名摄影师的话，在十几岁刚得到属于自己的飞行器时，安柏想驾驶着它去拍摄传言中永不坠落的拱极星，也想去看看银河系中发出光亮的矮极星。 他有低垂着眸光地喝光了杯里的水，起身说了声抱歉，准备去趟卫生间，顺便透透气。 夏木繁站在古朴的建筑前再次核对了下光脑上的地址，东区一街。 正是李东林约他见面的地方。 在确定录音笔已经启动，并且牢牢地缠在脚踝上，夏木繁深吸口气，推开了面前沉重的店门。 这家店隐匿在中心区最繁华的地段，招牌也很不显眼，遒劲有力地刻着【风雅】二字，平时只能靠识别身份才能入内。 以夏木繁的地位本该是永远也进不来的。 他有些自嘲的想，这个李东林为了得到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预定的包厢叫「槐」，是地星上的一种树的名称，夏天时会开出一串串乳白色的花，香味十分宜人。 夏木繁觉得这家店的老闆还真是有品味，只可惜被这间包厢里坐着的人拉低了档次。 他抬起手在木质拉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立马传来了急迫的请进。 夏木繁忍住翻涌的噁心，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从容不迫地推开了门。 「哎呦小夏，快来快来。」说话的人满脸堆笑，稀疏的头髮艰难地遮挡着退后的髮际线，他拍拍身边的座位招唿道：「坐我这来。」 夏木繁闻言只是点点头，拉开座椅坐到那人对面，客气地说：「李总我还是离您远点，这几天有些发烧。」 夏木繁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最近右耳听力越来越差，总想着事情解决完再地检查一下，拖了几天就生病了。 「小夏这些天辛苦了，」李东林虚伪地笑道，「那些网友就是没事找事，等过些日子就消停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件事爆发的太快，而且在网上已经被挂了大半个月，要说是没有幕后推手的作用，夏木繁肯定是不信的。 李东林听完夏木繁的质疑笑道：「不亏是高材生，一下就被你识破了。可又能怎么办呢？有人要整你，正巧碰上这事。你说你是见义勇为，那受害人呢？怎么不见她出来替你说话。」 可能觉得这话有些打击人，李东林伸出手想拍一拍夏木繁放在饭桌上的手，却被他一下抽走。 李东林也不恼，指尖在桌上毫无规律地敲击，慢条斯理地道：「就像人的仇富心理，谁不喜欢看高冷学霸跌下神坛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说罢，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微微一眯，审视着夏木繁道：「我反正是挺喜欢的。」 夏木繁噁心之至，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了下，才止住翻涌的怒气。 「李总，我在金盛这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公司不帮我澄清，也犯不上回头踩我一脚。」 「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你那是得罪人了知道吗？不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只要你在这张合同书上籤个字，」他把那几页纸往夏木繁面前推了推，信心满满地道：「我保你明天就能洗白。」 夏木繁不需要去看都能猜想到上面都写了什么，无非是让他如何做他的情人罢了。 他把那几页纸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假装什么都不明白，问道：「李总这是做什么，我一个劣迹艺人哪还能让您费心再签一份劳动合约。」 「小夏，咱们就别揣着明白装煳涂了。」李东林不屑地笑道：「你做我的情人，我替你把这事摆平了，从此我保证你想当男一觉不会有人给你双男主的本子。」 夏木繁轻笑出声，乌黑的睫羽遮盖住眼神里闪着的精光，讷讷地问道：「李总，你就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 第9页 李东林转动着无名指那枚纯金戒圈，语气里满是对夏木繁的势在必得。 「我既然敢说，就说明我有备而来。你没发现从进来之后你的光脑就再也没有接受过信号？」 李东林一脸得意，却不曾想夏木繁就是料想到了这一点，才在地下黑市花了大价钱买来地星的录音笔，为的就是可以在光脑失灵的时候派上用场。 「年轻人，不要觉得有脑子就行，关键时刻还是得有手段。」 许是右耳又犯病了，夏木繁此时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对面人的身形有些重影，声音也像隔着一层罩子，听不清内容，但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刚才那杯水有问题。 夏木繁在喝之前就察觉到了。 可他还是喝下去了，还装作没有戒备的样子。 李总见他眼神渐渐涣散，便毫不掩饰地说道：「是不是浑身发热？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夏木繁两只手在大腿上死命地掐下几下，忍住身体传来的燥热，无辜地问道：「李总，你给我下药了？」 李东林笑得和善，说出的话却令人作呕。 「再烈的性子占了这玩意都能浪出花来，更何况你一个小雏。」 夏木繁觉得再多听一句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勐地站起身朝门外跑去，站在一旁的马西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看见一抹白色的背影从他身边略过。 夏木繁按照在黑市买来的地图和消息寻找着记忆里的那个包厢。 他从卖消息那人打听到，今晚预约「枫」字包厢的是皇室总管，就是当年在农科大替大皇子送给他荣誉证书的人。 夏木繁心说，哪怕不记得他的长相，也该记得那些玫瑰的。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枫」门前，在准备伸手敲门的前一秒，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救救我，先生。」夏木繁颤抖的声音顺着半开的门缝传到屋内。 安柏刚打开门，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着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扶着门槛，半弓起身子的人，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见安柏直愣愣地杵在门口半晌没动静，沈渡有些奇怪地问道：「小柏，怎么了？」 安柏这才回过神，伸手去扶夏木繁，却被他胳膊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舅舅，你快过来。」 沈渡生怕安柏出什么事，闻言迅速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看到的便是夏木繁面颊潮红，眼神潋滟，半倚在门框上的模样。 「请帮帮我。」夏木繁使劲咬了下嘴里的软肉，试图用疼痛和血腥的味道唤回已经趋于失控的神智。「我被下药了，口袋里有抗毒血清，拜託帮我注射一下。」 他每说几个字都得喘几下，唿出的气比体温还要高。 滚烫的汗顺着额角不断往下低落，夏木繁紧贴着冰凉的门，只为了汲取那一点微弱的凉意。 他紧紧抿着嘴唇，生怕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呻吟。 夏木繁掀起眼皮，一双沁着水光的桃花眼控诉般地望向沈渡，似是在指责他为什么还不帮忙。 沈渡原本还怀疑是不是有人下套，却在看清多方长相之后，一把将快要滑坐到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本来已经意识模煳的夏木繁在被抱起后突然变得僵硬，继而开始挣扎起来，可他现在因为药物的关系浑身无力，再激烈的动作都像是柔软的勾引。 「别怕。」沈渡沉稳的嗓音轻声安抚着，在沙发上坐定后，依旧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他在夏木繁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他事先准备好的抗毒血清，撕开包装之后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夏木繁被疼的扭动了一下，却不小心露出了藏在裤腿下，正在运行着的录音笔。 沈渡眼神晦暗，不想冤枉了这个此时偎在他怀里，被情慾折磨得低声啜泣的人，于是慢慢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先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鞋底有节奏地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开口之人的声音沈渡没有印象，但听起来年纪不小，语气很热情。 接下来的对话逐渐清晰，一句句露骨的话语直白地响在屋内，在夏木繁粗重的唿吸中显得尤为刺耳。 被皇室保护着长大，完全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安柏一脸震惊地望着在沈渡怀里，紧皱着眉头髮抖的人。 录音笔继续播放，又是一阵脚步声，而这回比头一次听起来变得急促多了，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接着便是夏木繁站在「枫」门口，那句沈渡没有听见的，「救救我，先生。」 沈渡面色沉沉地按掉了录音笔，他不敢想像如果没有遇到他们，夏木繁会不会已经落入了那段录音当中，被称作「李总」的人手里。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紧张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慢慢收紧的手臂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别怕，小玫瑰。」沈渡在怀里人的耳边轻声说。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有些焦躁的敲门声。 沈渡的眼神暗了暗，用平日在谈判桌上威严的语气说道：「进。」 第6章 出头 夏木繁跑了。 不说马西南，连李东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任谁都想不到一个中了药的人还能保持清醒，把所有放松警惕的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10页 直到夏木繁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坐在包厢里的李东林才突然出声咒骂：「夏木繁这个贱人，赶紧去给我找回来。」 马西南被吼的一颤，卑躬屈膝地倒退着出了包厢，关好门后赶忙跑去找人。 这家开在闹市里没有门头的店，据说是某位大佬为了躲避媒体拍照特意开的，原本只招待自己的朋友，后来渐渐有朋友求他行个方便，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上流人士小聚的秘密基地。 马西南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时有些晕头转向。他既不敢挨个包厢敲门找人，更不敢找服务员去调这里的监控录像。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趴在包厢门上，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响动，看起来像个窥探别人隐私的变态。 从夏木繁消失的拐角第一间包厢找起，接连几间都没有听到什么响声，直到在一间门没关严的包厢缝隙里，马西南看见了疑似夏木繁的身影，毫无廉耻地蜷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完全臣服与迷恋的姿势，果然是被药物支配的模样。 马西南此时已经顾不上心里的忐忑，他只想把这个不省心的夏木繁拖回李总的屋里，不能让他千方百计搞到的强效药便宜了别人。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上了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却在听到那声毫无起伏的「进」字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本靠着李东林狐假虎威的气势，在见到屋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之后，登时像见着狮子的猎狗，尾巴都快夹到屁股里了。 马西南怎么也想不到能见着活的皇室大王子和联邦外交部长。 「殿下……外，外长。」马西南觉得要么是自己的命不好，要么就是夏木繁的命太好。 偌大的一家餐厅，多得是空着的房间，怎么就好巧不巧地进了间有人的，还这么巧是惹不起的人。 「有事？」沈渡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传出那般让人不寒而慄，可抹去夏木繁额头上冒出的汗时又非常温柔，让马西南有了种他脾气还不错的错觉。 「就是，」马西南吞了下口水，余光扫了眼夏木繁，此时他藏在沈渡怀里，露出一只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小夏，我来找小夏。」 「你是他什么人？」沈渡问这话的时候，手指正抚摸着夏木繁被汗水浸湿到有些翘起的发梢。 马西南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眼神闪躲着似乎在思考说谎的代价。 「我是他经纪人，嗯，经纪人。」马西南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带过夏木繁一天也是他经纪人，更何况在朱一楠怀孕后期和产假期间他都是夏木繁的代班经纪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助理一个人在。 想到这里，马西南不自觉地底气足了些。 「外长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内务，我想就不必劳烦您和大殿下了。」 说着，他朝露出一只眼睛偷看的夏木繁使了个眼色，提醒他赶紧跟他回去。 夏木繁傻了才会听他的。 注射完抗毒血清之后，刚才那股令人羞臊的热潮逐渐退去，夏木繁的大脑意识正在慢慢恢復，就是四肢还有些没劲，加上沈渡的怀抱太有安全感，他一时捨不得离开。 夏木繁像是被吓到一般，瑟缩着身体将脸埋回沈渡的胸口。 在进包厢前，他料想到里面坐着的人一定与皇室有关，却没想到是沈渡，这个以手腕强硬着称的联邦外交部长。 事已至此，他在赌，赌这个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场的男人在听完录音笔里的内容后，会不会再把他推回深渊。 沈渡顺着夏木繁柔顺的头髮，像是在安抚一只产生应激反应的猫。 「我怎么听说，小夏已经和你们公司解除合约了。」 小夏应该是顺着马西南叫的，解除合约的事是根据录音笔里的内容捋顺出来的。 夏木繁不得不赞嘆沈渡抓重点的能力，从他进门到刚才，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搞得像他们之前就已经熟识的样子。 真是赌对了啊。 夏木繁不由得松了口气。 感受到怀里人越来越放松的身体，沈渡不由得心里发笑，想必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马西南没想到沈渡连这种小事都知道了，那李总之前做的那些勾当，夏木繁是不是也都跟他说了。 可想到如果沈渡真的是夏木繁的靠山，还能让他在公司受那么多委屈，轮得上全网的谩骂吗？ 马西南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也觉得眼前的人是自己招惹不起的。 他不敢直视沈渡那双能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眸，只得低着头颤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外长，我就是派去给小夏的临时经纪人，都是李总，对，是李总。」 马西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当下就把李总给卖了出去。 「刚才就是和他在一起吗？」沈渡低头轻声问一直在偷听的夏木繁。 夏木繁被他沉稳的嗓音安抚到了，讷讷地点了点头。 「叫他过来。」与跟夏木繁说话时一样的语调，可在马西南听来，仿佛一到指令，让人无法拒绝。 他不敢迴避，只好顶着沈渡强大的气压打开了手里的光脑，迅速拨通了李总的号码。 不消片刻，那边就传来了一阵暴躁的咒骂，「姓夏的小贱人找到了吗？」 马西南听到这句脸都绿了，他连捂都来不及，刺耳的声音就那么大剌剌地传了出来。 第11页 沈渡闻言面色不虞，食指朝马西南的光脑点了点，意思是让他把李总叫过来。 马西南连忙点头应是，然后避重就轻地对光脑那头的人说了下这边的情况。 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安柏听见后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这经纪人说话的水平可真不一般，明明是他们救了夏木繁，到他嘴里反倒成了夏木繁被他们扣在这了。 不过这么说也对，不夸张点怎么引那条色鱼主动落网。 自己觊觎已久的肥肉，都已经闻到肉腥味，就差入口品尝了，却被肥肉熘走了，还险些落到了别人的盘子里。 李东林听了马西南的描述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蹬了蹬两条肥硕的腿，努力抻平裤子上堆叠的褶皱，然后大步流星地往马西南说的那间包厢走去。 李东林到的时候，马西南赶忙跑到门边准备先提醒一下他，哪只还没等他出声，就被一句废物给打断了。 夏木繁哪怕还没完全恢復，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抑制不住地在沈渡身上哧哧笑着，迷煳中带着些可爱，不像是中药，反而像是醉酒。 沈渡还记得两年前在农科大试验田里，那个用草帽扇着风的少年，就那么顶着张干净又明亮的笑脸闯入了他的视线。 沈渡一直以为那样一个对植物充满热爱的人，能种植出亚特兰星上第一支玫瑰，并将其毫无保留地赠与联邦用于研究的人，即便脱离了农科大学生的身份，总有一天也会再次与他相遇，也许是在联邦的研究院，亦或是某项新成果的新闻发布会上。 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现在这样。 夏木繁此时的笑容，与记忆里那张脸逐渐重合起来，沈渡一时有些捨不得移开视线，却在听见敲门声响起时敛去了眼底的疑惑。 马西南再次入内，身后跟着毫无所知，一脸傲慢的李东林。 进门前他就想好了，但凡能来这里消费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遇到给他面子的还好，把夏木繁要回来就成，若是遇到不好惹的，这夏木繁也不能白便宜了别人。 安柏从这俩人一进门就一直盯着，马西南还好说，毕竟已经见过一面了，李东林的表情可就有意思了，先是倨傲，在看清屋里情况之后只有一瞬的愣怔，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安柏觉得这李总在娱乐公司做高管都屈才了，就这演技全星系影帝至少可以提个名。 此时李东林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夏木繁和沈渡之间来回逡巡，贪婪的欲望在扫视过夏木繁时露出了一丝不甘的神情。 「外长日理万机，小夏这事还用劳烦您亲自过来。」李东林说这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了一下沈渡的表情，想从中看清他对夏木繁的态度。 「我怕我再不出现，这小孩就真的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沈渡的话里包含着一股对夏木繁保护，不仅李东林没想到，连坐在一旁一直看戏的安柏也惊了一下。 跟其他皇室人早早与世家大族之间订下婚约的人相比，32岁的沈渡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是王后年纪最小的弟弟，从小养在海吉星的外祖母身边，接触到的大多是些民风淳朴的百姓人家，到了该上学的时候才被母亲接回亚特兰星的主家。 沈家作为亚特兰星上第一大家族，又是皇室姻亲，本该一早就为沈渡觅得一位淑女作为妻子。 可沈渡自由漂泊惯了，加之性格并不太好相处，拒绝过几次之后，就不再有大家族的人上赶着来求亲了。 安柏比沈渡小了10岁，从小就喜欢黏在小舅舅身边，赶都赶不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沈渡把一个外人划分到他的领地里。 第7章 脱险 夏木繁没想到沈渡能做到这个份上，兴许他早就不记得两年前的夏天，那个送给他玫瑰的人。 此刻的他对于沈渡来说，应该算是一个陌生人了。 当年他作为一个几乎不关注时事的人，还是晚上回宿舍刷校园论坛才知道自己的那支玫瑰居然是送给了亚特兰史上最年轻的外交部长。 论坛里各种偷拍的照片，有的是沈渡坐在台下一脸认真地看着台上，也有他在台上含笑回答学生们的提问。 但无论哪个角度，都没有夏木繁送他的那支红玫瑰。 可能是花茎太湿，拿着也不太方便吧。 夏木繁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把那些植物当作宝贝，尤其是像外长那样见多识广的人，外长兴许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还是出于礼貌收下了那支正在滴着水的玫瑰花。 一想到自己在这么个大人物面前卖弄学识，夏木繁就希望能有个时光机，让他穿越回去捂住那张话多的嘴。 因为太过尴尬，夏木繁尽量不去回想那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天的场景在夏木繁心里也渐渐淡去。 而此刻，他也很希望沈渡不要记起他。这样他就只是一个被资本胁迫的受害者，而不是像网上骂他的那样，读那么书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为了钱。 作为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被保护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沉迷了，即便是在头脑不清的情况下，身体还是感知得到。 夏木繁不禁用力收紧了抱住沈渡的手，想牢牢记住这一刻偷来的安稳。 感受到夏木繁的不安，沈渡纵使是有万般的疑虑，也只是贴着他耳边说了声：「乖，别怕。」 第12页 接收到指令的夏木繁，像是被松了弦的发条玩偶，手上倏然收了些力道，然后渐渐闭上了眼睛。 李东林低眉顺眼地站在包厢中间，仿佛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渡始终没有抬眼看他，一直保持着抱着夏木繁的动作。 直到怀里的人唿吸归于平稳，攀着他肩膀的手慢慢地滑落了下来，而后又被沈渡虚握住放在腿上。 李东林时不时偷偷张望一下，待看到这一幕时，一滴冷汗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沈渡捏了捏夏木繁的手指，在确认对方完全睡着之后，才悠悠地开口。 「违约金是多少。」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讨论外面的天气，但就是有种让人无法迴避的压迫感。 「这个……」李东林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事情闹大了，让夏木繁不得不妥协而已。 李东林抹了把光亮的额头，一只手朝身后的马西南招了招，目的显而易见。 「具体金额需要法务部根据合约剩余时间，和代言费赔偿金额以及给公司造成的实际损失而定，」马西南硬着头皮说道。 他只是个小经纪，还是破格从助理里提拔起来的，根本接触不到公司高层的决定，只是把从其他艺人那听说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沈渡手指揉捏着夏木繁粗糙的掌心，指根是使用农具后留下的薄薄的茧子。 「行，」他把熟睡夏木繁慢慢换了个姿势，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道：「明天会有人联繫你们。」 李东林和马西南是怎么进的包厢，两个人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出来的时候，都差点瘫坐在地上。 安柏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沈渡，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明明之前连娱乐圈当红艺人向示好的时候都被他拒绝了。 沈渡作为从小看他长大的人，自然是知道安柏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就是向联邦捐赠玫瑰的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渡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夏木繁的脸，他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 安柏还记得那些玫瑰，亚特兰星上第一批成功存活下来的玫瑰。 当年他厚着脸皮从联邦研究院要来了一支，还兴致大发地给种植者颁发了一本证书。 虽然那支玫瑰在他手里没几天就凋谢了，但他仍记得自己刚得到时另外两个弟弟那羡慕的目光。 安柏有些不解，既然是农科大的高材生，怎么好好的科研不搞，怎么跑去当明星了，是不是觉得每天面朝黄土的日子太苦了，想要换个来钱快的工作。 不过这个小夏还真是长得不赖，的确也适合娱乐圈。 沈渡无法阻止安柏的胡思乱想，毕竟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夏木繁会去到一个与之前毫不相关的行业。 沈渡思索片刻，拨通了秘书的号码，让她立刻调查一下夏木繁和他的公司金盛娱乐近期的新闻。 秘书的效率很高，没过多时，消息就传到了沈渡的光脑上。 先是一段标题为【夏木繁打人】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的确是夏木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视频剪辑的痕迹很明显，留下的全是夏木繁动手的片段，却刻意抹去了动手的起因，和他倒地之前发生的过程。 夏木繁的前经纪人朱一楠事后第一时间出来澄清，几个同学也纷纷发文，都说当时夏木繁是在帮助一名被调戏的女孩，动手是出于自保。 可网上的舆论像是有人操控一般，一边倒地认定了夏木繁有错。只要有人质疑视频的完整性，就会有人出来狡辩。 而真正为夏木繁发声的人，消息下面全是清一色的谩骂，要么就是干脆被踩到了最底下。 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沈渡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秘书传来的资料，包括后来金盛娱乐毫无预兆的解约。 仿佛这一切都在公司的预判当中，只等着夏木繁孤立无援的时候再补一刀。 秘书最后传过来的，是夏木繁在记者招待会上的镜头。 视频中的青年比第一段视频时，明显清瘦了不少，纯白的t恤也遮不住他削瘦的身形。 头髮看起来是用心梳理过了，只是被刘海半遮住的纱布，和隔着屏幕也能明显看到的嘴角上的淤青，都揭示了夏木繁受伤的事实。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惹人心疼，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蕴含了不甘，说出口的话也掷地有声，一句一句重重地敲击在沈渡心上。 沈渡替安柏联繫了他的司机，在安柏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中把他送上了车。 紧接着，他又在自己司机一脸震惊的表情下，抱着夏木繁稳稳地坐进了车里。 作为陪了沈渡五年的司机来说，也是头一次见自家老闆带别人坐他的车，还一直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他不但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按下了升降挡板的按钮，还极有眼力见地调成了不透明模式。 沈渡没去管司机善意的小动作，单手在光脑上拨通了一串号码。 那边直到临近挂断才被接起。 「干嘛呀大忙人。」调笑的声音伴随着酒杯清脆的碰撞声，透过光脑传入安静的车内，沈渡立即调小音量，又看了眼睡着的人有没有反应。 「换个安静的地方。」沈渡语气不客气，但细听又听得出话里的无奈。 第13页 那边音乐声渐渐变小，然后就是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 「说吧，去哪找你。」 沈渡这食指描摹着夏木繁浓密的睫毛说道：「去我家。」 被打扰了睡眠的夏木繁烦躁地缩了下鼻子，为了躲避那只作乱的手指，把脸侧了侧埋进了沈渡的怀里。 沈渡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认命似的摇了下头。 沈渡成年之后就搬出了老宅，在距离联邦办公大楼车程20分钟的位置买了一栋面积不算太大的二层洋房。 家里没有佣人，只有一个固定的厨师，和一个钟点工负责日常打理，，另外还有一个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智慧机器人管家」。 司机目送沈渡和夏木繁进了房门才放心地离开了。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管家听到了汽车引擎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十分尽职地站在玄关。 「欢迎回家。」他礼貌地问候，在察觉到沈渡怀里似乎是抱着个人的时候，好奇地问道：「老闆有新朋友了？」 沈渡进屋的脚步一顿，好笑地说：「埃斯顿，你要是再管闲事，信不信我把你的系统给降个级。」 埃斯顿赶忙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却忍不住朝沈渡怀里抱着的人身上瞄。 「埃斯顿，帮忙收拾一下客房。」沈渡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吩咐道。 埃斯顿趿拉着拖鞋上前几步，邀功一般地说道：「埃斯顿每天都有打扫客房哦老闆。」 沈渡抱着夏木繁脚步平稳地往楼上客房走去，还不忘夸赞埃斯顿。 「很好，那麻烦你准备一条热毛巾。」 叶泓许到的时候只见到机器人管家站在楼下，他拉着医疗箱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埃斯顿，你家老闆呢？」 埃斯顿歪着脑袋俏皮地眨巴下眼睛，轻声说道：「老闆带了位客人回来，」他指指楼上的房间，「进去好一会儿了。」 说罢，埃斯顿把食指立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惹得叶泓许一乐，使劲揉了把他的头髮。 「叶少爷！」埃斯顿不满意地嘟起嘴，小包子似的兇巴巴地说道：「不可以碰埃斯顿的脑袋。」 埃斯顿说，他头上有个启动应急预案的开关，据说开启后会自动进入战斗模式。 这是研究院的科学家们说的，是为了防止沈渡在家时受到袭击而研发的，虽然一次也没用过。 「好好，」叶泓许戳戳埃斯顿鼓囊囊的小包子脸，哄孩子般说道：「不碰埃斯顿的脑袋。」 埃斯顿的两只手还牢牢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分不出精力躲避叶泓许作乱的手指，只得转个身大步流星地往二楼走。 叶泓许闷笑一声，心道埃斯顿还真是傻得可爱。 第8章 解药 客房里，夏木繁穿着埃斯顿替他换好的睡衣躺在柔软的床褥里。 平日里清隽的面庞因为药物残留的缘故，此时泛着一抹淡淡的酡红。 沈渡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夏木繁额头和两颊上沁出的薄汗，之后重新换了条湿毛巾，从他的掌心擦到每根手指的末端，动作娴熟到仿佛已经做过千遍万遍。 叶泓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平日里冷淡到比埃斯顿还像机器人的人，正双目含情地端详着置于掌心的细白手指，像是捧着一把上好的玉器，生怕一用力就捏坏了。 跟在叶泓许身后的埃斯顿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偷偷往卧室里看，却被突然抬头望过来的沈渡吓了一跳，一头撞到了叶泓许的背上。 这一撞非但没有撞疼叶泓许，反倒把他自己撞了一个趔趄。 「唔，好疼。」埃斯顿揉了揉被撞疼脑门，十分不满地睁着叶泓许。 叶泓许抱臂斜倚着门框，一脸戏嚯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小管家。再说了，你不是机器人吗？」 埃斯顿眼睛一转，骄傲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虽然是机器人，但全身上下除了人造骨骼酷似人类以外，连皮肤和肌肉都完全仿造真人的，当然也是会疼的。」 坐在床边的沈渡无奈地看着门口这一大一小，不得不出言道：「叶泓许，先过来看看。」 然后又对在后面偷偷朝叶泓许做鬼脸的机器人说：「埃斯顿，帮忙去给叶医生倒杯水。」 埃斯顿接到指令后不悦地撑大了眼睛，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叶泓许眼神跟着埃斯顿，直到他后脑翘起的一撮小头髮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笑着收回视线。 「你干嘛总逗他。」沈渡觉得叶泓许三十好几的人了，成天和个自以为自己是机器人的病人比脑子，舒适不太正常。 叶泓许提着医疗箱走进房间，看了眼皱着眉头，红唇微启的夏木繁，挑眉道：「我这是在帮他恢復记忆，刺激疗法。你呢，怎么想通了？」 沈渡站起身慢慢将夏木繁的手平放在床边，让开些位置让叶泓许方便诊治。「别闹，你看看他。」 见沈渡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叶泓许收起笑脸，一秒投入到工作状态。 他先是採集了一下夏木繁的血液进行化验。 当笔针刺破指尖，疼痛瞬间袭来。 睡梦中的夏木繁浑身一抖，痛苦地轻哼出声，眼见就要睁开眼睛。 一直观察着他的沈渡立马握住他另一只手，手掌轻轻盖住他轻颤的睫毛，温柔地安抚道：「别怕，别怕。」 第14页 叶泓许见沈渡的反应不由得一愣，他本就好奇夏木繁的身份，在血液化验结果出来后，更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西地那非？」叶泓许将化验结果通过光脑投屏给沈渡看。 「嗯。」沈渡点头。 叶泓许觉得难以理解。 单从血液中药物的成分分析，应该就是市面上那几款比较烈性且价格高昂的药物。 能获得这种药物的渠道并不多，一查就能查出来，这样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到提供者。 值得研究的是，血液中药物的残留依然很多，除了通过交合代谢掉，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此时，被下药的人正安稳地睡在床上，并没有出现被药物支配后所产生的欲、望，或是其他不受大脑控制的举动。 「是血清。」沈渡将还有些残留的针管递给叶泓许，「他在中药后注射过这个。」 叶泓许对这个所谓的血清感到好奇，可化验后发现，与其说是抗毒血清，其实是另外一种毒、素，以麻痹人的神经为主，还能来带疼痛的刺激，是足以让人忽略掉欲望的痛苦。 「荨麻、曼陀罗，」叶泓许念着光脑里的化验分析，不解地问道：「这些是什么，植物吗？」 沈渡在听到曼陀罗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抓住叶泓许的胳膊说道：「查查荨麻。」 「你听说过？」叶泓许的指尖在光脑上飞速点击，相关内容很少。 沈渡眼神幽暗地看了眼眉头紧皱的夏木繁，继而说道：「我知道曼陀罗，在农科大见过。」 叶泓许知道农科大里的植物都是古老地星的种子种植出来的，他点点头似乎是想到了查找的方向，不多时终于在其他星球上的歷史文献里，找到了关于荨麻的描述。 「全草入药，有祛风除湿和止咳之效……触人如蜂虿蜇蠢，以人溺濯之即解，搔投水中，能毒鱼。」 叶泓许震惊地看向躺在被窝里仍显得身形瘦弱的夏木繁，不晓得这么烈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 「我想，这应该是他自己研制的。」沈渡重新坐回床边，用手背轻轻拂去夏木繁的额汗。 怪不得脸颊那么红，汗却是凉的。因为那不并不是因为情、欲引起的，而是疼。 因为疼所以一直皱着眉，又因为曼陀罗的成分，让夏木繁得以入眠，不至于被疼醒。 「为什么啊。」叶泓许不理解，「虽然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冒犯，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说罢，叶泓许意味深长地朝沈渡的方向看了一眼。 幸而下楼倒水的埃斯顿端着托盘重新出现，打断了沈渡即将脱口的话。 埃斯顿先是把一杯兑了营养剂的温水放到床头，预备留给睡醒后的夏木繁补充体力，紧接着又把一杯泡了柠檬片和水杯递给了叶泓许。 柠檬是农科大联合联邦实验室科学家一起栽培的，仅供皇室和一些联邦要员食用，作为亚特兰星上三大家族之一的叶家人，叶泓许自然也是尝过味道的。 只是他没想到，总是被自己「欺负」的埃斯顿居然捨得把这么珍贵的水果拿出来招待他。 叶泓许看着递过来的水杯先是惊讶了一下，借着喝水的动作遮住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 「谢谢小管家，我很喜欢。」 他把柠檬水一饮而尽，杯子重新放回托盘，可口酸甜的味道却一直留存在唇齿间，似乎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甜。 夏木繁自制的「解药」因为只具有麻痹神经和加剧痛感的作用，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抵消那杯水里的药物残留，在他入睡后不多时，李东林那杯水的效力就慢慢体现了出来。 可夏木繁此时却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眼皮都沉重得无法控制，一丝缝隙也不让他看见。 腹部那处不可描述的位置，早就像烧红的铁块一般，只差再加一把柴就能完全融化成铁水。 而原本松软的床垫，在夏木繁的后背像是被放进了加了油的平底锅，烫得他难耐地扭来扭去，口中抑制不住地发出浅浅的低吟，一双细白的手顺着身上的被子慢慢往里面探去。 沈渡只一眼就看懂了他动作里的含义，一把抓住了那节血管凸起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 没得到满足的欲、望，却又因为与另一具身体的接触而产生了更深的欢愉，夏木繁止不住啜泣出声，整个人都往那只手的方向挪动。 夏木繁被情、欲折磨得丧失了理智，只觉得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舒爽，本能地靠近，想要获得更多的触碰。 脸颊因为在枕头上无意识的磨蹭而变得酡红，眼泪从眼窝蜿蜒地顺着他高挺的鼻樑，一路滑向至鼻尖，悬在上头要落不落。 夏木繁像一条被浪潮狂拍上岸而搁浅的鱼，急促地唿吸想要获取足够的氧气。 沈渡伸出食指沾了下床头上早已放凉了的水，轻轻涂抹在夏木繁干涸开裂的唇上。 得到水源的鱼努力长大嘴巴想要汲取更多，奈何沈渡指尖的水只够替他润润嘴唇，不多时就蒸发掉了。 正当他准备抽回手时，夏木繁突然张开了嘴，不偏不倚地含、住了还带着凉意的指节。 冰凉的触感让浑身是火的夏木繁倏地一颤，迫不及待的吮丨吸丨舔丨咬，两只手也胡乱地在床铺上一松一紧。 第15页 「夏木繁。」沈渡眸色浓郁，说出的话也带了点力道，只是细听却能在尾音上听到一声极浅的喘息。 夏木繁被这声低斥吓了一跳，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慢慢张开了有些红肿的嘴唇。 沈渡抽回手随意垂在腿边，指尖留有夏木繁湿、漉漉的口水，蒸发后本该是冰凉的体感，可刚才夏木繁口腔里滚烫柔软的感觉仍充斥在他指尖，久久不能散去。 「给他来一针镇定，」沈渡悄悄将那只手背到身后，用力蜷起，「想办法让他别那么难受。」 第9章 清醒 哪怕最热的节气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日头也依旧早早地挂在了房檐的最上头，亮的刺眼。在土壤里沉寂多年的蝉一朝破土，也因为没有树木的庇护，被晒得争先恐后地叫个不停。 躺在床上的人前半夜睡得不太安稳，身体的疼痛和欲望交织而来，直到天亮前不久才渐渐入睡，却又被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惊出一身冷汗。 梦里的夏木繁没有那么幸运，地下黑市买来的消息是假的。 名为「枫」的包厢并没有如愿地被打开，而紧跟在身后的马西南差几步就能追上来了。 夏木繁倾尽全力希望能在马西南赶来前把抗毒血清用上，至少可以对抗刚才喝下那杯被掺了药的水，保留些神志不被李东林控制。 床褥里的夏木繁痛苦地抓紧身上的薄被，直到危险到来前的最后一秒，才得以从可怕的梦境中奋力挣脱出来。 他勐地坐起身子，发现所在的房间并不是可怕的酒店，但也不是公司给他准备的宿舍。 渐渐的，昨晚那些残缺的记忆碎片才一点一点被拼凑起来。 夏木繁回忆起被沈渡抱在怀里的感觉，那个人身上有股泠冽的冷香，本该是难以接近的味道，可怀抱却是那么温暖，让他一度以为是药物产生的幻觉。 后来马西南和李东林也来了，之后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夏木繁低头发现，原本穿着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成舒适的棉质睡衣，但身上并没有奇怪的痕迹和异样的感觉，应该是被沈渡救了。 他拿起床头上已经被充满电的光脑，简单查看了一下未读的消息，多是来自同学和导师的关切，并没有公司那些人。 夏木繁提着的心稍稍踏实了些，至少他已经掌握了李东林威胁他的证据。 想到证据，夏木繁浑身一僵，因为他发现腿上绑着的录音笔不见了踪影。 他一时不知这录音笔是丢在了「风雅」，还是被人拿走了。 就在夏木繁纠结的时候，卧室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埃斯顿顶着一头卷翘的金色头髮从半开的门缝往里偷看，在发现夏木繁正一脸愁容地坐在床上时，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醒了呀，是我吵醒你了吗？」 夏木繁一时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是何人。 联想到昨晚是外长带他离开的，那么此时能够出现在这里，还堂而皇之打开他房门的人，应该是外长关系很亲密的人吧。 「没有没有，该是我打扰到您了吧。」 夏木繁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被子，眼睛却止不住往埃斯顿脸上看。 也不怪夏木繁多想，埃斯顿样貌乖巧，一双宛如湖泊的眼瞳天真又灵动，甚至看向夏木繁时那担心的神情都毫不作假，像是被娇养大的小少爷。 埃斯顿挠了下蓬松的捲髮，坐到床边害羞地笑道：「老闆说让我不要打扰你休息，可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就想进来看看。」 「老闆？」夏木繁不解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埃斯顿一拍脑门儿，「看我这脑子，老闆就是沈渡。」 然后他又转头看了眼门外，悄声道：「平时我可是不会直唿老闆名讳的，我是他的管家，我叫埃斯顿。」 「我叫夏木繁…」夏木繁正想说点什么，肚子里却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而发出了一阵尴尬的声响。 「噗。」埃斯顿忍不住笑了出声，又赶忙用手捂住嘴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本该觉得不好意思的夏木繁被埃斯顿这么一笑，反而了不少。 他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试探地问道：「沈…沈先生在家吗？」 「老闆去工作了，」埃斯顿从床上站了起来，「临走前嘱咐我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埃斯顿十分自来熟地牵住夏木繁的手，拉着他往楼下的餐厅走去。 昨晚过来时，夏木繁一直被沈渡护在怀里，加之他那时浑身疼得神智不清，还没来得及注意这间屋子。 和想像中的差不多，身为联邦外交部长，沈渡的家非常的宽敞。 落地窗採光极好，能将亚特兰星这个季节最美的晨光展现得清清楚楚。 宽敞的客厅除了沙发和茶几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很简约，也很沈渡。 虽然夏木繁之前并不了解沈渡，但总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人。 埃斯顿将一直恆温的炒蛋和吐司端到餐桌上，然后又给夏木繁倒了一杯牛奶。 「小夏，别愣着了。」埃斯顿弯着眼睛朝站在客厅里晃神的人喊道，「快来吃饭了。」 夏木繁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惊喜地说道：「这是你做的吗？」 近些年，随着实验室和农科大的合作研究，已经培育出不少可以食用的作物了，虽然价格和数量仍旧不太可观，不过偶尔吃一顿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16页 夏木繁离开学校之后，经纪公司严格控制他的饮食起居，也抱着压榨底层艺人的态度，几乎顿顿都是营养剂，已经很少见到正常的食物了。 现在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的食物虽然不能跟农科大专业的大厨相比，但对于许久没有吃到过热乎饭的夏木繁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埃斯顿有些不好意思，颔首道：「我不太会，平时都是厨师先生做的，你是第一个吃我做饭的人。」 夏木繁作为孤儿院里的老大，从小习惯照顾弟弟妹妹，他看着埃斯顿情绪低落的模样，连头顶的小捲毛都耷拉了下来，心里倏地一软。 他用叉子把炒蛋铺到了吐司片上，松软的鸡蛋搭配着四周焦脆的吐司，咸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夏木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埃斯顿两只手撑着下巴，嘴巴跟着夏木繁的动作一张一合，直到他把嘴里的食物咽进肚子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的。」夏木繁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又吃了一大口。 夏木繁边吃边观察埃斯顿，然后状似无意地说道：「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是啊。」埃斯顿不以为意地回答。 看埃斯顿毫不知情的样子，眼神澄澈又自然，夏木繁心里有一瞬的失望，录音笔应该是掉包厢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进去拿回来。 夏木繁默默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起身准备把餐具拿去厨房。 埃斯顿比他更快一步接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你是客人，坐着就好。」 埃斯顿像是很久没有接触过外人的留守儿童，因为夏木繁的到来而十分开心，连洗碗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夏木繁觉得昨天能够顺利从李东林手里逃脱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沈渡的帮助。他心里万分感激，但也有些着急。 他想尽快回「风雅」，兴许还有机会找到遗失的录音笔。 于是夏木繁朝背对着他洗碗的埃斯顿问道：「沈先生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当面跟他道个谢再走。」 就在夏木繁话音落下的一瞬，客厅里响起了电话的铃声，是来自古老地星常见的座机电话，对于科技发达的亚特兰星来说，却是个老古董。 埃斯顿在水头下沖了沖手，甩了两下就跑去茶几边接起了电话。 「唔，是老闆啊。」 夏木繁听到埃斯顿的称唿，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希望埃斯顿在看到他之后能顺便提起他一下。 「嗯嗯，在这呢。」 埃斯顿说完这句话之后，用手捂住了话筒，朝夏木繁递了过去。 夏木繁疑惑地指指自己，在得到埃斯顿肯定的点头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手里的话筒。 「您好。」 夏木繁无法确定沈渡此时来电话的用意，握着电话的动作像是在公司面对那些前辈艺人，目光垂着，下一秒就要鞠躬的状态。 那边还未开口，却先轻笑一声，快到夏木繁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好，我是沈渡。」 沈渡的声音通过古早的电波传递，再经由话筒播放出来，使他原本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磁性。 夏木繁揉了揉被震得酥麻的左耳，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窝在沈渡怀里时，因为每一次开口而引起的胸腔共鸣，不由得脸颊泛红。 「您好…」 沈渡手里批示着秘书拿来的资料，听见电话那头又一次传来的问候，不由得怀念起当初顶着烈日露出灿烂笑容的大学生，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别害怕，我只是猜你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嗯。」夏木繁看见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1点。 他有些羞赧，支吾道：「吃过了，很好吃，谢谢您的关心。」 沈渡那头顿了顿，决定开门见山，「我刚才找人与你们公司法务部联繫过了，针对你合同期内产生的违约费用进行核算，本想解决之后再跟你说，但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由你本人决定比较好。」 夏木繁被砸的晕头转向，迷迷煳煳地问道：「我…我没太明白。」 「就是你和金盛娱乐解约的事。」 第10章 试探 夏木繁至今都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还是在单方面被解约之后。 两个小时前，沈渡在电话里跟他说，一会儿有人来接他，具体情况会跟他商榷之后再决定。 夏木繁挂断电话前，沈渡又让他把电话给埃斯顿，嘱咐几句之后才切断了通话。 「好啦，现在你还有时间去洗个澡。」埃斯顿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说道，「40分钟之后，余律师来接你哦。」 夏木繁被埃斯顿推着去了浴室，前一晚穿来的衣服已经被埃斯顿洗净烘干，熨烫得平平整整地挂在门口。 接完电话之后，夏木繁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无意识的，直到花洒里的水流喷洒在他的脸上才慢慢回过神来。 昨天李东林那场蓄谋已久的见面，就是想借着夏木繁付不起高昂的违约金和赔偿款的由头，让他不得不屈服。 地点是李东林定的，时间却是夏木繁在黑市打听过消息后通知的马西南。 哪怕自己这辈子都得在为还债而奔波，也不屑沦为资本之间心照不宣的玩物。夏木繁那时候想的是再搏一次，哪怕鱼死网破。 第17页 他千方百计搞到了不受光脑屏蔽器干扰的录音笔，想着录下李东林对他威胁的录音，一是作为压制他的筹码，更重要的是，想要以此为要挟，找到恶意抹黑他的兇手。 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就那么轻易地丢失了。 想到这里，夏木繁身上那股来自血清的药力带来的疼痛感似乎又一次袭来，他环抱住自己，顺着墙壁缓缓蹲到了地上，任水流不断地沖刷着他的后脑，发出不易察觉的呜咽。 等夏木繁收拾妥当，调整好心情已经是20分钟以后了。 他换上埃斯顿准备的衣服走回客厅的时候，余律师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水等他了。 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余律师抬起了头，此时夏木繁头髮已经完全吹干了，但脸颊因为热气的蒸腾，仍带了点薄薄的粉。 似是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夏木繁不安地眨了眨眼。 自从他打人这件是快速发酵之后，每天都会收到无数来自陌生人和恶意评论和私信，甚至还有人往他的私人邮箱里发送过过激的言论和恶搞的图片。 短短几天，夏木繁的精神状态几乎濒临崩溃，加上右耳的听力越来越弱，一点点带有试探性的语言或是眼神，都会让他感到紧张。 余律师是沈渡学生时代的朋友，目前任职联邦司法部，可以说是亚特兰星顶级的法务人员了。 细心地发觉夏木繁的表情变化，沙发上的人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温和地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夏先生你好，我是余思年，沈渡的朋友。」 以余思年对沈渡的了解，他绝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这种鬼话，可即便他再不待见娱乐圈里的人，在见到夏木繁之后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这小明星本人的确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些，如果说沈渡是见色起意，他自然是不相信的，可要是真心看上这个人，余思年觉得也不大可能。 想到昨晚临近11点，已经准备休息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沈渡的消息轰炸。 平日里很少主动发消息的沈渡，居然在一分钟之内发来了十来条。 包括签约合同、网络ip、音频文件和网络截图等与沈渡日常工作毫不相关的娱乐公司相关文件。 细看之后发现，里面牵扯到的无一不指向一个叫「夏木繁」的人。 余思年与沈渡认识10几年，头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哪怕他不关注娱乐圈，也从周围同事口中听说过这个最近被黑料缠身的男艺人。 他八卦地拨通了沈渡的光脑，怎料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余思年满目狐疑地发了个问号过去，几分钟后，沈渡的通话请求就传了过来。 「什么情况？」余思年开门见山，多年的朋友经验告诉他，沈渡这是有事。 沈渡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刚才夏木繁被疼痛折磨，迷煳中抓住了他的衣服，余思年的通讯就是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哪怕已经调成了震动的模式，沈渡还是怕光脑的嗡鸣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夏木繁。 于是他掐断了来电，确保夏木繁睡沉之后，又替他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想请你帮个忙。」沈渡也不客气，直接了当地将刚才从秘书那了解到的情况转述给了余思年，又将夏木繁目前的情况和网上的舆论简单说明了一下。 徐思年一边翻阅着光脑上的消息，一边接收着沈渡的描述，只是这么听着，夏木繁的确是被公司给坑了。 而且那份合同也确实存在问题，比如合约里提到的二八分成，和gg、代言的5%费用。 徐思年还看到条款中有单独列出的一项，清楚地写明了夏木繁在合同签约当天可获得30万星际币的资助，公司不会要求归还，但作为条件，必须要答应上述那些在外人看来都非常不平等的条件。 「你不觉得奇怪吗？」余思年那边用笔在其中一句话下面划了一行线，「作为乙方，不得拒绝甲方安排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日常演出及人设输出。」 余思年所说的那些，沈渡也当然都看到了。 他本以为夏木繁是看中了娱乐圈的光鲜，才放弃了面朝黄土的农科研究。 可现在沈渡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夏木繁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了。 「你也别在这瞎猜了，明天等人醒了一问不就知道了。」余思年合上文件，靠在床头摘下了眼镜，再次八卦道，「说说你俩吧。」 「说什么。」沈渡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靠在离夏木繁房间不远的墙上微眯起眼睛。 余思年被他逗笑了，说道：「你说皇室这么些年选出来的大家淑女们你一个都没看上我也理解，那种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雅贵族的确不适合你，可联邦介绍给你的女官你也看不上。」 的确如余思年说的那样，沈渡的姐姐曾多次在酒会上安排他和一些有名望的大家族见面，话里话外谈的都是他的婚事。 沈渡很不喜欢被规矩束缚，哪怕他也是皇室中人，却非常排斥联姻。 如果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女孩不是沈渡喜欢的类型，那联邦中那些连男人都自嘆不如的女官就该是沈渡的择偶标准了。 至少皇室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只有联邦的人知道，沈渡的确非常钦佩那些拥有过人头脑和惊人体魄的女性，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有关宣扬女性不必拘泥于家庭，应该获得与男性同等地位的讲话，但那也都只局限于欣赏，而不是喜欢。 第18页 所有人都在私下讨论过，身份高贵的联邦外交部长，将来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组建家庭，就是没人想过对方会是一个男人。 现在的星际早就开放了同性婚姻的法令，在女性人口急剧下降的亚特蓝星，更是习以为常。 可即便是这样，也从没有人敢臆想沈渡的另一边会是一名男性，即使沈渡已连续多年荣登同性婚配网站的榜首。 「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小明星了吧。」余思年是真的惊讶了，倒不是觉得沈渡喜欢同性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只是认识这么些年，根本毫无痕迹可寻。 「他不是小明星。」沈渡并没有否定余思年的猜测，只是为夏木繁解释道，「他叫夏木繁，就是两年前给联邦捐赠玫瑰的人。」 余思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夏木繁，他又重新打开了光脑，调出了夏木繁的照片。 应该是一张证件照，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有些拘谨地望着镜头，半长的头髮使他的脸型看起来更加柔和，但配上他纯净的五官之后却不显女气，反而有一种英气的漂亮。 的确是漂亮，放在娱乐圈也难得一见的好看。 「这么好的条件，不说一定能红，也不至于被公司压得这么从惨吧。」余思年不懂。 沈渡就更不懂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希望余思年明天能从金盛娱乐公司那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 去往金盛娱乐的路上，余思年毫不避讳地说了他此次的目的，同时也希望夏木繁能对他实话实说。 「我承认我的确踹了视频里的那个人。」夏木繁没有隐瞒，事实的确如此。 但他先是为了救人，后又是为了自保，每一个理由说出来都毫不牵强，却因为视频的断章取义，让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夏木繁将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给余思年听，从他出去接了那通来自马西南的电话，到听到巷子里异常的声响，再到走进去制止那两个男人的骚扰和最后打人的过程。 他每说起一句，都能想起当时的那些画面，走进巷子时心脏中鼓动的紧张，和拳头落在脸上时的那种疼痛，即使过去了许久，可那种恐惧和留在他身体上的创伤仍旧难以忘记。 夏木繁没有在余思年面前卖惨，从小就善于看人脸色的夏木繁习惯了说话前多想。 他知道余律师是碍于沈渡的情分才来帮他，他连沈渡是怎么想的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分辨出余思年对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第11章 过往 前排的司机在二人上车之后就拉上了车上的隔板，可在夏木繁看不见的地方，余思年的光脑一直与沈渡的连着线。 余思年认为这是处于对朋友的保护，沈渡有必要知道这段谈话，而不是对夏木繁的不信任。 余思年多年的经验在听到夏木繁所说的一切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光脑那头的沈渡也觉得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你在公司和谁有过节吗？」余思年想了想又改口道：「你和公司签订的经纪约，是你本人的意愿吗？」 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社会治安问题，进而上升到艺人失格事件。 余思年手里握着纸质版的调查资料，眉头微蹙，重新审视起这件案子来。 光脑那头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渡屈起食指，用指节轻敲座椅扶手。本来他是不想偷听余思年与夏木繁谈话的。 余思年作为代理律师本不应该泄露委託人的隐私。 可余思年是这么说的，「我是受了你的委託，更何况你也想知道该怎么帮他吧。」 沈渡是准备找个机会亲自问一问夏木繁的，可今天上午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中午还要参加一个招投标性质的酒会，估计一整天都很难腾出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违约的事不能拖，金盛娱乐那种公司里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正在觊觎夏木繁，赶走一个李总，保不齐再来一个什么总。 最好的办法就是与金盛彻底划清界限。 连余思年都察觉到的问题，沈渡肯不可能发现不了。 照夏木繁所说，一切事情发生的太过于巧合，如果只是恶意的网络爆料，那么在视频po出去之前，应该会有人找夏木繁或者是他的团队谈购买费用。哪怕视频发出之后再进行勒索，也可以用未剪辑版替他澄清。 可夏木繁并没有提到这一点，要么就是没有人找过他，要么就是找过，但被有心之人压住了。 如果说是前者，那么发布者的目的就是为了单纯的黑夏木繁。这种人反而好找，无非是有竞争关系的对家或者黑粉。 可如果是后者，那公司不出面解决的理由是什么？ 在已知证据为零的情况下，李东林居然敢承诺替夏木繁洗白，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细想起来，夏木繁是接到马西南的电话才去的小巷口，而出事之后的牵线搭桥仍是马西南这个代班经纪人。 这一切从头至尾，都像是围绕着夏木繁的一个局。 沈渡整个人坐在宽大的座椅里，周身气势凌人。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支约莫拇指宽度的银色录音笔，微凉的磨砂质地在他手心里逐渐变得温热，沈渡突然按掉与余思年的通话，思忖片刻后给他发了条简讯，然后按亮了总助室里的召唤铃。 第19页 夏木繁这头一时陷入了沉寂，他看着突然重新翻起调查资料的余思年，默默地把头转到窗外。 亚特兰星缺少植物，因而光照尤为直接。 这个时间又是一天之中阳光最充裕的时候，即便是贴上了防晒膜的车窗，也免不了因为日光直射而被晒的发热。 车内空调哪怕被调到最适宜的温度，也只是身着西装的余思年觉得舒爽而已，凉风直接吹在夏木繁光裸的胳膊上，久了也会觉得有些冷。 夏木繁不由得挪动身体，想要靠得离车窗近一些，希望能够汲取一些外面的温度。 一直专心看资料的余思年没有注意到夏木繁的举动，只是在光脑「叮」的提示音下，不解地举起手腕。 通常在通话状态下，所有新消息提醒都是会自动变成静音。 屏幕上显示着沈渡的大名，余思年瞭然地偏头笑了一下。 消息内容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多谢」。 车子又行驶了约莫20分钟，终于到达了金盛娱乐的楼下。 夏木繁打开车门，原本已经冻得冰凉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热浪激得汗毛直立，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感觉整个人更冷了。 从另一侧下车的余思年见状，出于礼貌问道：「还好吗？」 夏木繁搓了搓暴露在外的两条手臂，又看了眼余思年笔挺的西装，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接到通知的公司高层一早就候在了公司门口，在看到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时，赶忙从门里迎了出来。 「小夏啊，你看这点小事还用劳烦余部长亲自过来。」说话的是金盛最大的股东，也是掌权人曹启达。 夏木繁没觉得曹总亲自接见有什么不妥，倒是因为他对余思年的称唿愣怔了一下。 毕竟是联邦法务部负责人，在沈渡口中居然被称为了律师。 也不赖余思年对他的态度有些轻视，毕竟因为这点小事劳烦了联邦法律界最权威的人，除了他夏木繁，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余思年没有动，只是偏头看了眼发呆的夏木繁。 夏木繁也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就被余思年抓了个正着。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轻笑了一下，然后自然地介绍道：「这位是金盛娱乐的董事长，曹启达。」 余思年客气道：「曹总，幸会。」 曹启达哪敢在余思年面前托大，哪怕这位法务部长看起来比他小了将近20岁。 「您客气，」他想在员工面前保持点威严，却也不得不对余思年弯下了腰，「里面请，里面请。」 公司里看似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忙碌着手头的工作，无暇顾及其他。 厚重的木门阖上前，夏木繁从越来越窄的缝隙里看到了无数双带着打量的眼睛。 这样的审视从他第一天进入公司就有了。 好奇的、探究的、不屑的、愤懑的，各种各样，哪怕他们都还不认识他。 夏木繁像是动了谁的奶酪，在他出事前所有人都在他脚下宛如蚂蚁一般啃食他的鞋底，哪怕在他看来毫无杀伤力，只是有点噁心。 出事之后，他也无法想像网络上谩骂他、爆料他的那些人里有多少出自金盛。 好像除了朱一楠，公司里也没有谁是真正的在维护他了。 曹启达办公室的隔音门刚一关上，所有人都探出了脑袋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他以前就是假清高，这不又找着靠山了。」 「怎么还有脸回来？」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感觉曹董还有点怕他？」 「不是说李总一直想包养夏木繁吗？」 也不赖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夏木繁原本刚进公司的时候，高层对他的外形相当满意，哪怕他以前毫无经验，也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培养。 入职第一年，夏木繁参演了一档以智力比拼出圈的真人秀，因为出色的脑力和沉稳的颱风，在当时引起了不少话题度，就此立住了「娱乐圈顶级脑」人设。 紧接着公司趁热打铁，买了好几首影视作品的音乐版权，让毫无表演经验的夏木繁在热播剧的片尾曲中露了嗓。 明面上，金盛娱乐是在力捧新人，用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公司里人气最高的男歌手。 但只有夏木繁和部分高层才知道，这些看似光鲜的背后，是一份不对等的阴阳合同。 即便是这样，夏木繁仍旧毫无怨言地完成着公司给他安排的工作，毕竟这是当初他自己同意的，作为预支园长妈妈30万星际币的手术费用和之后康復所需要的全部开销。 可这一切却在某次饭局过后突然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那次晚宴上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原本受宠的夏木繁一夜之间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儿」，已经谈好的工作说换人就换人，遇到非上不可的，就夹带公司其他艺人，分散夏木繁的镜头。 再迟钝的人都看出来公司的态度，那些曾经和夏木繁同期进公司的小艺人更是明里暗里的嘲讽他。 夏木繁觉得娱乐圈真的太复杂了，他还没来得及学会如何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现实就给他上了一节生动的实践课。 其实夏木繁还是最适合留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种着他热爱的植物。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的热爱不足以替他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也无法使孤儿院的孩子们获得更好的生活。 第20页 于是，即便怕被高层压榨，其他艺人排挤，夏木繁仍旧咬牙坚持着，想着熬过这五年合约期满就好了。 夏木繁的思绪随着余思年动作戛然而止，对方敲了敲身旁的椅子扶手，示意他坐下来。 夏木繁从进到曹启达办公室之前，也或许是更早一点的时候就有些精神恍惚，他觉得最近走神的频率越来越密了，不知是因为事情太多还是耳朵的原因。 余思年发现夏木繁一直在走神，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晃悠悠的，一想到刚才下车时他打的那个喷嚏，和无意识搓手臂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里面空调温度太低让人着凉了。 虽然还不知道沈渡和这个看起来只有20出头的漂亮男孩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能让沈渡这种不管面对多么重大事件，都始终保持心率平稳的人表现出急切的态度，余思年就觉得已经很不一般了。 第12章 解约 作为拥有联邦最高权限的外交部门，沈渡可以不必申请，自行调阅任何一段受联邦系统管控的监控视频。 他之前听秘书汇报时说过，夏木繁出事的那个地段，除了那条巷子是个监控的死角以外，其余各个地方都有非常清晰的监控探头。 「联邦治安条例里明确指出各路段不得有盲区，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监控？」 沈渡笔尖在纸上圈出范围，思考后继续问道：「除了黑市，还有什么地方是没被联邦监控系统覆盖到的？」 「只有这里了外长，」秘书十分确定的说道，「刚才我与土地管理部门联繫了一下，说是巷子背面的建筑是恆实建设的一处私宅，前一段时间因为铺设光缆，不小心挖断了监控设备的电线，导致那条巷子里的监控失灵了，不过第二天他们就派人修好了。」 恆实建设是亚特蓝星上一家颇具规模的地产公司，最近更是在双子星上建造了一批低价房，因着与亚特蓝星距离较近，价格又便宜，解决了不少购房困难户的住房问题。 这样一家有着悠久歷史，又关心民生的企业会与夏木繁这样的小明星会有什么瓜葛。 沈渡不想因为自己对夏木繁莫名的好感而恶意揣度别人，可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夏木繁去的那天监控坏了，还被人拍到了视频。 沈渡摆摆手让秘书先回去工作，他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需要等夏木繁回来时再跟他佐证。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敏感了，夏木繁总觉得余思年对他有一种敌意，总是若有似无地打量。尽管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余思年的业务能力是非常强的。 等所有人都入座之后，余思年直接切入主题，将光脑上的资料直接投屏到一面墙上。 余思年他不像沈渡，对于传统的纸质卷宗有种固执的迷恋，他更习惯于使用光脑。 「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在座的各位都了解了，」余思年嘴角含笑朝夏木繁点了点头，继续道：「就贵司提出因我当事人夏木繁先生形象问题造成公司损失，而单方面解约的问题，我想我有必要以我当事人的立场了解清楚一些问题。」 余思年从始至终都十分从容地靠在椅背上，翘起的二郎腿昭示着他此刻非常的自在。 反观金盛娱乐一众人，除了曹启达还能假装淡定地频频点头，其余人都眼神微垂，生怕与余思年对上目光。 「联邦演艺联合会颁布的《艺人聘用合同规范》中明确规定，演员片酬等一切劳务收入，不得高于总成本的40%，其中主要演员不超过演员总片酬70%，其他演员不低于演员总片酬的30%。」 余思年将夏木繁去年的个人财务收支明细和完税记录投影出来，税款记录为60万星际币，就目前联邦税法中规定的，按劳务报酬所得缴纳税款，艺人所缴纳的税率为20%-30%。 按照这个金额，可以推算出夏木繁上一年的实际收入应该是200-300万星际币。但实际上，夏木繁上一年的总收入只有50几万。 也就是说，夏木繁约莫有3/4以上的收入不翼而飞了。 「可能，可能是剧方那边片酬有问题。」曹启达并不知道夏木繁在公司里的境况，毕竟他只负责掌控公司股票和投资，其余小事都有其他副总负责。 「这几张是我当事人签订的拍摄合约，里面很清楚的註明了片酬。」余思年将两张图片同时比对，「但到帐后可以看到，原本定下来是40万的片酬，实际入帐只有4万。」 曹启达也有些懵，他看了眼坐在最外侧的财务部主管，厉声道：「严明，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人先是一激灵，然后回过神来辩解道：「这不该我的是啊曹董，小夏当初入职时签的就是20%收入比例啊，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40万变4万是你说的20%？」余思年坐姿未变，眼角余光扫过说话的人，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情绪，但就是让人嵴背发凉。 余思年也不多废话，他收起伪装出来的和善，将原本在车上看过的资料摔到桌子上。纸张四散，如雪片一般飘落到各处，没有人敢去看上面的文字。 夏木繁俯身捡起一张飘落到脚边的文件，好巧不巧是一张网友diss他的截图。 即便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实时，夏木繁的心脏仍旧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疼得他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正在气头上的余思年站得笔直巡视着缩着头像是鹌鹑一样的几个人，忽然发觉原本还乖巧坐在一旁的夏木繁突然蔫头耷脑起来，一头柔软的黑髮像是没了生机，软趴趴的耷拉在颊边。 第21页 「看这些干嘛，」余思年无奈地抽走夏木繁手里的纸张，「这些查到之后我会挨个起诉。」 夏木繁闻言一愣，旋即抬起头望向余思年，一双水润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在思考那句话的真实性。 余思年突然明白了沈渡为什么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了。 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是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心思，干净、纯粹，还带着一丝渴望，丝毫没有因为网上的谩骂和公司的苛待而变得幽怨。 余思年不想去阴谋论，因为他觉得夏木繁的演技不足以让他在一瞬间表现出那么多情绪，决定暂时相信他是无辜的。 被夏木繁盯的有些慌乱，余思年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可又一想到他和沈渡的关系，只得错开眼神轻咳一声，掩饰他一瞬间的失态。 余思年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又缓缓地坐会了椅子上，他将助理算好的数据反传回光脑，投射到墙上。 将近400万星际币应付未付的报酬，还有入职时签订的那份劳务合同，其中甲乙双方的分成方式，也被指出不符合联邦劳动合同法，林林总总加在一块，金盛娱乐居然还欠了夏木繁500万星际币的报酬。 面对高昂的金额，财务主管和几名员工纷纷低下了头。 「可小夏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也是真的。」 曹启达抹掉脑门上浮起的冷汗，硬着头皮说道：「小夏签约是由其他副总安排的，片酬这件事也得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 余思年厉声道：「现在让你们往回吐钱的时候想起来调查清楚了，当初网暴事件爆发的时候，你们没有调查清楚状况就擅自解聘员工，难道没有错吗？」 人情上这么讲是没有错，但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推出艺人挡枪，及时止损也是权宜之计。 只能说夏木繁能为公司创造的价值远不及赔偿来的多。 曹启达知道这钱是不得不还，但还是咬着夏木繁还剩下三年的合约没到期为由，要求按违约处理。 「那合同里明明白白写着的红血代言呢？还有综艺和打歌舞台呢？」余思年嗤笑一声，「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经纪人。」 曹启达坐立难安地频频擦汗，他虽然作为董事长，但艺人安排根本不需要他经手，尤其像夏木繁这种小艺人。 他哪知道夏木繁为什么没有工作安排，只能面色铁青地等着手底下的人。 「我当事人并没有做出违约的行为，最多赔给你100万的解约费，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不介意占用一下公共资源，咱们法庭上见。」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在夏木繁打人这件事未调查清楚之前，金盛娱乐不得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混淆视听，必要时要完全配合警察取证工作。 一旦案件告破，证实了夏木繁的清白，金盛娱乐还需公开发表道歉声明，赔偿夏木繁的名誉损失。 余思年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违约费的事会有人联繫你们，」然后他又把目光放到曹启达身上，继续道：「看住你手底下那些人，不要动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 夏木繁跟在余思年的身后，被一众人互拥着送出了金盛娱乐的大门。直到关上车门那刻，阻隔掉了外面那些或保证或道歉的声音，才让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让夏木繁头疼不已的赔偿问题居然就这么轻松的化解了。 100万星际币对于存款只有五位数的夏木繁依旧是个天文数字，但相较于之前大几千万星际币的赔偿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夏木繁正想手头上那几个专利技术，之前有不少企业向他提出过买断意向，加一起应该够支付这笔费用了。 夏木繁脑中的小算盘拨得啪啪作响时，虽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将专利全都卖出去，但稍微压一下价，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买的。 思及此，夏木繁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把身子朝向一旁一直在摆弄光脑的余思年，一本正经的说道：「余部长，钱我会尽快筹到的，今天谢谢您了。」 余思年听着身侧传来的说话声，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合着忙活这么久，这个小明星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谢我，花的都是沈渡的钱，你不知道？」 夏木繁茫然的摇了摇头，一脸诧异道：「我不知道。」 不过他还是补充道：「那也还是得感谢您的帮助。」 一双眼睛澄澈又真诚，即没有听到有人替他付了高额赔偿后的窃喜，也没有对即将要面对的未知未来而感到恐惧。 「你觉得沈渡为什么要替你赔违约金？」 余思年觉得受过娱乐园这个大染缸浸染过的人，一定也不会是太单纯的人，他这话说的本身就有歧义，就看夏木繁怎么想了。 夏木繁纤长的睫毛忽地一颤，半合上眼皮遮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知道余思年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他和那些被大佬用钱包养的小情儿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从一个坑里爬到了另一个坑。 毕竟只见过两面的人，在今天谈判之前，没有人知道最终的赔偿金额究竟是多少。 如果是单纯的想帮一把，代价未免太高了点。 若是出于喜欢，夏木繁不由得心底嗤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两人两年前的那场短暂的邂逅兴许早被沈渡忘了，能留在他脑海里的应该只剩下那个被下了春丨药，一脸媚丨色瘫在他怀里求救的夏木繁了。 第22页 可夏木繁就是觉得那个站在白色曼陀罗花下的，一脸严肃地听他说着那些无聊的科普知识的人，不屑成为余思年口中那样的人。 「您不是外长的朋友吗？」夏木繁的声音有种年轻人独有的干净，清泠泠的，却是与以往几次谈话都不同的声色俱厉。 没等余思年回答，夏木繁又道：「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外长的为人吧。」 第13章 再度昏迷 夏木繁从坐上车之后不久就开始浑身难受，可能是刚才过于紧张，以至于放松下来之后，那些不适的感觉突然一下子涌了上来。 回想刚才和余思年的谈话，夏木繁有些懊恼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余思年是在试探他对沈渡的态度，可他那时候心绪上头，完全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只是不想余思年诋毁沈渡。 也不能怪余思年怀疑他，一个深陷丑闻的小艺人突然抱上沈渡这条大腿，无非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即便夏木繁心里不忿，也知道不该说话语气那么沖，作为一个外人，他他有什么立场去置喙余思年和沈渡的关系。 夏木繁有些头疼，脑袋里嗡嗡作响，连带着右耳也开始嗡鸣，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半边的世界就陷入了寂静。 他知道那只耳朵又听不见了。 最近右耳听不见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久，夏木繁原本想这几天去医院复查的，一想到上回去医院，因为不理智的黑粉太多，给医院造成了不少麻烦，哪怕医生再三向他表示没有问题，也让夏木繁心里过意不去。 就连他家附近无时无刻都有狗仔蹲守，下楼去趟药店也经常被一些黑粉跟踪，夏木繁简直不堪其扰。 去见李东林那天，他是买通了楼下的保安，让人换上了他的衣服扰乱视线，才得以在混乱之中熘了出来。 也不知道那些蹲在他家楼下的人发现他这些日子不在家，又会写出什么不堪的报导。 夏木繁已经无所谓了，也懒得去理会网上的那些评论。 只是想到估计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此时应该也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干脆关掉了光脑谁也不联繫。 一直在跟沈渡汇报情况的余思年见夏木繁头枕在玻璃上，似乎是睡着了。 却见他眉头无意识地皱在一起，额前得刘海遮住了一侧的眼睛，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都脆弱无比。 余思年看着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夏木繁，轻嘆了口气，对驾驶位上的司机说道：「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吧。」 汽车一路疾驰，开得又快又稳，余思年直接把夏木繁送回了沈渡的公寓，埃斯顿在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后迅速地打开了院门。 夏木繁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身上像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压得他喘不过气，稍微一动，骨头缝里冒出阵阵酸痛，让他不敢动弹。 见车里的人迟迟没有反应，埃斯顿走上前往里面张望。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夏木繁抱紧的手臂，轻声唤道：「小夏，到家啦。」 夏木繁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不容易看清说话的人，他想跟埃斯顿说再让他睡会，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就又一次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沈渡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就接到了埃斯顿电话。 副司长将整理好的新闻发言稿拿给沈渡过目，正准备徵询一下他的意见，埃斯顿的影像就投放到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大屏幕上了。 副司长礼貌地退出会议室，离开前将厚重的房门轻轻的阖上。 「老闆，」埃斯顿秀气的眉毛拧成麻花，急切地说道，「小夏昏倒了。」 埃斯顿一开始以为夏木繁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他撅着屁股弯着身子观察了半天，最后还是余思年发现了异常。 他絮絮叨叨地将过去的五分钟发生的所有事都讲给沈渡听，事无巨细，像是一台正在回放的闭路电视。 「好了埃斯顿，别太紧张。」沈渡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埃斯顿的情绪，「有没有联繫叶医生？」 「我给泓许打过电话了。」余思年的声音实时插入，在埃斯顿喋喋不休地跟沈渡汇报的时候，他就联繫上了叶泓许。 有余思年在，沈渡明显放心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到金盛的时候就有些状态不好。」余思年回忆起夏木繁搓手臂的动作，有些怀疑是不是着凉了，便也就这么跟沈渡说了。 大概就是药物残留和抗毒血清的作用，加上着凉之后一系列的不良反应，沈渡是这么觉得的，有余思年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沈渡只说等叶泓许来了再说，切断视频之后就起身去了副司长的办公室。 叶泓许来的很快，埃斯顿两只手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在看到来人之后赶忙帮着开了门。 看起来是刚从医院过来，身上还套着那身笔挺洁白的医生服。 叶泓许十分自然地在埃斯顿的小捲毛上撸了一把，获得了埃斯顿一剂软绵绵的肉拳，和气鼓鼓的唿唿声。 叶泓许完全没有把人惹急了的自觉，迈着沉稳的步子与候在大门口的余思年打了声招唿。 余思年看了眼隔着叶泓许几步远的，偷偷做着鬼脸的埃斯顿，悄声询问道：「还没记起来？」 第23页 叶泓许无奈地笑了笑，银边眼镜遮盖住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昏迷中的夏木繁终于得以放松紧绷着的神经了，这一觉似乎是出事以来睡得安稳的一次。 住在医院那几天，他因为身体的疼痛整夜睡不着，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噩梦。 网络上源源不断出现的恶评和私信，在夜里都会化成无形的梦魇，拖着夏木繁往无尽的深渊里下坠。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夏木繁都是手脚冰凉，头髮也是湿哒哒的一片。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病房冰冷的白墙上，夏木繁都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不进娱乐圈，他也许就可以拥有平凡的人生。 以他的成绩，毕业后很可能会到联邦实验室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挣着固定但也足以养活自己的薪水。 要是当初厚着脸皮跟皇室要点捐赠玫瑰的报酬，是不是院长妈妈的手术费也能够凑齐，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几乎将他毁掉的事情了。 每一个不眠的夜里，夏木繁都在不断地怀疑自己，他想过无数种假设，始终不甘心就这么被人诋毁。 他想要反击，直到他想到了对付李东林的办法，虽然风险极高，但也确实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夏木繁用学校里种植的曼陀罗和荨麻的提取物制作注射液，可他没敢轻易在身体上做实验，只是通过光脑翻阅了大量的文献和歷史记载，确保曼陀罗用量的精确。 他能想像到这份疼会有多剧烈，他生怕自己感觉不到疼，还加大了荨麻的计量。 还在熟睡的夏木繁似乎又回到了东区第一街道「风雅」。 那天晚上好多被忽略掉的细节也慢慢地记了起来。 夏木繁在包厢门口遇到安柏的时候，眼神飘到了坐在屋子里的人。 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坐在靠里的沙发上，看不见容貌，但从坐姿来看，是有上位者的威严在的。 夏木繁下意识就觉得里面那人才是他可以依仗的，甚至比站在门口的大皇子还要有威慑力。 于是他收回了准备给自己注射的手，孤注一掷地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人身上。 事实证明，他果然猜得没错。 夏木繁一方面感受着来自沈渡怀抱的安全感，另一方面却又饱受药物和抗毒血清两方面的折磨。 哪怕当下一股股的欲望因为沈渡的体温而慢慢觉醒，夏木繁也捨不得离开那个充斥着淡淡玫瑰与木制烧灼味道的温柔怀抱。 李东林进来之后的那些事，夏木繁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只知道自己在昏迷之前脑子里想到唯一想法便是得救了。 叶泓许依照惯例用先用手电照了照夏木繁的虹膜，又用额温枪测试了一下体温。 当智能扫描仪刚刚扫到夏木繁头部的时候，突然就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声。 叶泓许赶忙将仪器挪开，把扫描出来的影像调了出来。 原本他的想法和沈渡一样 ，都觉得这是用药的后遗症，还想着这小傢伙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点。 直到拍出来的片子呈现到眼前，他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直站在卧室门边的余思年见状也凑过来看了眼，就见片子中夏木繁的颅脑内有一块不小的黑色阴影。哪怕他完全不懂医学知识，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个正常的情况。 「啧，」叶泓许烦躁地将眼镜摘了下来，有些不好的回忆突然涌上脑海，他将光脑丢给余思年之后大步往卧室外走，行进到门口时才突然回头对有些愣怔的余思年说道：「联繫沈渡，让他赶紧回来。」 叶泓许握着眼镜的手指不断合拢，整个人显得非常急躁，却在在看到站在厨房里忙碌的埃斯顿之后突然平静了下来。 埃斯顿有着和亚特兰星人不尽相同的长相，他的头髮是天然的捲曲，眼睛宛如清澈的湖泊，卷翘的睫毛每次眨动都惹人心动，是拥有一半海吉星血统的特徵。 压根不是什么他自己以为的，联邦送给沈渡的机器人管家。 他是叶泓许的学弟，是叶泓许心心念念着的，喜欢的人。 第14章 埃斯顿 埃斯顿比叶泓许小一届，是飞行专业的高材生。 当年他因为容貌出众，在新生入学的当天就成为了联邦国立大学的红人。 原本叶泓许是不认识他的，医学院与飞行学院地处学校两个不同的方位，两个人平时完全接触不到，直到埃斯顿大二那年。 埃斯顿平日里喜欢在体育学院的篮球场打球，因为和飞行学院距离比较近，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 但凡有埃斯顿出现的场次，看台上总会吸引不少同学前来观战。 在一次篮球比赛开始之前，埃斯顿和几个朋友在场边聊天，结束活动的足球社社员从场地外经过，嬉闹间不小心将脚下踢着的足球踢到了篮球场里。 足球随着阶梯看台的间隔一跳一跳的，最终滚落到埃斯顿的脚边才堪堪停了下来。正聊到兴头上的埃斯顿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一抬头正对上台阶上一群穿着足球队服，汗津津的体育生们。 埃斯顿本就不是运动专业，再加上有一半海吉星的血统，让他站在一众运动员中间显得白得发光。 第24页 足球社的社员们有一瞬的愣神，不知道体院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标志的美人，一个个都忘了说话。 还是埃斯顿先开了口。 「这球是你们的吗？」 声音和外形一样，干净又清爽，像是夏日夜里吹来的一阵海风。 「嗯。」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在人群里点了点头。 埃斯顿用鞋尖将足球的位置摆正了一些，稍微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脚尖前沖，对准刚才出声的那名男生的方向，勐地用脚内侧一踢。 足球顺着埃斯顿的力度，在空中迅速地打着转地往上飞。那名男生眼疾手快，在足球即将越过他身侧的前一秒将球给拦了下来。 篮球场里瞬间响起了几声欢唿，不停地有人喊着埃斯顿的名字。 抱着足球的男生胳膊不住地收紧，恋恋不捨地回头张望着已经被人群簇拥着进了篮球场中央，穿着火红色篮球服的埃斯顿。 自此之后，但凡有埃斯顿出现的场次，那个男生也都会出现。 一开始只是给埃斯顿送水。 因为送水的女生实在太多，埃斯顿拒绝不过来，恰巧一直强壮的胳膊握着一瓶运动饮料递了过来，埃斯顿以为是队友，便想也没想地接了过来。 直到一口气喝掉大半，才想起来感谢一下，这才发现送水的人不是他们队里的。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我队友。」埃斯顿将水瓶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无措地擦了擦瓶口。 「没事，」男生不以为意，拿走埃斯顿已经所剩无几的水瓶，玩笑似的说道，「有机会你再请回来就行了。」 说罢便就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走去。 男生慢慢回忆起埃斯顿刚才喝水时，嘴唇微微含丨住瓶口的模样，还有他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然后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将瓶口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唇边。 之后男生就隔三差五地去看埃斯顿打球，也知道他是隔壁飞行专业的学生，比他小一届。 因为那瓶水，埃斯顿总想着找机会还回去，可男生却说他最近正在控制体重，不能喝那些带糖分的饮料。 埃斯顿看着他递过来的二维码，不得已加上了对方的社交软体好友，给他转了五块钱。 埃斯顿不是傻的，他看出来男生对他感兴趣，想着以后避开点就好。 之后，男生开始偷偷去拿埃斯顿随手扔在座椅上，已经擦过汗的纸巾。 期初埃斯顿还没有察觉，直到有一次，他明明记得中场休息的时候，背包旁边的那瓶水还剩下三分之一，可整场打完之后，那瓶水就只剩下一口了。 原因很明显了，埃斯顿只觉得头皮发麻，噁心的感觉从心底往外冒。 埃斯顿简直不堪其扰，决定约学长好好聊一聊。 于是两个人约在了图书馆后面的人造景观林。 叶泓许那天要去学校礼堂准备校庆活动，因为出门晚了些，于是决定直接从人造景观林里穿过去，能省不少时间。 正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一名穿着足球队服的高大男生正抓着眼前比他矮了将近半个脑袋的浅发少年。 那名少年面上明显不悦，一直往后退，还伸手去掰那只禁锢住自己手腕的大掌。 可对面那人全然不在意，还准备用蛮力将少年拽到自己怀里。 正当叶泓许正义感爆棚准备冲过去帮忙的时候，就看见那名看起来并不十分健壮的青年略一用力，就将对面那人摔到了地上。 地面被砸出一声闷响，叶泓许向前奔跑的脚步慢慢变缓，最后停在了离他们几米远的距离，有些懵了。 身后的男生还躺在地上没起身，青年转过身背对着阳光朝叶泓许这边走了过来，问道：「不走吗？」 叶泓许还沉浸在震惊的思绪里，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已经跟人走了好几步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正准备找藉口离开，就听身旁的人先开口道：「你刚才是要来帮我吗？」 埃斯顿轻巧地往前跳了一小步，然后面朝着叶泓许开始倒退着走，柔软的小捲毛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让人有种想要揉一揉的冲动。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埃斯顿接着说道：「我叫埃斯顿，你呢？」 叶泓许觉得面前这个可爱的男孩有趣极了，明明比自己还矮了不少，身板看起来也没他那么壮，可刚才那一招一式绝不是碰巧，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 以为叶泓许并不想搭理他，埃斯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正准备转过身往前走，就被眼前的人急切地打断了。 「叶泓许，」声音温润，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医学院的。」 清脆的笑声响在叶泓许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埃斯顿翘起的嘴角表明了他的好心情，像是原本还有些不开心，却因为突然翻出来一颗水果糖立马高兴起来的小孩。 埃斯顿像一只浅棕色的小狮子，既拥有了猫一样的可爱伶俐，又保留了草原之王的敏捷强大。 越是与他相处久了，就越容易被他吸引。 叶泓许和热情如火的埃斯顿比起来，就像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明明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却没有谁敢真正的去靠近。 就是这么两个本来毫无关联的人，从叶泓许往前迈出的那一步开始，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第25页 埃斯顿非常信任和依赖叶泓许，可能是因为他家人都在海吉星，自己一个人在亚特兰星无依无靠的。 叶泓许虽然只比埃斯顿大一岁，可操起心来，连远在海吉星的埃斯顿父母都唯恐不及。 作为大家族出身的叶泓许，从小被人照顾着长大，却不曾想在大学期间遇到了事事都让他放心不下的埃斯顿。 认识了埃斯顿之后，叶泓许才知道，原来飞行专业不仅要学会驾驶飞行器，维修更是必备技能。而埃斯顿所在的战斗型飞行器专业，还要每月参加空中作战演练。 叶泓许完全想像不到，脸颊软乎乎，还保留着婴儿肥的可爱少年，居然是联邦选拔出来的作战精英。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还有在亲眼看到埃斯顿驾驶的飞行器停在他的面前，从驾驶舱里走出来之后，自己那颗不受控制疯狂跳动的心跳。 自那刻起，叶泓许就明白了。 明明很怕晒，却要顶着大太阳去看埃斯顿演练。明明学校配发的营养液足够补充日常的身体所需，却还要把家里的柠檬，用蜂蜜腌好了泡水给埃斯顿喝。明明医学院离飞行学院非常远，却每天雷打不动地走上十几分钟到这边陪埃斯顿自习。 埃斯顿比叶泓许矮了将近半个头，却总喜欢抻直了胳膊去揽对方的肩膀，可他不知道的是，叶泓许几乎没有与谁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沈渡和余思年。 护面被掀起来之后，露出了埃斯顿那张可爱的脸，卷翘的头髮被鼓譟的发动机涡轮吹的乱七八糟，埃斯顿随意地将它们往脑后一梳，整张脸就完全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之下。 他举起手臂朝叶泓许的方向大力地挥舞着，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叶泓许在人群中缓缓举起手招唿他，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突然停止了，留下的只有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凌乱的心跳声。 那一刻叶泓许突然察觉到，那些对埃斯顿的例外，都源自于喜欢。 叶泓许将自己无法言说的感情藏在心底，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埃斯顿大三那年寒假过后，叶泓许将要参加他在大学里最后一场辩论赛。 就在埃斯顿准备从家里出发前夕，气象台发布了灾害预警，预报最近几天将会有流星体颗粒从彗星喷出，不少航线已经停止运行了。 为了不耽误行程，埃斯顿偷偷驾驶着飞行器驶出了海吉星，却在途中不幸遇到了流星砸到了他的飞行器，幸亏他躲避及时保住了性命，却也伤到了头部。 他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依旧坚持去看了叶泓许的比赛。 那场比赛因为埃斯顿的意外出现，让叶泓许整个人都无比激动，他想着如果夺冠，一定要把奖盃送给埃斯顿，然后再向他告白。 可当他捧着奖盃，一脸兴奋地走到埃斯顿面前时，埃斯顿突然毫无预兆地晕倒了，幸亏叶泓许伸手及时，稳稳地将人搂在了怀里。 金灿灿的奖盃滚落在座椅腿边，已经完全没有人在意它的存在了，叶泓许一脸急色地抱着埃斯顿迅速地往大门外跑去，被等在门口的司机送去了叶家的医院。 第15章 癥结 叶泓许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埃斯顿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之中，直到眼球干涩到发胀，才捨得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一下。 沈渡的车灯在停稳前闪了下，正巧被站在窗边的埃斯顿看见。他顾不上站在门边的叶泓许，急忙地从他身边越过，跑着去给沈渡开门。 沈渡长腿几步就从外面迈了进来，边走边脱掉身上笔挺的西装。 埃斯顿见状，赶忙上前去接，可即便如此，沈渡也只是朝他点点头表示了感谢，自己随手将衣服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 毕竟只是记忆混乱了而已，沈渡从没把埃斯顿当做他的管家，帮兄弟照顾爱人罢了。 见沈渡回来了，叶泓许手掌搓了搓已经做不出表情的脸，随后重新戴上眼镜，恢復了一贯的模样。 「什么情况。沈渡走到叶泓许身边并没有停下，只是放慢了些脚步。」 叶泓许看着跟在沈渡身后的埃斯顿欲言又止，沈渡向前走的脚步一顿，侧头对亦步亦趋的埃斯顿说道：「去看会电视，今晚不是有你喜欢的节目。」 埃斯顿闻言眼神倏然一亮，说道：「那好，我先给你们准备点喝的送上去。」然后喜滋滋地又回到了厨房。 叶泓许一直目送他到看不见的地方，才依依不捨地移开视线，继而说道：「刚才传给你的片子你看了吧。」 沈渡答道：「脑子里有个阴影。」 「嗯，」叶泓许嘆了口气，「是血块，一般是脑外伤后形成的脑出血，使得脑组织受到了压迫。」 听叶泓许这么一说，沈渡很快明白过来他支开埃斯顿的原因。 当年埃斯顿被流星砸中飞行器，不小心撞倒了头，因为没及时就医，被叶泓许送到医院之后一度休克。 幸好这家医院有全亚特兰星上最权威的脑科团队，可即便如此，也不敢在埃斯顿家人都没到齐的情况下贸然手术。 叶泓许那时候自责到不行，他后悔自己只顾着在台上表现，却没注意到坐在人群里的埃斯顿早已是面色苍白，满脸的冷汗。 他握着光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还是沈渡替他联繫上了埃斯顿的父母。 哪怕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也耽搁了将近十几个小时的航行时间。 第26页 医生在拿到埃斯顿父亲签署的《手术知情同意书》之后立即採取了手术。 将大的血块清除之后，对有一处虽说比较小，但位置不太乐观的出血的处理产生了分歧。 因为位置接近脑干，如果手术效果不理想，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可避免的后遗症，比如肢体功能障碍，比如唿吸功能障碍，再比如长期昏迷。 但如果採取保守治疗，通过药物干预，也可以达到一个吸收的效果，这样对周边组织影响也小，风险也降低了不少。 只是恢復的时间不能保证。 一家人毫无悬念的选择了第二种，哪怕恢復再慢，也总比醒不过来强。 手术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埃斯顿除了失去了那头卷翘的头髮之外，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和睡着了并无二致。 得到这个好消息，奔波了一夜的埃斯顿父母终于放下心来，互相依偎着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如此，叶泓许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高大的的身体蜷坐在医院提供的摺叠椅上，两只手支撑着下巴，眼睛紧紧盯着病床上，埃斯顿平稳起伏的胸口。 他没敢离埃斯顿太近，怕自己忍不住当着长辈的面去亲吻他毫无血色的脸。 叶泓许就那么坐在床尾墙边，用眼神描摹着病床上那副苍白的面庞。 哪怕埃斯顿此时被氧气罩和纱布遮住了大半容貌，可早已深刻在脑海里的模样也能轻而易举地被刻画出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撕开黑暗笼罩的夜色，透过阳光射进来的一小束光亮，叶泓许终于看清了埃斯顿几乎与病床的白色融为一体的睡颜，原本还深陷在无限自责的之中，却在看到埃斯顿睫毛轻颤了一下之后，整个人迅速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坐了一整夜的双腿此时已经僵硬得像是两根木棍，可他顾不得现下的状态有多滑稽，硬是拖着腿挪动到埃斯顿的床前，想再次确认刚才那一瞬并不是自己眼花。 不过几秒，埃斯顿的眼睫再次抖动，这次的动作比上把更明显。 叶泓许顾不得埃斯顿的父母还坐在一旁，激动地牵起他的手，生怕下一秒埃斯顿有没了反应。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多时，埃斯顿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床边，一脸急切的叶泓许。 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听到声音的埃斯顿母亲也惊喜地走了过来，颊边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 就听埃斯顿突然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叶泓许在回想起这一刻时，曾无数次的后悔，后悔当时没说出口的「我是你男朋友」。 病房里因为埃斯顿的这句话突然安静了一瞬，还是叶泓许先回过神来，按响了床头的唿叫铃。 他抑制着颤抖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医用手电，就像是之前在住院部实习时候学到的那样，轻轻撑开埃斯顿的眼皮，观察生理反射，想看看是不是颅脑病变引发的记忆错乱。 主治医师在重新对埃斯顿的脑部进行扫描之后确认，的确只是因为血块残留的原因，造成的记忆缺失，如果吸收效果好，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能痊癒。 埃斯顿的父母在听到主治医师的答案后，连声感谢，对于他们来说，如今埃斯顿能够完全甦醒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记忆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叶泓许看着喜极而泣的一家人，默默地退到了一边，拉开了病房的阳台窗走了出去。 临近10月的清晨，哪怕外头阳光明媚，也低挡不住秋风的萧瑟。 叶泓许双肘撑在阳台上，眯着眼睛仰视一望无际的蓝天。 万里无云的天际之中，只有几缕白色的尾迹云还停留在上头。埃斯顿跟他说，那是飞机在空中飞行时，尾部喷出的废气。 叶泓许还记得去年校庆的时候，埃斯顿作为飞行专业的学生代表，驾驶着飞行器在学校的上空恣意飞翔的模样。 当大屏幕投影出埃斯顿带着头盔的身影时，有谁能想到那被遮挡住的脸庞会是那样的青涩。 叶泓许的心随着飞行器的翻转起落，毫无规律的跳动着，哪怕早就知道这样的动作对于身经百战的埃斯顿来说稀松平常，却仍是在替他感到自豪的同时，攥紧了早已汗湿的手掌。 隔着窗台的落地玻璃，叶泓许平静地望着坐在病床上歪着脑袋听母亲说话的埃斯顿，内心不禁酸涩难耐。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主治医师只是给了埃斯顿父母一个最理想化的结果，可事实上，有的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完全康復。 叶泓许想来想去，他们这群人里只有已经去联邦工作的沈渡有这个能力了。哪怕叶家已经拥有着亚特蓝星上最权威的的医疗机构，叶泓许也想再试一试。 * 「会影响记忆吗？」联想到埃斯顿，沈渡疑虑道。 「不确定。」叶泓许脚步有些沉重，让他重新回想一遍当年的经过，像是扒开了已经癒合的伤口，表面看起来已经结痂了，可新长出来的软肉却受不得外界的刺激，一碰起来就疼得厉害。 沈渡在听到叶泓许的回答后，步伐不自觉地变快了起来，待走到二楼，看到靠在门边摆弄着光脑的余思年之后又重新变缓了些。 「回来了。」余思年说道。 沈渡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第27页 客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单人床摆在正中间，旁边是一个不大的衣柜，是当初装修的时候随意摆进去的。 因为家里除了埃斯顿以外，夏木繁是第一个在这里留宿的人，也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几天，也就没有重新安排。 沈渡几步走到床边，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夏木繁骨架本就不大，再加上最近一直精神紧绷，没太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圈。 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凌乱地遮住他了的眉眼，记忆中，那张因为中了药而泛着粉红的脸颊，此时只剩下病态的白，而原本软嫩的嘴唇也干裂到起了一层皮。 沈渡指尖刚一触碰到夏木繁的额头，就被他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他赶忙将冰凉的刘海拨开，整只手掌轻柔地覆了上去。 「怎么这么烫？」沈渡回头对跟在一旁的叶泓许问道。 「这很正常，」叶泓许将验血报告递给他，「毒物在他的血液里还没有完全代谢出去，还有点营养不良，估计最近也没太好好补充营养剂。」 沈渡无声地嘆了口气，又一次摸上夏木繁的额头。 皮肤是热的，汗却是冷的。 「吃过退烧药了，」叶泓许见不得沈渡那份紧张兮兮的模样，「过来说说脑袋的事吧。」 沈渡把夏木繁耷拉在床边的手牵起来，手指无意触碰到他掌心的茧子，昨天晚上在「风雅」时他就注意到了。 沈渡将夏木繁硬邦邦的手心翻过来一看，发现在虎口和几个指根都有不同程度的硬茧，他轻轻摩挲几下，想着会不会是金盛虐待过他。 夏木繁被他摸的手心有点痒，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沈渡侧坐在床边，掀起眼皮观察少顷，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夏木繁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之后走出了房间。 第16章 失聪 客厅里，埃斯顿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熊猫造型抱枕，盘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余思年已经大概了解一遍夏木繁的情况了，于是在沈渡进房间的时候就默默地退了出来。 埃斯顿看见他从楼上下来，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一壶果茶说道：「部长先生，尝尝吗？」 透明的玻璃壶里，有切开的苹果和西柚，是从其他星球空运过来的，算是亚特蓝星上的奢侈品了，余思年见埃斯顿面前也摆着一杯果茶，心想，沈渡还真是挺够意思的。 可一想到叶泓许，他又不禁有些觉得心疼。 余思年稍微抬起屁股往埃斯顿那边挪了挪，他先是认认真真地跟着看了几眼电视上的节目，见埃斯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有些不忍心打扰他，直到中间插播gg才又重新开了口。 「这演的都是什么？」余思年是真的好奇，他看了半天也没太捋清楚这电视剧里人物的关系。 埃斯顿歪着脑袋说道：「校园偶像剧，你年纪大了当然看不懂。」 余思年忽觉头疼，也不知道失忆前的埃斯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怕不是叶泓许是个抖m？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埃斯顿疑惑地望向他，不解道：「以前？来老闆家之前吗？」 「嗯，」余思年应道，「你来老沈这之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埃斯顿把水杯抵在唇间，认真思考起来，半晌后说道：「我记得我好想是出故障了，返厂维修之后才被老闆带了回来。」 余思年有些泄气地往沙发后一靠，心说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正想着，就见沈渡和叶泓许从楼上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率先走出房间的叶泓许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埃斯顿捧着杯子一脸迷惑地看着余思年，而余思年正捏着眉心，十分疲惫的模样。 埃斯顿像是有感应般突然抬起头，对上了叶泓许隐在一半阴影里的眼睛。他在那双平日里始终含着笑意的眼里看到了他没见过的波动，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都是他的错觉。 叶泓许原本紧抿着的嘴唇，因为看见埃斯顿才微微翘起一点，他快走几步下了楼，却在走到沙发之前顿下了脚步。 「怎么不过来？」埃斯顿在茶几上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倒满了果茶递了过去。 叶泓许有些受宠若惊，埃斯顿失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主动对他做出反应了。 「不要吗？」见叶泓许呆愣愣地杵在那，埃斯顿抬起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正准备收回来，就被叶泓许一把扶住手腕，另一只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 叶泓许的手温暖又有力量，结结实实地将埃斯顿的手腕握了个严丝合缝，直到埃斯顿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他才意识到赶忙松开了手。 埃斯顿被他捏的莫名其妙，抽回手之后一下子藏到了背后，末了还冲叶泓许皱了下鼻子表示抗议。 叶泓许被他斗气般的模样惹得心里发痒，空着的手正准备摸上他蓬松的发顶，就被埃斯顿提前预判到了。他抬手一挡，不偏不倚地地打在了叶泓许的手背上，啪的一声，声音很大，客厅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埃斯顿更是没想到自己手劲儿那么大，他赶忙直起身子，跪坐在沙发上拽过叶泓许的手来回翻看，嘴里嘟囔着：「疼不疼？你怎么不躲啊？」 第28页 叶泓许手背慢慢显出红印，他乐意看到埃斯顿为他紧张，却也捨不得，笑着说道：「不疼，就是听着声大。」 埃斯顿也不知道心里那股酸劲是从哪冒出来的，平时和叶泓许再怎么斗嘴，也都没真的生气过，更别提动手了。 他两只手托着叶泓许的掌心，低下头轻轻地朝他手背上唿气，「吹吹就不疼了。」 叶泓许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值了，至少他觉得埃斯顿为他心疼了。 埃斯顿抬眼去看叶泓许的表情，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看起来是在笑，可又觉得那笑容里带了点他看不懂的哀伤。 埃斯顿这么想，便也说出了口，「笑得这么难看就别笑了。」 叶泓许闻言笑得更厉害了，拇指和食指从眼镜下缘伸进去，不轻不重地按在自己的眼皮上，肩膀抑制不住不停地抖动，最后竟笑到背过身去，渐渐弯下了腰。 沈渡此时已经来到了叶泓许的身旁，朝余思年投过去一个眼神。 余思年坐直身体，下巴往埃斯顿那边一努，沈渡瞬间心领神会，拍了拍叶泓许的肩膀。 埃斯顿依旧保持着跪坐在沙发的姿势，无措地拽着衣襟，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叶泓许的表情。 「没事，」余思年起身之前安慰道，「他就是犯病了，埃斯顿你好好坐着。」 埃斯顿现在心智就像十几岁的孩子，余思年不想看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模样，于是说道：「行了啊，看你把孩子吓的。」 叶泓许闻言这才一顿，使劲闭了会眼睛，才把眼镜摘下来慢慢转回身去看埃斯顿。 埃斯顿一条腿撑在地上，另一条腿膝盖跪在沙发上，在看见叶泓许转身后立马放了下去，他不懂怎么会有人会笑得整张脸都变红了，甚至连眼睛也红了。 叶泓许摘下眼镜之后视线变得有些模煳，狭长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倒也遮住了眼底快要掩藏不住的情绪。 埃斯顿的身体不住地想要靠近，却在够到叶泓许手臂之前停了下来。 明明叶泓许平日里总爱逗弄他，可他并不觉得烦，反而心里莫名的觉得和他很亲近。如今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埃斯顿也有些不太好受，可以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埃斯顿抿着嘴，脸颊两边撑起一团鼓鼓的肉，明明是紧张的模样，却因为太过可爱，让叶泓许又一次伸出了魔爪，两只手指用力稍一用力就捏住了埃斯顿的脸颊。 埃斯顿毫无防备地被捏脸，嘴唇不自觉地嘟起，浅色的眼瞳惊诧地睁大，像一只生了气的河豚。 他扑腾着两只手想要去抓叶泓许的衣领，却又因为身高的差距迟迟够不到，从余思年的角度看来十分滑稽可笑，他忍不住抬腿去踢了叶泓许一脚。 叶泓许无奈一笑，往前迈了一小步，这才让埃斯顿的手堪堪抓住他的衣襟。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对视了一会，埃斯顿突然觉得有什么画面从脑中闪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叶泓许突入起来的摸头打断了思路。 正当埃斯顿准备躲避的时候，叶泓许忽而轻笑一声，说道：「不闹你了，我和沈渡他们去书房，有事你就叫我。」 埃斯顿忿忿地使劲按着遥控器，心说才不要理你，抱着抱枕又重新窝到了沙发上。 沈渡的书房很宽敞，几个人一进去就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 「埃斯顿开始对你接触开始有反应了。」余思年对叶泓许说。 作为看到全过程的人，他不由得感到高兴，毕竟这些年叶泓许太苦了，既不敢跟埃斯顿说太多过去的事，以免刺激到他，又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 好在还有沈渡，不然埃斯顿这种情况，只能被他父母带回家静养。 叶泓许也没料想到，刚才情绪一时没控制住，差点在埃斯顿面前失态。 「嗯，」他确认埃斯顿还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才靠在窗边的沈渡问道：「先别说我了，你打算怎么做？」 「先联繫上他的家人再说吧。」余思年手指划过书架上的书籍，心不在焉地说道。 沈渡手掌按在窗台上，指尖敲击着大理石光滑的台面，「他是个孤儿。」 * 夏木繁这一觉睡得浑身酥软，意识先回了笼，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手肘刚撑起半个身子，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他想张口喊人，可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砂砾般的粗喘声，不仅毫无作用，反倒撕裂一般的疼痛。 夏木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放在床头边的光脑手錶，他想也没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仍到地上，砸出一声脆响之后，又跟着惯性弹跳了几下，最后停在了墙边。 此时刚聊完一个话题的几个人在房里都听见的这声不小的响动，正疑惑时，距离门口最远的沈渡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正在楼下看电视的埃斯顿也噔噔跑上二楼，眨巴着眼睛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沈渡脚步不停直接往夏木繁所在的房间走去，果断打开房门。 此时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仅剩的一点霞光不足以照亮这个房间，仅凭着走廊上传过来的光亮，沈渡一眼就看到了原本被他塞好的被子，此时已经一半垂落到了地上，而刚才还在昏迷中的人，正费力地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来不及出声阻止，身体却快一步走到近前，沈渡一手从夏木繁身后揽住，大掌稳稳地撑在他的后背。 第29页 原本只是觉得夏木繁看起来有些单薄，不曾想身上也瘦得过分，手心所及的位置是触感分明的骨节，沈渡眉心微动，动作也温柔了几分。 「怎么起来了？」沈渡边将夏木繁扶起来边问道，谁料对方竟所答非所问，回了他一句谢谢。 沈渡眼底迅速划过一丝疑惑，顺手抽出床上的枕头靠在床头，扶夏木繁靠了上去，又一次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夏木繁正低头调整着坐姿，并没有注意到沈渡方才的问话，他右耳又听不到了，像被罩上了一个圆形的鱼缸，严丝合缝地将他的脑袋扣在里面，嗡嗡直响。 夏木繁头疼得受不了，攥起了右手正准备往太阳穴上捶几下。 沈渡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意图，赶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夏木繁被沈渡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皮迅速眨动了两下。再抬眼时，眼眸清澈如水，可眼神又带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嗔怪。 「抱歉，」沈渡放开对夏木繁的桎梏，两手举在胸前，语气缓和地安抚道，「我没有恶意。」 夏木繁通过口型觉得沈渡在向他道歉，试探地说道：「我听不见您说话，不过我刚才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沈渡的嘴唇不厚，抿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凉薄，此刻他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叶泓许原本站在门口准备等沈渡表现完再过来，听到这句话后也顾不上太多，重新将光脑里保存的脑部ct投放到对面的墙上。 余思年双臂环胸，反而乐观地说道：「失聪总比失忆好，你说是吧沈渡。」 余思年站得有些远，夏木繁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觉得在他说完话之后，沈渡绷着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一下，然后又往夏木繁的坐着的位置走进了一步。 沈渡弯下腰与夏木繁平视，两只手撑在大腿前侧，语气平静地问道：「这样说话也听不到吗？」 夏木繁觉得沈渡说话时，唿吸似乎都快要碰到他的嘴唇，他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一下，慌乱中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又赶忙改口：「离左边耳朵近一些就听得到。」 沈渡眉毛一扬，起身前只发出了一声「嗯」，轻到夏木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第17章 留下 从夏木繁的口中确认了就诊医院，叶泓许很快调出了病歷资料。 「创伤性耳聋。」叶泓许把诊断报告递到沈渡面前，「入院时耳内有出血，暴力击打损伤到了听神经，那这么看，颅内血肿就可以解释了。」 「可以恢復吗？」沈渡不想听那些医学名词，他只在乎夏木繁还能不能听见。 「那就得看这创伤可不可逆了，」叶泓许放大了听神经影像，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先吃些活血化瘀的药，后续可以考虑装助听器。」 沈渡听到「助听器」三个字不由得眉心一跳，秘书给他的调查资料里说，夏木繁今年刚满23，正是富有朝气，青春活力的年纪。 年纪轻轻就要戴助听器，恐怕会有很多不便和阻碍。 「手术不可以吗？」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夏木繁是个孤儿，完全不需要像埃斯顿那样听从父母的意愿保守治疗，他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接受开颅手术，只不过手术的结果和风险也同样需要他自己承担。 夏木繁虽然右耳失聪，但隐约间也听到了些重点，知道他们正在研究他的病情。 「不是一定要治的，」夏木繁拉了下沈渡垂在腿边的手指，又迅速地松开，眼神真挚地说道：「过些日子我就会学校了，导师答应给我安排个照护实验田的工作，我听不听得到其实无所谓的。」 校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夏木繁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一方面，像他目前这种黑料缠身，还有案底的情况，一般的工作单位都不会接受他；另一方面，夏木繁还惦记着早点还清沈渡替他交付的违约金。 「种地？」听到这里，余思年面色不虞地走了过来，「沈渡费尽心力把你救回来，不指望你能报答他，你反而还要回去种地？」 夏木繁看得出来余思年对他的不满，虽然对他的话听了个一知半解，但联繫一下自己刚才所讲，也都明白了。 他没有去理会余思年的咄咄逼人，反而去观察沈渡的表情。 沈渡此时是站着的，看向夏木繁的眼睛半垂着，像一汪静谧的湖，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夏木繁迎上沈渡淡漠的眼眸，探出舌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说道：「沈先生的恩情我感激不尽，所以更要尽快还上那笔违约金。」 夏木繁说话的语速很慢，每说一个字都带了些粗粝的嘶哑，却也如落石般重重地砸到了余思年的心上。 离开金盛娱乐时，夏木繁跟他提过还钱的事，可他压根没往心里去，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笑。 在他看来，沈渡能提出替夏木繁交违约金，就没考虑再让他还。 沈渡不像是会做赔本生意的人，哪怕他再相信沈渡的为人，也认为至少两人之前应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余思年以为夏木繁是知道的，只是在他面前装装样子而已，也许是不想让他这个外人看了笑话。 可他现在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夏木繁的表情，既诚恳又认真，完全不似作假的样子。 第30页 看着夏木繁苍白得有些可怜的脸，余思年不由得回想起下午在车上时，被空调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得心虚。 他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面不改色地说道：「那你就好好治病，治好了再走。」 因为有些心虚，余思年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不少，以至于夏木繁完全没听清，疑惑地问了道：「什么？」 余思年啧了一声，说道：「麻烦，沈渡你跟他讲。」 因为看不懂唇语，只能通过每个人的表情来判断他们此时的心情。夏木繁茫然地来回观察着几人，不明白余思年为什么突然表情不自然了起来，叶泓许也憋着笑，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埃斯顿身边。 他屏气敛息，努力想要听得再仔细一些，忐忑地希望此时能有人再说句话。 沈渡看出来夏木繁愈发紧张而挺直的嵴背，原本还在对他要回学校这件事感到不悦，可一看到他惊慌失措得像只误闯入狼群的兔子，又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他慢慢靠近夏木繁的左耳，轻声说道：「想不想找出害你的人？」 夏木繁听到这句话两只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腿上的毯子，沈渡见状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说道：「那就养好病再说。」 沈渡一直站在夏木繁的右边，说话时为了体谅夏木繁，故意将头瞥向了他的左边。 可这样一来，在沈渡凑过来的时候，夏木繁躲闪不及，嘴唇差点碰到了对方的脸颊，吓得他赶紧往后一躲。 沈渡像是毫无察觉，说完这句话后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夏木繁唿吸有些急促，不可置信地追问道：「您相信我？您是相信我的是吗？」 沈渡慢慢覆上了夏木繁抓着毯子的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抚过，尽量放缓语气说道：「嗯，那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沈渡的承诺实在太诱人，夏木繁被他温柔的语气蛊惑到了，重重地点了下头。 沈渡却对夏木繁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于是用力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在看见夏木繁无措的神情之后，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说话。」沈渡在夏木繁耳边提醒道。 「啊？」夏木繁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忙道：「愿意的。」 「那好，这段时间你就在这住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沈渡又恢復了一贯的沉稳，仿佛刚才逗弄夏木繁的另有其人。 离他最近的余思年看到了整个过程，不由得暗嘆，看来是他多虑了，这个小明星压根不是沈渡的对手。 埃斯顿再次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餐车上推着厨师做好的饭菜。 简单的白灼青菜，和一碗软糯的白粥。 「老闆说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復，先吃点清淡的。」 埃斯顿将粥碗捧在手心，另一只手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瓷勺。 他舀起一勺白粥，在空气中晃动了几下，估计已经没有那么烫了，慢悠悠递到了夏木繁的唇瓣。 夏木繁避无可避，只得张开嘴吞下那一口香甜的白粥。 米粒柔软中带有一点嚼劲，米汤温热顺滑，一口下肚，夏木繁觉得空落落的胃里瞬间充斥着暖意。 他耸了下肩膀，腼腆地沖埃斯顿笑了笑，柔声道：「谢谢你。」 「老闆说，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食物本就是给人吃的，你是植物学专业的学生，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埃斯顿朝他眨了下眼，告诉他沈渡已经提前预判到了他的想法。 「老闆还说，养好身体才有体力去做你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夏木繁神情凝滞，他目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出幕后真兇，替自己洗脱冤屈。 埃斯顿坐在一旁等他消化，见夏木繁的表情有些松动，才把手里的碗递到他的面前，安慰道：「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木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很差的人，小时候失去父母和兄长，为了院长妈妈的病签约经纪公司，本想着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却因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搞得自己被全网黑，还背上了巨额的赔偿。 可运气这么差的他却在他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沈渡。 夏木繁低头将碗里飘起的热气吹得四散，有些飘进眼睛里惹得他眼眶酸胀，眼底渐渐泛起泪光。 「嗯。」 他重重点了点头，吸吸鼻子朝埃斯顿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开心的笑。 「你慢慢吃，」埃斯顿从椅子上站起身，「等下叶医生会带人来给你定制助听器，我下去接他一下。」 埃斯顿说得很自然，夏木繁却有些不解。 「叶医生不是总来，还需要去你出去接他吗？」 「我，我就是去看看。」埃斯顿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自己这别扭劲从何而来，仰着下巴，「平时是有司机送他，今天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言下之意是怕叶泓许走丢了，才不是着急见他。 夏木繁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些事，只是觉得埃斯顿这样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急需要有人给他顺顺毛，便顺着他的话。 「那倒也是，你赶紧去吧，我也起床收拾一下。」 夏木繁没拆穿埃斯顿拙劣的掩饰，又囫囵吃了几口之后，把空了的碗放到一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第31页 卫生间的面积虽然不大，除了摆不进一个浴缸以外，其余的夏木繁都非常满意。 要知道从小到大，他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卫生间，可以摆上他亲手调制的玫瑰花香薰。 可即使后来在金盛娱乐出道，夏木繁也没实现这个愿望，集体宿舍每层只有一个公共浴室，中间隔着隔断那种。 置物架上的毛巾一看就是全新，却又提前清洗过的，摸起来蓬松柔软，闻着还有一股晒过太阳的味道。 夏木繁抓过毛巾，十分满意地拉开浴室的玻璃拉门。 自动恆温的热水从头顶浇灌而下，沖刷掉汗水干涸后，留在身上的黏腻。 夏木繁缓缓闭紧双眼，将头扬起，颤抖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第18章 试探 埃斯顿站在一颗摇晃的石头上，左右摆动着身体，眼睛时不时瞄向车辆行驶的方向。 沈渡所居住的区域并不是独立的，距离不远的地方也有几户外形相同的小洋房，是当初亚特兰星为联邦要员专门开发的地段。 埃斯顿连续送走了几辆车，没有一辆是他心中所想，踮起的脚尖不由得踹了下脚下的石子。 叶泓许应该快到了吧，埃斯顿焦急地看看时间，心说他只是着急夏木繁的助听器。 哼。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埃斯顿探出身子一看，终于见到了叶泓许的车子。 埃斯顿欲盖弥彰地拿起手里的扫帚，倒退着往院子里挪动，假装是在清理碎石。 叶泓许从坡下刚一驶上平地，就看见远处一个身着鹅黄色上衣的人影在四处张望，他噗嗤一笑，忍不住轰了一脚油门。 对方果然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像一只小狐狸一样逃走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埃斯顿面前，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位埃斯顿从没见过的男人，接着叶泓许就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 埃斯顿自报家门，礼貌地说道：「您好，我是沈先生的管家。」 男人与叶泓许有几分相似，看着更儒雅一些，他惊讶地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看向从车头绕过来的叶泓许。 「叶泊舟，泓许的堂哥。」 叶泊舟是叶泓许大伯家的儿子，虽说是堂哥，二人几乎没差几天。 埃斯顿难以置信地在两人之间逡巡，叶泊舟路过他身边，十分熟稔地拍拍他的肩。 「先进去了。」 叶泓许应了声，径直朝埃斯顿走来。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埃斯顿并没有察觉到，叶泊舟对他的亲昵。 叶泓许上午参加了一场学术会议，所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 此时他身着一身剪裁考究的三件套，不似平日里白色医生袍那般平和，深色的西装衬得他像变了一个人，反而有一种难以抵御的气场，仿佛这才是记忆里叶泓许的模样。 安谧的院门前只剩埃斯顿和叶泓许，此时两人一言不发，埃斯顿却有种莫名地熟悉，不知是梦里的场景，还是真的发生过。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站在路边等过他。 「我可不是在等你。」 埃斯顿突然一阵鼻酸，却死鸭子嘴硬，配上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有一种奇怪的和谐。 叶泓许闻言轻笑，看着埃斯顿白皙的脸颊，因为在太阳底下站久了而泛起的红，忍不住逗弄。 「知道了，小鸭子。」 埃斯顿偏过头没理会他，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发觉叶泓许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语气生硬。 「走了，叶泓许。」 站在原地的叶泓许一时有些僵硬。 从埃斯顿受伤失忆后，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的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生怕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叶泓许用力攥紧了拳头，在发觉掌心传来得一阵痛楚之后，忍不住鼻头髮酸，沉寂多年的感情仿若遇到了决堤的水坝，一瞬间倾泻出来。 他快走几步赶到埃斯顿的身侧，一把揽住他的脖颈，不顾对方的挣扎，反而揽得更紧，硬是就这样进了客厅。 夏木繁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他来时穿的那套衣服，已经洗干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 他换下睡衣，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摆弄诊疗器械的叶泊舟听到响动，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青年。 似乎是没想到楼下会出现一个陌生人，青年抬起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踩上了台阶。 叶泊舟放下手上的东西，几步走到台阶下方，非常体贴地站在夏木繁的左侧，自我介绍说：「不用紧张，我是叶泓许的堂哥，我叫叶泊舟，也是一名医生。」 「您好，我是夏木繁。」 夏木繁抿抿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叶泊舟看他的眼神，特别像他们班上的那些私底下偷偷叫他崽崽的女生，充满了欣慰和怜爱。 叶泊舟太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获得沈渡的偏袒。 叶泊舟和沈渡在大学之前一直是同班，两个人性格大相迳庭，却也相处融洽。 沈渡当年在学校就是风雨人物，受到许多些男生女生的的追捧。 这么多年，叶泊舟身边的人不知道换了继任，可沈渡依旧苦哈哈的，只知道他的工作，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第32页 就像是展示柜里被挂上了「非卖品」标籤的画像，迷恋他的人只能驻足多看几眼，却始终没人能捧走那副画。 他在过来之前，事先在网上搜了下夏木繁的资料，首页弹出来的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天新闻发布会现场上，穿着白色t恤，额头上贴着纱布那张。 明明现场提出的问题是那样令他难堪，可夏木繁却面色宁静，宛如一棵笔挺的小白杨，面色平静地坚守着他的正义。 叶泊舟身形修长，长相斯文，性格却与之大相迳庭，本身酷爱极限运动，却偏喜欢可爱又单纯的男孩。 而夏木繁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叶泊舟从小在堂姐那里看到过一个黑髮圆眼的仿真娃娃，打那时起，他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和那个娃娃一样乖巧听话的弟弟，奈何叶泓许除了性别是对的，其他没有一样符合他的心意。 叶泊舟本就对沈渡「金屋藏娇」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看到本人之后，突然觉得可以理解了。 夏木繁右耳已经失聪，因此他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格外认真。 此刻他有意偏了下头，露出听觉尚可的左耳，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泊舟的嘴唇，似是在配合声音读懂他所说的话。 叶泊舟被夏木繁求知若渴的眼神慌了心神，在瞥见窗外那辆缓缓驶入的黑色轿车之后，又噙起一抹笑意。 而此时，叶泓许也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埃斯顿走了过来。 「看来不用问再介绍了，」叶泓许松开了揽着埃斯顿的胳膊，恢復了一贯的状态，「我哥是专业的耳科医生，有他在，你不用担心。」 叶泊舟挂起职业微笑，沖他颔首，然后拉开身旁的椅子，对乖巧站在一旁的夏木繁说道：「到这里坐下。」 夏木繁听话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腿上，一动也不敢动。 叶泊舟点开光脑扫描仪，看了院子外已经下了车的男人，像是想到什么又悄悄地关闭了仪器。 他打开医疗箱，在夹层的最底下找到了一把几乎没用过的电耳镜。 修长的手指夹着医用酒精棉，把电耳镜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听见指纹门机械的开启声，叶泊舟玩味地挑起嘴角，被酒精沁得冰凉的指尖轻轻撩起夏木繁细软的髮丝，温柔地勾在耳后。 夏木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浑身跟着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捏住了耳尖。 「别动。」 磁性的嗓音里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夏木繁虽然听不见，却也能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唿吸，与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渡刚一迈进客厅，就看见夏木繁像只被人抓住了耳朵的兔子一样，呆愣愣地坐在那，而那双手的主人此时正一脸坏笑地朝他眨了下眼。 这只笨兔子究竟在想什么，难道看不出叶泊舟是在占他便宜吗。 沈渡单手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不疾不徐地边走边说：「没想到，堂堂综合医院主任医师，还需要用这么落后的技术替病人检查耳朵。」 他故意加重了「落后」两个字的读音，不知是真在说他的技术，还是其他什么。 叶泊舟闻言也不恼，只是松开了捏着夏木繁耳朵的手。 「哦？原来咱们沈大部长还懂医术。」 沈渡垂眸看了眼白嫩耳尖上那抹刺眼的红，莫名有些不爽。 由于夏木繁是侧坐在客厅里，直到沈渡走到近前才看见来人。 他没听到刚才二人之间的谈话，也不知道叶泊舟是不是还在看他的耳朵，所以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动动眼珠看着沈渡，拘谨地喊他。 「沈先生。」 声音怯生生的，配上他慢吞吞的反应，沈渡竟一时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他只嗯了一声，也没管夏木繁听没听到，反而对着刚才叶泊舟捏过的地方再一次伸出了手。 只是他的动作要比叶泊舟重了些，手上的温度也比对方要高许多。 夏木繁只觉耳尖一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渡看着被自己捏得更红的耳朵，胸口顿时舒坦了不少。 「疼吗？」 他恶劣地对着左耳说。 夏木繁不知道沈渡是什么意思，只得捂住红到滴血的右耳慌忙点头。 想到沈渡好像不喜欢这样的回应，又开口道：「有点。」 其实也不算疼，他就是吓到了，再加上有些莫名的羞赧。 沈渡将两只手背到身后，指尖缓慢揉搓，对夏木繁的表现非常满意。 「知道疼就别让别人碰那，耳朵那么软，怪不得性子也软。」 「可是，可是……」夏木繁想解释，又被沈渡打断。 「叶医生医术高超，还不需要这样的手段。」 言罢，沈渡面无表情，淡淡地瞥了叶泊舟一眼。 叶泊舟被讽刺了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神满是调笑。 打小他就知道，沈渡这人啊，就是面上看着伪善，心里恶劣着呢。 第19章 撒娇 投入到工作中的叶泊舟表情严肃了许多，连一贯含笑的眼眸都显出些许的锐利。 光脑扫描仪的成像技术和精准度可是电耳镜所无法比拟的，不消片刻，一张清晰的耳道视图就呈现了出来。 第33页 叶泊舟对夏木繁的听力和耳道损伤程度进行了评估，给他准备了一款入耳式的助听器。 外形精緻小巧，看起来与小型蓝牙耳机无异，平时出门戴在耳朵上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当叶泊舟将单耳的助听器取出来，准备替夏木繁戴上时，想起刚才沈渡幼稚的行为，挑衅地说道：「小夏第一次戴助听器，你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沈渡被堵住话头，警告地斜睨一眼，却也跟着过去学习佩戴过程。 叶泊舟食指和拇指捏住助听器，这次他几乎没去触碰夏木繁的耳朵，就轻而易举地将助听器推了上去。 完事后，他朝沈渡勾勾唇，意思不言而喻。 沈渡对叶志安的意图心知肚明，似笑非笑地道了声谢。 入耳式的助听器小巧别致，戴到耳朵上丝毫没有重量的压力，只是冷不丁一听似乎有点失真，像是通过麦克风传达到了耳朵里，放大了很多细节，不过好在音质不错，没有什么杂音。 「感觉怎么样？」 沈渡故意靠近他的右耳说话，像是怕他不适应，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反而让他凌冽的嗓音在电信号的传导后，变得更加低醇。 夏木繁很喜欢这样的音色，配着沈渡刻意放缓的语调，让他有一种被温暖的毛毯包裹住的感觉，无端使人安心。 「嗯？」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还以为是助听器出了问题，沈渡看着那枚小小的黑色物体，发出了一声疑问。 尾音上扬，震动的反应比声音更早一秒传入耳中，像一根羽毛轻挠耳根。 夏木繁抬起肩膀蹭了蹭耳朵，觉得动作有些失礼，又朝沈渡笑了笑。 「听到啦。」 夏木繁的眼睛相当漂亮，沈渡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了。 黑色的瞳仁像是滴着水的葡萄粒，又圆又亮。明明是清隽乖巧的长相，偏偏眼尾又有些上挑，无辜又诱人。 昨天还有些干裂的嘴唇，经过一夜已经完全恢復了水润，只是唇色还有些偏白。 沈渡盯着夏木繁因为兴奋而有些粉嫩的脸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像是看见了兔子的孤狼，忍不住咬紧了牙齿。 叶泓许抱臂站在一旁看戏，任谁都看得出沈渡对夏木繁的不同，甚至连有些迟钝的埃斯顿都眯起了眼睛，覆在叶泓许耳畔偷偷问他。 「老闆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啊，」叶泓许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回过头戳戳埃斯顿的脑门，「小机器人问题那么多。」 埃斯顿气恼地用拳头去锤叶泓许。 即便是失忆了，可埃斯顿仍是那个可以把一个壮汉过肩摔的格斗高手，一拳下去，疼得叶泓许一口气憋在胸口，硬是逼出几声咳嗽。 没去理会这两人的小动作，叶泊舟保持着作为医生的素养。 「助听器初戴会有些不适应，可能会有些头晕噁心」他在仪器做不适阈测试，并且观察夏木繁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舒服要跟我说。」 经叶泊舟提醒，夏木繁还真觉得有点头疼。 夏木繁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中间等待着叶泊舟的调试，两只手指无所事事地在腿上随意地敲击着，其余三个人都寸步不离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夏木繁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被几个大男人像看孩子一样的围观，但心里却是感激的。 「那个，我……」夏木繁咽了咽口水，想着应该怎么措词，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想要摆脱大人看管的小孩。 听到说话声的埃斯顿从叶泓许身旁挪了过来，歪着脑袋有些担忧。 「小夏还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夏木繁赶忙摆手解释。 沈渡虽然离得不是最近，但却是正对着夏木繁的位置，见状走过来按住夏木繁因为摆手而有些晃动的身体。 然后对站在不远处的叶泓许说道：「泓许带埃斯顿去玩吧，这有我就够了。」 一直摆弄着仪器的叶泊舟闻言轻嗤一声。 「连你也用不上。」 说罢也没去理会沈渡的反应，又开始地调试起来。 埃斯顿不情不愿地被叶泓许拉去院子了，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叶泊舟不时会询问夏木繁的感受，语气轻柔，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 夏木繁十分配合，对叶泊舟提出的问题尽量回答，努力描述当下的感受。 尽管叶泊舟问得很细緻，但整个过程进展很快。 可沈渡就是觉得叶泊舟在故意拖延时间。 就当他准备去看看叶泊舟到底在仪器上捣鼓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扣住屏幕，松了口气。 「好了。」 叶泊舟虽然对夏木繁有些好感，但也只是单纯的欣赏，他可没有撬人墙角的癖好，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好兄弟。 不过就目前来看，是沈渡先动了心思，那小明星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 叶泊舟临走前又嘱咐了夏木繁几句，都是些必要的注意事项。 比如洗澡的时候要把助听器摘掉，睡觉的时候也不要戴着。 「剧烈运动之前也要记得摘掉，」叶泊舟故意撇了眼沈渡，「当然，忘了也没关系，就是会有些吵。」 夏木繁似懂非懂，还想多问几句。 第34页 沈渡却比他快一步，将叶泊舟的医疗箱重重合上，粗鲁地塞到了他的怀里。 赶人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好，我走。」再一次见识到了沈渡的幼稚，叶泊舟不得不举手投降。 临走前又故意回头，对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夏木繁叮嘱道：「桌子上有我的名片，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夏木繁听话地去找放在桌子上的名片，刚准备拿起来，就被沈渡一把夺了过去。 夏木繁指尖在虚空中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抓到，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尴尬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叶泊舟也就医术还说得过去，不是什么好人。」 刚走出院门的叶泊舟打了个喷嚏 ，嘟囔了一句，几步蹿进了车子里。 「你现在年纪小，叶泊舟那样的老油条还是少接触的好。」 沈渡一看叶泊舟的眼神就知道他思想不单纯，他像个操心儿子的老父亲，循循善诱地叮嘱。 夏木繁只比安柏大了一岁，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又在最恣意的年纪背负起了整个孤儿院的重担。 想到自己那个每天被功课折磨到快要头秃的外甥，沈渡看夏木繁的眼神越发的慈祥了。 资料里说夏木繁当年还有个哥哥，既然夏木繁现在住在他这里，那他就来当他这个哥哥。 有了助听器的辅助，夏木繁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回学校工作去了。 沈渡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且不说夏木繁头上的那处伤疤，还有身上大大小小还没消散的淤青。 就目前来说，案子还没有查清，他现在还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一旦遇到不理智或是故意找茬的民众，一旦对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到时候受伤还是夏木繁。 沈渡手里转动着助听器质感光滑的外壳，想到这些天在星网上翻看的夏木繁词条，算是见识到了网友的威力。 除了辱骂和泼脏水，居然有人扒出了夏木繁孤儿的身份，以此讽刺他没有家教，更有甚者借着这个话题，恶意揣度，说夏木繁的父母抛弃了他。 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沈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时候语言的暴力甚至比真枪实弹还要戳人心口。 明明只是想要辩解，却被捂住了嘴巴不让你喊疼，还硬是要按住你的头问你知不知道错了。 很明显是有人在操控舆论，想要往死里整夏木繁。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沈渡可以确定是，眼前的夏木繁和两年前他没有丝毫的改变，乐观、积极，更多了丝坚韧。 就像夏木繁所说的，只是去实验田里侍弄那些植物，不与人接触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即便如此，沈渡还是不太放心。 「那我可以挖些土回来培育吗？」 夏木繁小步绕到沈渡面前，有些焦急地解释。 「不会弄脏您的房子，我在院子找个角落就可以，土都放在花槽里。」夏木繁用手比量着花槽的尺寸，试图说服沈渡。 「可以。」 夏木繁所描述的花槽也就他肩膀那么宽，他还在想该怎么去形容，就被沈渡打断了。 「您说什么？」 想好的说辞被卡在喉咙，夏木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眨动两下，眼波流转间，唇角的笑容渐盛，盈润的眸里尽是澄澈的光，仿若盛满了整个星河。 夏木繁激动地一把抓住沈渡的手，再三确认。 「您答应我了是吗？」 沈渡被他的缠得不行，忍不住勾起嘴角，墨黑的眼里有着平日里从未见过的柔光，含在嘴里的话在脱口之前换了个方向。 「再撒娇就收回了。」 第20章 小夏得罪的人 夏木繁坐在车里脸上一直挂着笑，沈渡的行动力非常强，答应了他的请求之后，就联繫上了他的导师，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情况。 导师也十分认可这样的安排。 当年他没有能力阻止夏木繁去娱乐圈，也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些年夏木繁吃过的苦她也都看在眼里，实在是不想他再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了。 事情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还是夏木繁第一次这么惬意地感受到来自太阳的光照。 碍于他身体的原因，沈渡没让有开空调，只是将车玻璃了露了一道方便空气流通的缝隙。 夏木繁从真皮座椅里坐直了身子，通过那道并不宽敞的视野向上仰望，手指张开，似乎是在感受风从指尖流过的触觉。 沈渡的家距离城郊的农科距离不近，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各自坐在后座的两端，各怀心思。 「聊聊吗？」沈渡先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夏木繁似乎早有预料，身体仍朝着窗口的方向，微微转过头来问道：「您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或者说是你查到的。」 夏木繁一顿，转过身惊讶地挑了下眉，然后无可奈何地轻笑了声：「果然是瞒不过外长大人啊。」 夏木繁并没有被拆穿的慌乱，反而有种坦然的平静。 「我进娱乐圈的原因，想必您也调查清楚了吧。」不然沈渡不会贸然替他付了违约金。 沈渡没说话，夏木繁便继续说道：「我可能得罪过不少人，从小我就因为孤儿的身份，在学校里受到排挤，」夏木繁想到儿时的经歷，不由得轻嘆口气，「可我想不认命，认命我就输了。」 第35页 沈渡在网上查到的资料里，的确有不少关于夏木繁被欺凌的内容，可即便是再温驯的兔子，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比如大二那年，夏木繁培育出的玫瑰花，被一名同专业临近毕业的学长盗用成果，写在了毕业论文里。 那名学长的实验田在距离夏木繁不远的区域，研究的范围一直是分株与分球育苗技术，与夏木繁的扦插与嫁接培育完全不同。 临近毕业，眼见着其他人的地里都冒出了不同种类的植物，只剩他那片还光秃秃的一片，于是就打起了在他看来非常容易拿捏的夏木繁的主意。 知夏木繁在星际直播平台上有一个粉丝数量过千的帐号，每天不落地播放着稚嫩的青年翻土播种，挑水施肥的画面。 种子从破土到发芽，从花骨朵到盛花期，每一帧画面都清清楚楚地定格在了视频的记录里。 像夏木繁这类的视频在直播平台里非常小众，从而满足了一小部分人的猎奇心里。 当夏木繁得知学长冒用了他的成果时，他直接将自己所拍摄的视频影像和种植记录交给了院方，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学长还没有认识到他所犯下的错误，还大言不惭地找到夏木繁，说他离毕业还有两年多的时间，重新选择一种植物来种植也是来得及的，还以自己父亲是系主任的身份威胁他，让他不要再费力气。 谁都知道农科大的硬性规定，就是每个人毕业前至少培育出一种没被记录过的植物，不少人为此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夏木繁懒得和他理论，于是决定将他目前唯一培育出来的玫瑰花捐赠给了联邦实验室。 在此之前，他也跟导师说明了情况，导师虽然捨不得，却也尊重了他的决定。 结果就是学长学术造假被直接开除了学籍，他的父亲据说并不知情，因此没受到牵连，不过也没敢给夏木繁使绊子，毕竟他是有皇室亲发证书的人。 还有一次是在夏木繁刚开始进入娱乐圈跑通告的时候。 公司的一位艺人因为眼红夏木繁学霸的人设，硬是想要抢来。 碍于他是某位副总的小情儿，其他高层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在各大节目上拉踩夏木繁。 比如买通节目组提前透题给他，让夏木繁回答一些与他所学领域毫不相关的问题。 夏木繁毕竟只是一个种田的小能手，让他对当下经济局势分析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只不过他谦逊的态度和大方的举止替他拉回了不少好感，甚至还被粉丝戏称，他们的崽崽将来会被另一半管钱。 直到某次节目，那个小明星又一次凭着提前得到的消息，在节目里卖弄他的旅行见闻。 大屏幕上播放着他所拍摄的照片，每一张都是精挑细选，充满画面感。 小明星指着其中一张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照片上是一株植物开花后的样子，花朵像一颗圆润的五角星，花瓣是淡淡的紫色，花蕊形状奇特，是突出的淡黄色。 「它叫土豆花，哈哈哈哈，」小明星笑得前仰后合，「下面这块叫做根，也太丑了吧，过去的人怎么想到要去吃它。」 亚特蓝星特殊的土质和先进的科技，使得如今的人们已经不需要通过常规食物来获得饱腹感，没见过植物的人大有人在，有人甚至第一次听说「根」这个字。 夏木繁不满地拧起眉头，他认为人类即便不再需要靠植物来充飢，但也应该存有敬畏之心，毕竟合成的食物终究不是长远之际，拥有植物的星球才能够保持生态平衡。 「你所嘲笑的根，正是这朵花的营养来源，」夏木繁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它的名字叫土豆，可以作为主食替代粮食。你有权利嘲笑它的外形，但我认为人不可以忘本。」 夏木繁这番言论引起了现场的譁然，通过屏幕观看直播的不少观众也被他说辞所打动。 网友们这才想起来夏木繁农科大高材生的身份，在网上对亚特蓝星默默付出，辛勤培育的科研人员发起了感谢。 顺带还吐槽那个小明星不识大体。 沈渡当初查到这些资料的时候略微有些讶然，他本以为夏木繁是个软弱可欺的性格，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可夏木繁说过，他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再联想到还放在办公桌里的录音笔，和那支强效的「血清」，一切就又说得通了。 夏木繁想了想，说了件让他记忆犹新的事。 那是在夏木繁到金盛娱乐半年后，某次公司组织的酒局上，出现了一个叫程继寒的男人。 沈渡两只手指交叉，听到这个名字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是程家十几年前认回来的私，说起来好像还是余思年外公弟弟家的小儿子，论辈分余思年得叫他小舅舅。 听余思年说，程继寒生性残暴，手段毒辣，当初为了回到程家，几乎搞黄了大半个程氏的生意，回去之后没几年就挤走了董事长的位置，成为了新的程家当家人。 这样的事在圈里屡见不鲜，余思年随口那么一说，沈渡他们就随便那么一听，都没太往心里去。 可让沈渡介意的是，程继寒这个人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漂亮的男孩。 和叶泊舟那种正经恋爱不同，程继寒只是喜欢搜集，玩废了之后就再换一个，至于究竟怎么才算玩废了，沈渡当时年轻不懂，只记得在场的有几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听后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第36页 「他找上你了？」目光宛如透着寒光，直勾勾地凝视夏木繁，语气中是两人都没察觉出来的紧张。 「算是吧，我也说不好。」 那天饭后，程继寒一手拿着两支高脚杯，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坐在墙角发呆的夏木繁身前，十分绅士地递给他一杯酒。 夏木繁不好拒绝，只是将酒杯靠在唇边轻轻抿了一下，然后直言自己还是个学生，学校有规定不能饮酒。 这个藉口倒是勾起了程继寒的兴趣。 他随意地询问起了夏木繁的家庭情况，在得知他是孤儿的时候，夏木繁明显看见对方眼里那转瞬即逝的动容。 程继寒整个人气场很强，在所在的地方像是被画上了结节，所有人都自动自觉地避让开了，但跟夏木繁说话的时候很随和，语气也有些慵懒，就像是一个没有距离感的长辈。 他跟夏木繁讲了不少这些年在外游歷的见闻，也顺便问了他所学的专业，若有似无地念叨了一句「不错」。 夏木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断断续续聊了十几分钟，程继寒率先结束了话题。 他刚一起身离开，想到什么又回过了身，抽走被夏木繁握得已经有些温度的酒杯，指甲在杯壁上弹出一声脆响，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孩子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沈渡这两年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中与程继寒打过几次照面，那人约莫40岁上下，因为常年健身，因而宽肩窄腰，看起来非常年轻。 但他每次出现身边都会带着不同的男孩。 沈渡突然想起为什么当时看到那些男孩的时候会觉得眼熟，是因为他们都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和看起来就像是当初送给他玫瑰花的夏木繁一样。 第21章 重返校园 车里一时间有些静默，司机偷偷从后视镜观察两人，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沈渡觉得当年程继寒一定是对夏木繁动了些心思的，至于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他也说不准。 可能是听到夏木繁说自己是孤儿，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亦或者是夏木繁跟他说起在学校劳作的经歷，让他发觉夏木繁与那些有所图谋的人不同。 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沈渡都非常庆幸夏木繁现在能全须全尾地坐在他身旁。 「您觉得是程先生？」 沈渡不喜欢夏木繁这么称唿程继寒，他不悦地啧了一声，觉得今天的领带好像系得有点紧。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夏木繁依旧专注地注视着沈渡，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点线索。 「你觉得不是他？」 沈渡不答反问，有一点赌气的意味。 不明白沈渡语气为什么这么沖，夏木繁先是一愣，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茫然中咬住了嘴唇。 车辆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松软的云，将沈渡的周身镀上一层温柔的暖光。 夏木繁看着有些郁结是沈渡，歪着脑袋试探。 「我和他不熟，不好妄加揣测。」 见沈渡表情有些松动，夏木繁往他跟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您说呢？」 沈渡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游艺到了被他自己咬得泛着红润的下唇，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手指顺带着推开了他的脑袋。 「坐好了，要转弯了。」 夏木繁乖巧应是，右手抵在额前，夸张地朝沈渡敬了个礼。 沈渡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连眼角也流露出明显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农科大的大门。 为了保护夏木繁不被发现，沈渡让司机去门卫那里做好登记，将车开进了校园。 此时导师接到消息，早已经等在了实验大楼的门前。 夏木繁打开车门，匆忙跑下车，连事先准备好的帽子都没来得及戴。 「慢点，」导师慈爱地端详着夏木繁，欣慰地点点头，「看到你没事就好。」 此时沈渡从后方慢慢走过来，态度十分谦逊地说道：「李老师，久仰。」 「您是沈先生吧，」导师用指节将滑到鼻樑上的眼镜重新推了上去，故意凑近了些看他，「果然是一表人才。」 沈渡非常配合地微弯下身子，方便她看得更仔细一些。 「您过奖了。」 导师是个年过50的温柔女性，她先前接到沈渡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电视上严肃果决的人，私下却是那么温和。 导师跟沈渡说了很多夏木繁在学校里的事，说他有多么不容易，又夸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如今夏木繁健健康康地站在她的面前，精神头似乎比出事之前还要好，导师看沈渡的眼神更加满意了。 「小夏年纪小，有些事难免考虑不周到，还劳烦您多担待啊。」 导师忍不住又多絮叨了几句，沈渡都一一记下了，末了还承诺一定会替夏木繁讨回公道。 * 微风吹动树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夏木繁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喵呜~」 青绿色的灌木丛中冒出来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灰黑色的皮毛油亮亮的，威风极了。 「咪咪！」 夏木繁惊喜地叫出声，顾不上还在说话的沈渡和导师，一熘烟地跑走了。 第37页 导师宠溺地摇摇说道：「好久没见这孩子这么开心了。」 沈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人一猫，大的蹲在树荫下面眉飞色舞地边说边比划着名，小的竖着尾巴，仰着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这样的场景，仿若静谧的湖水中落入了一颗小石子，从中间往四周漾起层层的波纹，虽然站在远处察觉不到，但站在湖中的人却感受得真切。 「让他先玩着，我让学生们把花槽搬出来。」 导师一句话拉回了沈渡的思绪，见对方正准备打电话，被他用手一挡，拦了下来。 他指指教学楼边立着的时钟，和声道：「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在上课，我来吧。」 说罢竟解开了袖扣，作势就要挽起来。 导师连忙摆手，「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李老师客气了，」沈渡修长有力的手指将衬衫袖子规规矩矩地挽到肘下，露出来一节结实有力的小臂，「您都说这是小事了，还有什么麻烦的。」 见沈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导师也不好再推脱，赶紧将人往教学楼里迎。 沈渡走进大堂的前一秒还回头看了眼夏木繁，就见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两只猫。 夏木繁只有两只手，却要不停地抚摸着三只猫，哪只被摸得久了，夏木繁就会遭到另外两只的「攻击」。 导师往前地走了几步，发现沈渡还站在原地，想着过来询问一下。 看见夏木繁在那逗猫，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两只大猫是小夏当年餵养过的流浪猫，小的是它俩的崽，其余几只都被学校的老师收养了，」导师回想起几年前的事忍不住感嘆，「大的成天就待在实验田附近转悠，估计也是在等小夏回来吧。」 沈渡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做了个请的手势，由导师引着进了大楼。 除了两年前那次讲座有幸参观了农科大的植物园，沈渡还是第一次走到园子里，近距离参观那些正在培育中的实验田。 有的田里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导师说，这些是毕业的学生留下来的，因为要腾出来更多的土地留给在校的学生，所以将栽培方式和生长习性相近的品种都种在一处。 有非洲菊、红掌、矮牵牛，导师每走到一处都会念出一株植物的名称。 「这株是芍药，」导师笑着解释，「别看它现在光秃秃的只剩下这叶子，开出的花啊可是好看呢。当初我的一个学生从大一那年就开始分株，好不容易熬到大四那年的5月才开了花。」 沈渡大学毕业都快10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校园里的趣事了，李老师对这些花背后的故事如数家珍，让沈渡听得入了迷。 「前面那片就是小夏的地了。」导师扶住眼镜往前头一指，在一排栅栏的后面的一块地里，长满了植物，在墨绿色的叶片下，一颗颗饱满的浆果红艷艷地冒出了头，散发出清甜的香味。 沈渡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颗果实，迟疑道：「这是玫瑰？」 记忆中的玫瑰，是那支刚从水里被拿出来，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的花朵，与眼前这颗小豆豆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 导师联想到沈渡的身份，只以为他是在联邦实验室见过夏木繁捐赠的玫瑰，解释道：「玫瑰过了花期，花瓣凋零后，花托又发育成果实。」 小玫瑰的果实吗？ 沈渡温柔地抚摸着眼前这几颗光滑红润的果实，脑中竟浮现出刚才在车中，夏木繁因为慌乱而咬红的嘴唇，手中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一不小心捏爆了一颗。 「抱歉。」沈渡脸色一僵，顾不得手上还沾着粘液，躬身道歉。 「哎呦您客气了，」导师托起他的胳膊，「这些果子过些日子就要摘下来了，小夏啊是个馋嘴的，培育的玫瑰花是可食用的，连果子也拿来泡水喝。」 沈渡脑中想像了一下夏木繁捧着水杯，一口一口抿着喝，然后一脸灿然的模样，忍不住从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手上黏腻的感觉在精神放松之后显得尤为明显，沈渡恍惚之中将手指举了起来，上面附着着一点橙黄色的果浆。 他慢慢伸出舌尖舔舐那处，不甜，只有淡淡的清香。 老师不小心踩到了一节枯枝，刺破了沈渡幻想的结界。 他慌乱地抽出手指，偏过头假装咳嗽，用拳头遮住了微扬的嘴角。 导师将放在一旁，早已经装好土的花槽拖了出来，询问沈渡可以带几个。 「您看着给吧，都可以。」 「也是，」导师往一旁立着的小推车走去，自顾自说道，「人都让你带回去了，还差这几盆土。」 沈渡推着小车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夏木繁已经站在廊柱下乘凉了。 此时他背靠在柱子上，头上顶着一只小猫，听到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赶忙回过望过去。 沈渡推着小车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头髮也因为刚才搬运的动作而有些凌乱，一滴汗珠从眉梢滴落到眼角，刺得他眨了下眼。 夏木繁突然觉得这一眼似乎都带着些许勾人的意味，像是那打破了清规戒律，被贬入凡尘的仙人，而自己就是那被迷了眼的凡人。 夏木繁这一回身，沈渡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两只猫。 导师笑着说道：「你看这孩子。」 沈渡也忍俊不禁，低低应了声。 第38页 夏木繁俯下身将手里的两只大猫送回地面，头上的那只小猫踩着他的肩膀，也跳到了地上。 夏木繁快走几步，准备过去把沈渡替下来。 「不用，」沈渡身体一侧，躲过了夏木繁的手，「挺重的。」 一听这话，夏木繁这才发现推车上那一排摆放整齐的花槽。 「怎么这么多？」 他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惊讶。 本以为能带走一盆就已经很好了，可这一车满满当当摆了五盆，是连想都没敢想的程度了。 夏木繁的喜悦还没完全消化，沈渡又靠近他的右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猫也可以带走。」 第22章 小流浪要养小猫咪 沈渡像是知道他的声音好听，尤其是透过助听器直接传导到大脑里，每一个音节都像羽毛轻轻撩拨着夏木繁的神经。 夏木繁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可他顾不上羞赧，生怕自己听错了，慌忙中按住沈渡推车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沈渡是故意对着夏木繁那只听不见的耳朵说的，为的就是想看他焦急得仰着脑袋的模样。 他皱起眉头，故作疑惑地道：「我刚才说什么了？」 「小猫，」夏木繁果然上当，拦住他的去路，两只小手紧紧握住沈渡的手，「您说让我把小猫带回去。」 导师实在没脸看下去，从两人身后绕去找沈渡的司机过来帮忙抬花槽。 身边没有其他人，沈渡那股子恶劣的劲更是抑制不住。 他眼神迅速瞟了下两人交握着的手，弯下身子与夏木繁平视，低声道：「小猫怎么叫？」 因为食物被替代，亚特蓝星上的动物也十分少见，夏木繁对沈渡问出这样的问题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嘴巴微启，发出一声简短的「喵」，淡粉色的舌尖柔软地抵在下齿。 沈渡的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低哑地说道：「乖。」 导师和司机非常有眼色地在两个人聊完之后才走了过来。 沈渡轿车的后备箱里铺着一层非常高级的皮革，夏木繁有些不忍将那些漏着土的花槽放进去，准备去找些冬天实验田里用的塑料薄膜铺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沈渡拉住了夏木繁的胳膊，示意司机直接搬上去，「都是消耗品，回去收拾一下就可以了。」 夏木繁有些过意不去，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 「想想怎么带走那些猫吧。」沈渡朝树荫下那一家三口招招手，本以为会被无视掉，没想到那只看起来最不好相处的狸猫却跑了过来。 沈渡只是它伸出了手，那只狸猫就捧着他的手臂，趴到了他的掌心。 他一用力将猫抬了起来，顺势抱在怀里，听着猫咪在他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沈渡突然觉得把猫带回去这件事是今天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车里的气氛与来时的紧张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沈渡和夏木繁一人抱着一只大猫，两人的腿中间还夹着一只小猫。 「它们有名字吗？」 沈渡捏着狸猫的肉垫问道。 「没有，」夏木繁挠挠三花的下巴，皱皱鼻子道：「原先只有你怀里那只狸猫，我就叫它咪咪，后来它找了媳妇，又生了崽崽，我还叫它们咪咪。」 夏木繁举起三花的爪子挥了挥，哄孩子一般说道：「是不是呀咪咪。」 夏木繁幼稚的言论甚至连坐在前排开车的司机都止不住笑意，沈渡更是无语地用手指点点他，语气宠溺地道：「你呀。」 经歷了那么多令人失望的事情，还依然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睛，沈渡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舆论一面倒地去指责夏木繁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在竭尽全力地为他辩解。 「给它们取个名字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渡温声说道。 家这个字对夏木繁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小时候觉得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长大了发现只要院长妈妈还在，那他也算是有家了。 可现在，沈渡说他们是一家人，不知是不是可以彼此照顾，互相关心的那种家人。 夏木繁觉得现在连唿吸都是颤抖的，沈渡说的太简单，他不敢细问，怕自己想太多，到头来反而让人笑话。 沈渡看出夏木繁的顾虑，于是举起狸猫与它对视，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就叫咕噜吧。」 然后他将咕噜转个个，朝夏木繁说：「让你繁繁哥哥给你的妻儿也取个名字吧。」 咕噜真的像听懂人话了似的，伸出肉乎乎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拍到夏木繁的腿上。 夏木繁本来还有些失落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叫郑大钱吧。」 「郑？」 沈渡拧眉道：「我姓沈，你姓夏，它为什么姓郑？」 「那它还姓咕呢。」夏木繁指指叛变的大狸猫回嘴道。 「行，」沈渡舔舔又有些发紧的牙齿，认命道：「听你的。」 夏木繁说完就后悔了，看着怀里软成一团的小三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搭。 「我们不叫这个名字了，」夏木繁思忖片刻，「叫团团吧。」 又瞅了眼已经睡得快掉下座椅的猫崽，一拍脑袋，「就叫吉祥吧。」 沈渡觉得团团也好，吉祥也好，叫什么都比郑大钱强。 第39页 埃斯顿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等人回来。 于是他第一时间见到了跟着夏木繁一起从车上下来的三只猫，手舞足蹈就跑了过来，甚至没给沈渡一个眼神。 沈渡摇摇头，打开了静音了一上午的光脑，里面瞬间弹出来数不清的待办公文。 他想看片刻，统统点了忽略，打开拍照模式将夏木繁和埃斯顿，连带着三只猫咪一同拍了进去，随手点了发送传给了叶泓许。 埃斯顿回房间找纸箱，夏木繁和司机把花槽从车上搬了下来，摆在在院子里一个不起眼，却又光照充足的地方。 沈渡去卫生间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了院子。 此时猫咪们已经住进了临时搭建的小窝，见着沈渡出来，一个个还伸着爪子求抱抱。 夏木繁见沈渡一身新欢的正装，赶紧按住了爬得最欢实的吉祥，安抚道：「不可以哦，沈叔叔要去工作了。」 「沈叔叔？」 沈渡觉得自己辈分一下子被抬了起来。 「你让咕噜叫我繁繁哥哥，吉祥又是咕噜的儿子，那不叫你叔叔那叫什么？」 夏木繁表情一本正经，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逻辑上又没有什么问题。 沈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认下这声叔叔。 最后只得警告道：「你不可以叫我叔叔。」 夏木繁见好就收，爽快答应，「知道了，沈先生。」 送走了沈渡，夏木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用密封袋包好的种子。 导师说这些都是学长学姐们留给他的，都是已经成功结出果子的种子。 夏木繁一包一包翻看着上面标註的字迹，有小番茄、草莓、樱桃萝蔔和生菜，都是适合盆栽的植物，心里一阵感动。 可他现在顾不上整理这些种子，因为已经几天没和孤儿院那边联繫了，他怕要是自己再不出现，孩子们会胡思乱想，于是让埃斯顿帮忙找到了他的光脑。 本来就不太新的光脑，因为那天晚上的一摔，屏幕上磕出来一道明显的裂痕。好在除了那道裂痕之外，其他功能都没受到影响。 光脑开机之后，被不断沖刷进来的未读消息顶得瞬间卡顿，缓了半晌才有反应。 夏木繁先是给孤儿院的莉安娜回了通电话，那边才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繁繁哥哥，」莉安娜带着哭腔的嗓音传了出来，「你这两天去哪了呀？」 莉安娜断断续续地说着孤儿院里这些天发生的事，年长一些的孩子在网上看到那些不断抹黑夏木繁的新闻都很担心，可又怕被院长妈妈知道跟着担心，所以只敢偷偷给他打电话。 遇到沈渡之后，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夏木繁的预想，拖到现在才联繫莉安娜，让弟弟妹妹跟着担心，夏木繁也很自责。 「会好的。」夏木繁喃喃，不知是安慰莉安娜，还是说给自己听。 挂断莉安娜的电话，夏木繁思来想去还是打给了朱一楠。 朱一楠怀孕之后就被调去了别的部门，说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实则是把夏木繁身边对他好的人都遣散走了，为的就是让他在公司孤立无援，方便拿捏。 以至于夏木繁在公司连个助理也没有，还配了个像马西南那样只会阿谀奉承，不顾他死活的经纪人。 夏木繁还是很感激朱一楠的，当初要不是有她，院长妈妈的手术费和治疗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齐。 带他入行，教他如何在娱乐圈这种人际关系复杂的交际圈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之后更是替他推掉了不少明里暗里的邀请，可以说是对夏木繁非常用心了。 可也正是这份用心，让夏木繁失去了她的庇护。 「夏木繁，你还知道给我回电话，这么多天你去哪了？」朱一楠的嗓音连珠炮似的从听筒那边传来，「你快吓死我了。」 夏木繁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骤然断了线。 朱一楠之前还没出月子，只得偷偷跑出来去医院看过夏木繁一回，之后就没再出门。哪知新闻发布会之后，她再想联繫夏木繁却怎么也联繫不上。 夏木繁这边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好好的见义勇不仅没得到感谢，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想想自己的耳朵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恢復听力，心里的那股委屈，像是挤入一颗柠檬汁的气泡水，咕嘟咕嘟的冒着酸气，直冲鼻尖。 「一楠姐……」 熟悉的名字刚一喊出口，夏木繁就忍不住哽咽了。 朱一楠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夏木繁颤抖的语调之后，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毕竟是她带出的艺人，朱一楠是知道夏木繁的秉性的。 乐观、积极，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不会低头，哪怕在刚接触表演那段日子，学习得再苦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听着电话里那一声声痛苦的悲泣，朱一楠不禁怀疑起，当初带夏木繁入行是不是做错了。 第23章 直播 夏木繁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临出院之前听说公司要和他解约。 他根本拿不出赔偿款，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马西南哄骗他去讨好李东林。 「我想着事情总是要解决，我一直躲着他也不是个办法。」 夏木繁这番话说得理不直，气也不顺。 第40页 其实他也不完全是为了应付李东林，更多的是为了从他口中获得些有用的证据。 「然后呢？」朱一楠那头已经气到开始挠自己的头髮了，她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不让夏木繁觉得有压力。「你就这么去赴约了？你就敢去喝那杯惨了东西水？」 「也不是，」夏木繁蹲在花槽边上抠那里面的土，「我花钱托人提前买了那天『风雅』里的消息，知道有皇室的人也在，我想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其实夏木繁那时候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救他，但他觉得李东林应该没有胆量和皇室的人对着干，再说他还有血清，应该危险不到哪去。 朱一楠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爆发出声。 「你是小孩吗？」朱一楠激动得拍着胸口，「要是那天有什么突发情况，那个包厢里的人没有来，或者那个血清不好用，你怎么办？」 夏木繁其实也想到过这些问题，他在第二天甦醒之后也觉得有些后怕，可这些担忧不都没有发生吗。 朱一楠气归气，可也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弄清楚。 夏木繁能语气轻松地跟她说话，说明他那天的计划成功了，是有人救了他。 而现在网上对他的恶评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少，即便仍有水军在上面蹦跶，但发帖和评论是数量远不及之前那么迅勐， 应该是直接被删了贴。 「说说吧，是谁救的你。」 朱一楠冷静了下来，能把夏木繁从李东林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手里救出来，看来这人身份并不简单。 「是联邦的外交部长，沈渡。」 夏木繁一字一顿，语气里透出他对这个人的信任。 朱一楠那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静了下来。 她知道夏木繁调查过那件包厢里会是个有身份的人，可她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单凭网上传来传去的那些新闻，和电视里出现过的镜头，朱一楠无法断定沈渡的为人。 只是皇室和豪门之中的那些密辛，即便没有真正的见识过，听也听过了不少。 就连一个公司之中有些权力的领导者都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更何况沈渡这样的人。 朱一楠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她的想法。 「我知道沈渡救了你，还收留了你，你很感激他，」朱一楠努力组织语言，好让说出口的话不难么难以接受，「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不是图财就是图人。」 夏木繁原本激动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前就想好了。 那时候他想的是，没有比现在更差的境地了。 然而沈渡的出现，又让他看见了希望。 可现在想来，沈渡所做的一切都太顺其自然了，自然到夏木繁忽略了对方的身份。 难怪余思年在第一次见他时就有那么强烈的敌意，他还傻到去替沈渡辩解，明明他们才是彼此之间最信任的人。 可能在对方的眼里，他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要上位的小明星。 沈渡的生活环境早就定性了他身边会出现什么样的人，夏木繁倒也没厚着脸皮认为沈渡会看上他。 如果有，那也只会是像李东林那样，馋他的身子罢了。 但夏木繁私心觉得，沈渡与他们不一样。 「这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朱一楠语气淡淡的，「他们这种身份，什么样的没见识过，对你好就跟对只宠物没什么两样。」 夏木繁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要反驳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知道了。」 打完这通电话，夏木繁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他蹲在院子的角落里，西陲的日头将他一半身子照得明亮，可另一半却隐在了墙角的阴影之中，显得有些模煳。 夏木繁颇有些自虐地重新下载了星博，看着进度条从白慢慢变蓝，用力攥紧的手指，几乎要将光脑再捏出一道裂痕。 他面无表情地登录上自己的帐号，预想中的评论并没有像狂风暴雨一般侵蚀他的主页，而他早已关闭掉的私信，当然也是空白一片。 夏木繁手指不自觉地发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按在上面，才勉强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他的名字。 原先排名第一，甚至上了热搜榜单的【夏木繁 打人】词条已经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以前的打歌视频。 视频下面的评论也比较礼貌，基本上看不到辱骂和威胁的字眼。 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夏木繁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大费周章地替他撤了热搜，这些本该是经纪公司的工作。 想到经纪公司，夏木繁苦笑，可当初经纪公司若是愿意替他澄清，事情又哪会发酵到将近一个月还挂在榜单上。 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他始终想不通在自己得罪过的人里，有谁会对他有这么深的仇怨，非得将他往绝路上逼。 想不通就不想了，夏木繁把花槽里被自己抠出来的小坑重新填上，拍拍手上附着的一层土重新站起身，想了下还是给朱一楠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一楠姐，如果沈先生找到你，就将你知道的事都告诉他。】 夏木繁不是不知好赖的人，他清楚朱一楠是真的关心他，可他也是真心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只是这个人恰巧是沈渡罢了。 第41页 与其在这里揣度别人的心思，倒不如干点正事，尽早还上他欠给沈渡的钱。 夏木繁这边用箱子当支撑，做了一个简易的摄像支架，高度就到他的小腿，可以清楚地拍到地上摆着的几个花槽，又不会让自己入镜太多。 夏木繁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他的直播帐号了，原来四位数的粉丝如今只剩下几百。 不过也没关系，夏木繁想的很明白，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他也要播，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要他卖掉手里的专利技术，这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夏木繁坚定地按下了直播按钮。 他先将那几个写着名称的袋子举到光脑前，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这里有一些种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将它们种在这几个花槽里，希望能长出来果实。」 他今天准备先种一个品种。 一个是怕所有种子都种下去之后没有播放量，最重要的一点是，种子就这几样，用了了就没了。 夏木繁想到哪说到哪，掂量了一下种子的重量，「今天就先种小番茄吧。」 他起身去找埃斯顿帮忙接了半盆温水，把那一包种子通通倒了进去。 埃斯顿好奇地蹲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不敢出声打扰。 夏木繁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来一小段纤细的手臂，然后把手全部浸到水里把种子往水里压，等到种子完全浸润之后开始搅拌起来。 等水温慢慢降下来之后，他将种子捞出来放到纸巾上包了起来，放在了花槽的旁边，甩了甩手上还滴着的水珠。 「刚才做的叫做催芽，是为了让种子更好的发芽。」 说着埃斯顿从一旁递过来一张纸巾，夏木繁离开镜头说了句「谢谢」。 「明天我会先看它们出芽的情况再来种，嗯，就这样。」 夏木繁播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台提示他粉丝量涨了10个，播放量居然也破百了。 埃斯顿看他按了停止按钮才敢慢慢挪到他旁边，他憋了半天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小夏小夏，明天咱们就种番茄吗？」 「就种在这些土里吗？」 「什么时候能长出番茄？」 「长出来的番茄我可以尝尝吗？」 埃斯顿一连问了四个问题，现在正眼巴巴地等着夏木繁的回答， 「当然要给你吃的，」夏木繁先挑了一个他认为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明天成功出芽了就把它们种在这个盆里，不过最快也得三个月才能吃上。」 埃斯顿听到他可以吃的时候眼睛瞬间一亮，洋气的小捲毛都翘了起来，可听到还有等上三个月，一下子就泄了气。 不过他还是很兴奋，毕竟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能够亲眼见识甚至参与到植物的栽培，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夏木繁在系统中设定了明日上午10：00开始直播，又浏览了一遍完全不需要翻页的留言，满意地关上了光脑。 埃斯顿从刚才就发现他光脑上面的那条裂纹，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夏你这光脑是不是坏了？」 夏木繁不甚在意地摸了下，大方承认，「嗯，屏幕裂了，不耽误用。」 「是吗？不会影响你直播吗？」埃斯顿和夏木繁身高差不多，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歪着脑袋。 「不会，」夏木繁知道埃斯顿在担心什么，「摄像头是好的就行。」 夏木繁进了客厅和埃斯顿分开后，准备回卧室先沖个澡。埃斯顿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觉得还是应该跟老闆汇报一下。 第24章 新的转机 沈渡回到办公室，先是约见了外事办的工作人员，将下个月海吉星王室到访亚特兰星的礼宾工作分配下去。 之后又将邮箱里的公文从头至尾的浏览了一遍，对可以直接决定的内容作出批覆，将其余需要讨论或是再商榷的内容转发给了办公厅里的其他人员。 忙完手上的工作已是将近三点，沈渡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然后十分熟练地拨通了一串号码。 「餵。」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还带了点轻微的鼻音，一个字拖了老长。 「不会吵醒你了吧？」沈渡虽这么说，可语气里丝毫没有扰人清梦之后的愧疚，「早上几点睡的？」 那边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应该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熬了个通宵又加一个早上。」 沈渡握住话筒的手换了个方向，空出的右手拿起桌上的钢笔敲击着桌面。 「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什么。」 「啧，」那头的人不悦地发出声响，却又忍不住酸他，「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喜欢同性。」 沈渡想也没想，脱口说道：「不喜欢，赶紧说正事。」 「渣男，不喜欢还调查人家。」 「沈洛。」 一听沈渡连名带姓的喊他，本来还准备调侃的人立刻住了口。 沈渡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沈鸢嫁进了皇室，接着就是大儿子沈洛，和最小的沈渡。 沈洛从小就活泼好动，长大之后更是不受管教。 沈渡的父亲作为一个政治家，也没想到一生本分的他能教养出这么一个顽劣的儿子。 好在沈洛虽然爱玩，但从不犯政治性错误，只是喜欢黑去一些重要的网络，了解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42页 这几天他正闲的在家里无聊，就差去广场上看老头下棋，沈渡的电话就打到他这里了。 沈洛听着对面的描述，随手去网上去搜这个名叫夏木繁的人。 本来以为是哪个二代家的小孩，求到了沈渡这里，可当夏木繁的相关信息一弹出来，沈洛一下子笑开了花。 这哪是别人求沈渡，这是沈渡上杆子要去替人家出头啊。 沈洛一边感嘆一边又觉得欣慰。 沈渡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从小就一本正经的，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还爱对他管东管西的，没事就去父母那告他的状。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沈渡自从过了30岁之后，每次回去吃饭都免不了一顿唠叨，就因为他老大不小还一直单身。 当年家里最听话的小孩，却因为没有伴侣，就被父母数落，沈洛这个作为哥哥的人，不知道心里有多开心。 所以当他得知沈渡要调查夏木繁的时候，还以为是这棵铁树开了花。 于是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投入了状态，却在看到夏木繁近期的新闻时沉下了脸色。 他点进连结看了那段网上疯传的打人视频，偷拍角度刁钻，视频画质清晰，剪接痕迹明显，这么多漏洞同时出现在一段几十秒的视频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蓄意为之。 「要是让我做，肯定比这段真。」沈洛不屑地撇撇嘴，两只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片刻后，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就被他通通从网上删掉了。 沈渡按按眉心，有些怀疑这事找他哥究竟靠不靠谱了。 沈洛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快比眼睛还要大了，总算让他弄清楚了。 正如沈渡之前查到的那样，那条小路里的监控因为工程建设过程中不小心挖断了电线，导致整晚失灵。 可偏偏就是那么凑巧，夏木繁就是在监控失灵的时候走了进去，还那么凑巧地撞见了有人非礼一个女孩，又在两方纠缠的过程中，被人凑巧拍到了打人的动作。 沈洛黑进了那条监控，一连往前看了好几天的视频，终于在看到事发前一星期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监控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是恆实建设情妇的弟弟。 沈洛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不久之前他曾黑进一个派对的场所的监控，里面有个男的正在聚众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 沈洛秉持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做人准则，反手就给相熟的警官朋友打了通电话，没过多久，派对的现场就被控制住了，已经飘飘欲仙的男人被带走的时候还是神志不清的。 之后沈洛的朋友跟他说，那男的关系挺硬，应该跟恆实集团有关系，天一亮就被接走了。 沈洛查到他叫齐良，不学无术，好赌成性，平日里就靠他姐姐齐盈接济。 视频里那条巷子仅一墙之隔的私宅，正是恆实总裁给齐盈准备的小公馆。 按照常理，齐良去到那处就是为了找齐盈要钱，没理由路过家门不入，而是去到了那条平日里不常有人走动的小巷。 他先是在巷子口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握着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慢慢往巷子深处走。走到约莫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沈洛调整了一下视频的清晰度，放大了那处，发现他拿的是一个造型小巧的摄影装备。 沈洛将这张照片发给了他的一个朋友，得到的结论是，这个摄影机具备超强的夜视和防抖功能，是很多狗仔必备的设备。 这么看来，这个齐良一定与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繫。 不过以沈洛之前的调查来看，齐良不一定有这个脑子策划整件事，他可能只是被人利用了。 通过调取齐良的社交帐号和通话记录，终于被沈洛找到他和这件事情中间最关键的联繫。 「你的意思是，齐良认识那两个男的？」 沈渡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可沈洛却能感觉到对方的低气压。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从他查到的那两个人的身份起，他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两个人是德瓦涧的人，可能是打手。」 德瓦涧是开在黑市与亚特兰主城区交界的一家大型夜总会，因为位置的特殊性，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在这里发生之后，都不会被外界知道。 「齐良半年前在德瓦涧调戏了一个男孩，」沈洛把截取到的监控画面传给沈渡，「巧合的是，那天是齐良第一次去德瓦涧，而那个男孩是餐饮部经理的亲弟弟。」 沈渡左手只着下巴，右手迅速浏滑动着视频截图，可越看就越觉得不大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是吧。」 听出沈渡滑动滑鼠的频率越来越慢，沈洛猜想到了他已经看出破绽了。 「这个男孩，是故意去引诱齐良的。」 可不管是谁先勾引的谁，齐良最终还是和男孩进了包间，直至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这样的事对于齐良来说本是见怪不怪了，坏就坏在男孩一口咬定是齐良强迫的他。 齐良本想用钱摆平，可男孩的哥哥坚决不同意，以德瓦涧的声誉来威胁齐良。 德瓦涧哪还有什么声誉，这是明摆着要坑齐良。 德瓦涧幕后的老闆是谁没人清楚，只知道是个做事狠毒的人。齐良怕事情闹大得罪了大老闆，一旦牵扯到恆实集团，恐怕连他姐姐都保不住他。 第43页 「齐良和他们的聊天记录里还保存着，里面写得很详细。」 仅从聊天记录来看，齐良应该只是负责拍摄的人，那两个打手也只是这个局里的一个环节罢了。 「你的小美人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都牵扯到了德瓦涧的人。」 沈洛挠了挠凌乱的头髮，又将自己摔回被窝，在枕头上使劲蹭了蹭。 「别乱说。」沈渡不耐烦地扯了下领带，正欲拿起水杯，却发现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 「我怎么乱说了，」沈洛在床上蹬了蹬腿，「你都给人付了100万的赔偿了。」 沈渡无奈地嘆了口气，「你又查我帐号。」 沈洛干笑两声，也怕把这个不禁逗的弟弟惹毛了，赶忙换了个话题。 「说真的，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除了两年前的一面之缘，沈渡和夏木繁的接触满打满算也才三天，别说怀疑的对象了，他甚至连夏木繁接触过什么人都是靠调查出来的。 「程继寒吧。」 毫无理由的怀疑让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说完还有些心虚，手指在键盘上胡乱敲击着，欲盖弥彰的意图非常明显。 沈洛也对程继寒早有耳闻，知道他一些不可告人的癖好。 「你是说姓程那老东西看上你的小美人了？」 沈洛这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忙活了一整晚，不仅弄明白了夏木繁被诬陷的事实，更是把他从小到大的经歷了解了个遍。 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于是沈洛又把夏木繁出道以来，参加过的所有节目和视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直熬到眼角不自觉地流眼泪才捨得关掉电脑。 沈洛脑中突然浮现出程继寒阴鸷的眉眼，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可以从德瓦涧这条线继续往下查，」沈渡在桌上的草纸上随手写下了德瓦涧三个字，然后重重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第25章 宴会，遇到熟人 沈渡工作结束之后去参加了余思年爷爷的生日宴会，不代表联邦出席，只代表余家世交家族身份过去。 其实沈渡很不愿意应酬这样的场合，到场的都是些世家大族，聊来聊去都是那些奉承的话。毕竟摆在檯面上的寒暄都不是真心的，无非就是互相试探，方便之后的利益互换。 只因为余老爷子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沈渡于情于理都得过去问候一声。 他出现在会场里的时候一身商务打扮，任谁一看都知道他是从哪过来的。可这里的人都是人精，简单地打了招唿之后就纷纷离开。 沈渡带着从爷爷那里挑来的礼物去到2楼，余老爷子休息的房间，轻轻叩响了房门。 半晌，出来一位身着西装，五官精緻的青年替他开了门。 对方只看了他一眼，又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沈少爷。」 沈渡的视线没过多停留在对方身上，阔步走进屋内，朝余老爷子坐着的方向走去。 「沈渡来了。」余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示意他坐过来。 沈渡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刚才那名青年，规矩地坐在一旁。 「我听思年说，我的一个学生现在住在你家？」 沈渡闻言一愣，暗道余思年这个大嘴巴。 「是，叫夏木繁。」 余老爷子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这个学生，是个不错的孩子。」 沈渡正欲解释，余老爷子慢悠悠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 「那孩子是个好苗子，要不是当年家里出了事，应该已经读研了。」 余老爷虽然是农科大的校长，但毕竟年事已高，夏木繁进娱乐圈这件事，还是偶然听其他老师提起他才知道的。 前天余思年回来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余老爷子这才知道夏木繁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说话间，余思年听到沈渡来了的消息，匆忙推门进来。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挪开沈渡放在扶手的胳膊，直接坐了上去。 余老爷子不贊同地睨了他一眼，余思年认怂站了起来，坐到了他另外一边的椅子。 「对了爷爷，」余思年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我小舅舅也过来了，人就在楼下。」 余思年对这个没有感情的舅舅简直巴不得躲着他走，当年他被认回来的时候也才只是个初中生。 那个男人只比他大了不到10岁，没有人知道他前20年在外都经歷过什么，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简直让当时满脑子中二的余思年既崇拜又害怕。 如今程继寒回到程家也快10年了，不仅把程氏的生意越做越大，还解决了当年逼迫他母亲服毒的大太太，也把他同父异母的大哥送进了精神病院。 余思年一提起这个人，就头皮发麻，但内心还是有一点佩服的。 沈渡默默坐在一旁没有加入爷孙俩的谈话，心中不断翻腾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去找程继寒，当面问一下在夏木繁这件事之中，他究竟参与了多少。 「你干什么？」余思年赶紧摁住他的腿，不贊同地皱眉，「你要去找程继寒你找他干什么？」 沈渡不喜欢余思年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不耐地拨开他的手。 「你要为了个小明星，去得罪那个疯子？」 「他不是小明星。」 第44页 余思年简直气结，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沈渡家世显赫，程继寒也不至于就为几句话当面给他难堪。可程继寒他阴损啊，谁又能保证他背地里能干出什么事来。 再说夏木繁对于程继寒来说，充其量就是个看上眼的，兴许都不值得拿到檯面上来说，沈渡这一遭，在外人看来不就是来给夏木繁出头的。 余思年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这些人还指不定传出什么八卦。 他见劝不动沈渡，气得摔门而出去找叶泓许告状，留下余老爷子暗自品茶，笑而不语。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余老爷子上台客套了几句，就吩咐侍应生可以招待了。 沈渡被几个看着眼熟的人拦住了去路，不得不留在原地跟他们周旋。 他眼神时不时瞟像程继寒所在的位置，除了身边跟着的一个男伴以外，一如既往的冷清。 程继寒的男伴附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放下酒杯之后起身去了别的地方。 沈渡清了下嗓子，对围在他周围奉承的几个人说了声失陪，从侍应生举着的托盘里取出两只香槟杯，步伐稳健朝程继寒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人看似不停地聊天，实际上眼神都在四处逡巡，在看到沈渡走到程继寒身前时，会场中似乎有一秒的寂静，然后又进入了更深一轮的交流。 「程先生，」沈渡举着两只杯子，面上是一贯的稳重和谦和，「要喝一杯吗？」 程继寒正慵懒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右手夹着一只燃到一半的香菸，眼神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寂寞。 他隔着烟雾看到了沈渡俊朗的眉眼，傲慢地挑了下嘴角，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渡将手里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程继寒一直没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沈外长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家宴，您叫我名字就好。」沈渡谈吐自如，完全不失礼数，「论辈分，我得跟着思年喊您一声舅舅。」 程继寒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可沈渡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任凭他打量。 最后程继寒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只酒杯，举起手与他隔空相碰。 「那我就托大了。」 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独自喝着杯子里的酒，都在等对方开口说话。 这时程继寒的男伴走了过来，眼睛伶俐地在沈渡身上打转，最后又回到了程继寒脸上。 「自己先去玩会。」 程继寒的手臂从后头搂住男孩的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正巧落入了沈渡的眼中。 他神色如常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就听到程继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来找我不是为了陪我喝酒的吧。」 「是也不是。」沈渡也不藏着掖着，大方承认。 「怎么说？」 「陪您喝酒是真，毕竟之前几次场合不对，一直没与您说上几句，是我是都不是。」 「少来。」程继寒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得见牙不见眼，「余思年那个臭小子没少在你们面前败坏我，我知道。」 程继寒笑起来有一种看不出年龄的明艷，有些上翘的眼尾弯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美得极具攻击性。 「那不是又是什么？」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程先生。」 「哦？」程继寒一听来了兴趣，身子稍微往沈渡那边转了转。 沈渡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不让程继寒感觉到冒犯。 「我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夏木繁。」 沈渡说话时，视线始终没离开过程继寒，因此可以及时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程继寒有一瞬茫然，似乎是在回忆这个名字，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想起来了，是那个会种花的大学生。」 沈渡没想到程继寒会这样形容夏木繁，这让他突然觉得，程继寒应该是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 「您为什么会记得他？」沈渡想要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 「他啊，」程继寒垂眼看着酒杯里所剩无几的酒，突然暧昧一笑，「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程继寒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初遇时，跟夏木繁年纪差不多，也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只不过身量要比夏木繁高一些，也壮一些。 程继寒在那次饭局看见夏木繁的时候仿佛恍惚了一瞬，两只脚不受控制地就走了过去。 这是他见过的最像那个人的人。 「我很喜欢那个小孩，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程继寒说话时的语气很自然，聊起那次见面的事也很开心，完全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 沈渡一时没了思路。 程继寒见沈渡在听他说完夏木繁之后脸上就有些不太好，语气也有些急切，「小孩怎么了？」 沈渡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与程继寒无关了，本来只想含煳几句，可在听到他有些焦急的语气之后，不知怎的就将夏木繁的近况跟他说了一遍。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 程继寒全程冷着脸，上挑的眼角犹如刀锋一般冰冷，令人不寒而慄。 「德瓦涧？」程继寒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字一顿，「看来我最近是有点松懈了。」 沈渡不可置信地望了他一眼，眼里的惊喜大过惊讶，手指不自觉地往掌心蜷缩。 第45页 程继寒起身将打火机随手揣进口袋，左右摇晃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年纪大了，坐久了浑身难受。」 他勾起沙发扶手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潇洒地穿到了身上，临走前准备再去跟余老爷子知会一声。 沈渡起身送他，礼数周到又不显得刻意。 程继寒满意地点头，「一会儿要是刚才那个男孩来找我，让他先去车上等着。你想知道的事，明天我给你答覆。」 第26章 醉酒 沈渡酒量不好，当晚只喝了那一杯果香丰盈香槟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醉意，反而异常兴奋。 从半山处的余家老宅回到自己的那栋房子，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在这段时间里，沈渡脑中不停地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觉得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酒精摧使下的亢奋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下车，他想第一时间跟夏木繁分享这个消息。 沈家晚餐是厨师按照食谱准备的，因为沈渡不在家，夏木繁和埃斯顿两个人吃了一桌子的菜。 饭后埃斯顿照例去客厅追他的新剧，期间还接到了叶泓许的骚扰电话。 埃斯顿既想看电视，又捨不得先挂断电话，气得埋怨叶泓许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夏木繁听着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斗嘴，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忍不住偷笑。 他绕到客厅另一头，默默地拿着埃斯顿给他找的过年时候用过的装饰串灯，提着工具去了院子。 夏木繁用导师留给他的树木支撑杆做了个简易的支架，就是将两根杆子从顶端交叉绑住，这样做出来两组，再在上面横放一根木桿，就是一个他们平时在学校里做的花槽塑料大棚的雏形。 夏木繁把种着小番茄的花槽放在支架的下面，然后一点一点地把裸露在外面的木桿缠上串灯。 串灯末端连接着一个电池盒，夏木繁换上了两节新的电池，打开开关，霎时亮起了暖黄的小灯。 沈渡慢慢推开院门，注意力就被院子角落里一簇光亮吸引住了。 交替闪烁的小灯时灭时暗，夏木繁依旧穿着他那件纯白色的短袖t恤，抱着胳膊蹲在花槽前。 没做造型的刘海随意遮住了额头，漆黑的瞳仁里光彩湛湛，像是静谧的湖泊中映出的星星。灯光打在白色的t恤上有些刺眼，却也衬得夏木繁本就清秀的五官更加的柔和。 早已经睡熟三只小猫，毫无形象地躺在夏木繁脚边的纸箱里，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 一切是那么惬意。 沈渡的心脏传来强烈的震动，充斥着他的耳膜，仿佛血液里仅存的那一点点酒精，发挥了最后的功效。 一阵夜风袭来，凉飕飕地吹醒了沈渡的迷濛。 夏木繁有些受不住地搓了搓胳膊，正欲起身回客厅，隐在光线暗处的沈渡突然出现，几步站定在他的面前。 「沈先生……」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带着沈渡温度的西装外套就牢牢地罩住了他。 沈渡垂眸看向夏木繁时，睫毛的阴影遮住了他眼里闪着的光亮，加上喝了点酒，本来深邃的黑眸变得晦滞，显得有些可爱。 夏木繁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有些失礼赶忙捂住嘴。但因为抬手的动作太大，本就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的西装不小心滑了下来，还顺带拉扯下他白色t恤的领口，露出了一小节雪白的颈子和若隐似无的锁骨。 「明天让秘书给你买几件厚一点的衣服。」 沈渡面无表情的拉起西装外套，两只手在前襟的位置上使劲往里拽了拽，愣是将一件笔挺的西装穿成了对襟的小棉袄。 「自己拉着，」他语气恶狠狠的，「这么瘦，看着就可怜。」 夏木繁就这么乖乖拉住领口，待沈渡转身之后正准备松开手，就被突然回过头的沈渡抓了个正着。 「啧。」 夏木繁赶紧将自己包裹严实，腾出一只手指指地上的纸箱，「猫。」 沈渡面色不虞，却轻缓地弯下腰抱起了纸箱，回身前嘴角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语气依旧克制，「麻烦。」 夏木繁一脸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在沈渡没看见的地方，大着胆子踩他的影子，然后鬼迷心窍一般，慢慢将脑袋缩进了西装的领口，闻到了那股令他安心的冷香。 沈渡把纸箱抱到客厅角落，然后挨个猫头摸了一遍，最后眼神定格在和他一起蹲在纸箱旁边的夏木繁身上。 夏木繁只觉得沈渡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个慈爱的老父亲，又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正当夏木繁百思不解的时候，沈渡指节分明的手掌就撸上了他的脑袋。 「怎么这么爱撒娇。」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声音跟以往相比更加有磁性，语速也慢了不少。 夏木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撒娇了，他刚刚只是有些困，不小心打了哈欠。 沈渡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夏木繁抱着腿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强撑着的眼皮在快合上之前又迅速的睁开，偷偷打完哈欠之后，还欲盖弥彰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现在眼睛都还红红的，眼尾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 像只红眼睛的长毛兔。 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靠得近了些，夏木繁闻到了沈渡身上淡淡的酒味，是一种水果混合着酒精的味道。 第46页 夏木繁顿时瞭然，自然不会和醉酒的人争论。 他去厨房找蜂蜜给沈渡沖杯解酒的柠檬水，埃斯顿隔着客厅指给他看存放蜂蜜的位置。 黄澄澄的柠檬被人从中间一切为二，暴露在空气里的果肉瞬间散发出馥郁的果香。 仔细地将柠檬中苦涩的籽剔掉，挖了一勺蜂蜜到杯子里。 他将水调到适合入口的温度，慢慢搅动让蜂蜜完全融合到水中，最后扔进去几片柠檬。 夏木繁端着水杯找到沈渡时，发现对方仍待在纸箱旁边，只是此时他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熟睡中的猫咪走神。 夏木繁将水杯送到他手边，沈渡手上没动，只是歪过头来看他。 夏木繁又往他面前递过去，想让他看清眼前的杯子。 哪知沈渡看都没看，直接张开了嘴，就着他的动作就喝起了水。 夏木繁的位置离沈渡并不算太近，伸直了胳膊才堪堪够到他的下巴。沈渡为了喝到水，硬是将自己的头往下低，可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夏木繁，像是盯准了猎物的鹰隼。 夏木繁不得不往前移了移，最后跪坐到沈渡身前。 沈渡酒劲本来没那么大，刚才在院子里吹了阵风，紧接着就有些上头，不知怎的就突然犯了混。 从小他就比一般的孩子听话，尤其家里还有个极度顽皮的哥哥，以至于更早些的时候，父母为了管教哥哥，而把他送去了外婆家里。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之中最快乐的几年。 后来外婆搬去海吉星，沈渡才被接了回来。 那时年仅15岁的沈洛刚背着父母参加了星际黑客大赛，还拿了个不错的名次，父母这才放弃了让他从政的想法，转而培养起沈渡。 那一年沈渡10岁。 沈渡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可以保护他的兄长。 可事实是，沈洛即使比他大了五岁，凡是还得让作为弟弟的他来打掩护。 他替沈洛引开过惹事的小混混，也在父母准备教训他之前通风报信过，甚至还替他给心仪的女同学递过情书。 沈渡曾无数次的幻想兄友弟恭的场景，可一次都没有实现。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有一个弟弟，那他一定会是个非常好的哥哥。 这样的想法在第一次在农科大见到夏木繁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强烈，那是一个很简短的会面，只是在他荒芜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小颗隐藏极深的种子，无人察觉。而在「风雅」那天，夏木繁跌进他的怀里不断求救模样，让那颗埋藏已久的种子破土而出，虽然才冒出来一点头，可沈渡自己明白，其实土里早已是根系繁茂。 他对夏木繁可能就是一种叫做移情的心理。 沈渡觉得他想清楚了自己反常的原因，就像当年他义无反顾地替叶泓许承担起照顾埃斯顿的责任，这次就当替那个渴求庇护的小沈渡完成心愿，去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哥哥。 夏木繁可不知道沈渡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脑补出那么多理论，他只是发觉沈渡从刚才喝水时开始，眼神就异常明亮，看着他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多少有些瘆人。 夏木繁原本跪坐的姿势改成蹲着，然后慢悠悠地向后移动，穿着棉袜的脚此时直接踩在地板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因为用力而有些蜷缩的脚趾形状。 「怎么不穿鞋。」 沈渡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夏木繁那双脚的尺寸，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不止两个码。 夏木繁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身上的t恤往下扯了扯，试图遮住两只被人打量的脚。 正欲起身逃跑时，被沈渡从身后揽腰截住，直接扛到了肩上，惹得夏木繁一声惊唿。 夏木繁不敢太使劲挣扎，只得央求他。 「放，放我下来。」 埃斯顿听到响动之后赶忙跑过来看，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一时不知是该先遮住眼睛，还是拍给叶思年看。 沈渡这人一项最有分寸，所有人都知道，面对夏木繁求助的目光，埃斯顿表示爱莫能助，耸耸肩逃离了现场。 因为沈渡突然走动起来，几乎倒挂在他背上的夏木繁不由得变了强调，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羞赧。 「沈先生！」 沈渡觉得这声沈先生真刺耳，他都决定当一个好哥哥了，怎么还这么生分。 于是他捏住夏木繁的后颈，故意咬着牙说道：「换个称唿。」 夏木繁此时有些脑袋充血，实在不知道他想听什么，于是脱口而出，「外长先生，求您让我先下来。」 沈渡的不悦值接近顶峰，突然抱紧夏木繁的腿窝让他与他平视。 夏木繁不知所措地躲闪着，就是不与他敢对视，最后还是沈渡败下阵来，凑近说道：「叫声哥，叫声哥就放你下来。」 第27章 什么关系 沈渡这边一夜无梦，可夏木繁却因为沈渡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折磨得难以入眠。 一直到黎明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迷迷煳煳地闭上了眼睛。 可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沈渡逼他叫哥哥的场景，吓得他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夏木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因为睡眠不足，眼底全是血丝。 他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沖了个澡，这才洗去了一身的困意。 想起昨晚临回房间前，沈渡捏着他的后颈让他记得以后要叫他哥，夏木繁放弃了跟醉酒的人讲道理，公事公办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喊公司里的前辈艺人。 第47页 原本以为只要他喊了，对方就能放过他，毕竟沈渡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即使醉酒也只是变得有些幼稚了些，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夏木繁却不知沈渡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谦逊有礼只是他在外人面前戴上的完美面具，骨子里其实恶劣的很。 沈渡一把扣住夏木繁抓着门把的手，用力一拉，将已经敞开的门又关了起来，顺带着把夏木繁也拖到近前。 两个人前胸贴着后背，鼓譟的心跳一时分不清是从谁的身体里发出的。 「跑什么。」 沈渡靠近右耳，故意放低了音量问他。 喝过酒的唿吸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夏木繁耳朵发红，他忍不住用手捂住，无助地摇头，始终没敢回头。 他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的动作看起来有多暧昧，只是觉得如果再不让他躲起来，他可能就要熟透了。 「这么怕我？」 沈渡还没从夏木繁的手上挪开，另一只手又悄悄地从他脸侧伸过去，捏住了他两颊柔软的肉。 与手心那处薄茧不同，夏木繁的脸非常细嫩，明明看起来很瘦，摸起来却软软的。 「再叫我一声就放了你。」 「……」 「听话。」 说完还将头靠近夏木繁脸侧，两人几乎是贴着的，只要有人稍微转一下头就能亲到的距离。 夏木繁觉得掌心里此时全都是汗，险些握不住门把，他的喉咙不断做着吞咽的动作，像是为了防止心脏控制不住跳出来。 沈渡的耐心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夏木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可就当他试图挣出桎梏时，假寐的老鹰突然睁开了他锐利的眼睛，仿佛那一刻的放松只是迷惑猎物的手段。 「哥。」 带着颤音的一声轻唿从沈渡耳边传来，让两人皆是一愣。 沈渡从没听过别人叫过他哥，除了在平辈中他是最小的孩子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让人不敢逾矩。 夏木繁这声像是小奶猫伸出的爪子，自以为兇巴巴的，被打到的人却觉得软绵绵的，只有心里某处好像被挠开了个小口子，偷偷往里渗着名为心动的情绪。 趁着沈渡晃神的间隙，夏木繁一个转身挣脱了他的桎梏，慌乱地推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沖了进去。 夏木繁一脸愁容地坐在盖着盖子的马桶上，经歷过昨晚的慌乱，他还没有做好立刻见到沈渡的准备。 又待了一会，约莫沈渡差不多该去上班了，他才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安静异常，没有埃斯顿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也没听到埃斯顿经常哼唱的那首歌。 做贼心虚的夏木繁只顾着观察楼下，却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自己穿着的拖鞋绊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捂住了嘴。 在平復好心情之后，他试探地露出脑袋准备一探究竟，就被坐在餐厅里正在查阅新闻的沈渡抓个正着。 埃斯顿上午约了身体检查，一早就被叶泓许开车接走了，恰巧沈渡昨夜与程继寒约好了今天见面，藉此机会正好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 沈渡吃完早饭已经7:50，他估算着时间，夏木繁也应该起床了。 正想着再过10分钟就去敲他的房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非常缓慢的关门声，应该是刻意为之，像是不想发出声响。 紧接着就是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可能越是不想发出响声就越是容易出错，沈渡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很轻的抽气声，想像了一下夏木繁被吓到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突然，在楼梯拐角出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黑髮因为没完全吹干，有几撮已经微翘了起来，脑袋的主人似乎以为危险解除了，就大着胆子露出了眼睛，没想到却看见了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沈渡。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笑话，夏木繁垂着脑袋悻悻地下楼，却在开口前犯了难。 就当昨晚只是沈渡醉酒后的失态，夏木繁尽量保持冷静地朝他笑笑，「沈先生早。」 沈渡原本看热闹的心情一下子跌进谷底，眸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昨晚跟你说的都忘了？」 夏木繁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他都给沈渡想好理由了，怎么这个人还抓着他不放。 「用不用我替你回想一下。」 沈渡好笑地抱着臂，悠哉地靠回椅背，等着看夏木繁的反应。 「您不能这样。」 夏木繁觉得沈渡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不自觉的撩人，被他这样盯着，夏木繁突然心跳加速，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 夏木繁耳朵红得犹如两朵娇艷欲滴的玫瑰，沈渡顿时觉得手指有些发痒。 幸亏过了一夜酒精的作用已经完全挥发掉了，他端起一旁装着牛奶的马克杯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 「来吃饭吧，过会儿带你去见一个人。」 夏木繁如蒙大赦，正准备伸手去接过杯子，不料却被沈渡转个了弯又回到他自己面前。 「谢谢我。」 「谢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 沈渡又一次用牛奶去引诱他，听着肚子里无法抑制的咕噜声，夏木繁抿着的嘴唇终于张开。 第48页 「谢谢哥。」 酒醒之后，这声哥比昨晚听得更加真切，沈渡浑身上下各处细胞都在叫嚣着，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怪不得上学的时候，班级里的男同学都喜欢被人叫哥。 成年之后，每次只有沈渡有求于沈洛的时候才会好好叫他一声哥，可但凡沈渡这声哥喊出口，沈洛都会无条件答应他。 这似乎是一种对于身份的肯定，是对方愿意全心全意信任另一个人的表现。 沈渡满意地将牛奶重新放到夏木繁面前，等他喝了一口之后才又继续开口。 「一会儿带你去见程继寒。」 夏木繁刚咬下去的面包还没来得及嚼，硬是被呛了一下，吓得沈渡连忙给他顺背。 「您不是说不让我和他接触吗？」 夏木繁红着眼睛，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沈渡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撒娇。 「这次跟我一起去，」沈渡抽了张纸给他擦擦嘴，又拿起光脑翻看着消息，「你可不能单独去见他。」 夏木繁敛下眼眸，在沈渡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嘟囔，等他放下光脑之后赶忙将脸埋进牛奶杯里。 双方约定见面的地点就定在德瓦涧，沈渡跟他说会带上夏木繁。程继寒听到沈渡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容。 他让人安排好，自己就坐在前厅气派的沙发上等着人来。 沈渡之所以要带夏木繁过去，是存着私心的。 虽然昨天的对话让他基本上排除了对程继寒的怀疑，但他仍旧想试探一下程继寒对夏木繁的态度。 这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哥哥应该做的。 夏木繁是第二次来黑市这边，第一次是为了来买消息。 这里位于亚特蓝星首都的西北角，里适宜居住的中心区非常远。 汽车驶离城区，在途经一片荒芜之地后，突然愈发繁华起来，这里就是主城区的最外延，也是德瓦涧的所在地。 黑市里的人大多是在主城区里生活不下去，或是其他星球偷渡过来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个没有法度的地界，但也遵循着他们的准则。 车子听在德瓦涧的门口，白天这里不开门，因此没人在这里走动。 但沈渡还是不放心，在夏木繁下车之前硬是在他头上扣上了一顶帽子。 哪怕带着帽子的脸只露出了下半张脸的轮廓，程继寒仍是在夏木繁进门的那一秒认了出来。 沈渡从容地与程继寒问好，夏木繁却让跪在程继寒脚边的那两个人吓了一跳。 程继寒正欲解释，就被沈渡抢先一步将人拉去另外一旁，用身体挡住了夏木繁的视线。 他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让两人随便坐，然后招手让身后的侍应生上茶。 「还记得我吗？」程继寒撑着下巴对夏木繁眨眨眼，像是在说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夏木繁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地点头道：「记得的，程先生。」 沈渡很不喜欢，明明刚对程继寒有所改观，却又突然搞得这么暧昧。 可他面上还是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却突然在夏木繁说完话之后，贴体问道：「累不累？帽子我替你拿。」 夏木繁尽量控制住表情，将帽子往身后藏，还偷偷观察程继寒的反应。 程继寒看好戏似的问道：「沈先生和小夏是什么关系？」 夏木繁想解释，他和沈渡是债务关系，他欠沈渡钱，住在沈渡家慢慢还钱，可以这么讲吧。 沈渡抢先开口，「兄弟，」说完还搂住了夏木繁的肩膀拍了拍，「是吧弟弟。」 第28章 抓到人了 程继寒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回答。 就凭沈渡那明晃晃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哪只眼睛看也不像是一个兄弟能表现出来的。 他笑容古怪地打量了两人一番，故意说道：「兄弟啊，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又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将后半句未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沈渡平时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因为这里可能包含了很多引申意思。除了谈判时会牵扯到一些只可意会的潜台词，不得不需要双方来回推拉，日常里有人这样说话，他都会直接忽略掉，不去深想。 见对方不接招，程继寒也不自讨没趣，他用脚尖挑起其中一个跪在地上之人的下巴，俯下身子与他平视。 那人膀大腰圆，跪在地上时却像是装满了砂石的袋子，摊成了一团。 他就着程继寒的力度抬起了头，却在接触到那束冒着寒光的眼神时，吓得缩了一下。 「看看吧，是不是这个人。」 说罢，程继寒突然发力，将人一下踹到夏木繁那边，然后又从新靠回了沙发靠背。 那人被踹的躺在地上，又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朝夏木繁勐地道歉。 「夏先生，夏先生我错了！」 沈渡怕那人动作太大碰到夏木繁，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不解道：「程先生，这是？」 「你是那个打我的人。」 夏木繁看着这人满脸是泪的痛苦表情，脑中浮现出那日他抓着自己的头髮，用力往墙上勐撞的场景。 「为什么？」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抖，再睁眼时满眼的愤怒，让他抑制不住发出质疑。 沈渡虽然认识夏木繁不久，但从相处过程中发现，这个人就是个小兔子，偶尔有些小个性，其实胆小的很。 第49页 「是徐经理，徐经理让我们这么做的。」 高壮的男人颤抖着说出了实情，余光看到翘着二郎腿的程继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焦急想要有个人替他承担一部分来自老闆的威压，于是非常不厚道地朝跪在他几步之外，想要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另一个人。 「飞仔也知道的，老闆！」 被点到名字的飞仔也是浑身一颤，认命似的将额头磕在了地上。 他就是那天的另外一个人。 程继寒仿若未闻，曲起手指看着充血的指关节，烦躁地撇了下嘴。 飞仔半天没听见声音，勉强掀开已经肿起了来的眼皮，又在即将接触到程继寒的眼睛前，心虚地垂了下去。 「徐经理承诺给我和阿洪一个人一万星际币的报酬，让我们在小巷子里与夏先生发生冲突。」 「继续。」 程继寒阴郁的嗓音宛如地狱的唿唤，让在场的几人见识到了传闻中程家家主的狠戾。 「徐经理说给夏先生一点教训，我们一开始就是打算吓吓他，是阿洪先动了手，他先把夏先生踹倒的，也是他把夏先生的头往墙上撞的。」 飞仔想，既然阿洪先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毕竟他只是口头上威胁了几句，真正动手的可是他。 沈渡在听到飞仔说是阿洪踹倒夏木繁的时候，就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不想让夏木繁听到这些之后，再次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 沈渡之前在夏木繁昏迷时，无意之中瞥见过他腹部上那一片已经变淡的淤青，也猜测到他耳朵的失聪与这件事情有关。 只是他从没问过那些伤的来歷，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听到那些细节的时候，能有那么强烈的愤怒和心痛。 夏木繁这几天有在认真学习唇语，所以哪怕现在被捂住了耳朵，他依然能够通过对方的口型，了解了个大概。 明明刚才在看清阿洪长相的瞬间，他是隐隐有些害怕的，可现在眼睁睁看着飞仔说着那晚的经过，内心却已经完全起不了波澜。 炽热的掌心隔绝了夏木繁与外界的联繫，除了听得见嗡嗡的震动声，还有被一道传过来的心跳声。 沈渡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震到让夏木繁耳朵发麻。 如果靠近胸口会不会听到更加强烈的心跳声。 夏木繁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实践。 于是在沈渡的手掌即将离开他耳朵的前一秒，夏木繁两只修长的手就覆了上去。 手心的温度实在是低，沈渡被冰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夏木繁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夏木繁往后一躲，轻轻摇了摇头，只淡淡说了句，「哥，我想让你抱抱我。」 沈渡来之前还想着，夏木繁什么时候能主动喊他一声哥。可现在真的听到了，心里反而觉得不是滋味。 于是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人结结实实地按在胸口。 这一个月以来，夏木繁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起那晚，也曾无数次在被疼痛折磨醒的夜晚质疑自己。 可他一刻也没有后悔过，哪怕在得知自己右耳可能会永久性的失聪的时候，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帮助那个女孩。 甚至在全网都在骂他的时候，他想到的也只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而已。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骗局，从头至尾都只是为了陷害他而设计的一个局。他无法接受有人利用了他的善良，那个人此时可能正躲起来笑他傻。 看得出这两个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应该是受到了一些教训。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怜，甚至觉得还不够。 毕竟夏木繁又不是圣母。 他现在想要把这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都找出来，在网上公开播放他们的罪行，让法律去制裁他们。 夏木繁将手悄悄伸到沈渡身后，轻轻拍了两下。沈渡低下头轻声询问，以为他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从沈渡的怀里慢慢退了出来。 夏木繁知道沈渡几乎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查到这两个人，一定是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明明之前还很抗拒他与程继寒接触，却还为了他主动找上那人。 替他偿还了高额的赔偿金，给他治病，最后还收留了一无所有的他。 夏木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希望自己想太多，兀自嘆了口气，企图掩盖住胸腔起伏的频率。 飞仔和阿洪两个人狗咬狗，模样滑稽得很。 沈渡没心情看戏，他只想赶紧带夏木繁离开这个地方。 「程先生，他们说的徐经理是谁？」 程继寒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说道：「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小管事，没想到管着管着，还想爬到我头上了。」 这个徐经理昨晚听到风声，程继寒正在找那晚在巷子里殴打夏木繁的人，吓得他连假都没请，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连夜离开中心城。 正说着话的间隙，门口开过来一辆纯黑色的商务车，几名精英打扮的男人拖着一个腿脚不太利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直接将他扔在了程继寒的脚边。 「说曹操曹操到啊，」程继寒踹了下他的肩膀，「徐经理好大的排场，非得去请你才肯来。」 第50页 徐经理抖如筛糠，口中不断嘟囔着，「程总，程总饶我一命。」 「我可是做正经生意的，哪能定夺你的生死。」程继寒语气不变，「再说你都干了什么，就生啊死啊的。」 徐经理来之前还打算该怎么狡辩，可一看见已经跪在那里的两个人，顿时觉得一切都完了。 他看看程继寒又看看沈渡，哪个都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盘托出。 徐经理的弟弟叫徐乐阳，是个还在念书的学生，上大学之后，周末总爱来这里找他。 徐家算是小康家庭，在普通人家里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但在德瓦涧，这样的家庭连踏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徐乐阳一直以富二代的身份自居，在学校里也不乏一群追求者。 可在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见识到了与他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些人穿着讲究，出手阔绰，一瓶酒都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而这里的服务员开一瓶酒就有几十几百星际币的提成，干得好的，一晚上几千都有。 徐乐阳觉得自己的脸比那些个生意最好的少爷们都好看，而且他哥哥还是这里的经理，只要他肯介绍些人给他认识，那以后什么样的机会遇不到。 徐经理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在一次聚会中，让徐乐阳陪他进去和几个相熟的老客打了招唿。 徐乐阳年轻嘴甜，在场的几个人也都跟他寒暄了几句。 临走出包厢之前，徐乐阳注意到坐在这些男人中间的几个年轻人，他们有男有女，穿着奢侈，看年龄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孩子，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情人。 想通这一点，徐乐阳在房门关上的前一秒偷偷得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 之后徐乐阳与这些人是如何交往的，徐经理也不知道，他只记得两个月前，徐乐阳有天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头哭得凄悽惨惨，让他赶紧去酒店救他。 徐经理一听就急了，以为弟弟被人欺负了，可去到之后才发现，弟弟是跟某个不入流的小模特厮混了一晚，被人拍了裸露的视频。 那人扬言，如果不照他说的做，那么这张只能看清徐乐阳脸的视频，就会立马出现在他们学校的论坛里。 第29章 更进一步 从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徐乐阳和很多人都上过床，甚至以此得到了不少好处。 说到这里，徐经理终于留下悔恨的眼泪，恨他自己没教育好徐乐阳，也恨徐乐阳不知廉耻。 「所以你们陷害了齐良，让他成为你们的帮凶。」 沈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有些证据已经开始串联起来。 徐经理赶紧解释，「是那个小模特让我这么做的，他说其他的都安排好了，我就负责找两个打手就行。」 程继寒又问：「哪个小模特，叫什么，你们怎么联繫。」 「我只知道他姓楚，乐乐喊他楚哥，」徐经理动作别扭地从口袋里掏出光脑，一顿鼓捣之后调出了一串数字，「他平时就是用这个号码跟我联繫的。」 程继寒看也没看，这样的手段他见识的多了，「既然能让你留下号码，那就说明这号他已经不用了。」 徐经理顿时泄了气，他本来想的是自己留个心眼，日后要是追究起来，他也有个垫背的。 「给我看看，」沈渡朝徐经理伸出手，然后将那串数字拍照发给了沈洛。 消息刚一传过去，沈洛的电话立马就打了进来。 「小渡渡又来找哥哥了？」沈洛一如既往地调侃沈渡，他最喜欢看这个正经的弟弟无奈的样子。 沈渡也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通话刚接通时迅速按住了音量键，以免被身边的人听到。 他有正事要问，也就没去和沈洛计较。 「你看看我刚才给你发的号码，有没有可能查到之前的记录。」 沈洛知道他这几天在忙夏木繁的事，猜想应该与他有关，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忍不住问道：「还是为了你的小美人啊？」 哪怕知道夏木繁听不见，沈渡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先说正事。」 沈洛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也不是真要打听，他就是单纯地想找沈渡的不痛快。 「查到了，登记人叫楚星岚，盛峰模特公司去年新签的模特。」沈洛又鼓捣了几下，「给你传了张照片。」 「谢了，先挂了。」 沈洛的话还没说完，沈渡这边已经按下了挂断，他等图片缓冲出来之后，把光脑转给徐经理。 「是他吗？」 徐经理赶紧凑到近前，「是是是，就是他，就是他！」 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能问的也都问出来了，这几个人也就没有必要再搁这碍眼了。 程继寒朝后面招招手，立马有人过来把这三个人拖走了。 「这三个人毕竟是我手底下的，我先看管一段时间，等最后人都凑齐了，我就把他们亲自送到警察局。」 「还是程先生办事周到。」沈渡也贊同地点点头。 毕竟现在找到这三人，也只能判他们个寻衅滋事、教唆犯罪一类的，如果轻易将他们送去法办，一旦打草惊蛇，惊动了主谋，想要再找可就得再费些心力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二位可以随时来找我。」 第51页 程继寒率先从沙发上站起身，左手插在口袋里，十分绅士地朝夏木繁伸出右手。 程继寒的五指修长，肤色是偏冷调的白，是夏木繁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他起身之前甚至还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一下，正准备握上去的时候，却被沈渡抢先一步。 「您客气了，」沈渡与程继寒的指尖相碰，虚握了一下又迅速松开，「这样我们就先告辞了。」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沈渡带着夏木繁回到了车上，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沈渡觉得程继寒看夏木繁的眼神，就像是狐狸看见了兔子，没安好心。 「可程先生也不算陌生人吧，」夏木繁有些故意说道，「要这么说，咱们两个之前也不认识吧。」 沈渡一噎，觉得夏木繁真的强词夺理。 他从车窗的反射上看见夏木繁偷笑的表情，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看到他缩着脖子躲到车门旁边，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和来时的忐忑不同，因为找到了重要的关系人，夏木繁心情十分愉悦。 坐在他身旁的沈渡从刚刚开始就在处理工作，夏木繁想了想也掏出了自己的光脑，赶紧和莉安娜那边了解了一下院长妈妈的情况，又在寝室群里跟几个朋友报了个平安。 夏木繁手指头费力地在屏幕上又戳又点，沈渡余光看见了，不动声色地又收回了视线。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几乎无话，但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回到家里，沈渡先把夏木繁叫到了书房。 夏木繁觉得书房应该是放着各种重要文件，相对私密的地方，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进到沈渡的书房，像是有一种踏入了他私人领地的感觉。 书房里的陈列和他想像中的差不多，即便现如今很多人喜欢将电子书籍替代传统的纸质书，沈渡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夏木繁惊奇地站在一面书架前，认真浏览着每一本书的书嵴，心里默念出它们的名字。 他不敢用手指去触碰，只得撅着屁股，将两只手背在身后。 夏木繁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憨憨的模样看起来有多可笑，沈渡就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毫不掩饰地举起了光脑，把眼前的景象记录了下来。 夺目的阳光和清俊的青年，在经歷过那样一个疯狂上午之后，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沈渡捨不得打断这份美好，可接下来他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回去处理，留给他和夏木繁相处的时间并没剩下多少了。 他从身后的置物架上取下来一个盒子，那盒子看起来很新，也没有什么灰尘，一看就是刚放上去不久。 盒子里是一部看起来几乎是全新的光脑，款式也是市面上非常抢手的一款。 沈渡让夏木繁过来试试。 「给我的？」夏木繁不敢置信，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藏了起来，「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夏木繁现在用的光脑还是一年前在二手市场上面淘的，虽然款式有些落伍了，在当时看也已经两年以前生产的，是但胜在机器新，是有人买完忘记用，这才让他捡了便宜。 「这是我用过的，」沈渡把光脑放到他的掌心，笑着说道，「我还怕你嫌是旧的。」 夏木繁怎么会嫌弃，他高兴还来不及，高兴的不是可以拥有一部跟高级的光脑，而是沈渡在发现他原本的光脑损坏了之后，主动给他的。 这让他有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沈渡见他没反应，只好把光脑转过来，让他看着背面。 正常的光脑，背面是一块金属材质的背壳，而沈渡的这部光脑，背壳上面却被刻上了字。 「这里是我的名字，」沈渡指着那处，「不是很明显，你看呢？」 刻字需要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得清，字体也是由沈渡亲笔写的，再由雷射鵰刻上去的，是专为沈渡量身定制的。 夏木繁觉得刻字这件事的价值已经远大于光脑本身，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带有标籤的私人物品转送给其他人，对于沈渡来说代表了什么。 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想要将自己託付给对方的意思。 尽管知道沈渡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夏木繁在这一刻自作多情地将自己又往他的领地里推了一步。 第30章 猫爬架的制作方法 最近埃斯顿和叶泓许的互动越来越频繁，而且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失忆前的举动。 叶泓许觉得这可能是埃斯顿在逐渐恢復，上午去医院检查之后，准备带埃斯顿回学校逛逛。 沈渡又跟夏木繁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地上了车，留下夏木繁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车子越走越远。 夏木繁小心地摩挲着新光脑的机身，做了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做的事。 他将指尖轻轻按在刻字的边沿，从第一笔开始描摹着那两个字的笔顺，感受着沈渡在写字时的力度。 刚劲有力的字体配上丝滑流畅的雕刻，就像沈渡给人的感觉一样，严肃内敛又细緻温柔。 夏木繁背对着大门偷偷红了耳朵，想起沈渡临走前添加了他的社交帐号，又赶紧调出好友列表，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渡的网名就是他本名，头像也很官方，就是联邦办公大楼上面悬挂的亚特蓝星的标志。 第52页 夏木繁想从沈渡日常消息中了解一下对方的喜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下午的风很凉爽，日头也没有那么热烈，夏木繁回客厅把三只小猫抱回院子，自己则鼓捣起他那盆小番茄。 夏木繁重新把光脑支起来，打开了直播软体之后就开始直播。 他今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这里，摄像头正好照到胸口往下的位置。 才过了一天一夜，种子果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夏木繁重新把种子用一个塑料盒罩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然后把花槽里的土翻动几下。 原本在镜头外舔毛的小猫似乎是发现他手上的动作，以为他是在藏什么好东西，于是翻了个身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的是咕噜。 咕噜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和夏木繁一起扒拉，夏木繁怕它把爪子弄脏，只好一遍遍将它往外推，哪知这样只会引起咕噜的不满。 咕噜喵呜着一把抱住了夏木繁的手臂，顺着力道一个翻身跃进了花槽里。 这下不仅是爪子了，连肚子上都沾上了一层薄薄的土。 跟着过来的团团和吉祥也不甘示弱，一家三口就这样霸占了整个花槽。 原本是种植频道的直播，瞬间变成了萌宠频道。 因为没有植物的缘故，亚特兰星球上的其他生物也很少，毕竟野生动物总归不能和人类一样吃营养液，而普通家庭想要饲养一只宠物，也需要有大量的食物供给。 所以像夏木繁这样，一次拥有三只成年宠物的家庭几乎少之又少。 本来还寥寥无几的观看列表瞬时涌入了大量的观众，等夏木繁发现时，弹幕已经飘了厚厚的一层。 【慕名前来观看，给大佬跪下了】 【这应该不是亚特兰星吧，什么家庭能养得起三只猫？话说这是猫吧？】 【是猫，根据我多年观看猫片的经验来看，这三只绝对是猫。】 夏木繁吓了一跳，幸好拍摄的角度照不到其他地方，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匆忙下了播，生怕让人发现端倪，给沈渡造成不好的影响。 夏木繁有些坐立难安，他越想越觉得不太好，于是试探性地给沈渡发了条消息。 【夏木繁：在忙吗？】 沈渡正在开会，桌上的光脑震动了一下，他示意发言的人继续，自己则划开了屏幕。 一看是夏木繁来的消息，他有些惊诧。 【沈渡：不忙，你说。】 夏木繁赶紧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用文字编辑过去，末了还非常郑重地道了个歉。 沈渡看着这大段的话，脑中不禁联想到夏木繁眉头紧锁，一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迅速回復了几个字，把光脑扣回桌面，又重新投入到严肃的会议当中。 夏木繁懊恼地捧着光脑，盯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脑中浮现出无数种答案。 消息铃声一响，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仍是紧张得差点把光脑掉到地上。 【沈渡：没关系，可以播，对我没影响。】 偏偏这个回答是他唯一没敢去想的。 夏木繁把这行字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夏木繁把摄像头对准了还在花槽里刨土的三只小猫，刚对好焦距，吉祥突然间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沾着土的小花脸。 夏木繁噗嗤笑出了声，伸出手指在头挺翘的小鼻头上划了一下，吉祥怕痒似的用小爪子蹭了蹭，刚好被光脑自动捕捉到，拍下了这张图片。 夏木繁把这张照片改了改，犹豫半天还是给沈渡发了过去。 之后他欲盖弥彰地将光脑迅速揣进口袋，拍拍手里的土去了库房。 想着种子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发芽，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拍拍猫。 三只小猫昨天刚抱回来的时候就只准备了一个大纸箱，一家三口蜗居在一起总归有点挤，夏木繁想给它们做一个简单的猫爬架。 于是他准备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这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大多都是埃斯顿放进来的，就比如之前找到的串灯。 夏木繁不多时就找到了一堆他认为有用的东西，有挂照片的麻绳，装修剩下的pvc管和搬家时打包用的纸箱。 夏木繁用小推车把这些东西通通放到车上，推着就去了院子。 他先把一根半米左右的直管插在地上，上面接了一段三头接管，这样一个像树杈一样的造型就出现了。 树杈上接上一段弯管，再在树干上接一段直管，之后重复第一步的动作，只不过这次的三头接管要朝向另一个方向，让树杈从另一端长出来。 最后在树干的顶端用最后一节直管当做是整棵树的树梢。 夏木繁将胶水沿着所有接口的位置粘了一圈，吉祥就在下面那层弯管的洞口处往里钻。 「吉祥，不可以哦。」夏木繁拎着它的后颈皮往后拽，「一会做好了就让你们玩。」 吉祥奶声奶气地嗷了一声，不是很情愿地趴在一边。 夏木繁把那一卷拇指粗细的麻绳取了过来，从最下面开始往上绕。他没抽一次绳子，下面的绳球就会跟着一跳。 没有一直小猫咪是可以拒绝球球的，咕噜一家三口也不例外。 第53页 于是夏木繁一边要仔细缠绳，一边又要把绳球从猫爪下夺出来，等到麻绳通过手心的时候，夏木繁能够明显感觉到上面湿漉漉的，那是猫咪们的口水。 他把手往已经缠好的地方蹭了蹭，威胁道：「再啃就不给你们玩了啊。」 奈何他语气毫无威慑力，带头的咕噜甚至还朝他喵呜了一声。 夏木繁实在没办法，只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一人三猫斗智斗勇，终于把白色的管子全都缠上了麻绳。 累得手臂发酸的夏木繁坐回小板凳，把叠好的纸箱放到腿上，想了一会之后，拿起笔直接画了上去。 他在箱子的正面画上一只猫的脑袋，大小足以体积最大的咕噜轻易地爬进爬出，侧面分别画上了一扇窗户和一个小圆门，甚至还在角角上画了一个可爱的猫爪。 画好之后，夏木繁用小刀沿着线条把猫脑袋抠了下来，又抠出来四个框框的田字格小窗和门，最后是圆乎乎的猫爪。 改造后的小房子放在下层的树杈上。 上面的树杈就简单了很多。 夏木繁把另一个纸箱的上半部分裁掉，留下的部分直接粘了上去，而被裁掉的那节做成了三角屋顶，重新粘到了小房子上。 做完一切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夏木繁瘫坐在小板凳上，弯着眼睛看着三只小猫在猫爬架上嬉戏打闹，觉得忙活这一下午也值得了。 他又稍微缓了一会，才起身把架在一旁的光脑拿了过来，关掉了视频录制键，准备重新检查一边，把不该出现的画面删掉，然后发到直播平台上。 夏木繁这边忙着做手工，沈渡那边也一直得闲。 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刚打开光脑，第一条就是夏木繁三小时之前给他发的一条新消息。 没有文字，就是一个吉祥的表现包。 吉祥捂着鼻子，看起来就像是害羞了一样，下面还有两个用可爱字体写着的「谢谢」。 沈渡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点点吉祥的小耳朵，正准备把这张表情包保存下来，下一秒就弹出了夏木繁的视频邀请。 沈渡心想，这才多久没见就又是消息又是视频的，不知道这个小傢伙怎么这么爱撒娇。 于是他在响铃准备响第二声之前就接起了视频。 那边先是有什么遮住了摄像头，看不清画面，只听见一阵唰唰的声响。紧接着是有什么碰到了话筒，传到沈渡这边声音闷闷的。 沈渡有些纳闷，怀疑是不是夏木繁不小心碰到了按键才拨到他这里。 突然一只尖尖的耳朵露了出来，接着是一对圆熘熘的眼睛。 「咕噜啊，」沈渡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你给我发的视频吗？」 咕噜那边听到沈渡的声音，不停用爪子挠着屏幕，好奇地把脸凑近了看。 夏木繁刚把猫爬架搬回客厅，出来就听见光脑里传出来声响，他以为是刚才的视频没有关掉，走近后才听出来是沈渡的声音。 「咕噜。」夏木繁看见猫咪正在挠屏幕，顿时紧张起来，他一把抽出光脑，现在屏幕上摸了摸，这才看见视频那头的沈渡。 「坏不了，」沈渡语气温柔，「别那么紧张。」 夏木繁明显看起来有些心疼，可他总不能去埋怨一只小猫，毕竟是他自己疏忽了。 沈渡看了下之后的行程，然后做了个决定。 「等下我回去吃饭。」 第31章 洗猫澡 挂断通话之后，沈渡用内线通知秘书，取消今晚约定的饭局，改到明天。 夏木繁接收到指令之后，赶紧把三只猫放进箱子里，抱着回到了屋里。 他在路过厨房的时候跟厨师说了沈渡要回来吃饭的事，然后直接带着猫去了楼上他的卧室。 沈渡这边整理好手上的工作，就离开了行政大楼。 20分钟之后，他将车子熄火停靠在院子前，又一次感嘆自己当初选在这里是有多么明智。 此时厨师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见着沈渡回来了，热情地打了声招唿，然后告诉他夏木繁刚才抱着猫去了楼上。 沈渡把西装挂了起来，抬脚往二楼走去。 其他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只有走廊尽头那扇门留了一条缝。 那是夏木繁的房间。 沈渡礼貌地站在门外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回应，但隐隐约约听得见夏木繁的说话声和笑声。 他好奇地推开门往里走，卧室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就是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暖光。 沈渡顺着光的方向走，刚一走近就看见夏木繁背对着门口，坐在浴室门口举着花洒。 咕噜全身的毛髮都已经湿透了，丝毫没有平日里那股子张扬得的模样，一整只猫坐在水盆里眯着眼睛享受。 团团就没有那么好伺候，它身上已经被夏木繁搓上了泡泡，一双乌熘熘的眼睛里露出不满，鬍鬚也委屈地垂着。 尽管团团不停地用小爪子在墙上抓挠，试图找机会突围出去，但夏木繁眼疾手快，直接捞着它的肚子就摁了回来。 因为团团的不配合，所以沖水的时候溅了夏木繁一身，他现在头髮湿哒哒的，上面还有一小团泡沫，胸口到肚子的衣料也已经湿透了。 吉祥傻乎乎地踩着下水口附近的泡泡，转着圈的时候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沈渡，于是啪嗒啪嗒地走了过去。 第54页 沈渡举起吉祥，这才发现它的小脸上全都是黑色的泥土，遇到水之后，有的甚至结成了块。 夏木繁发现吉祥偷偷往门外跑，急忙起身去抓，差点撞到了举着猫的沈渡。 沈渡眼睛往下一撇，正好看见夏木繁身上沾了水变得有些透明的白色t恤，和t恤下面若隐若现的轮廓。 「我来吧，」沈渡避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你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沈渡一身衬衫西裤，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夏木繁哪敢让他动手。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给猫洗澡的人。 可他正想再劝说两句，沈渡已经把袖子挽起来了，还很自然地替他擦掉了头上那一撮白色的泡沫。 直到沈渡坐到他刚才的凳子上，伸手打开花洒，夏木繁才恍恍惚惚地从浴室退了出来。 卧室里的温度比浴室要低了许多，夏木繁刚一踏出来就觉得胸口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淋了水的白色t恤堪比薄纱，更令他难堪的，是衣料下面淡淡的粉色，因为骤冷的温度而僵硬地贴服在t恤上。 夏木繁尴尬地缩起肩膀，又担心沈渡从里面出来，赶紧从柜子里随便抽出来一件t恤，就把身上这件换了下来。 沈渡出来的时候，夏木繁正一脸懊恼地坐在椅子上，淋了水的发梢微微捲曲着，甚至连他的出现都没有察觉到。 「想什么呢？」沈渡故意发出声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夏木繁如梦初醒，「你怎么出来了？需要我帮忙吗？」 夏木繁正欲起身，被沈渡按住肩膀又重新坐回床上。 「我出来找条浴巾。」 夏木繁给他指指对面的柜子，告诉他在第二个抽屉里。 沈渡上下翻了一下，找出来一大一小两条浴巾，先把小的放在一边，拿着大的又回到了浴室。 不多时，沈渡抱着被浴巾包裹着的三只小猫重新出现，然后把猫连同浴巾一併塞进夏木繁的怀里。 「抱好了。」 紧接着，沈渡拿起小浴巾蒙到了夏木繁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擦了起来。 夏木繁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僵直身体，尽量把脑袋摆得正一些。 「紧张什么，」沈渡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你给猫也擦擦。」 夏木繁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三只猫的脑袋，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我还不知道你会直播。」 沈渡手指穿过夏木繁柔软的髮丝，寻找没有擦干的地方。 刚才夏木繁换衣服的时候摘掉了助听器，沈渡话说的又轻，让他听不清语调。 他以为沈渡是在质问他，虽然下午已经解释过了，可夏木繁还是不自觉挺直腰板，僵硬地扭头想要再解释一下。 「别动。」 沈渡隔着毛巾轻拍他的脑门，然后把人又正了回去。 「我是想着直播能挣点钱，」像是怕沈渡不信，夏木繁按住他的手，然后扯下了头上的毛巾，「真的，我之前播过，他们很喜欢看我种花的。」 因为扯毛巾的动作太大，本来已经顺熘了不少的头髮又炸了起来。 沈渡把湿了的毛巾从床上拿起来放到椅子上，又把他略显凌乱的头髮稍微整理了一下。 「直播可以，玩玩就好，钱不够可以告诉我。」 夏木繁胡乱摇头，「那可不行，」他态度坚决，「之前就当我在你那贷得款，以后我每个月都会还一点给你。」 沈渡不爱听他说这话，搞得他像一个债主一样。 「行吗？」 夏木繁知道沈渡不在乎这点钱，可他却不能。 他发现沈渡喜欢听他这样说话，在他看来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说话而已，可沈渡不止一次说过他撒娇。 果然，沈渡立马缴械投降，无可奈何地揉他的头，「我发现，你比这几只猫还会哄人。」 夏木繁就当他是夸他，更是得寸进尺，「我可能不能按银行利率付给你利息，」见刚被哄好的沈渡又要冷脸，夏木繁见好就收，「不过我可以做些家务，还可以帮你养猫。」 「帮我养猫？」沈渡被他气笑了，「合着是我想把这些猫带回来的是吗？」 夏木繁仰头看他，不回答就是笑。 「行，」沈渡随手把猫从他怀里抱出来，边走边说，「你帮我养猫，我养你。」 沈渡说者无心，夏木繁却忍不住不多想，虽然记不得上次心跳加速具体是哪一天，可他却知道，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 咕噜在沈渡迈下最后一阶台阶之前，就迫不及待从他的怀里蹿了出去，径直朝客厅角落那个造型别致的猫爬架跑去。 沈渡回来后直接去了二楼，压根没注意到家里多了这么个东西。他好奇地跟着凑过去，然后把团团和吉祥放到了最上面的小窝里。 团团的爪子在麻绳缠着的管子上不停抓挠，吉祥更是踩着它的脑袋，晃晃悠悠一跃跳上了下层的房顶，又转了个圈从门钻了进去。 猫爬架看起来很精緻，但用料也的确不够讲究，沈渡摸了摸那缠得结结实实的麻绳，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做的，」夏木繁站在他身后有些纠结地说道，「我看仓库里有好多东西堆在那里，就挑了几样。」 第55页 夏木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逾矩了，他当时只想着给猫咪们做个好玩的，却忘记了询问家里的主人。 「对不起。」 夏木繁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他刚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就突然觉察到自己似乎有些恃宠而骄了，沈渡刚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飘得找不着北了。 「杂物间里的东西都是当初装修时候留下的，」沈渡手上挠着吉祥的下巴，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除了埃斯顿有时候会进去放一些他捨不得扔掉的东西，还没人会想起从那里找东西用。」 吉祥被沈渡撸得浑身舒爽，用力仰起的脑袋终于不堪重负，将整个身子拽得倒向了一边。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沈渡笑着把吉祥扶了起来，又摸了摸躺在一旁乖顺的团团，「我从没指望那些本来已经废弃掉的东西还能派上用场。」 夏木繁默默听着，没头没尾来了句，「您对埃斯顿真好。」 沈渡手上动作一顿，着实是有些没想到，「别跟他比，他啊……」他不由得失笑，觉得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吐槽，于是改口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埃斯顿和叶泓许的事不是三两句能说明白的，更何况夏木繁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沈渡不想说太多让他徒增烦恼。 夏木繁早就看出来埃斯顿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沈渡的管家。 他和沈渡所有的朋友相处得都非常融洽，感觉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而沈渡对埃斯顿的态度也不得不让人多想。在夏木繁看来，埃斯顿与其说是管家，不如说是被沈渡骄纵着的亲人。打扫有钟点佣人每天上门，做饭又有厨师，而埃斯顿好像每天只要负责追追剧就好。 可即便如此，沈渡也从没有指使过对方，更没有摆出过主人的架势。反而处处维护，甚至还有些偏袒。 之所以说是亲人，是因为埃斯顿对沈渡信赖有余，却依赖不足，看起来不像是对他有感情的。 不过夏木繁也不懂，毕竟他也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见过其他恋人之间的相处。 说真的夏木繁很羡慕埃斯顿这样的性格，天真又热情，连他都不自觉地被吸引了，更何况其他的人。 夏木繁没来由地觉得失落，可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可笑。 先不说他身上还有没洗掉的黑料，光凭他不会说话又总给别人添麻烦这点，就够不讨喜的了。 第32章 小心思 下午一直在缠麻绳，粗糙的绳子将原本就不那么柔软的掌心磨得通红，给猫咪洗澡的时候就被沐浴露刺得有些疼，刚才夏木繁无意识想要握拳，哪知指尖刚一碰到，火辣辣地疼痛从手心一路传到了心里。 夏木繁不敢再去看沈渡，淡淡说了句好，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然后烦躁地将两只手背到了身后，想着自己刚开始用农具的时候手上磨出的水泡，比这个不知道疼上多少倍，不由得在心底嗤笑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居然就矫情上了。」 夏木繁情绪有些低沉，他想让自己去到一个看不见沈渡的地方，这样就不至于继续胡思乱想了。 「我去帮厨师先生把菜端出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夏木繁调整好情绪，尽量用最自然的语气说道。 「不急，」沈渡余光扫过墙边的落地钟，「埃斯顿他们应该还得一会儿。」 夏木繁瞭然地点点头，想了半天，「那我去把湿衣服洗了，放久了会有味道。」 他走出客厅往台阶上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然，直到踏上二楼的前一秒钟，才假装不经意看向楼下。 站在柔和灯光下的沈渡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发消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夏木繁敛下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不易察觉的失落，放轻了脚步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刚才给猫洗澡的时候，沈渡的突然出现让他乱了心神，等再次回到房间之后才发现，刚刚脱下来的湿t恤被他随手放到了床尾。 t恤上面的水渍将下面的床单洇湿了一小块，夏木繁抽出一旁的纸巾铺在那团水印上，试图蘸干水分，可不管他换了几张纸，手底下的那块布料依旧是湿漉漉的。 直到夏木繁掀开床单才发现，在他没注意的这段时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水渍居然透过下面的床笠，打湿了最底下的床垫。 夏木繁胡乱地抽出来好几张纸巾，一股脑把那块碍眼的痕迹遮住之后，慌乱地抓起湿t恤冲进了卫生间。 楼下的沈渡一手撸着咕噜的脖子，另一只手回復着叶泓许刚刚发来的消息。 那边告诉他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到家，正好这段时间无事可做，沈渡坐到沙发上开始翻阅起最近的娱乐新闻。 这是在认识夏木繁之后养成的习惯。 虽然已经无数次浏览过热搜榜，可沈渡还是不禁感嘆，娱乐圈新闻更迭的速度简直堪比星际列车，昨天还挂在热榜上的头条，今天就已经查无此消息了。 沈渡对那些官宣代言还是官宣恋爱的新闻不感兴趣，还是如往常一样，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夏木繁的名字。 原来跟在夏木繁名字后面，那些乌烟瘴气的词条已经全都清空了，可粉丝们还是只敢暗戳戳地发帖，生怕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渡又粗略扫了几条与夏木繁有关的消息，只有偶尔几条无脑的黑贴挂在上面，下面只有几条跟风评论的。他把这些都截图发给了沈洛，刷了几下之后就关掉了页面。 第56页 不多时，叶泓许的车子就缓缓地驶入了院子，临熄火前还故意朝着窗户的方向晃了两下大灯。 夏木繁拿着洗好的t恤走回卧室，准备找一个衣架挂起来，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窗户上闪着的车灯。 他好奇地走过去，就看见从副驾打开的门里，窜出的一只超大的玩偶兔子脑袋，然后才是抱着兔子的埃斯顿。 那兔子看起来有半个人那么高，表情呆萌，看起来毛茸茸的。 叶泓许应该是想要帮埃斯顿抱着，但被对方拒绝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别墅里走，哪怕隔着玻璃都感受得到他们的好心情。 夏木繁赶紧把衣服套上衣架，重新挂到了卫生间，然后推开房门想赶在埃斯顿他们进来之前下去。 刚走到楼下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夏木繁脚步不停直接迎到了门口，还没看到埃斯顿的人影，先是被那只大号的毛绒兔吓了一跳。 这兔子比在楼上看着更大了一些。 夏木繁顺手接过毛绒兔，好让埃斯顿方便换鞋，哪知刚抱到怀里还没感受到手感，就被一旁的沈渡拽着耳朵从他怀里抽了出去。 「哎～」 夏木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唿，沈渡的声音就从他耳后响起。 「怎么买这么大个傢伙。」 夏木繁不明所以地伸着两只胳膊，脚也不自主地跟着翘了起来，却在看到沈渡的表情时，默默收回了手。 明明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贊同，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以至于在发现夏木繁这么直勾勾地看他时，回看过来的眼神里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宠溺。 「别提了，」叶泓许明显有些疲惫，「下午从学校出来，非说要去前面的电游街，一进抓娃娃店就看好这个了。」 埃斯顿穿好拖鞋，一把夺过了沈渡手里的兔子，「还我。」末了还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抱着兔子往沙发走去。 夏木繁站在人群的最后，艷羡地望着走进光里的三个人，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意味不同的笑容，可看起来又是那么和谐，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一下。 他转过身往相反方向的厨房走去，刚才沈渡说埃斯顿回来就可以开饭了，他得过去跟厨师先生知会一声。 夏木繁把刚才莫名其妙的妒忌情绪归结于最近吃得太饱。 不用再喝营养液的日子让他失去了危机意识，哪怕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找到在背后害他的人，可因为有了沈渡的帮助，让他觉得有了依靠，潜意识冒出了些原来有都不敢有的想法。 夏木繁隔着厨房里的烟火气，突然觉得与客厅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虽然看起来都在一个房子里，但明显自己更适合这里。 沈渡像是突然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夏木繁不见了，他回头去找，却在岛台的那头看见了人。 他皱起眉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后的油烟机声音太大了，夏木繁此刻又没有戴助听器。其实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他是想戴上的，可戴上之后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那还不如不戴。 听不到就不会多想，也不会冒出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挺好的。 他低头去端摆在岛台上那盅鱼头汤，听厨师先生说是为了给埃斯顿补脑专门做的，这鱼还是从海吉星那边现捕上来的，为的就是尽可能保留鱼的新鲜。 汤头是奶白色的，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烹制的。 汤盅的材质比一般碗碟要厚很多，夏木繁刚端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温温的，并不烫手。可走了几步之后，热汤的温度就从盅底升了起来，把手的位置也变得越来越烫。 没得到夏木繁回应的沈渡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直到看见他紧抿着的嘴唇才突然意识到不好。 「季师傅，快拿个隔热垫过来！」 刚关上油烟机的厨师一听赶忙回头，就发现岛台上的鱼汤不见了，垫在下面的隔热垫却还留在那里。他二话没说，一把抓过隔热垫就往客厅冲过去。 「小夏，你快松手。」季师傅拖着隔热垫垫到汤盅的下面，迅速将夏木繁解救了下来，「这孩子，烫着了吧。」 季师傅嗓门太大，夏木繁一只耳朵也听得清，他懊恼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老老实实地跟季师傅道了个歉。 沈渡不悦地啧了一声，抓着夏木繁的手腕就往厨房里去。 夏木繁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脚上的拖鞋差点掉了，他脚步慌乱地跟在沈渡身后，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火气。 水龙头调到右边是最凉的温度，夏木繁的手心刚接触到水流就被凉得一个激灵。 下午手上已经出现几道红印，刚才被烫到之后，更是红得吓人。 沈渡看着夏木繁手上一道道红印，还有些伤口已经肿了起来，就知道不仅仅是被烫到了那么简单。 他抓着夏木繁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只是不像刚才力道那么重，水的流速也调得小了一些，语气却是从没有过的凝重，「你是不知道疼的吗？」 似乎是重逢之后，夏木繁就一直在受伤，看着一点也不傻，怎么就是不会保护自己。 沈渡一个人说了半天，夏木繁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狐疑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本该戴在耳朵上的助听器不见了。 沈渡靠近夏木繁听不到的右耳，兇狠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57页 夏木繁明明什么都没听到，可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欲盖弥彰地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沈渡偏偏不让想他得逞。 他不动声色地从夏木繁的右侧移动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抓着手腕的动作也变成了两只手。 等夏木繁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沈渡紧紧地箍在身前，一动也不能动。 他慌乱地扭着身体，试图从沈渡的禁锢中逃脱出来。他越挣扎沈渡握得就越紧，可即便如此，夏木繁也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反而觉得手腕上的温度比烫伤的手心还要热。 第33章 确定 「躲什么。」 沈渡本来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可夏木繁对他避如蛇蝎的态度引得他很是不满，语气自然也重了一些。 「对不起。」夏木繁还是习惯性向他道歉。 「为什么不高兴？」沈渡没有纠正他只想着道歉的毛病，问出了他刚才就发现的问题。 夏木繁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点的情绪变化，而且也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他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从没有人看出过他的破绽，包括院长妈妈。 他不知道沈渡是怎么发现的，还是只是诈他。夏木繁不得而知，于是选择沉默。 沈渡也不揪着这个问题，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和秘密，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 于是他换了一个更好回答的问题，「你的助听器呢？」 夏木繁在他身前紧张地眨了眨眼，他该怎么跟沈渡说，是因为不想听到他们之间那些令他羡慕的交谈，才没戴助听器的。 沈渡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吧。 「我不知道你的低落情绪跟助听器有没有关系，」沈渡的声音如同单声道的音响，集中在左耳侧，「但我让你戴助听器的初衷，只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至少是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你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 夏木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后悔自己不成熟的行为惹得沈渡生气了。 沈渡关掉水龙头，用岛台上的纸巾将夏木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没有了凉水降温的掌心慢慢又恢復了温度，泛红的地方还好没起水泡，可也不算太好。 沈渡无奈嘆了口气，握着夏木繁的手腕路过客厅，让站在那里一脸紧张的埃斯顿把烫伤膏找出来，自己则是拉着人直接去了二楼。 沈渡一进门就看见床上那一堆凌乱的纸巾，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问夏木繁助听器放在哪里。 夏木繁指了指刚才拿衣服的斗柜，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刚才端起鱼汤的时候他是想把隔热垫一起拿着的，却在发现沈渡一直在看向他这边的时候耍了一个小小的心机。 夏木繁觉得自己成功了，沈渡是有些在意他的，至少是在看到他被烫伤的那一刻是有些心疼的。 他觉得自己有点坏，可他实在贪恋沈渡对他的好，让他忍不住还想要更多。 「以后能好好听话吗？」沈渡调整好助听器的角度，捏起夏木繁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沈渡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整个人都怏怏的，就跟埃斯顿抱回来那只笨兔子一样，一只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睛也红红的，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能。」夏木繁郑重说道，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 沈渡对他的回答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拖着他的下巴将助听器戴了上去。 「你就仗着我捨不得。」 夏木繁的右耳恢復听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陡然一惊，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藏在他心里有些日子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吗？」沈渡看着夏木繁粉嫩的嘴唇，想起那支滴着水的红玫瑰，和夏木繁晕倒在他怀里宛如枯萎的模样，「就当是我的私心吧。」 夏木繁因为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垂在腿边的手握紧又松开，几次之后才重新恢復知觉。 夏木繁不敢继续追问，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尽力不去往更深的地方去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单纯听话的样子。 撩人不自知的沈渡又检查了一下助听器的佩戴情况，往后一步退回到社交距离。 「下去吧，埃斯顿应该找到烫伤膏了。」 夏木繁睫羽轻颤，善解人意地说道：「先吃饭吧，一会儿鱼汤凉了就腥了。」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渡，被他气得笑出了声，重新关上了房门。 沈渡目光扫过夏木繁，几秒之后才又走了回来。 夏木繁故作镇定与他直视，以为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他眼神里的渴望早就把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沈渡深色的瞳仁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显得宁静又深沉，夏木繁突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一时有些惊慌。 「鱼汤凉了可以再热，」沈渡无可奈何地点点夏木繁的额头，还是没忍心说重话，「手忍着就能不疼了？」 夏木繁交握着的一双手局促不安地搓了两下，灼热的触感遍布粗糙的掌心，一方面欣喜沈渡对他的态度，可更多的是被看穿心思的羞窘。 好在沈渡没有直接点破，只当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在寻得大人关注的表现。 第58页 当两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埃斯顿正有些担忧地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上张望。 沈渡从他手里抽走烫伤膏，就让叶泓许带着人先去吃饭了。 夏木繁这回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沈渡已经把他带到沙发上了，再多说就显得太过矫情，只能听话地朝沈渡伸出手。 灯光下细看，掌心的红肿已分不清是烫的还是勒的，指根处的薄茧也因为与之截然不同的颜色，显得尤为明显。 夏木繁刚才一门心思在沈渡身上，冷静下来才陡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如此丑陋。 尤其刚才在沈渡身后，看到握着药膏的那节葱白似的指尖，更是自惭形秽。 夏木繁很想跟沈渡说，其实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以前也不是没受过，疼是疼了点，可他皮糙肉厚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可他看着沈渡从那支金属细管中挤出药膏，透明的质地看起来是那么的清凉，想必涂在手上也一定会是很舒服的。 夏木繁虽没受过这种待遇，但也大概知道这药的功效，逞强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沈渡像是怕弄疼他的伤处，在夏木繁手掌附近量比半天不敢下手，只得握住他纤细的手腕。 与手掌相比，手腕上的皮肤可谓是白皙光滑，隐隐透出几条青色的血管。沈渡的拇指不自觉地摩挲上去，像是在把玩一件触感温润的玉器。 沈渡体温偏高，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惹得夏木繁一颤，不由得把手往回一抽。 「疼了？」沈渡见状又把人给拽了回来，将药膏轻轻涂到了他的手心，「娇气。」 嘴上这么说，手上不知是有意无意，还是卸了些手劲。 清凉的药膏被沈渡微热的指尖融化在手心，沁入细密的伤口之中，刚才那阵灼热的感觉似乎真的消散了许多。 夏木繁已经记不得上次被人这么细心呵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从他懂事之后，就开始帮助院长妈妈一起照顾那些有残缺的孩子，比起他们，这点小伤小痛都不算什么了。 夏木繁眼眶有些发酸，近乎迷恋地盯着沈渡手上的动作，想要把眼下的情景丝毫不差记在脑中。 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剧烈，有力，从胸腔通过血管，一直冲到耳膜，震动着右耳的助听器发出机械般的摩擦声，与左耳听到的完全不同。 同一颗心脏的跳动，听起来却完全不同。一面是真是的自己，渴望的心跳，另一面是被假象包裹住，虚幻的心跳。 夏木繁有一种被割裂开的感觉，虚幻是真，但心动却不是假的。 虽然察觉到心意的瞬间是让人有些甜蜜的晕眩，可他也不敢让自己太过沉迷，因为总有一天沈渡会把这一切都收走，他也会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夏木繁曲起手指轻轻包裹住正在替他擦药的手，在沈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触及离，将还带有对方体温的掌心藏到身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沈渡不疑有他，毕竟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只嘱咐了他下次擦药的时间，抽出纸巾将指尖残留的药膏擦拭干净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沙发。 第34章 管家的失忆症 夏木繁为刚才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抱歉，此刻坐在餐桌上又对上埃斯顿关切的目光，羞愧的情绪再一次涌了出来，堵得他胸口发闷。 埃斯顿虽然失去了记忆导致性情大变，却没影响到智力。他看得出夏木繁情绪不高，猜测与他有关，因为夏木繁每次与他眼神接触之后，都会躲闪着移开视线。 埃斯顿假装指使叶泓许帮他把一旁的水杯递过来，两人之间的互动并没有引起夏木繁太大的反应。他坐在夏木繁的对面，隔着玻璃杯偷偷观察夏木繁，对方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小块青菜，放进碗里戳了半天也没见他张嘴。 坐在他另一侧的沈渡反倒是先开了口，「是不爱吃这些？」 「啊？」夏木繁筷子一顿，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埃斯顿见状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深海鱼，正准备放到夏木繁的碗里，沈渡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的，一把盖住了碗口。 在沈渡的认知里，在同一个盘子里夹菜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底线了。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如果有人给他夹菜，他也会觉得很噁心。 叶泓许本来正吃着饭，看到饭桌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一愣，毕竟埃斯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们大学时期就一起同桌吃饭，还从没见过他给谁夹过菜。 他相信埃斯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狐疑地盯着沈渡看了一会儿，可对方也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嫌弃。 「吃你自己的。」沈渡警告过埃斯顿之后，才移开遮住碗口的手。 夏木繁自然是不清楚他们之前的习惯的，毕竟在农科大，每种植成功一种蔬菜，大家都是先炒出一盘互相分享着吃的，一双筷子能餵给好几个人，都顾着尝味道和记数据了，谁还会纠结礼仪的问题。 夏木繁无措地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想到可能是因为那条鱼是专门为埃斯顿做的，所以沈渡才不让他把鱼给自己。 他温和地沖坐在对面的埃斯顿笑了一下，低下头之后嘴角的弧度再也维持不住，只得捧起碗假装吃饭。 第59页 埃斯顿心下瞭然，余光又扫过沈渡。那人仍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下一秒却把他面前的那盘鱼换走了夏木繁不爱吃的那盘菜。 叶泓许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掩在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怔了一瞬，夹菜的手也悬在半空半晌没有动作。 只有当事人丝毫没有觉察出异样，反而不解叶泓许和埃斯顿今晚的反常，联想到二人今天的行程，想必应该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最近埃斯顿总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是他毫无印象却又似曾相识的场景。恰巧今天上午去了趟医院做全身检查，叶泓许硬是让他顺便去见了下心理医生。 他告诉心理医生，他的梦境与现实是截然不同的。 梦里的他和叶泓许是朋友，关系很要好的那种，他很依赖叶泓许，也很信任他。 可梦醒之后一切又回到了现实，他依然是沈渡的管家，虽然沈渡平时也不太差遣他做事。 埃斯顿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一块非常重要的地方被他遗忘了，那里藏着他的心事，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一次从梦中惊醒时，埃斯顿摸出手机连时间都顾不上看，就匆忙拨出去一通电话，直到听筒中传出的拨号音才让他勐然清醒，刚想挂断，那边已经先一步接通了。 「小飞侠，怎么了？」叶泓许没睡醒的嗓音透出淡淡的慵懒，脱口而出的称唿让埃斯顿的脑袋嗡地一响。 半晌听不到回应，叶泓许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的一通电话，埃斯顿失忆后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小飞侠……」埃斯顿喃喃道，脑中浮现出无数个声调，开心的，兴奋的，也有生气的，低落的，全都是叶泓许的声音。 「叶泓许。」 被叫到名字的人像是怕吵醒谁一般，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叶泓许。」 「嗯。」 「叶泓许。」 「我在呢。」 叶泓许并没有询问埃斯顿发生了什么，埃斯顿却在他一声声的应答中渐渐平復了心情。 自那天之后，埃斯顿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那些模煳的影像就像是水面上的浮萍，水下的根系飘飘荡荡始终扎不进土里，脉络错综复杂，可最终都会流入名叫叶泓许的湖泊里。 埃斯顿确定自己是忘记了某些事情，某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他把梦里的画面尽可能多地讲给医生听，医生也只是让他放松心情，不要太过紧张，有时间多去以前熟悉的地方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于是下午叶泓许就带他去了联邦国立大学。 那里的景致都曾在埃斯顿的梦境中出现过，刷着红色油漆的篮球架，铺设着塑胶跑道的操场，还有那一块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飞行场地。 一些梦里抓不住的场景此刻有如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从埃斯顿的眼前略过。 站在篮球场外穿着洁白医生袍的叶泓许，操场国旗台下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叶泓许，校庆典礼上，站在人群之中一脸紧张的叶泓许。 埃斯顿闭着眼睛将脑海中的画面串联起来，不够多，但足以让他明白了一些事。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无声滑落，被秋风一扫带来些许刺痛。埃斯顿不敢睁开眼，以前他不懂叶泓许为什么总喜欢捉弄他，可每次得逞之后却又笑得那么勉强。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认认真真地去看他一眼，哪怕那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厌弃。 「对不起啊，」埃斯顿哑着嗓子说道，「我都忘了。」 叶泓许站在他身旁与他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耀眼的阳光打在银灰色的机身上，晶亮一片，刺得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不敢置信地侧头看向埃斯顿，生怕这一切都是他太过心急产生的幻觉。 「傻了？」埃斯顿眼眶红红的望向他，微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以及额角上那一道极浅的疤。 「你想起来了？」叶泓许试探问道，「还记得我吗？」 埃斯顿点点头，叶泓许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对方又摇了摇头。 「只想起来一点，」说罢就看见叶泓许的眼神暗了暗，埃斯顿才继续道，「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叶泓许机械般地转过头，埃斯顿略一仰起脸迎上他的视线。浅色的瞳仁倒映着细碎的光芒，像是盛满宝石的琥珀，让人移不开目光。 叶泓许先是惊喜埃斯顿的态度，继而又无奈地笑着把头撇到了一边，避开埃斯顿的视线摘下了眼镜，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你不会是哭了吧。」埃斯顿眼角带笑，假装诧异地拉住叶泓许的手臂，将人转正与他对视。可刚一把人转过来，对方就又侧过脑袋。 埃斯顿不死心，偏要与他对视，却又被叶泓许羞窘避开。埃斯顿体量比叶泓许稍小一圈，每次追他都要跑上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在跳什么滑稽的舞蹈， 橙色暖阳在埃斯顿浅色头髮上镀上一层金边，毛绒绒的让人心生暖意。 气象局播报，受强冷空气的影响，未来一段日子将会有大幅度的降温，可叶泓许知道，他的暖冬就要来了。 第35章 你乖一点 沈渡和叶泓许他们说话的时候，埃斯顿就抱着汤碗一口一口喝着鱼汤，时不时跟着补充一下。 第60页 夏木繁还是头一次知道埃斯顿失忆这件事。 怪不得之前他就感觉到埃斯顿有点奇怪，明明在这个家里，所有人对他都如同主人一般，甚至连沈渡都额外关照他，可他却以管家自居，甚至还说自己是联邦最先进的机器人武器。 可据夏木繁观察，埃斯顿每天的除了追剧上网之外，几乎没离开过沙发，更别说做家务了。 现在他才知道，埃斯顿居然是叶泓许的学弟，那他的年纪应该也跟他们差不多，可看起来却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完全看不出和沈渡他们是同龄人的样子。 夏木繁还在暗嘆埃斯顿的神颜，就又被叶泓许的下一句话惊得差点掉了筷子。 「我准备接埃斯顿到我家里住，」叶泓许坐直身体，笑着看向身边的人，「一来是你现在的大脑活跃程度，需要随时检测，去我家的话比较方便。更主要的是，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这样对你恢復记忆也有帮助。」 埃斯顿哪里不知道叶泓许的意思，想也没想就准备答应。 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渡开了口。 「你工作那么忙，有时间照顾他吗？」 沈渡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作为外科医生，连着几场手术都是常有的事，他只是担心叶泓许既要疲于工作，又要兼顾埃斯顿，身体会吃不消。 叶泓许和他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的。毕竟埃斯顿状态最不好的时候，心智几乎与孩童无差，亏得那时候沈渡家里有佣人帮着照料，也差点没看住让埃斯顿跑出了院子。 餐桌上一时有些安静，埃斯顿放下勺子，一手托腮望着叶泓许，从夏木繁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颊边那一抹清浅的笑意。 「你在担心什么？」埃斯顿手指戳戳叶泓许的胳膊，「今天医生也说我恢復的很好不是吗？我现在只是有些东西还没想起来，不会再发生以前那些事了。」 等叶泓许转过来看他时，埃斯顿立马将右手三指併拢，立在脸侧狡黠地说道：「我保证。」 埃斯顿的保证听起来并不那么可靠，可沈渡也的确没有权力再将人留在这里。 当年埃斯顿出院之前，虽然是由他的父母委託沈渡作为监护人，帮助照看埃斯顿的生活起居，但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月偶尔会犯病以外，埃斯顿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和社交能力。之所以一直待在沈渡这边，是只是因为他还沉浸在自己构造出的记忆里，觉得这里就该是他生活的地方。 而现在埃斯顿的记忆已经恢復了大半，医生检查之后给出的结果也很乐观，就表示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正常的生活，不需要再被人照看。 其实当时沈渡与埃斯顿并不熟稔，甚至只称得上是点头之交，当初看在叶泓许的面子上才不得已将人接回自己家里，一住就是几年。 埃斯顿对他是感激的，失忆这段时间做过多少荒唐的事，他可是一件也没忘。 在医院里硬是缠着沈渡让人把他带回家，非说自己是联邦科学院设计出来的机器人，可一件正事也没好好干过，不仅摔坏过沈渡的花瓶，还洗坏过沈渡的真丝衬衫，甚至还因为用湿毛巾擦了插头，导致全屋的电器都短路了。 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麻烦不知还有多少，沈渡自始至终都没沖他说过一句重话，还替他解围说正好家里的电器也该换一换了。 前些日子埃斯顿就已经有了离开沈渡家的打算，他感觉自己的思想一天比一天清明，想起的事也一天比一天多，羞耻的记忆涌入脑海，反而无法再坦然地相处下去了。 对于叶泓许，他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甚至想要靠近的冲动。 尤其是今天从学校回来之后，那些曾经的记忆有如潮水一般，从一处细小的缝隙中渗了出来，最后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堤坝，全数顷灌进脑海之中。 那些奔流不止的记忆在脑中翻腾，差点让他流出了眼泪，所以只得一遍一遍重复着叶泓许的名字，确定那个人是真的在他身边，才稍微安心下来。 一顿饭四个人吃得各怀心思，好在是将埃斯顿的去留定了下来，明天上午叶泓许就请假过来帮他收拾行李。 夏木繁作为一个外人，自觉不好听到太多，他起身先去收拾桌子，之后又去撸了一会儿猫，就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洗漱完从浴室走出来，发现叶泓许的车子还停在原处，想必今晚也是得先收拾出来一些东西的，以免明天一早手忙脚乱。 夏木繁躺倒在柔软的单人床上，惬意地滚了一圈，脚尖不小心将一团纸巾踹到了地上。起身一看，之前湿掉的那块已经差不多干了，只剩布料仍有些皱巴巴的。 他抱着被子坐在床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不由得替埃斯顿感到高兴。 他从今晚的谈话中获取了好多重点，比如埃斯顿和叶泓许的关系，当然还有沈渡在这之中充当的角色。 本来他还以为叶泓许对埃斯顿那么上心是因为沈渡，殊不知恰恰相反，居然是沈渡为了叶泓许，才对他的心上人那么好。 夏木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顺理成章地把叶泓许和埃斯顿捆绑在了一起，明明埃斯顿和沈渡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他却自动屏蔽掉了沈渡也有可能是出于「私心」，才能接受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住在一起。 第61页 夏木繁为他新的发现感到愉悦，整个人往后仰躺，将被子盖到脸上，两只脚在被窝里胡乱地蹬着。 想来是白天太累了，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夏木繁是被一阵汽车引擎声吵醒的，车灯划破了暮色，紧接着是几个人走动的声音。 夏木繁迷迷煳煳坐在床上，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是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还是夜深了叶泓许准备回家去了。 他摸出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机，眯起一只眼睛才按亮屏幕，上面明晃晃的时间显示在6:10。 夏木繁起身下床，掀开窗帘的一角，正准备进门的叶泓许穿得跟昨天来时不一样，跟在后面下车的那人应该是余思年。 余思年不像叶泓许那般匆忙，悠哉地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才又回来，临进门前突然顿住了脚步，思量片刻又往回退了一步，毫无预兆地抬头与躲在窗帘后面的夏木繁对视上了。 夏木繁不明白余思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为何意，可他的确是被吓到了。 抓着窗帘的手勐然收紧，面上却仍保持着淡定从容，盯着余思年的眼睛直到他走进大门。 等人消失在视野之后，夏木繁迅速冲进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就开门去了楼下。 埃斯顿昨晚大概整理了一下，需要带走的东西并不算太多，他已经把打包好的行李摆在玄关的位置，叶泓许一进门就看得见的地方。 沈渡一抽叉腰，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你就这么着急从我这搬出去？」 他都不知道埃斯顿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迫切的意思仿佛在他这多呆一秒都嫌久。 埃斯顿将手里的棒球帽反扣在头上，微抬起下巴斜睨叶泓许，「终于能摆脱我这个包袱了，你难道不觉得轻松吗？」 叶泓许刚搬完一个行李箱，进门就看见埃斯顿讨打的模样，宠溺地摇了摇头，抓着他的帽檐把帽子掀了起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用将帽檐朝前重新戴了回去。 「别闹，你乖一点。」 埃斯顿本来想给叶泓许来一拳的，哪知他只一句话就让他顿时泄了气，更何况叶泓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顺带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埃斯顿耳朵瞬间红了起来，推开叶泓许的肩膀跑了出去，边跑边嚷嚷别把他的行李放错了。 刚进门的余思年正准备跟他打招唿，哪知手刚一抬起来，埃斯顿就跑没影了。 「他怎么了？」余思年不解，回头望向跑走的身影，「不是说好了吗？」 叶泓许拍拍他的肩膀，忍着笑道：「我去看看他。」 第36章 成见 余思年走进客厅环视一圈没见夏木繁的人影，想起刚才在他窗下看到那一幕，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个小明星果真是以色侍人，睡衣的衣领那么大，要不是离得远，估计都看得到他一侧的锁骨。 可就是离得那么远，余思年也被他白皙的脖颈晃了眼。是与埃斯顿种族优势那种白色肌肤不同的，冷白的肤色。 视线对视上的那一秒，余思年察觉到了夏木繁的慌乱，可哪怕他被吓到脚步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面上却一直保持着镇定，让余思年不得不觉得有趣了起来。 「埃斯顿都走了，楼上那位你打算怎么处理？」余思年想不明白，沈渡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无缘无故将一个陌生人带回家，要是不图点什么，说出来恐怕都没人会信。 如果说图他这个人，夏木繁的确是有这个条件，可放眼娱乐圈，比他俊俏的男孩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以沈渡的身份，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往他身边塞人，余思年不相信没有人能比上得夏木繁。 沈渡不语，只是俯身将一直绕在他脚边打转的迹象捞了起来，一只手拖着它的小肚子，另一只手温柔地揉着它的后颈。 余思年向来不喜欢这些看起来就很弱小的动物，没事就知道瞪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人，以为所有人都会被它们乖巧柔弱的面孔迷惑，偏偏他就不吃这套。 「啧，」他不耐地撇撇嘴，「反正我觉得那个夏木繁那天出现在你包厢里这件事，本就不简单，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沈渡明白他的意思，没多做解释，低低地应了一声。 夏木繁其实在余思年进门后不久就出来了，刚准备下楼就听到他们正在议论他。他知道此时应该出点声音让下面的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可他又实在好奇沈渡接下来会说什么。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沈渡的回答，倒是又让余思年损了几句。 「还有你那钱……」余思年还想多说两句，余光就看见二楼台阶上迈下来一条腿，正是刚在窗帘后面偷看的夏木繁。 他穿着拖鞋的脚轻巧地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每走一步，拖鞋就会发出一声响声，硬生生堵住了余思年即将出口的话。 夏木繁径直走到沈渡面前，即便再不乐意，还是先跟余思年打了声招唿。吉祥在沈渡怀里听到了夏木繁的声音，连忙伸出爪子往他那边爬。 夏木繁赶紧靠近了些，生怕小猫摔到，踮起脚胸口直往沈渡那边凑。 余思年站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不自在地瞥向窗外。幸好夏木繁下楼之前换了件出门的t恤，不然就凭吉祥一着急就胡乱抓挠的毛病，指定能把他挠伤。 「抱歉，我是不是起来晚了。」 第62页 夏木繁按住又想跳回沈渡身上的吉祥，食指轻轻点上它毛烘烘的脑门，惹得吉祥不满地喵喵直叫。蹲在一旁舔毛的团团忍不住走过来，爪子勾勾夏木繁的腿。 蹲下身还想伸手把团团也给捞到怀里，淘气的小猫却一把跳了起来，叼着吉祥的后颈皮优雅地走回猫爬架，任凭吉祥扑腾着四肢也于事无补。 夏木繁扶着膝盖站起身，扯了扯被吉祥抓乱的衣服，「我出去看看阿斯顿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对着沈渡说道，处于教养，临走前还跟余思年点了下头。 等夏木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余思年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准备留他多久，」见对方没有反应，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沈渡思索片刻，语气诚恳地道：「你会喜欢一个比你大了10岁的人吗？」 余思年被他的问题问住了，想想他现在都30好几了，比他还要大上10岁，那不就40多了？ 带入了一下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瞬间似乎是明白了沈渡的意思。 可他却忘了，沈渡明明才是岁数大的那个人。 夏木繁去到院子，具体也帮不上什么忙。叶泓许早就把行李搬上了车，埃斯顿也只是靠在一旁和他说这话。 两个人之间无形地氛围让人不忍打扰，夏木繁顿了脚步，远远朝看向他这边的叶泓许点了下头，脚步一转，往花槽的方向去了。 种子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下，变得比之前圆润了许多，也很快冒出了芽。 夏木繁正好闲来无事，时机又刚好，于是便架起光脑。在确保镜头的摄像范围内除了花槽不会照到其他，才按下了录制键。 花槽里的土昨天下午翻过一遍，所以现在还是松软的。 夏木繁用铲子挖走最上面一层，将已经发芽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摆进去。 种子与种子之间预留了约莫5公分的间隙，怕的是种植太密集，会影响果实的发育。 在种好的种子上面附上一层薄薄的土，最后趁着清晨的阳光还没那么烈，浇上了水。 直播也就20几分钟，夏木繁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原本以为时间尚早，观看人数估计不会太多，可当他起身准备关上视频的时候，才发现直播间观看人数居然意外地过了四位数。 不少人都在问这是在种什么，以及种出来的东西是否能吃。 夏木繁简单回復了几句，声音没有经过修饰，夹杂着清晨的微风，舒爽之中带着一丝清凉。 担心说得太多被人认出来，夏木繁拍干净手上的浮土之后，匆匆下了播。 已经参与过夏木繁直播的埃斯顿见人站起了身，这才从远处走了过来，「种子已经种进去了？」 夏木繁把直播回放播给埃斯顿看，「已经发芽了，用不了几天就能长出叶子了。」 埃斯顿的头和夏木繁靠得很近，两个人低着头嘀嘀咕咕，不多时又一起笑了起来。 聊完天的沈渡和余思年此时来到叶泓许的身边，齐齐看向已经聊到忘我的两个人。 「这三千多都是活粉吗？」埃斯顿惊奇地指向关注列表里的那串数字。 夏木繁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粉丝量感到惊讶，「这个直播间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调侃说道，「再说我现在哪还有什么商业价值，不被封号就不错了。」 埃斯顿虽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淡然，可心中仍不免难过。 和夏木繁接触的这些时日，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即便是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也还是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更没有因为沈渡替他还清了债务而觉得有了依仗，而是想办法挣钱还给他。 埃斯顿主动拥抱住夏木繁，靠近他左耳本想说点什么，可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夏木繁自然是明白的，他笑着退出埃斯顿的怀抱，轻轻道了声谢，不由得更加深了对他的好感。 余思年站在不远处与沈渡和叶泓许一道看着这边，要说埃斯顿像是一颗耀眼的小太阳一样，热烈又夺目，那夏木繁就是那皎白的月亮，沉静且温柔。 不知是不是在孤儿院呆久了，比一般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余思年就是觉得夏木繁本性并非如此。 他看过「风雅」那晚的监控视频，从夏木繁进门之前确认录音笔那段开始，从容地喝下那杯惨了药的水，逃跑时丝毫没有慌乱，越过了无数紧闭的房门，最终敲响了沈渡所在的那扇，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却在倒在沈渡怀里时递出了几乎可以决定他命运的「血清」。 所有的举动都足以说明，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夏木繁的算计之中，包括沈渡的出现。 视频是沈渡转给余思年的，他所想到的，沈渡肯定比他更早知道。 夏木繁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明明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惯会装乖卖巧，可心机重着呢，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来上一口。 余思年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某天，他难得准点下班，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从外面刚回来的沈渡。 好像是个炎热的夏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沈渡臂弯里挂着脱下的西装，洁白的衬衫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握着一个盛满水的瓶子。 瓶子里插着一支玫瑰，盛开的花瓣上挂着一滴水珠，将落未落，衬得本就娇艷的花朵更加诱人。 第63页 余思年看着新奇，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摸，不曾想看着娇嫩的玫瑰，居然还藏着扎人的刺。 他记得那刺扎得他一疼，紧接着一滴血珠就冒了出来。 明明是那朵玫瑰上的刺伤了余思年的手，可沈渡却恶人先告状，赖他差点摸坏他的花。 苍天可鑑，二十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一朵花，余思年心里暗骂沈渡狗，于是一直记到现在。 夏木繁现在就好比那朵带刺的玫瑰，看上去漂亮又柔弱，让人感觉很好拿捏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会保护自己。 余思年正想着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勐然记起沈渡说过，夏木繁是当年联邦实验室那批玫瑰的捐赠者。 那么当年那支被沈渡精心保护着的，扎了他一手血的玫瑰，没准就是夏木繁送的。 怪不得沈渡这么谨慎的人，能在完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将人带回家，还替他收拾烂摊子，合着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不知是从那时起就惦记上了，还是这次见面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余思年也不知道那支玫瑰最后是被如何处理的，虽然他之后也再没见到过，不过想也知道结果。 沈渡跟他说，客厅里的猫爬架是夏木繁亲手做的，用的都是仓库里那些废旧的材料。 余思年刚才在夏木繁下楼之前过去看了一下，手工自然是没得挑，每一处光滑的管道都被细心地缠好了麻绳，可供猫咪休息玩耍的纸箱也做工精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余思年也知道自己对夏木繁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 那是他大二那年的暑假，有次在外公家玩游戏玩到深夜，摸黑出来找水喝。 整个二楼寂静一片，只有程继寒的卧室里透出来一点光亮。 余思年一直对这个小舅舅充满好奇，于是悄声来到他的门前。 就看到一向冷漠又难以接近的人，此时正满汉柔情地抚摸着光脑投影在墙上的等身人像。 那人与如今的夏木繁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更加凌厉一些。 第37章 许愿 作为埃斯顿的前「老闆」，沈渡也算是照看的尽心尽力。 以至于埃斯顿临上车之前深深朝他鞠了一躬，要不是叶泓许拦着，估计还能说出类似感谢沈渡全家一类的话。 埃斯顿来得突然，走得也毫不拖沓，仿佛这几年的时光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当记忆闸门被打开时候，身体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牢牢抓住叶泓许，哪怕他现在还有些不太明白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从何而来。 余思年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埃斯顿他们后面，夏木繁本想跟着去帮忙，可沈渡待会还有事要回联邦处理，估计余思年也不愿意为了送他再折回来一趟，便规矩地站在沈渡斜后几步的距离，目送着他们离开。 沈渡转身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离他有些距离的夏木繁，不解地轻蹙了下眉，当下没多说什么。 夏木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宛如一个尽职的助理，时刻等待着上级的指令。 终于沈渡还是忍不住止住了脚步，夏木繁犹豫间不知该不该跟上去，抬起的脚又往前多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但相较之前多少显得有些刻意。 即便现在人造植物技术已经足够以假乱真，沈渡仍不喜欢那些摸起来毫无生气的假树。以至于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清晨，两个人站在只停着一辆汽车的空旷院子里吹着冷风。 夏木繁恋恋不捨地用眼神描摹着沈渡结实宽厚的背嵴，思考着该如何说服沈渡让他继续留下来，或是在他开口撵他走之前，给自己找个体面的理由离开。 「你……」 「嘶……」 沈渡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原本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人发出一声轻唿。 他急切地回过身，就看见夏木繁一只手正不停地在眼睛上揉搓着。 「别动，」沈渡跨步过去，一把抓住那只刚才还挖过土的手，「让我看看。」 由于两人的身高差距，沈渡不得不歪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夏木繁的下巴。此时夏木繁的眼皮早就被他揉得有些发红，四周还有些因为泪水而被黏上的尘土，显得十分可怜。 沈渡替他抹掉下眼睑的泪，询问道：「眼睛里进了东西？」 夏木繁轻轻应了声，因为眼球被磨得有些难受，一些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我叫叶泓许回来。」沈渡见夏木繁一只眼已经完全睁不开了，正准备联繫刚走不久的叶医生。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夏木繁见状赶忙制止，「以前在学校也遇到过，就是风沙吹进眼睛了。」 沈渡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出他的无措，夏木繁两只眼睛都闭了起来，仰起头朝沈渡所在的位置笑了一下，「你帮我吹吹就好了。」 夏木繁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沈渡望向他合上的眼睛，被蛊惑一般缓慢抬起了手臂。 拇指触上被泪水黏湿的睫毛时，沈渡明显感觉到手下轻微的颤慄，他忽略掉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刻意放缓了唿吸。 沈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夏木繁。 眼皮上隐约交错着两条淡蓝色的血管，睫毛被泪水打湿之后变成一簇一簇的，更显浓密。 第64页 沈渡替夏木繁抹掉了眼睫上的泪水，之后就停下了动作，夏木繁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慌乱转动的眼球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像是猜到沈渡在打量他，有些无措地咬住了上唇。 沈渡的眼神在接触到夏木繁的嘴巴时，他刚松开牙关，露出被他咬得泛红的唇珠，上面还挂着晶亮的水渍。 沈渡闪烁着移开了视线，手指重新触上了夏木繁的眼睛，动作轻柔地拂开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额发。 夏木繁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微微扬起头，沈渡略一俯身，靠在他耳边道：「疼要跟我说。」 夏木繁从嗓子里艰难挤出来一个嗯，声音轻到似乎被风一吹就散了，也不知有没有被沈渡听到。 沈渡小心翼翼地掀开夏木繁的眼皮，深褐色的瞳仁四周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触目惊心。 最后是在下眼睑找到了罪魁祸首，一根睫毛。 睫毛粘在眼球上，沈渡不敢轻易用手去碰，幸亏药箱里有埃斯顿留下的眼药水，沖洗几遍之后终于将睫毛沖了出来。 沈渡用指尖粘下那根睫毛，刚准备吹走，就被夏木繁一把攥住手指，从指根一直撸到指尖，最后把那根睫毛握紧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再次睁开的眼睛，因为眼药水浸润显得尤为水润，沈渡还没来得及看清，眼睛的主人就吝啬地闭了起来。 夏木繁双手合十轻抵在唇上，咕哝了几句之后，再一次摊开掌心，抿起的嘴唇突然翘起，然后将藏在手心里的睫毛吹向了空中。 刚完一整套动作，夏木繁就感受到了来自对面人疑惑的目光，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妈妈教给我的，」夏木繁不太自然地拨弄了下刘海，「将掉下的睫毛放在手心，然后许下心愿，只要睫毛粘到了另一只手掌上，就说明这个愿望被神明听到了。」 「那神明听到过你的愿望吗？」沈渡问道。 夏木繁摇摇头。 不知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他一直没有掌握要领，以前每次摊开掌心，睫毛不是好好的粘在原先那只手上，就是被风吹跑了。 「可能是我的愿望太难实现了吧。」夏木繁自我安慰道，因为他每次都许愿说想要找到家人。 此时沈渡还弄不清楚，为什么一见到夏木繁失落的表情，心里就会跟着一紧，手却更快一步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抹去了眼药水划落时留下的痕迹。 「那你这次成功了吗？」 眼药水被冷风吹过，带走了表面的温度，被沈渡温热的指尖一碰，触感烫得惊人。 夏木繁眼眸晃动，纤长的睫毛下意识半垂，慌乱遮住被水雾包裹住，就快要倾泻而出的情意。 睫毛明明已经被吹走了，可掌心那处若有似无的灼热感让人无法忽视。 许是神明觉得他这次许下的愿望比找到家人容易得多，于是才让睫毛留在了另一只手的手心。 他说，他想留在沈渡的身边。 「没有，」夏木繁说了谎，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这个愿望好像还不够。 「可以跟我说，」沈渡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来替你实现。」 夏木繁觉得助听器似乎是出了故障。 鼓譟的抨击声有节奏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沈渡大提琴般沉稳的声音，宛如不知名的乐曲刻入了夏木繁的脑中。 心脏像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里面装着颗上足马力的弹力球，不停地弹起又落下，撞击着盒子发出闷闷的响声。 第38章 进展 沈渡临走之前回客厅取了他的外套，吉祥哼哼唧唧地绕着他的裤腿，差点把自己绊倒。 夏木繁忘记他是怎么把沈渡送上的车，他只记得刚才他的举动非常不矜持。 若不是沈渡那么配合，夏木繁想，他也不至于如此得寸进尺。 夏木繁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髮，将光脑解锁又关掉，来来回回好几遍，仍是没敢点开那个看着有些无聊的亚特兰星标志的头像。 他摸不清楚沈渡的心意。 他想如果此时手里有朵花，他兴许会使用最古老的方式，测试一下沈渡究竟心里有没有他。 可即便真的有朵花在这，夏木繁恐怕也舍不去伤害那些花瓣。 他默默地拿起插在土里的木棍，重复着的扎着花槽角角的土，默默嘆了口气。 没有了埃斯顿的房子，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即使戴着助听器，也只听得到耳边簌簌的风声。 夏木繁将沈渡临走前披在他身上的毯子紧了紧，柔软的绒毛划过他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脖颈，让他回想起昨晚那只兔子玩具，以及留在手心里的，那短暂触感。 每当夏木繁给沈渡的好感值多加一分时，总会冒出来另一件让他稍微清醒一下的事情。 就像是以前和室友一起玩的游戏，每当他发动一项技能，随之而来的，就是让人煎熬的道具冷却时间。 游戏中的等待是为了下一次更强的进攻，可眼下的清醒只会让夏木繁觉得自己是个看不清事实的笨蛋。 夏木繁起身回到客厅，行至沙发时顿住了脚步。 他将身上的毯子取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沙发，眼神依依不捨地在那上面停留很久，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暂时还属于他的卧室。 直播间里打赏通道已经打开了，这几天暂时还没有人送他礼物。 第65页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只播了几次，除了黑黢黢的土之外就只有不小心出镜的猫。 想起那三只小猫，夏木繁紧绷的思绪终于得以松懈。 昨天做猫爬架的视频还没有剪，他想趁还有些热度赶紧上传上去，争取再刷一波好感。 光脑拍摄的角度是夏木繁调试几次选出来的，为了保险，他还是快进看了一遍。 把露出他喉结以上的镜头都删掉了，就这样还留下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长。 他点了上传视频，然后把直播app关到后台，想了一会儿又有些不甘心地打开星网，毫不迟疑地输入了他的名字。 * 临近海吉星王室访问的日子只剩不到一个月，沈渡这边收到了包括皇室成员在内的随行人员名单。 他让下属去逐一了解来访人员的饮食爱好、宗教禁忌以及是否有其他特殊的生活习惯等，安排妥当之后，拨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舅舅。」那边视频接得很快，是正在喝下午茶的安柏。 「嗯。」 沈渡有些不悦地略一皱眉，那边的人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安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沈渡这个能干的舅舅即崇拜又有些敬畏。 只要他脸色一变，别管是在做什么，总会下意识认为自己做错了。 「我是想说不要在院子里喝茶。」沈渡也有些无奈，他不是真的要批评安柏。 「风大。」 沈渡尽可能和善地说，就为了让安柏别那么大压力。 这次海吉星皇室来访，总接待人是安柏。 安柏从小到大参与过数不清的宴会，却也是第一次担此重任。 做为国王钦点的继承人，安柏背负着比其他两个弟弟更多的责任，同时也少了很多同龄人的乐趣。 亚特兰星的国王虽不参与宪法的制定，但也有着较高的话语权。 他对他的子民仁慈，却对年少的长子严苛。 沈渡没以公事的态度向他的小陛下汇报工作进度，而是像个导师一样，引导着外甥，让他亲自梳理流程。 安柏坐在他的书房里，手边那杯茶早已经放凉，他像在参与答辩一般，有条不紊地阐述着他的想法，也在沈渡说话的时候认真记录着笔记。 舅甥二人就外事安排开了一个小会，安柏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通话结束后，沈渡站起身来从窗口向外眺望。 他所在的楼层位于整个联邦的中间，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不远处的喷泉池。 因为是重要行政区域，附近几乎没有行人，有的只是宽敞开阔的车道，和来往疾驰的车辆。 沈渡端着的水杯冒出裊裊的热气，在他眼前的那扇玻璃上熏出一层薄雾。 他隔着那层阻隔了他视线的雾气，回想起安柏被课业支配的童年。 因为礼仪不端正被打红的掌心，还有深夜学习功课而熬红的眼睛。 这是身为皇室继承人必不可少的阶段，肯定不能与寻常人家的孩童相比。 那在孤儿院长大的夏木繁呢。 沈渡吹走杯中的热气，轻轻啜了口水，比口腔温度稍高的水温入口正好，也顺便去散了一些初秋的凉意。 小小的夏木繁会不会因为要帮助院长妈妈干活而受伤，又会不会为了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睡不好觉。 沈渡捏了捏酸胀鼻樑，空掉的杯子在大理石的窗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不禁让他想起初遇夏木繁的时候。 那时他的笑声也如这碰撞声一般脆亮，可惜再次相遇之后他还没有机会听到。 * 夏木繁已经刷了两个多小时热搜榜了。 属于他的词条早就消失在榜单之上，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无聊的消息。 夏木繁不想坐以待毙，他记起沈渡说起过的，一个叫楚星岚的人，就是威胁徐经理弟弟的那个人。 夏木繁迅速在搜索栏里输入这个名字，他不太清楚这三个字的写法，只能模煳地输入了一下拼音。 可能是这个楚星岚名字实在是特别，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的新闻足够多，总之夏木繁刚一输进去，搜索栏就自动跳出了他的名字。 因为是新人，有关他的消息大多带着各种各样的词条。 夏木繁无聊地翻了几页，终于找了楚星岚的超话。 在一堆粉丝尬吹的消息中间，夏木繁发现了让他为之一振的信息。 「新晋流量小生倪棠，夜会勐男，疑似恋情曝光。」 下面配图是一张黑到模煳的偷拍照片，主角是倪棠。 就是那个说土豆花的男孩，金盛娱乐某位副总养着的小情人。 这条与楚星岚毫无关系的新闻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超话，而是被他的粉丝转发进来的。 【姐妹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也看到了，瞎眼的狗仔，居然叫我们哥哥勐男！】 【什么什么，倪棠这个演戏只会瞪眼的资本强捧，我们哥哥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夏木繁在这条转发下看到了各种评论，一部分是吐槽狗仔认不得楚星岚，另一部分就是看不惯倪棠的。 夏木繁轻哼一声迅速划走那些没用的评论，不屑地想，能和倪棠走得近，还指望他是什么好人。 夏木繁重新点开那几张照片，放大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 第66页 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可也许楚星岚和倪棠能认识本就是一件可疑的事。 炽热的太阳在没入地平线的前一秒仍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可下一秒就被夜幕笼罩。 可就在此时，街道两旁装着的感应式路灯，在监测到光线变化的瞬间突然启动，又一次将夏木繁身处的卧室照亮。 第39章 期盼 比起调查楚星岚和倪棠之间的关系，夏木繁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放下光脑利索地翻身下床，小跑到门边才发觉脚底凉凉的。 刚才太过着急，这时才发觉自己居然没有穿拖鞋。 夏木繁赶忙转回身去套上拖鞋，这才匆忙地跑下楼梯。 听到拖鞋声音的咕噜从猫爬架上探出脑袋，喵呜一声，似在询问夏木繁在干什么。 本来已经跑到门厅的夏木繁听到后，又折回客厅，从猫爬架上把它抱了下来。 慌乱之中路过沙发，夏木繁余光瞥见了被他叠在一旁的毛毯，思考半晌还是决定拿上它。 夏木繁披着软乎的毛毯，怀里抱着毛绒绒的猫，站在院子的大门口，稍微平復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唿吸。 今天是埃斯顿离开的第一天。 以往都是他听到沈渡的汽车声音后，第一个出来迎接，如今他搬走了，夏木繁不想沈渡回来时门口冷冷清清的。 夏木繁自认没有埃斯顿那样的好听力，于是他算了下时间，提前跑出来等沈渡。 夏木繁背后正对着的，恰好就是厨师先生的料理台，他正把一把青翠的蔬菜放到加热好的油锅里。 蔬菜上没完全沥干的水分在接触到热油的瞬间，发出呲啦一声，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还是被夏木繁清晰地捕捉到了。 哪怕没回头，夏木繁也猜得到，厨师先生现在一定是动作非常潇洒的。 夏木繁忍不住抿唇笑了下，然后对着空荡荡的马路焦急地张望起来。 按照厨师先生的做饭时间，沈渡应该是比往常晚了十来分钟。 夏木繁有些无措地摸着咕噜的脑袋，小猫起初还满意地仰着脖子，可时间长了它也有些烦了，正挥舞着小爪子，躲避夏木繁的揉捏。 夏木繁去到院子的角落，按亮了架在花槽上的串灯。 闪烁的灯光忽明忽暗，夏木繁原本期待的情绪也变得忽上忽下。 家里没有接到沈渡的晚归电话，按照常理是不会回来这么晚的。 还是因为埃斯顿不在，沈渡觉得没有必要再通知所谓的管家，于是没有跟他说。 夏木繁这么想着，有些沮丧地跨下肩膀，脸深深地埋到咕噜柔软的肚子上勐吸了一口。 正当他不知该继续在这站着，还是先回家打通电话询问一下的时候，远处传来一束莹白的车灯，稳稳地投射在他的脚边。 夏木繁被车灯照得看不清车牌，脚步迫切地往前迈着，试图看得清楚一些。 终于在距离车身只有几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清了坐在黑色商务轿车后座上的人，是沈渡。 沈渡临下班之前又接到了安柏的通话，问得是需不需要在使团专机进入国境的时候，派战斗机护航。 沈渡跟他分析了一下当下政治局势，认为暂时不需要这样的安排，他已经在机场到下榻宾馆的沿途，安排了警力和护送车队。 两个人约莫聊了十几分钟，安柏这才依依不捨地中断通话。 沈渡在上车之前往夏木繁的光脑上发送了通话请求，哪知等到响铃的最后一秒也没人接听。 沈渡不知道夏木繁是没注意到来电，还是又没戴助听器。 于是尝试着拨通了客厅里的老式座机。 可能是距离厨房太远，忙碌中的厨师也没有听到。 沈渡的指节在后座扶手箱上极其缓慢地敲击着，正在开车的司机听到后，从后视镜中观察了一下，见自家老闆面色并没有太大起伏，便收回视线，安心开起车来。 沈渡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在他回家的这二十多分钟的车程里，居然有这么多信号灯，而且等一个红灯需要六十秒。 焦躁的情绪在车子驶向斜坡时达到了顶峰，却在看到围墙边那道瘦削的身影时缓缓落了地。 夏木繁见车子停稳，赶紧迎了上去。 哪怕身上披着毯子，可夜里的凉风还是将他的脸颊吹得有些泛红，柔软的髮丝凌乱地撇到了一侧。 明明是那么狼狈，可眼神里的雀跃和翘起的嘴角又那么明艷动人。 沈渡如往常一样的沉稳，拉开车门，长腿一迈，从密闭幽暗的车厢来到了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唯有比以往大了不止一倍的关门声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么冷出来做什么？」 沈渡这一路都在想，见到人之后，他是该先问夏木繁你没戴助听器吗，还是先问你的光脑去哪里了。 可就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问题都被他抛去了脑后。 夏木繁本以为见到他沈渡会高兴，没想到自己好像惹他生气了。 他有些侷促地搂紧了怀里的咕噜，可咕噜好像被他箍得有些难受，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夏木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沈渡看在眼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可他不能放任夏木繁总做些讨好别人的事，只得把解释默默收了回去。 第67页 夏木繁悻悻地跟在沈渡身后，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沈渡于心不忍，于是停下脚步等了他一下，又拨了拨夏木繁被风吹乱的头髮。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沈渡像是妥协一般，将人带到身前，安抚似的揉揉他的脖颈，推着进了大门。 即便沈渡态度有所缓和，夏木繁也没敢在饭桌上跟他说话。 沈渡更是破天荒地在吃饭的时候看起了光脑。 沈洛给他发了一大段文字和视频截图。 楚星岚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因为他父母都是长年在黑市做地下生意的黑户，他也同样没有正式身份。 可就在去年，亚特兰星的户籍网站上，赫然出现了楚星岚的身份信息，担保人一览只有简单的一个郑字。 沈渡在脑中搜罗一圈记忆中姓郑的人家，毕竟有资格让一个没有户口的人获得正式身份，这个担保人也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夏木繁默默嚼着嘴里的饭菜，尽量不让碗筷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偷偷打量沈渡，有些懊恼自己的木讷。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夏木繁看沈渡放下筷子便起身收拾桌子。 沈渡的心思还放在楚星岚的事上，一时分不开神，只稍作感谢就起身回了书房。 夏木繁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又回客厅撸了一会儿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找沈渡。 他先是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找到光脑，却在不小心触碰到屏幕的时候愣了一下。 那上面赫然躺着沈渡的名字，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那正是夏木繁下楼去门口等他的时间。 夏木繁欣喜地将光脑按在胸前，一晚上紧绷的心终于狠狠跳了一下。 * 夏木繁站在沈渡书房门口踟蹰半晌，终于还是轻轻敲响了那扇房门。 沈渡有些意外夏木繁的突然出现，想也没想就将人让了进来。 夏木繁进去之后也只是规矩地站在离沈渡书桌很远的地方，直到看见亮着的电脑，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了？」 沈渡见夏木繁没有再往里进的打算，便也站在那里跟他说话。 「能耽误您一会儿吗？」夏木繁觉得自己真是太鲁莽了，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好像找到了跟楚星岚有关的线索。」 他急迫地将下午看到的图片举到沈渡面前，解释着他发现的蛛丝马迹。 突然他听到沈渡一声短促的笑声，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最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沈渡只是握住夏木繁的手腕，把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光脑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这么近你让我怎么看？」 握着夏木繁的手没有松开，就着这个力度将人拉着往里走，然后将他的电脑显示屏转了过来。 上面的画面与夏木繁想要给他看的一样。 「沈洛发给我的，光脑上看着不得劲。」 沈渡解释道。 「那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您就在看这个？」夏木繁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沈渡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夏木繁的眉心。 第40章 不愿记起的过往 沈渡没有把沈洛调查到的线索说给夏木繁听，反而让他先说说看。 夏木繁经过沈渡的允许，直接把那条粉丝的转发传送到沈渡的电脑上。 「倪棠是什么人？」 沈渡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但他确实不了解娱乐圈，一时有些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夏木繁重新在光脑上搜索倪棠，第一张照片就是他前一阵刚上映的那部大学校园剧的杀青照。 就说这张剧照，沈渡乍一看还以为是夏木繁。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长得有多像，而是这张照片带给他的熟悉感。 简单的白色衬衫，修剪整齐的头髮，干净清爽的笑容。 像极了夏木繁留给他的初印象。 「你和他认识吗？」 沈渡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同在娱乐圈，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夏木繁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倪棠了，他回想起两人之前那几次短暂的碰面，若有所思地盯起那张照片。 倪棠终于还是用上了他的人设。 沈渡此刻也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了。 就是秘书第一次帮他查到的资料里，那个眼红夏木繁学霸身份的艺人。 沈渡觉得倪棠有很大问题，即使不是主谋，肯定也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想到楚星岚的那个担保人，沈渡突然开口问道：「在你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一个姓郑的？」 夏木繁闻言浑身一颤，僵硬地从电脑显示器前站直了身体。 沈渡看夏木繁这幅惧怕的模样，顿时心下一凛，一种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夏木繁强压下胃里噁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郑柯翰，金盛娱乐的宣发副总。」 也是倪棠的金主。 当年夏木繁刚到金盛，风头正盛，不少节目主动邀约他去参加。 本来以他这样的身份，宣发工作根本惊动不到高层，夏木繁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郑柯翰，直到那次综艺现场。 郑柯翰是陪着倪棠一起去的，那场竞答比赛的答案，也是他亲自从节目组那里弄来的。 第68页 夏木繁最开始的确落了下风，可当答到他所擅长的领域时，哪怕是手握答案的倪棠也不再是他的对手。 这种气势上的压制，在倪棠调侃土豆外貌的那刻爆发得更甚。 夏木繁在台上不卑不亢地展现着他对植物未来发展的见解，不仅让在场的所有观众见识到了他的专业，更是吸引了郑柯翰的目光。 郑柯翰喜欢长相清秀的男孩，本质却是一个慕强的人。 尤其喜欢强者沉浮于他胯下。 他有些兴奋地望向舞台上俊秀又笔挺的青年，腹中突然窜起一股热意。 下了节目之后，郑柯翰原本是要带倪棠去一家隐蔽的餐厅吃饭，却破天荒地要捎上夏木繁。 幸亏他当时的经纪人朱一楠及时出现，用夏木繁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搪塞了过去，这才免于一场麻烦。 「一楠姐跟我说，郑柯翰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副总，但手握好几个蓝血代言的资格，是个有实权的人物。」 夏木繁想到从那之后，自己的通告变得更多了，到后来甚至还为他专门做了一张音乐专辑。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他和倪棠的关系。 两个人本就属于同一种类型，只不过倪棠更偏向于公司替他包装出来的样子，他自然看不惯天生如此的夏木繁。 再加上那次节目，本来想好好表现一把，却不想又被夏木繁出尽风头。 好不容易陪着笑脸熬到节目结束，专门来看他表演的郑柯翰居然也对夏木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让倪棠产生了危机感。 夏木繁察觉到倪棠对他的敌意，平日在公司里都尽量不与他正面接触。 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公司聚会。 「那是郑柯翰组织的一场小型聚会，说是为了庆祝我发新专辑，所以我不得不去。」 夏木繁许久没再回忆过那段往事，他的手指在腿上用力攥紧，脑中飞快搜寻着措辞，试图让那段让他作呕的记忆，说出来不会冒犯到沈渡。 夏木繁作为聚会的主角，不可避免地被人敬了好几杯酒，哪怕那些敬酒的人个个不怀好意，他也都假装没看懂似的一一应下了。 「你的经纪人呢？」听到这里，沈渡终于忍不住质疑出声。 「一楠姐怎么说也是个女生，」夏木繁苦笑道，「再说既然有心灌我酒，又怎么会没有办法拦住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呢。」 沈渡虽然没有在聚会场合见识过这种场面，但也多少有所耳闻。 任何场合里都会出现不同阶级的人，哪怕这些人已经是顶级世家，当中也不乏落魄贵族。 总会有些为了奉承更顶端的人，做出一些骯脏的事情。而那些被牺牲掉的，往往是阶级的最底层，包括那些有名望的人。 沈渡将夏木繁按进一旁的柔软沙发，那里是他平时读书的地方，是一个能够令人放松的角落。 接着在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给他。 夏木繁原本低下去的眼皮颤抖着抬起，温顺地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水。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夏木繁轻轻抿着有些烫口的水，过了好一会，冰凉的唇才一点点恢復暖意。 夏木繁到后来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头脑又越来越涨，他不确定这是醉酒后的惯常表现，还是其他什么的。 他四处寻找着朱一楠的身影，却一直找不见。 夏木繁磕磕绊绊地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先是找了一间干净的隔间，把门锁好之后他开始用手指给自己催吐，试图吐出那些没来得及被他身体吸收的酒水。 他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折腾半晌，期间没收到一通来自朱一楠的通话。 夏木繁自觉情况不妙，将自己整理干净之后，去洗手池前漱了下口又洗了个冷水脸。 他盯着镜子前自己有些疲倦的面容，随意抽了几张擦手纸抹干了脸上的水渍。 夏木繁调整好心态，淡定走出卫生间，却不知门口早已有人站在那里等他。 是郑柯翰的助理，一个梳着整齐头髮，戴着黑框眼镜的木讷男人。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硬是不顾夏木繁的反抗，拖着他进了宴会厅隔壁的电梯。 他刷了卡电梯才开始启动，数字按键在30的标志上亮了一下。 夏木繁试图按亮其他楼层，可这家酒店电梯控制严格，没有房卡根本无法操作。 他试图跟助理讲道理，得到的只有一记不屑的眼神，以及一句冰冷的回答。 「你再闹下去，我不介意给你来一针。」 夏木繁顿时不动了。 他不敢想那所谓的一针指的是安定还是什么。 夏木繁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对策。 可直到他被推进客房也没想出来。 那间客房比夏木繁居住的四人员工宿舍还要宽敞，里面漆黑一片，除了出落地外撒进来的皎洁月光之外，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那个人。 可他不敢松懈，生怕郑柯翰突然出现。 他在这间套房里迅速扫视一圈，找到了还算趁手的物件—— 一个细长的玻璃花瓶。 夏木繁拿着花瓶，整个人几乎贴到了门上，正当他想揉一下酸胀的手腕时，门外响起了房门被刷开的点子信号音。 屋里的灯光一直没有按亮，一束光线趁着开门偷偷熘了进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不断变大。 第69页 夏木繁转动了一下花瓶，然后好不犹豫地砸向了那个人的头。 平日锄地挖土什么的，夏木繁的臂力本就不小，再加上他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全力，刚进来的郑柯翰瞬间被砸了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倚到了门上。 夏木繁见他痛苦地捂住了脑袋，趁乱夺走了他手里的房卡，扔下花瓶头也不回地沖向电梯间。 恰巧郑柯翰上来之后没有其他住户使用电梯，轿厢还稳稳噹噹地停在三十层。 在等待电梯门打开的这几秒，夏木繁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指尖不停地在电梯的下行键上狂按，眼睛还时不时看向他来时的方向。 郑柯翰迷迷煳煳站起身来，反应过来就追了出来。 好在这时电梯门已经打开，夏木繁抖着手刷了房卡，毫不犹豫地按下一楼，电梯门也在这时缓缓地关上了。 夏木繁仿佛劫后重生一般瘫坐在电梯了，而朱一楠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对方在那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得知夏木繁已经躲到电梯里的时候语气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告诉夏木繁假装没事发生一样直接回宴会厅，其余的事交给她处理。 第41章 贪心 郑柯翰想要得到夏木繁的手段可以说是过于简单了。 他以为夏木繁和之前那些他看上的男孩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比如倪棠。 不过看在他刚才那么竭尽全力地劝夏木繁喝酒的份上，郑柯翰想着倒是可以再把他介绍给别人。 郑柯翰还想着，如果夏木繁从了他，他就考虑踹了倪棠。 殊不知他连门还没进去，就被人给砸懵了。 被打那一下让郑柯翰有一瞬间神智不清，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向前的动作，惯性使得他重重地砸向了正准备打开的门上，发出来一声剧烈的响动。 他顾不上夏木繁是从哪个方向跑走的，因为此时已经有不少房间的门打开了，估计都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情况的。 郑柯翰是个非常要脸面的人，此时他只能装作是自己喝醉了，又慢慢扶着墙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他看到夏木繁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一股暴戾之气油然而生，发泄似的摔碎了手里握着的光脑。 由于郑柯翰的冲动，使得他不能第一时间联繫楼下的人，这让夏木繁有了准备的时间。 朱一楠在给他打完电话之后就守在电梯门口，等里面的人一出现，她直接拖着就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都不用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刚才去卫生间了。」 朱一楠边走边嘱咐。 夏木繁消失了二十分钟，这点时间根本不好干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在场的人大多心知肚明，可没有人会把这种事拿到檯面上来说的。 更何况对方是郑柯翰。 夏木繁调整好状态从容地回到了宴客厅，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助理惊讶地站起了身。 周围人也若有似无地望向这边，开始低声交谈。 助理匆忙地离开了座位，经过夏木繁身边时，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手里举着光脑，看样子是在给郑柯翰打电话，可对面一直无人接听，于是飞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夏木繁假装去舞台位置的香槟塔，然后摸到了藏在口袋里的房卡，趁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扔了出去。 郑柯翰吃了哑巴亏，却也没办法声张，毕竟这事不光彩，说出去折了他的面子。 于是他开始在其他地方找夏木繁的麻烦。 * 沈渡把椅子拖过来，与夏木繁面对面坐着。 夏木繁始终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幸好捧着的水杯一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不至于让他冰冷的手失去知觉，只是热气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换个姿势，手里的水杯就被沈渡抽走了。 取而代之是他温暖宽厚的手掌。 沈渡将夏木繁十根手指併拢握进手心，原本僵硬的手指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抽动了一下。 沙发的高度比椅子稍微矮了一点，沈渡需要向下压低身体，才能平视夏木繁的眼睛。 没有预想中眼泪，看来小玫瑰比他想得要坚强很多。 沈渡心疼的感觉快要抑制不住了，眼神里也带着关切，却始终没没说一句话。 夏木繁目光停留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无声描绘着沈渡掌心的纹路，捨不得漏掉一丝一毫。 两个人无声对坐许久，最终沈渡嘆了口气，拿出光脑拨通了沈洛的号码，可握着夏木繁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沈洛像是一早就等在那里，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接了起来。 「怎么样？我是不是挖到了重要的线索！」 听沈洛那头兴奋的声音，沈渡瞄向夏木繁，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沈洛一听沈渡这反应，就知道他肯定又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悦地啧了一声。 「小渡渡，你是不是有更重要的线索没跟我讲。」 沈洛毫不避讳的声音通过光脑传了出来，因为距离很近，被夏木繁全都听了进去。 他茫然地抬头看向沈渡，见对方也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尴尬地轻咳一声，然后又把头撇向了一边。 沈洛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他八卦地冲着话筒喊道：「谁在你身边？是你的小美人吗？」 第70页 夏木繁听到这个称唿之后，手指无措地蜷了起来，挠在沈渡的手心，莫名有些发痒。 沈渡在挂断通话，还是摘掉夏木繁的助听器这两个选项中徘徊，沈洛的声音就再一次传了出来。 「是小夏吗？我是沈渡的哥哥，我叫沈洛。」 对面的人确定这边就是夏木繁，毫不迟疑地喊了出来。 夏木繁简直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哥…哥哥好。」 怯生生的嗓音带着些青年独有的清爽，听得沈洛简直浑身舒爽。 要知道沈渡从小都没这么喊过他。 沈渡松开了握着夏木繁的手，夏木繁顿感手上一凉，一股淡淡的失望从心底油然而生。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沈渡的手却先他一步，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夏木繁的嘴唇很柔软，因为没再喝水而变得又有些凉，在接触到沈渡掌心的热度时，不由得让他浑身一颤。 不知道沈渡是什么感觉，夏木繁却是有些羞赧的。 「不要什么人都叫哥。」 沈渡的声音跟刚才比起来，略微有一些哑，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恶狠狠的。 夏木繁愣愣地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沈渡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怒气是从何而来。 可能是从夏木繁说起他的过去开始的，也可能是听到郑柯翰做的那些噁心的事，但他知道这些都不及听到夏木繁喊沈洛的那声哥哥让他妒忌。 「记住了吗？」 沈渡脑袋发热，做出来的事也比以往冲动。 夏木繁在他的手下点点头，记起沈渡不喜欢他不说话，于是就着这个动作，轻轻说了声嗯。 沈渡先是觉得手心有些麻，然后是夏木繁温热的气息，很轻，但也被他察觉到了。 沈渡的唿吸一滞，慌乱地抽回手，欲盖弥彰地蜷起了拳。 光脑那头的沈洛一时听不到声音，焦急地叽哇乱叫，甚至产生了黑进沈渡家监控的想法。 比起夏木繁，沈渡率先恢復冷静，他拿着光脑站起身，背对着夏木繁走到窗边。 他并没有跟沈洛提起夏木繁和郑柯翰之间发生的事，只是跟他说了对方和倪棠之间的关系，让他着手去查这两个人。 沈洛在正事上从不含煳，于是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果断挂断了通话。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夏木繁和沈渡，一个坐在离门最远的墙边，一个站在门对面的窗边，可谓是这间房间里最远的距离。 夏木繁贪心地打量着被月光笼罩下的沈渡。 心底的欲望几次都快要漫溢出来，又被他生生给压了下去。 至少不是现在。他可以一直仰望着沈渡，但他更想与他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于是夏木繁想着，等着他证明了自己，再还清沈渡的钱，就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沈渡不是没注意到夏木繁的视线，也发觉到最近对方对他若有似无的试探。 不得不说他自己这些日子也有些反常，尤其是在刚才听到夏木繁喊沈洛哥哥的时候。 一些被刻意忽略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可沈渡的初衷只是想要尽可能去帮助到夏木繁，如今也没有要改变这段关系的想法。 他想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他可能不能留夏木繁继续生活在这里了。 第42章 避 夏木繁今晚第九次按亮光脑的屏幕，最后还是把刚打上的那句「今晚要回来吃饭吗？」逐字逐句删掉。 缓慢滑动着之前与沈渡的聊天界面，那张他用吉祥的照片做成的表情包上，夸张地写着「好香呀」，再往上是夏木繁某次随手拍过去的午餐照片。 沈渡当时明明还给他回了句「馋猫」。 夏木繁看着那上面的时间，居然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事了。 夏木繁发现沈渡最近明显在刻意迴避他。 先是频繁晚归，起初几天他会联繫夏木繁让他不要等他吃饭，之后就变成直接联繫厨师，让他不用煮他那份饭。 接着是连续几晚都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但没有像第一次醉酒那样，缠着夏木繁说这说那，甚至连他专门泡的蜂蜜柠檬水也只是浅浅地喝上一口，就随手放到一边去了。 夏木繁又一次在沈渡原本该回家的时间等在院子里，哪怕刚才厨师先生已经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看着厨师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夏木繁猜测沈渡肯定是没有提到他。 夏木繁已经很多天没有正常佩戴助听器了，反正平日也没人会和他说话，又接连几天见不到沈渡的人影，所以戴不戴也无所谓了。 他不知道是因为那天他跟沈渡提到过的事情让他觉得反感，还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了。 夏木繁甚至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沈渡，可又怕唐突了对方。 花槽上的灯串有几颗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亮了，夏木繁的心情也随着那些闪烁不定的灯光变得起伏不定。 他身上穿着前几天从公司宿舍搬回来的连帽卫衣，之前沈渡托秘书给他买的那几件衣服，早就被他清洗干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房间的柜子里。 夏木繁扣上帽子，将两只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缩回袖子，只留下几根手指还在袖子外面。 他吸吸鼻子，从卫衣口袋里掏出光脑，熟练地打开了直播软体。 第71页 上次夏木繁把做猫爬架的视频传上去之后，播放量瞬间暴涨。 除了吸引了不少手工爱好者，更多的是慕名而来云吸猫的网友。短短一天的时间，那条视频的播放量就破了五位数，粉丝量更是连涨好几千。 这些天小番茄的苗长出来一点，夏木繁除了日常的浇水施肥，其余的直播时间都是在逗猫。 一时间不少人猜测他的身份，认为自然资源枯竭的亚特兰星不会有这样的条件。 夏木繁越是不说话，粉丝们就越好奇，甚至还有人在其他平台安利起了他，使得夏木繁的视频在几天之内迅速蹿到播放量top10，还获得了平台方的首页推送。 厨师先生把饭菜摆好之后，站在门口朝院子的方向喊了几声，夏木繁还在专心致志地回復着评论区里的留言，所以没太注意。 最后还是顺着门缝熘出来的咕噜上前跳到了他的腿上，才把夏木繁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 自从上次两人在书房谈话之后，沈渡的确有意无意迴避和夏木繁接触。 因为他无法阻止夏木繁的靠近，只能从自己这边想办法。 沈渡甚至在某天下班的时间回了趟老宅，伴随着一众佣人或惊讶、或迟疑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刚刚摆好菜品的餐桌。 就连一贯处事自若的父亲也惊疑地打量着他，还是母亲先反应过来，招唿佣人再添置一副餐具。 沈渡在父母面前并没有太多话，但也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面对儿子莫名其妙的反常，沈父最终还是开口询问道：「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沈渡咽下嘴里嚼着的食物，礼貌答道，「只是些私人问题。」 沈渡知道父亲是在关心他，可却也总关心不到点上。 沈母忧虑地看着小儿子，不免有些焦虑。 沈渡从小就没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感情本就不深，再加上他过早成熟，很多心事藏在心里不愿意谁给他们听。 「小舟一向能将工作处理的很好，其他方面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沈渡听到母亲的这声称唿，思绪回到了儿时，似乎很久没听她这么叫过自己了。 「知道了妈。」 幸好随着海王星皇室来访日期的临近，沈渡的确是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敲定，除了那次突击回了趟家之外，其余时间他都有藉口留在办公室。 没错，都是藉口。 就像是今晚，沈渡烦躁地皱起眉头，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黑暗嘈杂，是他之前就很不习惯接触的地方。 因为他酒量不好，顶多在必要的场合浅尝一杯，像是酒吧这种地方，除了重要的朋友邀约，沈渡几乎没有主动提议来过。 余思年无聊地摇着手里的骰盅，不明白沈渡这么不情愿干嘛还非约他们来这里。 沈渡的酒量在坐几个人都知道，所以他现在喝的只有少少酒精，其余都是果味的气泡水。 他也说不清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从何而来，明明今天下午刚从沈洛那里得到了关于夏木繁那件事的进展。 说到这件事，果然如料想的一样，倪棠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那张狗仔偷拍的照片里，而是约了楚星岚。 两人那天具体在聊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沈洛查到，楚星岚的身份的确是郑柯翰找关系办的。 「我看监控，办卡那天是倪棠亲自开车送他过去的，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不过楚星岚似乎和那个姓郑的并不是那种关系。」 沈洛敲击着键盘，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巨细靡遗地八卦给沈渡听。 沈渡开了一上午的会，现在实在是没精力去听那些有的没的，揉揉眉心出声打断道：「说重点。」 沈洛自觉没趣，捡了重要的跟他说了。 「就是楚星岚不是郑柯翰的另一个情人，而是买卖关系。」 品了品觉得有些不严谨，于是找补道：「哎呀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买卖。」 为了避免自己越描越黑，沈洛赶紧继续道：「楚星岚不是出身黑市吗，他父母在那里混迹多年，他自己也有些手段，郑柯翰那个老东西就从他手里搞些违禁的药什么的。」 沈渡这下听明白了，他半晌没出声，突然想到了在会所碰见夏木繁那会他喝下的那杯掺了东西的水。 「查一下李东林和他们什么关系。」 「李东林？」沈洛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开始在电脑上翻找起来，「是他在黑市发现的楚星岚，也是他把楚星岚介绍给了郑柯翰。」 到这个程度沈渡什么都想明白了。 当初夏木繁在大庭广众下了郑柯翰的面子，而倪棠在夏木繁那里也没得到好处，于是便在郑柯翰那里挑拨离间。恰巧此时李东林介绍了楚星岚。 两个人，一个图可以从楚星岚那里获得高纯度的药物，另一个利用楚星岚的身份坑害夏木繁。 沈渡更倾向于倪棠是主谋。 因为以郑柯翰当初对夏木繁的感兴趣程度，如果有机会，他不会只是搞垮夏木繁的名声。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看似只是莫名出现的李东林，在这里居然充当了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 看来当初自己是小看他了。 第43章 看不透 沈渡喝多了。 没人愿意搭理一个明明是他组的局，搞得却像是被强迫的人。 第72页 他像是在赌气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掺了大半杯气泡水的酒，可到最后还是抵不过酒精的作用，迷迷煳煳地闭上了眼睛。 五彩斑斓的射灯旋转着变换色彩，不时会照上沈渡紧闭着的眼睛。 可即使闭上了眼，还是能感知到那绚烂的灯光。 都没有院子里那串宛若天上繁星一般的小灯串好看。 这是沈渡临睡着之前唯一的想法。 埃斯顿支着下巴看见沈渡慢慢闭上了眼睛半天没动作，有些不确定地碰了碰坐在他身旁的叶泓许。 「他这是睡着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怎么能在如此吵杂的环境中轻松睡着。 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人知道沈渡今晚为什么如此反常，只有埃斯顿坐在后排，偷偷掏出光脑点亮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夏木繁收到了一封来自导师的邮件，是推荐他参加一场学术交流活动，为期一年，地点在海吉星。 夏木繁一直很感激学校对他的栽培，也学校一直很重视他，哪怕他毕业直接去了娱乐圈，之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邮件里说到，这次皇室来访的名单里有海吉星那边的植物学专家，也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夏木繁有些纠结，一方面他十分渴望这次机会，毕竟海吉星是整个星际中最适宜食物生长的星球，如果能去到那里，一定会学到很多知识和经验。 可他一想到沈渡，不舍的情绪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报名截止日期到下个月末，夏木繁想找机会问问沈渡的意见再做决定。 他正准备发消息跟导师说明一下情况，下一秒埃斯顿的头像就闪动了起来。 【你和沈渡怎么了？】 没有头没有尾的一句话，看得夏木繁一愣，旋即想到对方的晚归，猜测沈渡应该是去找叶泓许他们了。 【我也不知道。】 埃斯顿是沈渡朋友中唯一一个会和夏木繁私下联繫的人，加上他之前在沈渡家住过好多年，也不怎么怕他，尤其他现在记忆力基本上已经恢復了，第一时间就察觉出夏木繁和沈渡关系的异常。 埃斯顿无可奈何地按掉光脑，磨磨蹭蹭挪到叶泓许身边，一只手遮住大半张脸，凑到他面前去跟他讲悄悄话。 正在喝酒的叶泓许被他温热的气息烫得整个耳朵发涨，手指轻轻抵住埃斯顿的额头，将人往边上推了推。 埃斯顿丝毫没因他的抗拒而退缩，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他一把抓住那只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叶泓许先是掀起眼帘看了眼坐在对面快要睡着的沈渡，最后还是慢慢张开了手指，与埃斯顿五指相握。 埃斯顿被他突然的主动惊喜到了，一时忘了自己刚才好像有话想对他说，笑着喝了口杯里的果汁。 身旁是不在状态的沈渡，对面是暗戳戳秀恩爱以为他看不见的臭情侣。 余思年烦躁地干了面前那杯插着柠檬片和酒，越品越觉得酸，看了眼酒水单上的名字，决定下次绝不再点这杯。 他起身往包厢外走，随手抓起了挂在一旁的西装。 不多时，酒吧老闆就派人护送他们去了专属电梯，又把停在前门的车泊到后门。 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明天的早间新闻头条就是，联邦外交部长深夜酒吧买醉的新闻。 唯一没喝酒的埃斯顿成为了司机，叶泓许势必要坐在他的身边，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 余思年一脸哀怨地抱臂坐在后座，不明白今晚这场聚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渡即使醉酒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比平常看起来多了些随意的感觉。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坐姿笔挺却又一直紧闭着眼睛，让人一时猜不出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 叶泓许在离沈渡家约莫还有十分钟车程的距离，给夏木繁播了通电话。 那边只响了一声就接了起来。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就挂断了通话，车厢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夏木繁甚至没给自己反应的时间，直接翻身下床，哒哒地跑下了楼。 客厅拐角处只留了一排夜灯，厨师先生也收拾妥当下班离开了。 听到他脚步声的几只小猫懒洋洋地从猫爬架上探出头，只有短腿的吉祥挣扎着想要过来。 夏木繁随手捞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踢掉脚上的拖鞋，匆忙跑出大门。 屋里循环开启的暖风系统烘得夏木繁浑身暖洋洋的，勐一接触到室外的冷风，身体不适应地打了个寒颤。 夏木繁抱着毯子也没想起来该给自己披上，只是不住地踮起脚尖，往斜坡下面张望。 幸好夜晚的车辆不多，埃斯顿的车技在摸索中恢復了水平。 不多时，一辆车到近前，车灯瞬间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先下车的是叶泓许，他和夏木繁简单打过招唿，转身去到了后门。 倒是埃斯顿亲昵地走到他面前，又有些担心地摸摸他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衣服。 叶泓许倒是想搀扶着沈渡下车，不想却被他拒绝了。 许是在车上休息一路缓了过来，沈渡下车后的状态明显与在酒吧出来的时候不一样。 他拂开叶泓许伸过来的胳膊，几步走到夏木繁的对面，拧起的眉毛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第73页 夏木繁以为他是不想见到自己，上前的脚步顿了顿，举起怀里抱着的毯子，着急的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冷。」 沈渡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高兴一点，反而面色更沉，就连一旁的余思年实都觉得不至于。 因为夏木繁此时的表情委屈又难堪，却也只是是盯着沈渡的眼睛，没再为自己辩解。 沈渡动作粗鲁地抽走夏木繁捧着的毛毯，触感细腻柔软，依稀还能感受到留在那上面的温度。 他摊开毛毯胡乱包裹着呆愣住的夏木繁，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已经变得冰凉的下颌，手上的速度愈发迅速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竟一时无人上前阻止，任凭沈渡推着被裹成粽子的夏木繁进了家门。 第44章 明明是你先越界的 沈渡赌气似的一直把夏木繁推进客厅，要不是余思年动作快，沈渡差点把他们关到了门外。 突然出现那么多人，已经睡着的小猫们不耐地嗷呜着，埃斯顿随手按亮了客厅的顶灯，抬脚往猫爬架的方向走去。 沈渡像是感受到了室内的温度，手指在夏木繁脸颊上碰了一下，动作轻到像是羽毛拂过，一触即离，只留下些微的痒意。 沈渡满意地松开了禁锢住毛毯的手，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在他眼神接触到门口的衣架时，夏木繁比他动作更快地接了过去。 本来已经准备上楼的沈渡突然又顿住了脚步，低头不悦地盯着夏木繁手臂上的那件自己的西装。 有了刚才在门外的经验，余思年最快反应过来。 他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夏木繁伸出了手，示意他把西装给自己。 夏木繁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这么做，就见叶泓许在一旁会心一笑，温柔地对他点了点头。 果然西装刚被余思年拿到手上，沈渡身上的气势就消了下来，满意地唿噜了一下夏木繁的头顶，头也不回地去到了楼上，留下楼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楼上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应该是沈渡在洗澡。 夏木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况，倒不是怕单独和他们接触，而是身份不对。 以前埃斯顿在的时候，他可以帮忙端端茶什么的。可现在埃斯顿成为了客人，那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去招待沈渡的朋友。 可这么站着总也不是个事，夏木繁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转个身就要往厨房那边走。 余思年动作比脑子快地伸手拦住了夏木繁，然后觉得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地轻咳一下。 「别忙活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夏木繁进退两难，他从来没有招待过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他的犹豫，让余思年感觉到不舒服，无措地微张着嘴，不知该怎么留下他们。 「啧，」余思年莫名冒出来一种欺负人的感觉，于是恶声恶气地道：「平时见你巧舌如簧的，怎么这会这么笨。」 夏木繁被他说得面上一热，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车上的对话。 「沈渡收拾完就该睡觉了，」叶泓许不贊成地用眼神警告余思年，转头继续对夏木繁说，「他今天心情不大好，喝了不少的酒，晚上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夏木繁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他隐约觉得沈渡的反常与他有关，可他又不想真的听到答案。 叶泓许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可能是最近工作上的事，放心吧。」 夏木繁轻声应下，朝叶泓许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 楼上的水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余思年看了眼时间，用手比划了个走的手势，几个人就悄悄离开了沈渡的家。 夏木繁站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开，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给沈渡沖了一杯柠檬水。 上楼前夏木繁关掉了客厅里所有的灯，只留下楼梯上方一盏小小的灯。 他端着水杯站在沈渡的门口，敲门前他想，最差就是沈渡不让他进门，他只要负责让沈渡把蜂蜜水喝掉就好。 可他连敲了好几声，屋里的人也没有应声，夏木繁有些心急地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声音，还不小心撞到了耳朵上佩戴的助听器，发出一声刺耳的机械声。 夏木繁晃了晃头，试图甩掉耳朵里的刺痛感。 他扶着门框，有些担心刚才一个人洗澡的沈渡，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夏木繁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轻声说了声抱歉，就推门走了进去。 最近几日一直阴天，是降温的前兆。天空中飘散着一层灰濛濛的薄云，遮住了皎洁的月亮，也掩住了漫天的星斗。 卧室里没来得及拉上窗帘，却也只有路灯那一点光亮，夏木繁隐约看清躺在床上的那抹身影，悬着的心于是落了回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水杯放在床头上，同时弯下身子推了推躺在床上的人。 「哥…」夏木繁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可转念想到沈渡最近刻意的疏离，无声地嘆了口气，又改口道，「沈先生，起来喝点蜂蜜水吧。」 夏木繁一连喊了几声，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时他发现浴室的门似乎没有关严，刚才沈渡洗澡留下的蒸汽正顺着门缝源源不断地涌进卧室。 他起身去到浴室，却没有看见在他转身之前，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 第74页 夏木繁打开了浴室的换气功能，又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地上的水渍，这才关上门走回卧室。 他重新喊了一声沈渡，见对方应该已经是睡熟了，又摸了下已经凉透了的蜂蜜水，颓然地垂下了手。 夏木繁轻轻坐到沈渡的床边，将拖到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到他的身上，手指摩挲着那上面的纹路，眼神慢慢游移到沈渡的脸上。 那张脸明明对他展露出过那么温柔的一面，怎么就突然收回了呢？ 明明是你先对我那么好的，让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依赖你，到现在爱上你。 夏木繁又往前挪了一小下，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试图看清沈渡的容貌。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摹着他的轮廓，先是两道英气的眉毛，接着是高挺的鼻樑。 手指继续下滑，最后停在那两片颜色很淡的薄唇上。 原来记忆中站在曼陀罗花下，那个沖他露出温柔笑容的人，不笑时的样子是如此的淡漠。 幸亏沈渡睡着了，夏木繁不敢想像如果此刻他看到自己，会不会因为醉酒而控制不住情绪，朝他表现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夏木繁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得一笑，缓过神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沈先生…」夏木繁又一次试探性地喊了沈渡，隔了几秒之后仍是没有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又往前挪了一下。 睡着的人唿吸之中带着些许淡淡的果酒味道，夏木繁听不见声音，仅凭沈渡起伏平缓的胸腔，判断对方此时应该已经睡熟。 夏木繁的唿吸跟着沈渡慢慢调整了频率，他忍住胸口的悸动，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爱意压了下去。 他就是这么没见过世面，夏木繁想。 从小缺少父母关心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了好心的院长妈妈，像是生怕人家不喜欢他似的，哪怕还是小小的年纪，也要主动表现出听话能干的模样，哪怕他知道院长妈妈并不希望他这样。 可他就是这样胆小又敏感，谁对他好一点，就想着要去讨好人家。 这些年除了院长妈妈，只有沈渡在毫无所求的情况下，无条件地帮助了他，而不是他自己讨要来的。 夏木繁被沈渡身上的酒气熏得上头，恍恍惚惚就将嘴凑了上去，想要亲自尝一尝那果酒的味道。 可就当他距离沈渡嘴唇只剩一指的距离时，夏木繁还是认命似的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在离开沈渡脸颊的前一秒，低声咕哝。 「明明是你先越界的。」 第45章 威胁与转折 夏木繁轻轻地合上沈渡的房门，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并没有喝的太多，就是往常一杯的量，兑了很多杯的气泡水，再加上喝得有点勐，这才一时上了头。 最近因为夏木繁的事，让他动用了不少私人关系。先是隶属于联邦法务部的余思年，再是星际顶级黑客沈洛。 如果只有这些倒还好说，问题就出在他去了联邦势力范围之外的德瓦涧。 前些日子沈渡的姐姐沈鸢参加聚会，一个亲王的家眷故意找她证实，说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在去黑市买消息的时候，在德瓦涧的门外见到了一个很像沈渡的人。 彼时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型单薄的青年，虽然戴着帽子看不清容貌，却也看得出来他年纪不大。 那人说起时绘声绘色，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沈鸢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嫁入了皇室，平生最在乎的就是身份，她不理解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要去那种混乱的地方，更让她好奇的，是那个跟在他身边的男孩。 「姐姐不是想限制你，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沈鸢给沈渡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生硬，可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听说对方是个戏子，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那种，希望你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要让人把闲话传到你姐夫那里。」 沈渡很讨厌沈鸢这副姿态。 他没有反驳并不是认可了她的话，只是不想激怒她，让她有了可以对付夏木繁的理由。 他不知道沈鸢会不会真的对夏木繁不利，毕竟她现在的身份，除了法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 可经此事，沈渡突然察觉到在沈鸢威胁他之后，他感受到的不是生气而是害怕，和无法保护夏木繁的无力。 沈渡只知道即使没有沈鸢的警告，夏木繁也不该继续留在家里，他应该属于更广阔的世界，可此刻他捨不得放他走。 他好像是喜欢夏木繁了。 沈渡自嘲地笑了下，也不知道沈鸢如果得知因为她的原因才让自己确定了心意，她会不会更气恼。 沈渡一整晚都在烦闷这件事，心里堵得要命，所以才会约叶泓许他们出来坐一坐。 回来的路上闭目养神了一会，那点微弱的酒精早就挥发掉了，只是洗完澡之后有一些头晕，这才在床上躺了一下。 他本以为躲在屋里默不作声，夏木繁就会以为他睡着了，没有料想他会如此执着，硬是进入房间再次确认。 夏木繁喊他的时候，他只是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自己是在装睡，只好继续演下去。 对方那些低语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于是他想着弄出些响动，好让夏木繁惊觉。可对方似乎又没戴助听器，以至于沈渡那些细微的声响完全没被他察觉到。 第75页 直到夏木繁靠近他唇边的时候，沈渡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会变得不可控制。 可沈渡的手脚就像是被酒精麻痹了，丝毫不受大脑的控制，只能让自己的唿气尽可能的平稳一些。 夏木繁的唿气很轻，像是怕把他吵醒，殊不知那种轻到宛如羽毛一般的触感，刚一喷洒到他的嘴唇，沈渡就差点控制不住要睁开眼睛。 他在这样无声的诱惑中艰难抵抗，可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只留下了一句似嗔怪似的哀怨。 沈渡缓过神第一时间从床上坐起身，四下打量了一圈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最后视线定格在了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蜂蜜水上。 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凉掉的蜂蜜水比刚泡好的时候更加甜腻，沈渡有些不太适应地蹙了下眉，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喝了个精光，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 夏木繁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已经是毫无睡意。 恰巧这时光脑的提示音响起，是一则普通的新闻消息推送。 夏木繁刚一解锁，屏幕就弹出来一串未读消息，都是他离开房间之后那段时间收到的。 他粗略扫了一眼，多是些不重要的消息，夏木繁逐条删除之后，在准备删除最后一条的时候，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确定，页面变白一瞬，紧接着直播平台的公共邮箱弹了出来。 本以为这次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无非是一些同样喜欢种植，或是云养猫的粉丝给他留的一些热情的私信，夏木繁笑着点开，居然是平台发给他的私人消息。 夏木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小破号这么快就被平台看到，但他更好奇消息的内容。 夏木繁仔细浏览着，有些不可思议地来回看了好几遍。 直播平台要给夏木繁加上认证，接下来就要跟他谈分成比例的事了。 夏木繁虽然没指望着靠发发视频就能短时间内挣很多钱，但有了平台的认证，之后的粉丝打赏他就能获得更高的分成。 夏木繁不明白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就砸到了他的头上，紧接着就发现了另一条令他不敢置信的消息。 他点开头像上99+的红色提醒，瞬间密密麻麻的的头像出现在他的关注列表，而自己的粉丝数量从上午的几万瞬间飙升到了一百多万。 夏木繁眼前有一阵眩晕，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于是又重新数了好几遍，真的是七位数。 他不知道这些粉丝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他发现之前发过的那些评论区，好多人都在刷「是从小海来啦那里过来的」，夏木繁猜测应该是跟这个主播有关，于是在搜索栏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这一搜可把他吓了一跳，对方认证的身份居然是海吉星植物学教授。 海吉星使团下周就要抵达亚特蓝星，为了入乡随俗，营造一个平易近人的形象，高层决定在亚特蓝星近几年比较火的几个社交平台上先试试水。 他们中有人在另外一个社交软体上看到了有关小番茄种植的视频分享，当即引起了使团随团的植物学专家的注意，这才多方辗转联繫上了夏木繁所在的直播平台。 而直播平台这边也非常配合，直接给了海吉星直播帐号挂上了认证标志，还在首页最明显的位置上给了gg位。 海吉星的直播帐号名叫「小海来啦」，起初让人以为是个什么科普帐号，哪知点进去才发现，皮下居然是海吉星着名的植物学专家。 小海来啦的第一条视频，介绍的是海吉星目前的种植环境和种植技术，拍摄精美，制作优良，引来大批自来水围观，硬是把那条视频推到了同时段第一。 紧接着小海来啦又发了第二条视频。 是一条关于小番茄的种植过程的剪辑视频。 视频的开头像是电影开头一般，黑幕拉开，辨不清是何物的种子正在进行催芽的动作，然后长出真叶，接着又被栽种到土里，慢慢长出了细细的枝叶。 每一帧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加上后配的音乐和滤镜，宛如一段植物生长的纪实片。 小海来啦把这些经过修饰后的视频上传之后，粉丝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再刷新之后，就看到小海来啦置顶了一条他本人的留言。 【视频为二次加工，原作者@玫瑰种植园一号】 评论一发出，立马引不少人的讨论，有关注夏木繁视频的粉丝就开始在评论区科普。 【是我们家崽崽啦，本人害羞从不出镜，家里还有三只可爱的小猫哟。】 【是个很干净的小哥哥哦，虽然本人从没露过脸。】 【感谢小海来啦的推荐，关注啦。】 只要被这条视频吸引的人，纷纷通过小海来啦关联连结，进到了夏木繁的主页。 第46章 互动 沈渡又是一早就出门了，夏木繁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离开之后，才缓缓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尽可能想让自己忙碌一些，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 于是他计划再种一种植物，只是这次是在直播时让粉丝们选。 就在他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挑种子的时候，咕噜从房子的门缝里钻了出来，不多时身后就又出现了团团和吉祥。 夏木繁这边正仔细地介绍着不同种子的类型，原本还正儿八经的弹幕立马变成了各种颜色。 第76页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是小猫咪们出来了。】 【也太可爱了吧，快让姨姨吸吸~】 【什么什么？我明明是来看种菜的，怎么还有猫片？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前面的，我合理怀疑你在搞黄色，可我又没有证据。】 【+1，主播家里居然有猫？这是什么大户人家。】 【一看前面就是新来的，小玫瑰不仅会种菜，还会做很多手工喔，之前有一期是做猫爬架的，新来的姐妹可以考古一下下。】 夏木繁没有注意到弹幕的内容，倒是先发现了以咕噜为首的一家三口，正围着他准备浸泡种子的碗打转，吉祥更是淘气地朝里面伸出爪子，准备去够水面中央一片不小心被风吹进去的番茄叶子。 碗其实并不大，吉祥一整个甚至挂上去之后，瞬间不堪重负，直接倒扣了过来，不仅把压到了吉祥的头，更是将里面的水全数撒到了三只猫的身上。 直播间的弹幕有一瞬间的静谧，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哈哈哈。 【握槽，小吉祥真乃神人也，不是，神猫也。】 【哈哈哈哈，你们看一旁咕噜的眼神，它生气了。】 【代入一下，如果我的儿子打翻了水杯，还把水扣到我头上，我也得翻脸。】 夏木繁听到碗被掀翻的声音循声望过去，就看到吉祥还在碗下面扑腾着。 他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小心地把种子收回之前的袋子里 ，这才伸手掀起盖在它身上的碗。 【小玫瑰都无奈了哈哈哈哈哈】 【又想发火又捨不得。】 【小玫瑰：家里熊孩子惹我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热心网友：多半是废了，打一顿就好。】 【我来我来，让我无情的大手狠狠揉向吉祥的小屁/股】 夏木繁没有理会弹幕里的调侃，赶紧把吉祥捞出来。 身上的负重消失后，吉祥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下尾巴，却不想尾巴因为被水打湿之后，又沾上了些泥土，这么一甩，直接摔到正在一旁舔毛的咕噜身上。 直播间里又是一阵爆笑。 【逆子!】 【咕噜心想，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哈嗝】 【前面，你笑得我都看见你早上吃的饭了】 夏木繁实在没办法继续播下去了，他有些歉意地跟直播间里的粉丝说，自己现在马上要带三只小猫去洗澡。 哪怕现在阳光正盛，可毕竟是秋天，风一吹过还是有些凉的。 夏木繁怕猫咪冻着，准备带它们回去洗个澡，于是边解释边搂起吉祥站起了身。 夏木繁此时头上戴了一顶草帽，正好挡住了光脑的摄像头，只看得出他显瘦的身形和修长的腿。 可即便如此，直播间里也是斯哈声一片，更有热情的粉丝在屏幕上疯狂喊他崽崽。 夏木繁此时也顾不上纠正那几声称唿，正想下播，就看到有弹幕说想看猫咪洗澡。 随着一个人的留言，紧接着就出现了无数条想看猫咪洗澡的弹幕。 夏木繁想了一下，反正直播计划被打断了，总该是要给粉丝一些福利的。 于是他跟直播间里说了一下，10分钟之后再復播。 夏木繁哭笑不得看着地上的狼籍，还有落汤鸡一样眨巴着圆圆眼睛吉祥，和一旁身上不同程度被打湿的咕噜和团团。 他像嘱咐孩子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三只小猫脑袋，最后又叮嘱了一遍咕噜和团团看好吉祥千万不要乱跑，这才跑去仓库找到当初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用过的纸箱。 夏木繁一把搂起三只小猫放进箱子，这才迅速跑回房子里。 有了第一次给猫洗澡的经验，夏木繁已经没有那么慌乱了，可一想起当初那些尴尬的场景，还是有些面热。 哪怕现在还是上午，沈渡一定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可夏木繁还是随手把卧室房门上了锁，这才放心地在衣柜中翻找衣物。 夏木繁先是换了一条宽松的短裤，正准备再找一件衣服换的时候，不小心戳到那件惹事的白色t恤。 他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匆忙抓起下面那件纯黑色的t恤，深色被打湿也不至于被看出来， 他把一切收拾妥当，将光脑架在浴室洗手台上。摄像头的角度对着地面，即能照清楚三只小猫在浴室里洗澡的样子，又不至于让自己入镜太多。 夏木繁按下直播键，屏幕亮起的瞬间立刻涌入了无数条弹幕。 幸亏他躲得及时，摄像头并没有照到他的脸，但也不小心照到了他有些瘦削的下巴。 【崽崽好瘦啊。】 【这下巴真的是戳中我的心啊啊啊】 【好瘦+1，一定要好好吃饭】 夏木繁余光看到这些弹幕，心下一暖，于是破天荒地开口回答：「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已经在好好吃饭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浴室的环境比不上院子开阔，本就会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夏木繁的声音一发出来，像是加了混音的效果。 【妈呀，崽崽的腿也好细】 【好白好白，吸熘吸熘】 夏木繁说完之后就打开了花洒，直接坐回小板凳上。自然没看到弹幕里那些有如狼叫一般的嗷嗷嗷。 夏木繁举着花洒，另一只手一直在下面感受着水温，等水流变得温热起来才落到猫咪们的身上。 第77页 在浴室墙稍矮一点的地方装着一个花洒的支架，可以让坐着的夏木繁很轻松地够到。 他把花洒架上去却没有关掉水，挤了点沐浴露在手心打出泡沫之后，全部抹的吉祥的小脑袋上。 吉祥本就体格小，被水淋湿之后，全身的绒毛紧紧贴在皮肤上，尤其脸上，本来圆润的下巴居然变窄了一半，整张脸只剩一对圆熘熘的大眼睛，茫然地眨巴着。 夏木繁搓出来的泡沫量很大，本就是为了洗全身用的，顶在吉祥头上，视觉上快把它压倒了。 本来趴在水盆里的唿噜已经舒服到快要睡着，在看到泡沫球之后也抑制不住爬了出来，一爪子从吉祥头上拍了下来。 泡沫掉到地上之后，立马顺着水流往下水口的方向流去，一时也不知道它们是会先被稀释掉还是先冲进下水道。 就在此时，团团直接扑了出来，就在快要接触到泡沫的时候，被对面的咕噜抢先一步。 两只猫跟吉祥一样，也是毛髮紧贴着皮肤，但毕竟是成年猫，平日又被夏木繁投餵了好多好吃的，哪怕不像平时一样毛茸茸的，也是浑身肉乎乎的。 一家三口为了一团沐浴露泡沫就在浴室地面上翻滚，夏木繁即要保护它们不要受伤，还要像哄小孩一样跟它们说一会回给它们一人一个大泡泡的。 【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的感觉，我们的小玫瑰好辛苦】 【只有我觉得好好笑吗，哈哈哈哈】 【不是，咕噜一点不让着点你的老婆和孩子嘛】 【没有一只小猫咪可以拒绝球球的诱惑。】 第47章 招人喜欢的小玫瑰 夏木繁这边忙着给猫咪们洗澡，沈渡那边也没闲着。 他一早收到了秘书报备的海吉星访团註册的社交帐号，挨个分发给下属进行网络监控。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控制对方，反而是为了做好负面舆情预警。 沈渡把名单安排下去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先看一遍。 註册帐号的访团成员基本上都是不同领域的科研人员，沈渡大概看了几个，下面评论都很积极。 沈渡翻开名单第二页，第一个社交帐号的名字就叫「小海来啦」，这倒是与前几个有着明显指向性的用户名不同，感觉应该是个年轻的科研人员在经营。 沈渡略感兴趣地打开小海来啦所在的应用平台，主页依然显示着对他的推荐。 沈渡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他，点进去一看，果然视频的拍摄和制作水平都要比前几个要高一些。 沈渡快进了一些，突然屏幕上飘着的几条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从小玫瑰那里过来的，居然是个大神，我们崽崽出息了！】 【妈呀，这个认证是真的吗？跪了跪了。】 【感谢大神关注我们崽】 沈渡有些好奇弹幕里所说的这个小玫瑰是谁，于是打开了小海来啦的关注列表。 列表里人数不多，除了几个眼熟的亚特兰星官方帐号以外，只剩下一个名叫玫瑰种植园一号的博主。 沈渡觉得玫瑰两个字莫名熟悉，手指下意识点击上那个玫瑰花头像。 恰巧里面正在直播，画面有一瞬间的卡顿，接着乱七八糟的弹幕扑面而来。 沈渡勉强从弹幕的缝隙里看清视频里正在播着的画面。 是一个坐在小凳子上面的青年，因为对方没有露脸，沈渡只能从身型上判断。 视频中的人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t恤，两条细白的胳膊不知在忙活什么，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两条比胳膊还要白上一个色号的腿，有的地方已经被水打湿，在浴室灯的照射下反出盈亮的光。 沈渡甚至不需要多看，哪怕他一时没认出那个单薄的青年是夏木繁，也认得出那间浴室，还有水盆里那三只他今早临走前挨个摸过的猫。 沈渡从没看过夏木繁直播，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帐号。 起初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是自己同意让夏木繁直播，再去看他直播内容的话，会显得有些不信任。后来是不能，怕看见他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也怕看久了捨不得放他走。 即使没有沈鸢的威胁，沈渡也不会让夏木繁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夏木繁的才华他比谁都清楚，农科大的校长、导师，包括他的室友和经纪人，每一个人都在夏木繁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繫过他，除了感谢他对夏木繁的帮助，都是在说夏木繁当初是有多努力，现在有多可惜。 沈渡知道夏木繁的未来不该止步于此，于是他在听说海吉星有意在亚特兰星选拔年轻人才开展交流学习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夏木繁。 所以他第一次利用了工作职权，亲自向海吉星植物研究中心推荐了夏木繁。 再过几天，他整理好手上掌握的倪棠那伙人的犯罪证据，就让沈洛发到星网上，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沈渡回过神时，屏幕上正滑过一片弹幕。 【呜呜呜，崽崽太温柔了】 【小玫瑰像一只大猫在照看三只小猫】 【好可爱，也不知道崽崽有没有男朋友，不过看他住的地方，应该是条件不错】 【前面站住，我也觉得崽崽应该有男朋友，不然哪能又不用工作又住大房子】 【弱弱问一句，为什么是男朋友，小玫瑰不是男生吗……】 第78页 【小玫瑰这么白白嫩嫩又瘦瘦软软的，一定是喜欢男生的】 沈渡的表情随着弹幕数量的增加变得越来越阴沉，而画面中的夏木繁已经把三只小猫都洗得干干净净，开始准备替他们吹干毛髮了。 夏木繁把吹风调到合适的风量和温度，先从最小的吉祥开始。 几秒钟之后，夏木繁突然停了下来，他关掉嗡嗡作响的吹风，不太舒服地揉了揉右耳。 机器的嗡鸣和风声经由助听器的收音变得无比刺耳，夏木繁觉得有些头疼，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他小心地将耳朵里的助听器取了下来，放置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准备等下再戴。 此时直播间里的大部分粉丝还不明白，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刚刚崽崽从耳朵里取出来的是助听器吗？】 【？？？？】 【前面的别乱说】 【可我也觉得是助听器怎么办？】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都在询问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入耳式助听器，是耳道损伤患者使用的助听器】 这条弹幕一出现，粉丝们更加不敢置信。 【耳道损伤？我的崽崽听不见了？】 【呜呜呜呜～怎么办】 【所以崽崽才只能待在家里吗？】 这些弹幕夏木繁都没有看到，沈渡也不希望夏木繁听不见这件事成为别人的谈资，于是他播通了沈洛的号码。 「干嘛呀小渡渡，又有什么事？」 沈洛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像是刚醒不久。 「你上一下小夏的直播间，看看能不能屏蔽那些提到他耳朵的问题。」 沈渡开门见山，连招唿都没跟他打。 沈洛点赞的手指一顿，屏幕上一条【病美人，爱了爱了】的弹幕从他指尖滑过。 他略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指，小声反驳道：「粉丝们没有恶意的，再说这样一来，小玫瑰，不是小夏的美强惨人设就算是立住了。」 沈渡不是没听见沈洛对夏木繁的称唿，他假装不在意，实则心里烦躁得狠。 刚才只顾着不要让那些评论影响了夏木繁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突然察觉到刚才沈洛话里的漏洞。 他甚至还没有提到粉丝给夏木繁起的暱称，沈洛是从哪里得知的。 「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洛正在云吸猫呢，他自然得实话实说，不然让沈渡以为他觊觎他的小玫瑰，那他可真是太无辜了。 「我在看你的小美人直播呢，」沈洛把咕噜咬尾巴的的动作截图保存，倏地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我在看小夏直播给猫洗澡。」 幸亏他改口即时，不然他都怕沈渡顺着网线爬过来揍他。 沈渡是真没想到沈洛还有这个兴趣，可一想起夏木繁在视频里那身清凉的装扮，忍不住又是喉头一紧。 「这还叫穿的少？你夏天的时候不穿短袖短裤？不要这么双标好不好。」 沈洛实在忍不住吐槽，觉得沈渡有些小题大做了。 「再说小夏也是第一次这么播，平时他都只在院子里种种番茄，做做手工什么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跟他商量，不要一个人在这瞎想。」 沈渡心说他真的没有在瞎想，只是他也没有见过夏木繁在他面前穿短裤的样子。 第48章 保护 沈渡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看夏木繁之前直播的录像，从上一次直播一直看到最开始那次。 沈渡看得出夏木繁越来越适应，至少在直播的过程中可以很自然地介绍起来，不再那么拘谨。 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身体上的改变。 哪怕弹幕里一直在说夏木繁瘦，可他们都没有沈渡知道夏木繁第一次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有多轻，轻到他轻轻一捧就能把人抱起来。 像是他送他的那朵玫瑰花，哪怕沈渡已经十分小心翼翼地将那朵花保护了起来，还是会在没注意的情况下碰掉它的花瓣。 那片花瓣躺在他的手心是那么轻，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可又压得他心里沉甸甸的。 沈渡现在才察觉到自己那个时候无法言说的心情。 要是没有沈鸢突如其来的威吓，使得沈渡重新审视起他和夏木繁的关系，兴许他到现在都不会意识到，夏木繁对他来讲是有多么重要，足以让沈渡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反抗沈鸢的情绪。 沈渡想要保护夏木繁，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想限制他的自由，将他永远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是尽可能清除所有危险，帮他充盈起羽毛，让他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无拘无束地飞翔，成为一个他真正想要变成的样子。 他不是没看出夏木繁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可他不敢回应。 他害怕夏木繁对他的感情像心理学中所说的吊桥效应。 夏木繁与他重逢的那晚的确可以称之为惊心动魄，沈渡害怕夏木繁误把对他的依赖感当成了心动，如果真的如此，将来他清醒过来之后一定会非常后悔。 沈渡比夏木繁大了十岁，见识过的手段肯定比夏木繁多得多。要是他想，哪怕夏木繁对他的心动是假的，沈渡也能让它变成真的，可他不能这么做，他觉得感情不该是算计来的。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放出对夏木繁有利的证据，在使团到达之前彻底消除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以免发生难以预料的意外，影响夏木繁这次交流的机会。 第79页 漆黑的眼眸落在屏幕上夏木繁正在缠麻绳的手上。沈渡还记得那晚夏木繁手心红肿的可怜模样，也是第一次发现了夏木繁对他的那些小心思，和那些在他看来可以说得上是漏洞百出的小手段，心底不由得冒出一阵酸涩。 沈渡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正在播放视频的页面，起身抓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往门外走。 * 此时程氏集团的会议室内，刚接完一通电话的程继寒，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在场所有的下属一时不知该看哪，只得抑制住心底的讶异，一个个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他起身对还愣着地站在投影前的项目经理说道：「你们继续，我出去一趟。」 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程氏集团的一楼，前台正战战兢兢地朝沈渡递上了一杯茶，并再三邀请他可以直接去总裁办公室，不过都被沈渡拒绝了。 他本就来得突然，事先没跟程继寒打好招唿，在楼下等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就在前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厅一侧的专用电梯突然启动，不多时，穿着一身西装三件套的程继寒就出现在眼前。 没等沈渡说明来意，程继寒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人请进了电梯。 「你就这么来了，不怕被外人说你站队？」 电梯中，程继寒抱臂倚靠在全透明的玻璃轿厢壁上，微挑起一双桃花眼看沈渡。 程氏集团最近正在竞标一处建筑用地，沈渡的意外出现，只怕是会让有心人大做文章了。 「没什么好怕的，」沈渡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程氏本就比其他参与竞标的企业更具实力，程先生更在上任后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将公司业务拓展到其他星球的能人，换我是招标单位，也知道该与什么样的人合作。」 程继寒无所谓地摇摇头，「是程氏根基在那，我不过是再加一把火罢了。」 程继寒有意谦虚，沈渡也没有继续吹捧的意思，两人对公司见解的看法到此为止，恰好电梯到达了顶层。 程继寒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他让沈渡坐到沙发上，自己去到吧檯替他调了一杯饮品。 沈渡简单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局，比他那间办公室大了两倍不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和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触的程继寒完全不同的风格。 「尝尝。」程继寒把那杯琥珀色的饮料递给沈渡，自己就喝起了另外一杯，仰头时细长的脖子露出优美的线条，因为吞咽而显得更加勾人。 沈渡不否认程继寒的确是个美人，但他也确实不能在工作时间喝酒。 「不是酒，」程继寒摩挲着杯壁，笑着说，「是我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给我酿的蜜。」 沈渡靠近闻了下，起初是有一股发酵后的味道，再仔细一闻就只剩花香。 「一般人还喝不到呢，」程继寒笑着的眼睛看向远方的云端，「我也是实在馋得不行才拿出来解解馋。」 沈渡瞭然地点点头，浅啜一口，果然是很特别的味道。 花香中带着一丝甜，这让他想到捧着玫瑰花蹲在台阶上的夏木繁。 沈渡不由得一笑，继而又喝了一口这带着花香的蜂蜜水，这才将杯子轻轻放回到手边的小几上。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小夏的事吧。」 程继寒开门见山，语气十分笃定。 沈渡本想再寒暄几句，这下也不得不感嘆程继寒的直来直往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确是为了小夏来的。」 沈渡见程继寒毫不意外的模样，顿时心下瞭然，想必对方应该也查到了不少线索。 「先说说我的吧。」程继寒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可这也正是因为他足够有底气。 「我的人找到了楚星岚的父母，准确来说是名义上的父母。」 黑市那对夫妻并不是楚星岚真正的父母，他们是在逃难途中偶然捡到的楚星岚，只是当时良心未泯，这才带着年幼的孩童一併来了这黑市之中。 这对夫妻当年是制药厂的化验员，某次在工厂小树林里谈恋爱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了高层不为人知的秘密，惹来了杀身之祸，这才不得不连夜跑到了黑市。 住在黑市这二十几年，二人利用自身的优势，研制出了不少违禁药物，成分越来越强，剂量也越来越大。 而楚星岚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制药的手段。 沈渡没想到楚星岚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不禁庆幸起夏木繁遇到了善良的院长妈妈。 「还有让你更料想不到的，」程继寒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楚星岚其实是李东林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从二人长相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关联。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星岚的母亲是个美人。 当年李东林的父亲入赘到了他的母亲家里，两人所说不上恩爱，倒也相敬如宾。 后来李家越来越好，李东林的父亲也有了自立门户的打算，这时又恰巧认识了楚星岚的母亲。 两人的事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楚星岚的出生。 有人在医院里看到了李东林的父亲在照顾一位刚生产完的少妇。 李母多方查找，终于找到母子俩的住处，趁楚星岚的母亲推他去公园散步的时候，抢走了孩子，继而丢到了黑市的附近。 第80页 第49章 事实真相 这桩悲剧的结尾，受害人只有楚星岚一人，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为了家产，选择了回到李家，而他那位生母为了得到一笔巨额的赔偿，选择不去寻找他。 沈渡一时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可怜他，想到同样是孤儿的夏木繁，心里酸的要命，不知道他曾遭遇过什么，他的家人时候有没有寻过他。 「那李东林为什么还要找他？」 沈渡刻意没有提到楚星岚私生子的身份，毕竟作为当年程老爷子众多私生子之一的程继寒，可能也很忌讳这个称唿。 程继寒自然是不在乎的，毕竟他才是程氏现在的当家人，一大家子等着从他手里漏出来那点东西餬口，谁还敢质疑他的身份。 他不甚在意地靠在沙发背上，嗤笑道：「报应吧。」 李父回归家庭后不久，李氏的产业就开始慢慢走向下坡，这些年来苟延残喘，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李父本人身体越来越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李母年纪大了之后，开始后悔当年那么对待一个孩子，夜夜都会梦到那个孩子长大之后找他索命。 李东林所说不是个好人，但却对父母很孝顺。 知道孩子当年被扔在黑市附近，就去那边打听。巧的是和弃婴年龄相仿性别相同的就那么几个，李母一看到楚星岚那张脸就认了出来，简直是和他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听完后沈渡有些沉默，李东林看似是让楚星岚获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事实上，却是又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我替你问过楚星岚了，」程继寒又一次开口，「毕竟我在那里还是有些关系的。」 沈渡忍不住轻笑出声，服气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倪棠指使的，我这里有他们两个的聊天记录截图，」说到这里程继寒忍不住摇头，「楚星岚说，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 程继寒十分迅速地将截图传给了沈渡，内容和他们想的差不多，倪棠撺掇郑柯翰向夏木繁下手，恰巧这个时候楚星岚出现了，于是一个计划便在倪棠的脑海中构思出来了。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郑柯翰，得到了那边的肯定，还承诺如果事情办得好，就去人事局给他做担保。 事情串联起来之后，沈渡的心情丝毫没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气愤。 作为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夏木繁从始至终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只是因为没有按照资本的意愿，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就得到了这样一个下场。 沈渡知道夏木繁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没有他的出现，夏木繁早晚有一天也会替自己洗刷掉冤屈，只是那样的日子会过得很苦，每天都要殚精竭虑地调查，还要时刻注意别人的目光。 想到办公桌的抽屉里那个被他收起来的录音笔，沈渡之所以不想把这里面的录音作为夏木繁被胁迫的理由，就是因为不想让他在这件事里参合太多。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证据放出去，我可是惊动了楚星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逃走了，警察要是再想抓人可就难了。」 程继寒话说得严重，可语气并不焦急，沈渡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知道，人既然到了程继寒手里，就没有跑得了的道理。 「尽快。」于是沈渡把将夏木繁引荐给海吉星植物学家的想法告诉了程继寒，「机会难得，我不想小夏错过。」 「海吉星的植物学专家吗？」程继寒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 就在沈渡起身告退之前，程继寒出声叫住了他。 「澄清的事我来安排人做，」见沈渡有些惊诧，程继寒不以为意地拜拜手，「即使你再隐藏ip，早晚也会被人查到，到时候你是什么立场你解释的清？」 沈渡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点，那时他想着，反正夏木繁已经去了海吉星，对他影响也不会太多。 「那你自己呢？」程继寒不贊成地道，「如果舆论揪着这点不放，你觉得联邦会容忍一个公私不分的外交部长，还是皇室会容忍一个与娱乐圈纠缠不清的外戚？」 沈渡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后果，所以他准备让沈洛从外网上发帖之后，在找营销号转发。 「不用这么麻烦，」程继寒指指自己的胸口，「我来。」 事已至此，沈渡就算再不想承认，也觉得程继寒对夏木繁的关心有点过了。 可第一次问时对方明显已经否认了，如果贸然再问，就会显得沈渡对程继寒很不信任。 程继寒重新靠回到沙发上，等着沈渡表态，神情却丝毫没有催促。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沈渡并没有急着答应，再看到程继寒颔首示意之后，他继续道，「您为什么对小夏的事这么上心？」 程继寒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传言想必你也都听过。」 程继寒视线落到小几上面那杯已经几乎见底的花蜜水上，像是在追忆什么。 「当年我喜欢的的人也像小夏这般年纪，我那时因为身份被限制得只能打零工赚钱，哪敢觊觎人家。 说到这里程继寒忍不住苦笑一声。 「可现在我又强得到哪去？名声这么差，手段也不怎么光彩，还是配不上他。」 沈渡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的程继寒也会有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第81页 「那些男孩…」沈渡不确定地问道，既然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每次都会带不同的男孩出席宴会。 「都是花钱雇来的，」程继寒笑着倒在沙发里，「我要是表现得什么不良嗜好都没有，那些人只会对我更加好奇，如果查到些什么，那可就不太好办了，你说是吧。」 沈渡无话可说，明白了程继寒的顾虑。 「啊对了，」程继寒突然坐直身体，拍了下沙发扶手，「我那次在宴会上主动找了小夏聊天之后，倪棠也来找了我。」 想到当时那个场景，程继寒冷笑一声。 倪棠举着酒杯假装不期而遇，又在看到夏木繁离去的背影，揶揄小夏不识抬举。 程继寒并没有给倪棠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就离开了。 「想来事情能发展成后来那样，我或多或少都有点责任。」 分别前，程继寒并没有客套地站起身去送沈渡，只是看着他坚毅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当晚，星网头条上突然爆出来一条视频，就是前几个月网上特别火的那条【夏木繁打人】的完整版。 这条视频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瞬间霸榜，紧接着被各大营销号转发，不少看热闹的网友以为又有什么内幕，没想到一打开视频居然看到了反转。 第50章 热议 当初那条视频里，原本作为施暴者的夏木繁，如今成了因为见义勇为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受害者，而当初被认定为「打人」而踹出去的那一脚，也只是为了防止再次陷入困境不得已的正当防卫。 一时间网络上譁然一片，当初全场吃瓜的网友一时难以接受。 【究竟是谁要这么做，有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把人往绝境上逼！】 【我刚才又看了一遍原版视频，妈呀这俩男的下手也太重了吧，我靠把夏木繁头都磕出血了。】 【不是，那既然是为了救一个女生，那这个视频里的女生为什么一直不澄清，就任由网上这么骂夏木繁？】 【楼上就不要带受害女生了，她肯定也是怕得不行了。】 【只有我自己阴谋论吗？这件事一爆发之后，夏木繁的公司完全没做澄清，直接逼着夏木繁开记者招待会道歉，还连夜与他解除了合约。】 【我也…当时我也这么说的，被其他网友追着骂，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整他。】 随着这几条评论的被顶起，不少网友也顺着时间线理清了思路，就在此时，营销号又爆出了视频中两名施暴者与拍摄者的身份，以及他们密谋这件事的时候留下来的聊天记录截图。 【夏木繁究竟得罪什么人了，那俩打人的居然是德瓦涧的人！】 【德瓦涧不是很牛吗？那是不是就能说明夏木繁得罪的人更牛b？】 【nonono，你们看看聊天记录，那俩人也就是个德瓦涧保安，收钱办事而已。】 【只有我看到那个叫楚哥的人了吗？亚特兰星上有什么大人物姓楚？】 【靠偷拍pao友裸照威胁的大人物吗？笑死。】 网上的讨论愈演愈烈，眼看已经波及到楚星岚了，他慌乱拨通程继寒当初联繫他的的号码，试图让对方留给他一条活路。 接电话的不是程继寒本人，想来以他的身份也不会亲自联繫他。 对方承诺会安排楚星岚回黑市，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出现。 倪棠这边也忙的焦头烂额，他一发现情况不对就开始联繫楚星岚，想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可对方号码显示已经关机，气得倪棠摔掉手里的水杯。 星网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倪棠的团队都会立即发现，本是为了可以第一时间蹭上热度上个热搜什么的，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家。 倪棠当初做这事的时候经纪人是知情的。 可他的经纪人本就嫉妒朱一楠，又因为夏木繁处处都能踩倪棠一脚，所以当倪棠准备对夏木繁下手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因为觉得有郑柯翰的关系，更加有恃无恐。 甚至连撺掇郑柯翰也有他的手笔。 刚才经纪人已经第一时间联繫公司做好预警，一旦出现对倪棠不好的舆论，立马删除评论，毕竟是郑柯翰的关系，宣传部门也不敢含煳。 倪棠不得已只能联繫郑柯翰，试图让这个他跟了两年的金主可以出手帮他。 可这个在他看来几乎只手遮天的金主，此时也自身难保，郑氏的股价受到来自多方势力的影响，正不断下跌，执掌大权的老爷子气到住院，而郑柯翰本人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律师函，上面罗列着这些年来他压榨、侮辱过的年轻艺人的罪行，以及这些受害人的联名指控。 这些倪棠通通都不知情，只是一遍一遍拨打着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最后虚脱地任由手里的光脑滑落到地面。 不知在地上瘫坐了多久，倪棠的光脑发出一声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平时设置为特别关注的资深影帝转发的消息。 内容是营销号发布的，有关郑柯翰违法乱纪的证据，和警方在调查通报。 【这就是娱乐圈吗？】 【金盛娱乐？那不就是夏木繁以前的经纪公司？我是不是吃到瓜了？】 【所以夏木繁是因为拒绝了狗上司的性骚扰才被整得这么残？】 不少网友觉得发现了真相，一时间吃瓜吃到撑，纷纷到金盛娱乐的官博下面屠版。 第82页 而郑柯翰的事刚被顶到热搜，一则郑柯翰的聊天记录又被爆了出来。 是他与另一个人密谋陷害夏木繁的证据。 下药、买兇、诬陷、解约、赔偿，每一条都够让夏木繁永远翻不起身，也足够郑柯翰和对话那头的人将牢底坐穿。 【什么世道，不说我还以为这事发生在黑市。】 【黑市不背这锅。】 【没有人好奇对方是谁吗，我感觉他比郑柯翰还要可怕，这些想法大多是他提出来的。】 【弱弱地说一句，只有我觉得那人的头像有点眼熟吗？】 【楼上，我也想说…】 【打什么哑谜呢？说出来分析分析。】 【指路上月11号那期挑战类综艺节目，其中有一位嘉宾在最后联繫场外援助的时候，头像用的就是这个。】 明明吃瓜吃到撑的粉丝一看这锅落到自家身上，纷纷下场开撕。 【不带你爸不会说话了是吧。】 【抱走我家甜甜，我们可不约。】 原本还一知半解地网友正愁不知该从哪找起，倪棠的粉丝就跳了出来，这下可把路人乐坏了。 就在倪棠粉丝嘴硬地到处发帖骂人的时候，第三波证据又被刷了出来。 这下是倪棠联繫楚星岚时候的录音。 因为答应了楚星岚，录音里他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就显得倪棠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尖锐又狠毒。 「明明公司给我的人设，为什么他一来就是学霸。」 「不就认识个破土豆，有什么可炫耀的。」 「连郑柯翰都被他迷住了，明明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我倪棠也不是能让他白睡的。」 「我要毁了他的脸，要让他成为全网的劣迹艺人。」 「我就是好让夏木繁不得好死。」 录音一出，就连一只维护倪棠的粉丝也纷纷噤了声，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喜欢了那么久的偶像。 这时倪棠的粉丝也发现，就连一直与他们偶像兄弟相称的经纪人也站出来踩他，撇清自己与倪棠的关系。 就在这时，有人转发了朱一楠在一个月前发的星博。 视频里的夏木繁比现在看起来青涩很多，蹲在台阶下面看着两只小猫专心啃着鱼骨头，笑得温柔。灼热的阳光透过头上茂密的树冠，在他四周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将夏木繁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里。 【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小夏同学本人，彼时他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前些日子去看了病床上的小夏，瘦到让人心疼，却还反过来安慰我这个毫无用处的经纪人。无论如何我都永远相信小夏，也会尽我所有替小夏讨回公道。】 随着这条视频的转发，不少网友找到了当初第一时间出来替夏木繁澄清的评论。 那些人里除了他的室友，还要实验室里的学长学姐、导师，甚至系主任。 只是那个时候水军的数量太庞大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真切的声音。 【这是什么好经纪人，再看看倪棠那位。】 【那也是因为夏木繁是无罪的好吧，换成倪棠的经纪人，他也得敢啊。】 【夏木繁真的是个好人吧，看看他周围的人就知道了。】 第51章 心软 昨晚沈渡又一次晚归，夏木繁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只是还没等到人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沈渡一回到家，除了客厅里一盏温馨的小灯之外，没看到夏木繁的身影。 一开始夏木繁还会在院子里等他回来，可夜里的温度实在太低，沈渡在外面应酬也不确定什么时间回家，每每下车看到夏木繁裹得严严实实地蹲在花槽那边抠土，沈渡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酸涩。 他实在捨不得夏木繁孤零零地像个留守儿童一样，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他又着实做不到给他回应。 沈渡内心像是有两个无形的力量拉举着他继续前行，一个说，「你怕他对你只是依赖而不是喜欢，那就把他留在身边啊，养成的感觉不是更好。」另一个说，「你自己也只是有些好感而已，难道还真能为了他违抗沈鸢的意愿？倒不如趁早放手，以免越陷越深。」 这样矛盾的感觉每天都在加剧，直到有天夏木繁依旧在院子里等他回来，沈渡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尖和脸颊，忍住伸手替他暖暖的冲动，说道：「以后不要在外面等我。」 夏木繁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也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昏黄的路灯在他柔软的发顶落下一圈柔软的光，看起来很好摸。 沈渡有些不忍夏木繁这副模样，想要摸摸他的头髮，又觉得因为自己之前与夏木繁的肢体接触太多，才导致现在两个人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 哪怕他做得悄无声息，夏木繁也从地上的影子里辨别出沈渡细小的动作，一颗心紧紧地锁了起来，像跌入冰冷湖水的溺水者，四肢骤然变得僵硬，心脏也凉得有些发疼。 从那天起，沈渡再也没有在院子里看到过夏木繁的身影。 可是每每回到家，总会在窗外看到客厅里亮着的的一盏小灯，无声无息地照亮他回家的路。 而夏木繁也只是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偷偷看上他一眼，像在玩躲猫猫的小朋友，以为自己动作很轻没有被对手发现，却不知对手因为害怕惊动他，也只是假装没有察觉，好让他可以多偷看他一会儿。 第83页 今晚的夏木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在楼上的角落，自嘲地轻笑一声，却在挂起外套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娇小身影。 沈渡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前，躺在沙发上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睡得香甜。 可能是沙发扶手实在是有些高，夏木繁睡得很别扭，脸颊挤在上边微微有些变形，嘴巴也被挤得撅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白的门牙，和粉嫩的舌头。 沈渡居高临下地望着睡得毫无警觉的人，被头上灯光照射下的阴影不偏不倚地笼罩住夏木繁的身体。 沈渡缓缓弯下身，手指轻轻点着夏木繁挺翘的鼻尖，脑中浮现出不久前他那句含着委屈的抱怨。 也许是沈渡冰凉的手指影响到了夏木繁的美梦，他烦躁地用手在脸上胡乱地划拉着，被挤得变形的嘴巴愈加撅了起来，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沈渡不敢再多看他，去卫生间里把热水调到最大，把两只手泡在水里稳了稳，直到温度恢復到正常，才又重新回到客厅，稳稳地把夏木繁 抱了起来。 夏木繁对沈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毫无印象，一觉醒来自己却舒舒服服地躺到了二楼的卧室，家里除了他就这有沈渡，夏木繁就算不长脑子也知道昨晚究竟是是送他回来的。 他有些羞赧地抓起身上的毯子，遮住发烫的脸颊，懊恼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丝毫没察觉到沈渡是如何将他抱上楼的。 夏木繁定了定心神，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只好拿起光脑转移注意力。 这一看不要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99+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一下子把夏木繁砸懵了。 前几个月的恐惧又一次袭来，受伤的右耳似乎有一种贯穿的疼痛，让他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夏木繁陷在令他窒息的回忆中无法回神，手中握着的光脑却在此时剧烈地震动起来。 夏木繁好不容易才让抖动的手指按上接听的按钮，一开口才发现嗓子低哑得要命。 「沈…沈先生。」 沈渡在那头听见夏木繁的称唿有一瞬不悦，旋即让他回想起喝醉那晚，那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纠正这个，因为夏木繁的声音听起来真的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在听到沈渡声音的那一秒，夏木繁突然觉得耳朵都一片清明，就连那股刺耳的疼痛都消散了大半。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只是想听沈渡多说几句。 沈渡隔着通讯信号也无法辨明夏木繁此时的情况，只好先安抚他，然后跟他简单说了一下网上的舆论。 「所以我收到的那些消息不是骂我的吗？」夏木繁试探地问道。 「不是，」沈渡忍着心里的酸楚，尽量温柔地说，「都解决了，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夏木繁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那些纠缠了他两个多月，让他夜里无法安然入睡的噩梦，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那个女孩呢？」夏木繁迫切地想知道，「她还好吗？」 沈渡不想告诉他那个女孩也有可能与那些人有关，只轻声道：「嗯。」 脸颊上似有些冰凉的感觉，夏木繁茫然地摸了下脸，这才摸到一手自己无意识流淌出来的泪，仿佛是把这些时日以来的委屈和痛苦源源不断地沖刷掉。 夏木繁的无声哭泣终是被沈渡捕捉到了。 他始终没有出声，只是在夏木繁轻轻抽了下鼻子的时候，低声说道：「我今晚回去吃饭。」 果然这句话胜过一切安慰，夏木繁立马止住眼泪，抽噎着问道：「真，真的吗？」 夏木繁磕绊的声音响在耳边，沈渡幻想着对方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睛，莫名想起不久前埃斯顿带回来那只兔子玩具，当时他就觉得夏木繁很像那只兔子，还是耷拉着耳朵的那种。 沈渡这些日子的迴避的确给夏木繁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就连沈渡自己也没想到，在处理与夏木繁关系的各种方法中，他却选择了最伤人的那种。 有些事情早晚是要说清楚的，有沈渡想，他和夏木繁之间的关系是该有个说法了。 院子里的小番茄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夏木繁抱着个小碗在那些绿色的枝叶间找寻着长得最饱满的小番茄，然后轻轻将它们摘了下来，准备洗好了等沈渡回来尝一尝。 夏木繁只顾着沈渡晚上要回来吃饭这件事，再也无暇顾及网上的评论，自然不知道网上除了一部分正在讨伐倪棠那伙人，还有一小部分人在私下议论另外一件事。 【只有我发现了吗？夏木繁餵的那两只猫…】 【怎么了怎么了？】 【我也发现了，真的很像。】 很多不明所以的网友被这些评论吸引，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八卦，纷纷在底下询问，一时间网上的舆论被分成了好几种风向。 而夏木繁的星网直播平台的帐号也被有心人扒了出来，那个名叫「玫瑰种植园一号」的用户名，也被人证实正是当年夏木繁在农科大上学时承包的一块土地的名称。 一时网络上顿时激起惊涛骇浪，而远在网络另一端的夏木繁正站在厨房的水池前，认真清洗着一颗颗圆润又饱满的小番茄，眼神温柔又虔诚。 第52章 无法克制的心跳 第84页 傍晚六点左右，暮色就已经渐渐笼罩了整个亚特兰星。 夏木繁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番茄端上了饭桌，又回到厨房帮厨师先生打下手。 今晚的菜谱是香煎蘑菇，土豆炖牛肉，蚝油生菜，还有一份新鲜的鱼汤。 夏木繁帮厨师先生把所有蔬菜清洗干净，又用厨房纸巾吸干了水分，这才去门口把物流公司刚刚送过来的保温箱搬了进来。 他好奇的看着箱子上面来自海吉星的戳印，上面还有加急的标志。 「季师傅，这箱是什么东西。」夏木繁走回厨房，晃了晃手里有些重量的保温箱。 厨师闻言从料理台前抬起头，看到夏木繁手里的东西，瞭然地笑了一下，「这个呀，是沈先生下午订的新鲜的海鱼。」 摇晃的手一顿，夏木繁貌似无意地说道：「埃斯顿他们晚上也要过来吃饭吗？」 夏木繁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要花上双倍的邮费，也要在临近晚餐的时间千里迢迢送来一份先捕捞上来的海鱼。 「没听沈先生说，」厨师先生正切着牛肉，还抽空看了夏木繁一眼，「不过他说你最近睡觉有点晚，吃点鱼补补气血。」 在听到这条鱼是为自己准备的，夏木繁反倒比一开始还要无措。 自从沈渡不让夏木繁在院子里等他，夏木繁每次都是在客厅里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之后，再慌乱地跑回楼上。 等到对方走进客厅，夏木繁才依依不捨地退到二楼的角落，然后蹑手蹑脚了回到他的卧室。 本来一直想好好的，夏木繁觉得自己的隐藏一直都很成功，直到昨晚。 昨晚沈渡比平时更晚了一些，夏木繁白天刚给三只猫咪洗过澡，下午又把第二个花槽里的土重新翻了一遍，又把手里剩下的那些种子挨个介绍了一遍，最后粉丝们选中了草莓种子。 忙活了一天，夏木繁实在是有些累了，这才忍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木繁有些沮丧的想，是不是沈渡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再做这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 可这样的提醒成本未免有些太高，夏木繁又忍不住自作多情，是不是沈渡也开始有点心疼他了。 夏木繁在水池里削着土豆皮，思绪却早都飘到了十几公里之外的联邦行政中心。 突然，寂静的夜色被一声短促的鸣笛划破，夏木繁望向窗外，连忙丢掉手上的土豆，脚步飞快地往院子里跑。 他有些懊恼自己没提前等在门口，却没注意到刚才不小心被削皮刀滑破的手指。 落日余晖在隐匿于地平线的前一秒，山坡下一束车灯暂时延缓了黑色的降临。 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准时回家的沈渡终于在夜色降临前走进了静谧的院子。 院子门口没有那个他想见到的人，只有墙角一出角落还在闪着细碎的小灯，那盆原本已经挂满红色果实的植物，此时只剩绿油油的一片，和几颗看起来有些迷你的小番茄。 沈渡挑了下眉，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 就在此时，别墅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暖黄色的灯光从里面倾泻而出，直直照向他即将迈上的台阶。 身后是那冰凉的夜色，沈渡知道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回到他温暖的屋子。 可他突然不想那么做。 沈渡慢慢收回已经迈上台阶的那条腿，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还故意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定。 与他所料的一样，大门打开时，除了他所熟悉的那束光，还有一个清秀的人影，背着光正朝他所在的位置奔来。 夏木繁从厨房的窗户远远看到沈渡几乎已经走到了门廊的位置，他急忙拉开大门，甚至连鞋都来不及换。 沈渡笔挺的西装外套上，是被皎白月光镀上的一层银光，他的一半身子还隐在夜色里，徒增出一份难以接近的冷意。 夏木繁奔向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在几乎还有一个臂长的距离前站定住，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含蓄又有些期待。 沈渡几乎在看到夏木繁出现的那一秒就做好了稳稳接住他的准备，可对方却在他张开手臂的前一秒钟停下了步伐。 夏木繁是在等沈渡的反应，亦是在看他的态度。 但凡沈渡脸上有一丝期待或是其他表情，夏木繁都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可沈渡太冷静了，冷静到连夏木繁此时微喘的唿吸和起伏的胸口都显得那么滑稽。 狂跳不止的心在撞到那堵无形的墙之后骤然停了下来，原本还有些燥热的脸颊也因为冷风的吹拂逐渐变凉。 最后的那点期待还是落了空，夏木繁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搓着手臂。 「晚上还真是有点冷，咱们赶紧进去吧。」 夏木繁几乎是逃似的转身进了门，却还记得在回到厨房之前把沈渡的拖鞋规矩地摆在门口。 看着夏木繁慌乱的背影，沈渡难以抑制地握紧了拳头，他其实也是在试探。 因着沈鸢的威胁，沈渡不敢轻易承认对夏木繁的感情。哪怕他自认为有能力与沈鸢抗衡，不会让夏木繁与他在一起之后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可这一切都得是基于夏木繁是真的喜欢他。 他怕夏木繁真如他所想，对他产生的好感都源自于依赖和信任，一旦有一天清醒过来或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却因为之前与他牵扯太深而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这样沈渡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第85页 夏木繁背对着沈渡站在水池前忙碌着，瘦削的肩膀无力地垂着，只有在厨师跟他说话的时候才会稍微转一下头，幅度很小，就像是怕不小心看到沈渡一样。 厨师在看到沈渡准备上楼时喊住了他。 「沈先生，饭菜马上就要准备好了，您换好衣服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沈渡余光看见夏木繁在听见厨师叫住他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恢復了正常。 他点头就当答应，厨师也瞭然地回过身去准备。 有了门口那短暂的交流，夏木繁原本满心的期待也只剩下一半，也是多亏了沈渡提前为他准备的那条鱼。 饭桌上一时无话，就连夏木繁精心准备的小番茄也被他刻意放到了一边，还是沈渡最先发现了摆在距离他最远的那个盘子。 「那是你种的小番茄吗？」沈渡明知故问，他刚把夏木繁的所有直播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不可能认不出那个盘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沈渡提起，夏木繁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嗯，第一次种，也不知道问道怎么样。」 「你自己没尝过吗？」沈渡有些诧异，他曾经听余老爷子提起过，一般情况下，植物的栽培者会在果实成熟后第一个进行品尝，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感受成功的喜悦，和来自果实的祝福。 「我之前在学校尝过学姐种的小番茄。」 只是夏木繁没说出口的，是他原本想让沈渡得到果实的祝福。 夏木繁料想这句话如果被他说出口，可能将会面临沈渡的不解甚至是不屑，于是他只说他吃过了，是不是第一口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沈渡看着夏木繁已经有些垂下去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忍心，他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对夏木繁说道：「那我非常荣幸能够成为这株小番茄的第一位试吃者。」 第53章 第一颗小番茄 沈渡用叉子轻轻插起小番茄，当果皮被戳破的瞬间，一股清香瞬间充盈鼻尖，紧接着殷红的汁水便顺着孔眼缓慢渗了出来，在将要滴落之前，被叉子的主人轻巧地送到了唇边。 当唇齿咬破果肉时，酸甜的果汁更是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顿时令沈渡不由得眯起眼睛。 「好吃吗？」夏木繁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渡的一举一动，哪怕已经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惊喜，仍是迫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句肯定。 沈渡没直接回答，只是把盛着小番茄的盘子往夏木繁面前推了推，说道：「尝尝。」 夏木繁相信以自己的栽培技术，小番茄的味道定不会差，他没有沈渡那么讲究，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颗果实上，用手直接抓了起来。 这颗小番茄明显比沈渡刚才那颗要大上不少，全都塞进嘴里恐怕有些不大好看。夏木繁现在在沈渡面前有包袱，不想表现得太失礼，于是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咬在了小番茄一半的位置上。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小番茄的汁水太过饱满，果肉刚被咬破，还没来得及嚼，留在手里的那部分就顺着咬合处缓缓流到了夏木繁的手指上。 情急之下，夏木繁完全忘了礼数，抬起手直接舔吮上留在指根上的果汁。 夏木繁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狼狈，自然没看见沈渡忽明忽暗的眼神。 沈渡原本惬意的坐姿突然僵直了片刻，唿吸间又恢復正常，然后从容地从桌边抽出一张餐巾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夏木繁。 「谢、谢谢。」夏木繁脸颊有些发烫，隐藏在柔软髮丝下的耳朵也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趁擦嘴的间隙，夏木繁偷偷抬眼观察沈渡。只见对方神态自然地从盘子里又叉了一颗小番茄，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感，夏木繁有些惘然地垂下了眼睛，但又很快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地吃起了眼前的饭菜。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与沈渡同桌吃饭，夏木繁不想搞砸了。 「您这些天好像很忙，」夏木繁夹起面前那盘深海鱼，状似无意地问道，「晚饭都不怎么回来吃了。」 沈渡端起手边的水杯渴了口水，说道：「嗯，在准备使团来访的事。」 解释了又想没解释，夏木繁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后面的话，知道沈渡这是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 一顿饭从脸红心跳吃到心灰意冷，夏木繁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不量力，索性也就不再说话，低头默默扒饭。 恰好此时搁在口袋里的光脑突然震动了起来，响声在空旷寂静的餐厅里显得尤为明显，夏木繁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经纪人朱一楠的来电，于是跟沈渡说了声抱歉，然后起身去客厅的阳台那里接了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咔」的一声，应该是夏木繁关上阳台门的声音，沈渡这才放下筷子，悠悠拿起叉子，挑了一颗鲜红饱满的小番茄叉了起来。 沈渡觉得夏木繁那边聊的有点久，但其实也就是他慢悠悠吃了两颗小番茄，喝了一杯水，再在光脑上给沈洛回復了一条消息的时间。 等夏木繁再次回到餐桌时，沈渡已经从笔挺的坐姿转变成靠坐在椅背上。 夏木繁简单扫视了一圈餐桌，桌上的餐食与他离开之前别无二致，只是视线落在那盘似乎有些变化的小番茄时略微有些停顿。 然后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沈渡说道：「明天我要出一趟门。」 第86页 距离上次沈渡带夏木繁去德瓦涧，夏木繁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出门了，沈渡料想这应该与刚才那通电话有关。 他没表现出太强烈想要知道的欲望，不过猜测应该与工作那边有关。 夏木繁没有因为沈渡的漠然而感到失望，他重新夹起一口鱼肉放到嘴里，因为有些凉了，原本鲜嫩的鱼肉变得有些腥。 他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末了还是没捨得吐掉，就着面前那碗米饭咽了下去，然后喝了口水说道：「明天一楠姐约我见面，估计是为了视频的事。」 虽然沈渡没问，但夏木繁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房子的主人一声，只不过他没说自己还约了导师。 「嗯，」沈渡在夏木繁开口时仍保持着舒适的坐姿，两只手交叉放在交叠的一双腿上，看得出来是很放松和闲适的，「什么时候出发，我找人过来接你。」 「10点约在中心区的一家咖啡店。」 夏木繁倒也没自作多情地以为沈渡有心，而是因为别墅所在的位置有着十分严密的安保机制，外来车辆根本无法进入，于是毫无顾忌地接受了他的安排。 沈渡瞭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在光脑上戳了几下，「早上9点司机在院子外面等你，回来也让他送你。」 夏木繁记下司机的联繫方式，放下光脑后抬头问道：「您吃好了吗？」 沈渡嗯了一声，夏木繁起身将几盘吃得差不多的剩菜併到了一起拿回厨房，在看到那盘只动了不到一半的鱼时，还是没捨得。 他从储物柜里找出保鲜盒，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鱼夹了进去，最后放到了冰箱里。 如果两个人都有意避着对方，哪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很难见到彼此。 沈渡在夏木繁在厨房背对着餐厅收拾碗筷的时候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夏木繁听到椅子轻微拖动的声音，紧接着是沈渡的说话声。 「我先去处理工作了，辛苦你了。」 夏木繁埋头在水槽前的身影一顿，然后拧开水龙头。 「哦，您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哗哗的流水声遮住了他语气里的情绪，直到脚步声越来越小，才将水龙头关掉。 星际时代到处充斥着科技，这也就意味着压根不需要夏木繁站在这里亲自刷碗。 夏木繁两只手直着水槽的边沿，维持了一个晚上的嘴角终于还是坚持不住松懈了下来。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水槽，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院子。 没有了埃斯顿的家里，连晚上的看电视时间都省去了。 沈渡是没兴趣，夏木繁是没立场。 夏木繁不是没察觉到沈渡在「打人事件」逐渐明朗之后对他愈发冷淡的态度，在他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暗示。 夏木繁觉得沈渡大可不必如此，明明可以直接跟他说的，他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性格。 如果是为了赔偿金，夏木繁觉得之前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了，如果沈渡真的着急，他是可以卖出几个专利来补上的。 沈渡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这才轻轻阖上了书房的门。 而沈洛早已在电脑屏幕那头等候多时，见他出现，好事地沖他眨了眨眼。 沈渡并没有给他眼神，只是在坐下之前冷淡说道：「眼睛不好趁早去看，省得以后严重了。」 「干嘛火气这么大，」沈洛嘴上这么说，语气仍是轻快的，「小美人的事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听到沈洛的称唿，沈渡不悦地皱了下眉，即使一瞬即逝，但还是被对他了解颇多的沈洛发现了。 「哟，怎么更不高兴了，」沈洛笑问，「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小美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的。」沈渡只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快到沈洛没听明白。 「什么？」沈洛在那头凑近了些问道。 沈渡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的。」 沈洛片刻没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之前每次提起夏木繁，他说的都是「你的小美人」。 那样的称唿多少带了点调侃沈渡的意思，如今夏木繁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两人之间肯定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本以为沈渡只是一时的兴起而已。 这两个字说得有多郑重，沈洛甚至听出了宣誓主权的意味。 他惊愕地撑起眼睛，道：「你认真的？你觉得他的身份能受到认可吗？」 不是沈洛看不起夏木繁，只是沈家传统且古板，选择的另一边多是政见相同的世家。 「他很好，」沈渡不满沈洛的轻视，「他从小在孤儿院里一直照顾着有残缺的兄弟姐妹，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年纪轻轻就为联邦科研做出了贡献，又不得已进了娱乐圈。」 沈渡想到之前查到的资料，心疼的感觉不由得又冒了出来。 面对着五光十色的诱惑，他丝毫没有动摇过，为此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势力，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即使如此，夏木繁仍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这让沈渡感到意外。 他以为在得知真相之后，夏木繁多少会对人性感到失望，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关心着那个有可能欺骗他的女生。 这样善良的人，有没有高尚的家世背景又有多重要呢。 只要他还是当初那个，蹲在曼陀罗花前，对自己笑得灿烂的那个人就够了。 第87页 第54章 天网恢恢 在听到窗外汽车发动的声音之后，确定确定沈渡离开了别墅，夏木繁才轻轻转开了卧室的门把手。 空无一人的硕大，哪怕再小心走路，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 夏木繁不喜欢这种感觉，手指下意识转了转助听器，在听到楼下猫爬架那边传来的簌簌声之后，才稍微有些好转。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厨师一早准备好的早餐，夏木繁用手背碰了碰杯子的温度，已经不烫了。他端起杯子用舌尖轻啜一下，恰好是他习惯的入口温度。 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夏木繁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忍不住从窗口往院子的方向看。 那辆停在门口的车早已不见了踪迹。 夏木繁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达了咖啡厅，临出门前，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戴上帽子，虽然他也并太在乎被人认出来。 工作日的上午，咖啡厅里的顾客并不太多，仅有的几个人也都低着头或戳着光脑，或在看书，没有人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人。 本以为自己提前到了，可当夏木繁推门进来的时候，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角落里突然站起来的女人。 许是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朱一楠站起来之后并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等着显瘦的男孩走到近前。 朱一楠比休假前丰腴了些，夏木繁略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对含着笑的眼睛，语气轻松地说道：「好久不见，一楠姐。」 比起夏木繁的平静，朱一楠可一点也淡定不了。 从自己待产至今，朱一楠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过夏木繁了。 记忆中的夏木繁清隽但并不瘦弱，笑起来下巴尖尖的，但两颊还有一团软软的肉。可如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不算合身的外套套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身形单薄得像是被风一吹就要站不住了似的。 朱一楠左右端详了一下，精緻的眉毛忍不住蹙了起来，「不是住在外长家里吗，怎么还这么不好？」 夏木繁不想朱一楠误会，只得解释，「外长先生很好，对我也很照顾，是我自己的问题。」 朱一楠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替他叫了杯饮料，这才又继续。 「我虽然没见过外长，不过之前跟他通过一次电话，能感觉出来他对你不错。」 夏木繁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只是问道：「他都问你什么了？」 「就是当初招你进公司的事，还有你在公司都得罪过什么人。」朱一楠斟酌了一下道，「又问了我关于当初郑柯翰事。」 谈话的内容和夏木繁料想的差不多，沈渡也没多打听与案子无关的其他事。 没察觉到夏木繁的失落，朱一楠还在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公司这边你也不用再去了，员工宿舍应该也不能回去了。」 夏木繁握着杯把的手指蜷了蜷，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有个项目在考虑，还没决定好。」 朱一楠瞭然地点点头，毕竟栽培才是夏木繁的主业，如果没有当初自己的引荐，估计他如今早就去联邦工作了。 「也好，早为自己打算，毕竟不能一直住在外长家里。」 夏木繁垂下眼眸，端起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凉的温度让本就苦涩的咖啡风味更酸，即使喝过几次还是不喜这个味道。 下车前夏木繁就跟送他来的司机先生说不要等他，对方再三确认好他能照顾好自己，并约定送他回去的时间，这才放心地离开咖啡厅。 此时夏木繁准备去看看导师，他看了眼时间还尚早，于是决定穿过商场，去几百米外的公共运输站那里坐车。 李老师一早准备好了去海吉星交流的材料，见到夏木繁之后来不及寒暄，就一把放到了他的手上。 「海吉星的气候和土壤都是亚特兰星无法匹及的，你应该到更广袤的世界去看看，兴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收穫。」 见夏木繁盯着报名表低头不语，李老师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年的时间其实很短，你回去好好考虑，报名到这周末就截止了。」 夏木繁没有当即同意，他答应李老师一定会回去好好考虑。 与来时的轻松相比，夏木繁觉得背后的背包如有千斤。他心事重重地往前走，没注意身后不断接近的脚步。 他踩在地下通道的电梯，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他以为是有人着急赶上一班车，于是自觉地往电梯一侧动了动。 就在此时，原本他以为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勐地伸出手，在只差几阶就能安稳落地时候狠狠地推向了他。 夏木繁人往前一扑，勐地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看是谁动的手，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边不断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有人在一旁焦急地打着急救电话。 头上戴着的帽子在摔下来之后掉到了一旁，有人发现受伤的人是夏木繁，于是举起光脑偷偷拍了下来上传到了星网上。 因为夏木繁最近刚上了热搜，于是这条视频迅速被顶了起来，几分钟的时间就成了最热词条。 沈渡开了一天的会，光脑静音放在一旁，直到会议结束之后才有时间看两眼。 他捏了捏酸胀的鼻樑，恰巧沈洛的消息在此时弹了出来。 「什么事？」他有些疲累地问道。 第88页 沈洛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可终于接了，小美人受伤了，现在被送到了联邦市立医院。」 沈渡按揉眉心的手一顿，顾不上风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接上耳机，边走边用光脑在星网上搜索夏木繁的消息。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40分钟了，已经有人把视频传到了网上。沈渡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抹身影忍不住心里一紧，和助理打了声招唿就往办公大楼外走。 「我刚才黑进了交通系统的监控网络，调取到了那段时间的监控，」沈洛的声音从耳机那头传来，「是有人故意推他下去的。」 沈渡坐上车后座，手指沉稳地按下播放键。 视频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夏木繁身后那人的动作，用了很大力气，想要置人于死地。 要不是距离短，夏木繁摔下来的高度不算太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算是这样，从坚硬的金属电梯上滚落下来，身上的伤处也不会少到哪去。 想到这里，沈渡后怕地攥紧了拳头，语气是少有的低沉，「查查是谁。」 沈洛早就料想到了，直接说道：「是胡同里被救的那个女孩 ，她是倪棠的粉丝。」 如果刚才的视频只是让沈渡感到害怕，那现在的心情就是气愤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围绕着夏木繁的所有恶意，全都只是为了一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么多人编制了一张大网，只等着单纯善良的夏木繁往里钻，甚至连一丝气孔都没给他留。 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夏木繁曾在节目上下了倪棠的面子。 「把你查到的传给刑侦那里，顺便把网上的视频都删了。」沈渡有些疲累地说道。 他不希望夏木繁看到这段视频引起不好的回忆，更不想网友再对夏木繁的事情指指点点。 医院的楼下围了不少前来採访的记者，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院方出动了保卫科的警卫在门口把守。 沈渡的车子从后门驶入停车场，一路畅通无阻穿过走廊，直接到了夏木繁所在的病房。 昨天晚上还与他同桌吃饭的年轻男孩此时正一脸苍白地倚靠病床上，额头上缠着纱布，露在被子外面左腿也打上了石膏，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他缓缓转过了头，在看清来人是沈渡时，露出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委屈的苦笑。 第55章 小玫瑰的试探 「您来啦。」夏木繁没问沈渡是怎么知道的，估计这事网上已经传疯了。 沈渡径直走到床边，拖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上去。 「还哪里受伤了？」语气淡淡的，已经听不出刚才与沈洛通话时的那种紧张。 夏木繁不自然地摸摸额头，小幅度地把脑袋往沈渡那边转了转。 沈渡察觉到他的动作，余光瞥见他右耳上的一抹血痕，蹙眉道：「耳朵怎么了？」 夏木繁还以为沈渡问的是助听器的事，赶忙解释，「摔倒的时候右边身子先落得地，估计是那时候把助听器震掉了。」 沈渡起身绕过床尾来到夏木繁病床右侧，指尖直接触碰到耳尖那处擦伤，血迹已经干透，在伤口结上了一层痂。 「助、助听器应该是掉在地下通道那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沈渡的动作太突然，夏木繁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见床上的人一脸慌张，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沈渡嘆了口气，替他把被子掖了掖，坐在床边腾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 「还有哪里受伤了？」沈渡又问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除了额头摔破了皮，脚其实也扭到了，撑在地上的时候手臂也有些轻微的划伤。 夏木繁觉得这些都不太严重，于是摇摇头，开口道：「没有了。」 沈渡沉静的眼眸凝视了他几秒，就当夏木繁心虚地想要移开视线之前，抬起了他搭在被子上面的手臂。 他掀起夏木繁的袖子看到了手肘那里擦伤，明显已经被处理过了。 夏木繁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露了馅，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看他。 沈渡抿起嘴唇盯着夏木繁，眼眸又深又认真，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替他放下袖子，又隔着被子摸索到他的腿。 扭到的脚踝轻轻一碰就疼，夏木繁忍不住抖了一下，试图用说话转移沈渡的注意。 沈渡没被他的小伎俩蒙蔽，掀开被子看到了肿起的脚踝，拇指带有惩罚意味地在有些青紫的皮肤上按了一下，身侧的人不出意外地缩了一下，紧接着又被他紧紧地拽住了。 夏木繁这一跤摔得实诚，从肿得像馒头的脚腕就能看得出来，沈渡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到病床边的置物柜上的那管药膏就知道，夏木繁肯定没老老实实地上药。 沈渡长臂一伸抓过药膏，任凭夏木繁不断挣扎着想从他的桎梏中抽回脚，仍是垂着眼认真阅读膏体上的说明。 「不用涂药的，哪有那么严重，明天就差不多好了。」只是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夏木繁是真的害怕了，只得欲盖弥彰地狡辩。 沈渡没有理会，从容地解开衬衫的袖扣，手指随意地挽了两下，露出来结实匀称的手臂线条。 「别动。」动作随意至极，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夏木繁丝毫没有被这两个带有命令的字震慑住，却也是真的不动了，感受着沈渡干燥温热的手掌揉搓在受伤的位置，酸痛的滋味从小腿一路上窜直达心里。 第89页 夏木繁怔怔地看着沈渡的侧脸，这一刻他近乎痴迷地描摹着男人的面容，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被人知晓的爱意在他以为的温柔中全都涌了出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夏木繁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他刚才脑子一热，差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好容易控制住，绕了几个弯，才换了个不那么直白的说法。 沈渡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跟我外甥差不多大，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 夏木繁的脚比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更白皙一些，因为过瘦的身材显得有些纤细，只是因为男生天生的骨架才不那么瘦弱。 沈渡已经尽可能控制手上的力度，可还是感觉得到掌心下那股不易察觉的颤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沈渡无暇去想其他，现在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夏木繁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下通道里，明明说好见完经纪人之后就让司机送回来的。 被浓密睫毛遮挡住的眸光变得幽深了几分，一直克制着的情绪有些暴动。原本打着转的指腹倏地一用力，在听到夏木繁隐忍地深唿吸后，缓缓地放轻了力道。 「只是因为这样吗？」夏木繁在被子底下紧紧攥住手，仍是不死心地想要一个答案。 沈渡替夏木繁放下裤腿，又把药膏的盖子拧紧，这才不紧不慢地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不然呢？」他反问道。 只一眼，夏木繁便看清了沈渡眼里的意思。 是平静又带着一点纵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 全身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除了一些皮外伤，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夏木繁执意要回家，他说怕晚上有记者突然闯进来。 沈渡知道这是夏木繁的藉口，却也答应了他的要求。 医院贴心地准备了轮椅，在沈渡的搀扶下，夏木繁毫不费力地坐了进去。 沈渡从床头柜上帮他拿过背包，想要把剩下的药膏装进去，没想到却被夏木繁一把拦下。 「我自己来吧。」说罢，他把背包塞到轮椅的扶手边，又把药膏装进了上衣的口袋。 沈渡盯着被夏木繁柔软髮丝遮住的后颈陷入了沉思。 一天的疲累让沈渡终于在坐上车的瞬间有了放松的感觉，夏木繁如往常一样乖巧的坐在他的身旁。 重逢后的夏木繁早不如在学校见他那时那么开朗，但经过两个人这些日子的相处，也不该是像现在这般毫无交流。 只是沈渡现在的确有些头疼，他闭起眼靠坐在座椅上，忽闪而过的路灯断断续续在车内投下光影，夏木繁看他紧皱的眉心，想要伸手替他抚平。 此时车子高速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在途经一个弯路时，夏木繁接着惯性偷偷靠在了沈渡结实的臂膀上。 黑暗能够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也能将人的感官放大。 夏木繁明明右耳已经失聪，但是却在黑暗中探听到了沈渡起伏的唿吸，和规律的心跳。 他在夜色中慢慢调整了唿吸，让自己心跳的频率慢慢接近对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10秒，也可能一分钟，夏木繁在座椅的阴影中再次探出手。 他微微蜷起四指，只留食指慢慢试图，像是藏在壳子里的蜗牛，悄悄伸出触角，感受着周围的危险。 沈渡的手就放在腿上，夏木繁只差几公分的距离就能碰上。已经与沈渡近乎同频的心跳再次错了拍，夏木繁来不及调整，看准了那个位置，慢慢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手指送了过去。 手指触碰到了沈渡的指缝，夏木繁紧张地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唿吸间，感觉睡着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小蜗牛的胆子就又大了一些。 夏木繁把食指插进沈渡虚虚握着的指节，接着是中指，无名指，最后是小拇指。 透过温热的体温可以感受到沈渡手指骨节的形状，夏木繁闭着的眼睛有些发热，正试探地准备将拇指握上去时，沈渡毫无预兆地把手从他的手指尖抽走，抱着臂重新闭起了眼睛。 等了半晌夏木繁才慢慢睁开眼睛，夜色使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可颤抖的睫毛宛如打湿了翅膀的蝴蝶一般令人心碎。 他不敢去看沈渡此刻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只是挽起的手臂阻挡了刚才夏木繁自欺欺人的贴近，藏在臂弯下的手指也说明了沈渡的态度。 夏木繁慢慢坐正，然后挪蹭着靠到车窗那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不时闪过的路灯，酸胀的眼睛终是在阖上之后留下一行泪来。 第56章 尘埃落定 回到别墅，夏木繁坐在轮椅上恭敬地沖扶他下车司机鞠躬道别，再回身，沈渡看见夏木繁眼角氤氲的痕迹微微一愣。 「快进去吧，」夏木繁朝沈渡很淡地笑了笑，拢紧了领口，在沈渡正欲伸手推轮椅前按下了扶手上的行进按钮。 轮椅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可也渐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沈渡看着夏木繁单薄的背影，脑中浮现出刚才那一抹掺着苦味的笑容，脆弱的如同被手指碾碎的玫瑰花瓣。 进门后，夏木繁看着几米外通向自己房间的楼梯犯了难，恰好这时沈渡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客厅中间的人，先是瞭然地笑了一下，而后几步走过去，轻轻按下轮椅的轮锁。 第90页 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尤为清晰，夏木繁回头看了眼沈渡，只见他动作极慢地脱掉了大衣，随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接着从后面绕到夏木繁身前。 夏木繁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毫不避讳地盯着沈渡，直到与他面对面，这才缓缓垂下眼。 沈渡半弯下腰，左手伸到夏木繁的后颈，右手穿过他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夏木繁的错觉，他感觉刚才沈渡的手经过他的脖颈时，手指似乎不经意地在他耳后抚摸了一下，可一想到刚才沈渡在车上的反应，稍稍涌起的的幻想又消无声息地漏了气。 沈渡的手臂一如之前那样有力，夏木繁偷偷靠在沈渡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妄想时间能再慢一些。 眼看着在自己怀里蜷得越来越小，差点就要从手臂间滑下去的人，沈渡突然手臂一用力，将人往上颠了颠，吓得夏木繁想找个可以扶住的地方，不由得就攀上了沈渡的肩膀。 夏木繁惊魂未定地紧闭着眼睛顺气，没看到沈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皆是揉不碎的温柔。 只是当夏木繁再次睁开眼时，那一抹温柔就如天上的皎月，早已隐入无边的浓雾之中。 从夏木繁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沈渡稜角分明的下颌和上下起伏的喉结，甚至还隐隐约约看得见颈侧那处跳动的脉搏。 哪怕冒着被丢下去的危险，都想要把这个人展现在他眼前的每一处都细细地刻画在脑海之中。夏木繁暗自唾骂自己对沈渡龌龊的觊觎，眼睛却仍是不受控地往沈渡身上瞟去。 他攀着沈渡的肩膀向上直起身子，接着手臂绕着他的颈子，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搂了上去，可脸颊依旧没敢贴近那一小片裸露的皮肤，只是鼻尖凑近轻嗅了一下，却没控制好力度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又迅速离开。 一触及离的碰触像一片冰凉的雪花留在了那处久久不能融化，夏木繁像是偷藏了松果的小松鼠，以为动作很迅速没有被猎食的勐禽发现，殊不知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早就搔到了猎食者的皮毛，只是没被拆穿而已。 直到沈渡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夏木繁这才缓过神来，也许是做贼心虚，他真的觉得这段路程比以往要长了许多。 沈渡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霎时一室的蟾光宛如从天际泼洒下的银河，最后慢慢变成一线。 而沈渡俊朗的侧颜也渐渐消失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夏木繁只能通过他移动时轻微的脚步声来判断他的位置。 当卧室门再次被拉开，从走廊传来的灯光重新照亮了沈渡，而随着他关门的动作，那道高大的身影又一次变得越来越模煳。 「沈先生……」 夏木繁满腔的爱意终究只化作这一声称唿，再多的话都借着黑暗的遮蔽，毫不隐晦地袒露在眼眸之中。 沈渡离开的脚步顿了片刻，回了声嗯，又补了句晚安。 房门关上，夏木繁独自坐在床上低喃了句晚安，然后伸手够亮了床头柜上的檯灯，掏出背包里的申请表，毫不犹豫的签上了名字。 轻轻关上房门，沈渡下楼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 他把轮椅推到楼梯口，又挂起搭在上面的外套，这才坐到沙发上打开光脑，点开搜索栏输入了夏木繁的名字。 和想像的一样，带着夏木繁名字的词条几乎都在热搜的前几条，排在热搜第一位的是一条联邦警署的官方公告。 「针对网传『夏某打人』事件，经警方依法调查，现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 蓝底白字清清楚楚写明了事情的始末，倪棠出于嫉妒私下蛊惑金主郑景滔动用手段打压夏木繁，涉案人员目前均已落网。 各大媒体早就收到风声，第一时间删掉了有关倪棠的话题，就连即将上架的新戏也毫无预兆的延时播放，哪怕倪棠只在里面出演很少的镜头。 不少粉丝闻风而来，替倪棠鸣不平，骂剧方不做人。 警署公告一出，之前跳脚的那群人仍是不依不饶，毕竟公告中只提到了「倪某」，并未点倪棠全名，粉丝们咬着这一点，无差别攻击每一个提到倪棠名字的路人。 直到一条视频出现，一时间迅速被顶到热搜第二的位置。 就是那个把夏木繁推下台阶的人，有人在路边店铺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她伪装之前的模样。 是一个身高中等，年纪不大的女生。 这个视频一出现，瞬间引起了极大范围的讨论。 【我靠，是女生？】 【假的吧，女生哪来那么大力气。】 【楼上，电梯是运行中的，一个人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被推倒的。】 这时，评论中突然有人发了一张照片，是从替夏木繁洗脱嫌疑的段完整版视频中截下来后，与监控中女生的对比图，并评论「是我阴谋论了吗？」 一时间，这条评论下面瞬间涌入一大堆评论，开始猜测这个女生的真实身份。但仍有一部分理智的网友选择观望，大家始终认为作为第一段视频里的受害者女性不该是加害者的身份。 直到警方的第二条通报出现，真正的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也将这看起来毫不相关的几件事串联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比夏木繁出道早的倪棠因为嫉妒蛊惑金主对其报復，而这个女生是倪棠出道时就一直粉他的粉丝，为了让她听自己的话，倪棠给了她不少权力，在粉丝圈里举足轻重。 第91页 理顺了人物关系后，所有冒头直指倪棠，紧接着一则公司声明狠狠打了为数不多还在叫嚣的粉丝一巴掌。 声明中果断撇清了与失格艺人倪棠的所属关系，就像几个月前抛弃夏木繁时一样，将公司的问题摘得一干二净，并细数了倪棠在公司期间所做的所有不法勾当。 末了还表明公司一定会配合警方调查，俨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其实公司高层早就被请去联邦警署的询问室里喝茶了。 沈渡捏捏酸涩的眉心，确认网上再无对夏木繁不利的消息，关闭页面拨通了沈洛的光脑通讯。 那边接的很快，似乎是一直在等这通电话。 「小渡渡，还满意吗？」愉悦的声音掩盖不住语调里的骄傲，沈洛放着扩音，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击。 沈渡并未回答，只淡淡说：「做的不错，等下把视频删一删，我不想他再看到那些。」 不用说明白，沈洛马上就明白了沈渡的意思，无非是怕那个小傢伙看到那些视频后受刺激，毕竟没有人会希望作为受害者的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会想再回忆起那一刻拳头落在身上的痛楚。 第57章 决心离开 可能是没有了顾虑，夏木繁睡了这段日子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一开始是为了替自己找到真相，后来是为了还欠沈渡的债，直到那些陷害他的人一一浮出水面，自己的直播视频也慢慢有了起色，本该有所缓解的顾虑却不减反增，渐渐由这些事情变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赫然闯入夏木繁的生命中，是他暗淡时光中的唯一仅有的依靠，是即使知道会被灼伤仍然想要奋不顾身飞扑上去的火光。 夏木繁曾不止一次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察觉到那人对他不同于其他人的态度，可从没得到过偏爱的小孩分不清那样独一无二的表现究竟只是怜惜还是有关情爱。 可好不容易提起勇气的试探一朝揭穿，夏木繁完全没有颜面再继续装作毫不知情而赖在这个给了他无限温暖的家里了。 夏木繁轻轻抚摸着受伤的脚踝，也许是昨天那支药膏的作用，也可能是沈渡按摩的效果，总之伤处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肿了，反倒是显出了青紫的瘀痕。 身体上的伤痕早晚会癒合，偷偷藏了一个人的心也许有一天也会慢慢消失殆尽。夏木繁揉揉因为睡姿不良而有些胀痛的耳朵，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晦涩。 做好了提交去海吉星交流的申请准备，网络上那些关于自己的讨论似乎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已经从沈渡那里得知了结果，那些人也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离开亚特蓝星，其实对夏木繁本人来说是更有利的保护。在路上不会有人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也没人在网上讨论他，更不会有激进的粉丝攻击他。 他可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里重新做回自己，不用再戴上面具，敏感地猜测每一个接近他的人的心思。 昨晚是沈渡将他抱回到房间来的，夏木繁眼神绕着床边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拖鞋的影子，于是硬着头皮翻身下床。 当赤裸的足尖点在冰凉的地板上时，还是激得他那只受伤的脚腕有些不适。 没有了上网的兴致自然也没必要去看光脑里的消息，夏木繁光着脚去卫生间里简单沖了个澡，收拾妥帖之后走出了房间。 只是一打开房门，就听到楼下咕噜发出的阵阵叫声和一个模煳的男声。 正当夏木繁疑惑时，埃斯顿就顶着一头捲毛从楼梯下探出脑袋，「小夏你醒啦。」 夏木繁有些吃惊，问道：「埃斯顿，你怎么过来了？」 埃斯顿左右张望了一下，弯腰拾起地上的拖鞋，然后迈上楼梯朝夏木繁的方向走去。 「一早老闆就发消息给我让我过来了，他今天要接待使团，没法亲自照顾你，」埃斯顿把拖鞋放到夏木繁面前，「他说他给你留言了，你没看到吗？」 虽然离开了沈渡家，埃斯顿仍习惯性地喊他老闆。 夏木繁茫然地摇摇头，两只脚慢慢伸进软绵绵的拖鞋里，不一会被冻得冰凉的脚就慢慢回了温。 「他说你脚疼睡不好觉不让我打扰你，我以为你醒了会喊我，没想到你就这么光着脚出来了。」埃斯顿背着手说得轻松，夏木繁不知道沈渡的原话是什么，可心里忍不住联想他说话时的神态。 「老闆说不用抱着你下楼，」埃斯顿有些忿忿，「他说得让你慢慢适应走路，但我觉得他就是信不过我，怕我摔了你。」 夏木繁看着埃斯顿一颤一颤的小捲毛忍不住失笑，不去费脑筋猜想这句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主动把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慢慢往楼下走。 听埃斯顿说，海吉星的使团上午就会到达亚特兰星，沈渡作为联邦外长，一早就去了记者招待会的现场，晚上还有个酒会，估计得很晚才能回来。 夏木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虽已是初冬，却难得晴空万里，蓬松的云朵缓慢地在浅蓝色的天空中移动，想来应该很暖和。 不知道沈渡今早出门穿了哪件衣服，一会举行迎接仪式时会不会冷。 夏木繁嘲笑自己多余的心思，没接埃斯顿的话，转移话题问道：「你今天不忙吗？」 埃斯顿摇摇头，「今天禁飞，学校就放了我们一天的假。」 第92页 埃斯顿慢慢恢復记忆后，就回学校办了復学手续，叶泓许怕他不适应住校，每天都会去学校接他回家。 桌上有始终恆温加热的早餐，医生提前嘱咐过这段时间要忌口，于是厨师只准备了清淡的白粥和肉饼。 埃斯顿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看护」，即使在夏木繁吃饭期间也没有去翻光脑来打发时间，只偶尔发出一两句询问，然后就默默坐在一旁陪着他。 埃斯顿很有分寸，自始至终都没在夏木繁面前提起有关网络上的那些事，在他吃完饭后主动问他等下想做什么。 夏木繁思忖片刻道：「能麻烦你去卧室帮我把光脑和背包拿下来吗？」 埃斯顿疑问道：「背包？你要出去吗？」 夏木繁点点头，背包里有他签好字的申请书。 虽然导师说只要把申请书通过光脑扫描给她就可以，可他还是想出门一趟。 不过想到这只受了伤的脚，埃斯顿一定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外出的，于是夏木繁在光脑上找到了室友的名字，然后发了条消息给他。 因为禁飞令，埃斯顿本想给夏木繁展示一下自己的飞行技术也不得不暂停了，两个人坐上了沈渡安排好的车去了农科大，车载收音机里正实时播报着使团来访的盛况。 这些文字从夏木繁的脑中穿过没留下一丝痕迹，只在主持人提到沈渡的名字时，才慢慢有了反应。 很快，车子来到了学校门口，因为提前打好了招唿，一路行驶到办公楼前。 李老师得到消息后一早就等在楼下，站在她身旁的是夏木繁刚刚在光脑上联繫的室友。 知道他们师生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聊，埃斯顿很有眼力见地道了别，说是去植物园那里转转。 夏木繁把申请表递给李老师，松手前目光不断游弋在有着自己签名的地方。 李老师自然是明白他的不舍，摸摸夏木繁的头髮安慰道：「海吉星的植物研究所里有我多年的朋友，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夏木繁并不害怕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有些人让他放心不下。 就像像是广袤大海中的一粒浮游，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亚特兰星也好，海吉星也罢，其实都是洋流中的一个点，夏木繁恰巧流到了这里，然后暂时停下了漂流。 院长妈妈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已经可以回孤儿院了，孩子们也渐渐长大，替他承担起了照顾更小孩子的责任。 夏木繁难得开心地笑了起来，觉得离开这一年，并不会对谁造成影响。 李老师心疼这个早慧的孩子，也知道这些年里他受过的苦，因此更希望他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室友这时递给夏木繁一个袋子，里面是他托留校当老师的室友签收的，刚在网上下单的一部二手光脑。 因为寄住在沈渡家，夏木繁必然不能把收件地址填在那里，毕竟这对屋子的主人来说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签收之前我替你检查过了，」室友道，「除了正常的使用痕迹意外，没有什么毛病。」 夏木繁笑着道了谢，揣在兜里的手忍不住在光脑的背板上抚摸，那里用雷射刻下的签名处理得很细緻，丝毫摸不到一点痕迹，可凭记忆，他还是找到了那个烫金名字的位置。 低垂的眼眸里不舍一点点变成坚定，夏木繁想，既然选择了离开，那就不要拖泥带水。 第58章 离开前夕 决定离开之后，夏木繁把所有记挂的事都想了一遍，包括学校里那片登记在他名下，拥有着70年使用权的「玫瑰园一号」。 那一小块土地承载着夏木繁最初的梦想，也是他和沈渡所有羁绊的源头，所以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唯有那因为寒冷而暂时荒芜的一隅。 夏木繁从李老师那里要来了她替自己保管的土地使用证书，不舍又带着希冀地抚摸上面写着「所属人」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把证书和那部二手光脑装进背包，在告别了老师和室友之后，去到和埃斯顿约好的地方汇合。 离开农科大之后，车辆所行驶的路段既宽敞又平坦，足以看出联邦政府对亚特兰星基础建设的重视程度。 正值冬季，靠近宇宙星系的北部星球严寒，道路两旁都是科技感十足的高耸建筑，反而将这座先进的都市衬得格外萧索。 夏木繁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疾驰而去的风景突然觉得有点眼酸，他把这种不适归结于用眼疲劳，决定再看一小会儿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埃斯顿自打上车之前就察觉到了异样，比起来时还能强打着精神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跟自己聊天，现在的夏木繁异常平静，平静到像一潭结冰的湖，哪怕扔上一颗石子都不会有所波动。 他暗自担心又不敢多言，浅色的瞳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中午回到沈渡家，夏木繁本想留埃斯顿吃饭，可叶泓许却突然出现，说替他约好了检查。 「小夏…」埃斯顿有些为难，虽然夏木繁并没有表露出失望情绪，可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人浑身都散发着难过的电磁波。 夏木繁提起唇角笑了下，然后推着他往门那边走，「快去吧，叶医生不是说他约了好久才约到这个医生嘛，我还等着你开飞行器载我去找指极星呢。」 叶泓许在埃斯顿看不到的地方对夏木繁点头致意，然后拉开门，将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埃斯顿拉走了。 第93页 大门开合间，刚才还热闹的客厅瞬间恢復冷清，屋外的风毫无预警地吹了进来，把本就不甚温暖的室温吹得更加冰冷。 夏木繁站在紧闭的门前听着埃斯顿和叶泓许抱怨的声音渐渐变小，回身去沙发上拿起他的小毯子披到身上，虽然小到必须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才不至于滑落，但胜在触感柔软。 好在冷只是一时的，沈渡的房子里有智能的恆温系统，不多时室温就又重新恢復正常，夏木繁攥着小毯子的手心里也沁出一层薄汗。 他把小毯子随手丢回沙发，站在客厅里有些无所事事。 吉祥和团团正惬意地在猫爬架上的小屋里睡着懒觉，咕噜也闭着眼睛，悠哉地摆动的尾巴。 夏木繁放轻脚步走过去，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吵醒了休息的一家三口，可还是被咕噜察觉到了。 虽然长胖不少但依然保持警觉的狸花猫虽然站了起来，但看到来人是谁后又慢慢躺了回去。 夏木繁的手在咕噜暖哄哄的皮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许是和以前的力度不一样，咕噜很快发现了主人的心不在焉，它用肉乎的小爪子拍下夏木繁揉在它肚子上的手。 夏木繁靠近它轻声问道：「怎么了咕噜？不摸摸了吗？」 咕噜按着夏木繁的手，慢慢抬起身子靠近他，鼻头翕动着像是在确定什么，漆黑的瞳仁也一点点收缩了起来。 它用脑袋蹭蹭夏木繁凑近了些的侧脸，最后尾巴缠上了他的胳膊。 * 为期一周的使团来访已经接近尾声，作为联邦发言人的沈渡完美地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夏木繁错开了时间。 最后一天上午，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上了返回海吉星的飞行器，沈渡这才得以好好休息一下。 夏木繁摆弄着闲置好几天的光脑，置顶的对话框里是和沈渡停留在半个月前的聊天记录。 他在脑中打了好几遍腹稿，接触到屏幕上的手指抬起又落下，最后只发出了简短的一句话。 沈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光脑传出一声叮的提示音，是夏木繁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会不会回去吃饭。 这些天使团来访的消息成为了亚特兰星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夏木繁肯定也听说他们已经离开了。 沈渡思来想给他发了回去吃饭的消息，放下光脑后又忍不住一阵酸涩。 夏木繁似乎早就料想到沈渡的回答，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开心。 在确认已经没有未查看的消息后，夏木繁将手里的光脑关机，小心翼翼地退出卡插到新买的那部二手光脑里。 刚刚卸任的光脑上似乎还残存着夏木繁握过的温度，背板上的签名也因为不停抚摸而留下了浅浅的指纹。 夏木繁用衣角将上面的痕迹擦拭干净，这些日子他用得仔细，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部光脑上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他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到当初沈渡一起给他的盒子，夏木繁把光脑仔细放进去，还有一张被塑封保存的卡片。 那是夏木繁承包的「玫瑰园一号」使用权的证书。 他不知道沈渡需不需要那块地，大概率的不需要的，可夏木繁也没钱可以拿来给他准备礼物了。 想到这里，夏木繁的眸光暗了暗，联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由得委屈起来。 新光脑虽然是部二手的，但操作起来并不复杂，联网的速度很快，摄录功能也不错。 夏木繁打开下载助手，在一对系统推荐的装机必备软体中毫不犹豫地取消了星网的下载。 在农科大上学的那段时间，夏木繁甚至连买一部二手光脑的钱都没有，哪还需上什么星网，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遥远了，远到像是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一样。 他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好好种地的平凡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以后能去联邦工作，然后挣钱给孤儿院多雇几个老师，好让院长妈妈不那么辛苦。 他不善交集也不够圆滑，只因为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了解他的身世，所以选择了接纳和包容。 在金盛娱乐那两年虽然每一天都步履维艰，但也让夏木繁看懂了人性，这让他更加坚定地想要离开这里。 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夏木繁一点都不想在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天天挂在上面。 所以既然无法阻止别人议论，那么就只能选择屏蔽消息的来源。虽然听起来有些自欺欺人，但这也是夏木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摒弃了星网，但直播软体还是被他下了回来。 哪知刚完成下载，光脑内就提示流量使用超出范围。夏木繁这才发现，自己使用的这部新光脑并没有连接沈渡家的通讯网络，而他也并不知道这里的帐号和密码。 因为要离开亚特兰星，花槽里就不能再种东西了，毕竟那么重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实在不好拿去海吉星，沈渡也不像是能替他每天浇水施肥的样子。 正好没法直播，夏木繁干脆什么也不干了，抱着猫坐在沙发里无聊地打起盹来。 沈渡比预想的时间回来得稍微早了些，院子角落里的小灯如常闪烁，只是少了蹲在那里身影，就显得那一串串小番茄格外孤单。 夏木繁听到院子门打开的声音，想要奔过去的脚步一顿，反而转身去厨房炉灶上煨着的汤锅前守着炉灶上即将出锅的食物。 第94页 第59章 小番茄与牛肉汤 沈渡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进门，首先发出声响的是整个下午都异常活跃的咕噜。 它脚步轻快地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几步跑到沈渡身侧，在他换鞋的时候亲昵地去蹭他的裤腿。 「我身上很凉。」沈渡有意避开，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夏木繁听到远处的关门声也不由得嵴背挺直，他深唿吸几下调整心情，然后端起了已经盛出来有一阵的番茄牛肉汤。 在经过客厅时，正好与挂好大衣刚转过身来的沈渡四目相对。对方满脸的疲累让夏木繁绷着的心再次酸胀了起来，这么多天没见，本来想了好几个版本的开场白在这一刻都排不上用场。 「你回来了。」夏木繁淡淡地问道，眼睛因为紧张忍不住迅速眨动两下。 「嗯，回来了。」沈渡的语气很平静，若不是他走过来时顺便端走了夏木繁手里的汤盅。 夏木繁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一时发怔，沈渡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餐厅那里传来，「忘了上回谁把手烫伤了，还敢端那么久。」 有了上次那件事，家里的汤盅早就在沈渡的要求下换成了隔热材质，连夏木繁自己都忘了被烫伤后究竟是什么感觉，只依稀记得那支药膏涂上之后的冰凉。 夏木繁在心里默默把那支用剩的烫伤药膏划入待收纳的行李中，没注意餐桌那边沈渡望向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餐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只有夏木繁瓷勺不时划过汤碗的声音。 沈渡在又吃下一块汤里的小番茄后，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很认真地点评道：「今天的汤很好喝。」 夏木繁闻言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动几下，被炖煮到几乎一抿就化的小番茄瞬间和牛肉纠缠到了一起，但没几秒又慢慢沉回碗底。 「小番茄太甜了，」夏木繁若有所思地开口，「我以为所有品种的番茄和牛肉在一起都会好吃，是我想错了。」 夏木繁在此之前并没尝过番茄牛肉汤的味道，只是偶然间在学校图书馆里翻到过一本以前的食谱，那上面记载了古老地星上番茄牛肉汤的做法，被他一直记到现在。 书上说，番茄牛肉汤入口有微微酸，一点甜，和浓郁的肉香味。 可小番茄毕竟是前人培育出来作为水果的食物，和可以入菜的大番茄在口味上还是有一点差别的，以至于这碗看起来和书里有七八分想像的番茄牛肉汤喝起来却差强人意。 「还是很好吃的，小番茄很解腻，牛肉也炖的很软烂。」沈渡诚信夸赞，像是为了证明，还特意挑了块大一点的牛肉。 夏木繁勉强牵了下嘴角，再抬起头时已不见刚才的低落。 「嗯，幸亏厨师先生的手艺好，我只跟他说了一遍菜谱他就做出来了。」 沈渡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状似随意道：「我以为今晚的饭菜是你做的。」 夏木繁摇摇头，顺着他的话说：「我做的那也太拿不出手了。」他眼角弯了弯似乎是在笑，「你辛苦了这么久，总不能来家还让你吃我做的菜。」 可沈渡知道夏木繁喜欢一切植物，蔬菜果子不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总有无限的好奇心。 厨师每次来家做饭的时候，他都会跟在旁边看，有时厨师还会特意让他掌勺，有几次甚至连沈渡都没尝出差别，还是夏木繁见他吃得惯才一脸狡黠地告诉他。 所以他才以为夏木繁会亲自给他做一顿饭，哪怕只有一道菜也好。 餐桌上的食物剩下了很多，两个人今晚似乎都没什么胃口。 「你知道了吧，」夏木繁先开了口，凉了的牛肉汤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油，看着不太舒服，他把碗推到了一边，「我明天下午就走了。」 这些天新闻一直不断播报着海吉星使团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将有几名亚特兰星植物学研究人员调往海吉星交流学习这件事。 沈渡作为使团主要接洽人员，对于海吉星政府的决定肯定一早就知道了。而夏木繁作为队伍里资歷最浅的人，不得不让他猜测这件事的成功究竟有沈渡几分授意。 「你虽然没有其他人经验丰富，但你所掌握的技术也是其他人无法超越的，」沈渡不想在最后一刻还欺骗夏木繁，实话实说道，「使团中有人在直播平台上看到过你的种植视频，向我询问过你。」 夏木繁瞭然地点点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在确定了沈渡没有要继续吃下去的意思，夏木繁把剩下的饭菜装好放进冰箱，将碗筷送进洗碗机。 接着他转身去楼上的客房里拿起他放在床头上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那张被他一路抱在怀里的《土地使用权证书》，和那部即将不再属于他的光脑。 沈渡趁夏木繁离开时起身去露台那边打了个电话，再一次确认他明天离开的时间和所乘坐的航班号，又叮嘱了些问题后，这才安下心来。 夏木繁怀里抱着盒子站在猫爬架前逗弄已经吃饱喝足的猫咪们，他看到沈渡在打电话，故意没有靠近。 沈渡收起光脑走到夏木繁身旁，只听到咕噜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儿，惹得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像这是夏木繁今天晚上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沈渡在心里想，他有心让他一辈子都这样开心的笑，但好像从某天开始，自己就成了他伤心的根源。 第95页 夏木繁先是把光脑递给沈渡，「这个还给您，我检查过了应该没有划痕，您也可以再检查一下。」 沈渡并不在意这个，他随手把光脑盒子放到一旁。 夏木繁见他没有检查的意思，继续道：「院子里的那几个花槽我可能没法带走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把地址发给我同学，他会尽快将它们拉走的。」 「不必了，」沈渡保持着风度，尽量在夏木繁说完话时开口，「留在这里吧，那几盏灯我看着已经习惯了。」 夏木繁觉得也行，毕竟外长府邸的院子空空荡荡的，晚上回来看着着实冷清。 「还有这些猫……」夏木繁有些欲言又止，毕竟连他自己到了海吉星只能住在宿舍里，不知是几人间，也不知室友们会不会反感他养猫。 总不能再把它们带回学校，虽然在学校也不会挨饿，但现在外头那么冷，它们习惯了室内的温度应该会很艰难。 「这些猫就留在我这。」沈渡没让夏木繁继续想下去，当初是他提议把这三只小猫带回来的，如今更没有再把它们送走的道理。 再说只要猫在这里，夏木繁就不会不回这个家来。 等解决了所有顾虑，夏木繁这才把手里的证书递了过去。 沈渡在看到上面写着的字后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玫瑰园1号的土地使用权，」夏木繁解释道，「就是农科大里被我种着玫瑰的那块地。」 沈渡拇指不自觉在写着夏木繁名字的地方摩挲着，可他却被头上射灯投射在塑封上面的反光刺了下眼睛。 「为什么把这个给我？」沈渡尽量克制着语气，不理解夏木繁像「託孤」一样的举动。 「这是除了专利以外，我手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夏木繁有些腼腆地笑笑，「可能它在您眼里一文不值，可却曾是我所有的心血。」 沈渡见识过联邦实验室研制新品种过程中的艰辛，自然明白夏木繁的辛苦。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视那片玫瑰如生命的夏木繁会把一块土地留给自己。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当年那个蹲在高高的墙头上，满脸灿然递给他一支玫瑰的少年，渐渐地和面前这个看着他笑的男孩重叠起来。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这支小玫瑰就已经在他心里悄悄地扎了根。 第60章 临行之前 夏木繁选择乘坐最早的一条线路回孤儿院，这是他出事这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回去。 他瞒着所有人，背上那个单肩包踏上了通往主城区边缘的小镇的列车。 这里地处荒芜，星际网络覆盖不到，所以即使夏木繁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繫过园长妈妈，她也只当他去哪个剧组封闭拍戏了。 只有每周去中心城做帮佣的莉安娜在僱主家的电视上看到过一点关于他的事情，还怕和夏木繁见面耽误了回去的时间被园长妈妈察觉，于是只敢私下偷偷给他发消息了解情况。 小时候听院长妈妈说，孤儿院在初建时收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连匾额上的「天使孤儿院」五个大字都是由皇室亲自授予的。 不仅收到过来自各上流人士的捐款捐物，还被记者争先报导。 可没过几年就再也没收到过组织，仿佛是被人刻意遗落在记忆的角落。 当初的善举就像是给过去的错误蒙上了一层遮羞布，只要见不到这些被辐射污染致残的孩子，就不会有人记得被科技战争伤害的无辜百姓。 莉安娜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正常孩子」，当年她考试分数不够申请减免学费的学校，但足以上一所私立大学，可考虑到孤儿院几乎捉襟见肘的条件，她还是选择外出打工，顺便还可以替园长妈妈照顾其他孩子。 夏木繁不在孤儿院这些年，全靠她一个小姑娘忙前忙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挣钱，好让院长妈妈和他们不那么辛苦。 越远离主城，小路就越颠簸，夏木繁被晃的不自觉摇晃起来，右耳的助听器也不是传出滋滋电流声，让本就没完全恢復的身体愈发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站，夏木繁一下车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孤儿院围墙重新粉刷过一次，从远处看过去，上面画着高高矮矮的小人，有的弯着眼睛，有的没有头髮，一看就知道是那群孩子们自己动手完成的。 围墙里是整整齐齐晾晒着被单的晾衣杆，走到近前能闻到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冬日的冷风，给外清凉。 夏木繁推开大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唯有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正从不远处走来。 「是繁繁吗？」院长妈妈的不确定地问道。 夏木繁有些鼻酸，像是受了委屈不甘吭声的小孩终于见到了妈妈，他几步迎了上去。 院长妈妈在确认向她跑过来的人是夏木繁后，第一时间张开了胳膊，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毫无保留地紧紧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繁繁最棒了。」 毕竟是个大人了，夏木繁不好再像以前那样哭鼻子，他忍了又忍，再抬头时已经挂上了笑。 院子妈妈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夏木繁的脸，她细细打量着这个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孩，察觉出他比几个月前还要清瘦一些。 「最近要忙的事多了些，」夏木繁的手轻蹭在院长妈妈有些粗糙的掌心，「还和经济公司解约了。」 第96页 院长妈妈一时惊讶，她知道夏木繁进娱乐圈的目的，这也是她心里一直愧疚的的事。虽然她不懂那些规则，但也知道签订的合同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除的。 「别担心，」夏木繁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这里面的龌龊事，选了个最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前些日子海吉星使团来访，说可以选几个农业相关的技术人员去交流学习，所以学校就推荐了我。」 院长妈妈一听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有些担忧，「要去多久啊，不知道那里的气候能不能适应。」 「就一年，」夏木繁宽慰道，「等回来了，我就再也不走了，将来挣钱带你们去主城区住。」 院长妈妈满心的担忧被夏木繁的豪言壮志所打消，她从没想过还能过上比这更好的日子，但她相信这个拥有信念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夏木繁来的早，孩子们都还没起床，他把提前准备的小礼物偷偷塞到他们枕头下面，然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莉安娜听到交谈声，有些不敢置信地打开房门，她没有夏木繁表现得那么淡定，一看到人就直接哭了出来。 「繁繁哥哥……」她哭得小声，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人，一直抽噎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夏木繁笑着安慰她，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她。 「你不是说睡不着的时候无聊吗，我在黑市买了个电子书给你，」夏木繁教莉安娜怎么打开电源，不多时墨水屏上就浮现出一行行黑色的文字。 莉安娜捧着电子书哭得不能自已，本想着哄她开心的夏木繁更是手足无措。 还是院长妈妈替她擦干了眼泪，跟她说了夏木繁马上要离开亚特兰星的消息。 莉安娜的不舍几乎快要溢出来了，虽然夏木繁上了大学之后也很难再见到面，但总归还在同一个星球上。 院长妈妈也有些难过，其实明明可以通过光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因为孤儿院这边条件太差很难实现。 三个人一时陷入僵局，还是夏木繁最先想到，「我可以每周更新一次我的直播视频，莉安娜去打工的时候可以先下载下来，回来再拿给大家看。」 院长妈妈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慈爱地点点头，「孤儿院这边你也不要太寄挂，我们都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最后，夏木繁把那包用来补身体的营养剂全都留给了院长妈妈，趁着有早起的孩子因为发现礼物而发出惊唿时悄悄离开了这里。 夏木繁的行李很少，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别无其他。 身上的背包足以装下他所有的家当，可夏木繁还是在离开沈渡给他准备的房间前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这是他22年人生中第一个独立的卧室，不算宽敞的卫生间里记录着他给三只小猫洗澡时的热闹，床垫一角还留有被他t恤洇湿的痕迹，椅背上搭着的毛巾，沈渡靠近时的温度，每多看一眼就让夏木繁多一分不舍。 楼下的猫咪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整个白天都在四处乱窜。 当夏木繁又一次出现在楼梯拐角时， 几乎快要把尾巴尖上的毛啃秃的咕噜立马坐直，耳朵几乎快要变成一条直线。 夏木繁走走过去慢慢盘坐到它面前，动作温柔且珍视地把焦虑的咕噜抱紧怀里，像从前在孤儿院里哄作了噩梦的小朋友一样亲亲它的额头。 「咕噜不要怕，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夏木繁不停地用指腹揉搓着咕噜脖子，试图让它放松下来，「沈先生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咕噜的情绪在夏木繁一次次温柔的抚摸中渐渐平静下来，吉祥不知什么时候也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乖顺地躺在夏木繁膝盖上，尾巴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闭着眼睛像是在听他说话。 只有年幼的团团还理解不了分离的不舍，只会绕着夏木繁一遍一遍地来迴转圈，最后被吉祥叼住后颈，放到夏木繁的膝头。 夏木繁给三只小猫做了无数承诺，保证交流期一结束就回来，到时候肯定不能再回到这里，他需要先找到一个住所再把它们一家三口接过去。 可能会租一间不算大的公寓，这个猫爬架或许就用不上了。不过他会再做一个新的，小肯定是小了点，但一定会比现在这个更舒服。 夏木繁憧憬着自己画的大饼，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 眼看离召集的时间越来越近，夏木繁也不得不和它们道别。 他依依不捨地回望着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想把那些家具摆设记得再清楚一点。可他也知道自己记得再清楚也是徒劳，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是不属于他的温暖。 第61章 被掩盖的真相 沈渡身形修长挺拔，站在发言台后不但不能遮住他周身的气度，反而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俊朗。 这是他今天工作，要在交流队伍离开的过程中接受记者採访。 他从容不迫地回答着台下记者提出的各种问题，语气沉稳不失幽默，是与谈判时的大杀四方截然不同的温和。 这场记者招待会所在的位置是会议中心的新闻发布厅，位于整栋大楼的顶层。 穹顶的球面玻璃是整栋建筑的亮点，白日里可以遮挡住太阳的强烈光照，夜晚则将满天的繁星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下午六点，正是中心区下班的高峰，附近礼堂敲响钟声，古老的铜钟声音悠远浑厚，提醒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快些归家。 第97页 夏木繁乘坐的航班也即将在最后一声钟响落下后起飞。 于是所有在礼堂现场的人都看到，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外长先生此刻神情肃穆，眼神越过了台下的所有人，一瞬不瞬地看向窗外，只几秒又恢復如常。 没有人知道那是星际飞船航线的方向，他所惦记的人正坐在那架飞船里，马上就要离开。 沈渡知道那个型号的飞行器的安全性是全星际最高的，也知道它滑行时的速度是普通飞船的几倍。 不仅是滑行速度，当飞行器滑出跑道后，喷漆会使其瞬间提速，不用几分钟就可以穿破云层，飞往400千米之上的热气层。 虽然只有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长，却有足足200光年的距离，不仅有半天的时差，就连气候也不尽相同。 沈渡不去设想一年后的结果，但他知道那时候的夏木繁一定会比现在更加优秀，选择也会更多。 但这都不是他需要担忧的，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这次海吉星使团之所以来访，除了是为巩固两个星球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对亚特兰星的污染问题进行磋商。 地星第一次爆发大规模自然灾害时，星际中几个具有话语权的星球曾提出过重建计划，但前提是地星要交出统治权，永远归另一个星球所有。 那时地星上的陆地面积仅剩过去的五分之一，有的大陆板块一夕之间被海水吞噬。一时间许多人流离失所，食物严重匮乏，统治者不得已接受了这个并不合理的要求，希望能有人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而此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该由谁来接管这个星球。 几大星球争论不休，科技之战一触即发。 各国间大量投射的放射性光子射线不但可以穿透数米厚的水泥防护墙，更能轻而易举地穿入人体内部，不仅身体表面会产生毒物反应，更是会对体内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另人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原子尘埃本身自带污染，会在其他生物作用下产生新的污染物，没有参与战斗的普通人中不断有人染病，这让决策者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签订了休战协议，并禁用一切放射性武器。 地星的问题在各星球的相互努力下暂时得意缓解，但同年在各地多处爆发的新生儿畸形事件将问题又一次呈现在大众视野。 为了安抚民心，亚特兰星联邦的做法是主动为其家庭提供最优质的医疗条件，而对于条件不允许的家庭，联邦也安排好了收容机构，保证孩子一生的吃穿用度。 而亚特兰星的收容机构就是天使孤儿院。 天使孤儿院建成几十年，当年风华正茂的年轻院长已是年过花甲的慈祥老人，那些被人遗忘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下一批天使孩子所替代。 政府的补助只够维持简单的生活起居，不仅看病是一大难事，这些孩子连出行都极为困难，更不论去几公里以外的学校上学。 虽然对孤儿院採取了放任的态度，但亚特兰星在环境治理这方面确实下了很大功夫。 但几十年过去了，亚特兰星的土壤污染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受到辐射的土地种不出植物，储备粮库里的物资也寥寥无几。 于是联邦召集了一批科研人员，研制出了可以替代食物的补充剂。 随着技术的进步，补充剂也不再是当初的单一味道，可相对的是价格也在逐年增长。 其他受到过污染的星球在几十年的治理下都得到了相应的改善，唯有亚特兰星的居民仍依靠营养补充剂生活，足以证明这个号称土地面积最大的星球内部出现了问题。 政府投入的大量资金没有见到成效，营养补充剂工厂逐渐被有实力的资本垄断，为数不多的土地成为了上层人士的独享，从其他星球进口来的食物仅够满足皇室成员的日常需求。 终于百姓对这样畸形的发展提出了质疑，这才引起了当局的注意。 爆发科技武器战争时沈渡还没有出生，但能从亚特兰星如今的发展中窥视到当年的惨状。 这次海吉星使团不仅给亚特兰星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更提出了一个以往谁都没考虑到的问题。 究竟真的是亚特兰星治理的方向出了问题，还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件事本与沈渡无关，只是偶然有一天那个极少与他联繫的姐姐通过皇室内线联繫到了他。 在沈渡出生后不久，父母便将他送去遥远的外婆家，直到地星彻底毁灭时，又将他重新接回，而姐姐那时已经嫁进皇室，很少与家里联繫。 这个比沈渡大了将近15岁的姐姐从未把他真正当做过弟弟，只是在沈渡身上的才能被发掘后，她才忽而走出来，站在权利的顶点，用睥睨一切的眼神警告他不要做出挑衅自己的事。 「你把那个小明星送走了。」这是通讯接通后沈鸢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亚特兰星的植物学系科研人员，夏木繁有这个能力。」 沈渡懒得再纠正所谓「小明星」的称谓，他不懂为什么沈鸢总揪着夏木繁说事，只面无表情地阐述着客观事实，嗓音像结冰的湖水。 沈鸢在那头冷笑一声，「先不说我亚特兰星的王后的身份，就以我是你的长姐，你对我的这种态度，说出去都有损你外长的名誉。」 第98页 沈渡最讨厌沈鸢的就是一点，说话离不开身份，仿佛王后就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誉，早忘了自己曾是这场政治婚姻中的牺牲品。 沉浸在荣华富贵中的人早不记得什么是情和爱，还幻想着一句话就能叫人万劫不復，殊不知皇室的权利早就被联邦收回，只有她自己还沉浸在这虚幻的梦境里。 「土壤治理这件事一直由皇室督办，你们联邦连声招唿都不打就答应了让海吉星的人来检查，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吗？」 沈鸢咄咄逼人，一改往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明显是被触碰利益后的反应。 沈渡知道自己的姐夫，也就是国王和王后离心，但没想到他连最起码的宪法变革这件事都没跟她讲。 早在很久之前，国王就主动提出交出皇室对亚特兰星的执政权，并不是他有多么伟大觉悟，而是实在无能为力。皇室一派思想老旧，国库早就负担不起各个行业的飞速发展所需要的经济支撑，与其花光钱财，倒不如趁早放权。 沈渡这时又突然可怜起他那一无所知的姐姐，同时又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之前他不曾接触的消息。 亚特兰星的土壤治理一直是由皇室亲自督办，这也是当出国王交出皇权时提出的唯一条件。 作者有话说: 有人老婆没了 第62章 小夏的偶像 跟夏木繁一同去海吉星的人员中，除了有和他一样是研究植物栽培技术的，还有其他不同领域的佼佼者。 夏木繁一出现，立刻就成为了所有人最关注的对象。一方面是他年龄最小，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这些人只在自己的专业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专业和灵敏，在人际交往方面却有着某种单纯的善良。 「这额头就是上回摔的吗？」一个比夏木繁年级少长一点的姐姐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他那处已经变成疤痕的伤口，心疼地问道。 夏木繁不好意思地摸摸那道疤，轻轻摇头，「是在巷子里撞的。」 了解过事情始末的人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于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叔叔辈的科研人员义愤填膺地握起拳头，气愤道：「这帮禽兽。」 「所以我说娱乐圈这些人都是一个德行，」说话的是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他感受到来自其他人不满的目光连忙解释，「是他们那些人沆瀣一气，可不是说咱们小夏，咱们小夏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句话说完，其他人都纷纷点头同意。 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么多善意的夏木繁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可十几个人同时用这种怜爱的眼神盯着他看，饶是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 夏木繁侷促地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尽量回答每一个的问题。 「好了，」说话的人是这群人的领队，也是在场级别最高，来自联邦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你们都这么围着小夏，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夏木繁对说话的人礼貌颔首表示感谢，得到那人的眼神示意。 围着夏木繁的人群渐渐离开，只有第一个问他疼不疼的小姐姐主动加了他的星信帐号，还跟他说了多多关照。 等到所有人都做回自己的事后，刚才那个替他解围的人才走到夏木繁身旁坐下。 「秦老师，您、您好。」夏木繁语气紧张，可细听之下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毕竟身旁的人不但是他未来一年的主要负责人，更是夏木繁的偶像。 「你认识我？」领队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夏木繁居然认得自己。 「秦故老师，我去听过您的公开课，很贊同您提出的由植物中提取有效物质代替化学成分的看法。」 听到这里，秦故确定了夏木繁是真的知道自己，而不是事先打听过他的身份，故意跟他套近乎。 「我也认得你，」秦故笑了笑道，「两年前你捐赠的给实验室玫瑰花就是由我的团队进行实验的。」 夏木繁听后大喜，虽然他收到过来自联邦授予的证书，但并不知道那批玫瑰对联邦实验室的研究有没有帮助。 「你很棒，」秦故靠坐在柔软的椅背上，语气也柔缓不少，「我们从那些玫瑰花中提取出来几百种化学成分，其中包含天然的维生素，对冠心病和肝病有着很好的预防作用。」 夏木繁没想到小小的玫瑰花会有这么多功效，当初他只在图书馆的一本调香书中看到玫瑰花可以制成香水。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可爱，秦故难得产生了些逗弄的心思，他侧了下身子，稍微思考一下说道：「我们通过蒸馏提炼出的玫瑰精油被证实可以活化男性荷尔蒙。」 说罢意有所指的朝夏木繁大腿那里看了一眼。 夏木繁被他的眼神看的慌乱一瞬，下意识两腿併拢，有些侷促地偷看秦故，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对方向他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 秦故从夏木繁捐赠玫瑰花那时起就开始关注他，毕竟以亚特兰星目前的生态状态，培育出一种植物是件极难的事，所以联邦实验室每年都会从其他星球高价收购新品回来研究，偶尔接受到的捐赠也都是已经存在品种。 夏木繁培育出的玫瑰花不仅是亚特兰星迄今为止头一份，更是蔷薇科植物中的第一例。 秦故一直期待夏木繁能再培育出其他种类的植物，甚至还曾四处寻找新种子，希望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他。 第99页 可秦故不仅没等到夏木繁的好消息，还看他签给经纪公司的新闻。 他不相信能把玫瑰花捐赠的人会贪去图娱乐圈的名誉，于是回学校找了李老师问明原因。 秦故曾是李老师的学生，细算起来也算是夏木繁的直系学长，只是夏木繁入学时他刚研究生毕业，进了联邦实验室实习。 可那时的秦故只是刚去联邦，对夏木繁的遭遇也爱莫能助。 虽然前几个月的视频爆料把夏木繁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如今顺利解决，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 于是在确定备选名单中看到夏木繁的名字时，秦故主动要求作为领队参与到交流学习中，还恳请李老师一定要说服夏木繁报名。 夏木繁不知道秦故对他抱有这么多期望，还沉浸在得知玫瑰花派上用场的喜悦中。 夜晚的银河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显得格外璀璨，夏木繁第一次坐飞船，对窗外的景色格外感兴趣。 缓慢旋转的是恆星，永远不会落入地平面下的叫拱极星。 夏木繁盯着远处一串明亮的珠子从夜空中划行而过，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嘆。 「那是星链，」秦故凑过去说道，「用来承载全星际所有的高速网络服务。」 夏木繁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这才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星星。 一个小时的航行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下了飞行器，由海吉星政府安排的接驳车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一行人被安排在机场附近的高级酒店暂作休息。 此时才是海吉星下午三点，而亚特兰星那边早已入了夜。 沈渡回到家时，院子角落里的小夜灯依旧散发着暖黄的光，被风一吹时在围墙上落下一串晃晃悠悠的光影。 沈渡的步子一顿，转身往花槽的方向走去。 夏木繁很细緻地给没个花槽都架起了塑料棚，防止天冷冻坏里面的水果。 沈渡半蹲在那盆小番茄面前，回想起它们的主人临走前说要带走的神情，真是毫无留恋。 「小没良心。」沈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完全成熟的小番茄几乎那晚都炖进牛肉汤里了，现在枝叉上挂着的都是那天剩下的。 沈渡把手伸进塑料棚，小心翼翼地在每一个饱满的小番茄上捏一下，最终选了两个不那么硬实的摘了下来。 他记得夏木繁曾跟他说，这样有些软的小番茄都是成熟过头的。 于是就看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沈外长迈着大步，边朝门口走，边把刚摘下来的小番茄塞进嘴里，还不忘在手上蹭蹭灰尘。 小别墅里灯火通明，即使家里没人，也会固定在沈渡下班的时间按时亮起。 原本热闹的厨房因为少了夏木繁而清净不少，厨师先生看到沈渡回来，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唿。 沈渡颔首，想起那道番茄牛肉汤，由衷地夸赞道：「昨天晚上的汤很好喝。」 哪知厨师先生听完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小夏的功劳大，前期准备工作都是他做的，我就是负责调个味道，顺便看着点火候。」 沈渡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竟问出了这么重要的细节，明明当时夏木繁的表现毫无破绽，居然就连他都骗过了。 沈渡的手下意识摸上左胸，那里明明跳得如往常一样，可就是有点闷闷的。 第63章 新的开始 因为星球所处位置的不同，彼时亚特兰星早已进入了寒冬，而海吉星仍是绿意盎然。 是真正的绿意盎然，不是亚特兰星上自欺欺人的全息投影植被。那些只在书本或是博物馆里才有的植物，在海吉星的任意一条马路上的绿化带里都随处可见。 夏木繁像当年第一次离开孤儿院坐上那辆开往中心城的列车时一样，对眼前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慾。 其实夏木繁自觉已经比亚特兰星上的大多数人幸运了，他在农科大里见识过树叶由绿变黄的过程，也见证过花朵绽放那一瞬间时的璀璨，更亲自播撒过种子，获得过沉甸甸的果实。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更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想把最好的技术尽可能地带回亚特兰星去。 夏木繁也有自己的考量，这次他不打算继续研究扦插育苗技术，有了之前在花槽里种小番茄的经验，这一次他想要更系统地学习果蔬栽培。 目前海吉星表面只有15%的陆地，其余85%被水覆盖，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海水，也就是无法饮用的水源。 为了在最少的土壤上种植出最多的植物，几十年来海吉星的植物学家一直在努力，不仅实现了绿化率的增长，连粮食蔬菜的产量都是整个星际中最富饶的。 亚特兰星土地覆盖率远远超过海吉星，可却因为土壤污染问题只能从其他星球高价进口食物，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于是只能选择依靠营养剂生存。 夏木繁想到之前在一本文献中看到过无土栽培这种奇特的种植方式，可惜资料保存不全，所以并不清楚具体应该怎么操作。 听说海吉星实验室系统权限很高，希望有机会能去那里见识一下。 刚想到实验室，车子就将他们送到了实验室的大门口。 前来接待他们的是海吉星使团中的一员，同样也是海吉星植物研究所的主要研究员。 这个人身量极高，五官硬朗，皮肤比一般人要黑那么一点，不像搞研究的，反而更像某类运动员。 第100页 发现有人一直在偷偷观察，那人跟秦故聊完后直接走了过来，打趣道：「小同学，有没有人跟你说一直偷看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夏木繁被抓包后十分尴尬，他面红耳赤地想要解释，可他本就不太善于表达这下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开个玩笑，」那人大方的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池思渊，也是『小海来啦』。」 夏木繁关注了「小海来啦」的帐号，每一期视频都认真看完，知道他是一个科普性很强又很会调动气氛的直播，本来一直期待能与他见面，现在反而有一点后悔。 「别生气。」池思渊看着夏木繁并无明显变化的表情，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猜测他可能是不高兴了。 记忆里好像还没跟夏木繁说过别生气这样的话，从小的生长环境让他学会了包容，长大后的社会经验让他学会了隐忍。从来都是被人夸赞懂事的小孩，还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他生气。 可他明明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夏木繁不知是该对刚才自己偷看的行为道歉，还是该先解释自己没有生气，只能寄希望于秦故。 秦故果然不负所望，他从刚才起就站在一旁看这两个人的互动，莫名有一种彼此很熟悉的感觉，他猜测应该是之前在直播平台上认识的，可还是忍不住感嘆道：「你俩眼睛好像啊。」 两人皆是眼尾上挑的眼型，本该是媚气横生的一双勾人眼睛，可偏偏一个带着稚气宛如懵懂的小鹿，一个带着痞气像是饱经歷练的狼。 池思渊和夏木繁闻言皆是一愣，夏木繁倒是不怎么在意，池思渊反而重新打量起他来。 * 沈渡最近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对方的ip地址加了密，看不出是从哪发送出来的。 比起刻意隐藏起来的身份，沈渡更好奇这封邮件的内容。 邮件里说，如今亚特兰星的高层中有人官商勾结，为了可以持续不断向民众售卖利润极高的营养补充剂，竟不惜无视星际环境公约，收买环境保护局，造假治理数据。 邮件里没有明确点出参与人的姓名，能收买环境保护局且能与营养剂制造商产生联繫的高层，放在亚特兰星联邦中并不算少数。 沈渡对这封邮件的真实性存疑，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毕竟自己的私人邮箱在联邦中属于机密，想来应该是与他同在联邦任职甚至熟识的人。 沈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问题交给沈洛。 「尊敬的外长大人！」沈洛抓着凌乱的头髮，毫无形象地对着镜头大喊，「饶了你可怜的哥哥吧。」 沈洛跟沈渡说，昨晚自己为了他熬夜看了亚特兰星交流团队到达海吉星的直播，在熬过了冗长的开场白，又熬过了亲切的握手仪式，最后只在镜头切换的瞬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夏木繁，他穿着和其他人同样的制服，乖巧地跟在一群人身后，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虽然他好像真的还是个大学生。 「你怎么想的啊！」沈洛怒其不争，「你替他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把人放走了，要是他在那边遇到别人不回来了怎么办？」 沈渡当然不捨得把人放走，若不是沈鸢的威胁，可能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算沈鸢权利再大，也无法影响到已经去往另一个星球上的夏木繁，而沈渡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她。 沈渡不想在沈洛面前说沈鸢的不是，哪怕这两人私下的关系也并不怎么样。 沈渡也不愿意跟沈洛解释，其实他一早就收到外派记者发来的独家照片。 笔挺的立领小西装将他趁得格外秀气，明明还是个孩子，却硬要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沈渡回想起照片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淡漠的眼底终于忍不住翻起一丝波澜。 还有正事要谈，沈渡也顾不得沈洛那头咋咋唬唬的埋怨，直接把刚才收到的邮箱内容和加密地址发了过去。 「看看，有没有办法。」 他语气平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沈洛很不满意，但又无法拒绝，因为作为一个顶级黑客，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挖出藏在网线那段的秘密，越是藏得深他就越兴奋。 沈洛激动地摩拳擦掌，这种足以撼动亚特兰星政权的惊天内幕可比那些豪门秘辛精彩多了，他迫切地想要切断通讯，一秒都不想在自己不争气的弟弟身上浪费时间。 「这件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沈渡嘱咐道，「毕竟没有根据，我不想有人藉此大做文章。」 交流的学者刚刚前往海吉星，所谓举报的信件就出现了，沈渡怀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 沈洛自然是守口如瓶的，「你放心，」他拍拍胸口打包票道，「规矩我还是懂的。」 沈渡郑重地对他点了下头，临切断通讯前突然说道：「我邮箱的密码就需要告诉你了吧。」 第64章 重新开播 考虑到欠沈渡的钱还没有还清，夏木繁在请示过领队之后，决定继续直播挣钱。 距离上次直播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夏木繁不确定粉丝们有没有留言催他，或是等不及干脆取关。 在沈渡家的时候还能凭藉三只小猫们替他拉拉人气，现在小猫不在，像他这样既不露脸也不太会说话的主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爱看。 第101页 夏木繁在点开直播软体之前做了无数中预想，正想着等下可以录一段海吉星植物的科普，直播软体突然卡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闪退出去。 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夏木繁怀疑是自己新买的二手光脑性能不够，正想着不然再卸载几个不算常用的软体，试探性的又点进去，直播软体这次能够正常打开了。 软体虽然打开了，但右上角的小信封标识开始不断变化，从一个红色的数字1不断攀升，瞬间变成了99+。 夏木繁这下明白了光脑卡顿的原因，他的直播平台被私信攻占了。 有过一次被网暴的经歷，夏木繁在看到这些数字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牴触情绪。 他以为过了这么久，那些可怕的记忆早该被遗忘了，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曾经咒骂他的字眼每一句都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还有自己被p成遗像和被泼上红色颜料的照片，也像幻灯片似的从他眼前浮过。 夏木繁难以抑制地耳鸣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正当他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从身后托住了他的肩膀。 「你还好吧？」不是夏木繁幻想的那个声音，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等那个人从他身后绕道面前，夏木繁惊诧他毫不掩饰的担忧。 「池老师，」夏木繁沖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勉强说道，「我没事。」 夏木繁面色苍白，一看就不是他说的没事，池思渊不放心，非要拉他去医疗中心。 「真的没事，」夏木繁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只说：「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助听器所以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 池思渊惊讶一瞬，没想到夏木繁居然佩戴了助听器，因为在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中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异样，包括他的发音也都很标准，一点不像印象中的那样。 池思渊猜测夏木繁的耳朵应该是后天造成的。 只不过他很少关注亚特兰星的新闻，不然他一定能想到夏木繁的耳朵究竟是什么原因听不到的。 毕竟是个人隐私，池思渊不愿过多猜测，既然夏木繁本人说没事，他也就不再强求，像是为了缓和气氛随口问道：「我听秦故说你想继续直播。」 「嗯，」夏木繁点点头，「就是播一播街景，介绍一下路边的植物，尽量不拍到人，也不会去实验室那边拍。」 「实验室里面不可以拍，但实验室借给你的那块地可以随便拍，」池思渊无所谓道，「这一年内它是属于你的，只要不暴露实验室的研究课题，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没想到还可以拍土地，夏木繁这下终于放心了。毕竟海吉星上植物种类再多，一天科普一种，用不上两个月基本上也该差不多了。 正当夏木繁还在思考去哪里可以买到种子的时候，池思渊又开口道：「你可以註册一个海吉星的直播帐号，趁着交流团最近热度还没下去多播几次。」 夏木繁觉得池思渊说的非常有道理，决定等下回去了解一下。 「回去干嘛，在这我就教你了。」说罢池思渊就点开了他的光脑手錶，要把软体直接传输到夏木繁的光脑上。 「我的光脑没那么先进，没有这个功能，」夏木繁摆摆手拒绝道，「而且我还没办海吉星的网络……」 没等夏木繁把话说完，池思渊直接点开网络共享，「连我的。」 见夏木繁还没反应，池思渊干脆拿过他的光脑，直接帮他操作了起来。 从下载到註册，最后还自作主张地帮夏木繁关註上了自己的星播号。 夏木繁一脸无奈的盯着池思渊流利的操作，这基本上属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不熟又没有边界。 他不认为单凭之前在网上互相留言点赞的那点交情可以让他的容忍度变得这么高，但事实就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反感。 因为池思渊所做的每一步都很自然，听着他不停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注意事项，夏木繁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池思渊茫然地抬起头，看见背光站在他面前的夏木繁因为偷笑被发现而显得有点害羞，也不由得心里一软，跟着笑了出来。 夏木繁暂时没想好该在海吉星直播什么内容，想着索性就先把视频录了，到时候分别发在两个平台上。 恰好花坛里种着一个石楠花，夏木繁随手按开摄像头就准备录，被站在一旁的池思渊制止住了。 「怎么了？」夏木繁看着被他按停的录像不解问道。 池思渊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看我的。」 重新打开摄像头，池思渊把镜头对准自己，清了清嗓子后说道：「大家好，我是『小海来啦』。」 池思渊是想用自己的热度再给夏木繁制造一波热度，只是小海来啦这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类似勐男撒娇的别扭。 夏木繁别过脸去，生怕笑声影响到池思渊的拍摄。 池思渊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接着故意把夏木繁从镜头外拉过来。 幸好夏木繁反应快，直接用手遮住了脸，这才没让自己暴露在镜头前。 说实话，那场创伤后的影响还没有消退，夏木繁现在有些牴触镜头。 「不露脸吗？」池思渊小声询问道。 第102页 「嗯。」夏木繁应道，「不方便。」 「抱歉，」池思渊有些过意不去，「那我把这段删了重新录一段。」 夏木繁表示无所谓，把刚才那一节删了就好，毕竟池思渊也是好意，哪有重录的道理。 池思渊为了弥补刚才的冒失，替夏木繁讲了接下来的视频内容，而夏木繁成了他的摄像师，举着光脑跟着他不停地走来走去。 「对，」池思渊面对着镜头就像是在和网友互动一样，「石楠这种植物是有一定药用价值的，比如解热、镇痛之类的。」 「就是吧，这个味道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说完他凑近闻了一下，别扭地皱了下眉继续道，「小玫瑰，你过来闻闻。」 知道夏木繁不想露脸后，为避免叫出他的名字暴露了身份，池思渊本想喊他直播帐号的用户名，可这用户名实在太长又拗口，就简称他「小玫瑰」了。 夏木繁很自然地走过去，镜头依然对准池思渊。 他刚才就观察到这些花，像是开在一把打开的伞上，每一根伞骨顶端都能结出好几朵花，簇拥在一起雪白雪白的，甚是可爱。 夏木繁随便捏起一朵花冠低头凑了过去，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很浓郁，并不算好闻。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不太好闻，」夏木繁实话实说，「闻久了感觉会头晕。」 池思渊还记得正在录视频，强忍着笑继续科普，「石楠花在我们海吉星种植有些年头了，因为它不仅种植成本低，生命力也很顽强，更重要的是，这种植物对空气中的粉尘有着很好的吸附作用。」 夏木繁回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文献中似乎也提到过这点。 「只不过近几年也有不少民众到环保局投诉，」沈思源还是没忍住翘了下嘴角，「因为有人说它闻起来有一种『生命的味道』。」 夏木繁没听懂，隔着光脑小声问道：「什么意思？」 池思渊不好当着镜头里那么多人的面前说这些，只能更隐晦地解释，「就是，男生，你们知道的吧。」 夏木繁还是听不太懂，但觉得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摸摸鼻子错开了眼神，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当晚他把视频剪好就传到平台上，等待审核的时间终于静下心来去看留言内容。 作者有话说: 没有沈外长的第一天。 第65章 危机感 亚特蓝星的网友们已经要疯了。 先是被人带节奏在网上声讨夏木繁硬是把人逼得退圈，在他的经纪公司道歉、赔钱等一系列噁心的操作下，所以人都认为有错的人是夏木繁。 现在事实已经清楚了，夏木繁才是那个被人算计了的受害者，被打后不仅住了院，听说还有一只耳朵失聪了。 夏木繁早就关闭了星网的留言板和私信，网友们的愧疚无法发泄，只能不断去沖金盛娱乐官博和已经收到法律制裁的那几个人，直到有人截了张图发到了网上，瞬间被顶到了热搜第一名的位置。 这张照片其实早就有了，是发在联邦官方的媒体帐号上的，照片里拍的是夏木繁离开亚特蓝星那天，和交流团一行人在候机大厅拍的合影。 因为人数很多，夏木繁站的位置并不靠中间，所以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 夏木繁也特意嘱咐过朱一楠，不要刻意宣传，毕竟他已经退圈了。 这张照片之所以被发现，是被交流团里的一位学者的女儿转发到了星博上，还用修图工具在自己的父亲头上画了个爱心，一开始只是想炫耀一下，却被眼尖的网友发现了站在他隔壁的夏木繁。 照片里的青年眉眼精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站在一群叫得出名字的学者中间丝毫不显突兀。 直到这时才有人记起，当初夏木繁之所以会进入大众视野，是因为他作为农科大学生代表的那段迎新视频。 【想到这么一张脸被人p成遗照，我这心里就恨得不行。】 【夏木繁这不只是得罪了倪棠，还得罪了他背后的资本吧。】 【楼上的，别提那个名字，晦气。】 【以前骂他在节目上情商低，现在想想那是来自学霸的底气啊！】 【我现在恨不得回去给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当初不管认识或不认识夏木繁的人恨不得都在评论区里踩他一脚，现在反过来全网找他之前的活动视频，才发现其实他的镜头并不算多，而且每次都干干净净一个人站在那里从不抢镜头。 然后就有人考古到了夏木繁很早之前在同学星博下的留言，因为那个同学转发了夏木繁在直播平台上发布的视频。 网友顺着网线找到了那个直播平台，这才发现前段时间那个被海吉星使团关注的主播就是夏木繁本人。 不少人直接在夏木繁的留言板里喊他大神，更有人在下面叫好，说真是风水轮流转。 也有不少网友发出了疑问。 【夏木繁不是被经纪公司解约了吗？他哪来那么多钱解约？】 【不会是遇到大佬了吧，不然以他的资歷，再厉害也轮不到他去海吉星交流吧？】 【你们看他视频里还有三只小猫，什么家庭能养得起猫，他不会是给人家当情人去了吧？】 只是这样的声音还是少数，毕竟这个猜测太没有根据，而且刚发生过被人挡枪使的事情，网友们已经不敢再乱开腔了。 第103页 * 夏木繁看了半天留言眼睛有些酸胀，他捏了捏鼻樑想起网友们的脑洞，不禁有些想笑。 令他没想到的是网友那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其实当时决定依旧使用这个老号直播时夏木繁是考虑过的，反正已经退圈了，让那些伤害过自己付出代价也是迟早的事，横竖都是不露脸的直播，哪怕网友再确定，只要他本人不亲口承认都不能算数。 如今他依旧是这么想的。 夏木繁看着不断攀升的关注人数和系统提示的礼物数量，脑中自动进行计算，一百万个点赞量就能提现一万星际币，而每个人一场视频看下来可以点击十个贊，这个月应该进项应该很可观，如果再加上海吉星直播的收益，那到月末就可以还给沈渡很大一笔钱了。 夏木繁又重新在计算器上敲了一遍，确认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光脑收起来。 忙活了一整天的沈渡终于可以回家了，临近年关气温越来越冷，今天气象局还说过几天要有一场寒流，可能需要把院子里那几盆花槽搬进室内了。 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沈渡腕间的光脑传出一声提示，是他特别关注的主播刚刚发布了一条新的视频。 手机屏幕太小看着不太清楚，沈渡坚持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才打开了电脑。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光影昭示着主人正在忙碌。 咕噜从客厅楼梯一路往上爬，直到书房门口才停下。它伸出爪子挠了两下门，里面的沈渡听到后，起身过来打开了房门。 咕噜是一只野猫，所以很敏感，它知道夏木繁离开了，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一个主人，虽然这个主人没有夏木繁那么会陪着它们玩。 三只小猫除了需要洗澡，其余时间从来没有主动上过二楼，沈渡猜应该是夏木繁特意交代过的。 现在咕噜出现在这里，沈渡下意识觉得它有可能是饿了，但厨师临走前跟他提到过已经餵过食物了，那应该就不是这个原因。 一人一猫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这时身后的电脑里突然冒出一阵温软的笑声，接着是几声猫叫。 咕噜闻声立马弓起了背，接着两只爪子轻轻搭上了沈渡的裤腿。 「你也想他了吗？」沈渡弯腰将还在寻找声源的小猫抱了起来，转身回到书桌前，视频里播的正好是夏木繁替一家三口洗澡的画面。 虽然看不见脸，仅凭声音，沈渡还是能想起那天推开门看到的场景。 湿哒哒的四只在温暖的卫生间里玩闹，笑声让这座冷清已久的屋子多了好些人情味，夏木繁柔软的髮丝和几近透明的t恤，是让沈渡至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心里一紧的程度。 终于把夏木繁以前的视频全都看完，沈渡这才静下心来打开了那段几个小时前刚更新的视频。 料想中的身影没出现，倒是遇到了另一个熟人，沈渡黑眸蒙上一层冷意，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继续专心看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池思渊的能力很强，把一棵很普通的植物从经济价值、药用价值、食用价值等方面讲解的很透彻，语言生动让人有听下去的兴趣，除了他喊夏木繁的那声「小玫瑰」。 这句话一出口，沈渡原本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紧绷，平稳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一瞬，然后才将血液重新输送到四肢百骸。 他僵硬的表现甚至连怀里的咕噜都察觉到了，安抚似的用尾巴扫过他的手腕，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沈渡已经记不清自己曾在无声的夜里喊过多少次小玫瑰这三个字，却一次也没在夏木繁清醒时这么叫过。曾以为是自己私有的称唿现在从另外一个男人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沈渡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的危机。 而夏木繁动作自然地与他互动更让沈渡感觉到心慌，才一周的时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夏木繁的信任，说明平时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一定很融洽。 沈渡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油然而生，仿佛手里紧紧攥紧的沙子正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流走，如果再不好好想想办法，等再张开手掌时，手心里剩下的那些也许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消散不见。 沈渡此时完全接收不到视频里的内容，只把夏木繁在这段视频中唯一说过的那句话来回听了好几遍，隐约又听到池思渊说男生都知道这几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于是他难得看了眼留言区，只一眼就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个池思渊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有人慌了。 第66章 小夏课堂开始啦 夏木繁可没有沈渡那么多心思，他这一晚上睡得极好，早上还特意早起去了食堂吃了热乎的早餐。 大厨很喜欢这个白白净净很有礼貌的年轻人，每次见到他都会多给他添点肉。 夏木繁提出想要借用实验室系统的申请终于审批下来，秦故一直等在楼下，就是想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实验室门前，夏木繁依照要求进行全身消毒，又套上了统一制服才被允许进入。 里面池思渊早就恭候多时，他拿着权限卡正无聊地翻看着夏木繁分别发送在两个平台上的直播留言，听到门响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来了。」池思渊招唿道。 这件事如果没有池思渊一直帮忙协调，估计不会这么快被同意，夏木繁很感激他。 第104页 池思渊不以为意，给亚特兰星交流学者提供尽可能的帮助是他份内的事。 「对了，还没问你想查什么。」池思渊问这个问题并没有不信任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好奇，究竟夏木繁想要查阅的资料有多宝贵，才需要动用到这么高级别的权限。 「我想看的是无土栽培。」夏木繁说话时眼睛也没从屏幕前移开，他对即将看到的内容充满了期待。 池思渊虽然在实验室工作，但他研究的项目是植物的人工营养繁殖方法，通俗一点就是嫁接技术，等于是夏木繁项目的下一个环节。 就目前海吉星现存的条件来讲，改造咸水用于无土栽培远不如直接种在地里节约成本。 所以池思渊只在教会夏木繁使用查询终端之后就去和秦故一起干别的事去了。 夏木繁在查阅资料时才发现，无土栽培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单一，反而具有很多种形式。 在横向比对过后，夏木繁认为水培这种方式是目前最适用亚特兰星种植方法，因为种植过程中不使用天然土壤，只需要营养液浇灌即可存活。 夏木繁翻阅了无数资料，找到了地星留下的文献，上面说这种水培技术在地星时已经有一套非常完善的流程，因为脱离了土壤的限制，种植区域既不受土质限制也不受空间的限制，使得并不适合种植的地区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既然前人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夏木繁只需要从众多方法中找出最有利于亚特兰星农业发展的作为参考。 把所有需要的材料通过系统传输到光脑中，夏木繁回宿舍后用全息投影投射到墙壁上，再摘出关键内容记成笔记。 说到宿舍，夏木繁也是到了分配的时候才知道海吉星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上了单间，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各类家具一应俱全，完全体现出了海吉星联邦的重视程度。 夏木繁的研究提议获得了海吉星实验室的肯定，作为主要负责人的池思渊主动承担起协助工作。 资料里说得将植物的根系固定在水中，那就需要制作一个装置，好让植物不被浸泡在水里。 池思渊第二天就找人按照夏木繁画的建议图做了个装置，其实就是一个带盖的箱子，里外都刷上了一层环保的防水涂层，然后在盖子上顶端掏出六个大小一致的圆孔。 在此期间夏木繁跟实验室里借来了生菜的种子，因为这种植物生长周期短，存活率极高，可以短时间内见到成效。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夏木繁有一次打开了直播软体，这次他不打算剪辑之后再发布，而是直播全部过程。 海吉星的早上已是亚特兰星的中午，于是当夏木繁登陆时，还在午休的网友都收到了直播的提醒。 要想进行水培，首先植物需要先长出根来，这个过程叫做定植。 定植装置在前些时间已经送来了，夏木繁提前已经将种子栽种到无土栽培基质中。 其实就是一根金属杆，每隔一个间距掏出一个洞，里面插着育苗的容器，而种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中慢慢长出了根。 视频里夏木繁低头默默干活，偶尔能说几句话，比如此刻，他正在处理刚从营养液中拿出来的小苗。 「要先用清水把根上面的栽培基质洗掉，再修剪一下老根和侧生根。」夏木繁边说边操作，动作灵活很快就全部处理完成。 「接下来要把根系浸泡在植物消毒液中，大概需要20分钟左右，这个过程是为了消毒并起到驯化的作用。」 在等待的过程中，夏木繁也没有闲着，他把池思渊送给他的苦苣种子一颗一颗摆进空置下来的育苗装置中。 「这些是苦苣，」夏木繁边下种子边介绍，「我还没尝过味道，是池老师送给我的。」 此时弹幕里有人问池老师是谁，夏木繁看到后解释，「哦，就是小海来啦，他是实验室的负责人。」 说完他就继续低头忙活，没看见弹幕里一片「磕到了」的评论。 前段时间池思渊在夏木繁直播间里出现之后，不少人就开始期待两个人同框，因为池思渊此前也从没露过脸，第一次破例就是在夏木繁这里，于是开始有人暗戳戳脑补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等手里的种子全都种到育苗装置里，消毒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夏木繁把它们用清水洗了几遍之后觉得可以栽培到水培装置上了。 「哦，这个水培箱也是池老师找人做的，」夏木繁随口提到，接着开始解释，「因为无法从土壤中获取营养成分，营养液是水培蔬菜是否能够成功的关键。」 营养液中的成分比例很重要，各种营养元素的比例、浓度、酸硷度缺一不可。 不同的水质和气候条件对营养液的要求都有所不同，夏木繁仔细参照已有的文献，小心翼翼地盯着刻度显示。 等把所有小苗都插进水培箱上的孔洞里，水培的第一步基本上就完成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夏木繁难得在镜头前说这么多话，他拿起一个平板在上面写写画画，「如果成功的话，下一步我准备试验一下管道式的水培蔬菜。」 这个装置和定植装置很像，夏木繁大概画了个轮廓，举到镜头前给网友讲解。 「所有的管道都连接到同一根循环管道上，这样就可以不间断地循环营养液，甚至可以实现营养液的定期更换。」 第105页 夏木繁把手绘的管道上画上一排排绿色的叶子，若不认真看，以为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 【主播这绘画技巧……】 【看得出来你是真想教会我们种菜啊。】 【哈哈哈哈哈嗝】 【说实话，我从基什么质那里就开始听不懂了。】 【前面的我比你强点，我还听到了苦苣。】 【今天怎么没看见小海？】 弹幕里面发什么的都有，时不时有人会问上一句直播究竟是不是夏木繁，但还没等本人回答，就被一些老粉警告了。 【是不是又如何，在这里只有爱种地的小玫瑰，聊八卦回你的星博去。】 自从池思渊上次在视频中喊了夏木繁一声小玫瑰，自此好多网友都开始这么称唿他。 这里有很多人是因为网上的爆料才关注的直播间，但大部分还是冲着直播内容来的，所以这种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掉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才那条为夏木繁说话的弹幕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一条醒目的红色弹幕在视频上方出现。 【您的留言违规，系统禁言将在24小时之后解除】 片刻后弹幕里出现一排问号，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谁触发了直播间的违禁词。 【这个直播间有管理员吗？】 【没听说过啊，之前一直都是小玫瑰自己打理的。】 【您的留言违规，系统禁言将在24小时之后解除】 短时间内禁言弹幕出现了两次，弹幕里瞬间爆发起讨论来。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新的弹幕出现在顶端。 【不是，刚才谁把我的号禁言了？我说错什么了？】 【我怀疑是小嗯嗯那三个字。】 【前面的，我也觉得是。】 【可是主播的名字不就叫玫瑰园1号吗？】 随着这条弹幕的出现，大家发现打出直播全名时并不会被禁言，于是又有人尝试着在弹幕中发送「小玫瑰」三个字，果然禁言又一次出现。 【好傢伙，管理员是主播的女友粉吧？】 屏幕那端正操控着代码的管理员本人看着这条弹幕疑惑地挠了挠下巴，脑中思索着该让夏木繁喊他什么。 「好像是该叫大伯哥？」 作者有话说: 沈渡：让我看看是谁在乱叫？ 第67章 阴谋 沈洛最近查到了些东西，是有关那封邮件的来歷。 被刻意隐藏的ip来自于中心区的菲特大道，那里是亚特兰星球上着名的富人街区。 而那个时间段里，这条街上有无数家庭正在同时使用网络，沈洛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目标锁定在其中一栋。 沈渡看着光脑中传输过来的资料陷入了沉思，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浮上心头。 这天是工作日，沈渡难得不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他坐在中心广场旁的一家咖啡店里，悠闲地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时光。 与他的轻松截然不同的是，一个衣着高贵，但明显做过伪装的妇人此时正慌张地朝这边走来，在确认沈渡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时，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徐夫人，」沈渡礼貌向她颔首，「很唐突以这样的方式与您见面。」 这位徐夫人名叫楚茵茵，就是沈洛查到的发邮件的人，而她的身份，是联邦环境治理局副局长徐袒达的太太。 沈渡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马联繫上了她，并且毫不犹豫地约她见了面。 沈渡并没有即将要获得真相的激动，反而比爆料者更加沉稳。 他在徵求楚茵茵的意见后，替她点了一杯花茶。 楚茵茵应该不算年轻，但由于保养得当，不细看很难猜出年龄。她优雅地举起茶杯啜饮一口，接着注视起窗外的喷泉。 沈渡也不催促，目光放在喷泉外那一圈人造绿化带上，心里想的却是白榆前段时间直播时水培的蔬菜。 「徐袒达最近要有大动作，」楚茵茵放下茶杯说道，「他知道外派去海吉星交流的学者回来后，一定会监测出亚特兰星土壤污染的原因，所以他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投入高浓度的污染物，这样就算再有本事的人都于事无补。」 沈渡眉头拧紧，本以为只是决策上的错误，没想到居然牵扯出这么大一个内幕。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因为他要报復我。」楚茵茵拢了拢身上的皮草围巾，笑的苦涩。 其实当年国王成婚前，适龄女子中楚茵茵是最受关注的，她不仅家世显赫，更是才华横溢。国王那是还只是皇子，就已经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心生好感。 正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时，某天上流圈子中突然爆出一条算不上丑闻的新闻。 说的是楚茵茵私下与一名男性约会，被人拍下后传到了王室那里。 那名男士就是徐袒达，他去找楚茵茵只是为了约见她时任环境治理局局长的父亲，而恰好是这次见面，被有心人拍下了照片。 沈渡虽为国王的亲小舅子，但这段过往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虽然国王，也就是那时的皇子表示这只是正常的男女交往，与我无关，但不少内阁都强烈反对，所以议亲的人选也就换了人。」 楚茵茵看着稍显惊讶的沈渡，肯定地点了下头，「没错，就是你的姐姐。」 「那你说徐袒达要报復你是怎么回事？」沈渡虽然对这些皇室秘辛不感兴趣，也知道弄清这里面的关系，可能会得到这几十年来亚特兰星环境治理停滞不前的原因。 第106页 「我们两个并非自愿结合，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我的父亲为了能让他善待我，不停地给他提供便利，甚至不惜利用关系把他调去了联邦环治局。」 想起婚后那几年，楚茵茵一度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左右都是联姻，嫁入皇室后肯定不及现在这样自由。 于是她开始试着接受这段婚姻，发现徐袒达这个人也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后来，包括楚茵茵弟弟公司在内的几家企业均中标了生产及销售营养剂的项目，这期间徐袒达的权利越来越大，也使得楚茵茵弟弟的公司逐渐垄断了市场，成为了亚特兰星上最大的营养生产销售剂企业。 「其实亚特兰星的土壤治理工作在某一阶段曾取得过很大的进展，」楚茵茵说这话时骄傲地笑了一下，「毕竟那时候是我父亲全权负责这件事，他是真的希望我们星球能变得越来越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滞不前了呢，沈渡也跟着回想了一下，记忆里他从海吉星回来时，亚特兰星并没有这么大力推崇营养剂这种人工合成补充剂。 「皇室不是一直在监督这件事吗，如果是徐袒达从中破坏，那他是如何能让皇室每年的监测数据一直显示无异常？」 近些年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质疑起皇室公示的监测数据，因为所有数字都在合理范围内，哪怕有些数据临近阈值，但不至于完全无法种植。 可实际情况却是，无论植物专家花费多少精力，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都会在一定时间内死亡。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徐袒达喜欢的姑娘就是你的姐姐，」楚茵茵没有回答沈渡的问题，只是嘆息道，「那时她已经是王后，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 沈渡不知道楚茵茵这段话的真实性有多高，他不想贸然怀疑一个联邦的高层，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姐姐和这件事有关系，哪怕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好。 「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沈渡双手交叠，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谈判时的习惯动作。 「自然是想求一条活路。」楚茵茵也不藏着，大方表示，「徐袒达敢做这些，是因为他认定自己背后的势力够强大，但我知道联邦这次的交流肯定不是走走形式。」 楚茵茵不愧是前环治局局长的女儿，她一直都懂联邦在这方面最初的努力。 「我的父亲与这件事无关，但我的弟弟牵扯太深了，我不相信他不清楚徐袒达这些年背地里的手段。」 楚茵茵诚恳道：「我恳请您看在我父亲曾为联邦效力的份上，看在我冒险前来与您说出实情的份上，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 沈渡不能承诺，他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利，更不可能在确定一个人有罪的情况下替他开脱，但他能保证让该受到惩罚的人付出代价。 「我明白的，」楚茵茵感激地点了下头，再次向他道谢，「真的谢谢您。」 沈渡坐上回程的车，眼前的人造绿化带逐渐消失，露出光裸冰冷的石板。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夏木繁手掌上那层硬茧，第一次见面时那张被太阳晒到发红的脸和颊边不住滚落的汗。 不该是这样的，沈渡想，即使不是为了夏木繁，他也不愿意那些和夏木繁一样充满信仰的人失望。 沈渡指挥着司机改变了行驶的方向，他急需求证一些事情。 * 沈洛听到门铃响，叼着一袋营养剂过来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惊讶地搓了搓眼睛。 「你怎么来了？」 沈渡从他身边越过去，径直往客厅里走，看了眼他堆满被子的沙发，嫌弃地转回身，「你以为我愿意来？」 「真没良心，」沈洛丝毫不在意，把那堆被子团了团塞到一边，拍拍空出来的位置说道：「过来坐。」 沈渡即使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走过去，在坐下的前一秒看到了沈洛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你在看什么？」沈渡的语气中含着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不悦，因为那画面上正是夏木繁前几天直播的回放。 「别提了，」沈洛把屏幕转到沈渡那边，「自从那个谁，池什么的喊了句小玫瑰，这群粉丝动不动就在弹幕里发这个。」 沈洛把自己设置的屏蔽词给沈渡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盯着你的小美人看？」 沈洛特意加强了「你的」两个字，沈渡没追究这个，只盯着那一串被禁言的名单陷入沉思。 「你说你怎么想的，」沈洛托着腮，不解道，「要是把人一直放在身边哪还用担心这样的事，还有那个池什么，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 沈洛喋喋不休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沈渡一句也没听进去。 后悔是肯定不后悔的，以夏木繁的能力，是该去往更先进的地方看看。即使没有沈鸢的阻挠，沈渡也是会这么做的。 但想也是真的想，尤其每次推开自家院门，看到角落里那几盆孤独的小苗和不停闪烁的灯串，沈渡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单薄的身影，倔强的、勇敢的，同时也很果断的，真的说走就走。 他知道自己把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傢伙惹生气了，想到这里沈渡不禁苦笑。 其实以现在交通的发达程度，从亚特兰星到海吉星每天都有不止一班的星际飞船，只要想见，总会有时间见上一面的。 第107页 但沈渡不行，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任何一次出行都需要严格的审核才能获得批准，同时还会惊动到对面星球。 更何况沈渡有意想让夏木繁理清对他的感情，分开一段时间是最好的办法。 沈渡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留下一段夏木繁的影像，哪怕只是一张照片也好。也不至于现在只能像个粉丝一样，在网上盯着夏木繁的直播，或是借着之前的调查他留下的照片聊表思念。 第68章 吃瓜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夏木繁试验的水培蔬菜已经初见成果。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生菜苗就长到一个拳头那么大了。 夏木繁见过市面上的生菜，知道这只是开始，于是又等了两周。 这期间他几乎每天都直播，已经从当初那个小心翼翼生怕暴露身份的小透明，变成了如今可以当着镜头侃侃而谈的植物专家。 当然还是没有露脸。 当初不露脸的确是存了隐瞒身份的心思，可如今那件事已经不能影响到夏木繁了，不露脸也只是想让看他直播的网友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蔬菜身上。 不过对于网友猜测他究竟是不是夏木繁这件事，他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也从没有否认过。毕竟一个人的特徵除了容貌，还可以从其他方面辨别出来。 因为两个星球间有时差问题，夏木繁每次直播都是在完成上午的学习后，那也就是海吉星的下午。以至于亚特兰星那边看到直播都快到是晚上了，甚至有几次下播后亚特兰星那边已接近凌晨。 这让一直蹲在直播间的亚特兰星的网友们大唿不公平。 可夏木繁也没有办法，他来海吉星的首要目的是学习，能腾出下午时间来直播已经费了他很大精力。 而他之所以一直坚持直播，除了有做好科普这个初衷，更重要的是为了尽早筹集到资金用来还欠沈渡的债。 想起沈渡，夏木繁的努力维持的笑脸终于支撑不住垮了下来。 来到海吉星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夏木繁尽可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人，可大脑偏偏与他作对，只要一闭上眼睛，沈渡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会出现在他梦境里。 夏木繁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时就会摘掉右耳的助听器，所有的声音都会在那一刻被阻隔，然后在下一秒倏然钻到另一边。 夏木繁就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脑子似乎也同时被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辨别外来的声音，另一半用来想沈渡。 没人知道他对沈渡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登上海吉星的新闻网站，搜索一下关于亚特兰星的新闻。 没有哪一个星球的外交部长是每天都会登上新闻的，沈渡也不例外。于是夏木繁只能通过一些过去的消息，猜测日理万机的沈外长此刻正在忙些什么。 有好几次夏木繁打开光脑点进去那个人的头像，想像一个最普通的被救助者那样，问问他的资助者最近好吗，或是说一句感谢他那段时间的照顾。 可腹稿被他一次次修改，最终也没发出去。 夏木繁轻轻嘆了口气，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检查了一下水培装置中液体含量。 【1号今天兴致不太好的样子……】 自从发生了直播间禁言那件事，夏木繁直播间里的粉丝都改叫他1号，虽然不太好听，但不至于再被禁言。 夏木繁本人也没弄明白小玫瑰三个字为什么会成为违禁词，他没有管理员，也懒得去问平台，反正没什么影响，索性就放任不管了。 【新粉，请问为什么都叫主播1号？主播是1吗？】 这句话一出立马炸出一片弹幕。 【挣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哪里有1！】 【虽然1号没露脸，但你看他的身材，怎么可能是1！】 几条无伤大雅的调侃后面跟着无数条哈哈哈飘过，这时系统在屏幕的正上方打出一排红字— 【留言与视频内容无关，警告一次。】 那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清屏键，所有弹幕都消失不见，几秒后又成片地爆发出来。 【什么情况？】 【哪句话是违禁词？】 【主播是1吗……】 当有人有人试探着打出这句话时，弹幕中— 【留言与视频内容无关，警告一次。】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违禁词是什么。 【感谢勇士以身试法。】 【感谢勇士以身试法。】 【感谢勇士以身试法。】 弹幕里又开始调侃起来，这时有人没忍住问道： 【我怀疑审核真的是1号的女友粉。】 【前面加一，但也有可能是男友粉。】 弹幕里讨论得如火如荼，夏木繁举着光脑走路，压根一点也没注意到。 他气喘吁吁走了将近五分钟才地来到一块田地，这里是池思渊刚带他来参观过的瓜田。 「这些是西瓜，」夏木繁慢悠悠地把池思渊当时教他的内容在直播间里重复说了一遍，「是一年生蔓生藤本植物。」 然后夏木繁举着光脑慢慢蹲下来，对准地里一颗圆滚滚的西瓜继续介绍。 他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西瓜的表皮，一声清脆的响声被光脑接受清清楚楚地在正在直播的视频中呈现出来。 第108页 【西瓜是什么？也是能吃的吗？】 【听那声音我怎么觉得有点硬呢？】 这是夏木繁直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收到这么多质疑，也不赖这些网友，夏木繁作为一名农科大的学生，也是在池思渊的介绍下第一次知道西瓜这种植物。 「外面这层皮是不能吃的，」夏木繁解释道，「不过池老师说削掉这层绿色的硬皮，里面还有一层淡绿色的皮，那种是可以吃的，据说是有一定药用价值的。」 夏木繁蹲在一堆绿色的西瓜中，手掌在西瓜圆润的表皮上抚摸，夏日的暖风轻轻吹动，不小心牵动起他的衣角。 「不过我想有药用价值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好吃，」他像想到些什么，忍不住轻笑一声，「可能会很苦吧。」 「池老师说可以挑一颗西瓜尝尝。」夏木繁蹲着着地垄间挪着步子，因为动作太别扭，导致他说话有些费劲。 池思渊跟他说，挑西瓜是需要技巧的。除了要观察西瓜的外观，声音才是最主要的。 夏木繁根据池思渊的说法选出几颗外形符合条件的瓜，接下来就是要实践听声音这项技术了。 「池老师说，轻敲西瓜外皮如果发出噗噗的声音，像是拍自己胸口那样的，」说到这里，夏木繁朝着自己的胸口拍了两下，砰砰两声一听就是用了力气的，他轻咳一声笑着说，「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声音，这样就是甜的。」 【是是是，你最甜了。】 【不用说了，这里谁不知道你是甜的？】 粉丝里不少人都考古过夏木繁以前的视频，尤其对他在浴室里给三只小猫洗澡那段记忆犹新，也是在那个时候就见识过他的诱人模样。 夏木繁学着当时池思渊教他的动作，一只手托起一颗西瓜，另一只手在瓜皮上轻轻拍打几下，声音浑厚，听起来应该不错。 于是他把这颗瓜当作备选，然后又托起另外一颗，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夏木繁有些疑惑，一连又拍了好几颗。 直播间里被他搞笑的样子逗得不行，直夸他是笨蛋美人。 接连几颗都没听出什么差别，夏木繁转身找到了第一颗瓜，重新敲了两下，柔声问道：「西瓜西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最甜的？」 弹幕里哈哈哈飘了一片，视频外夏木繁腿蹲得也有点麻了，他不再纠结，剪短了这颗第一眼就相中的西瓜。 这颗西瓜很重，夏木繁两只手抱着往回走，没多会儿就有点喘了。 好在宿舍离瓜田的距离不算远，他回去后把西瓜放到桌子上才发现t恤的下摆被西瓜上的土弄脏了。 此时已经顾不上干净了，夏木繁把光脑架在正好看得见整张桌子的地方，用一张湿纸巾把西瓜表皮擦干净，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来。 他举着刀量比半天不知该怎么下手，于是心一横从西瓜的正中间插了进去。 只听砰地一声，熟透了的西瓜瞬间崩裂，接着被一分为二，夏木繁放下水果刀从裂口处一掰，粉红色的西瓜瓤就这样呈现出来。 夏木繁接着把半个西瓜切成适合入口的形状，带着清甜香味的汁水顺着刀刃流到了桌子上。 夏木繁拿起一小块瓜试探地尝了一口，一种陌生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中。 很甜，水分很足，是他吃到过的最好吃的水果。 弹幕里一片哀嚎，遗憾自己品尝不到这样的美味。 【如果我有钱了，一定买一部可以尝到味道的光脑。】 【前面的，听说联邦科技中心已经在研发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收集数据启动五感体验功能，虽然不是真得吃到。】 【真的假的？是五感是指味觉嗅觉触觉那种吗？太牛了吧！】 没想到为了尝一口西瓜炸出这么大一个内幕，弹幕里顿时讨论一片。 【该说不说，亚特兰星虽然环境治理差得一批，科学技术方面真是无人能匹敌。】 【废话了，要是连技术方面都达不到星级第一，亚特兰星还怎么稳得住星级霸主的地位。】 直到夏木繁小半块西瓜都吃完了，弹幕里关于五感体验光脑的讨论还没有完。 有细心的网友发现夏木繁把剩下的西瓜都切好放在一个保鲜盒里，好奇问他要做什么。 「拿过去给其他人尝尝，秦老师他们。」 【是拿给你池老师吃吧？】 虽然池思渊只在夏木繁的直播间里出现过一次，但是他亲昵地喊夏木繁小玫瑰的场景让不少人燃起了吃瓜的火苗。 夏木繁没理会弹幕上的调侃，岔开话题说道：「有机会试试水培西瓜，到时候带回亚特兰星给你们吃。」 弹幕里接收到夏木繁的好意，纷纷给他刷起了礼物。 一下午的直播就在纷乱的烟花特效里接近了尾声。 作者有话说: 又是没有沈部长的一天。 第69章 身世 海吉星中心区一处普通的居民楼中，一个美丽的妇人叉着盘子里的西瓜看直播。 这个主播是前两个月刚註册的新人主播，最早关注到是因为在视频的封面上看到了池思渊的身影，还以为是他又搞出来个信号，这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才知道，这个主播是从亚特兰星过来海吉星交流学习的学生，池思渊之所以会出现在视频中，完全是想帮他拉拉人气。 第109页 晚餐前，池思渊难得回趟家，他手里提着个袋子上楼，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妈，做什么好吃的呢？」池思渊拉开门进去，父亲池铮越比他只在几分钟到家，此时正站在厨房门边帮忙端菜。 「今天怎么这么早？」池铮越路过客厅时对池思渊问道。 「之前的项目告一段落了，最近都可以早回来了。」池思渊伸手在池铮越端着的盘子里偷了一块肉。 「脏死了，」母亲夏溪从厨房出来，看到后一脸嫌弃地说道，「洗好手赶紧过来。」 池思渊跟在父母身后去了餐厅，先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到桌上，这才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带了什么回来？」夏溪边问边解开袋子。 「哦，是小夏刚才送来的西瓜，」池思渊走回来解释道，「就是亚特兰星来交流的学生。」 夏溪点点头揭开盖子，里面的西瓜被切掉了皮，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盒子里，颜色红润，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汁水，一看就知道还很新鲜。 她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果然很甜。 「这小孩还挺会选的，」夏溪赞赏道，「味道不错。」 池思渊过来搂住夏溪的肩膀，就着她的手也吃了一块，说道：「你看他直播了？这瓜是我们新培育的品种，随便挑都好吃。」 夏溪斜睨他一眼，把人推开，「别离我那么近，热得要命。」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边吃边闲聊，夏溪随口问道：「对了，你说那个来交流的小朋友叫小夏，是姓夏还是名字里带夏？」 海吉星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古地星时期美洲大陆移民而来的，久而久之其他大陆移民而来的居民大多也改变了习惯，逐渐融入到新的社会环境中。 因为池思渊一家是最后一批地星移民，因此仍保留着原本姓氏，所以对夏溪来说，再次听到与自己姓氏有关的名字会感到十分亲切。 「姓夏，」池思渊说道，「叫夏木繁。」 夏溪听到这个名字时大脑瞬间空白，手里握着的筷子也应声掉在桌子上。 池铮越的反应最快，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稳稳地托住了夏溪摇摇欲坠的身体。 池思渊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帮着池铮越把夏溪扶去沙发那边坐下。 夏溪的一双手止不住颤抖却仍抓着池思渊不放，她急切地问道：「你说的这个夏木繁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他的照片？」 夏溪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池思渊握着她的手蹲在她身前轻声安抚道：「22岁了，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听说还做过一阵子明星，是个挺好看的小孩。」 「22岁了，22岁了…」夏溪喃喃，目光无措地望向一直站在身边替她顺着背的池铮越，眼眶里蓄起一圈热泪。 池思渊被父母这架势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急需一个人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夏木繁，有可能是你二十年前失踪的弟弟。」 池思渊茫然地望着池铮越，这么多年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其实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忘记了。说起来夏木繁之所以会取这个名字，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池思渊。 夏木繁出生时池思渊才六岁了，刚到上学的年龄，只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父母在本子上写的那几个字只认得一个「池」，于是好奇问道：「这些是什么呀？」 「这些是给弟弟起的名字，」夏溪摸着池思渊好奇的小脑袋笑着答道，「思渊喜欢哪个？」 池思渊懵懵懂懂识得几个字，看来看去除了自己的姓之外，唯一认识的只有木字。 于是指着那个名字说道：「这个。」 夫妻二人看着纸张上「池木繁」三个字，觉得这个名字也不错。 「池木繁很好听，」夏溪温柔道，「思渊选的这个名字弟弟一定会喜欢。」 池思渊似懂非懂，挠挠头道：「弟弟也姓池，那家里就有三个人姓池，只有妈妈一个人姓夏，这样不公平。」 于是为了公平起见，刚出生的不久的小婴儿就由「池木繁」变成了「夏木繁」。 一家人本来生活得和和美美，谁也没想到两年后地星会发生一场严重的灾难。 而池思渊之所以会不记得夏木繁，是因为在到达海吉星之后，失去弟弟的打击对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子来说太难以承受，在连续高烧将近一周之后，那个每天夜里都喊着找弟弟的小孩突然就把弟弟忘记了。 医生说这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是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 所以这么多年，池思渊的父母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夏木繁，只是背地里偷偷寻找。 虽然海吉星的法律是说失踪五年以上自动归类为死亡，但他们不愿意接受小儿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寻找。 找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俩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装载着夏木繁的儿童座椅会将他投送到与他们航线相悖的遥远的亚特兰星。 池思渊接收到太多他认知以外的消息，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他茫然地看着夏溪皱眉哭泣的表情，脑中竟浮现出夏木繁那张消瘦的脸来。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池思渊忍不住想要亲近。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吸。 第110页 「这些年他过得好吗？」夏溪握着池思渊的手，试图从他口中听到一丝关于小儿子的过往。 在随海吉星使团访问亚特兰星那段时间，随便点开星博热搜总会有几条是关于夏木繁的新闻，回来后池思渊听秦故说过一些，总之就是夏木繁这二十年来过得并不算太好。 见池思渊欲言又止的模样，夏溪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呜咽着靠在池铮越怀里，痛苦地呢喃着：「我的繁繁…」 池家人此时正被自责和痛苦的情绪所包围，夏木繁对此毫无所知，还窝在床上无聊地翻看着光脑里的相片。 他拇指轻轻点在三只小猫趴在猫爬架上睡觉的那张，鼻头突然有点酸。 「也不知道你们的沈叔叔有没有照顾好你们。」 夏木繁从趴着的姿势转了个身，仰躺着把光脑举在头顶，看着聊天软体上被自己换成咕噜照片的头像，唇边挤出一个苦笑。 「真是自以为是。」 夏木繁曾一度以为自己在沈渡心里是有些不同的，那些温暖的怀抱和耳边的低喃不是假的，可后来的疏离和临别前的无所谓也不是装出来的。 夏木繁想，也许在沈渡的心里，自己和咕噜一家三口没有什么区别。他可以毫无芥蒂地将浑身狼狈又骯脏的自己抱回家，和带回去三只流浪的小猫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夏木繁清楚沈渡不是个难以接近的人，这点夏木繁两年前在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就已经领教到了。 所以夏木繁把沈渡所做的一切归结于他为人心善，救他与救猫对沈渡来说毫无区别。 夏木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羞耻，他甚至开始怀疑若不是沈渡的教养，会不会一早就觉得他烦了，不然为什么余思年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其实夏木繁知道自己有个毛病，他喜欢去讨好别人来换取对方对他的喜欢。 在孤儿院时他表现得最听话，于是院长妈妈总会夸他乖和懂事，上学之后他表现得最刻苦，所以老师会因为同情他格外对他关照。 后来遇到沈渡。 夏木繁利用了沈渡的善良，用一次次示弱来试探他的底线，而沈渡也不厌其烦地给予了他回应，仿佛夏木繁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得到宽恕。 只有夏木繁在每一次接触中动了心，冷静的沈渡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神，以睥睨的姿态看他，像看着一个不识好歹的顽劣孩童。 夏木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想沈渡有没有一刻后悔将他带回家，在他离开后，又是否会觉得轻松。 作者有话说: 沈渡动了心，只怪他太能装。 第70章 最后的平静 被人夸心善的沈渡并不知情，他有些疲倦地仰靠在办公椅上，城市璀璨的照明从身后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射进来，照亮了他整洁的办公桌，也将他刻意隐藏在桌角的相框照了清楚。 这些日子沈渡回家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要不是还惦记着家里那三只小猫，几乎快要住在联邦大楼里了。 门外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沈渡重新坐直身体，平静地说了声进。 「忙什么呢？」来人是余思年，两个人虽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但平常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没等沈渡回答，他大剌剌地拖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无聊地摆弄着桌上摆着的姓名牌。 沈渡没回答余思念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已经下班了。」 「你还知道已经下班了啊？」余思年把刻着沈渡名字的姓名牌放回桌上，转头又看到角落里的相框，于是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本以为是类似全家福或是沈渡本人的形象照之类，没想到居然是被他领养回去的三只小猫。 「你什么时候搞温馨这一套了？」余思年揶揄道，怀疑相框里还有其他猫腻，正打算把后盖掀开来检查一下。 「小夏新换的头像，我觉得不错。」沈渡出声打断余思年的动作，眼睛依旧盯着显示器里的文件。 余思年动作一顿，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接着他撇了下嘴把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 动作虽然称不上温柔，但绝不算粗鲁。 只是相框的金属边缘磕在木质的桌面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脆响。 沈渡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余思年一眼，片刻后说道：「怎么？」 余思年偏过头想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勉强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沈渡终于放下手中的工作，坐直身体正色道，「在我把人带回家时你就想到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见到他第一面时就针对他。」 「我什么时候针对他了，」余思年想起什么，反驳道，「你是说从他公司回来之后发烧那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思年再了解沈渡，也猜不透他把人贸然带回家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而且那阵子正是夏木繁名声最差的时候，作为朋友，余思年自然是不愿意沈渡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才故意用话刺激夏木繁，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难而退。 「我不是在翻旧帐，」沈渡沉声道，「是我的原因。」 是他自以为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才让身边人误会了他的本意。 第111页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余思年忍不住泼他凉水，「人都走了。」 余思年说完越想越觉得郁闷，忿忿道：「不是，他凭什么啊，说走就走了，当初还信誓旦旦说会把钱还给你。」 余思年当然不是心疼沈渡替夏木繁交的那些赔偿款，他只是觉得不值。 事件不明朗时，夏木繁整天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留在沈渡家里，难得的几次碰面，也都穿着单薄，不就是想趁机勾引沈渡。 如今真相大白了，当初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的人，刚得知海吉星那边有交流的机会立马就走了，不愧是混过娱乐圈的人，演技真不错。 「是我让他走的，」沈渡出声打断余思年的胡思乱想，「钱也每个月按时打在我的帐户里了。」 提起钱的事，沈渡无奈地笑了下，如今他除了能在夏木繁的直播平台上听听他的声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只靠每个月的还款联繫，虽然他从没特意关注过金额。 「你替他养猫，他给你打钱，你俩就像离婚的夫妻，一个负责带孩子，一个提供赡养费。」余思年吐槽道，「你真是疯了。」 沈渡无所谓地轻笑了声，「要真是离婚，至少我曾拥有过。」 「值得吗？」余思年淡淡问了句，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在触碰到沈渡陷入回忆的眼神时却收了声，因为他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程继寒刚回余家的那段时间，某次余思年在经过他房间时，偶然看见他墙上投放的全息投影，是一个跟当时的余思年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程继寒看得入神，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余思年。 而程继寒当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的沈渡一模一样。 余思年懒得参与他们的感情纠葛，烦躁地站起身说道：「叶泓许约咱们晚上聚一聚，你收拾一下，我在停车场等你。」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令他憋闷的办公室。 几个人去的还是上次那家酒吧，沈渡和余思年到的时候，叶泓许已经和埃斯顿在里面喝过一杯了。 「最近休息不好吗？」叶泓许问道，隔着昏暗的灯光都能看到沈渡眼下一抹青色。 「有些忙，」沈渡坐下前把系在颈间的领带松了松，随口问道，「喝点什么？」 余思年不屑地撇他一眼，嘲笑道：「你还能喝什么？」 「也是。」沈渡认命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被打趣后的羞窘，承认的理所应当。 「有咖啡，」埃斯顿指着菜单上的文字说道，「听说是老闆从其他星球进口过来的，我和叶泓许没敢尝，你要试试吗？」 沈渡无所谓喝什么，只要酒精含量低一点就可以。 叶泓许喊了侍应生帮忙点单，等人出去后才又问道：「你有什么可忙的，近期也没听你说要组织什么外交活动。」 沈渡本不想说，毕竟只是猜测，但他一个人的精力实在有限，思来想去还是把之前和徐夫人见面的事告诉了在场的人。 「你有病吧，这么大事不早说！」余思年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借着沈渡的坦白爆发出来，「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查出来的。」 叶泓许也同意，劝慰道：「思年说得对，就算你查出来这件事背后的关系人又能怎么样，你是个外交官，也只是个外交官，难道你以为替夏木繁找出了幕后主使，你就有能力制裁联邦和皇室里的黑手吗？」 沈渡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权利并没有他的名声那么大，但这样就能让他坐视不理了吗？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不在于找出操控整件事的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亚特蓝星这几十年的努力成为资本中饱私囊的手段。」 他说完这句话后，在场的人沉默许久，久到侍应生端着托盘进来，把酒摆好后又出去。 「即使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也值得吗？」余思年哑声问道。 余思年今天一共问了沈渡两次值得吗，他都没有回答，但余思年心里明白，沈渡并不在意。 他两掌在脸上使劲揉搓了下，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沈渡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证实，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叶泓许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渡端起那杯被称作为「咖啡」的饮品尝了一口，入口是一股浓郁的苦涩，吞咽后在喉间留下微微的酸，再回味时，口腔里满是馥郁的香，是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慢点喝，」叶泓许用手挡了一下沈渡又欲抬起的手臂，「这里面还是兑了些酒的，你这样喝很快就会醉。」 似乎是因为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都说了出来，沈渡这晚觉得格外轻松，他不声不响地喝光了所有的咖啡，脑中时而清醒时而迷煳，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体验。 司机将沈渡送回家，叶泓许不放心，一直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 下车时，沈渡表现得与常人无异，正当叶泓许放心下来时，就见刚推开院门的沈渡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等了半晌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缓慢地往别墅大门走去。 叶泓许跟着过去准备搀扶他，被沈渡避开了，他声音淡淡地说道：「我忘了他不在。」 客厅里漆黑一片，沈渡一早通知了厨师晚上不回来吃饭，因此厨师并没有给他留饭，只把三只小猫的食物准备妥帖就离开了。 第112页 因为回来的太晚，吉祥早就睡得露出了肚皮，团团抬起头往沈渡这边看了眼，发出了一声软绵绵的喵，只有咕噜在看到来人后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走过来蹭蹭他的裤腿。 沈渡刚换好鞋就把咕噜抱了起来，没看到身后叶泓许震惊的表情，低头温柔地亲吻在它的额头上。 「回去吧，」沈渡淡声道，「埃斯顿还在等你。」 叶泓许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在临出门前开口道：「这家里太冷清了，回头我找人给你送台机器人管家过来。」 冷清吗？沈渡环顾了下四周，相比以前来说不仅多了一个猫爬架，甚至还多了三只小猫，怎么会觉得冷清。 沈渡把咕噜抱在吧檯上，自己去厨房找出蜂蜜调了杯蜂蜜水，因为蜂蜜不多，喝起来并不腻人，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浑身的冷意也消散了不少。 可沈渡突然怀念起夏木繁给他沖的那杯甜到他喉咙发紧的蜂蜜水。 第71章 想念 池家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贸然和夏木繁相认。 虽然身份信息对得上，但没做亲子鑑定，谁也不敢保证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差错。 对于寻找儿子二十年的夫妻俩来说，如果找错了，也只是比之前又多了一些遗憾而已，但对于夏木繁来说，孤儿的身份也跟了他二十年，如今莫名其妙有人来认亲，到时候再查出并不是亲生的，这对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于是一家人决定让池思渊先去探探夏木繁的口风。 池思渊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虽然夏木繁是被孤儿院抚养长大这件事已经在星网上公开过，但公开并不等于可以随便被人提起，池思渊觉得没有人能愿意被人谈论自己的身世。 池家夫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决定不惊动夏木繁，先从其他渠道来证实。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夏木繁的在海吉星的直播也开始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因为直播时观看人数众多，夏木繁偶然发现，除了粉丝打赏的礼物可以提现，每场直播点赞数量超过百万，平台是会直接奖励给主播一万元的星际币。 怪不得之前池思渊总跟他说要勤直播，原来是这个道理。 当然百万点赞量每个月也只会出现几次，一般是播到粉丝们从没见识过的、好吃的植物，或是夏木繁不小心提起池思渊的时候。说到池思渊，好多粉丝开始磕他们两个的cp，虽然夏木繁并不觉得他和池思渊之间有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点。 他解释过几次，但没有什么成效，而池思渊本人也不在意，反而劝说夏木繁可以好好利用这波流量。 夏木繁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看到月末平台方转给他的星际币，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离开亚特兰星将近半年，夏木繁除了每月固定时间把钱打到沈渡的帐户上，和他再没有任何联繫。 某次在给沈渡汇款时，突然发现输入金额后，下面有一排小字，是可以写附言的。 夏木繁去银行谘询了一下，经理告诉他，附言就是给对方的留言，简讯提醒时并不会显示，通常需要登录网络银行，查找交易流水的时候才会在汇款记录的最后看到那条附言。 而由于显示屏比例的限制，附言只能拖拽到第二页时才能被显示出来，不少人都忽略了流水的第二页，因此也很少有人使用这个功能。 夏木繁看着银行经理的操作，瞭然地点点头，和他道过谢后离开了银行网点。 那天夜里，夏木繁把当月存下的钱留了一点，其余全都转给沈渡的帐户，在按下确认键的前一秒，他看着附言的位置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敲下了一句话。 【晚安，沈先生。】 钱转出去后，夏木繁就安心地睡觉去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件蠢事。 他连忙翻出光脑，试图将那笔钱撤回，可银行汇款都是实时到帐，从他确认那一秒，连钱加上附言就一併发送到沈渡手中。 夏木繁只能祈祷沈渡没有查看流水的习惯了。 于是在那一个月里，夏木繁每天都过得提心弔胆，一开始是担心被沈渡发现后该如何解释，到后来就变成了沈渡怎么还没发现，搞得他整个人都矛盾得不行。 他像一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轻轻伸出触角试探，发现前方没有危险时就拼命露出脑袋，但当察觉到眼前那片可口的菜叶已经不见了时，又忍不住心情低落。 夏木繁过了一个月纠结的日子，到了下个月该给沈渡打钱的时候，他像是忘了上个月的纠结，又生出了试探的心思。 夏木繁看着每个月汇出去的金额越来越多，心里也是抑制不住地开心，于是他留言道—— 【虽然还剩很多，但我真的在努力。】 这个月夏木繁得到的收益又多了些，想说的话也憋了一个月。 试探了两个月，确定沈渡的确不会看到附言之后，夏木繁终于大着胆子删删减减写了一长串话，末了才发现附言的位置最多只够十五个字符的位置。 也就是说加上标点符号不能超过十五个字。 于是夏木繁把原本想写的那些问候通通送给删掉了。 比如三只小猫有没有听话，院子里的小番茄又结果了吗，埃斯顿的记忆完全恢復了没，厨师先生的手艺是不是依旧那么好。 第113页 以上这些洋洋洒洒的话最后只留下一句—— 【沈先生，我好想你。】 夏木繁猜的对，沈渡确实没有查看交易流水的习惯，甚至连最普通的消息提醒都没有。 但沈渡本人不看不代表别人不好奇，沈洛在又一次黑金沈渡的帐户后，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他神秘兮兮地拨通了沈渡的光脑，一般情况下他是很少在工作时间联繫沈渡的。 「什么事？」沈渡的声音从听筒那头平静地传来。 沈洛把光脑拿得远了些，他掏了掏被这低沉的嗓音苏得发麻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最近你的帐户活跃得很频繁啊。」 沈渡闻言一顿，印象里他有段时间没动帐户里的钱了，平时花销都从另外一张卡里走，怕的就是沈洛查他。 怀疑沈洛是在诈他，沈渡想了下便反问道：「是吗？」 「你不知道？」沈洛一听就来了兴致，他本想截图发给沈渡，但又觉得这样好想少了点乐趣，于是故作神秘道，「那我就不揭晓谜底了，留着你自己发现吧。」 沈渡不知道沈洛又给他使了什么阴招。 当初自己的帐号之所以会泄露，就是因为沈洛骗他说自己有一笔黑客比赛的奖金打到了他那里，让他赶紧登录网络银行查看一下。 所以沈渡刚才并没有太相信沈洛说的话。 他重新翻看刚才正在批阅的文件，里面提出了亚特兰星准备在第一批交流人员回国后，再次派往第二批优秀人员去海吉星学习，同时第一批交流人员中如果有人愿意续签，亚特兰星联邦政府也是支持的。 沈渡的笔尖落在续签两个字上，他眉头紧紧皱起，不明白联邦政府的用意。 学成归来不是更有利于亚特兰星的未来发展吗，把人一直留在外面，就算他学到了再多的知识，不也是鞭长莫及吗。 沈渡有些郁闷地合上文件，余光落在了一直亮着的显示屏幕上。 他觉得再坏也没有夏木繁不回来这件事令他难以接受了，于是心甘情愿地打开了网络银行的操作界面。 沈渡很少登录这个网站，幸亏页面设计得很简洁，常用的功能十分明确。 想起沈洛提到他最近帐户很活跃，于是沈渡直接点开了交易记录，这才发现自己的帐户中除了每月固定的收入之外，还有一笔每个月月末打进来的款项，金额非常不固定，最早可以追溯到八个月前。 沈渡知道这些钱都来自同一个人，那个离开他已经快要半年的人。 「呵。」沈渡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突然想起夏木繁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会还他钱时的场景。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几百万对于沈渡来说，说多也不算多，但对于当时的夏木繁来说也算是个天文数字了。 哪怕他说可以直播赚钱还他，沈渡也只是笑笑，当作小孩子要强的表现。 但他没想到的是，夏木繁真的一直坚持在还他的钱，从一开始的几千块钱，到最近一次的接近三万元，每一个月都有变化，是夏木繁一个人默默坚持的结果。 沈渡不懂夏木繁一直坚持要还他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交流时间还剩半年，他应该要再快一点了。 沈渡握着滑鼠的手随意在页面上滑行，突然箭头形的光标在经过一处时突然变成了手指的形状。 定睛一看，发现那里居然有一条细小的可拖动滚动条。 沈渡突然意识到，沈洛想让他看的似乎不只有每个月进帐的那笔钱那么简单。 于是他把滑鼠重新放回滚动条，轻轻往后一拉，居然看到了在明细的最后一行，很不起眼的角落，接连三个月都被人偷偷地留下了痕迹。 沈渡不知道夏木繁在写这些留言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如果希望被知道，那他可以选择直接给他发消息，毕竟只要沈渡看见是一定会回復他的。 所以夏木繁选择以这种最难以被察觉到的方式留下痕迹，应该是不想被沈渡知道的。 「怎么不跟我说呢？」沈渡讷讷道。 回想起夏木繁离开前的种种，那些带着小心机的试探，沈渡一直都知道，也纵容着他的靠近。 他怕夏木繁对他是一种类似雏鸟情节的感情，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沈渡很想立刻就给夏木繁回一条消息，可他不能，因为属于他的战局才刚刚开始，他怕一旦暴露出对夏木繁的一丝好感，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哪怕他费尽心思将人送去遥远的海吉星，此刻沈渡也不敢去赌。 只剩半年，沈渡不想一直被动下去，觉得是时候让幕后的人现身了。 第72章 亲生父母 海吉星联邦将在七月上旬开展一年一度的农产品交流会，届时会在会展中心举行为期一周的产品品鑑活动。 活动上一般都是正在研究开发中的新物种，因此报名参加活动的人数会非常多。 池家夫妇因为池思渊的关系顺利获得了入场券，可他们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新奇的食物上，而是因为听说夏木繁会以助手的身份出现在品鑑会上，才会如此上心。 品鑑会上午九点开始，池家夫妇作为科研人员的家属优先入场。他们的视线在诺大的会展中心里搜寻，一眼看到了穿着制服，站在展台前的池思渊。 第114页 而他身后那个白净纤细的人影，夏溪就算眼花都不会认错。 「不用验了，」她哽咽着说道，「是我的繁繁。」 夏木繁对远处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他正按照池思渊的要求，把每一种要试吃的食物分装在一次性纸杯里。 夏溪和池铮站在不远处，看着兄弟俩仔细地分工协作，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 与池家夫妻来看儿子的心态不同展台前此时围聚了一群前来试吃的客人，这其中包括不少池思渊和夏木繁直播平台上的粉丝。 池思渊作为科普博主经常在直播中露脸，粉丝对他的身份可谓是了如指掌，在这个场合中见到他也早就见怪不怪。 他们好奇的是池思渊身边的人。 这个人工作时动作十分麻利，递试吃时不会像池思渊那样和客人们聊天沟通，只是淡淡笑一下然后很礼貌地说一声谢谢。 然后就有人从这寥寥几个字中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试探性地问道：「请问你是小玫瑰吗？」 夏木繁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把手里的试吃纸杯递到那人面前点头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询问的人是个女生，她是地地道道的海吉星人，之前完全没听说过夏木繁这个人，就是经常在池思渊的直播间里听他提起过有个从亚特兰星来交流的学生，然后才摸去他直播间里的。 女生在第一次听池思渊喊他小玫瑰的时候就浅浅地磕了一把cp，没想到见到真人之后，意外发现这两个人的外形居然这么般配。 女生悄悄在自己的网络帐号上发表了一条新的动态，说自己遇到了池思渊的小玫瑰，后面还附上了一张拍得有些模煳的照片。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立马炸出来一堆cp粉，纷纷在下面留言问真人值不值得磕，可惜女生发完后就没再看过光脑，不知道网上因为她的这条动态已经炸开了锅。 为了亲眼看到小玫瑰，不少网友都特意跑来了展会的现场。 关于小玫瑰这个名字，沈洛只给夏木繁在亚特兰星的直播间设了违禁词，倒不是他没看到海吉星直播间里的讨论，只是根据星际网络安全条例，任何人不得跨星球进行干预。 因此才让这个称唿成为了夏木繁在海吉星的代名词。 因为突如其来的粉丝让池思渊准备好的原料提前用完，为此他不得不中断试吃，联繫现场工作人员尽快将新的食物做好送过来。 终于得闲的夏木繁安安静静地坐在展台后面长舒口气，这是自他在那次记者招待会之后，第一次直接面对这么多人，本以为会觉得紧张，没想到一上午下来自己适应的倒是挺好。 池思渊从保温杯里倒了杯茶给他，「喝点水，这是润喉的。」 夏木繁没跟他客气，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甜，更清爽一点都不腻。 「好喝，」他笑着对池思渊说道，「谢谢池老师。」 池思渊就着他用过的杯又倒了一杯给自己喝，只不过可以避开了夏木繁喝过的地方。 一直徘徊在附近展位的粉丝见到后惊觉吃到了大瓜，一个个兴奋的不敢出声。 就在夏木繁开始整理展台上用过的一次性纸杯时，面前突然走过来一位举止温柔的女子。 他礼貌地招唿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暂时没有试吃了，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稍晚一点再过来。」 「妈，你怎么过来了？」池思渊刚盖好保温杯的盖子，再一抬头就看见夏溪站在面前，他四下张望，问道，「我爸呢？」 「你爸去车上取餐盒了，」夏溪回答池思渊问题时也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夏木繁的眼睛，她笑着说，「我给你们带了午饭过来。」 夏木繁听到还准备了自己那份，有些受宠若惊，他捏了捏衣角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夏溪又说道：「你是小夏吧，我看过你的直播，真是太厉害了。」 夏木繁害羞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多亏池老师帮忙，帮我找到好多资料。」 池思渊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客套，忍不住调侃，「都不是外人，还客气什么。」 夏溪听完若有所思地笑了下，也换了副态度，但语气中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准备了清炒芥蓝和土豆泥沙拉，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吃？」 「愿意的。」比起营养剂，夏木繁没有不爱吃的食物，于是回答的很痛快。 夏溪被他一本正经地模样逗笑，心里某一处不轻不重地疼了一下。 吃饭时四个人去了后面的休息室，池铮越这才得以好好看一看夏木繁的容貌。 遗传了夏溪清秀的眉眼，又与自己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池铮越这下也确定夏木繁真的是他们寻找了二十年的小儿子。 失而復得的喜悦让他夹菜的手止不住颤抖，为了怕夏木繁察觉到异样，池铮越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迅速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夏溪在心里默默记下夏木繁夹得比较频繁的几道菜，然后若无其事地闲聊道：「小夏一个人来这边还习惯吗？家里人都很惦记你吧。」 「还好，大家都挺照顾我的，」夏木繁并没有被提及身世的不自然，他把嘴里嚼着的饭菜咽下，平静地说道，「家那边通讯不太方便，反倒是我比较放心不下他们。」 除了丽安娜每周外出打工时可以跟他联络一小会儿，其余时间夏木繁是不清楚孤儿院那边的情况的。 第115页 池家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该如何继续试探时，夏木繁又道：「不过好在弟弟妹妹们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也不至于院长妈妈太操劳。」 没想到夏木繁能如此轻易地提到孤儿院里的事，夏溪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反倒是池思渊反应更快些。 「小夏很独立，很会照顾自己。」 「那很好、那很好。」夏溪表情不自然地应道，怕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夏木繁误会。 「小夏平时要是有时间可以和思渊一起回来吃饭，」池铮越笑着道，「你总吃食堂也换换家里的口味。」 因为成长经歷的缘故，夏木繁很会看人脸色。虽然仅凭一顿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了解一个人，但他总觉得池思渊的父母很奇怪。 像是在讨好自己。 可他一个学生有什么可值得讨好的，夏木繁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之前在留言板里偶然间刷到的评论，不禁怀疑池思渊的父母不会也怀疑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误会可就大了。 第73章 受伤 夏木繁中午在实验室餐厅吃饭时，突然听到一条紧急插播的新闻，说是亚特兰星联邦政府外交官沈渡于今日外出时发生车祸，被拉去医院抢救时仍处于昏迷状态。 新闻中并没有拍摄到沈渡的情况，但就现场记者发布的车辆损坏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那辆车夏木繁再熟悉不过了，上面曾拉着咕噜一家三口和他的几盆花槽，也曾载着一身是伤的自己回沈渡的家。 无数个夜里，夏木繁曾亲自站在院子门口等待这辆车的归来，甚至连远远听到引擎的声音，就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辆。 因此当事故车出现在画面中时，夏木繁的自我安慰终于被击破了。 夏木繁握着筷子倏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金属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响声，周围人纷纷朝他这边看过来。 这时候夏木繁已经顾不上周围的目光，他离开座位跑出餐厅，久违地拨通了沈渡的通讯号码，可那边只有一阵急促的嘟嘟声，接着就是一句没有感情的ai女声提示音，说对方的系统已关闭。 此时海吉星正是最温暖的季节，中午的暖阳把广场上的喷泉池点缀成了粒粒晶莹的钻石，孩童绕着绿意盎然的树木追逐嬉戏。 置身于这样一个充满温情的场景中，夏木繁却感到周身一阵冰凉，他想联繫沈渡却一直联繫不上，这才发觉他并没有沈渡的朋友们的联繫方式，而埃斯顿的号码也只保存在沈渡借给他用的那部光脑中，后来新买的这部二手光脑并没有他的号码。 夏木繁茫然地站在诺大的广场中间，心里一片悲凉，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真正融入了沈渡的生活。 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汇款时留下的附言，那种渴望被喜欢的人察觉的紧张心情顿时变了了沮丧。 夏木繁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联繫了还在实验室的池思渊。 「怎么了繁繁？」池思渊的声音轻快，应该是刚才加班实验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你在忙吗？」夏木繁快步朝实验楼那边走，「我、我去找你行不行？」 因为走得太快，夏木繁的唿吸有些急促，他时断时续地问道。 「怎么了？你别急有哥在，」池思渊边说边朝还在收拾笔记的同事示意，然后快步走出实验室，「我现在下去找你，你就在实验楼门口等我。」 夏木繁一贯很沉稳，此时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池思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宽慰他不要着急。 两个人的光脑一直保持着通话的状态，夏木繁听池思渊的话走到实验楼外就停下了，那句「有哥在」神奇地平復了他的紧张。 听着池思渊因为担心他而急促的唿吸，夏木繁不禁眼眶有些发热。 和池思渊是在一周前相认的，自从上个月从展会上回来，池家夫妻就一直很想邀请夏木繁去家里吃饭。 池思渊知道父母寻子心切，但又怕太过热情让夏木繁感觉冒犯，反而得不偿失。 幸亏夏木繁并没有那么想，他虽然不太会与长辈相处，这样的亲近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但也足够新奇。 他尝试着接触他们，偷偷幻想自己也是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虽然这个家是有时效性的，但也足够让夏木繁明白原来一家人相处时的模样。 「快尝尝这个豆腐汤，」夏溪把瓷碗推到夏木繁面前，满含期待地说，「我记得上次你好像挺喜欢吃那道煎豆腐。」 这时池铮越给夏木繁添了一碗饭，一旁默不作声的池思渊把盘子里的那条剃好刺的鱼夹到夏木繁的盘子里。 夏木繁一周能去池家三次，起初太还有些不好意思，去时总会提些礼物过去，再后来池思渊也不让他准备了，大不了从他种的蔬菜中薅一把带走。 可无论他去多少次，池家人对他的态度永远都是那么热情，他们会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以前的生活，很担心地想要带他去治疗那只失聪的耳朵，甚至还想要替他给沈渡还钱。 夏木繁知道他们是好心，可再好心的人也不至于对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甚至可以称之为陌生人的人付出那么多。 接触下来他知道池思渊对他绝无那样的感情，所以他的父母肯定也不会抱有让他和池思渊如何的心思，于是他在一个很寻常的晚饭时间问出了他心中的疑虑。 第116页 兴许是没想到，夏木繁的问题让在场的三个人通通禁了声。 尤其夏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难过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夏木繁心里莫名也跟着难过，甚至觉得不应该贸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最后是池铮越慢慢放下筷子，嘆了口气说出了实情。 夏木繁愕然道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 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被遗弃的。 除了和其他孤儿相比，他拥有着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四肢，更重要的是，院长妈妈告诉他自己被发现时是在一个非常结实的安全气囊里，怀疑是地星逃难至此的。 可为什么被保护得好好的又不见家人，院长妈妈也不得而知，但她始终跟夏木繁说，他的家人一定也在寻找他。 「虽然还没做亲子鑑定，但他俩都一致认为你就是我们家的繁繁。」池思渊摸摸夏木繁的头髮怜惜道，「是我的弟弟繁繁。」 回忆随着池思渊的出现而终止，虽然那天之后池家所有人都认定了他的身份，夏木繁也开始接受了他们的心意，但他始终喊不出爸妈这两个称唿，而池家夫妻也没有逼他。 毕竟一家人都已经团聚，称唿也只是代号而已。 池思渊微低下头与夏木繁平视，试图从他皱着的眉头中找出他不开心的证据。 夏木繁勉强笑了下，接着问道：「我想回一趟亚特兰星，可不可以？」 池思渊一怔，有些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孤儿院那边怎么了吗？」 夏木繁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沈外长受伤了，我想回去看看。」 池思渊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虑，「他受伤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兴许连他住的病房都进不去。」 夏木繁有些沮丧，因为他知道池思渊说的有道理，刚才是他思虑不周，以为还像以前一样，只要一会去就能看到沈渡。 「不过下个月农科大校庆，听秦故说学校有可能邀请你回去参加。」池思渊想起前些日子好像听到过秦故说要提前申请，又不确定道，「但是联邦这边能不能批准还不一定。」 虽然没得到确切答案，但有机会夏木繁不想要放弃，他正准备去找秦故，被池思渊一把拉住。 「跑什么，」他不悦道，「你先回去把饭吃完，等下我陪你一起去。」 第74章 回程 申请提交后很快就被通过了，秦故说应该是联邦那边本就有让夏木繁回去参加的打算，因此整个流程都很顺利，几乎不到24个小时就给了批覆。 因为还有工作上的问题需要交接，夏木繁的行程被安排在一周之后。 池思渊把他即将离开的消息告诉了父母，于是一家人邀请夏木繁到家里吃了顿饭。 夏溪心里很捨不得，却也尽量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她一次一次把夏木繁喜欢吃的菜夹到他的碗里，又想到什么匆忙起身跑去厨房翻找。 「妈，你干什么？」池思渊探出身子往厨房那边看。 「我给繁繁装些干货，」夏溪回答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夏木繁咀嚼着颗粒饱满的米饭，嘴巴里充斥着又糯又香的味道，他微垂着视线看不清表情，和夏溪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泛起一阵涟漪。 池思渊站起来想过去看看，夏木繁用手轻轻挡了一下，轻声道：「哥，让我去吧。」 趁池思渊发愣的间隙，夏木繁放下碗筷起身去了厨房，池思渊后知后觉看向一旁的池铮越，不太确定地问道：「爸，你听见他喊我什么了吗？」 池铮越轻笑，夹起一筷子蘑菇放到他的碗中。 夏木繁来到厨房时，夏溪正背对着他在高处的储物柜里翻找，听到脚步声后，她有些侷促地抹了一下脸，仍旧没回头，尽量用轻快地语气说道：「我马上就准备好了。」 「妈，」夏木繁努力半晌吐出一个字，然后发现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困难，于是继续道，「别找了，先吃饭吧。」 能看到夏溪的背影明显一顿，迅速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转身应道：「好。」 夏木繁离开这天是个普通的工作日，阳光很好，似乎比他来时还要明媚。 他背着一年前的那个双肩包，一手还拖着个行李箱。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们发个消息，行李箱里的东西我都贴好了该怎么吃，还有…」夏溪的嘱咐还没说完，池铮越拍拍她的手让她冷静一点。 夏木繁笑着说都记下了，看了眼时间知道是该告别了。他先是抱了抱离自己最近的夏溪，试着像个孩子那样把头靠在了她肩膀，轻轻地说：「会再见面的，妈妈。」 接着夏木繁从夏溪的怀里抬起头，笑着对池铮越说：「爸爸。」 直到坐上飞行器的前一刻，夏木繁仍没有即将要与家人分开的哀伤，他知道他的牵绊永远都不会因为他的一时离开而削弱，那是他的亲人，是即使相隔万里也会记挂着彼此的家人。 夏木繁和他们摆摆手，拉着那一箱沉甸甸的爱上了飞行器。 他曾从亚特兰星寂寥的夜空穿越时差来到海吉星，这次也将迎着夕阳再次回到那片黑色的夜空。 作为学成归来的交流生，夏木繁获得了校方的热烈欢迎，因为是特批回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联邦政府并没有大肆宣扬，但也非常有诚意地排了外交部副秘书长亲自接见，并特意安排了豪华的座驾。 第117页 夏木繁规矩地坐在舒服的车座椅上，认真地听副秘书长给他传达联邦的工作安排。 等待的间隙，夏木繁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想问一问副秘书长有关沈渡目前的状况，但又没想好要以什么身份来开口。 好在农科大很快就到了，校方一早就派人等在门口，副秘书长笑着和夏木繁挥手告别，然后转身离开。 夏木繁参加过一次学校举办的校庆活动，当时学生代表上台念了一份演讲稿，临回来前他自己也简单准备了一下，怕内容不够充分，特地将他在海吉星学到的技术也做成了影片用来分享。 他把科研成果报告拿给校长过目，老爷子从老花眼镜上面露出一双眼睛打量了他几秒，笑道：「报告就不必了，我看过你的直播，很清楚你的能力。」 「谢谢校长，」得到余校长的认可，夏木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我还准备了演讲要用的稿子，您看。」 余校长接过稿子认真看完，笑着点点头，「写得不错，很生动，」说罢他把稿子递还给夏木繁，復又说道，「不过这次不用你发言，咱们换个形式。」 夏木繁不解，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余校长笑呵呵地让他坐在身边，说道：「今年是农科大建校五十周年，联邦政府很重视，到时候会作为特邀嘉宾来参加汇演。本来我是想让你代表发言的，后来有几个老师说你有舞台经验，不表演个节目岂不可惜了。」 「我？」夏木繁惊讶地指指自己，然后连声拒绝，「不行不行。」 「没人比你更合适了，年轻人是该好好展示自己。」余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学校定下来的事自然没有更改的余地，夏木繁甚至怀疑之所以没有提前跟他说演出内容，就是怕自己知道后不会同意，到时候就不回来了。 本来作为校内活动，夏木繁其实没什么压力，但如果有校外人士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样的节目既有新意又不会让人觉得不严肃，夏木繁想了一路，回到教学楼时还没想出个答案。 「怎么了这是，一回来就皱着个眉头。」实验室里有同学看到夏木繁，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 夏木繁先是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如是说道：「校长说让我校庆那天上台表演个节目。」 听到这话，好几个同学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很好啊，我们早都听够了那些照本宣科的稿子，节目多好看啊。」 一想到夏木繁之前好像也准备了发言稿，那个说话的同学立马改口，「我不是说你啊，就是比起一本正经地发言我更喜欢活泼一点的。」 夏木繁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他把自己纠结的问题说了出来，「我只是怕我演得不好对学校影响不好。」 「你是出道过的人诶，你怎么可能演得不好，」有同学为他抱不平，「再说让你演出是学校的安排，一旦出了差错校方自然有他的应对方法。」 夏木繁被几个同学一开导也就不再焦虑，见他不再是刚才那幅紧张的模样，几个人围着他让他赶紧把无土栽培时遇到的问题讲给他们听听。 距离校庆只有一周时间，夏木繁得赶紧把节目单报给学校组委会，他去到学生会，学姐们一见到他就拉着他坐到化妆镜前，没等他开口，几个人就先研究上了。 「我就说小夏本人比视频上看着还白，穿深色的衣服就把他肤色压住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学姐说道。 另一个学姐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啧啧道：「这小脸真好看，我觉得上妆都浪费底子。」 夏木繁被摆弄得不敢乱动，只能悄悄举起一只手，像是等待老师点名发言的小学生。 「那个，我是来报节目的。」 学姐从镜子里看他，笑得一脸灿烂，「我们都替你选好了，就唱你发的最后那首单曲。」 那首单曲夏木繁记得，是一首节奏欢快的唱跳歌曲，青春活泼又积极向上，的确很适合在学校这类舞台上表演，就是不太适合他这样一个已经退圈一年，基本功又不太扎实的人。 「这首歌难度有些高，我怕难以胜任。」夏木繁试图说服学姐们换一首更平和一些的歌曲。 「校长也说不错哦，咱们学校好多老师和同学都买过这张数字专辑，所以大家很期待能在现场看到你表演这首歌。」 说话的学姐夏木繁休学之前见过，是学校辩论社有名的辩手，夏木繁才无论他从任何角度都没有胜算，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第75章 不合适 校庆汇演在周五下午五点举行，夏木繁提前两个小时到达了演出现场。 最终学姐们定下来的演出服是一套白衬衫配黑裤子，听起来平平无奇，其实大有玄机。 白衬衫不是普通的棉质，而是被灯光一照就会有珠光效果的丝质面料。黑裤子紧而不崩，既能凸显出夏木繁修长的腿型，又不会影响他在舞台上的动作。 夏木繁换好衣服坐在化妆镜前，任凭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夏木繁皮肤本就很白，化妆师没再多余给他涂粉底，只是淡淡铺了一层散粉。 略微上调的桃花眼本就显得多情，但因为他眼皮太薄，又莫名多了些清冷感。 偏偏化妆师在他眼皮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大地色后，又在睫毛本部补了一点浅浅的粉，眼睛一开一合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格，有种矛盾美感。 第118页 夏木繁目光呆滞地由着化妆师摆弄，最后将他的头髮抓得蓬松有型，还在上面喷了一层带闪粉的定型。 夏木繁的节目在开场后的二十分钟左右，他做好妆造后就一直待在休息室里，没有看现场的实况转播，而是拿出光脑再次搜索沈渡的消息。 为了查到关于沈渡的新闻，夏木繁不得不把已经卸载的星博再次下载下来，登录上之后，他的光脑至少有五分钟卡顿现象，之后才慢慢恢復正常。 夏木繁没有理会私信和评论区里的那些留言，直奔搜索页面，输入了沈渡的名字。 因为是联邦的政府要员，沈渡的消息一经曝光后很快就会被屏蔽，因此网上对于他的现状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有人猜测他可能已经遭到不测，而联邦为了安抚民心，所以一直隐瞒实情。 夏木繁自然是不相信的，因为过后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事故车的照片，发现受损部分基本都在车头和副驾驶的位置，所以看起来很震撼，仔细想坐在副驾驶后边位置的人很有可能没被撞击到。 不在现场也没看到视频监控，夏木繁不敢妄加推断，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沈渡吉人自有天相。 夏木繁上一个节目即将准备候场，这时有现场工作人员来喊夏木繁可以到后台做准备了。 他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舞台侧方，夏木繁暂时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要再去想关于沈渡的事，下一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埃斯顿在联邦国立大学上学，自己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终于想到能够联繫到沈渡的方法，夏木繁难得露出来一抹笑容。 紧接着他听到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下一个表演项目，他长唿出口气，稳了稳心神，在舞檯灯光灭下去那瞬间坚定地迈上舞台的台阶。 音乐声再次响起，舞檯灯光顺势点亮，几束射灯投影在夏木繁和伴舞的身上，随着音乐进入高潮，光线也越来越明亮。 这首歌是节奏很欢快，舞蹈动作清新还有些俏皮，第一段歌词唱完时，夏木繁朝台下歪头比了个心，身后的大屏幕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下这一幕。 突然镜头一转，现场摄影师像是随意拍摄台下的观众，追光灯也跟镜头，然后两人极有默契地停在了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脸笑意盈盈的余老校长，台下的学生们立马欢唿起来，紧接着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唿声。 因为坐在余老校长身边的那位，正是前阵子那场车祸的主人公，网传已经病危的联邦外交部长沈渡。 学生们看到了，夏木繁自然也看到了。 沈渡今天喜欢了一身非常得体的三件套西装，夏木繁在确定他并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之后，转身开始下一段表演。 夏木繁离得远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但也能猜得出沈渡现状一定是在看他，所以接下来的舞蹈他跳得非常拘谨，也不敢再对台下做出什么比心之类的动作来。 就在夏木繁表演的这段时间，星博上已经有人率先把沈渡刚才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影像传了上去，有媒体把这张照片重新加工又发布了出来，标题起的非常直白——— 联邦外交部长惊现农科大校庆直破病危传言！ 一时间这条新闻被送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一首歌舞表演完，最后舞檯灯光亮起，从空中出现无数彩色光影，像是喷洒出来的花瓣，从夏木繁的周身落下。 夏木繁做了一个低头祈祷的end pose，等音乐彻底结束才抬起头和台下挥挥手，只不过他的眼神虚浮，没有定位在某一个固定的位置上。 灯光再次暗下，夏木繁在一片掌声中走下舞台，匆匆摘下耳返就往后台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此时台上台下一片黑暗，没有人注意到观众席上有个人也悄悄离了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还没上台的演员也都安静地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等待，这条通往休息区的通道四下无人，唯有明亮的白炽灯刺得夏木繁眼睛生疼。 亚特兰星已经是初冬，刚才在台上跳舞时不觉得，现下在这空旷的走廊里，只穿着一件单薄丝质衬衫的夏木繁早已被冻得手脚冰凉。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一些回到休息室里去。 通道与休息室之间隔着一道厚重的铁门，夏木繁刚一握住把手，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了回来。 铁门顺势被关上，夏木繁在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声勐烈的撞击，像是有人使劲敲打着铁门。 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温暖的触感让他被冻僵的身体稍微回了点温，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挣脱这个曾令他充满希冀的怀抱。 沈渡跟了一路才在夏木繁进入休息区前拦住了他，刚才那一抱，沈渡发现夏木繁已经不像一年前刚救他回来时那么单薄了。 坐在台下时，沈渡盯着夏木繁明显饱满的小脸愣了神，如今的夏木繁可谓是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 沈渡一只手抵住那扇铁门，夏木繁打不开，于是只能回过头来迎上他的视线。 「沈先生，好久不见。」 夏木繁语气客气，所有的焦急和紧张在看到沈渡之后通通都化作了不甘。 沈渡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那这些日子以来那些无人接听的通话和石沉大海的讯息，仿佛只是夏木繁一个人的自我感动。 第119页 他为了见到眼前这个人，可谓是用尽了所有精力，如今真的见到了，反而莫名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沈渡看着他倔强隐忍的表情，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好好解释给夏木繁听。 夏木繁没得到沈渡的回应，又拉不开被他关紧的门，只能忿忿地别开头不去看他。 他头髮上亮闪闪的髮胶在灯光下尤为闪耀，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藏在黑色的夜幕之中。 沈渡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夏木繁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夏木繁眼眶发热，只是自尊让他无法与沈渡对视。 「怎么不叫哥哥了？」沈渡温柔地替他把衣服拉了拉，宽大的西装包裹着夏木繁纤细的身子，就像刚才他曾亲自将他拥在怀里那样。 「我有哥哥了，」夏木繁模稜两可地说道，「不合适。」 第76章 对峙 夏木繁心虚地别开眼不去看沈渡，手却诚实地拉着西装的衣领把自己紧紧包裹住。 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试图为刚才脱口而出的「哥哥」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却忽略掉沈渡刚才那转瞬而逝的惊愕，和努力维持的风度。 沈渡并不知道夏木繁和池思渊之间的关系，但他看过直播，察觉到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夏木繁别有用心。 但沈渡并不认为夏木繁会喜欢他，倒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他知道以夏木繁的个性敏感，是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动心的。 在夏木繁的视频中，每当提起池思渊时，他的语气都很平常，并没有表现出与其他人不同的态度，并且只喊他「池老师」。 既然不是池思渊，难道还有其他人，一个从未在镜头面前提起过的人。 想到这里沈渡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他不能也没法去调查夏木繁在海吉星上究竟接触过什么人，又在这一年里对什么人产生了信任，沈渡有心把话问清楚，又怕他太急迫，反而刺激到夏木繁。 这时通道门被人从另一头敲响，三声很有规律的敲击声，停顿几秒后沈渡才把手收了回来。 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对沈渡的西装为什么会出现在夏木繁身上这件事产生兴趣，只是很严肃地对着沈渡敬了个礼，然后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报告外长，刚才我们在休息区通道捕获了嫌疑人，现已将人带回联邦特勤队。」 沈渡右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很郑重对特勤队员说道：「非常感谢，辛苦了。」 等人走后，夏木繁才慢慢回过头来，衣料的温暖让他白净的脸庞慢慢恢復了颜色，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在触及到沈渡那双饱含着他看不清情绪的眼睛时又熄了声。 「厨师先生听说你要回来，提前在家里准备了好多食材，听说今晚要做番茄牛腩汤，他改良过了，应该会很好吃。」 沈渡慢慢靠近夏木繁，把他逼近一个角落，近到夏木繁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家里……」夏木繁自嘲地喃喃，声音很小，但也被沈渡捕捉到了。 「嗯，」沈渡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白榆的发顶，摸了摸上面那些亮晶晶的闪片，「好久不见了，陪我吃顿饭吧。」 白榆听完这话胸中顿时冒出一团火，他用力推开沈渡，整个人站得笔直，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你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知道我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那些消息时又在想什么呢？明明都被你拒绝过一次还是忍不住想要回来看你，我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为什么还是那么贱呢？」 夏木繁语无伦次地发泄着情绪，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从质问变成了自问，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沈渡不想夏木繁胡思乱想，他用手捂住下腹，另一只手想要把夏木繁拥在怀里。 可夏木繁此时就像是一只受到刺激的小兽，一碰就紧紧缩成一团，右耳因为没有及时佩戴助听器让他听觉受到阻隔，他痛苦地捂住左耳，试图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是是他主动问的沈渡，却又自欺欺人地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沈渡抓着夏木繁的手强迫他听自己说话，可夏木繁拒绝沟通，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他胡乱推搡着即将靠近的沈渡，就听到面前人深吸一口冷气，然后缓缓地弯下了腰。 夏木繁对沈渡的异常的反应感到紧张，他赶忙来到沈渡面前，速度快到连身上那件厚重的西装都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夏木繁眉头紧皱，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沈渡的头顺势靠在了夏木繁的肩膀上，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艰难地说道：「我受伤了。」 夏木繁闻言一顿，因为两人的姿势没法低头看，也不敢在沈渡身上乱摸，于是只能直愣愣地站着，良久才想起来道：「我给叶医生打电话。」 他摸了半天才想起来演出服里根本没装光脑，而且他也没存叶泓许的号码。 「我没有叶医生的联繫方式。」夏木繁的肩膀垮了下来，有些疲惫道，「沈先生的光脑带在身上吗？」 沈渡没有说话，他摸到了夏木繁垂在身侧握得紧紧的拳头，他用手将那个冰凉的小拳头包裹住，然后慢慢放到自己压在伤口位置的手背上面。 第120页 「叶泓许的车就在门外，我一个人可能走不到那里了，」沈渡说完还咳了两声，伤口被牵扯到让他止不住冷汗直流，「拜託小夏送我过去可以吗？」 夏木繁不知道沈渡伤的有多重，只能任由他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往门口方向缓慢移动，为了能让沈渡更舒服一点，夏木繁不得不用扶住沈渡的腰替他省点力气。 叶泓许一直等候在学校礼堂外的一处不太引人注意的台阶下边，他时不时朝大门处看去，看到特勤队的人铐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猜测沈渡应该也差不多时间该离开了。 没过多久就看到刚才来时还神采奕奕的沈渡，正被一个瘦弱的男孩架着从礼堂侧门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沈渡朝思暮想的夏木繁。 夏木繁同时也看到了叶泓许，他并不想和他寒暄，只是和他点了下头表示招唿，然后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扶着沈渡坐了进去。 正当他准备从车里出来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去路。 「小夏，」沈渡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跟我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对夏木繁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 他曾无数次渴望有个家，也曾认为沈渡实现了他对于家的幻想，可当他真正拥有了家人之后才知道，原来除了包容和照顾外，互相牵挂才是作为家人最基本的表达方式。 可他和沈渡之间并没有牵挂，只有他一个人单方面的挂念。 「沈先生，」夏木繁这次终于没再像刚才那样隐忍，而是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那是你的家，我跟你回去恐怕不太合适。」 沈渡为了哄夏木繁和他一起回去撒了慌，伤口只是牵扯到的疼，现在头才是真的疼。 「那咕噜和吉祥、团团呢？你想不想回去看看它们？」 夏木繁挣脱的动作明显变弱，沈渡乘胜追击，继续道：「吉祥这一年长大了不少，你做的那个猫爬架都快容不下它们了。」 沈渡像是一位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父亲，语气恳切地表达他希望孩子母亲回家的愿望。 叶泓许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来以一个医生的口吻说道：「我才你这一年一定没有去做身体检查吧？」 被叶泓许猜中了，夏木繁不仅没有做过身体检查，连最基本的听力检查都没有做过。 池思渊和夏溪都不止一次提到过带他去医院看看，可夏木繁很排斥，并不想让别人碰他那只受伤的耳朵。 「我替你检查一下吧，」叶泓许试探地问道，不合适的助听器会对佩戴者造成伤害，比如头疼噁心，严重了还会导致听力下降，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吧？」 「我会去医院检查的，」夏木繁不想继续纠缠，故意忽略沈渡期待的眼神，「叶医生还是好好照顾沈先生吧，我得回休息室去了，同学如果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恰在此时沈渡突然捂住受伤的腹部，挽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然后就歪倒在了夏木繁的身上。 第77章 陷入昏迷 因为沈渡的突然昏迷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夏木繁提议去医院检查一下，被叶泓许拦住了。 「沈渡现在的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如果这样出现在医院里，一定会让大众产生疑虑，甚至还会猜想他是不是在农科大发生了什么意外。」 夏木繁怕牵扯到学校，更何况叶泓许是医生，于是他同意陪沈渡回去看看。 「沈先生究竟伤得有多重？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能突然晕过去？」 叶泓许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座上的夏木繁一脸焦急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提醒司机把车开得稳一些。 「很重。」叶泓许说道。 车祸现场很严重，一辆货车在他的车从别墅区的斜坡上行驶下来时突然出现，踩足了油门就是为了能撞上沈渡乘坐的那辆。 幸亏沈渡提前有准备。 自从他开始正面交锋之后，沈洛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周围的变化，终于在黑掉监控系统后发现了异常。 一辆不该出现在货车接连几日在沈渡家附近逗留，虽然查不到车辆的註册信息，但沈洛通过这辆车的行动轨迹查到了这辆车曾于联邦一位要员的住处相吻合。 为了进一步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沈渡选择铤而走险。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为此也受了一点皮外伤，但也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可信。 车内没有看灯，但行驶的路段到处都有路灯，丝毫不妨碍叶泓许观察沈渡。 看似伤情加重的沈渡皱紧了眉头靠在座椅背上，虽然没矫情到把头靠在夏木繁的肩膀上，两人坐着的位置中间也隔了段距离，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沈渡的手正虚虚地搭在夏木繁的腿边，手指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冷静下来的夏木繁过了很久都没再说话，直到下一个转弯时，沈渡的身子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 像是察觉到他坐姿的别扭，夏木繁先是轻轻扶正了沈渡的肩膀，然后抓着他的手腕放回他自己的腿上，如果不算处理事物的话，这是沈渡坐车时最常保持的姿势。 夏木繁抓过一旁的西装盖在沈渡的身上，虽然车内始终保持着令人舒适的温度，但刚刚肌肤基础的瞬间，夏木繁发现沈渡手上的温度似乎有些低。 第121页 在做这些事情时，夏木繁始终没有去看沈渡的脸，像是刻意避开一样。 等做好这一切后，他又向沈渡的反方向稍微一动了一下，抬头时恰好从后视镜里与叶泓许的眼神对视上。 夏木繁看不清叶泓许的表情，只是淡淡牵起嘴角微一颔首，然后把头转到了窗外。 和离开时相同的季节，窗外一如往常一样萧索，离开了中心区的主路段，就连虚假的5d植物投影都懒得去装。 车子行驶到一片商业区时车速明显变缓，夏木繁头靠在车窗上去看路边五光十色的灯光。突然他发现路边一处最繁华的商场正在拆掉外墙上的gg。 因为拆掉的一个角正好是gg上模特的脸，夏木繁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能通过他手里展示的商品断定这是一个营养剂的gg。 他猜测应该是快到年末，这个艺人的合约已经到期了。 夏木繁脑子思绪翻飞，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沈渡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 窗外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的眼神更加晦涩，藏在西装下的手艰难地维持着夏木繁替他摆好的姿势，似乎只要这样就还能感受到刚刚被他触碰时的温柔触感。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夏木繁再次回到了沈渡的家。 沈渡还在昏迷，叶泓许也不能背着他进去，于是他麻烦夏木繁去储藏室去找轮椅，当初埃斯顿刚到这里时用过，后来就堆到储藏室了。 夏木繁匆忙下车，被迎面的风吹得忍不住发抖，他抱紧手臂快走几步，然后消失在院子尽头。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叶泓许并没有回头，他坐在副驾驶打开了车顶的灯。 沈渡的轮廓在这一刻被看清，他抓着身上那件西装看了半晌，没回答叶泓许的问题，反而问他：「为什么你不去推轮椅？」 叶泓许闻言迅速转过身来，不可思议道：「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不得问问接下来该怎么配合你？」 见沈渡还是一脸阴郁，叶泓许气不打一出来，「你现在知道心疼了，那刚才你装晕之前怎么不多想想？」 余光看到夏木繁推着轮椅从远处磕磕绊绊跑过来，叶泓许白了沈渡一眼，低声说道：「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慢悠悠闭上眼睛，想了想把身上披着的西装拿下来递给叶泓许。 叶泓许一眼就明白沈渡是什么意思，难得对他翻了个白眼，无语到想把西装摔回到他的身上。 「叶、叶医生。」石子路并不平坦，推着轮椅实在有些费劲，夏木繁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轮椅推到门边，等待叶泓许下一步指示。 叶泓许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那件还保留着沈渡疑问的西装外套。 「你先把这个穿上。」他递给夏木繁，表情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就是在帮助沈渡欺骗他。 夏木繁连忙后退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不冷，被让沈先生着凉了。」 叶泓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外套就是他的沈先生给他的，思来想去决定脱下自己的衣服扔到了沈渡身上，然后把手里那件外套往夏木繁怀里一塞，说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夏木繁还想推辞，叶泓许继续道：「你如果怕我受冻，那就快去把门打开。」 夏木繁听后赶紧应下，小跑着再次推开院子大门，去朝里面的别墅跑去。 等夏木繁跑远，沈渡这才漫不经心地从车里走出来，完全不见刚才虚弱的模样。 他自然地坐到轮椅上，腿上盖着叶泓许的外套，轻敲一下轮椅扶手淡声道：「走吧。」 叶泓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但又不得不配合他的表演，推着他一路回到了别墅，客厅里已是灯火通明。 「欢迎回家。」 夏木繁一进门就被一道问好声吓了一跳，他打开灯一看，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一个到他胸口高度的圆滚滚的机器人。 「主人您是要换鞋吗？您的鞋子在鞋柜里哟，夏夏这就帮您拿出来。」小机器人操着一口乖巧的小奶音说道。 夏木繁本来已经打算赤脚踩进去了，但听到机器人自称夏夏后，又疑惑地回了头。 「你说你叫什么？」夏木繁迟疑地问道。 恰好这时叶泓许推着沈渡走了进来，听到夏木繁的问话，他先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接着说道：「好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小机器人头上的显示屏里面呈现出一个笑脸，然后迅速离开了现场，去客厅的角落里充电去了。 猫爬架上补眠的猫咪听到声音，以为是主人回来了，只象徵性地喵呜一声，然后慵懒地抬起眼皮。 像是看到令人惊奇的画面，原本趴着快要睡着的小猫倏地睁圆了眼睛，随意摆动的尾巴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然后一个箭步从猫爬架的顶端跳到了地面。 率先走过来的是咕噜，紧接着是团团和吉祥。 咕噜和团团倒还好，蹭着夏木繁的裤腿转圈，小爪子时不时拍打几下，吉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一直哇哇叫个不停，仿佛夏木繁不抱它就大有不停下来的趋势。 夏木繁蹲在地上把一家三口紧紧圈在怀里，在每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上都落下一个吻。 正当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身后的叶泓许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我们还是先把沈渡送卧室去吧。」 第122页 第78章 重回一年前的家 沈渡的卧室在二楼，叶泓许和夏木繁站在笔直的楼梯下面犯了难，只不过夏木繁想的是如何把沈渡运上去，而叶泓许想的却是怎么把夏木繁支开。 直接把沈渡从一楼搬上楼也不是不可以，但公主抱肯定不行，叶泓许觉得沈渡有可能忍不住突然醒来杀了他。 和夏木繁一起抬上去也不太现实，叶泓许只是脑补一下都觉得这动作未免有些太难看。 幸好沈渡家不止楼上有房间，叶泓许想起当初埃斯顿似乎也是住在一楼，于是他推着沈渡往里走，路过一间房间门口时，轮椅上人不动声色地抬了下手指。 叶泓许心领神会，把人推进房间，在看到床的那一刻又犯了难，于是他想了想只好再次把目光移向夏木繁，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夏，麻烦你去弄点温水过来，等下帮他把伤口附近清理一下。」 夏木繁也没去思考叶泓许这句话有多么不符合常理，哦了一声急忙往拐角的卫生间跑，还不小心被拖鞋绊了个踉跄。 等脚步声差不多消失，叶泓许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抽走还盖在沈渡腿上的外套，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赶紧起来，还真想让我把你抬上去吗？」 轮椅上，装晕的沈渡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如墨的深瞳此刻一片清明。 他轻轻转动了一下稍微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从轮椅上站起身，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时，略有些嫌弃地蹙了下眉头。 叶泓许一边要护着沈渡生怕他真的摔倒，一边又要注意夏木繁的动静，整个人像个神经质一样紧张的不行。 「你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你都已经晕过去了，我哪还有心思给你换衣服，」说罢他按着沈渡的肩膀把人推到床上坐好，「就算你不心疼小夏，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哪有你这样不好好住院非要私自跑出来的。」 沈渡没说话，只是默默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量身定制的衬衫和西装裤箍在身上像一道隐形的枷锁，加上在外面穿了一天，虽然看不到灰尘污垢，但沈渡就是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行。 很幸运的是车祸并没有伤到他的骨头，可身上的皮外伤加起来也有好几处。 夏木繁进来时正好看到叶泓许掀开沈渡的衬衣下摆，用酒精棉球擦拭他腰侧的一处创口。 夏木繁明显脚步有些停顿，他放下手里端着的水盆慢慢走了过来，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道：「抓到人了吗？」 酒戒接触到的地方窜起丝丝秘密的疼，除了疼以外，还有淡淡的痒和体温流失后的冰凉。 叶泓许重新换了个棉球，语气淡淡道：「开车的人抓到了。」 夏木繁刚想松口气，就听叶泓许继续说道：「车祸不是偶然，沈渡这一年一直在调查亚特兰星的贪腐问题，牵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于是他们想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夏木繁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当听到事情的原委，本就不安的心更是一下子攥了起来。 「幸亏沈渡早有预料，这才大难不死。但为了更有力的证据，沈渡不得不以身犯险，引诱那帮人再次动手。」 叶泓许侧开身，露出沈渡腰侧那处几乎贯穿的伤口。 「他们用了雷射武器，差点灼伤了沈渡的内脏，还好他反应及时，但也在皮肤上留下了这块几乎焦化的伤口。」 焦化的伤口很难癒合，因为皮肤已经结痂，所以要先撕掉那些硬掉的组织，露出里面的嫩肉，再消炎上药，慢慢等伤口癒合，过程很痛苦也很漫长。 夏木繁听到这里几乎抑制想要去看看沈渡的伤口，可他不敢靠得太近，怕影响叶泓许工作，也怕自己忍不住流的眼泪会控制不住滴落在沈渡的身上。 「其实他不该这么早出院的，但他猜到可能会有人对你不利，这才不得不在今天现身，以为可以起到点震慑的作用，没想到这群人穷途末路还不消停。」叶泓许把伤口清理好后在上面敷上一层消炎药，又盖上了纱布。 夏木繁听出叶泓许话里的深意，等他转过身来连忙上前问道：「沈先生是提前出院的？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夏木繁想要问的问题太多，叶泓许点到为止，收拾好药箱道：「具体的还是等他醒来后亲自跟你说吧。」 「哦，对了，」叶泓许走到门口前又回头说道，「你的耳朵还是让叶泊舟来给你检查吧，他比我专业，顺便还能再给你重新配一副新的助听器。」 想了想似乎这么说又不太对，叶泓许安慰道：「也许检查结果不错，以后就可以慢慢摘掉助听器了。」 夏木繁难得笑了下，很诚挚地感谢了他的安慰，只是他心里的记挂太重，重到翘起的嘴角只维持了几秒就又垂了下来。 「不用担心，」叶泓许的视线越过夏木繁看向躺在床上平静到几乎看不到唿吸起伏的人，「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不过他的伤口被衣服摩擦的有些感染，我怕他晚上会发热，所以还得麻烦你照看他一晚了。」 夏木繁心里有太多疑问，他顺着叶泓许的视线看了回去，坚定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把来前的不情愿抛到了脑后。 叶泓许走后，夏木繁才想起刚才接的那盆水。他走过去摸了摸温度，确实已经有些凉了，于是他重新接了一盆回来。 第123页 叶泓许跟他说这水是要清理伤口附近的皮肤，等夏木繁把毛巾打湿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伤口根本不能沾水。 可水已经端进来了，水温他也试过了，是很舒服的温度，不用似乎有些浪费。 夏木繁在沈渡的床边慢慢蹲了下去，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狗趴在主人身边。 他观察了半晌认为沈渡应该不会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把毛巾重新打湿，拧干又展开，最后叠成了个方块。 手指由于过于用力而变得通红，夏木繁生怕自己手心的粗糙让沈渡不舒服，所以只敢把手紧紧贴在毛巾上。 温热的毛巾从沈渡的额头上擦拭，接着是他锋利的眉眼。 因为是闭着眼的缘故，那抹疏离和冷峻都被暂时隐藏了起来，这才让夏木繁可以大着胆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这个将近一年未见的人。 其实从刚才在学校礼堂遇到那刻起，夏木繁就没敢仔细看他，怕自己看到他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更怕从他眼里看到不耐的神情。 「我以为再不会见到你，」夏木繁拿着毛巾划过沈渡高挺的鼻樑，擦拭他两颊的皮肤，「在海吉星很少能看到你的新闻，好不容易有关于你的消息，就是这么严重的事故。」 夏木繁声音有些哽咽，除了思念更多的是后怕。 他重新洗干净毛巾，托起沈渡的一只手放在掌心，然后慢慢从他指尖开始擦拭。 不知是沈渡的手心太热，还是水温太高，夏木繁只觉得与沈渡手掌相贴的地方越来越烫，似是要将他融化。 等他把这一切做完，正准备把水端出去倒掉，光脑突然在他的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夏木繁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着的是池思渊的名字。 说好演出结束要给家里去个消息，被沈渡这么一折腾什么都给忘了。 夏木繁只好暂时放下手里的水盆，正要出去接听时，低头却看到了沈渡搭在被子外边的手。 他掀起被角轻轻把沈渡的手放了进去，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直到走出房间，夏木繁才放心地接起通话，语气是难得的轻快。 因为刻意关上了灯，所以夏木繁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离开房间前的那一秒，原本始终闭着眼睛的沈渡突然醒了过来。 伤口的灼烧般的疼痛让沈渡难以入眠，夏木繁温柔的触碰更是让他心痒难耐，而这一切都在他听到夏木繁喊另外一个人哥哥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第79章 「繁繁演出结束了吗？」池思渊那边似乎是在户外，通过听筒传过来的声音中夹杂着鸟叫声。 「嗯，」夏木繁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復又应了声，「已经结束了，刚才有其他事情在忙，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池思渊那边应该是在走步，夏木繁听到他微喘的唿吸，随口问道：「你在外边吗？」 「在田里，」池思渊说，「来做数据记录。」 夏木繁看了眼时间，海吉星那边是上午，正好是池思渊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你那边是不是已经是晚上了？」池思渊也意识到了两个星球间的时差，「忙了一天赶紧休息吧，明天再跟你联繫。」 和池思渊道过别后，夏木繁重新回到了客厅。 咕噜一直蹲在楼梯口，听到声音后缓缓探出了脑袋。 夏木繁小心翼翼地走到它身边蹲下，刚一伸手小猫就凑了过来。 「对不起呀，」夏木繁揉揉咕噜的脑袋，然后把它抱了起来，低头在它毛茸茸的脖子上勐吸一口，「我好想你们。」 一人一猫站在客厅暖光的灯光下享受着久别后的静谧，一直在角落面壁的机器人忽然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提示音，接着它开口道：「亲爱的小主人，夏夏监测到您离开主人房间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喽，为避免发生意外，请您尽快回去哟。」 夏木繁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到了，咕噜顺势从他的怀里跳了下去，然后回到了猫爬架上。 夏木繁回过神来，再次确定自己听到了夏夏这个名字，他有意要求询问，这时机器人再次开口催促道：「小主人的房间里有换洗的衣物哦，您可以收拾好后再回主人的房间。」 正当夏木繁疑惑时，小机器人补充道：「就是您之前住过的房间呀，请上去看看吧。」 夏木繁并没有因为小机器人的催促而移动脚步，反而俯下身半蹲下来观察了它片刻，问道：「你叫…夏夏？」 「是的呀。」夏夏脑袋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对弯弯的眼睛。 「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夏木繁继续问道。 「是主人哦，」说罢夏夏的屏幕突然出现两个嘆号，接着又恢復了微笑的样子，滑着轮子往后退，「不能说哦，不能说。」 正当夏木繁想追过去再问一问时，夏夏已经回到墙边面壁了，恢復休眠状态前还不忘提醒夏木繁离开房间已经接近二十分钟。 夏木繁狐疑的看着它的后脑勺，决定等沈渡醒了之后再好好问问他。 想起夏夏刚才提到的他的房间，夏木繁站在楼梯下面看过去，虽然只看得到漆黑一片，却又像是个极大的漩涡，吸引着他过去一探究竟。 刚一踏上二楼，夏木繁就察觉到了变化，原本光滑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绒毛很厚，细看上去并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似乎是最近才有的。 第124页 夏木繁怕拖鞋把这浅色的地毯踩脏，于是脱掉了鞋子，只穿着一双洁白的袜子轻轻踏了上去。 和想像中的触感一样，软绵绵的似乎是踩在了云层之上，在这寒冷的冬夜，让他意外地感受到了暖意。 没有沉溺在这段温柔的路上，夏木繁急切的想要回到房间里看看。 他的房间。 从门外看与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夏木繁转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因为没有开灯，屋里漆黑一片，却恰好让窗外皎洁的月色将床边那一隅照得通亮。 夏木繁打开灯，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看到卧室里的布置与他离开前无异，心里有股短暂的失望。 只是当他看到脚下从门外延伸进来的地毯时，又莫名地心软了一下。 离开前，他曾把自己的一片心意全都藏在了这间卧室里，如今随着这扇门被打开，所有的爱意和思念依旧原封不动被保存在这里，等待着夏木繁的处置。 夏木繁手里提着拖鞋站在柔软的地毯上，笑自己还没听到沈渡本人的答案，仅凭叶泓许的几句话和眼前的地毯就又开始自作多情。 也许缺爱的人就是容易被感动。 夏木繁走到衣橱边，当初他来就没带几件衣服，走时也只用了一个背包就装满了他的全部身家。虽然夏夏说沈渡给他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但夏木繁怀疑是他之前没有带走那套，就是刚来这里时埃斯顿给他准备的衣裤。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木繁随意打开衣橱，却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衣物震惊到呆立在当场。 这些衣服中有符合不同时节的棉衣、短裤，也有适合正式场合穿着的西装礼服，更有舒适的家居服和睡衣。 虽然都是常见的款式，但用手一摸就感受得到衣料的柔软。 夏木繁不知道这些衣服是沈渡亲自挑选的还是安排别人准备的。 他把脸贴在那件软乎乎的家居服上，私心认为这是沈渡亲手挑选并放在柜子里的。 夏木繁的耳朵偷偷泛起了红，幸亏屋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那轮明月看得清楚。 担心沈渡一个人在楼下，夏木繁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主要是他今天不仅做了头髮，还化了妆，要是这样过一晚，怕是再糙的皮肤也扛不住。 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夏木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柔软的气息。他赤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从衣橱里跳了一套家居服。 普通的棉质衣料，没有过多的修饰，往身上一套，既轻便又保暖。 临出门前，夏木繁想到什么似的又返回去拿走了床上的毯子，这才匆忙下了楼。 咕噜听到声音从猫爬架上探出头，夏木繁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转了个方向朝客厅那边走去。 夜色逐渐加深，客厅的智能灯光也逐渐幽暗，昏黄的灯光下，猫爬架上的一家三口显得尤为温馨。 夏木繁不愿吵醒睡着的团团和吉祥，只轻轻抚摸了它们的背，接着在咕噜的头顶落下一吻，轻声道了声晚安。 似乎是触动了声控开关，当夏木繁这句晚安落下的那一瞬间，客厅里仅剩的灯光也熄灭了下去，窗外的月亮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照在还没来得及拉上窗帘的客厅中央，把夏木繁的影子拖得老长。 亚特兰星的夜晚很安静，没有昆虫的嗡鸣也听不到树叶的簌簌，有的只是冷风的唿啸和机器运转的声音。 夏木繁脚步轻缓地走回沈渡的房间，床上的人始终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 可能是洗过澡后人也变得不那么紧绷，夏木繁走到沈渡的床边，然后慢慢蹲下身来，借着窗外的月色贪婪地打量起他来。 他用手捂着唇，不知是怕急促的唿吸吵醒了已经熟睡的人，还是决定心跳太快，怕一不小心从嘴巴里跳出来。 刚才借着给沈渡擦拭的由头摸到了他的手，夏木繁那一刻心虚得像是个小偷，眼神只敢落在那一块被他叠得整齐的毛巾上，手也只是托着他的而已。 其实夏木繁的胆子很小，见不到人的时候暗戳戳搞了好多小动作试探，等真见到了反而又吓得缩了回去。 也许是蹲久了腿有点麻了，夏木繁干脆坐到了地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隔着老远描绘着沈渡睡着时的模样。 第80章 夏木繁一回亚星就忙着实践在海吉星研究出来水培技术，闲暇时间用来做记录和彩排，以至于回来这么久都还没倒过来时差。 原本前几天还有些失眠，也许是心里压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此时他撑着脑袋坐在沈渡床边，竟隐隐生出了些困意。 耳边均匀的唿吸声似乎成为了最有效的助眠音乐，夏木繁鼓譟的心跳渐渐平缓，胸口的起伏也慢慢变得有规律起来。 直到他手臂再也支撑不住快要歪倒那一刻，床榻上突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托住了他的侧脸。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手心，沈渡内心一片柔软。 他灵巧地从床上坐起，动作轻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遭遇过袭击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伤患。 夏木繁几乎是以一个趴伏的姿势靠坐着床边，沈渡思索了半天，最后捞着他的腿窝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本来睡得还算安稳的夏木繁被这么一抱，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起来，他似乎挣扎了下，但又因为太过疲累而睁不开眼睛，只能两只胳膊紧紧搂住自己，做出无力的反抗。 第125页 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沈渡不知道夏木繁这种类似应急的反应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只能轻轻将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低声哄道：「别怕，小夏，被怕。」 沈渡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几声之后，夏木繁僵硬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护着胸口的那两只手也慢慢泄了力气，他小声哼唧了一下像是在说什么梦话，沈渡靠近了些，隐隐约约从他口中听到一声近似呢喃的「哥哥」。 沈渡唿吸一紧，抱着他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住力度，他害怕这声哥哥不再是他的专属，怕在他们分开的这一年里，有一个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沈渡抱夏木繁抱到了床上，无声地注视着他的睡颜良久，在漆黑的卧室里，借着那一点点偷偷露出来的月色找到了夏木繁搁在腰侧的手。 一向坦荡的沈渡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紧张、羞怯甚至懊悔。 他抬起夏木繁半握成拳的手，手指在他的手掌上摸到了几个硬硬的茧，他心疼他小小年纪吃过的苦，同时也恨造成了这种局面的那一群人。 沈渡把手掌重新贴回到夏木繁的手背，接着调整了一下角度，像是生怕吓到睡着的小蜗牛，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轻。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夏木繁的指缝时，一年前的记忆也随之涌了出来。 似乎和今天的场景很像，夏木繁那天受伤了，也是坐着轮椅回来的。 他永远都记得坐在车里时身旁人的唿吸有多么急促，也记得他手指触碰到自己时那股濡湿的感觉。 沈渡学着那日夏木繁的动作，将手指一根一根挤进他的指缝，闭起眼睛感受他当时的心情。 夏木繁是真的睡着了，任凭沈渡四根手指牢牢与他纠缠。 虽然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十指交握，沈渡只是还原了那次车里的场景，像是夏木繁在为他是否应该离开做出的试探，可当下的他下了极大的决心也只敢碰触沈渡的手背。 沈渡就这样牢牢抓住他的手，不急于再更进一步，他有办法让他喜欢上一次，就不怕没机会真正与他十指紧扣。 夏木繁再次睁眼是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周围，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躺着的床并不是学校的宿舍，而本该在床上休息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夏木繁急忙翻身下床，刚一推开门就差点撞倒一个人的怀里。 「小心。」沈渡伸手扶住他的腰，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片刻失神，也亏得夏木繁刚睡醒，没察觉出异样。 夏木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渡身上，怕刚在自己冒失碰到他的伤处，想碰他又怕冒犯了他。 察觉到沈渡身上的穿着明显与昨天不同，夏木繁下意识开口道：「你要出去吗？」 沈渡拇指不可察觉地隔着衣料在夏木繁的后腰处摩挲了一下，然后就克制地收回了手，他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微弯下腰，以一个平视的姿态看向他，直到夏木繁后知后觉发现两人间气氛的暧昧，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等下叶泊舟过来，你去收拾一下就来吃饭吧。」 接着他看了眼夏木繁身上那件纯色的家居服，想了想还是建议道：「顺便换一件衣服。」 虽然这件衣服是他选的，当初看中的也是面料的轻薄和舒适，可沈渡私心不希望这样的夏木繁被别人看到，哪怕对方是他的朋友。 夏木繁傻傻不明白，还以为沈渡说的是他没洗漱就跑出来了，急忙用手摸了把脸。 这动作沈渡看着眼熟，稍微一想差点没绷住笑，咕噜成日里不知道要洗几次脸，夏木繁刚才的模样和它一模一样，就差伸出舌头舔舔它的小爪子了。 比起有洁癖的咕噜，夏木繁翘起来的发梢更让他多了一丝天真。 沈渡很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种既茫然又紧张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又想逗他开心。 「别紧张，」沈渡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头上轻抚一下，像是只为了压下他头顶翘起的头髮，「只是常规检查。」 沈渡的表情和语调都太过柔和，柔和到夏木繁怀疑是不是起勐了产生了幻觉。他为了不暴露内心的渴望，只好板起脸假装不在意对方的触碰。 但他他飘忽的眼神泄露了没藏好的心思，沈渡看在眼里没拆穿，被躲开了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把手背到身后不轻不重地捻了下指尖。 夏木繁回到卧室简单梳洗一番重新回到了客厅，沈渡坐在餐桌前处理之前没完成的工作，手边摆着一份还没动过的早餐。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最后招唿夏木繁赶紧过来吃饭。 夏木繁的早餐和沈渡一样，都是一份简单的三明治配果汁，只是他那份是小机器人刚从吐司机里取出来的热乎面包，沈渡那份一看就是放置了有一段时间了。 察觉到他的注视，沈渡视线慢慢从手里的文件上抬起，「不喜欢吗？」 夏木繁摇头，思索着该不该问他需不需要把吐司重新加热一下。又看到忙着给他倒果汁的小机器人，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知道夏木繁想和他讨论的并不是什么早餐好不好吃的问题，但沈渡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答案，只好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果然如想像中一样，凉了的口感没有刚出炉的口感好。 第81章 第126页 夏木繁正准备把两人用过的餐具拿去厨房的洗碗机时，机器人夏夏眼疾手快地迈着小短腿哧熘过来，从他面前端走了盘子。 原来住在沈渡家时，夏木繁还能帮着做些简单的家务体现价值，眼下所有事情都被夏夏做了，夏木繁突然觉得有些侷促，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待在这个家里。 但他转念一想，哪还需要什么身份，他现在作为交流归来的学生，本就应该住回学校，如今他和沈渡之间只剩债务关系，法典上也没有那条规定说债务人就必须为债主做家务的。 想明白这一点，夏木繁突然放松下来，他每个月按时还钱，是个信誉良好的债务人，昨天是因为沈渡突然晕厥，于情于理他都该来照顾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照顾人反而把自己照顾到患者的床上去了。 夏木繁攥了攥拳，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想着等叶泊舟给他检查完耳朵，他就跟沈渡提离开这里的事。 沈渡吃过早饭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手里的工作，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夏木繁，文件上的文字几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夏木繁坐在他的对面，眼睛始终垂在桌面上，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单纯地不愿与他接触。 就在这时，忙碌的夏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圆滚滚的身体发出孩童般稚嫩的声音，「监测到陌生车辆靠近。」 沈渡从从窗户往外往去，夏木繁闻声也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只见一辆车正好停到了沈渡家的院子门口，不多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仔细一瞧，正是要来给夏木繁检查耳朵的叶泊舟。 叶泊舟身后跟着余思年，一年不见，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沈渡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的到来放下手里的文件，但夏木繁不行，他跟在夏夏身后，一直等在门口，他不希望被人说不懂礼数，虽然他刚刚才把自己归类在沈渡家的客人里。 沈渡想说夏木繁不必如此，可当他看到夏木繁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时，突然有一种新婚后，年轻的小爱人正替他接待客人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大有不可收拾的架势，沈渡心里像是装着一碗烧开的糖水，每冒出一个泡都是甜蜜的味道。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走去夏木繁身旁前故意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到他身侧差不多半个人的距离停下。 听到敲门声，夏夏出声询问是否可以开门，在得到沈渡肯定的回答后，这才让两人进来。 这时夏木繁突然想到，昨晚他跑过来开门时，似乎只用了人脸识别就进来了，难道是当初沈渡忘记把自己的面部识别取消了？ 他把疑惑偷偷藏起来，还有关于机器人夏夏的名字，夏木繁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找个机会跟沈渡问清楚。 叶泊舟进门后先去洗了手，余思年反倒是没有之前看夏木繁时的那种轻视，认认真真地跟他问了好，顺便还问了他在海吉星上的一些生活。 夏木繁回答得很客气，问什么答什么，他知道余思年不待见他，也懒得再跟他装样子，免得又被他误会居心不良。 余思年用眼神询问沈渡，沈渡耸耸肩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正好这时候叶泊舟洗完手回来，他依旧热情地跟夏木繁打招唿，然后毫不避讳地捏着夏木繁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这个动作实在太暧昧，但凡他稍微低下头，就让人有种他快要吻上去的错觉。 沈渡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正要伸手阻拦，下一秒叶泊舟就松开了手。 他像是要仔细看清楚夏木繁的容貌，还稍微往后挪了一点，仔细打量后笑了下，说道：「比上次见你时漂亮多了，看来你在海吉星生活得很好。」 叶泊舟的动作轻浮，但他的眼神里并没有调侃，反而让人看到了真心的夸赞，夏木繁一时无语，但也不觉得被冒犯。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在海吉星上有吃有喝，还找到了失联了二十年的家人，除了偶尔想起孤儿院和沈渡会觉得有些难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很快乐的。 沈渡一直隐忍着没打断两人的对话，也是出于他的教养和修为，叶泊舟见好就收，他再次抬起夏木繁的下巴，这次是为了更好地检查他耳道里的状况。 夏木繁的耳朵属于创伤后造成的失聪，就算不手术，恢復也是有极大可能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泊舟把光脑扫描的片子拿给夏木繁看，告诉他哪里还有血块，还调出了去年的片子做比较，发现血块似乎变小了一点。 「你真的不打算收拾吗，」叶泊舟建议道，「其实现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即使不开颅也可以，只要在颅骨上开一个小孔就可以实现微创。」 夏木繁摇了摇头，一是他并没有因为耳朵的问题影响到生活，他现在已经适应了助听器的存在，二是因为他真的很怕疼。 之前受的伤已经完全癒合了，只是还有几处疤痕被头髮和衣服遮盖住，一般人轻易看不到。 可即便如此，夏木繁也还记得那段时间身体上的疼痛，如果让他再在头上钻一个洞，那他宁愿一直戴着助听器。 叶泊舟只提出一种可能，见夏木繁不愿意便也不再继续劝他，他把测算后的数据输入到光脑中，然后上传到终端等待新的助听器的做好。 第127页 夏木繁记得上次叶泊舟当时就给他拿了副助听器，并没有这么麻烦。 「这是我们实验室刚研发的新产品，可以减少声音中的杂质，让你听着更真实，」叶泊舟操作着光脑问他，「邮寄地址填哪？」 夏木繁刚想说给他邮到学校，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渡却突然开口，「邮到我这。」 叶泊舟闻言不易察觉地挑起唇角，没等夏木繁反驳就直接按下了确认。 「妥了。」他关掉屏幕把光脑放回兜里，转身收拾他那一堆检查工具。 「我、我。」夏木繁在他身后我了半天，叶泊舟就是不理他，背着医疗箱就准备要走。 夏木繁还想揽他，沈渡从身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像是故意贴着他刚戴好助听器的右耳说道：「泊舟还有事。」 叶泊舟的视线与沈渡撞上，轻眨了下眼睛让他安心，然后又恢復了一贯的笑容，招了招手离开了沈渡家。 余思年本还想多留一会儿，一想到刚才过来时坐的是叶泊舟的车，于是也匆匆告了别。 热闹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随着两个人的离开，家里又恢復了静默。 「聊聊吗？」夏木繁受不了这样僵持的气氛，他承认他没有沈渡能沉得住气，从昨晚在台上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他的心态就乱了，他的心里像是装着一个气球，而气筒握在沈渡的手里，这人的一句话就能让那个气球充气，夏木繁一直提着心生怕气球爆炸。 与其拖延下去让自己遭受这种说不清的煎熬，倒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好啊。」沈渡走过来与夏木繁对视，不出意外的，夏木繁又一次避开了他的眼神。 沈渡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解开衬衫最上边的一颗扣子，像是在徵求夏木繁的意见般说道：「那能等我先洗个澡吗？我昨晚出了一身汗，现在有些不太舒服。」 第82章 「不可以碰水。」夏木繁拒绝，语气是很少出现的强硬。 察觉到自己态度的问题，夏木繁深吸口气，难得回望沈渡的目光道：「对不起。」 沈渡摇摇头，自顾解释，「伤口我早上看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发炎，叶泓许留给我了些防水的胶布，等下我可以贴好再去洗澡。」 夏木繁注视着他因为说话而上下起伏的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接着就听到沈渡说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只用水擦一擦，不过得麻烦你帮我擦背。」 夏木繁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这句话里的意思让他难以理解，他可以把它当做简单的请求，也可以引申为邀请。 在当初沈渡明确地拒绝过他之后，夏木繁曾不止一次回想起两个人相处时的场景。 谁家的哥哥会像沈渡这样对待弟弟的，他会抱着他，会哄他安慰他，会想刚才那样故意靠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像身处感情漩涡里的每一对暧昧对象那样，极尽温柔。 夏木繁就是在这样自愿走进那片温柔的迷雾中去，慢慢陷入沼泽。然而一直领着他往前走的人却抬脚绕了过去，没有伸手拉住他，只留他一个人在那里沉沦。 起初他也不想承认是自己自作多情，在他忍不住暗戳戳在给沈渡汇款时留言后，突然有一天就想明白了。 自己连被拒绝了都还想用些小招数引起他的注意，如果沈渡心里有他，不会这一年都不联繫的，哪怕一次都好。 夏木繁越想越委屈，他强迫自己与沈渡对视。沈渡依旧是初遇时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的严肃和凌冽没有那么重，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夏木繁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无力，他猜沈渡什么都知道，但仍从容地与他周旋，自己所有兵荒马乱在他面前都无可遁形。 在孤儿院的生活让夏木繁明白眼泪并不能解决问题，即使他心里的气球已经几近爆炸，单是泄露出来的那点气就让他鼻子有些发酸，可他仍倔强的不想让眼泪就这么流出来。 夏木繁两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动作有些兇狠，以至于连眼睛都泛着红。 他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下，看了眼沈渡又匆匆移开视线，无力般说道：「算了吧。」 不知是在说沈渡让他帮忙擦背这件事还是别的什么。 他转过身时随手摘下了右耳的助听器，还没握紧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接着助听器从他手里掉了下来，滚了几圈撞到沙发才停下。 夏木繁匆忙弯下腰准备去拣，可腰间的桎梏太紧，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怕自己动作太大伤到沈渡腰侧的伤，夏木繁只敢用手去掰他的手臂，意识到直到这一刻还在为他着想，夏木繁突然抑制不住发出呜咽，像一只被困的小兽，艰难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嚎。 「小夏，停下来。」沈渡没有夏木繁的顾虑，他紧紧贴着夏木繁，生怕一松手受伤的小动物就逃跑了，所以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他。 夏木繁的助听器掉在地上，加上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以至于沈渡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沈渡怕继续这样僵持夏木繁会伤到自己，于是他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夏木繁提了起来，很轻松地让他在自己怀里转了个圈，然后不顾他的反抗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夏木繁两条腿架在沈渡腰侧，怕不小心碰到沈渡的伤口，所以不得已只好攀住他的肩膀，好让所有力气都集中在上半身。 第128页 好在沈渡并没有抱着他走太远，而是直接去到了客厅的沙发，让他直接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刚好让他看到了夏木繁脸上无法抑制的眼泪。 夏木繁因为这个羞耻的姿势再次反抗，泪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到衣领上，那一块浅灰色的布料氲成了黑色。 沈渡捧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却摸到一手冰凉的眼泪。 他用指腹轻轻抹去夏木繁脸颊上的泪，无声地嘆了口气，然后慢慢靠近夏木繁左耳轻轻问道：「这样聊可以吗？」 夏木繁并没有回应但也没再反抗，沈渡当他同意了，才继续说道：「那次带你去德瓦涧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然后他回去告诉了沈鸢。就是我的姐姐，亚特蓝星皇室的皇后。」 说到这里沈渡自嘲地笑了下，「她说让我注意身份，不要做有损颜面的事，我知道她是在威胁我。」 夏木繁惊异地想要抬起头，却被沈渡像抚摸一只小猫那样又按了下去。 「我虽为联邦的外交部长，但我手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为了防止沈鸢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来，我不得不向她妥协，很讽刺吧。」 虽然沈渡没提，但夏木繁猜测沈鸢一定非常看不上自己，甚至用过很多难听的话来形容他。 沈渡不愿意让夏木繁知道太多，于是低头在夏木繁颈间蹭了蹭，像是在寻求安慰，「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也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只是依赖。所以我只能把你送走，才好让我自己可以专心找到对付沈鸢的办法，同时也让你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要我。」 沈渡说的卑微，他没敢说夏木繁爱他，可私心却知道他赌对了。 夏木繁难得控制住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生怕一眨眼泪珠就落会落下来。 「在你走后没多久我就查到了些问题，牵扯的人很多，最后都指向了沈鸢。」 沈渡说的是联邦环境治理局贪污收受一事，最后他查到了一直与徐袒达相互勾结的人就是沈鸢。 两人年轻时就认识，徐袒达更是不止一次暗中向沈鸢表示过好感，只是沈鸢所表现出的都是假象，她更看重权利，于是设计徐袒达和楚茵茵的会面，好让她如偿所愿地嫁出了皇室，更让毫不知情的徐袒达对她产生了愧疚。 徐袒达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利用完楚茵茵父亲环境治理局局长的身份一路平步青云，顺利在楚局长卸任前得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徐袒达暴露了他贪婪的本性，加上对沈鸢多年求而不得的心思，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决定从亚特蓝星联邦特批的环保专项款动手。 他们不仅篡改了监测数据，还私下与商人勾结，以分成的方式扩大市场占有率，将这项庞大又缜密的产业链形成了一整个闭环。 若不是徐袒达的小舅子也在这里起到了至关的作用，楚茵茵也不会因为怕牵连全家而不得不来寻求沈渡的帮助，这才让他查到了沈鸢的头上。 「她是皇后，我自然不能将她如何。」沈渡嘴上这么说，可他语气里难掩轻松，沈鸢的下场指定也不算好过。 皇室那边把沈鸢控制住后，她通过平日侍奉她的佣人给徐袒达通风报信，这才让他有机会找人在沈渡那辆通勤车上动了手脚。 「我知道他们要对付我，」沈渡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其实车祸并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怕我没死，敢在我去医院的路上下手。」 这就是沈渡身上那处腐蚀伤的由来，他没想多说，怕夏木繁听后害怕。 「我成功脱逃后假装重伤在医院等待实际，我猜下一次他们动手会在你回来之后，所以先放出我受伤的消息，又联繫你们学校邀请你回来参加校庆，好引徐袒达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沈渡说得轻松，其实他根本不用假装重伤，夏木繁昨晚看到了他的伤口，几乎贯穿甚至伤到了内脏，是差一点就要送命的伤口。 夏木繁联想到叶泓许昨晚跟他提到沈渡是提前出院的，突然想起在学校礼堂的走廊里，被沈渡一直用手按住的不让他打开的那扇铁门，和关门后对面传来的那一声巨响，突然后知后觉地猜想到究竟发生过什么。 「沈渡，你混蛋。」夏木繁再也抑制不住哭声，他哽咽着从沈渡怀里抬起头，质问道，「你凭什么质疑我的感情，凭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凭什么不说一声就做这么多，如果那场车祸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打中他的雷射武器再射偏一点，那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别哭，」沈渡不厌其烦地擦拭着夏木繁不断流淌下来的泪，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想困住你，你该属于更广袤的土地。」 夏木繁读懂了沈渡的唇语，于是躲开他的触碰，故意刺激他道：「我就不该回来。」 「别不回来，」沈渡再次凑近，「你离开的每一天都在想你，会看你的直播，也会看你给网友的留言，我看不到你的脸，只能凭想像猜测你当时的表情。」 沈渡不愧是谈判桌上的高手，该直击的时候绝不婉转，几句话把夏木繁说得面红耳赤，捂着耳朵不敢听他突如其来的深情。 沈渡一手护在夏木繁的背上，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他捂住右耳的手，凑近了轻声说：「你给我的汇款附言我都收到了，我也很想你，我的小玫瑰。」 第129页 第83章 夏木繁纤长的睫毛濡湿一片，眼角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这声小玫瑰对他的冲击太大，更让他羞耻的是，沈渡居然看到了他偷偷留给他附言。 「所以呢？」夏木繁一低头，两滴眼泪顺势落了下来，「我现在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夏木繁可以理解沈渡的苦衷，因为很大程度上，沈渡所做的这些都是处于对他的保护。但他的怀疑让夏木繁觉得憋闷，说什么更广袤的土地，其实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 「是我写给你的附言打动了你，还是我后来给你发的那些消息？」夏木繁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一阵抽痛。 就连他费尽心力准备的回国申请也是沈渡特意安排的，之所以能那么快审批通过，并不是学校非要他来参加校庆，只是处于沈渡的计划。 夏木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以为只要使劲奔跑就能不被困住，殊不知他早成为了别人的观赏之物，脚下的路也只是一个圆形的跑轮，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在原地徘徊。 沈渡说想他，夏木繁苦笑一下。 如果是发给他汇款附言后收到这样的消息，那他一定会高兴得要死，哪怕是在昨天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沈渡要是能稍微联繫他一下，他都会开心到想要扑进他怀里。 可现在他只有被人算计后的郁闷，和掩饰不掉的后怕。 夏木繁被沈渡抱在腿上动弹不得，但他尽量坐得笔直，似乎是想与沈渡拉开距离。 反观沈渡，他突然靠坐进沙发，故意放低身段，以一个仰视的角度去看夏木繁，像两人第一次在农科大那棵曼陀罗树下相遇时一样。 沈渡握住夏木繁有些冰凉的手，见人没有反抗，这才小心翼翼与他十指相扣。 「是我太不自信了，」沈渡抬起手，在夏木繁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你年轻又有本事，而我徒有一个好名声，却连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夏木繁不信沈渡的鬼话，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夏木繁的反抗在沈渡面前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他很轻易就能将他控制住，但是怕伤到他的手腕，不得不妥协松开了手。 「你觉得我是好人，不仅救了你还不嫌麻烦替你找线索去抓害你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渡离开沙发靠背缓缓坐直身体，强烈的压迫感让夏木繁想要逃跑，两只手虚抵在沈渡胸口阻止他继续靠近。 「你跑到我的包厢里，我不但没把你交给你那什么郑总，还把你带回家，给你检查身体，让你养猫，还答应你在院子里种植物，我以为我对你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 沈渡的手指在夏木繁不自觉咬住的下唇上抚摸，哑声道：「小玫瑰，我怕你对我只是习惯。」 沈渡并不后悔让夏木繁出去交流，只是后悔在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时没有好好回应。 明明夏木繁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沈渡握着他的手放左胸的位置，与他表面展现出来的平静不同，那里的心跳强烈而迅速，诚实地表达着主人的紧张和不安。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夏木繁再一次问了刚才的问题，只是换了种说法。 夏木繁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笑时像平静的湖，笑起来弯弯得像一道月牙，明明是是极其勾人的眼型，长在他脸上反而只剩下恬淡。 沈渡见过夏木繁哭，那时他被药物折磨倔强又隐忍地落下的眼泪，远不及此刻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心疼。 他在夏木繁泛红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怀里的人终于抑制不住溢出一声呜咽。 夏木繁快委屈死了，巴不得让沈渡也体会一下他这一年里的纠结，又捨不得这久违的怀抱，只能一遍遍确定沈渡的心思。 可他始终没听到一句肯定的回答，即使沈渡把他抱的很紧，夏木繁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不真实感。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你还叫我哥哥，以后我一辈子都疼你爱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沈渡的声音耳边响起，醇厚诱人，夏木繁被他唿出的热气烫得浑身战慄，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沈渡知道他的身世，家人对一个孤儿来说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家人，他想听沈渡说一句喜欢。 失望的夏木繁垂下眼睫，身体稍微后撤了些，沈渡的怀里倏然空了一块。 「我有很多家人，院长妈妈和孩子们都是我的家人，」夏木繁淡淡说道，「还忘了跟你说，我已经有一个哥哥了，在海吉星。」 沈渡心脏明显漏跳了一拍，像是被人生生攥住了一般，疼得他快喘不过气。 沈渡十几岁还住在外婆家，他的父母属于政治联姻，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更别提对一个没在身边养大的孩子。 他从小就不懂什么叫爱情，因为他没见过，也曾觉得没有必要。 凭着自己果决狠辣的手腕，沈渡年纪轻轻就走到了联邦外交部长的位置，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他和他的父母还有沈鸢一样，都是冷清冷性的人。 也许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沈渡也曾渴望过幸福美满的家庭，但那种感觉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在他心里扎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30页 曾经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沈渡都能毫无压力的在谈判中提出，然而此刻，夏木繁想听到的答案竟令人难以启齿。 可他的思绪早就被夏木繁平淡的话语搅得不復从前的沉稳，更不敢质问那个能被他称作哥哥的人究竟是谁。 夏木繁被沈渡抱在腿上，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亲昵的姿势，可夏木繁反而觉得有点冷。 漫长的等待中，夏木繁从期待变成了平静，原本含着光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什么哥哥弟弟家人的，夏木繁无所谓地轻笑了下，这种暧昧无比又模煳不清的关系谁爱要谁要吧。 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夏木繁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然后开始在脑中盘算着还欠沈渡多少钱没还清，还有叶医生新定做的助听器。 于是，他就在沈渡纠结的目光中，毫不留恋地从他腿上跨了下来。 只是他的脚还没落地，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即使听不见，夏木繁也能从那人落在颈边急促的唿吸感受到他的慌乱。 夏木繁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不能再被沈渡牵着鼻子走了，于是他两只手紧紧抠进沈渡的臂弯，试图挣开他的束缚。 「夏木繁，」沈渡心头一沉，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亲都亲了，你还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夏木繁不仅惊讶于沈渡居然连名带姓地喊他，更领教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渡说了什么，才急忙反驳道：「什么亲了？那不算的。」 沈渡这时看着夏木繁炸毛的样子，眸中光芒一点点深邃，在他绷直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逼近他问道：「那怎么样才算？」 第84章 还没关紧的心门被人轻轻一敲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人迎进来，夏木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没得到回答的沈渡也不急着催促，他低头在夏木繁还有泪痕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样呢？」 夏木繁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睫毛，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动作在沈渡看来无异于默许，于是一个兇狠的吻就这么印在了夏木繁的唇上。 这个吻里包含了太多含义，有想念和担忧，也有心疼和不甘。 被紧紧拥抱着的人像是树梢上挂着的积雪，让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发抖。 沈渡把他搂在怀里像要把他揉进骨血，直到唇间感受到一阵湿热，淡淡的苦涩味道充斥口腔，才停下毫无章法的啃咬，但仍贴在夏木繁的唇角。 夏木繁怀疑沈渡家的恆温空调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他会觉得浑身发烫，喉咙也因为干燥而变得唿吸不畅。所以他不自觉地微启唇，试图攫取更多新鲜空气。 还没等他多喘息一口，沈渡的唿吸就又凑了过来。 他先是揉捻在柔软细腻唇上，将那上面沾着的泪轻轻舔舐掉，然后毫不犹豫地衔珠了那藏在唇齿中的舌尖。 苦涩的味道很快充斥在两个人的交缠的唇舌间，然后越来越淡，渐渐被彼此的气味所取代。 夏木繁从没想过能和沈渡发展到这种程度，突如其来的亲昵足以让他忽略内心的不安，与其日后遗憾，索性就这样放肆一把。 夏木繁被沈渡捏着后颈，始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为了不那么辛苦，不得不环住沈渡的脖子将他拉近，然后偷偷睁开眼，刚好与一直没闭上眼睛的沈渡四目相对，不由得心头一悸。 沈渡此时面上依旧沉稳冷静，这是他最能唬住人的地方。只有和他相识的人才能看得出他的异样，比如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灼灼翻滚的情绪，满是压抑不住的欲望。 像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沈渡抱着夏木繁的腰轻轻一按，是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触感。 「别…」夏木繁侧开脸不与沈渡对视，两只手也虚虚地抵在他的胸前。 「别什么？」沈渡乘胜追击，丝毫不给他留一点喘息的余地，「别亲你，还是别抱你？」 沈渡语气发狠，自下而上看着夏木繁的眼睛等他回答。 夏木繁虽年纪小但不并非一无所知，尤其还曾被人下过那种不可描述的药物，眼下对沈渡目的情况格外熟悉。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同时也忽略了沈渡刚才说话时的语气。 像是迫切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一只手软绵绵地从沈渡胸口滑下，慢慢按住他绷紧的腿，然后一点一点向热量的中心探去。 「胆子这么大，」沈渡抓着夏木繁的手腕将人拉得靠了更近一些，低哑的嗓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他警告说，「瞎摸什么。」 夏木繁心勐地跳了跳，试图将手从沈渡的钳制下挣脱出来，嘴上却不服输，「不能摸？你不是还亲了？」 沈渡被他气笑，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又亲了上去。夏木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顺势攀上了他的肩膀。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渡两手抓住夏木繁的腿往上一提，「说好了就放你下来。」 夏木繁也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他低头吸了吸鼻子，心里又苦又甜，最后还是迎上了沈渡眼睛。 像是被他隐忍又深情的眼神鼓舞，夏木繁抬手替他拨弄了一下额上的碎发，然后故作疑惑道：「如果不叫哥哥，我该叫你什么？」 沈渡唿吸一滞，被撩拨的心弦再次翻涌，手指抚摸着被他吸允到发红的唇瓣，低声道：「叫老公。」 第131页 闻言夏木繁没忍住轻笑出声，别过脸眼中无比闪烁。 也是在刚才，夏木繁突然意识到到他和沈渡之间的差距，除了年龄，还有身份和阶级。 他想也许自己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论沈渡有没有跟他说喜欢都无所谓。 既然没办法掌控未来，就试着把握当下。 夏木繁喉咙有些发紧，于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还是喊不出这声包含着特殊含义的称唿。 夏木繁摇了摇头，尽量控制着声音，试图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就叫先生吧。」 * 夏木繁呆愣愣地蜷坐在沙发上，沈渡已经离开了快半个小时。 团团和吉祥趴在他脚边舔毛，咕噜伸着小爪子试图换回他的注意力。 他两手捧住脸来回搓了几下，这下除了刚哭过的眼睛，脸脸颊也通红一片。 夏木繁不由得笑了一下，正好扯到了下唇的伤口，疼得他轻轻皱了下眉。 他用手摸了下那处，果然是肿了。 夏木繁脸上有些发热，到现在也没想通刚才怎么就敢直接亲上沈渡，只记得当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像是埋于地下的种子疯狂冒出嫩芽，小心翼翼的暗恋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喜欢你…」他含混着表白，不想沈渡发现他的狼狈，可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的秘密。 「嗯。」隐约间他听到沈渡低声回答，「我也是。」 夏木繁赤脚下地，轻轻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寻着声音来到沈渡所在的卫生间门前。 隔着磨砂玻璃看得到里面暖黄的光，夏木繁用手在木门上轻磕两下，里面的水声断了一瞬，紧接着沈渡浑厚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怎么了？」 「没什么，」夏木繁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抠着门板，「你进去好久了，有点担心你。」 这句话说完，里面又一阵沉默，夏木繁怕是自己耳朵问题，特意将左耳靠近门缝，想听听里面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门的隔音太好，夏木繁就只听见一声马桶沖水声，接着就是一阵脚步。 他猜是沈渡走过来了，正要后退，面前的把手就被人从里面转开，接着一只手就将他抱了进去。 「这么好奇？」沈渡把他搁置在光滑的洗手台上面，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听到什么了。」 夏木繁侷促地摇了摇头，指指耳朵似乎是想说他没有助听器什么都听不到。 沈渡低头吻在他只听力正常的耳朵上，像是故意似的弄出了声音。 夏木繁怕痒地躲了躲，两只手举到面前试图阻止沈渡的靠近，只是还没等碰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帮我洗澡吧，」沈渡在夏木繁算不上好看的手心上轻轻啄吻，「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动作却丝毫看不出是在等答案的样子。 他抓着夏木繁的手放到自己的衬衫领口上，语带诱惑地说道：「帮我解开。」 第85章 也不是真的洗澡，就像之前沈渡说的，只是用清水擦一擦。 夏木繁拒绝了替他解开扣子的要求，跳下洗手台去架子上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洗手池边打开热水里浸湿。 沈渡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搭在一旁，准备解开裤子拉链时顿住了动作。 「介意我脱裤子吗？」沈渡语气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说平常也对，哪有人洗澡不脱裤子的，只是他现在和夏木繁的关系，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果然夏木繁沉默了，只是很快又回答道：「不介意。」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背对着沈渡，眼睛也一直落在手里已经湿透了的毛巾上。 过了半晌，沈渡终于忍不住开口，「再搓毛巾都要破了。」 夏木繁拧干水这才一脸不然地转过身来，要不是他绷紧的嘴巴，沈渡差点真以为他毫不在乎。 夏木繁不敢乱看，只得被迫与沈渡对视。 就见他微垂着眼眸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笑，夏木繁这才注意到，沈渡虽赤裸着上半身，但腰间却围着一条浴巾。 夏木繁没有和沈渡计较他故意戏耍自己这件事，只是依旧板着脸，说出的话也有些生硬，「闭眼。」 沈渡很配合地把眼睛闭上，也想知道自己的小恋人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只是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强烈。 沈渡能感受到夏木繁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自己胸口，也能感受到那只手隔着毛巾拂过自己的胸膛，但始终绕开他腹部的位置，像是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夏木繁的动作又轻又慢，像是故意报復一般，沈渡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但与他目光相触时，却只看到他眼里的茫然，不禁让沈渡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勉强稳住唿吸，过了几秒后才道：「你帮我擦后面就行。」 夏木繁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时却偷偷翘了下嘴角。 他回到洗手盆前把毛巾重新用热水洗一遍，这才走到沈渡身后，替他擦起后背来。 毛巾还没触碰到皮肤，夏木繁就先看到了一块块青紫的痕迹，还有几处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夏木繁语调颤抖，后悔昨晚没给沈渡换衣服，不然也不至于自以为是认为他在经歷过车祸和袭击之后，全身上下只有腰侧那一处受伤。 第132页 额头轻轻靠在沈渡宽厚的背上，夏木繁难过的情绪无法控制，紧攥着的毛巾像是他被揪紧的心，强忍着泪水低喃道：「我是不是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沈渡手伸向背后摸到了夏木繁的手腕，将人拉过来轻轻环住自己的腰，密闭的卫生间里水汽和唿吸交织，加上过分紧张的情绪使得夏木繁的手心一片湿滑。 沈渡捏着夏木繁的手指沉默不语，更像是默认了夏木繁的猜测。 夏木繁鼻尖浮起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微湿，唿出的气更是烫的吓人。 沉浸在后怕思绪中的人丝毫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反而是浑身是伤的人被他撩拨得连伤口都隐隐发痒。 「你去把衣服换了吧。」沈渡把夏木繁推到门外，看他听话地关上了门，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他额头轻靠在浴室墙上，感受着身体上明显的反应，不由得失笑出声。 夏木繁茫然地上了楼，看到那一面松软的地毯时，还是不自觉脱掉了鞋子。 推开门走进卧室，久不住人的房间里一股凉意使得他浑身汗毛孔直立，刚才在浴室里折腾的一身汗瞬间消了个干净。 他匆忙脱掉上衣，随手拿起早上换下来那件睡衣套在身上，这才稍微暖和过来一点。 夏木繁走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身上这件比家居服更加柔软轻便的睡衣。 不得不说沈渡很会挑衣服，尺码都很合适。只是这领子，夏木繁稍微拉了拉，还是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锁骨，突然他想起早上沈渡让他换件衣服，原来是因为这个。 夏木繁抿嘴偷笑了下，就转身下了楼。 沈渡还在浴室，夏木繁去客厅找刚才掉到地上的助听器，没注意一直呆在墙角的小机器人灵巧地从他身后滑了过去。 沈洛昨晚看到新闻才知道沈渡提前离开了医院，正准备骂他是不是嫌命长了，再一看他去的地方，提起的那股火又泄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了一晚上，算算时间小两口应该亲热完了，这才忍不住上门看看这个让沈渡苦等了一年的人，顺便慰问一下他受伤的弟弟。 小机器人给沈洛打开了门，还没等人进来，就听到了他的念叨，「来了这么多次也不说给我加个人脸识别，搞得我像个外人似的。」 恰好这时候夏木繁在沙发腿边找到了助听器，刚一起身就与站在门口正准备进来的沈洛四目相对。 夏木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身后跟过来的小机器人时，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它开的门。 「您好。」夏木繁规矩地招唿，握着助听器的手不自觉背到了身后。 沈洛没想到客厅还站着一个人，也愣了一下，等他看清这人的长相时，突然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比起网上找到的那些照片，还是本人看起来更生动。尤其他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上下都水润润的，脸颊和眼睛都泛着红，让沈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沈渡呢？」沈洛走进了朝里面张望，然后又对夏木繁说，「我是沈渡的哥哥，我叫沈洛。」 夏木繁怕自己一只耳朵听不真切，只能努力去读他的唇语，知道他是沈渡哥哥的时候不由得攥紧了助听器。 「您好。」他再一次问好，「我是夏木繁。」 「我知道你。」沈洛面上并无明显变化，心说他不仅知道，还蹲过他的直播间，还是他直播间里的管理员。 夏木繁记得他，当初自己曾与他在沈渡的光脑中有过一次简短的通话。 他不知道沈洛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在刚听完沈渡给他讲的那些事之后，误以为沈洛和他们的姐姐沈鸢一样，是来警告他的。 他有些侷促地回头朝浴室的方向看，只是距离太远又隔着卧室，夏木繁不确定沈渡能不能听到这里的声音。 沈洛以为他只是因为见到了沈渡的家人而感到紧张，但为了沈渡，简短的寒暄过后还是忍不住多问几句。 「你以后还有离开的打算吗？你和沈渡现在是什么关系？」 夏木繁抠着助听器的边缘，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是我单方面喜欢沈先生，更从心里感激他，但我从不敢想能和他有什么关系，也请您放心。」 沈洛本来是想从夏木繁嘴里套出点话来，可眼下这种情况是他没想到的，心想千万可别把沈渡的姻缘给搅黄了。 「我没想过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等他不再对我感兴趣，我就会走的。」夏木繁被沈鸢的狠辣吓到了，生怕沈洛是来警告他的，于是只能忍着心痛逼迫自己说出违心的话。 沈渡站在后边听了好久，他倒也没想夏木繁能说什么非他不可这种话来，但也绝不是什么走不走的。 他隔着点距离把手里的毛巾团吧团吧扔到沈洛身上，眼睛却始终落在夏木繁低垂的脑袋上。 沈渡走过去一把搂住夏木繁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靠近他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声音道：「小骗子。」 沈渡身体语言传达出的意味太明显，沈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毫不介意地把毛巾递给了小机器人，准备去客厅沙发上歇一会。 「你怎么过来了？」和沈洛的惬意不同，沈渡并不太欢迎他的到来。 第133页 沈洛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在地上来回踱步。 「你有没有良心？」沈洛气的头髮都快翘起来了，「我担心你才过来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沈渡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沈洛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捏紧了夏木繁的肩膀。 沈洛也懒得再和他争论，尤其看到他那快溢出来的占有欲，猜测刚才夏木繁的那些话可能是被他听到了。 免得火力波及到自己，沈洛找藉口先走了，等门关上那一刻，沈渡突然松开环住夏木繁肩膀的手，改为拉他的手腕。 夏木繁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却也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往二楼走。 上楼时沈渡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走到楼梯尽头才停下脚步，夏木繁勉强站定，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地毯舒服吗？」沈渡没来由地说，他没有夏木繁那么讲究，穿着拖鞋直接踩在上面，夏木繁被他牵着，像一同走进了云里。 「时间太紧来不及铺到楼下。」沈渡边走边解释，不多时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那里是他的卧室。 第86章 沈渡的卧室与夏木繁那间相隔并不远，即使如此夏木繁也从没有过要进去的想法。 咔哒一声，卧室门应声打开，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渡的卧室里没有地毯，但是面积很大，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 夏木繁不明白沈渡带他进来的意图，因为在沈渡背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因此夏木繁整个人既忐忑又惶恐，也无暇参观沈渡卧室里的装潢，他只怕自己刚才在沈洛面前说错了话，惹得沈渡不高兴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沈渡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随意跨开的两条腿正好限制住夏木繁的行动。 夏木繁眼神乱飘，明明听得清，却假装没看到他的唇语，试图矇混过关。 「是我表现得还不够吗？」沈渡并没有纠正夏木繁拒不配合的态度，只自顾自说道，「等我不感兴趣了就走？」 夏木繁摇摇头，不想听沈渡以这种低落的语气说话，可也不知该从哪解释。 看出夏木繁的纠结，沈渡也没有催促，但一直不轻不重地搓揉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对不起。」夏木繁垂眸与沈渡对视，沈渡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一路滑倒脖颈，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正是早上换下来的睡衣。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沈渡伸手绕到夏木繁的腰后，宽大的睡衣瞬间勾勒出腰部的线条，纤细的令人遐想。 「我害怕。」夏木繁终是受不住沈渡无声的压迫，「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受伤了。」 虽然这话有些自作多情，但若不是因为他，沈鸢也不会找沈渡麻烦，那沈渡也就不会为了保护他与沈鸢作对，更不会受伤。 夏木繁说话时，沈渡的手一直不轻不重地在他腰后抚摸，像是安抚，更像是鼓励。 「我与沈鸢之间的矛盾也不全是因为你，是她自己贪得无厌，不然也不会被我查到。」沈渡捏捏夏木繁的指尖轻描淡写地带过，「沈洛和她不一样。」 言外之意沈洛是站在他这边的。 夏木繁这才放下心来，沉默几秒终于决定问出困扰了他一整天的问题。 「你是认真的吗？」他迎上沈渡的注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我不会拿感情开玩笑，」沈渡与他回望，没有因为夏木繁多此一举地询问感到一丝不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的身份、我的家庭，甚至朋友都可能对你产生偏见。」 夏木繁闻言瞳孔一缩，这才发现原来沈渡什么都知道。 沈渡从椅子上站起身，夏木繁不得不仰头看他，就见沈渡拉着他换了个方向，然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夏木繁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坐进了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夏木繁不明所以，依旧抬头看向他，接着就看到沈渡缓缓半蹲到他的面前，保持与他平视。 「在我眼里，没有谁生来就比谁高贵，也不该轻视努力生活的人，」沈渡认真看着夏木繁，温柔说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切美好和坚毅，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容貌或是其他，只是因为你是你，是那个农科大里一脸兴奋跟我介绍曼陀罗花的小朋友。」 夏木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上挑的桃花眼难得露出异样的神采。 「你记得我？」他不可置信地坐直身体，原来他在沈渡这里所有的特别待遇早都有迹可循。 「嗯。」沈渡突然靠近，夏木繁慌乱中红了脸，只是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他偷偷抬眼，却对上了沈渡含笑的眼眸，下一秒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鼻尖。 当年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已经盛开出最美的花朵，见证过一切的沈渡也莫名感到骄傲。 沈渡曾无数次往前推演自己究竟是何时动了心，直到想起那堵围墙上笑眼盈盈的身影。 感情像是在初见那天被不小心掉落在土里的种子，虽然没有刻意栽培，但只要有一点水分，小苗总会变成参天大树。 「除了曼陀罗，还有你送我的那支玫瑰，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沈渡难得感到羞窘，他清了清嗓子，「你就没在这间卧室里发现什么？」 夏木繁这才观察起这间卧室，以为平时一丝不苟的沈外长应该喜欢稳重的装修风格，或许还有一面墙是塞满了书籍的书架。 第134页 可实际上沈渡的房间空空荡荡，颜色倒还适合。 然后他的视线落到床边的床头柜，那里除了一本倒扣的书，最显眼的就是一支被罩在玻璃里的玫瑰。 「那是…」夏木繁勐然回头，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 「是玫瑰，」沈渡从身后抱住他，「你送我的那支玫瑰。」 「怎么会…」比起沈渡的难以启齿，夏木繁更多的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沈渡揉揉他的头髮，回想起当初千方百计想要留下这支玫瑰，至今仍觉得一切值得。 「玻璃里是氮气，下面的底座是它的循环系统，我找联邦实验室的人帮忙做的。」 夏木繁反应过来，转身与沈渡拥抱，「你这算不算公权私用？」 很平常的语气和拥抱，偏偏却让沈渡觉察到了一丝微妙，是夏木繁的传达给他的，完全的信任和交付。 「不算，」沈渡低笑，「他们还该感谢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保鲜手段。」 「不过以后不要再说要走这样的话，」沈渡趁机说教，「我和你的关系也不用怕被人知道。」 夏木繁把脸偷偷埋进沈渡的胸口，鼻尖萦绕衣服上薰香的味道。布料上的绒毛似乎顺着唿吸进入了鼻腔，他揉了揉鼻尖，勉强止住了鼻子里传来的酸涩。 「好。」他乖乖应下，撒娇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饿不饿？」沈渡在他发顶落下一吻，「昨天厨师先生临走前蹲了番茄牛肉汤，等下我让夏夏加热一下，你尝尝。」 夏木繁推开沈渡，从他怀里抬起头，「你不说我都忘了，为什么要叫它夏夏？」 沈渡的耳朵在夏木繁的紧盯之下慢慢泛起了红，夏木繁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故意凑近了看。 被抓包了的沈渡定了定情绪，难得在比他小的夏木繁面前服了软。 「还不是因为想你，」情话开了闸口，再说就完全没有压力，「家里空落落的，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木繁惊嘆他说话的技巧，明明是在质问他，现在反过来成了自己的问题。 「不要避重就轻。」夏木繁捧着沈渡的脸硬要听他说个清楚，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了，无非就是想趁着眼下的热乎劲，多听几句好听的。 沈渡自然也是明白他想法的，自己选的小爱人，越骄纵他越是喜欢。 「我们之间隔了二百光年的距离，七小时的时差，叫它夏夏是以为这样你就还在我身边。」沈渡低头亲亲夏木繁的脸颊，「你的每一段直播我都认真看了，从你刚到海吉星，到后来你的水培蔬菜成熟，还有那个池思渊，我都知道。」 第87章 夏木繁表情茫然一瞬，不知话题怎么就牵扯到了池思渊。 沈渡指腹摩挲着夏木繁的唇，要到了名份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 「我不喜欢他叫你小玫瑰，」沈渡幼稚的跟他细数视频里的旧帐，最后提醒他，「我没有要限制你交友的意思，但他对你绝对有好感。」 夏木繁后知后觉察觉出了异样，他两只手圈住沈渡的脖子，将人拉近了些，在与他几乎快要贴上的距离停下，佯装好奇道：「你是在吃醋吗？」 沈渡不愿承认自己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样，每晚熬夜盯着夏木繁的直播的弹幕让沈洛禁言。但他又明白夏木繁喜欢听他说这些，于是假装听不懂他的小心思，耐心回答，「是啊，我可吃醋了。」 尤其是在视频里听到池思渊对夏木繁称唿「小玫瑰」的时候，沈渡有一种心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不悦。 夏木繁听闻后，果然如沈渡想的一般哧哧笑出了声，弯弯的桃花眼宛如林间嬉笑的小狐狸。 难得见夏木繁露出这样生动活泼的表情，沈渡贪得无厌地想要得到更多。 「刚才抱你觉得比以前长了点肉，看来你在海吉星过得很好。」有了一次的经验，沈渡再装起来可谓是驾轻就熟。 夏木繁从没想过能在沈渡身上体会到委屈的情绪，只一点点就让他束手无策，仿佛他是什么抛夫弃子的负心汉。 「池思渊是我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那种。」夏木繁红着脸道出实情，从池家父母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开始。 回忆起当初相处时的细节，夏木繁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倒不是委屈自己这二十几年孤儿的身份，只是有些感慨。 沈渡所有说出口的话都是基于两人现在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调情。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木繁和池思渊之间竟然会是这么一种关系。 他心疼地摸摸夏木繁的发顶，知道这时候无落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会显得无足轻重。 二十年的分离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带过，只有真正经歷过的人才能体会到这里面的无奈和艰辛。 「真好，」沈渡轻轻亲吻着夏木繁的额头，像是在抚慰一个年幼的孩童，「你的家人从没放弃寻找你，你也努力长成了最好的样子。」 夏木繁顺势往沈渡怀里钻，不想让悲伤的情绪覆盖重逢的喜悦。 「那你知道为什么哥哥姓池而我却姓夏吗？」夏木繁故意抛出问题，强迫自己想些开心的事情。 无非是一个随了父亲的姓，而另一个随了母亲，不过在此之前，沈渡一直以为「夏木繁」这个名字是孤儿院的院长妈妈给取的。 第135页 夏木繁摇摇头，「我送去孤儿院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鍊，上面刻着我的身份信息。」 「告诉院长妈妈了吗？」沈渡问他。 「告诉了，」夏木繁从沈渡怀里抬起头，「院长妈妈哭了。」 夏木繁很怕院长妈妈会误会他找到家人之后，就不再想回到孤儿院了。 「孤儿院本也没有义务收听你到现在，能让你一直留下来，是因为院长妈妈把你当做家人。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替你开心。」沈渡捏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这周末我陪你回去看看她们。」 有了沈渡的劝慰，夏木繁这才安心下来。 两人说话的时间，小机器人已经在厨房把饭菜收拾好了，夏木繁听到前来传唤的声音，好奇地望向沈渡，「你什么时候通知的它？」 刚才沈渡只是提议让小机器人准备食物，但并没有真的下达指令，夏木繁怀疑是不是沈渡之前设定了什么程序，还是夏夏已经智能到可以读取到主人的思维。 「都不是，」沈渡故作神秘地说，然后在夏木繁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拉着他开门下楼，「快去吃饭吧，等下该凉了。」 夏木繁坐在餐桌前，对着面前这碗番茄牛肉汤思绪万千。他用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软烂的牛肉和看不出形状的番茄瞬间搅和到了一起。 离开前的那一天晚餐吃得有多心酸，如今就有多感慨。 夏木繁没用勺子，直接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碗里的热气熏得他的眼里泛起一阵酸涩。 「没想到你能把小番茄照顾得这么好，」夏木繁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两人的食慾，他挑起一块牛肉吃到嘴里，「厨师先生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沈渡抽出一张餐巾纸，先是擦了下嘴，然后对摺后放到一边，「你走之后不久，我就发现它们好像不再结新的果实了。」 夏木繁昨晚回到这里时已是深夜，加之他的注意力都在晕厥过去的沈渡身上，还真没注意之前种的那些植物是什么状态。 沈渡没有想挑起夏木繁的兴趣后又故弄玄虚让他猜的意思，只短暂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想该怎么开口。 「我重新看了你之前的视频，按照你教的方法也试过了，可就是没有效果。」 沈渡笑了笑，继续道：「然后我就去农科大找了李老师想要请教一下，正好那天你室友没有课，我就让他帮忙给看了。」 「沈外长日理万机，」夏木繁来了兴趣连饭也顾不上吃，他用手撑着下巴，促狭地眨了下眼睛，「一盆小番茄而已，还劳烦您兴师动众的。」 沈渡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夏木繁被他直白的眼神盯得脸热，匆匆挖了口饭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小番茄还是很甜，」沈渡搅动着勺子自顾自地说，「虽然不及你在菜谱上看到的大番茄味道酸，不过以我的口味来说，它就是最合适和牛肉炖在一起的。」 夏木繁表情一顿，突然回想起临行前一晚在餐桌上自己说过的话。 「你还记得，」夏木繁回望沈渡的视线，「那晚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梦到你。」 说到这里夏木繁难得憋不住笑了，「不过梦里的你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不论我怎么叫你抱你，你都不愿意理我。」 因为和沈渡的关系已经明朗，夏木繁才能把当时那种既痛苦又绝望的场景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 沈渡很自责，但是在那个当下他也是无能为力，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一次，可能还是一样会拒绝。 只不过这次沈渡一定会先告诉夏木繁自己的心意，然后把决定权交给一年后的夏木繁，而不是什么话都不说，让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胡思乱想。 第88章 夏木繁起身准备把碗盘拿去厨房，哪知他刚一转身，就被一直藏在桌子另一侧的小机器人夺走了。 夏木繁重新坐回桌前，思忖半晌还是开口说道：「我今晚想回学校，校庆结束了，我也该好好工作了。」 刚才已经见过沈渡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也只是皮外伤。既然如此，夏木繁觉得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沈渡显然也是没想到，刚刚还和自己腻歪的小爱人居然说走就要走。 「晚上也有工作要做？」沈渡的语气是温和的，却又带着一点不算明显的疑问。 「也不是，」夏木繁摇摇头，「下周我得去实验室基地测试水培营养液和装备，学校有班车接送。」 「实验室？」沈渡问道，「联邦的实验室吗？」 夏木繁笑着点头，「是啊，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去联邦工作了。」 联邦实验室曾是夏木繁努力的目标，沈渡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回想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夏木繁曾误以为沈渡是联邦的面试官。 「我居然以为联邦的外交部长是来参加招聘会的，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知？」夏木繁拖着椅子坐到了沈渡的身旁。 「也不是，」沈渡脑海中那个清秀的笑脸和眼前的青年重叠，「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不认识我很正常。」 夏木繁搓了搓手，略有些侷促地说道：「出道后我才有了买一部光脑的钱，而在上大学之前，我甚至没太怎么看过电视。」 沈渡只以为是夏木繁小孩子心性，对时政要闻不感兴趣，不认识自己实属正常，但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更没想到在星际时代，居然还有买不起电视的家庭。 第136页 「也不是买不起，」夏木繁想了想继续道，「很多年前有人给孤儿院捐赠过电视电脑什么的，只是孤儿院所处的环境很偏，光缆没有覆盖到那里，所以就闲置了。」 沈渡也是在调查环境治理舞弊案时才了解到有关孤儿院的那段歷史，这么多年联邦和皇室从没有哪个部门提到过那里，以至于像是沈渡这样年纪的人都不曾听说过那段令人绝望的歷史。 甚至孤儿院所在的那条路至今被称为「不知名道路」。 沈渡抓过夏木繁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无声的安慰让夏木繁不再沉溺在过去的时光，却也更加想念院长妈妈和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们。 「今晚先留下吧，明天我陪你回去一趟。」沈渡说。 「可以吗？」夏木繁先是一喜，接着又冷静下来，「会不会不方便？」 沈渡低头把玩着夏木繁的手指，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不方便，我连黑市里的夜总会都和你去了，孤儿院有什么去不得的？」 夏木繁知道他说的是去德瓦涧找程继寒那次，也是那次沈渡的行踪被人偷偷告诉了沈鸢，才有了之后那些事。 「那当初还跟程先生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你说是你兄弟。」夏木繁蜷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挠在沈渡手心，「有这样的兄弟关系吗？」 沈渡颳了夏木繁的鼻樑，夏木繁笑着躲开，又被沈渡抓着胳膊跑不掉。 「那你说是什么关系？」沈渡不顾夏木繁玩闹似的抵抗，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沈渡突然靠近，夏木繁猝不及防掉进他幽深的眸子里。 两个人的唿吸纠缠，夏木繁突然觉得受伤的右耳似乎变好了，因为他好像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沈渡胸口鼓譟的跳动。 夏木繁的脸越来越热，抖动的睫毛让他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是债务关系。」就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可爱，夏木繁不敢看沈渡，趁他愣怔的时候一把推开他就想跑。 沈渡哪能就让他这么得逞，胳膊一伸就拦住了夏木繁纤细的腰肢，挡住了他的去路。 「债务关系？」沈渡快被夏木繁气笑了，「那看来你才是我的债主。」 说罢一把抱起夏木繁就装备往楼梯上走。 楼上无非就是几间卧室，夏木繁怕沈渡大白天真想做点什么，感觉搂住他的脖子乖巧求饶，「哥，哥哥，我错了。」 「现在知道叫哥哥了，」沈渡抱着夏木繁故意掂了两下，吓得夏木繁搂的更紧了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夏木繁知道沈渡就是故意逗他，趴在他的肩上撒娇似的说出心里话，「以前不敢，怕惹你厌烦。」 他也不是真的想和沈渡抱怨，只是气氛到了，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沈渡脚步一顿，随后低笑着嘆了口气，「你怎样我都不会烦，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沈渡发现了夏木繁的小心思，就是变着花地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些好听的，也像是在以这种方式来试探沈渡对他的容忍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沈渡乐意看夏木繁小动物似的试探，也愿意配合他。 说到底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夏木繁不懂，沈渡也是凭着本能去做。只不过他的年龄註定让他更有耐心，也更包容。 夏木繁得到了他想要听的，开心地晃起了脚丫，也就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沈渡把夏木繁抱到二楼就把他放了下来，夏木繁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脑中突然灵感一现—— 「地毯是专门为我铺的？」 「我以为我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沈渡握着他的手，「本想楼上楼下都铺上，只可惜我突然受伤，不得不让你提前回来，这才只铺了一半。」 沈渡铺地毯这是也是突然想到的，就是某天在看夏木繁直播的时候，看到有人弹幕在问成片的草地踩在脚下究竟是什么感觉。 夏木繁当时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我想应该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很松软。」 草坪是不是很松软沈渡不知道，但既然夏木繁这么说了，沈渡也就记在了心里。 夏木繁心头一悸，歪着头看他，「你就没想过我不回来？」 沈渡笑得一脸诚挚，「可你还是回来了。」 夏木繁一阵脸热，抬脚跑开几步，小声嘟囔，「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沈渡离得近还是听到了。 他慢悠悠走到夏木繁面前，就当对方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沈渡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髮。 夏木繁用遮住他胡乱揉搓的手掌，不满地控诉，「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团团了。」 沈渡半天没吭声，夏木繁从指缝中偷偷看他，恰巧撞上他含着笑的眼眸。 「再学一声小猫叫。」沈渡突然说道。 这句话隐隐约约在哪听到过，夏木繁努力回想，突然像是启动了记忆闸门，然后勐地抬头看向还在等他回应的沈渡。 夏木繁满脸的不可置信，沈渡挑了下眉，轻声道：「想起来了？」 「你故意的！」夏木繁说的是当初自己央求沈渡把小猫带回来时，对方也曾要求他学过猫叫。 只是他那时候单纯，还以为沈渡真的只是因为没听过所以才会问他。 夏木繁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而脸颊通红，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流氓。」 第137页 沈渡被夏木繁气笑了，自己一时的逗弄竟换来这样的评价，他伸手招唿夏木繁过来，哪知夏木繁不仅不听，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 「本来就是，」夏木繁脚下一片柔软，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你这都算是开黄腔了吧。」 沈渡信步走过来，语气了尽是调侃的意味，「学声猫叫就是开黄腔？你这小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罢便在夏木繁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夏木繁捂着脑门瞪了沈渡一眼，别看他在娱乐圈里没几年，但也参加过不少饭局，听到过不少隐晦的说辞。 「真后悔没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把你拐回家，」沈渡把夏木繁凌乱的头髮理了理，「不然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夏木繁想说一点也不苦，可想想那些明里暗里的挤兑和被陷害到至今还没恢復的耳朵，若不是最后遇到了沈渡，夏木繁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他慢慢靠近沈渡，张开手缓缓环住他的腰，然后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所以你要好好疼我。」 第89章 沈渡带夏木繁来到了书房，这是夏木繁第二次踏进这里。 书房里的採光很好，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窗外温暖的阳光仍能照亮整间屋子。 书架上依旧摆满了书籍，夏木繁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沈渡拉到书前坐好。 沈渡从书桌侧面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沓文件摆在夏木繁面前，封面上是一行墨黑色的印刷体文字，清清楚楚写着土地买卖合同。 夏木繁不明就里，犹豫该不该打开。 沈渡帮他翻开文件的封面，第一行赫然是买卖双方的信息，最明显的就数买受人后面的那个名字，明晃晃地写着夏木繁三个字。 夏木繁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这本合同是以他的名义签订的，而作为卖出方的，正是他的学校，联邦农科大学。 「这是什么？」夏木繁虽看懂了这上面的字，但还是不清楚这份合同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沈渡用手指指合同条例，其中一行明确说明了土地的坐落位置和面积以及名称。 夏木繁一看便知这是他那块玫瑰园1号。 离开亚特兰星前，夏木繁曾把这片园子的使用权移交到了沈渡手里，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想让他安心，证明自己并不会从此一去不回，欠他的钱一定会还，更重要的是出于私心，希望沈渡不要就此忘记他。 夏木繁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不仅被沈渡稳稳地接住了，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心呵护了起来。 沈渡说：「联邦上周重新制定了土壤检测标准，部分取样已经送去实验室进行化验，估计这周就会出结果。」 夏木繁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道：「那以后有机会种植更多的植物了，是吗？」 「嗯，」沈渡低声应道，「实验室和环治局会根据土壤污染情况制定新的治理方案，虽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恢復到可以种植的程度，至少会有改善。」 「还有那些专门制造和售卖营养剂的厂商，也有相关部门去调查了。」沈渡继续说。 亚特兰星这些年的土壤一直存在非常严重的污染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监管力度不到位，官商勾结，这才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夏木繁似懂非懂，但他明白，未来的亚特兰星一定会越来越好。 沈渡把土地产权证书交递到夏木繁手里，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拇指轻轻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摩挲，「这块土地从此以后就完全属于你了，」他说，「你可以不用考虑学校的安排，随意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沈渡说话时，夏木繁就直勾勾听着他看，像是虔诚的教徒，在听他的神的旨意。 「怎么了？」沈渡的手始终没离开夏木繁的脸颊，像平时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夏木繁的下巴。 夏木繁怕痒地躲开，接着又乖巧地把脸颊重新贴会沈渡的掌心。 「怎么这么乖？」夏木繁迟迟不接那份合同，沈渡索性就又放回桌上，空出的那只手轻轻顺着夏木繁的后颈。 夏木繁没有回答，反而故意似的在沈渡手掌心里蹭了下，眼皮微抬，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沈渡穿着舒适的衬衫，最顶端的扣子并未繫上，领口微微敞开，不负平日里严肃克制的模样，反而有种斯文禁慾的感觉。 沈渡手上的力度很轻，令夏木繁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可他说不出想要更多这样的话，所以只能像一只磕了猫薄荷的猫一样不断贴近令他舒服的来源。 沈渡的唇边始终带着笑意，与他平日那种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不同，此时就连他眼角都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痕迹。 没得到回答的沈渡也不再开口，他拨开夏木繁额前的碎发，露出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也露出了额角那道淡淡的疤痕。 「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留下的吗？」沈渡温柔低哑的声音问道，他记得去医院看夏木繁时，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 「不是，」夏木繁眼睛微垂，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是在巷子里那次。」 夏木繁没有说得特别清楚，但沈渡也还是听懂了，毕竟他也曾看过那段令他揪心的完整视频，夏木繁受伤的经过毫无保留地被记录了下来。 沈渡在名利场上浸染多年，为了避免尴尬，他习惯记得所有人的喜恶。只是在夏木繁这件事上，偏偏就忘了他的额头曾在那时受了伤。 第138页 「抱歉，」那道疤痕的颜色比周围的肤色稍浅一些，沈渡轻轻亲吻上去，语气满是心疼，「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对不起。」 说话时，沈渡的嘴唇不轻不重地蹭到了那一块伤疤，夏木繁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滚烫的唿吸喷洒在夏木繁的额头，他能从那阵稍显不稳的气息中感受到沈渡情绪的变化。 他故意躲开了沈渡的唇，下一秒，夏木繁抬起眼，与一双略带紧张的眼眸对视上。 没等沈渡开口，夏木繁举起胳膊，指指当初在小巷子里被打伤的部位，「还有这。」 沈渡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夏木繁依旧举着胳膊在等，忽然疑惑消散，沈渡缓缓低下头，在夏木繁白皙的手臂上落下一个吻。 「还疼吗？」沈渡认真地问道。 当初胳膊只是蹭破了点皮，受伤程度远不及额头，如今早已恢復正常，连一点点痕迹都看不到。 「不疼了。」夏木繁把胳膊收回来，慢慢放下刚挽起的袖子，又指指自己的右耳，「还有这。」 沈渡低笑着靠近夏木繁的右耳，因为助听器摔坏了，所以按理来说夏木繁这只耳朵应该是完全听不见的。 可偏偏沈渡的气息太过明显，笑声也像是带着温度，那个短暂的吻也像故意似的，结结实实地印在最敏感的耳后。 夏木繁身体明显一抖，还没来得及躲，沈渡就已经离开了，而且他的表情无比自然，夏木繁一时分不清刚才究竟是自己误会了，还是沈渡隐藏得太好。 沈渡像发现了什么有缺的事情，捏了捏夏木繁的耳垂，被捏的人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抖了一下。 夏木繁抗议似的皱起眉看沈渡，偏偏沈渡表情淡定，被瞪以后依旧一脸无辜，反而还反问道：「还有哪里？」 夏木繁这下终于确定沈渡就是故意的，他假装没听清也没读懂唇语，视线绕过沈渡，打算再看看那张土地产权证。 见夏木繁要跑，沈渡眼里的笑意更深，一把把人拉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不说我就自己找了。」沈渡说着，一只手就搁到了夏木繁的腰上，看似很轻，实则正好控制住了夏木繁的动作。 夏木繁被迫抬起头，腰后的温度越来越灼热，而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与沈渡越贴越近的身体。 夏木繁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撩拨，他从来不知道沈渡的耐心可以持续这么久，仿佛只要自己不回答，他就能一直这样耗下去。 最后还是夏木繁自己先妥协，他踮起脚同时环住沈渡的脖颈，让两人本就贴合的身体靠得更近。 在沈渡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夏木繁稍稍偏过头，让沈渡的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的颊边，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唇角的位置。 「还有这里。」夏木繁轻声说，这里曾经留下过一道青色的痕迹，如今这里只剩下沈渡唇上的温度。 第90章 最后那张产权证书和土地买卖合同还是留在了沈渡的书房，夏木繁说怕保管不好，沈渡也就不强求他带走，总归是人都留在他身边了。 考虑到时间尚早，沈渡提议下午带夏木繁回一趟孤儿院。 「明天你一早就要到实验室报导，第一天到岗还不确定几点结束，」沈渡认真建议，「不如今天就去，还能在那多留一会儿。」 「那你下午没事吗？」夏木繁还是不确定，怕影响沈渡的安排。 「没事，」沈渡整理了一下夏木繁有些乱了的领口，眼神一瞬间的幽暗，「这件衣服你喜欢吗？」 夏木繁顺着沈渡的视线向下看，柔软的面料宽大却并不松垮，是不会贴身又和很合适的尺寸。 「喜欢，」夏木繁毫不吝啬地夸赞，「柜子里的其他衣服也都喜欢。」 夏木繁很会说好听的话，从小就知道嘴甜能帮自己解决不少问题，长大了也下意识习惯先去讨好别人。 沈渡一早就发现他有这个毛病，知道这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儿想要融入社会前必备的本领。 他有些心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牵着夏木繁的手走出书房，然后说让他先回房间收拾一下，而他本人则是回到书房，通过光脑在星网上迅速下单一批适合孩子们使用的生活用品。 星网传递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是夏木繁准备的时间，货品就由专门的设备送到了沈渡家门口。 夏木繁背着背包下楼来时，恰好看到小机器人夏夏从屋外拖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夏木繁赶忙过去帮忙，不解地小声嘟囔，「这是什么？」 之前住在这里时，沈渡从没有网购的习惯，只有每天固定的时间会有专人负责上门送当日的新鲜蔬菜，像这样由物流设备配送来的包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东西送来了。」正当夏木繁和夏夏一大一小两个围着包裹好奇研究时，沈渡收拾妥当出现在了客厅。 他没有卖关子让夏木繁猜箱子里究竟是什么，而是直接让夏夏把封箱胶带打开，解释道：「这是我买给你那些弟弟妹妹们的礼物，第一次去总不好空手。」 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书籍，还有漂亮的小髮饰和做工精巧的小玩具。 夏木繁随便拿出一枚发卡，黑色的细卡子顶端是一颗饱满圆润的草莓图案。 夏木繁举到沈渡眼前，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没想到你眼光还挺好的。」 第139页 沈渡不太好意思地错开视线，用拳抵住唇轻咳一声，「就是在几家评价高的店铺里随便选的。」 「这是草莓，」夏木繁仔细端详着发卡的图案，「我记得去年师姐给了我一包种子，等晚上回来我就去给种起来。」 沈渡听说过草莓这个物种，前几年农科大曾成功培育出几个品种，但因为土壤受限，没法大规模推广，至此草莓只能是权贵之间才可以享受到的奢侈美味。 平常百姓虽然不曾吃到过，但因为草莓的外形可爱，当年一经推出就引起了不小的讨论，不少人在网上对草莓发起创作，于是出现了好多草莓图案的周边。 夏木繁暗自盘算了下时间，此时种草莓刚好，到来年的开春基本上就可以成熟了，要是和小番茄一样扣大棚的话，估计还能再早一些。 夏夏迅速将纸箱抬进沈渡的后备箱，夏木繁在门口穿鞋，听到声响的吉祥从客厅中央的软垫上跑了过来，声音软绵绵地边叫着边用爪子去抓夏木繁的裤脚。 夏木繁蹲下身安抚性地摸摸吉祥的脑袋，「宝宝在家听话，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渡关好车门准备回来，在门口就看到这幅温馨的场景，他抱臂斜倚在门边，突然不忍心打破这样的画面。 「把它们一起带上吧。」沈渡开口道。 夏木繁迅速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险些把自己绊倒，他在沈渡伸手前稳住了身子，又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上前一步扶住沈渡的胳膊再次确认道：「要带猫咪们一起去是吗？」 沈渡脑子又一次浮现出将咕噜它们带回来时的场景，夏木繁一个人身上挂着三只小猫，像一只漂亮的小猫妖，望着他笑得乖巧又美艷。 「带着吧。」沈渡看着夏木繁的眼睛说道。 这下夏木繁不仅听清楚也看清楚了，他连忙脱下鞋子转身跑回客厅，脚步声大到惊吓到了还在垫子上犯懒的团团。 夏木繁赶紧用手把瘫软在地上的猫饼拖起来，然后另一只手穿过咕噜软唿唿的肚皮。 「快走，」他说，「沈叔叔要带你们回奶奶家了。」 沈渡站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好听得到夏木繁和猫咪的对话，他先是不满这声沈叔叔，后又因为那句回奶奶家而忍不住低笑起来。 因为是私人行程，沈渡并没有叫司机接送，他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先是上了驾驶位，正当他把车子启动等待夏木繁的时候，抱着三只猫从别墅匆匆跑出来的夏木繁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然后一骨碌钻了进去。 沈渡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动作的全过程，还没开口，夏木繁的小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沈先生，咱们出发吧。」 沈渡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从两个座椅的空隙中看向夏木繁，「你就打算这么坐了？」 从夏木繁刚一坐定时起，三只小猫就逃离了他的怀抱，此刻正趴在座椅上不同的位置嗅闻着。 夏木繁这才后知后觉，有些腼腆地吐了下舌头，「我忘了。」 沈渡看了眼已经被占据的座椅，只得无奈地解开安全带，「你坐里面。」 说罢他启动了自动驾驶系统，然后下车重新坐进了后座。 后座坐上了两个人，留给猫咪们活动的空间丝毫不见变少。 先是咕噜从椅子上跳到沈渡的腿上，再有不知何时爬到椅背上的团团，和伸着小爪子不停嗷呜的吉祥。 夏木繁抓回吉祥的小爪子，用指头轻轻点在他的脑门上，「不可以，会抓坏的。」 又回头替淘气的小猫崽向车子的主人求情，「吉祥的指甲不长的，我刚才看了，没有抓花。」 沈渡看着操心的夏木繁，突然觉得这样一家五口的模式似乎也挺好的。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光洁的马路上，不知过去多久，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然后又在毫无预兆的地方变成一片土路。 「马上就要到了。」夏木繁朝着车窗外荒芜到连块地标都没有的空地说道。 沈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震惊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坑坑洼洼的地面车辆开进去时有明显的颠簸，沈渡虽料想过孤儿院的境遇，但当一切事实摆在面前时，还是令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愤怒。 车上的小猫因为车辆的晃动不满地发出叫声，幸亏这段距离不算太远，在转过一个弯道时，沈渡远远看到一处干净的院墙，上面勾画着一排造型各异的卡通人物，想来那里便是夏木繁一直生活的地方。 第91章 刚过中午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周末没有外出工作，此时正和其他弟弟妹妹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沈渡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夏木繁则是走在他的身边，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里面欢快的笑声。 夏木繁快走几步来到半敞着的大门前，轻轻推动一下，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同时也惊动了院子里嬉闹的人。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瞬间看了过来，直到夏木繁的身影出现，安静的院子又一次爆发出愉悦的惊唿声。 沈渡在踏进这道铁门前心情一直是沉重的，他知道住在这所孤儿院之中的孩子有不少都遭受过很严重的辐射伤害，身体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很明显的残缺。 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出一个夏木繁实属不易，更何况还有这些特殊的孩子，教育都未必跟得上，更遑论医疗。 第140页 哪怕不是唉声嘆气，也多少会有些抱怨或者其他情绪，这是沈渡一路走来所能料想到的。 只是当他靠近时，那些荒芜和贫瘠并没有让这栋孤立的孤儿院显得冷清和充满了悲伤，反而从院外那色彩斑斓的图画上，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和精神的富饶。 这种感觉在听到所有人欢快的笑声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沈渡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在看的院子里孩子们的笑脸时突然有了想法，忽然无法对这一带进行改造，那就尽他最大的努力，让这里的的人走出去，回到该属于他们的地方。 沈渡就这样站在院墙边，眼神柔和地注视着夏木繁和每一个人的互动。 明明自己也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起有几个围着他说话的人，夏木繁看起来更像是年纪小的那个。 院长妈妈听到院子里不同以往的吵闹声，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看情况。 夏木繁一眼看到她，挤出人群快步朝她走去。 院长妈妈仰起头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耳朵，良久后摸着他的头喃喃道：「好孩子。」 夏木繁就和以前一样，每次在外面呆的久了，再回来都会撒娇一般抱住院长妈妈寻求安慰。 只是如今他的个头越来越高，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把自己窝进院长妈妈的怀里。 于是他把头轻轻埋在她的肩膀，轻轻喊着她妈妈，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思念。 沈渡没有打扰院子里的温存，他放下手里的纸箱，简单环视一圈，发现这里虽然很陈旧，但处处都被用心打理过，所以看起来并不破败。 直到一个稚嫩的童声唤醒了所有人注意，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跑到沈渡面前，大声问道：「叔叔，你是新来的吗？」 因为工作的要求时常需要站在大众面前，沈渡早就习惯了来自各处的视线关注，唯独这次，他被夏木繁的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们紧紧盯着，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夏木繁远远看着沈渡难得的不知所措，完全没有要过来解救他的意思，反而悠哉地抱臂站在那里，大有看他笑话的意思。 沈渡遥遥与夏木繁相望，接着很快恢復了一贯的沉稳。 他蹲下身子与问话的小女孩视线保持一致，因为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的经验，沈渡尽量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严肃，语调也放轻许多。 「我是夏木繁哥哥的朋友，陪他一起过来看看你们。」沈渡说。 女孩听到熟悉的名字顿时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繁繁哥哥朋友，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沈渡被她甜甜的笑容所感染，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认真地询问着这里的小主人，「那你能带我进去吗？」 小女孩大方地点点头，两只小手一举就搂住了沈渡的脖子。 沈渡顺势扶住了小女孩，然后起身把抱了起来。 沈渡的身高在这一群孩子中间是最高的，孤儿院里的哥哥姐姐虽也总抱她，但从没有人能把她抱得这么高。 小女孩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两只小手也张开挥舞起来。 不远处的院长妈妈看到后也露出来欣慰的笑容，但她视力不好，看不清这人究竟是谁，直到人走近之后才恍然大悟，更是感到惊讶。 她曾听夏木繁跟她说起过沈渡，以为是救助或是帮扶之类的关系，没想到联邦的外交部长居然能出现在这个早就被人遗忘了的角落，还表现得十分亲和，完全不像其他来走过场的官员那样惺惺作态。 「您好，」沈渡在院长妈妈还在愣神时和她打了声招唿，「我是沈渡，今天陪繁繁回来看看大家。」 沈渡的很自然地改了对夏木繁的称唿，这两个字都是上扬的语调，夏木繁早就听习惯了，可偏偏被沈渡这么一叫，夏木繁突然有种浑身酥麻的感觉。 院长妈妈赶忙回答，「久仰您的大名，我是这里的院长，我姓杜。」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赶忙伸手想抱趴在沈渡身上小女孩，「圆圆，快过来。」 叫圆圆的小女孩身子一扭，小嘴撅的老高，「不要，就要沈叔叔抱。」 沈渡宠溺地抬眸看了一眼圆圆，似是想从她身上寻找曾经和她一样年纪，夏木繁的影子。 夏木繁乖顺地挽着院长妈妈的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沈叔叔可有劲了，您就让他抱着吧。」 说罢挑衅般朝沈渡挑了下眉，然后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夏木繁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渡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觉得他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些，殊不知沈渡早就把刚才那一笔给记下了，暗自盘算着该怎么让夏木繁还回来。 几个站在院子里的孩子发现了放在门口的纸箱，纷纷围了上去，夏木繁招唿他们去拿剪刀，然后一起走过去拆箱子。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夏木繁举手伸了个懒腰，毫无压力地晃悠着走了过去。 沈渡抱着圆圆和院长妈妈说着话，接着低头又看看圆圆，忽然惊道：「繁繁，猫呢？」 猫自然还在车里。 沈渡下车后直接去后备箱里拿了准备的礼物出来，夏木繁则是迅速穿好外套，忙乱中就把窝在座椅里睡着的猫给忘了。 夏木繁一拍脑门，大梦初醒一般喊道：「糟了！」 第141页 幸亏车门已经锁上了，猫咪们不至于跑出来，两人离开的时间也不长，车里还留有足够的氧气。 沈渡抱着圆圆不方便，夏木繁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跑回车里找猫。 刚一走到车前，就看到后座车窗趴着三只猫脑袋。 夏木繁愧疚地抱起它们，在每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吻了下，接着又跑回孤儿院。 院子里的孩子正一脸兴奋地看着沈渡变魔术似的从箱子里掏出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小物件，爱美的小姑娘们已经互相帮忙着把小髮夹别到了头髮上。 猫咪的出现让院子里的吵闹声再上一个高度，院长妈妈一脸欣慰地站在一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小孩子们欢快地玩耍，稍微年长些的也拉着夏木繁的手问东问西。 离开了这一年，很多都变了，也有很多没变。 沈渡被院长妈妈请到了屋里，与院子里的被人声伪装出来的欣欣向荣不同，这里的环境才是真正的陈旧。 二十多年的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墙上贴着的识字卡片早已褪色，孩子们亲手画的图画也因为没有太好的颜料而显得有些暗淡。 沈渡一边听着院长妈妈的介绍一边暗自盘算，直到走到一扇窗边，院长妈妈再次停下脚步，纠结了许久才又再次开口。 「您和繁繁，究竟是什么关系。」 窗户所在的位置稍偏一些，看不到院子里玩闹的人影，但等看见他们不停移动的影子，沈渡想从这些高矮不一的影子里找到形似夏木繁的，可直到影子们抱成一团也分辨出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沈渡位高权重，帮助夏木繁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求回报的事，院长妈妈虽然很久不与外人接触，但与那些权贵接触的社会阅歷也让她熟知这个道理。 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越看重结果二字，夏木繁是有能力，但未必有短期回报。 院长妈妈看得出沈渡是个好人，但也无法忽略他看向夏木繁时的眼神。 「我对繁繁，是想要和他结婚，组成一个家庭的关系。」 沈渡没有让院长妈妈多猜，他简单却又郑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院长妈妈与他预想的一样震惊，倒不是怀疑沈渡的人品，只是结婚二字说起来简单，但这其中包含的因素太多了。 星际早就通过了同性可婚的法案，每年同性结婚人数都在稳步增长。 可即使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皇室或是联邦要员中，同性结合的例子也很少见。 每个人都想要权利的最大化，也更希望这样的权利能继续转移给下一代，庞大自己家族的势力，因此很少有人会考虑和同性结婚。 院长妈妈只惊讶一瞬，忽然就不再意外了。 与其一辈子和没有感情的人共处一室，余生都有爱人陪在身边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就连她自己不也是选择了留在孤儿院，这里同样是她的幸福。 第92章 三只小猫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惊喜不已，一下午几乎都围在它们身边，连团团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个跟头都有好几个小姑娘心疼得掉了眼泪。 沈渡陪夏木繁一直待到孩子们都睡了之后才离开孤儿院。 院长妈妈一直站在门口与他们挥手告别，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栋孤单的小楼亮着影影绰绰的光。 回去的车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次到访给沈渡留下了不小的冲击，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夏木繁则是因为再一次分离而感到不舍。 玩了一下午的猫咪一家，自打上车之后就开始找地方睡觉了，直到车子停下也没再睁开眼睛。 夜里的风有些凉，夏木繁怀里抱着猫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点。 沈渡把身上的衣服退下来披到夏木繁身上，他本想拒绝，沈渡说：「没几步就到家了，你穿着。」 羊毛面料的大衣有一定的厚度，沈渡脱下来时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夏木繁把自己裹在衣服里，鼻尖全是沈渡身上惯有的香水味道。 想起第一次被沈渡抱在怀里的时候，那时候夏木繁中了药浑身发烫，注射了一针自制血清后，连骨头缝里都叫嚣着疼痛。 要不是沈渡不停地安抚着，夏木繁不敢想那晚他该怎么才能熬过去。 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有苗头了。 夏木繁目光落在走在前面只穿着一件衬衫的男人，脸颊不自觉染上一抹坨红，低头偷偷把脸藏到了衣领里。 小机器人一直等在门口，听到开门声后迅速启动了整屋的照明设备。 沈渡帮夏木繁把身上的外套挂起来，夏木繁轻手轻脚走到猫爬架旁，把三只小猫分别放进各自的窝里。 咕噜躺在垫子上勉强睁了下眼睛，夏木繁摸摸它的鼻樑，轻声哄道：「快睡吧，晚安。」 沈渡去洗过手又重新回到客厅，夏木繁正蹲在夏夏旁边，研究它身上的按键。 「繁繁，」沈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该睡觉了。」 沈渡这一声不仅提醒了夏木繁，同时也惊动了休眠状态的夏夏。 「监测到新成员，是否需要加入家庭列表。」夏夏稚嫩的小奶音问道。 「繁繁就是小夏，」沈渡慢悠悠走过来蹲到夏木繁身旁，看似在对小机器人说话，「都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第142页 夏夏电子屏上的一双眼睛弯起，像是明白了沈渡的意思。 夏木繁突然想起昨天回来时自动打开的大门，本来还想找机会好好问问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不需要了。 沈渡起身时顺便把坐在地板上的夏木繁也拉了起来，他拍拍夏夏的后脑勺让它回去休息，然后又去猫爬架那边站了一会儿，从上到下把三只小猫挨个摸了一下这才算完。 沈渡动作流畅又自然，仿佛这一套流程已经做过很多次。 夏木繁站在离沈渡不远的地方将他的动作看了个清楚，情不自禁走到他身边，下巴磕在沈渡因为弯腰而矮了半截的肩膀上。 「好有耐心呀，沈叔叔。」夏木繁调笑道。 下午在孤儿院里夏木繁看得清清楚楚，沈渡抱着圆圆耐心温柔的模样不似作假，加上他对待猫咪和小机器人的态度，夏木繁突然冒出来个想法。 「你是不是还挺喜欢小孩子的？」沈渡衣料实在太舒服，夏木繁说完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多小算小孩子？」沈渡顺着夏木繁的话说道，「你这样的算吗？」 夏木繁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咯咯笑了两声。 沈渡侧头在夏木繁额头上亲了下，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圆圆吗？」 夏木繁小幅度点了点头，头髮蹭到沈渡耳后有些痒。 没有人会不喜欢可爱的事物，沈渡也不例外。 只是之所以会格外偏爱圆圆、猫咪甚至是夏夏，说到底也都是因为夏木繁。 沈渡想说自己并没有多喜欢，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可夏木繁清浅的唿吸打在他的耳廓，脱口而出的话不知怎么就变了调。 「我如果说喜欢，那你要给我生一个吗？」 话音刚落，沈渡明显能感觉到夏木繁的唿吸一滞，接着他仓皇睁开眼，正好对上沈渡充满诱惑却又满含深情的注视。 夏木繁不动声色地离开沈渡的肩，装模作样地和他解释，「我呢，可能生不出来，再说你有夏夏就够了，夏夏就是我们的孩子。」 沈渡眼里的笑意太过明显，夏木繁却仍察觉到一丝危。 本来已经休眠的小机器人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匆匆从一旁滑过来，一双电子眼扑闪着等候指令。 「不试试怎么知道生不出来？」沈渡说完就要动手去牵夏木繁。 哪知夏木繁却继续和他演，「你干嘛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沈渡虽不知夏木繁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配合地用手遮住了小机器人的眼睛，「夏夏，回去睡吧。」 在夏夏转身的一瞬间，沈渡突然抱起夏木繁就往二楼走。 夏木繁惊觉不妙，生怕沈渡真的干出什么事，连忙求饶，「我明天要去实验室报导，不能迟到。」 沈渡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放夏木繁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箍住他的腰。 直到打开卧室的门，尚未来得及拉上的窗帘让没开灯的室内勉强看得清轮廓，沈渡脚步平稳地走到床边。 他没有就这么把夏木繁扔进柔软的床榻里，反而是坐在床边，让夏木繁两条腿跨坐在自己腿上，脚又可以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你这小脑袋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沈渡手指轻点在夏木繁的额头上。 他承认自己对夏木繁除了感情也有欲望，但也不至于在刚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就对他怎么样。 不过反过来想，这也说明了夏木繁其实对于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是有些抗拒的。 「你在怕什么？」沈渡的眸色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深，联想到夏木繁因为曾经遭受过的那两次「潜规则」，怕他因此产生了所谓的应激反应，所以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夏木繁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用近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怕疼。」 沈渡起初没听懂，待他反应过来时，夏木繁早已因为羞赧而垂下了头。 沈渡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夏木繁一次次的撩拨，可他又捨不得在毫无经验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做的太多。 「你是故意的吗？」沈渡掐住夏木繁的下巴逼迫与他对视，接着又抓着夏木繁的手让他把自己的衬衫拉起来，「如果我说不让你疼呢？」 夏木繁瞳孔明显晃动一下，虽然看不清沈渡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第93章 夏木繁的手被沈渡抓着，从他的衬衫下摆一直伸进里面。 接着夏木繁就感觉到沈渡的腹肌在被他的手碰到时瞬间绷紧，说明沈渡也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夏木繁知道沈渡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太懂这个人了，凡事都要讲个规划，即使已经箭在弦上，只要没在他的计划里，沈渡都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夏木繁一时玩心大起，想试探谢宇川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像个无辜的小孩一样蜷缩在沈渡怀里，手指沿着他肌肉的沟壑轻轻描摹，嘴里却说着他一贯最会讨好人的话。 「我知道先生一直是最疼我的。」 沈渡的唿吸随着夏木繁若有似无的触碰明显起伏着，直到夏木繁的手继续向上探寻，不小心戳到了什么。 夏木繁明显感觉到手指触感的变化，以及沈渡更加僵硬的身体。 第143页 他脸颊红红的想要把手缩回来，沈渡先他一步隔着衬衫抓住了他想要逃跑的手，强忍着冲动把头埋进夏木繁的颈窝，另一只手在用力压在他的背上。 沈渡沉重的唿吸喷洒在夏木繁的锁骨，一个滚烫的吻之后是发泄般的啃咬，还没等夏木繁觉得疼，沈渡就又捨不得地吻了下。 「繁繁……」沈渡近似呢喃的从夏木繁颈侧吻到他耳后。 夏木繁在他一声声轻唤中颤抖着身体，鼓譟的心跳让他唿吸都变得急促，可内心的渴望却让他捨不得推开沈渡。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夏木繁任凭沈渡毫无章法的亲吻，修长的脖颈向后仰起，微微凸起的喉结上是惹人遐想的水痕。 两个人在漆黑的卧室里交换着彼此的唿吸，似乎什么都没做，又像是什么都做了。 沈渡抱着夏木繁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的衬衫依旧规矩地穿在身上，只是一侧下摆遮住了解开了扣子的西装裤，衬衫的背面也是不满的凌乱的褶皱。 反观夏木繁更是如此。 沈渡亲自替他挑选的睡衣果然非常舒适，不仅包裹住他敏感的皮肤，更让他不知何时昏睡到沈渡的怀里。 夏木繁清早是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揉揉眼睛，朦胧中感觉自己的小床似乎比以前更挤了。 沈渡这时也醒了过来，只是眼睛还没睁开，一个吻就落在了夏木繁的额头。 「醒了。」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又平添出一分性感。 夏木繁恍惚一瞬，怀疑地看看四周的环境又看看面前的人。 沈渡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闭着眼睛把他又拉近了些，「昨晚不知道谁把我的床弄得那么乱，我没地方睡觉，只能来你这借住一晚上。」 夏木繁本来还混沌的脑袋被沈渡这么一点，瞬间想起在沈渡房间里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漆黑的环境成了他的保护，又或者沈渡的偏爱让他有恃无恐，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对着一个成熟的男人做出近似挑逗的行为。 夏木繁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抬手捂住沈渡的嘴想让他不要再说了，被沈渡捉住手腕不轻不重地吻在手心。 沈渡三十几年难得一次的赖床，他把夏木繁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很想就这样再睡一会儿。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接着是夏夏焦急的声音：「该起床啦，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沈渡嘆了口气，难得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孩子闹了。」 夏木繁知道他是在调侃昨晚两个人说过的话题，讨饶似的抬头吻到了沈渡带着胡茬的下巴上。 早餐夏夏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吃得很快，一起离开了家。 司机还是夏木繁见过的那位，上车后他自觉打了招唿，司机从后视镜对上了沈渡的视线，又慌乱地移开了眼神。 联邦大楼位于亚特兰星中心区，来这里工作的人全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女士们踩着一双高跟皮鞋走出的气势完全不逊于一个男人。 沈渡的车平时都是停到地库，然后乘坐固定的电梯去到所在楼层。 今天他让司机把车停到办公楼的广场，然后和夏木繁步行从大门进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人，他们纷纷和沈渡打招唿，并没有因为他突然出现在普通员工通道而感到压抑，只是在看到夏木繁时有一瞬表情的变化。 夏木繁在亚特兰星的知名度并不亚于沈渡，后者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夏木繁则是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丑闻。 即使一年前就已经证实了他被诬陷的事实，还被海吉星选拔为交流人才，可大家还是习惯性八卦，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和身份显赫的外交部长联繫上的。 夏木繁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穿着一身很符合他学生身份的衣服，站在这栋气派的大楼前显得无比突兀。 夏木繁的侷促被沈渡看在眼里，他目不斜视地向大楼走去，下一秒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夏木繁的手。 夏木繁想把手抽回来，只是沈渡握得太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夏木繁偷偷打量周围人的反应，生怕给沈渡带来不好的影响。 「怕什么？」沈渡毫不在意，反而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点兴奋，「没有人能伤害你。」 夏木繁摇摇头，他怕的并不是这个，他不想有人议论沈渡，不希望影响沈渡的声誉。 「我还怕没人讨论，」沈渡地拉着夏木繁走进联邦大楼，「我们的关系迟早是要公开的，与其让人肆意猜测，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们去看。」 沈渡不愿意自己的恋情是被别人曝光出来的，更不想自己的恋人的身份是被人扒出来的。 他对夏木繁的感情光明正大，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小玫瑰身后的人是沈渡。 第94章 夏木繁顶着各处投来的或打量或惊疑的目光和沈渡一起走进电梯，沈渡在电梯门关闭后再次和夏木繁确定是否需要陪同。 「你是想要全实验室的人都出来迎接吗？」夏木繁憋不住笑了。 现在的沈渡宛如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从出门前就开始嘱咐，生怕夏木繁第一天到新环境不适应，甚至还想亲自出面替他打点关系。 「沈先生，」夏木繁在密闭的电梯里偷偷握住了沈渡的手，「放松点。」 第144页 其实沈渡的紧张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虽然搞科研的人大多没时间关注娱乐圈的新闻，但夏木繁之前被曝出过「打人」那件事，还因为幕后推手硬是在星网上挂了足足一个月。 虽然这件事之后被公开闢谣，涉案人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沈渡就怕有人只关注个开头，没看到最后的结果。 夏木繁单手给池思渊回復消息，再一抬头发现沈渡还是笔直地站立着，握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于是忍不住调笑道：「怎么了？捨不得我？」 夏木繁还没这么和沈渡说过话，有一点撒娇还有点揶揄的语气，以至于在他说完后第一时间去看沈渡的表情，发现这人和刚才没什么区别这才放心。 只是下一秒，夏木繁就觉得手上被握着的力度变大了，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缓缓开口，语气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嗯，捨不得你。」 明明是夏木繁调戏在先，沈渡月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可夏木繁还是觉得一阵脸热，有一种被人拆穿了小心思的羞怯。 好在实验室的楼层不高，夏木繁没来得及多想就到了。 为了不影响夏木繁，也不给其他人造成压力，沈渡故意在电梯门开之前往轿厢侧后方退了一步，在看到电梯门口等候的人时，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其余并没有多说。 在电梯门口迎接夏木繁的是他的熟人了，夏木繁看着沈渡的电梯门缓缓关上，这才转过身和门口的人打招唿：「秦老师，好久不见。」 秦故是这次交换结束后回来的，和夏木繁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起初他还不知道夏木繁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回亚特兰星，即使是农科大的校庆，也不至于让一个交流生放弃这么宝贵的学习机会。 直到刚才，他接到楼下接待处的消息，说夏木繁到了，但身边跟着的人是外交部长沈渡。 秦故先是疑惑，等反应过来就想明白夏木繁为什么要提前结束交流回国了。 有了和夏木繁一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不是上下级那么生分，秦故比夏木繁年长几岁，又是池思渊的好朋友，看夏木繁就像看自己的弟弟一样。 其实沈渡多虑了，实验室里的人虽然不太关注娱乐圈里的八卦，但谁让当事人是夏木繁，是和他们其中一些人一起去海吉星交流的朋友，更是他们直播间里最亲切的「小玫瑰」，虽然这个名字现在不让叫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夏木繁，但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道当初实验室里第一批玫瑰花就是他捐赠的，因此当那件案件发生过，几乎没有人相信会是真的。 夏木繁眼下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他很认真地听秦故跟他说实验室的一些规定，又在人脸识别系统上录入了他的虹膜信息，这才打开实验室的里的玻璃大门。 实验室在联邦政府中是个极特殊的存在，不仅拥有独立的办公楼层，更是极具科技和现代化设备。 夏木繁一走进实验室，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令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秦故见状问道：「怎么了？」 夏木繁怕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表示可以继续走。 可这股味道像是就在前面，夏木繁越来越确定这不是幻觉，于是终于开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实验吗？我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 「不是实验，」秦故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这就是当你你捐赠的玫瑰，后来我们移栽成功之后，提取到了玫瑰精油。」 玫瑰精油用途十分广泛，只是成本颇高，目前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消费得起。 「这个味道就是从玫瑰花中提取出来的，」秦故解释道，「我们制成了天然的玫瑰花香水，比市面上人造香精制成的香水味道更持久，也很安全，之前做过几次调研，反响很不错，下个月就可以投放了。」 夏木繁万万没想到小小的玫瑰花居然还有这么多功效，他只知道当他身处一片玫瑰花丛中时，那阵醇厚香甜的味道能够一直保持很久不会散去。 本以为这就是实验室为了迎接他而准备的惊喜，夏木繁受宠若惊地跟在秦故身旁听得认真，直到他打开了另一扇玻璃门。 诺大的一间温室里布满了水培所需要的各种装置，其精密程度比夏木繁在海吉星的自制设备不知高出多少倍，几个身着统一制服的实验人员正认真比对着数值，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俨然已经进行过很多次。 「政府很重视你这次带回来的技术，」秦故说，「我们从海吉星带回来的种子也派上了大用处。」 秦故他们按照夏木繁在实验手册中的记录，精准地配制了营养液的配比，通过几天的观察才敢正式投入使用。 这项工作之所以能推进的如此之快，除了看中了夏木繁的水培技术所能带来的可行性，更主要是从根本上解决了环境污染的问题。 联邦内部人员都知道找出造成亚特兰星环境污染严重的罪魁祸首的人是谁。可所有人都缄口不提，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当事人一方是皇室里的人，另一方是以沈渡为代表的联邦政府。 就算是这两个人表面上是一方获胜了，可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殊不知沈渡在弄清事实真相那一刻起就不再把沈鸢当做家人。 第145页 夏木繁在了解了实验室的工作流程之后，很快就投入了新项目的指导工作中。 他先是对管道里的营养液进行检验，在确保符合培育条件后，就与其他科研人员一起，把各种蔬菜种子分门别类地种植下去。 忙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前，秦故在夏木繁离开前送给了他一包草莓种子，说这是实验室经过多次试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不仅周期短，口感也更好。 夏木繁惊喜地接过种子，跟秦故道完谢之后就离开了。 沈渡忙完已经是下班时间的半小时以后，他看完时间直接抓起衣服就离开的办公桌，在秘书处一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风风火火地进到了电梯里。 此时夏木繁正坐在联邦政府大厅的沙发座椅上，他无聊地划动着光脑试图从中获取写些有用的谘询，没注意到前台值班的小姐姐正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他。 夏木繁背着双肩包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模样，正当前台小姐姐把偷拍的照片发送到一个私密的小群里时，沈渡从身后那部专用的私人电梯中走了出来。 第95章 已经有过之前一起的经歷，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早就等着再能见到夏木繁，所以见面后并没有因为不熟而感到尴尬。 搞科研的人不相信外面那一套人情世故，在这里一切都靠能力说话，不然也不会让秦故这样一个年轻人来领导整个实验室的工作。 原本第一天报导，夏木繁只需要来熟悉一下环境就可以了，而且他是无土栽培技术的研究者，让他来的目的就是起到一个指导的作用。 可夏木繁本人并不这么想，实验室里设备的先进程度是他那些自制工具完全达不到的，而且他也只是大胆地尝试了古地球上早已成熟的栽培方法，说是来指导工作实在是有些托大了。 所以他一整天都跟在研究员身边，学习他们操作仪器，顺便了解一下其他不知道的知识。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夏木繁猜沈渡不能那么早结束工作，已经做好了要多等一阵的准备了。 正好他也不想太早下去，免得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所以又在实验室里磨蹭了一会儿才走。 不得不说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专业性就是高，夏木繁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周围来往的人都看到了他，却也都表现得很平常，唯有与他视线相对时会处于礼貌地点头，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 夏木繁一下子就不那么紧张了，他很自然地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好，明知道沈渡不会在这群人之中，但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不断开合的电梯上。 只是令夏木繁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全神贯注寻找沈渡的身影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观察对象。 联邦的前台各个都具备很强的专业素质，记忆方面更是普通人所不能及。 她们能记住各部门所有员工的姓名和长相，一个新来的夏木繁更是不在话下，更何况他早上是和联邦鼎鼎有名的钻石单身汉沈渡一起进来的，单凭这一点也是很难记不住。 因为一张前台偷拍的照片让因为下班而沉寂的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认出夏木繁是早上和沈渡一起出现的那个男孩。 「这是之前联邦派去海吉星交流的学生吧，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他第一天来，外长亲自接待也无可厚非。」 有个男员工出言打断几个女同事的磕cp行为。 「怎么就听风就是雨了，外长早上都拉他的手了，」有人不满那个男同事的语气，反驳道，「当时在楼下人可都看到了。」 「再说了，第一天来外长就亲自接待，那外长一天可忙死了。」另一个同事附和道。 这时候突然有人又问：「都这个时间了，1号怎么还不回学校，坐在大厅里干什么？」 这是看过夏木繁直播的人，已经习惯叫他这个暱称了，虽然他始终不曾露脸，但现在也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等外长啊。」前台小姐姐边回復还要注意周围的变化，因为看透了一切让她忍不住露出瞭然的笑容。 果然在她回復后不久，沈渡从高层专梯走了出来。而下一秒夏木繁也看到了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沈渡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是许久不见的余思年。 夏木繁本想走过去的脚步在看到他时不由得一顿。 他知道余思年一直不待见自己，余思年一直认为夏木繁出现在沈渡面前是蓄意为之，加上不喜欢娱乐圈里的人，所以对他的芥蒂很深。 夏木繁也知道能和沈渡在会所里遇到是他用了些手段，这件事找机会会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而余思年，夏木繁想了想，大不了他说什么自己听着就是了，反正有沈渡在，余思年不会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夏木繁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来，没想到先开口的人居然是余思年。 「好久不见。」他说，「精神状态好多了。」 夏木繁想到余思年当着沈渡的面不会太不给他里面子，但开口就是关心也是令他没有想到的。 只是夏木繁刚回答完，余思年就抬起腕錶看了眼时间，然后对站在身旁的沈渡说道：「我先走了，回头联繫。」 沈渡等余思年走出大楼才摸摸夏木繁的头，动作间全是亲昵。 「余先生怎么了？」夏木繁实在是好奇，他从没见过余思年这么慌乱的样子。 第146页 沈渡牵起夏木繁的手，回想起这一年之中发生的事，不由得轻笑，「他啊，在追人。」 「啊？」夏木繁愣怔片刻，有些惊讶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不怪夏木繁好奇，余思年是他们几个人中最不屑于感情的人，沈渡和他算是从小就认识，深知他这个问题，因此在得知余思年有喜欢的人之后也和夏木繁是一样的反应。 「我还没见过，」沈渡说，「不过听说是刚出道的一个艺人，年纪也不大。」 「艺人？」夏木繁更惊讶了，旋即又有些想笑，「娱乐圈的？」 沈渡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拉着他走到车边，附和着自己的小恋人，「嗯，娱乐圈的。」 夏木繁不是个好打听的人，知道这些也就够了，不过从余思年刚才的表现来看，追人这条路似乎不太顺畅。 上车之后，沈渡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于是夏木繁问道：「等下我们是要出去吗？」 沈渡五指插进夏木繁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嗯，带你去个地方。」 沈渡神神秘秘的，看起来有事瞒着自己，夏木繁狐疑地看向他，试图从他毫无变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离开联邦大楼，车子行驶了约莫四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距离中心区不足百公里，四周空旷但环境保持的很好。 这里曾经是一处游乐场，是很多亚特兰星孩子们的童年，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设施和场地越来越不够满足人们的需求，于是在十年前，联邦政府重新在另一处更大的区域规划了游乐场，这里从此就停止了运营。 夏木繁没去过游乐场，小时候是没有条件，只在院长妈妈给他们讲的故事中幻想过游乐场里的场景。 这几年条件也算允许了，可是夏木繁年纪也变大了，再和一群小豆丁一起挤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夏木繁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渴望早就把他出卖了，沈渡有心想让夏木繁上去坐一坐，只是这里年久失修又没来得及通电，就算夏木繁想，沈渡也不敢。 他捏捏夏木繁的手带他去到游乐场外不远的一个地方，那里看起来是一个小型商场，当初应该是卖一些儿童用品的。 「这里的面积比孤儿院要更大一些，虽然里面的格局暂时不太适合居住，但过一阵子装修好了，院长和孩子们就可以搬到这里了。」 夏木繁似是没听懂沈渡话里的意思，顿住脚步疑惑地问他，「什么意思？是要把孤儿院搬来这里吗？」 夏木繁微微隆起的眉心和闪着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期盼礼物的小孩。 沈渡心念一动，忍不住在这个充满了童趣的乐园之中低头吻上了他的额头，接着是眼睛，最后才是那双微启的唇。 他含着夏木繁饱满的唇珠低低应了声嗯，得到肯定的夏木繁兴奋地垫起脚，用力圈住了沈渡的脖颈把他拉低了些。 晚餐是厨师季师傅做的，他和夏木繁一年未见，都很想念彼此，因此夏木繁在见到他那刻起就钻进了厨房，把沈渡凉在了一边。 第96章 季师傅和以前一样善谈，他站着水槽前掐着豆角，夏木繁则是负责切喜好的小番茄。 最近农科大又培育出了新的十字花科植物，类似包菜一类，据说和小番茄一起用橄榄油和醋汁拌着吃很清爽。 季师傅细数着这一年中家里发生的事，说沈渡每天都很晚回家，有时候都顾不上吃饭，又说幸亏后来有了小机器人，家里多少有了点人气。 夏木繁慢慢把小番茄从中间一刀切开，低声应和着。 「不过你这小番茄可真好养活，」季师傅随口说道，「我每次见它都生机勃勃的，哪怕番茄都吃光了，叶子还硬挺挺的。」 夏木繁心说哪是小番茄好养活，还不是沈渡照顾的好。 「我可以给您些种子，」夏木繁说，「我听沈先生说，最近联邦也开始大力整顿土地污染问题了，迟早我们都能在随便一块土地上种上喜欢的植物了。」 季师傅跟着沈渡好多年了，对他就像对待家人一样。 自打夏木繁来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欢这个长相清秀，说话好听的男孩了。 哪怕之后在星网上看到铺天盖地关于夏木繁不利的新闻时，季师傅都没在意，毕竟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夏木繁。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夏木繁的身份也今时不同往日，季师傅打心眼里提他高兴，也乐意看到他越来越好。 吃完晚饭后，沈渡回书房里处理工作，夏木繁因为季师傅新研究的沙拉太好吃而稍微吃多了些，撸完猫之后起身去了屋外。 原来放花槽的位置被圈了起来，沈渡找人搭了一个将近十平米的小花房，足够夏木繁在里面放几十个花槽的了。 从实验室拿回来的草莓种子夏木繁想把它们种起来，趁着沈渡工作没时间陪他，夏木繁决定先干起来。 回来这么久都还没开直播，平台已经催播好几次了。 于是夏木繁把光脑架在合适的高度，决定先把这件事煳弄过去。 夏木繁打开镜头时，观看人数还是零，因为他没有任何预告，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直播。 临走前夏木繁已经卸载了星网，加上已经与经纪公司解约的同时，还註销了与他相关的帐号，因此网友们想要给他留言都不知道该找谁。 第147页 当越来越多人得知「玫瑰种植园1号」是夏木繁后，进直播间观看的人数也越来越高。 虽然不知道夏木繁为什么突然断更了，但新闻和网上都报导出夏木繁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参加了农科大的校庆，并在台上表演了一段唱跳，那些在弹幕里喊着小玫瑰被禁言过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网上的发生的一切夏木繁都不知晓，他把镜头打开之后就开始忙活种子的事了，连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什么时候开始增加的都不知道。 【太奶，您关注的视频博主终于开播了。】 一条弹幕划过去，后面跟着一排加一。 夏木繁把种子像之前种小番茄时一样，用湿纸包住催芽。 这套动作夏木繁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他在喷水的间隙抬头看了眼屏幕，这才发现上面的弹幕都快把屏幕铺满了。 「对，我回亚特兰星了。」夏木繁挑着网友的问题回答。 「你说这是哪啊，这是花房，嗯，亚特兰星太冷了，现在的温度不适合种植，之前的简易大棚太小了，所以才做了这个。」 【这是在实验室吗？这么晚还没下班，1号辛苦了。】 又一条弹幕说道。 「不是实验室，我已经下班了，谢谢关心。」 在视频里都能看出夏木繁这间花房的规模，虽说不是特别大，但考虑到住宅面积，能在院子里规划出这样一块空地用来做花房，可想而知这个院子的面积。 【1号这是在哪？】弹幕里不断有人刷这个问题。 夏木繁自是不能回答，他佯装没看到，回復了另外一条。 「对，实验室目前正在开展水培蔬菜的种植，一旦实验成功，下一步将研究如何增产，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上半年有望投入到市场上。」 咕噜的身影这时突然出现在玻璃门外，应该是夏夏把它放了出来，夏木繁怕它在外面冻着，赶紧把门打开让它进来了。 咕噜一起跳，直接从地面跳到了夏木繁手边空着的花槽了，弹幕有一瞬间似乎出现了故障，下一秒又密密麻麻铺满了屏幕。 咕噜完全没有成为了焦点问题意识，还自顾自地摇晃着尾巴舔爪子。 催芽这件事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夏木繁把浸湿的种子用湿纸包好放到塑料盒里，看着满屏弹幕，索性抱着猫和大家聊天。 夏木繁直播时镜头大比分时间对准的都是他手上的动作，偶尔几次露脸，都能被网友暂停截图，然后慢慢分析。 这次他依旧把镜头对准下边，只是咕噜总是窜来窜去的，镜头就会一直跟着它动，有几次把他的模样原原本本的拍了下来。 弹幕里生怕那句话又触发了违禁词，一个个憋着不敢发言，都默默开始截图。 夏木繁抱着猫给大家科普今晚上种植的植物。 「是一种叫草莓的水果，大家都见过的吧。」夏木繁说的是各种草莓图案的物件。 「我也不知道结出的果子和图片是不是一样的，不过我在书里的照片上看到过描写，感觉应该差不多。」 夏木繁给大家解释着草莓的样子和味道，以及种植方法和生长周期。 弹幕里纷纷刷起了【学到了】，仿佛真的有人在和他一起种草莓。 可还是有几条不和谐的评论飘了过去，说种出来还不是只供给有钱人享用了，普通人根本吃不到。 夏木繁很想反驳他，可想起沈渡做过的努力，他挠着咕噜的下巴眼神不禁变得坚定起来，「为了能让所有人都吃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亚特兰星的联邦一直在不断地付出努力，所以也希望大家能继续相信联邦，再等一等我们。」 那几条不和谐的内容早就被顶的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花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是沈渡忙完出来找夏木繁回去休息了。 「繁繁，回家了。」他说。 虽然隔着一道玻璃，也听不清音色，可直播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是个很低沉的男声。 直播间里一阵【啊啊啊】划过。 【刚才是叫繁繁了吗？】 【我也听到了。】 【是1号的男朋友吗？】 【所以1号不是1？】 夏木繁笑着看了几条弹幕，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笑着招了招手，匆忙地说了句晚安，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候突然下了播。 他打开玻璃门，扑倒沈渡怀里，咕噜不舒服地跳到了地上，沈渡特意拿出来的毯子也没有用上。 夏木繁圈着沈渡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讷讷道：「嗯，回家了。」 第97章 带着一身的寒气，夏木繁一进到客厅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渡在他身后跟进来，把手里的毛毯递给了小机器人，「不穿件衣服就敢跑出去，也不怕感冒了。」 夏木繁倒了杯水正准备喝，被沈渡夺走了杯子，把里面的水换成了热水。 夏木繁隔着水杯偷偷看沈渡的表情，见他虽嘴上不认同，但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心地小口喝起热水来。 其实花房里的温度很高，当初沈渡为了能确保植物在冬天也能存活，特意去问了农科大的老师和实验室的同事，这才建了这么一间有补光灯和恆温设施的花房。 夏木繁就是因为知道花房里的温度，所以才敢不穿外套跑到里面去。 第148页 其实刚出门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冷的，夏木繁没敢告诉沈渡，就说先去浴室泡个澡驱寒。 沈渡趁夏木繁洗澡的这段时间留在了他的客房里。 昨晚上沈渡陪夏木繁睡在了这张小床上，两个人的枕头并排靠在一起，被子临走前还互相纠缠着，现在也被小机器人整理的平平整整。 因为是客房，当初在装修时就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上边，即使后来沈渡又铺了地毯还添加了些衣物，可总归还是比不上主人房。 就说这张床垫，其实夏木繁回来之前他有大把的时间来更换，沈渡偏偏什么都没做，似乎知道这里的主人迟早会不需要这个床垫。 夏木繁从浴室里走出来，身后暖黄的灯光将他身上散发着的热气照得一清二楚。 沈渡从夏木繁的床上站起身，几步走过去接过了他正在擦头髮的毛巾。 「怎么不用电吹风。」沈渡擦拭着夏木繁潮湿的头髮询问道。 隔着毛巾沈渡的声音闷闷的，重新定制的助听器还没有送来，夏木繁已经开始适应单耳听声音。 「吹风机太吵了，」夏木繁乖顺地垂着脑，「吵得我耳朵里全是杂音。」 叶泊舟说夏木繁的耳朵有好转的迹象，沈渡不确定他这种反应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于是决定等明天白天再和他确定一下。 夏木繁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脖子有些发酸，他从毛巾缝隙中看出来两个人目前的位置，然后推着沈渡倒退，直到碰到床边才停下。 「坐会儿，」夏木繁说，「脖子酸了。」 沈渡掀开毛巾摸了摸，头髮上还有点潮湿的水汽。 屋里暖气开得足，估计等下就干了。 他随手把毛巾搭在一旁，坐下时顺便把夏木繁打横抱了起来。 夏木繁一时不察吓得赶紧攀住了沈渡的肩膀。 「想坐摇摇车吗？」沈渡突然冒出来一句。 夏木繁没明白，以为他说的是下午去的那个废弃游乐场的事。 「我太大了，应该已经做不进去了吧，」夏木繁笑着回答，「再说不是也没通电吗？」 谁知在夏木繁说完话的下一秒，沈渡突然把他晃了起来，像在哄一个要睡觉的婴儿一样。 「今天先坐个人工摇摇车，」沈渡说，「等以后一定带你去游乐场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个遍。」 沈渡如愿把夏木繁带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在孤儿院睡管了通铺，十几年的习惯让夏木繁一趟到床上就直接背对着沈渡。 沈渡也不急着纠正他的习惯，他躺在夏木繁身后，温热的唿吸洒在怀里人微低着的后颈上，一只手隔着舒服的衣料轻轻揉捏着夏木繁频繁起伏的小腹。 直到夏木繁的唿吸由急促变得越来越绵长，蜷缩的腿也慢慢放松下来，沈渡搭在他腰间的手也没有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夏木繁觉得喉咙一阵痒意，他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发现并没有缓解，紧接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溢出，让本还迷煳的人瞬间惊醒。 他第一反应不是赶紧咳出来好让喉咙舒服一点，而是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影响到还在熟睡的沈渡。 可是咳嗽哪是说忍就能忍住的，夏木繁都快把自己憋出眼泪来，也只能藏在被子里偷偷小声地咳。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可身体无法克制地抖动还是惊醒了沈渡。 他本以为夏木繁是做了噩梦，正想着再把他哄睡，伸手摸一摸夏木繁的脸，却只摸到一床柔软的被子。 沈渡这才发现异样，起身的同时打开了卧室的灯，这才看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夏木繁。 「繁繁，」他紧张地把被子拉下来，顺手抹掉夏木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哪里不舒服。」 夏木繁喉咙痉挛到快要说不出话来，沈渡差距他脸色不对，连忙把人扶了起来，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劲地拍打他的背。 「唿吸，繁繁，别紧张。」 沈渡一下一下用力地从他脖子下方拍到背心，几个来回之后，夏木繁终于用力咳了出来，唿吸也逐渐顺畅。 沈渡喊小机器人送来一杯温水，扶着夏木繁餵他喝下，「好点了吗？」 夏木繁侷促地点点头，濡湿的头髮贴在额头上显得很狼狈。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沈渡怕夏木繁还有其他问题，准备先了解一下再带他去医院检查。 夏木繁一听忙摇头，「不是，就是想咳嗽，可能是感冒。」 沈渡觉得感冒也不至于憋到窒息，还是想先联繫叶泓许来先看一看。 夏木繁赶紧阻止，这才道出实情。 因为以前在孤儿院，所有小朋友和院长妈妈都住在同一间房子里，一张床上躺满了年纪相仿的小孩，夏木繁是少数身体健全的。 身体不好的孩子总会有各种疼痛，白天玩起来注意力分散还好，可以到要睡觉的时候就会很困难。 所以一旦睡着了，大家都尽可能保持安静，生怕把别人吵醒。 夏木繁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养成的习惯，即使不舒服也不能发出声音，免得打扰别人。 沈渡听罢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他心疼地把夏木繁抱在怀里，一遍一遍顺着他的背，像是藉此来安慰那个早熟又懂事的小孩。 比起卧室里的温馨，遥远的海吉星上，时刻关注着弟弟动态的池思渊有些坐不住了。 第149页 他从看到夏木繁的那间花房就知道这里不是农科大。 弹幕里的调侃他不关心，视频结束前那只出现了几秒的声音却是他忽略不掉的。 毕竟来亚特兰星访问时曾与沈渡有过几次接触，再联想到夏木繁之前因为沈渡受伤而提前结束交流，池思渊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池思渊忍着大半夜吵醒弟弟休息的冲动，想着等他下班回去再说，亚特兰星那时候应该也是天亮了。 夏木繁之后睡得也不太安稳，已经习惯睡觉时不发出声音，所以只要一有想要咳嗽的冲动，他还是想要憋气。 而沈渡这时候就会伸出手来拍他的背，直到他咳出来为止。 沈渡没有说夏木繁这样是不对的，也没说以后不要再忍着，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覆盖掉夏木繁原来的习惯。 第二天醒来，沈渡的精神状态依旧很好，只是夏木繁稍微有些萎靡，倒也影响不大。 沈渡本想让他先休息一天再去实验室，可夏木繁坚决不同意，毕竟才去报导，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沈渡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但要求夏木繁一定按时喝水吃药，怕影响同事可以戴上口罩，但坚决不可以再忍着不咳嗽。 夏木繁再三保证，沈渡才勉强同意。 车上夏木繁收到了来自池思渊的通话请求，他偷偷瞄了一眼还在处理公务的沈渡，默默按下了挂断。 池思渊举着光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想弟弟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其实池思渊知道他没有立场去限制夏木繁的交友，只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就是对拐走自己弟弟的人没法有好感。 哪怕这个人是他之前很欣赏的沈渡。 就在夏木繁和沈渡在电梯里依依惜别的时候，池思渊点开了星网，搜索最近一班飞往亚特兰星的星际航班。 第98章 池思渊虽然急，却也没有忘记礼数。 海吉星平均气温都在20摄氏度以上，某些地区甚至能达到30摄氏度。 气候优势使得海吉星非常适合种植业的发展，在满足了人们生活所需的粮食蔬菜的种植后，海吉星开始尝试新物种的培育。 咖啡就是其中一项。 虽然三到五年才能把一颗种子培育成树，但咖啡的出现使得忙碌的人们在闲暇之余有了新的消遣方式。 去年海吉星使团去亚特兰星访问时曾带去了几个品种的咖啡豆，但由于当时的亚特兰星土壤条件不适宜种植，因此并没有一併赠送树苗。 池思渊挑选了几种比较适合初尝者口味的咖啡豆准备送给沈渡，又挑选了一株约莫一米左右的咖啡树苗准备一併送给夏木繁。 毕竟如今夏木繁有了自己的花房，池思渊说什么都得表示一下。 除了这两样，池思渊思来想去，还是又拿了一罐蜂蜜，这蜂蜜是他大学时期培育龙眼时无意发现的。 因为当年龙眼树量少，酿造出来的蜂蜜也不是很多，一起参与培育的几个学生和老师只各自分了两小瓶龙眼蜜。 池思渊只尝过一次，因为那个人说很好喝，所以就送了他一罐。 可拿人拿走了他的蜂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池思渊去过他打工的地方问，也去过他家门口等却都没有结果。 后来池思渊终于肯承认自己是被人骗了，留下来的那罐龙眼蜜也再也没有打开过。 如今海吉星上扦插繁殖出了更多的龙眼树，龙眼蜜早已不是当年的稀缺资源，可池思渊还是有意避开，以至于龙眼蜜的味道在他的印象里越来越淡，可那个人的形象依然清晰。 池思渊仔细地打包着这几瓶亚特兰星上购买不到的蜂蜜，苦笑自己当年的自作多情。 飞往亚特兰星的星际航班上，池思渊抱着那盆几乎遮住他脸的咖啡树苗陷入了沉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么贸然地飞过去会不会给夏木繁造成负担，又会不会影响他和沈渡的感情。 所以池思渊下了飞船之后打车去了夏木繁的学校，一个人抱着一个花盆，脚边是他的行李，在诺大的校园外墙的喷泉边发呆。 此时一辆车正行驶在马路上，在快要经过农科大时，举着光脑正和人通话的程继寒转过头随便朝窗外看了一眼，一闪而过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就这么被捕捉到了。 他惊讶地转过头想要再次看清，可车子早已经开得老远。 记忆里的那个人如今也快三十岁了，不该是窗外那样学生般的打扮，程继寒为了不让自己下车去确认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给自己找藉口，可握着光脑的手却忍不住越来越用力。 池思渊看着手錶上的指针到达下午五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刚下班的夏木繁播了通电话。 夏木繁曾尝试着在上午联繫池思渊，可那时候池思渊已经不知道飘在那处真空的星域，根本接受不到信号。 「哥哥。」夏木繁那边接得很快，只是这个称唿惹得一旁的沈渡忍不住侧目，但在对上夏木繁讯问的眼神后又默默地转了过去。 池思渊那边清了清嗓子，略有些难为情地说：「繁繁，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 夏木繁听到了，还以为池思渊是在他去海吉星交流时呆过的那所学校。 「不是，」池思渊看着越来越沉的天色不得不承认，「我在农科大门口，亚特兰星东城区四道路。」 第150页 这是农科大的地址，夏木繁简直不敢相信，他等电梯门打开后再次确认，「你来亚特兰星了？」 沈渡的震惊程度又不亚于夏木繁，他在夏木繁和池思渊通话的过程中通知了季师傅等下家里要来客人，接着在夏木繁还懵着的时候把他带上了车，指挥司机去农科大。 到达目的地后，几乎是车子刚停稳夏木繁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沈渡在身后无奈地笑了下也跟着下了车。 他脚步平稳地走在校园的干净的石板路上，等着兄弟俩拥抱完才走上前去。 「池老师，」沈渡伸出右手，「好久不见。」 沈渡依旧是一年前那样风度翩翩，可池思渊就是越看他越不顺眼，觉得夏木繁年纪轻轻就和人同居都怨他。 并且以沈渡的社会地位，夏木繁这个毫无背景的学生要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 别看沈渡现在对夏木繁浓情蜜意，又是置办花房又是每天接送的，可要是他哪一天说不要了，那夏木繁的处境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是池思渊不相信沈渡，也不是他看不起夏木繁的感情，而是两个人的地位和眼界都相差的太多了，池思渊怕沈渡把夏木繁当作有钱人无聊时的消遣，而从小缺少亲情的夏木繁也很容易因为沈渡对他与常人不同的关心而深陷其中。 大舅子审视的眼神太犀利，沈渡想忽略都忽略不掉，沈渡明白池思渊作为家人的顾虑，想着先把人请回家，再找机会好好和他谈一谈。 沈渡的公车就是联邦配备的普通轿车，除了前排的司机和副驾驶之外，后排只够坐三个人。 可真要是三个人一起坐在后排又显得有些侷促，沈渡的身份摆在那，自然不能坐到前边，那就只有夏木繁和池思渊。 夏木繁纠结地看着池思渊心虚地眨了眨眼，于是池思渊就自觉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车子启动之后池思渊还有些憋闷，刚认回来的弟弟还没亲近够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回到沈渡所在的别墅，季师傅的晚餐还没有准备好，夏木繁迫不及待地拉着池思渊去看他的花房，把后下车的沈渡留在了外面，这让池思渊觉得扳回一成。 池思渊抱着那盆咖啡树苗跟着进去，然后把它放在一块空着的檯面上。 夏木繁难得这么开心，询问池思渊能不能和他一起直播。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给草莓催过芽，夏木繁又想给池思渊看他之前种的小番茄，加上那一盆他不认识的咖啡树苗，夏木繁也想让亚特兰星上的其他人一起见识一下。 池思渊很干脆地答应了夏木繁的请求，顺便也打开了自己的直播帐号。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联动直播，所以当各自的粉丝在直播间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cp合体，一个个都在弹幕里高喊过年了。 可冷静下来，夏木繁的粉丝就提出了疑问，既然池老师来了，那么昨天喊夏木繁回去休息的那个男声究竟是谁。 池思渊以前从没在意过网友善意的调侃，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考虑到夏木繁还有在沈渡身边，一旦影响了沈渡对夏木繁的观感，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就真是拎不清了。 池思渊看准弹幕里又说起两人的关系时突然开口。 「我的确是繁繁的哥哥，」他说，「但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情哥哥。」 池思渊把和夏木繁的关系简单叙述一遍，刻意忽略了夏木繁因为和家人分开而被孤儿院收留这段过往，只说一家人团聚后的日子。 夏木繁没想到池思渊会毫无预兆地提起两人是亲兄弟这件事，因为他始终把现实和网络分得很清楚，这也是他明明早被人认出了身份，却始终坚持不露脸直播的原因。 但他知道池思渊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所以也就没有打断。 只是在他说完后又补充道：「幸亏我被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收养了，不然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夏木繁不觉得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是苦的，他很感激院长妈妈把他养大，供他读书。 而且亚特兰星的很多人都关注过他的新闻，自然也知道他是孤儿的这件事，所以夏木繁并不会牴触被提起。 他只希望除了沈渡，还会有更多的社会人士关注到孤儿院的发展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第99章 因为池思渊突然出现在亚特兰星，夏木繁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瞬间突破了近期的最高纪录。 不仅是在直播平台上引起了粉丝的关注，更是在星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而其中一条热搜就是有关于夏木繁的身世。 因为池思渊是海吉星人，虽然他是那个星球上有名的植物学家，更是随使团来访过亚特兰星，但对于不关注生态圈也对事实不感兴趣的人来说，这个名字简直陌生到不行。 于是就有人开始顺着网线查到了池思渊的身份，也找到了他留在网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共识在池思渊工作的海吉星实验室的官网上找到的，照片是当年他入职时拍的，比现在要早个六、七年的样子。 而正是因为照片里的池思渊还未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才使得那时的他看起来和如今的夏木繁至少有七分相似。 有些好阴谋论的网友在下面留言说消失了二十年又突然出现，谁知道这家人安的什么心思。 第151页 这条消息一出立马有人反驳，并贴上了池思渊在海吉星的介绍，表示池家人并不需要靠夏木繁出名。 而绝大多数网友都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待这件事，一方面很乐意见到大团圆的结局，另一方面是兄弟两个的颜值可以让人忽略所有质疑。 【只有我好奇他们的父母吗？究竟是什么基因能生出一对这么好看的儿子。】 【我觉得哥哥更帅啊，很阳光，看起来性格很好的样子。夏木繁，嗯，怎么说，感觉他可能听不懂我的笑话。】 关于兄弟两个的讨论，网友们开了无数个帖子，一度星网上热搜前三名都带着夏木繁或者池思渊的名字。 程继寒晚上去参加了一个聚会，席间觥筹交错，突然有个老总带来的一个男孩发出了一声惊唿，声音不大，但恰巧被坐在周围的几个人听到了 那个老总逗弄似的询问他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男孩被人盯得脸色一红，说自己刚才闲的无聊上了星网，刷到了夏木繁和他哥哥的新闻。 在场几个人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就是去年被金盛娱乐搞的那个小明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程继寒始终没有搭腔，他对于别人这么称唿夏木繁感到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无聊地摆弄着他面前的酒杯。 直到他听到那个男孩继续说到：「原来夏木繁的哥哥也是个植物学家，是个海吉星人，叫池思渊。」 程继寒手上的力度一偏，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桌上一群八卦的中年人，也让那个说话的男孩突然闭上了嘴。 现场静谧一片，只有桌子上倾倒后摇晃的酒杯和桌边不断滴落的酒水能证明此刻不是静止的。 「抱歉，手滑了，」程继寒向后推了下椅子站起身，略带歉意地笑说，「我先去处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推门离开。 包厢门关上的一剎那，程继寒所有的伪装一瞬间消失不见，他收起嘴角大步走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进去后立马打开水龙头，只是他没有处理被弄脏的衣角，而是把水调到最大，使劲地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程继寒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只是当他这样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的时候，还是看得见他眼角淡淡的痕迹。 一晃就快十年未见，原来下午在农科大门口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真的是池思渊。 程继寒从不敢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池思渊，以前不敢，是怕他私生子的身份给他带来危险，后来不敢，是因为怕自己的不告而别让他心生怨恨。 池思渊从没说过喜欢他，是程继寒仗着自己年纪大又长得好看，整日里缠着人家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程继寒的母亲是程老爷子在外面流连时偶然结交的，两人差了快三十岁，本就是露水情缘。 可程继寒的母亲用了些手段怀了孕，后来抱着孩子找上了程家。 程夫人自然不能接受，于是程老爷子为了家族稳定，大手一挥把程继寒母子送去了遥远的海吉星，保证每年给他们一大笔生活费，条件是不许再回到亚特兰星。 海吉星上没人知道程继寒私生子的身份，又有钱供他获得最好的教育，本来这样的日子程继寒过得还算舒心，压根也不打算回去争家产。 直到程老爷子突然暴毙，程家顿时群龙无首，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想起了遥远的星球上还有这样的一对母子，于是从那天起，就陆续有人来找程继寒的麻烦。 程继寒当时已经大学毕业，并且刚刚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被这么一搅和差点进行不下去。 初遇池思渊那天，程继寒刚在巷子里和一帮程家人排来找事的混混干了一架，双方都没落得什么好，程继寒更惨，被人在漂亮的脸蛋上揍了一拳，嘴角火辣辣的，应该是破了。 池思渊去了校外的试验田里忙碌了一下午，又忙着回学校核对实验数据，这才不得已穿了小路，遇上了狼狈不堪却又美艷动人的程继寒。 他很热心地询问了程继寒是否需要帮助，程继寒觉得没必要正想拒绝，恰好抬头时对上了池思渊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有担忧有惊嘆，更有程继寒喜欢的清澈。 程继寒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身边那些跟随的人有多少是图他这个人，心里保不齐怎么看不起他，可又不得替他卖命。 说到底还是看在钱的份上。 程继寒估计自己现在脏到不行，可眼前的人不但没有嫌弃，反而还一再跟他确定需不需要去医院。 程继寒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想出了个馊主意。 他轻轻舔了一下受伤的嘴角，疼痛的感觉令他忍不住皱眉，可正好也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就这样爱心泛滥的池思渊把程继寒带去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程继寒骗他说自己是逃婚出来的，被打是因为被家里人找到，硬要逼他回去。 他说得一本正经，刚上大学的池思渊就这样相信了，于是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白天池思渊出去上课，程继寒就呆在他家假装避难，实际上是在联繫可以信任的心腹帮他盯紧程家的动向。 晚上池思渊放学回来，程继寒就贤惠地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来，两个人同桌吃饭，顺便问问他学校里发生的事。 第152页 一次程继寒故意安排的夜谈，池思渊被他频频递来的酒灌得神智不清。那晚程继寒大着胆子吻了几乎快要睡着的池思渊，下一秒就被他反扣着手压倒在了沙发上。 程继寒紧张地紧盯着池思渊，以防他下一步的动作，就在程继寒以为他在酝酿着要动手打人的时候，池思渊突然狠狠地吻了回去。 那个荒唐的夜晚里，被程家追杀到走投无路的程继寒第一次留下了眼泪，他抱着池思渊的脖颈用力吻他，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喜欢和抱歉。 可第二天一早，酒醒的池思渊对前一晚发生的事毫无记忆，程继寒想被人当头一棒打懵了。 之后池思渊起身去洗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租屋回了学校，而就在当天傍晚，程继寒接到电话，说他的母亲因为车祸送去医院不治身亡了。 车祸发生的蹊跷，程继寒确认和程家脱不了干系，处理完后事之后，他又回到了池思渊那里。 本来是想着把话说清楚，可打开门看到屋里一脸焦急的池思渊时，程继寒又开始自作多情，想着也许池思渊对他还是有点好感的。 可池思渊什么也没说，甚至连问都没问这几天他去了哪里，程继寒高高提起的心又一下子跌了下去。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池思渊给他沖了一杯蜂蜜水。 其实程继寒那时候那还有什么心思品尝蜂蜜水的味道，只是麻木地谢了他，又夸赞了很好喝，所以池思渊就把那罐蜂蜜送给了他。 程继寒从没想过要去争夺家产，如果有可能，他甚至都不希望自己姓程。 可程家人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于是他当晚就离开了池思渊的出租屋回到了亚特兰星，他要为母亲报仇。 第100章 沈家的餐桌上，三个人各自坐在餐桌的一边安静地咀嚼着食物，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夏木繁坐在中间，视线小心翼翼地在两人之间徘徊，想着该怎么发出点声音让场面不那么尴尬。 其实沈渡和池思渊不是故意不说话，饭桌上不沟通是早已养成的习惯，只是夏木繁还不适应，以为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成见，忘了他们其实也只是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在餐桌上聊天。 「池老师尝尝沙拉，」沈渡不忍看夏木繁这么为难，而且作为主人他也应该有所表示，「小番茄是繁繁自己中的，生菜也是通过他研究的水培技术种植出来的。」 这种普通的食物在海吉星已经稀松平常了，但因为是夏木繁种植出来的，池思渊还是很捧场地吃了一大口，然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的确很好吃。」 小番茄酸甜多汁，蔬菜清脆爽口，季师傅调的料汁更是将所有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夏木繁见两人有来有回地又说了几句话，终于可以放下心吃饭，就在他夹起一块小番茄准备尝一尝的时候，就听到刚刚还在客套的池思渊突然开口。 「沈先生，我想问问你和繁繁是什么关系。」 池思渊只和他们接触一会儿就能看出来沈渡对夏木繁的好不只是表面功夫，那种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藏不住的，他相信沈渡这个人，但不代表他相信沈渡能为了喜欢而放弃能令自己事业更上层楼的联姻。 简单来说，就是不相信沈渡能为了夏木繁违抗家族的利益。 沈渡放下筷子端正地坐好，没有因为池思渊比自己年纪小就敷衍了事。 「我和繁繁现在是恋人关系，等他毕业之后，如果他同意，我们就立马结婚。」 毕竟现在还是个学生，一切都还不稳定，如果太早结婚，尤其另一半还是沈渡，很容易被有心人拿出来大做文章，不仅不利于夏木繁未来的发展，更有可能会被人误会是靠着沈渡的关系才有了之前的成就。 夏木繁第一次从沈渡口中听到结婚二字，上次沈渡和院长妈妈说起时，夏木繁正在别处陪孩子们一起玩，因此没听到，所以此刻他心里的震感不必池思渊少。 晚餐结束后，池思渊说什么不肯留下来，非说已经订好了酒店，不去住就白花钱了。 夏木繁哪能不清楚他的目的，只好依依不捨地把他送了出去。 回到客厅里，夏木繁还在因为沈渡那番类似表态的话感到脸热，也不知道等下池思渊回去会不会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又会不会有想法。 夏木繁既紧张又害羞，直到一阵陌生的香味唤回了他的神志。 沈渡端着两个杯子从厨房走出来，夏木繁好奇地凑过去，发现香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夏木繁替沈渡接过一个杯子，陪他一起走回客厅。 「咖啡，」沈渡解释，「哥哥送过来的豆子磨好之后沖调的。」 夏木繁端起咖啡杯使劲闻了一下，「好香啊，就这么直接喝吗？」 两杯咖啡一杯加了冰和奶精，另一杯什么都没加。 沈渡笑着点了下头，示意夏木繁可以试一试。 什么都没加那杯味道闻起来明显更香，于是夏木繁就选择了这杯热的。 虽然之前不了解咖啡，但这东西闻起来这么香，味道肯定也十分香醇。 所以夏木繁毫不犹豫地尝了一口，下一秒他的表情就从震惊变成了疑惑，勉强咽下去后，口腔里的苦味慢慢泛酸，丝毫尝不出一点香味。 第153页 沈渡在夏木繁品尝咖啡的时候也端起另外一杯加了冰和奶的喝了一口，奶香味中和了苦涩，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其实这杯才是给夏木繁准备的。 实在没忍住笑，沈渡倾身在夏木繁皱褶的眉心上轻吻了一下，冰凉的嘴唇让夏木繁不由得抖了一下。 「苦吗？」明知道答案，沈渡还是故意这么问他。 夏木繁不满地吐了下舌头，「苦死了。」 于是沈渡又把另一杯往夏木繁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能好一些。」 夏木繁连忙摆手表示拒绝，嘴巴和鼻子都快皱到一块去了，「不懂你们怎么喜欢喝这个。」 沈渡被他的表情可爱到不行，假意认同他的话，端起那杯加了奶的冰咖啡喝了一口，只是眼神始终落在夏木繁红润的嘴唇上。 夜晚的气氛很温馨，夏木繁想说找一部电影来看。 沈渡很少看这些，说让他自己挑。 电影是很俗套的爱情故事，俗套到像是身边发生过的一样。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因为苦衷不得不拒绝，等到再想把人追回来的时候，起初那个一阵跟在身后的人已经走远了。 沈渡想，幸亏夏木繁还没有走远，甚至还一直等在原地等他。 在电影里两个人并没有因为重逢而显得激动，沈渡端起那杯几乎快要融化掉的冰咖啡喝了一口。 冰块变小之后很容易入口，沈渡将咖啡咽了下去，只剩一小块冰块留在口中，在夏木繁全神贯注在电影画面里的时候，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冰块接触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之后加快了融化的速度，原本的稜角被唇舌的搅弄变得越来越圆滑，多余的液体因为来不及吞咽从夏木繁的唇角滴落下来，顺着脖颈流淌到衣服里。 电影里传出隐忍的啜泣声，夏木繁推拒着沈渡想要躲开。 「电影还没结束。」夏木繁说。 沈渡含着他的唇角把融化的冰水舔舐干净，低声道：「现在是gg时间。」 镜头里的主人公流着泪挥手告别，沈渡在此时突然问道：「苦吗？」 夏木繁不知道他问的是这块被咖啡泡过的冰块还是电影，亦或是像电影里被拒绝过的主人公的自己。 他摇了摇头，张开嘴巴迎接沈渡更勐烈的攻势，他说不苦，这是这声音太含煳，像是在回答也像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发出的呜咽。 关了灯的客厅里唯有电视屏幕照亮幽暗的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隐匿在其中像是这部电影的平行世界。 幸好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走散。 * 池思渊并没有订什么酒店，他骗夏木繁只是不想打扰他和沈渡。 沈渡的司机把池思渊送到中心区最繁华的商业街，那里有几家高档的酒店，池思渊说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放下就行。 池思渊推着行李来到酒店大堂办理入住，他趁着登记的间隙打量了一下四周，水晶吊灯从很高的棚顶垂下来，中心一架三角钢琴，但没有人在演奏，酒廊咖啡厅一应俱全，楼上应该还有酒店专属的餐厅。 池思渊拿着前台给的房卡在一楼等电梯，最近的一部电梯正停在三楼，应该是有人要下来了。 程继寒从卫生间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包厢，他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吹了好久的冷风，连酒意都消散了大半，却没吹散心里的思念。 衣服被红酒泼湿了，程继寒也懒得再回去应付那些人，他甚至连招唿都不想打，径直走去电梯。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酒店大堂明亮的灯光晃得程继寒眼前一瞬间迷离，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今天喝的酒和以往不同，影响了他的反应，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池思渊站在面前。 程继寒想他一定是疯了，既然如此那就再多醉一会儿。他笑着搂住了面前站着一动不动的人，闭起眼睛不想别人看见他眼睛里的伤心，更不愿接受残酷的事实。 「小池…」程继寒抖着嗓音念出一直隐藏在心里的名字，这么多年生怕被程家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只能不断地更换着身边的情人，假装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 电梯因为一直没有人按楼层所以始终停在一层，程继寒抱够了就准备离开，他低低说了声，「抱歉，我认错人了。 擦肩而过之际池思渊终于出声制止了他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脚步。 「你看看我是谁？」 程继寒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写满了震惊。 第101章 程继寒浑身酸痛地从陌生的房间里醒过来，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懊恼地揪紧了床单，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荒唐到随便找了个人就睡了。 程继寒胃里一阵抽痛，只要一想起昨晚就忍不住噁心，他连去看睡在他身边的人是谁的勇气都没有，艰难地扶住了腰准备赶紧离开。 这时身后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同时一条有力的手臂把他搂进了怀里，「这次你又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走吗？」 池思渊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原来你跑到离我这么远的地方，怪不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程继寒的此刻的惊讶无以言表，因为过去太久，池思渊的声音也早就不復当年的稚嫩，他怕是自己想多了，挣扎着想从禁锢中挣脱出来，试图回头亲眼证明心里所想。 第154页 可池思渊偏偏不让他如愿，两只手紧紧搂住程继寒柔软的腰，「你身边还有我的位置吗？我现在长大了，你还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 其实当年两人第一次那晚，醒来后池思渊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多岁的程继寒明明长着一张魅惑人的脸，可他身体所呈现出来的青涩反而更让池思渊心动，他闭着眼睛装醉，心里却数着程继寒一遍遍小声说出口的喜欢。 他之所以在醒来后表现得那么冷淡，其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没考虑过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就在他纠结该怎么和程继寒继续相处下去的时候，程继寒突然就那么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到处都没有了他的踪迹。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还是已经结婚了？」池思渊宽大的手掌在程继寒光裸腰腹流连，鼻尖忘情地唿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程继寒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秀气的眉毛因为池思渊毫无根据的指控不满地拧在一起。 「还是说这里只有我碰过，」说着池思渊的手游移到更深的地方，在明显感觉到手下人的紧绷之后低笑着说道，「不然为什么还这么…」 池思渊这句话没说完，程继寒猜到他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被气笑，他用力推开池思渊的手，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被子。 程继寒忍着羞耻当着池思渊的面下了床，背对着他从地上一堆凌乱的衣服中翻找出属于自己的那几件。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送孩子上学，」程继寒随手将拿错的衣服丢到一旁的椅子上，「房费等下我去结了，好歹大你几岁，总不好占你便宜。」 池思渊一听就慌了，他急忙追问，「孩子？你喜欢男的怎么可能有孩子？」 程继寒没回答，只说，「你不喜欢我，不也还是什么都做了。」 说完后程继寒心里舒服了些，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听池思渊接下来的嘲讽。 程继寒尽量忽略身体上的不适，拿起已经褶皱的衬衫遮住了他光洁的背。 正当他低头去系衬衫扣子的时候，池思渊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你一走这么多年，把我一个人扔在海吉星，我心里憋屈说你两句都不行，」池思渊靠在程继寒颈侧委屈地说，「那天晚上我记得你肚子都鼓起来了，你要是有孩子那也是我的。」 「你放屁！」程继寒羞愤地抠池思渊的手，试图从他怀里逃开，「谁有你的孩子！」 「这里没有吗？」池思渊腾出一只手来按揉程继寒微凉的小腹，另一只向上去摸程继寒十足不肯转过去的脸。 程继寒被他灼热的唿吸烫得忍不住发抖，两只手无力地推搡也逃不开桎梏。 「用点力气，」池思渊咬上他的耳垂低声道，「不然我会觉得你捨不得推开我。」 程继寒头一次发现池思渊这么疯，在池思渊再一次把手伸到他面前时，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池思渊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唿吸，一声不吭地任由程继寒发泄。 程继寒并没有因为池思渊的隐忍而消气，反而越咬越狠。 程继寒觉得自己也快疯了，明明该生气的人是池思渊，可他心里就是莫名堵得慌。 「你说话。」程继寒的声音因为冷而有些抖，指尖也渐渐失去了温度。 「说什么？」池思渊痴迷地啄吻着程继寒的脖颈，新的吻痕覆盖了昨晚留下的青紫，「说我这些年有多想你，还是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程继寒怕痒地躲了下，又被池思渊抵着脖子拉了回来。 「不想看看我吗？」池思渊委屈地蹭蹭程继寒的脸，「回头看看我吧。」 程继寒在池思渊的怀里转了个身，用力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与池思渊对视。 面前的人早已不復当年的青涩，个子也更高了。昨晚酒意使得程继寒的视觉变得不那么清晰，如今真正与许久未见的心上人面对面，程继寒除了羞赧，更多的却是心疼。 「为什么不问我去哪了？」程继寒嗓子哑得不行，「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繫你？」 程继寒越说越急，他以为池思渊会生气，至少该质问他，而不是这样，仿佛做错的人不是自己。 他被急得眼眶通红，恨池思渊的平静，也恨自己一把年纪还这么冲动。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池思渊在程继寒额头吻了下，「你是因为没有办法才离开的吗？」 程继寒因为池思渊突然的靠近闭了下眼，回答道：「是。」 池思渊听后像是松了口气，低头紧紧抱住程继寒，「不是因为我没有回应你生气了。」 「不是。」程继寒被他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声音也有些发抖。 「那你以后还会突然离开吗，我是说在我回海吉星之后，你还会和我联繫吗？」池思渊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掌却不住在程继寒背上摩挲。 「不会。」程继寒微仰起头露出他精緻的喉结，睫毛隐隐约约泛着水汽，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我现在说喜欢你还来不来得及？」池思渊不愿程继寒看到他眼里的慌乱，以为低着头就不会被他发现。 程继寒不是没幻想过重逢，但在他无数中设想中，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池思渊的表现。 第155页 程继寒这一刻终于愿意相信原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不止他一个，有人比他更害怕失去。 他主动捧起了池思渊的脸，在看到他那双早已通红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池…我好想你。」 池思渊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急切地跑回自己的出租屋想要告诉程继寒，说他要对他负责。 可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饭菜的香味也没有熟悉的人影。 池思渊以为是程继寒生他的气了，于是到两人初遇的巷口等他，去他偶然提到的住所附近找他，可都一无所获。 直到那时，池思渊才肯相信程继寒是真的离开了。 还好家里的那罐蜂蜜不见了，池思渊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那程继寒看到蜂蜜时一定会想起他。 「傻子。」程继寒主动吻上池思渊的唇，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对不起。」 第102章 夏木繁的草莓种子在催芽的半个月后发了芽，他把小苗栽进土里，每天拍视频记录它们的变化。 而在这段时间，实验室里第一批种下的水培植物也已经基本长成。 因为要严格掌握每一天营养液浓度的配比，避免在植物生长过程中出现任何纰漏，夏木繁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最终决定只种植一种蔬菜。 新植物的问世一下就吸引了各界人士的关注，连同着背后的研究人员也一併受到了官方记者的採访。 女记者姓陈，也是亚特兰星家喻户晓的节目主持人。 而作为这项技术的推广者，夏木繁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介绍对象。 曾经衣着光鲜站着舞台中央表演的夏木繁第一次以另一种身份接受访问，他穿着实验室统一的白色制服，神采奕奕地对着镜头讲解这次实验室的成果。 清爽的头髮没做任何造型，干净的面庞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落落大方地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介绍这次新技术将会给亚特兰星带来的影响。 记者的採访方式也很生动，她此刻不仅代表了官方的形象，更是代表了亚特兰星一名普通的居民。 「我想请教一下小夏老师，这个植物它现在有名字吗？」记者问。 夏木繁就近掰下一片菜叶递到记者手里，「它的名字叫生菜，是古地球时期很常见的一种植物。」 记者拿起生菜凑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晨起时的露水味道。 「好闻吗？」夏木繁双手背在身后，语气里满是骄傲，「你可以尝尝。」 记者有些惊讶，这看起来像草一样的植物居然可以吃。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语气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吃是吗？」 夏木繁点点头，笑着没说话。 记者很懂得镜头语言，她在咬下生菜的那一刻把手持麦克风举到唇边，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收音设备确保能被守在电视机和网络那段的观众们听到。 「很清爽的口感，」记者动用着脑中能联想到的关于食物的描述，「有一点点甜味。」 夏木繁点点头，「这样吃可能会有些寡淡，可以用小番茄一起拌着吃。」 记者也是夏木繁直播间里的一名粉丝，听到小番茄，她难以抑制地笑了下。 作为一名媒体人，她几乎是从头到尾跟进了夏木繁那段被抹黑的歷史，再看到他如今的成就，心里由衷地替他高兴。 在採访的最后，记者向观众们转达了包括夏木繁在内的所有研究人员的想法。 「小夏老师说，生菜只是一个开始，除了实验室，联邦还有更多人在为亚特兰星未来的发展在努力。」记者说到这里也由衷地感嘆，「在将来的某天，我们不仅可以吃到方便快捷的水培植物，更能品尝到由我们亚特兰星土壤种植出的蔬菜水果和粮食。」 所有人都明白土壤治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果树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栽种出来的。但当记者动情地说出那番话时，没有人想要质疑她，都开始期盼美好愿景实现的那一天。 採访结束后，夏木繁把几株长得最好的生菜送给了记者，还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一盒小番茄也送给了她。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电梯口，记者忍了很久还是承认道：「我关注你的直播间很久了，当时是偶然发现有人在网上直播种小番茄，觉得这可能会是个新闻点。」 夏木繁完全没想到居然能在线下遇到自己的粉丝，尤其对方还是这样一个身份，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採访结束了，但记者仍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夏木繁，两个人等来了电梯话题还没有结束，于是夏木繁又把她送到了楼下。 沈渡上午外出，这会儿刚从外边回来，刚一进联邦大楼，就看到了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 原本他并没有多在意，联邦机构众多，有记者来採访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就在他路过准备离开时，始终面对着大门的记者先开口打了招唿，沈渡看过来时，恰好与同样转过头来的夏木繁对上视线。 沈渡很客气地与记者寒暄了几句，余光里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生菜和小番茄，表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记者以为他感兴趣，赶忙解释，「这个是小夏老师送的，真的很感谢。」 有人表扬夏木繁，沈渡也觉得与有荣焉，他语气诚恳地说道：「小番茄和生菜一起拌着吃味道不错。」 第156页 记者听到这句话明显一愣，因为刚才夏木繁也说过类似的话。 见两人好像还没说完话，沈渡打了声招唿就准备走，离开前他小声对夏木繁说：「下班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把资料整理好就能走。」 夏木繁怕记者察觉到沈渡和他的关系，敷衍地点点头不敢再看他。 沈渡丝毫不心虚，转身时反而低笑了声。 记者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直到离开联邦大楼时才突然惊觉，沈外长的声音居然是那天出现在夏木繁直播间里的那个神秘男人。 * 夏木繁有些担心会被外人发现自己和沈渡的关系，虽然他相信那个记者不是会乱说的人，但还是忍不住乱想，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惴惴的。 沈渡看出夏木繁的不安，猜测是因为下午那件事。 等会到了家，憋了一路的夏木繁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说，下午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会不会都听到了，他们的摄像头有没有关掉，还有麦克风。」 先不说夏木繁和沈渡在工作中有没有往来，沈渡的话说得就很耐人寻味。夏木繁越想越害怕，生怕被有心人过度解读。 「什么叫过度解读？」沈渡洗完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我实话实说，不需要别人解读。」 夏木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沈渡明明知道自己在意他的名声。 沈渡解开夏木繁没来得及脱掉的外套，这才发现他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湿。 「我的小夏老师，」沈渡捏捏他的鼻尖，「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影响力有多大。」 夏木繁除了直播几乎不上网，自然不知道网络上的风向早就变了。 本来网友就对一年前的事情感到愧疚，所以始终关注着他的动向。 后来通过夏木繁的直播了解了他在海吉星学习的全过程，并在回到亚特兰星后，很快又传出他协助实验室培育出新的植物，夏木繁的热度简直比当红流量还要高，这是他在当偶像时见都没见过的。 「那也不能这样。」夏木繁支支吾吾，页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劲。 沈渡一点点逼近他，直到把他逼到墙角才停下。 「本来我也觉得应该再等等，毕竟你刚有点成绩，我怕有人说你是沾了我的光，」沈渡说，「可最近我改变主意了。」 临近年末，网友又开始一年一度票选最想结婚的人选。 沈渡连续几年上榜，但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倒是沈洛热火朝天地跟着投票，还时不时把榜单截图给他看。 今年之所以引起了沈渡的注意，是因为夏木繁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上面，并且还在几天之内就爬到了前五的位置。 而令沈渡产生危机感的原因，是夏木繁的名字不仅出现在女性最想嫁的人选中，更是男性最想选择的结婚对象中为数不多的同性。 沈渡粗略看了眼选择夏木繁的理由，除了他自身的优秀以外，更多的是对于外貌的评价。 其中一条沈渡至今都还记得，那个人说：「夏木繁曾经当过唱跳艺人，除了长相好看之外，浑身上下也一定都是软的。」 这条留言回復多到把原帖顶到了首位，沈渡曾想让沈洛把这条删了，又怕引起其他影响，只能默默忍下。 夏木繁浑身都是软的这点沈渡不能否认，不过网友有一点说错了，夏木繁的手一点也不软，甚至还有些茧子，只是他用农具时造成的。 沈渡有时会给夏木繁手心里涂上厚厚的护手霜，虽然夏木繁现在不在意，但沈渡始终记得当初他看到埃斯顿那双手时所露出的神情。 「你吃醋了。」夏木繁被沈渡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间得出这个结论。 「嗯。」沈渡承认得很痛快，不想别人惦记自己的宝贝。 「你只能是我的。」 第103章 池思渊在确认夏木繁一切都好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海吉星，他只请了几天假，连着周末，周一就得赶回去上班。 临走前池思渊约了夏木繁见一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池思渊的语气严肃且认真，夏木繁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坚持到工作完成，时间一到就抓起背包沖了出去。 沈渡的司机按时停在门口等候，夏木繁本想一个人去，可司机说自己接到了外长的通知，说见到夏木繁之后让他稍等一会。 夏木繁和池思渊联繫完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沈渡，当时他还在忙，隔了好久才回復他的消息，也只是说下班后联繫，并没有说其他。 正当夏木繁准备再次询问沈渡时，联邦大楼的自动门忽然向两侧拉开，沈渡身姿挺拔地出现在出现在了夏木繁的面前。 沈渡习惯性去摸夏木繁的手，这是最近给夏木繁涂护手霜时养成的，不得不说余思年找的牌子效果不错，加上夏木繁因为研究水培很少再回农科大种地，因此手上的硬茧明显消下不少。 沈渡从不避讳在人前与夏木繁亲昵，对夏木繁，沈渡有种怎么也喜欢不够的感觉。 像是他晨起时头顶乱糟糟的头髮，洗完澡后身上热乎乎的触感，还有在他面前愈发柔软的身段。 虽然夏木繁还是不习惯表达心里的想法，但每当沈渡把他折腾狠了的时候，夏木繁都会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委屈地瞪他。 第157页 任何时候沈渡都不愿见到夏木繁露出这种表情，唯独在床上，无论夏木繁说再多好话或是向他求饶，沈渡也只会嘴上应着，动作反而越来越快。 沈渡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址，然后一只手翻阅起手里的文件。 自打两人坐上了车，夏木繁的手就始终被沈渡攥在手里，这会儿沈渡正用光脑记录着文件里发现的问题，夏木繁看他别扭得很，主动松开了牵着的手。 沈渡斜眸看过来，有些不满地动了动手指。 夏木繁装作没看懂他的意图，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夏木繁记得清楚，自己打电话告诉沈渡的时候并没有提起池思渊约定的地点，沈渡从出现之后就一直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样子，让夏木繁觉得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乱想什么？」夏木繁的表情太生动，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沈渡食指点在他的眉心，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程继寒约的我，你哥也在。」 沈渡的解释不仅没让夏木繁想清，反而更加迷煳了。 作为一个很小就去了海吉星生活的人，夏木繁不知道池思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程继寒，准确来说，应该是不知道池思渊怎么会和程继寒扯上关系。 沈渡知道的也不比夏木繁多，只是下午时程继寒突然给他打了电话，说想要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沈渡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又顺便问他可不可以带上家属。 程继寒对于沈渡所说的家属很感兴趣，沈渡也没有故意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说是夏木繁。 程继寒瞭然地笑了下，似乎是对沈渡的回答早有预料，他说：「那正好，本来我也是想让你带上小夏的。」 这下换成沈渡不解了，听程继寒的语气，其实比起自己，程继寒其实想要见的人应该是夏木繁。 「小夏的哥哥明天不是要回海吉星吗，我想着给他饯个行，顺便大家一起见个面。」程继寒说。 听程继寒这么说，一个念头突然间在沈渡脑海中浮现，他确认好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挂断了通话，坐在椅子里陷入了回忆。 想起曾经余思年提到过程继寒的身世，在他身边出现过的那些相似的男孩，还有他莫名照顾夏木繁这点，沈渡突然就想明白了。 「别想了，忙了一天不累吗？」沈渡揉揉夏木繁的头髮，柔软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在车里就想亲他，「等见面一切就都明白了。」 见面的地点在中心区一处高档的私人会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池思渊在包间里小声和程继寒说话，倒是门外的夏木繁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茫然地看向身旁的沈渡，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别紧张。」沈渡牵起夏木繁的手，「别让你哥他们等急了。」 沈渡没说的是，如果他和程继寒的关系如自己所想，池思渊现在肯定要比夏木繁还紧张。 其实沈渡只猜对了一半，这里面最紧张的人是程继寒。 他知道池思渊临走前一定有很多话要跟夏木繁说，他提前订好了这家会所，想让兄弟两个可以有机会好好聊一聊。 可池思渊便让他也一起，说是见见自家弟弟。 「什么弟弟，你乐意人家可不一定，」程继寒翻找着想让池思渊带回海吉星的东西随口答道，「再说我和小夏一早就认识了。」 池思渊从没听夏木繁提起过，程继寒本也不想再提起，怎奈池思渊从身后搂住他的腰缠着他讲，程继寒才简单说了点他和夏木繁相识的过程。 「所以你是觉得他和我长得像才有意关照的吗？」池思渊咬着程继寒的耳朵，先是感谢他在夏木繁出事那段时间不辞辛劳地调查，接着又翻起了旧帐，不依不饶讨个说法。 程继寒怕痒想躲，可池思渊抱得太紧，只好解释，「我就是看他年纪小，怕他被骗，所以才跟他说说话，想让其他人认为我对他感兴趣，所以不敢打他的主意。」 程继寒答非所问，池思渊也不是吃自己弟弟的醋，他想算的帐在后面。 「那你参加宴会时带的那些人呢？」池思渊边说边去解程继寒腰间的金属扣，「你看他们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吗？」 这几天池思渊在网上看到了好多关于程继寒的绯闻，一篇比一篇精彩，像是趴在床底下亲眼见过一样。 池思渊自然不会当真，不仅是相信程继寒对他的感情，更是因为程继寒酒醉后依旧青涩的反应。 但相信是一码事，一想起程继寒曾被人挽着胳膊甚至是牵手，池思渊的占有欲就让他忍不住想在程继寒身上留下点印记。 他用食指在程继寒的小腹上轻轻划着名圈，说出的话满是委屈，可吻却是兇狠地像要把程继寒吃掉一般。 要不是约了夏木繁见面，池思渊怕都不想让程继寒离开他的房间。 就在夏木繁敲响包厢门之前，池思渊的的手还不安分地放在程继寒的身上，在他说请进时，才不情不愿地拿开。 夏木繁从进去之后眼睛就一直垂在桌上，池思渊大方地承认了他和程继寒的关系，程继寒本以为他会说得委婉一些，闻言也是愣了一下。 夏木繁无意窥探哥哥和恋人之间的相处，奈何池思渊毫不在意，程继寒一开始也有些脸热，可一想到明天之后，两人可能很久才能再见，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158页 池思渊倒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就是时不时喊他一声，要不就是给他夹菜倒水，要细说起来，沈渡在家里也是这样和夏木繁相处的。 沈渡表现得比较淡定，他关切地询问池思渊和程继寒的打算。 虽然如今各星球之间的往来频繁，星际飞船也非常便利，但毕竟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时间久了总会有些疲累。 池思渊没考虑那么多，在他心里，只要能和程继寒重新建立起联繫就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程继寒也没有明确地说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哪怕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 池思渊在把程继寒做狠了的时候才敢说要给程继寒的孩子做爸爸这样的诨话，而程继寒也只是笑着骂他有病，再没有其他表示。 可就在刚才，程继寒当着夏木繁和沈渡的面亲口承认了他和池思渊的恋爱关系，池思渊脑子还是木的，哪敢想过两个人将来的规划。 「之后我会慢慢把工作中心移到海吉星，毕竟对于我来说，海吉星才是真正的家。」程继寒诚恳地说道，「海吉星还有我大学时期创业的公司，我的母亲也葬在那里。」 说罢他轻轻牵起一旁池思渊的手，「还有我的爱人，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了。」 第104章 因为是给池思渊践行，桌上大家都喝了些酒。 分别前夏木繁拉着池思渊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以夏木繁的性格，沈渡觉得眼下肯定是喝醉了。 池思渊最后一天还是和程继寒回了家，夏木繁站在路边看哥哥的车越来越远，这才不情不愿地和沈渡上了车。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沈渡以为他喝多了不舒服，小声让司机开慢一点。 夏木繁酒量其实还行，前两年被公司安排参加各种饭局，一开始也就是一杯的量，后来需要他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就能喝一点了。 夏木繁之所以会这么难过，除了捨不得穿池思渊，更重要的是不想他和程继寒分开。 夏木繁听到过很多关于程继寒的传闻，都是说他冷血残暴，私生活混乱，但几次接触下来，夏木繁觉得程继寒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反而很仗义。 刚才程继寒亲口解释了那些传闻，一开始是他自己故意走漏的风声，后来听说的人越来越多，谣言的内容不知变了多少个版本，就连程继寒本人都觉得荒唐的程度。 夏木繁想起自己被网暴的经歷，不懂程继寒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也为了保护我爱的人不再受伤害。」 夏木繁记得程继寒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一走就是十年，也和池思渊分开了十年。 夏木繁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酸，幸好程继寒和池思渊又遇到了，幸好他们都还在等着对方。 车内静谧无声，沈渡以为夏木繁睡着了，抬手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的位置。 不久，车子稳稳地停在院子门口，司机询问沈渡需不需要帮他把夏木繁叫醒，沈渡摆摆手让他先去休息。 等司机离开后，沈渡慢慢靠近夏木繁，在他耳边轻声唤他。 「繁繁，要我抱你吗？」 夏木繁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窗外频繁闪动的路灯晃得他睁不开眼，于是他才装睡，顺便靠在沈渡肩膀偷偷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夏木繁伸出两只手，在沈渡靠近时捞捞环住了他，撒娇似的说道：「要抱。」 唿吸间酒精的香气缠绕着沈渡的唿吸充斥着整个车厢，本就不胜酒力的沈渡觉得自己似乎也醉了。 夏木繁只是在车里缠着沈渡抱了会儿就自己下了车，他可没忘记家里还有个堪比真人的小机器人，要是沈渡真抱他进去，还不知道这个小傢伙能说出什么令人脸红的话。 室内外的温差很大，刚一进到客厅，夏木繁就忍不住把外套脱掉了，然后一屁股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沈渡把夏木繁乱丢的外套挂好，走过来替他把头髮理顺。 夏木繁把沈渡的手拉下来，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他，「我渴了。」 沈渡就着夏木繁手的力道抚上了他的脸，在他故意鼓起的颊边捏了捏就转身去给他倒水去了。 餐厅只开了盏顶灯，和客厅的明亮比起来显得格外温馨。 「好烫。」夏木繁盯着杯口徐徐飘起的热气摇头，看起来醉得不轻。 水是沈渡从恆温的净水器里接的，家里一直喝的都是这个温度。 明知道夏木繁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沈渡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端起水杯亲自尝了一口，大概就是想让夏木繁知道这水并不烫。 只是这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人搂住了脖颈。 夏木繁坐直身体将沈渡的身子拉了下来，与他润湿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 沈渡只愣怔一秒，接着他眉眼一併软了下来，扶住夏木繁的后脑撬开他的唇把口中的水渡了进去。 被迫张开的嘴来不及吞咽，水顺着唇角流进衣领，沈渡似乎也不是真的让夏木繁喝水，反而追着他柔软的唇舌搅弄，仅剩的半口水发出吵人的咕哝声，最终也因为夏木繁的承受不住而淌了出来。 夏木繁的手从沈渡的后颈滑倒他的衣襟，喉结止不住的吞咽也没将那口水喝进多少，反而累得他舌根发酸，想要避开沈渡的纠缠却又被他追着又吻了一阵。 第159页 夏木繁只是一开始躲了下，后来就由着沈渡亲他，抓着沈渡衣服的手也越来越紧，把他往自己身前拽。 「怎么了？」沈渡稍微离开了点，想看看夏木繁现在是不是清醒着的。 夏木繁闭着眼睛凑近，却没能如愿碰到沈渡，有些气恼地皱了下眉，凌乱的头髮显得他莫名可爱。 沈渡没忍住在他沁出汗珠的额头吻了下，「还渴吗？」 夏木繁摇摇头，抓着沈渡衣服的手捨不得松开。 沈渡握着他的拳头再次问道：「怎么了繁繁？」 夏木繁这才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喝醉的模样。 「如果我没有回来，我们也会想我哥他们那样吗？」 虽然池思渊和程继寒表面上看起来恩爱有加，但夏木繁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池思渊在直播间里说明了自己和他的关系让好事的粉丝髮到了星博，程继寒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池思渊来了亚特兰星。 夏木繁不知道程继寒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是否考虑过要去找池思渊，如果没有那晚酒店的意外重逢，两个人是不是又要就此错过彼此。 沈渡的计划很周密，不会像程继寒当时那么被动，他知道夏木繁一年之后一定会回来，毕竟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和心愿。 但沈渡没有料想过夏木繁会在海吉星上找到家人。 如果夏木繁的责任心不那么重，那么他大可在一年交流期结束后继续留在海吉星。或是他对沈渡的感情也没有沈渡以为的那么深刻，因此没必要只因为新闻播报他受伤的消息就急忙赶了回来。 此刻沈渡万分庆幸夏木繁回来了，他半蹲下身保持着与夏木繁平视的姿势，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确定那时候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沈渡牵起夏木繁的手放在自己狂跳的心口，「所以我不敢让你等我那么久，如果你不回来，我可能会给海吉星的外交部发篇公文，让他们把你送回来吧。」 沈渡开始说的深情，后来就有故意逗弄夏木繁的嫌疑。 夏木繁明白以沈渡的身份不能轻易去到另一个星球，所以沈渡赌对了。 夏木繁腿上松松垮垮挂着白天穿着的那条裤子，沈渡抱着他在一楼随便找了间客房进去。 空荡的房间只有一张床摆在那里，沈渡把夏木繁扔进柔软的床褥，单膝跪在他两条屈起的腿中间。 深色的西装裤勾勒出沈渡完美的腿型，他一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下摆从贴合的腰带里抽出，露出精壮肩颈和劲瘦的腰身。 夏木繁忘记了酒量最不好的人其实是沈渡，第一次醉酒后被逼着叫了好几声哥哥，后来又当着他朋友的面抱了自己。 沈渡喝醉后是能做出些清醒时做不到的事情。 不像有的人喝醉是会脾气暴躁，沈渡反而更加有耐性，他会小心试探以前没尝试过的动作，然后十分有耐心地询问夏木繁的感受。 夏木繁被他磨得不行，翘起的脚早就支撑不住开始发抖。 他下意识用腿想环住沈渡的腰，但在碰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后又害羞地缩回了脚，被沈渡发现后勐地拉住脚腕往自己身前拽，夏木繁一声惊唿被撞得分成了两半。 第105章 生日 沈鸢的事情败露后，皇室并没有选择包庇。为了不引起更大的纷争，甚至依照联邦的法律将她交由法庭宣判，对外则是宣称王后因为身体抱恙，将不再参加之后的外事活动。 沈渡不知道在沈鸢不断扩大势力的过程中中，他的父亲有没有从中起到作用，但沈渡可以明确的是，在联邦宣判了沈鸢的罪行，而皇室坚决贯彻后，他的父亲对此一定不会有所表态。 毕竟沈渡的父亲是个标榜中立的政客，他坚持拥趸联邦政府，因此绝对不能站出来替沈鸢发声，哪怕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联邦政府正在对指定区域的土壤进行专项治理，并由专人将整理好的数据每天上传到网上供群众监督。 在此期间，实验室的水培蔬菜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除了生菜以外，又开始研究小萝蔔的种植。 为了大力推广水培蔬菜，联邦政府前期在星网上发起过一个投票，有超过九成的网友期待能亲口品尝到新鲜的蔬菜。 之前採访过夏木繁的记者在自己的星博上面分享了由实验室带回去的生菜做出的来的沙拉，眼尖的网友在在那盆绿油油的蔬菜中看到了被切成两半的小番茄，红彤彤地点缀在其中煞是好看。 所有人都知道，在整个亚特兰星上，能种出小番茄的人只有「玫瑰种植园1号」，而这个1号也在前些日子公开了身份，就是曾以偶像身份出道，如今在联邦实验室里任职的农科大学生，夏木繁。 因此当记者的照片中出现小番茄之后，低下出现一大串留言，大部分网友表示出了羡慕，也有人询问小番茄的口感。 「酸酸甜甜的，」记者补充道，「果肉是甜的，里面的汁水有一点酸，总之是好吃的。 」 之后又有人想找夏木繁的星博给他留言，这才想起他早在一年多前就把帐号註销了，如今能找到他的社交平台只有那个不定时更新的直播网站。 而此时夏木繁正在花房里摆弄他新栽种出来的草莓，直播镜头前他白皙的手指在果实饱满的枝桠里穿梭，找到最红的几颗草莓然后摘了下来。 第160页 「是要做个蛋糕，」夏木繁看着直播见里飘过去的弹幕回答道，「家里有人要过生日，想把第一次结的果实送给他。」 因为沈渡下午有个会，夏木繁知道他肯定没时间看自己直播，所以才敢提前泄露特意给他准备的惊喜 不出所料，网友听完夏木繁这话立马问他是不是池思渊。 「不是我哥。」夏木繁还在想该怎么介绍沈渡，又不会泄露他的身份。 他草莓蒂摘掉，就近在花房就给草莓洗干净，冰凉的水顺着指缝流进盛着草莓的盆里。 余光里见有人在弹幕里问是不是喜欢的人，夏木繁凑近看清后抿着嘴腼腆地笑了下，承认道：「是喜欢的人。」 网友们最喜欢暗戳戳磕糖，本来之前夏木繁直播时突然出现的男声就让一部分人磕了起来，现在正主承认了，弹幕里更是哇声一片。 【所以1号现在住的地方是男朋友家吗？】 【前面站住，为什么是男朋友，1号是男生不是吗？】 【新粉吧，1号给猫洗澡的那次直播就有人说他是有男朋友的了，建议回去补课。】 【1号以前的视频都是在男朋友家里拍的？那么大个院子还有猫？咱们1号是嫁入豪门了】 【什么嫁不嫁的，1号这条件不用靠别人也会越来越好的！】 这条弹幕一出，后面跟着一排贊同的加一。 夏木繁没想瞒着，沈渡平日里毫不避讳地在联邦大楼里牵他的手，他也想在直播时偷偷摸摸发个糖。 「是男朋友，」夏木繁头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聊起沈渡，让他有种无法克制的紧张和激动，「对，最近才在一起，之前是他一直收留我，嗯，我先动心的吧。」 夏木繁边洗着草莓边抬头看弹幕里的问题，挑挑拣拣回答了几条，有些问得太露骨了就假装看不见。 「比我大一些，」有人问夏木繁男朋友的年纪，「嗯，很疼我。」 这么说有点秀恩爱的感觉，夏木繁难为情地咬住了下唇，试图转移话题。 「等下我会做蛋糕给大家看，之前也没做过，在海吉星的时候吃过一次，是妈妈做的。」 网友们本来还想调侃夏木繁说不过就躲，一听他提到了妈妈，纷纷表示这次先饶过他。 因为亚特兰星物资欠缺，夏木繁制作蛋糕的食材和工具都是从海吉星那边运过来的，当然这高昂的邮费是由池思渊承担的，里面应该还有程继寒的贊助。 制作蛋糕的过程对于新手来说很复杂，夏木繁一步步跟着母亲发来的步骤学，到需要用到烤箱那步时先把直播暂停了，等烤上蛋糕之后又重新回来了。 弹幕里问夏木繁是不是故意不让他们看家里的装修，夏木繁点点头承认，但下一秒他拉开外套拉链，弹幕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因为他把三只小猫抱了出来。 蛋糕烤制时间大约需要四十分钟，预定好时间后，夏木繁嘱咐小机器人帮忙在烤箱停止工作后把蛋糕坯拿出来晾凉。 这段时间夏木繁把镜头对准了在花房里玩闹的三只小猫，他则是搅打着一盆香醇的淡奶油等下留着装裱，接着又把沥干水分的草莓切成小块留着做内馅。 夏木繁时不时和弹幕聊上一两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匆忙对着镜头说了再见，说自己要赶紧回去把蛋糕组装好。 弹幕里捨不得他下播，还说好想看蛋糕长什么样子。 夏木繁承诺会把蛋糕成品拍好照片发到动态里，弹幕这才勉强同意。 其实组装蛋糕很简单，就是把蛋糕坯从中间切开，抹上一层奶油和草莓切块，再把所以裸露的蛋糕坯抹上奶油就可以了，夏木繁甚至还留了几颗完整的草莓做点缀。 做好这些之后，夏木繁把蛋糕放进冰箱，然后匆匆跑回二楼他的房间，还紧张兮兮地把门给锁了起来。 夏木繁打开柜子从下面翻出来一个包裹，这是随着做蛋糕的材料一併邮来的，程继寒点名要送给他的礼物。 夏木繁收到后之打开看了一眼就匆匆藏到了柜子里，直到这一刻才敢又拿出来。 这是一条改良的金丝绒旗袍，夏木繁拿起来对着镜子比量了一下，长度大概在他膝盖上面约莫一拃的位置。 很明显这是件女装，夏木繁重新把衣服塞进盒子，想了想还是又重新藏进了柜子，还欲盖弥彰地用其他衣服遮住了。 刚做好这一切，夏木繁就听到客厅里小机器人灵巧的滑轮声。 他慌乱从二楼卧室里走出来，刚跑下楼就恰好和刚从门外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夏木繁脸蛋红得像是新鲜的小番茄，沈渡不知道他刚才都在忙什么，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为了转移沈渡的注意力，夏木繁拉着他的衣袖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接着又将他赶去洗手，说等下有惊喜给他。 沈渡任由夏木繁把他推进卫生间，甚至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 桌上摆好了夏木繁亲手做的蛋糕，其余几道菜都是季师傅做的。 沈渡惊讶夏木繁居然做出了生日蛋糕，要说上一次吃蛋糕，似乎还是在离开海吉星的外婆家之前，一晃十几年，沈渡都快忘了蛋糕的味道了。 「谢谢你。」沈渡难得表现得如此动容，他摸摸夏木繁的后脑，心底莫名酸涩。 第161页 这是除了外婆以外，第一次有人送给他生日蛋糕。 夏木繁慌乱地握住沈渡的手，不愿看他露出难过的表情。 「那我再送给你一个礼物吧。」夏木繁在沈渡的注视下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沈渡很快调整好情绪，好整以暇地等着夏木繁接下来的表演。 只见夏木繁突然举起一只手，在沈渡露出茫然的表情时，倏地把拳头张开，五根手指用力伸展。 「啪！」夏木繁用嘴巴模仿着爆炸的声音，「送你一朵烟花，祝沈先生生日快乐。」 沈渡的表情由微笑变成了惊讶，夏木繁以为他不喜欢，但做都做了，于是他又把另一只手举了起来，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最多两朵，不要嫌弃。」 夏木繁的两条手臂尴尬的举着，正当他准备收回来的时候，始终坐着的沈渡突然掐住了他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然后狠狠在他微张的嘴唇上亲了一把，发出了比刚才的「烟花」还要更大的声响。 「繁繁，」沈渡低哑的嗓音里带着诱哄，「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处小细节，把小玫瑰藏衣服的地方改回他自己的卧室。 第106章 拆礼物 沈渡很少过生日，偶尔几次也都是和朋友们一起聚一聚，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单独陪他过生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漂泊多年的小船终于靠了岸，原来外面的世界再五光十色也不如家里的一茶一饭。 西沉的落日透过身后的玻璃在夏木繁的周身打上一层光晕，遮不住的束光直直刺中他的心脏，仿佛从第一次见面起，夏木繁就轻而易举地在他的心上留下了痕迹。 夏木繁点燃了一支蜡烛，火光下沈渡看清了他眼里闪着的细碎光芒。 沈渡不愿浪费夏木繁的心意，坚定的唯物主义第一次想要向上天求点什么。 沈渡看了夏木繁良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睛，两只手十指交叠举到唇边，郑重又虔诚地许下自己的第一个愿望。 沈渡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地望了一眼夏木繁才吹熄蜡烛。 饭后沈渡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遥控器，夏木繁则是靠在他怀里，时不时把手里的蛋糕餵进他嘴里。 「甜吗？」夏木繁收回叉子后询问道。 沈渡挑了部网上评分很高的爱情电影，等他按下播放键，这才转头在夏木繁粘着一点奶油的唇珠上舔了下。 「没你甜。」 夏木繁羞赧地缩了下脖子，把被沈渡舔过的地方含进嘴里。 电影放至尾声，沈渡见时候不早，便让夏木繁先去洗漱。 夏木繁起身跑去自己的卧室，迅速从柜子里抱出个盒子冲进浴室，为了防止沈渡察觉异常，还欲盖弥彰地把花洒的水流开到最大。 沈渡把没吃完的蛋糕放进冰箱，返回客厅又逗着三只小猫玩了一会儿，然后给小机器人设定休息模式之后才去另外一间浴室沖了个澡。 当沈渡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时，才发现夏木繁依然没有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大约过去了快四十分钟，于是沈渡走过去轻声敲了两下浴室的门，催促道：「繁繁，不要洗太久。」 「哦！」夏木繁慌乱地应了声，又回头看沈渡有没有进来，忘了他一早就把门给锁上了。 夏木繁打开盒子重新把那条改良过的旗袍拿出来，硬着头皮穿上了身。 虽然夏木繁的身材在男生中属于偏纤细的那种，但这条裙子是女款，穿上后还是把他的腰身箍得紧紧的。 无袖的设计露出他两条细长的手臂，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 夏木繁在镜子前来回看了好几遍，忽而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好像是一对猫耳朵，质感十分柔软，戴上去后足以以假乱真。 夏木繁红着脸朝镜子做了个猫咪爬行的动作，然后又把一副带铃铛的手环扣到手腕上。 浴室的顶灯正好照在夏木繁的发顶，金灿灿的一片，包裹着他羞涩又迷人的身体。 夏木繁闭起眼睛给自己打气，然后对着关紧的门喊道：「先生，我的拖鞋湿了。」 浴室里其实是有专用的拖鞋，可他还是相信了夏木繁的话，走过去礼貌地敲两下门后才按下门锁。 有几秒时间像是停止了，四周环境变得静谧无比，沈渡除了听得见自己越发沉重的唿吸声，就只剩胸口起伏的心跳。 沈渡突然觉得眼前的夏木繁像极了一个妖精，不是猫变的，应该是只狐狸，不然怎么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心里关着的勐兽快要控制不住冲出牢笼，沈渡长久以来维持的沉稳几乎就要破功，此刻他只想把夏木繁扑倒后拖进自己的笼子里，任谁都不给看。 夏木繁浑身的皮肤在浴室里热气的蒸腾下显得尤为粉嫩，沈渡不用想都知道他现在得有多软。 沈渡收敛起情绪，看到夏木繁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浴室地砖上后，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手腕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凌乱的声音。 夏木繁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沈渡每走出一步，交缠的铃铛就发出一声响，说不出是像谁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沈渡在卧室的衣柜前看到了夏木繁的拖鞋，在此之前，他已经把夏木繁放进了柔软的床塌。 夏木繁两条修长的腿从旗袍的开衩里露出来，随意地蜷坐在一起，手掌压住裙子的前襟，堪堪遮住快要倾泻而出的春光。 第162页 「所以这也是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吗？」沈渡凑近了与他对视。 「嗯。」夏木繁点点头，视线毫不闪躲，「你要拆礼物吗？」 沈渡低头咬上夏木繁脖颈正中间的盘口，抬起眼声音含混不清地问道：「可以吃小猫咪吗？」 沈渡说出的话有种灼人的温度，夏木繁忍不住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说：「可以。」 夏木繁垂眸看到沈渡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令人窒息的海水紧紧包裹住他，让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快要溺毙在里面。 沈渡深吸一口气，咬住了夏木繁小巧的喉结，然后勐地托着他起身大步走出卧室，脚步沉稳地踩下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在把夏木繁放到床上之前，解开了贯穿整件旗袍的拉链。 夏木繁被沈渡抱在怀里前一秒还在哼哼唧唧的洒撒娇，下一秒就被沈渡突如其来的试探堵住了声音。 沈渡控制着力道，亲吻夏木繁流着泪的眼睛，不断低声安抚，在感觉到他的放松之后才敢放肆动作。 沈渡真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快把夏木繁拆之入腹了。 夏木繁被他咬得又疼又酥麻，感觉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止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抗议。 在迎接了一次强烈的刺激后，夏木繁像是被海浪捲入了海底，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沈渡从他身后亲了亲他快要闭起来的眼睛，哄着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 夏木繁第二次哭着说不要了的时候，沈渡故技重施，咬着他的下巴仰头轻轻唤他的名字。 最后一次时，夏木繁甚至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剩低低的啜泣。 沈渡抱住他柔软的身体，在最后一刻红着眼眶轻声道：「繁繁，我爱你。」 累到睡着的夏木繁只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了，然后又被放到一池温暖的水里，自己躺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安心又舒适。他时睡时醒，这会又觉得谁在帮他擦拭身体，又套上了衣服，最后放到了宛如云朵般柔软的大床里。 沈渡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熟睡，刚才种种又一次浮现在自己面前，遥想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的自己哪能想到从不重欲的自己居然把人弄哭了好几次。 此刻沈渡的精神有些亢奋，但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入睡，他低头吻了下夏木繁的耳尖，顺便说了句，「宝贝晚安。」 夏木繁只觉得有人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脸，一会儿亲亲自己的耳朵，最后还在他耳边咕哝了句什么，惹得他睡不安稳。 最后在意识再次消散前想起来，原来这个人是平日里最会装正经的沈渡。 清早夏木繁是被脖子上刺痒的触感烦醒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随即感觉到一串湿热的触感和小腹上被指间触碰的痒意。 可让他真正清醒的是身后明显的碰触，这让昨天被折腾惨了的他立马睁开了眼。 「沈渡！」全身上下几乎要散架了的夏木繁顾不上什么礼节，哑着嗓子喊了这个大了他足有十岁的男人的名字。 「嗯，在呢。」沈渡胸口抵着夏木繁的背，用刚出胡茬的下巴蹭他白皙的颈肉。 见夏木繁没再出声，沈渡的手指继续探寻，性感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还疼吗？」 来自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攻击，夏木繁立马惊觉地弓起了身子拒绝，「别…」 「嗯？怎么了？」沈渡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却一刻也没停。 夏木繁觉得自己对沈渡的的了解太片面了，想转过身看看这个人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却被他狠狠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沈渡，你…」兇狠的话还被堵了回去，接着就变了腔调。 「繁繁不乖，怎么不叫哥哥。」沈渡平稳的语气从身后传来，仔细辨认里面带着些许微弱的喘息。 意识到危险的夏木繁吓得说尽了好话，可不管接下来他怎么求着叫哥哥，沈渡也都没饶过他。 作者有话说: 不要再锁啦，我是良民呀，球球啦 ( ) 第107章 义卖 沈渡生日之后，有好几晚夏木繁都坚持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沈渡知道是自己把人吓到了，只能再哄着把人骗回来。 联邦如今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隐瞒就能当作无事发生，皇室也因为沈鸢的犯下的罪行想要弥补。 因此在各方势力的作用下，被人遗忘了几十年的孤儿院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但是孤儿院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远了，不仅网络信号覆盖不到，就连导航都定位不到，很多人想要帮忙但苦于没有办法。 包含孤儿院的词条在星博上越来越多，参与进来的网友也纷纷参与讨论，越是了解得多了，大家就越是对这些与世隔绝的孩子们感到心疼。 知道一切的沈洛随手发了个帖子，以内部人员的口吻透露了亚特兰星联邦外交部长沈渡以个人名义买下了一处废旧的游乐场，将用来建造一所新的孤儿院。 这个消息一经曝光，不少网友纷纷表示支持，并有人开始组织将来要去新孤儿院里做义工。 实验室种植出来的生菜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同时也让包括夏木繁在内所有实验人员都备受瞩目。 在经过一系列的决策后，秦故提议利用周末的时间在中心区的商业街那里举办一场义卖，而实验室也会将所得款项也将用作新孤儿院的启动资金，将来给孩子们置办学习用品使用。 第163页 夏木繁作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自然首当其冲。 为了确保义卖当天的蔬菜新鲜，实验室凌晨才开始进行蔬菜的採摘。虽然有工作机器人的加入，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提早到了实验室。 带着水珠的生菜被机器人从水培器皿中取出来，翠绿的一把显得生机勃勃，夏木繁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盛放的塑料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大门口，等待着货车的装运。 因为夏木繁要参加接下来的义卖，沈渡自然也不能闲着，虽然他没有和夏木繁一起去实验室帮忙，但他也早早地去了义卖现场，接受了晨间新闻台的现场採访。 早起的人除了夏木繁和沈渡，还有很多亚特兰星上的普通居民。 在得知实验室要在周末第一次公开售卖水培蔬菜时，不少人就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当得知自己买菜的钱将会为贫困的孤儿院贡献出一份力气之后，这些热心的市民更是起了个大早，生怕赶不上这次的义卖。 夏木繁坐着实验室的车跟在货车的后面，本以为等把蔬菜卸下来之后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才到义卖开始的时间，哪知刚到广场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到了。 前来购买蔬菜的百姓自发地排起了队伍，在看到有车过来时都兴奋地与他们招手。 为了避免寒冷的天气让大家等太久，实验室决定提前开始义卖活动，争取早点结束工作。 现场的人数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但因为水培植物的数量有限，加上保鲜库里储存的一共才二百千克，所以为了确保来的人都能买到，秦故和大家商量后，决定一人只能限购一颗生菜。 来排队的百姓都是为了尝尝这稀罕的玩意，有些人更是为了献爱心来的，因此也都表示贊同。 比起广场上的热火朝天，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也是充满了干劲。 夏木繁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连袖子都挽了起来。 「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一个小姑娘在扫码付费之后小声对夏木繁说。 夏木繁上电视无非就是在金盛娱乐那几年，那时候公司为了迎合市场故意给他打扮得很时尚，其实并不符合夏木繁的形象。 他低头装着生菜，小姑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毕竟谁都知道夏木繁那段时间过得不怎么好。 当她想着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失言道歉的时候，夏木繁笑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她的手里，诚恳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几乎每一个来到他柜檯前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和他说说话，不说年纪大的人都喜欢长相乖巧说话好听的年轻人，光是看过夏木繁直播的网友们都因为见到了他本人而感到兴奋。 「1号，」一个青年偷偷问道，「是你吗？」 夏木繁看他像是对接头暗号似的小心翼翼，也忍不住笑着配合他，「是我。」 青年明显是他的老粉，和他说了不少关于咕噜一家三口的话题。 「我太喜欢小猫了，可惜条件不允许，」青年兴奋地说，「希望你多多发视频，我也能有机会使劲吸吸猫。」 夏木繁笑着应道：「会的，你的喜欢我也会带回去告诉小猫们。」 沈渡的採访告一段落，他离开录制间，迎着风朝夏木繁所在的棚子这边走来。 有眼尖的群众老远就看到了他，但因为沈渡的气势太强，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唿。 只有一个嫌排队太无聊的小孩在队伍的外面玩球，足球滚到沈渡的脚边，他用脚挡了一下。 小孩跑过来，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叔叔，谢谢你。」 沈渡在小孩面前蹲了下来，大衣下摆碰触到地面也没有理会。 他摸摸小孩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温声问道：「这么冷怎么不留在家里呢？」 小孩闻言笑嘻嘻地回答，「妈妈说，有好多小朋友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沈渡看了一眼队伍，带小朋友的家庭不在少数，没想到孤儿院的事能被这么多人关注，这是好事，有了关注度孤儿院未来的发展才有机会，那些孩子才会有出路，而一辈子操劳的院长妈妈也该受到重视。 沈渡把小孩抱在怀里，起身时问他是和谁一起来的。 「妈妈和爸爸哦，」小朋友搂着他的脖子一点也不认生，顺便还用手指了队伍靠前一点的位置，「在那里。」 沈渡看了一眼距离，差不多还有十几个人就能排上。 他抱着孩子走到父母所在队伍的前面，耐心地询问了大家是否介意让这个孩子先买一颗。 因为环境的问题，亚特兰星的生育率逐降，不少家庭因为担心孩子出生之后一辈子只能依靠营养剂过活，因此不少家庭一开始就选择不要小孩。 面前的这个孩子实在太可爱，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笑起来甜甜的，趴在沈渡身上的时候也不吵不闹。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小孩，于是沈渡在众人的视线中抱着孩子去了夏木繁的柜檯。 夏木繁一早就看到沈渡过来了，已经尽量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可还是没躲过他的靠近。 「小哥哥呀，我要一颗生菜。」小孩子哪看得懂大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还天真地等着夏木繁收他的钱。 沈渡抱着孩子好整以暇地等他动作，夏木繁反应过来时皱起眉嗔怪地瞪了沈渡一眼，接着从孩子手里接过了那几枚被他握得热乎乎的硬币。 第164页 小孩提着装生菜的袋子回到了父母的身边，有了这个特例，总不好忽略其他特意带孩子来的家庭。 沈渡找秦故商量，最后决定临时加一个柜檯。 夏木繁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渡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和已经成手的夏木繁速度差不多了，只是大家乐意跟夏木繁聊天，到了沈渡这里只敢小心翼翼地说谢谢。 因此沈渡这边的队伍很快就排得差不多了，有些人甚至为了和夏木繁说说话，故意排在原来的队伍里。 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外长大人头一次感受到落差，不过他也没觉得不开心，反而乐于看到大家这么喜欢夏木繁。 在夏木繁转身搬箱子的时候，沈渡先他一步把箱子抬到了桌案。 两个人的配合太默契了，虽然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但离得近的人还是观察出了些端倪。 比如就在刚才，沈渡像是无意中脱口而出的「繁繁」，就让一个偷偷喊了夏木繁小玫瑰的女生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夏木繁在那次直播时承认有男朋友之后，之前那段几秒钟的男声就被人拿出来反覆研究过了。 她敢确认外长的声音和那晚直播时出现的声音有九成的相似，剩下一成是因为隔着玻璃听不清语气，但也完全不影响判断。 沈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更不会知道一个大胆的消息在人群中不胫而走，关于他和夏木繁的词条正以星际航班的速度冲到了星博的热搜第一。 作者有话说: 待修 第108章 露馅 义卖的效果很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几百斤的生菜就被抢售一空。 大家一起核对完数目和金额，最后把所有款项一併打到了孤儿院改造的专用帐户里。 因为是周末，所以收摊之后就各自解散了，沈渡毫不避讳地在人群后面牵住夏木繁的手，轻轻抚摸他手心已经变软了的茧子。 「等下愿不愿意和余思年他们一起吃个饭？」又说，「埃斯顿也在，你们好久没见了吧。」 余思年对夏木繁有偏见，夏木繁以前没有办法，寄人篱下还是要给他些面子，再说当初去公司讨说法，余思年在里面帮了不少的忙。所以不管余思年怎么冷嘲热讽，夏木繁全当没看见。 如今夏木繁的身份不一样了，不仅是因为他和沈渡的恋人关系，更是因为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可即使如此，夏木繁仍不喜欢余思年，觉得这个人太傲慢自大。 可沈渡都开口了，夏木繁又不好拒绝，横竖只是一顿饭，顺便他还想听听余思年追人被拒绝这事。 沈渡开车载着夏木繁在洒满了落日余晖的马路上穿梭，殊不知一段义卖现场的路透视频忽然在网上流传开来。 视频里的主角是站在柜檯里面的夏木繁和沈渡，看角度应该是从等候的队伍里面拍摄的，因为画质很清晰，声音也能听个大概，因此判定这个人的位置应该还算靠前。 视频中夏木繁正笑着和面前买菜的女孩说着话，拍摄角度看不清女孩的样貌，但隐约能听到她在接过夏木繁递过来的袋子时偷偷说了句「小玫瑰」之类的。 到这里都还没什么，只是接下来沈渡的操作让人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原本站在夏木繁身旁一脸淡然的沈外长突然转过身去，接着又搬起一箱满满的蔬菜过来，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柜檯上的蔬菜还有大半，于是不得不打断了夏木繁和面前女孩的对话。 本以为到这里就该结束的，但夏木繁的表情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视频中夏木繁先是停了下来，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有网友把这段视频放慢，逐帧分析夏木繁面部表情的含义，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就是夏木繁当时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紧张。 于是又有人修復了视频的音轨。 沈渡的位置不如女孩离得近近，因此声音不是那么清晰，但仔细听还是听得出来，在夏木繁露出那种表情之前，沈渡似乎说的是，「繁繁，这个能先放你那吗？」 这段视频在网友中激起不小的水花，有人觉得这就是普通的称唿，工作中叫同事小名没有什么问题。 但大部分人，尤其是蹲过夏木繁直播间的人都知道，除了池思渊之外，唯一叫过夏木繁「繁繁」的人，就是前些日子刚被夏木繁承认的男朋友。 【救…是我想的那样吗？】 【别看到谁都磕，恋爱脑醒一醒。】 【怎么就不能磕了，位高权重的外交部长和才貌双全的植物学家，妈呀，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般配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夏木繁以前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沈外长。】 【什么身份？联邦农科大高材生，艺人出道，代表亚特兰星外派交流，如今在实验室搞无土栽培项目，你说他是什么身份。】 比起这种争论，有夏木繁直播间的粉丝挖到了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发现没，外长是因为有人叫夏木繁小玫瑰的时候才叫他繁繁的。】 【楼上，我也发现了，像不像当初直播间里禁言那次，只要有人提到这个名字就会收到一次警告。】 这句话炸出无数曾被禁言的人，当初的委屈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第165页 比起网上热烈讨论，夏木繁这边毫不知情，此刻沈渡又带他来到了东区一街，这里是两个人重新遇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待修… 第109章 醉了 夏木繁站在门口内心一阵感慨，他跟着沈渡进门，小声嘆道：「那天幸亏你在。」 沈渡知道夏木繁当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了录音笔和解毒血清，沈渡还查到了夏木繁之所以会找到他那间包厢，是提前得知了消息，知道皇室里有人预定了那里。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再提了，不管当初夏木繁出现在他面前的动机是什么都无所谓，沈渡只后悔没在农科大遇到他时就留下他的联繫方式。 「对了，」夏木繁突然想起来，「醒来之后就发现录音笔不见了，是被你拿走了吗？」 「嗯，」沈渡承认，「等下回去就还给你。」 夏木繁才不是真的在乎那一支录音笔，无所谓地耸耸肩。 说话间两人来到的预定好的包厢门口，里面的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开门声后齐齐看了过来。 和夏木繁想的一样，包厢里是叶家两兄弟、埃斯顿和余思年。 埃斯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开心地招唿夏木繁过来坐，被叶泓许打断，说夏木繁该和沈渡坐在一起。 叶泊舟等夏木繁坐下后才把手里的东西给他，夏木繁一看，是那只摔坏了的助听器。 夏木繁现在已经有一只新的了，也是刚回沈渡假是叶泊舟替他配的。 这只坏了的夏木繁以为沈渡早就丢掉了，没想到他是找叶泊舟给修好了。 「谢谢叶大哥。」夏木繁冲着叶泊舟笑笑，十分珍视地把助听器收进口袋。 叶泊舟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一早就知道你俩早晚能成。」 说罢叶泓许也跟着笑了下，两兄弟互相看了眼，然后默契地碰了下酒杯。 「马后炮，」沈渡嗤笑一声，「泊舟说说就罢了，叶泓许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被轻视的叶泓许自然不乐意，笑着道：「不说别的，你问都没问就把人带回家了，你说你不喜欢，骗谁呢？」 沈渡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给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添了半杯酒。 沈渡酒量不好，以往喝酒都会兑上好多气泡水或是冰块。叶泓许自然是知道他不会真的就这么喝的，可夏木繁没有他们这么了解沈渡。 见识过他醉后的模样，夏木繁觉得自己酒量还不错，就想着替他喝了这半杯酒。 「什么情况啊，」余思年比其他人更早察觉到夏木繁的意图，「才几岁就学人家喝酒？」 余思年还是以前那副欠揍的态度，可话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夏木繁偏过头看他，没有了以往的拘谨，反而不在意道：「20岁就会了，酒桌上喝了两年，别人不知道，但替沈先生喝完这杯的量还是有的。」 沈渡看好戏似的低头笑了下，大手像顺毛一样摸着夏木繁后脑的头髮。 余思年被夏木繁的话一噎，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但他也听明白了，夏木繁的酒量是当艺人那两年练出来的。 这让余思年不禁联想起饭局人认识的那个人，比当初夏木繁的年纪还要小一些，被自己的经纪人领着挨桌给人敬酒，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梦对他调侃几句。 余思年心里憋闷，不仅是因为夏木繁刚才的话，更是因为无法改变的现状而感到无力。 埃斯顿眼神在几人之间徘徊，有意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要不要玩游戏？我看这里有骰盅，咱们比大小，输了的就喝。」 叶泓许轻敲他的头，「我是不是不该带你去酒吧那种地方玩，怎么什么都学会了。」 话虽如此，叶泓许并没有阻止埃斯顿的动作。 「我都行，」叶泊舟第一个表态，「就半杯，不多喝。」 说罢也在杯里倒了和沈渡差不多的量。 见有人响应，在场其他人都不好拒绝，沈渡在夏木繁倒酒后，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意思一下就行了。」 夏木繁也想意思一下的，可桌上有叶泊舟这种常见混迹娱乐场所的老油条，其他人手气也都不错，所以几轮下来，酒差不多都被夏木繁喝了。 沈渡才到他们几个有故意设套的嫌疑，眼神一沉，盖住了夏木繁正欲继续倒酒的手。 「好了，」他语气平静，但气势不减，「别喝了。」 余思年拿来的酒夏木繁之前没喝过，他喝了不少，没醉但反应变慢了，具体表现在沈渡问他话的时候。 「都让你不要理他们了，」沈渡倒了杯热水给夏木繁，「难不难受？」 夏木繁用手一摸就又缩了回来，拒绝道：「烫。」 沈渡挑了下眉，瞬间回想起前些日子他装醉讨水喝那事，凑到他耳边问道：「要我餵你？」 夏木繁假装被烫到，把手指放到耳垂上降温，刚想答应，又像才发现在场还有其他人，抬起染满了醉意的眸子疑惑地望向沈渡。 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一刻受到了威胁，沈渡只想遂了自己的心愿把这杯水全都餵给夏木繁喝，管他周围有没有人在看。 夏木繁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不可以，他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手掌撑在下巴上放置脑袋沉下去。 第166页 「我醉了，」夏木繁承认道，「你也醉了。」 第110章 我的月亮 余思年急着去接刚下节目的人，埃斯顿的身体也不适合熬夜，夏木繁眼睛都快闭上了，软趴趴地靠在沈渡肩膀。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对象的人，叶泊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率先起身准备离开。 夏木繁走路还算稳，表情淡定到看不出来他已经喝醉了。 坐到车里时，已经半眯着眼睛的夏木繁突然拉了拉衣襟。 身旁的沈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目光落在他垂下的睫毛和微启的唇上。 沈渡的注视太灼热，夏木繁虽然醉了但不至于神智不清，他闭着眼睛勾起唇，开口时嗓音比以往要哑了许多。 「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沈渡不答反问。 下一秒夏木繁就睁开了眼睛，偏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沈渡。半晌他又重新闭上眼，没去解释刚才的问题，而是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撒娇地说道：「我好冷。」 听到他说冷，沈渡就往他身边又凑近了些，硬挺的毛呢大衣接触到夏木繁裸露在外的手腕，蹭得他有些发痒。 沈渡的体温很高，夏木繁挽着他的胳膊不一会儿就靠了上去。 大概是酒精作祟，夏木繁不只是困了，还有些口渴，开始有些后悔刚才没喝沈渡递过来的水。 夏木繁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沈渡的身上太暖，夏木繁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夏木繁闭着眼睛手却不太老实，从沈渡的腿上一寸寸攀上他的胸口，在感觉到手下的心跳越来越迅速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缩起肩膀把自己往沈渡的怀里塞进去。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沈渡抓着夏木繁的胳膊把人搂紧了些。 夏木繁在他胸口蹭了蹭，不满道：「没有。」 沈渡似乎是笑了一下，低下头寻找夏木繁的脸。 夏木繁像是故意和他作对，把脸埋得更低了些，眼睛紧闭着，但始终翘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没开灯的车后座不多时传来隐忍的喘息，夏木繁始终缩成一团，被沈渡一只手紧紧扣在怀里。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傍晚，但亚特兰星难得的好天气让这个普通的冬季夜晚变得又不那么普通。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回了家，下车之后，一只念叨着冷的夏木繁反而不愿意回到屋里去了。 「不冷了？」沈渡用大衣把夏木繁包了起来，推着他往别墅大门那边走。 夏木繁在沈渡怀里转了个身，耍赖不让他进去。 「今晚有月亮啊，」夏木繁努力在沈渡的怀里抬起头，「我们来拍照吧。」 最近星博上流行起拍月亮，起因是最近月球活动的轨迹目前处于近几十年中最靠近亚特兰星的一次，遇到好天气，即使不用专业的摄影器材，普通光脑摄影也能拍到好看的月亮。 夏木繁虽然卸载星博但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体，加上周围人都在拍，这样的好天气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可怕这一晚上夏木繁都会惦记得睡不着觉。 夏木繁脑海中回想着前两天在网上看到过的教程调试着光脑摄影机的参数，低头捣鼓一阵之后，他把摄像头对准了漆黑夜色中那轮银色的圆盘。 果然如网上所说，调试好的摄像头照出了月亮上深浅不一的沟壑，夏木繁兴奋地连续按了好几下快门。 「好漂亮啊！」夏木繁的眼睛捨不得离开屏幕，余光看了眼沈渡又迅速转了回来，「新闻说超级月亮就在今天，过了今晚还要再等几十年，你也拍呀。」 沈渡配合着夏木繁的话打开了光脑，只不过他没有按照夏木繁说的参数调试，而是选择了摄影机自带的人像功能。 在夏木繁又一次催促他的时候，沈渡把摄像头对着了夏木繁的脸。 「我已经拍到了，」沈渡柔声道，「只属于我的月亮。」 由于夏木繁始终缠着沈渡不愿意回家，沈渡怕他冷，只得提议去他的花房里看一看。 不过沈渡还有其他事，于是哄着夏木繁先进去，他一个人回到书房，拿了个东西又迅速走回了院子。 夏木繁并没有听他的话，等沈渡进屋之后又重新回到院子里。像以前每一次等待晚归的沈渡一样，夏木繁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沈渡一出门就看到了傻等着的夏木繁，他护着人赶紧往花房里走，刚一进去就感受到了花房里的温度，两人不得不赶紧脱下了外套。 因为需要始终保持适合花木生长的气候，夏木繁的花房成为了这冬日里最舒适的去所。 醉酒后的人比平日里更热情，献宝似的把架子上的每一盆植物介绍给沈渡看。 第一盆就是小番茄，这盆小番茄可以说是这里的元老了，结过无数次的果实依旧生意盎然。 夏木繁随手揪下来一颗，用手指搓了搓就塞到了沈渡的嘴里。 草莓沈渡是在生日那天吃过的，他一度认为这是他迄今为止吃到过最好吃的水果。沈渡用草莓尖尖去碰夏木繁红润的嘴唇，唿吸间全是草莓特殊的香味，脑中却浮现出那晚在他身下哭泣的小猫。 花房里到处充斥着醉人的果香，夏木繁渴了一路终于想起来要喝水。 他就着水龙头流出的水捧起一把，还没喝进去多少就洒了自己一身。 第167页 他眯着眼睛用手背蹭掉了下巴上的水，可衣襟和脖领上的怎么也擦不掉。 越来越湿的衣服让夏木繁浑身不舒服，他干脆一把脱了下来，上半身只着一件柔软的t恤。 沈渡怕他冷想要拿外套给他披上，不仅被夏木繁躲开，还反过来一把将他他拉近了些。 两人唿吸交缠间，夏木繁细长的指尖划过沈渡上下滚动的喉结，最后落在他规矩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衬衫最顶端的纽扣顺势被解开，可沈渡并没有觉得唿吸顺畅，反而越来越沉重。 夏木繁的挑逗终于见了成效，沈渡掀开夏木繁的上衣，将人转了个方向，面朝下按在空置的檯面上。 夏木繁刚一触碰上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接着就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阻隔了他身体与台面的接触，可夏木繁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沈渡缓缓靠近夏木繁的背，凸起的嵴椎让他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这时沈渡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才回书房里找到的东西摆在一边，夏木繁偏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丢失的那支录音笔。 他无法预料这支录音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要伸手试图关掉亮着的录制键，就被沈渡事先一步发现，然后将他的手臂牢牢锁在檯面上。 「繁繁。」沈渡低哑的声音缓缓靠近，夏木繁只觉得背后的温度越来越高。 夏木繁终于意识到了危险，他惶然地扬起头试图从沈渡的钳制中挣脱开。 沈渡不仅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放在他胸前的手反而越来越低，嘴唇几乎贴到夏木繁的耳垂，再次开口—— 「繁繁，我想要你。」 * 再离开花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夏木繁不胜酒力被沈渡抱回了卧室。 他把人擦洗干净，又换了套舒服的衣服，在这期间夏木繁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 等确认夏木繁已经睡熟了，沈渡才又打开光脑。 拍照片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沈洛的消息，说网友拍到了他和夏木繁的视频，让他赶紧去看。 无非就是白天义卖的时候被拍到的，沈渡并不以为意，毕竟他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和夏木繁的关系。 他打开星博，热搜榜上直接就挂着带着他名字的词条了，沈渡点进去一看，不得不开始赞嘆网友的观察力。 他粗略看了眼，发现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猜测在此之前沈洛应该已经替他清理过了。 此时身旁的夏木繁正睡得香甜，光裸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的痕迹。 沈渡手指点在他鼻尖和嘴唇上，然后替他把被子重新拉好，这才又看回评论。 想了许久，沈渡终于点开了自己的帐号。此前他曾受邀註册过一个帐号，但从没发过星博。 但今晚的月色真的太美了，夏木繁起伏的唿吸声令他感到无比的平静。 于是沈渡翻到刚才拍的那张只露出一张侧脸的照片发了上去，配图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的月亮」。 这一晚，整个亚特兰星晚睡的人都感受到了超级月亮的震撼，沈渡却突然有了睡意，躺在夏木繁身后搂住他的腰，不多时就睡着了。 第111章 新进展 昨晚临睡前的那张照片像是一颗威力极勐的炸弹，余威从发射后一直持续到现在，甚至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知道夏木繁前一晚睡得不踏实，沈渡起床的时候就没有叫醒他。 沈渡简单沖了个澡就准备去书房，临进门前又嘱咐一遍夏夏，说如果夏木繁醒了就去通知自己。 关门前咕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闪身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沈渡看见后不但没有阻止，还有意放慢了关门的速度。 咕噜动作轻快地顺着沈渡的裤子爬到了他的腿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起来。 沈渡打开电脑准备上网，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他看了眼光脑，发现从昨晚开始，就不断有人给他发消息或者来电，想来都是询问照片那件事。 沈渡忽略掉余思年和叶家两兄弟看好戏的消息，直接打开未接通话菜单，第一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常年熬夜的沈洛，而第二条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沈渡一早上的好心情都因为这条未接通讯而变得不那么好了，等到电脑完全打开，他才慢悠悠地回播了回去。 信号声几乎都还没响，那边就很快接通了。沈渡没等对方说话，率先开口道：「父亲。」 「嗯。」低沉的嗓音响起，除了一贯的语调，沈渡还似乎听出了些疲惫。 「你和那个姓夏的年轻人确定在一起了。」明明是在询问，沈夫却是肯定的语气，说明他在昨晚给沈渡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网上发生的事了。 「是，」沈渡大方承认，「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探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对我和你的母亲有怨恨，但你不能放弃自己的前途。」 沈渡突然憋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过最有意思的笑话。 「什么前途？」沈渡放松地靠坐进椅子，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抚摸着咕噜柔软的毛髮，「我的前途不需要用婚姻来交换，要真说起来，我更应该担心沈鸢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对我有影响。」 咕噜也许是感觉到了沈渡的异常，它翻过身来舔了舔沈渡，试图安抚他波动的情绪。 第168页 似乎是咕噜的安抚奏效了，沈渡很快平息下来，听到对面明显加重的唿吸声，反而刷起了星网。 沈渡的粉丝量一晚上涨了几十万，已经打不开的私信和留言足以说明昨晚那张照片的威力。 在卡顿了十几秒之后，沈渡终于点开了评论区，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好话，沈渡猜这一晚沈洛一定是忙坏了。 其实沈渡这次真的想多了，沈洛这一晚的确在忙，但他忙的不是删评论，而是在看网友们连夜赶出来的同人文。 沈渡迟迟听不到父亲开口，又实在不愿意在这点浅薄的父子关系上浪费时间。即使如此，沈渡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尽量不再刺激他应该已在生气边缘的父亲。 「您和母亲保重身体，感情上的事就不劳烦二老了，」说完这些沈渡又想起个重要的事情，「考虑到繁繁的身份，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会辞去外交部的工作，否则我就无法陪他回去见他的父母，我不想这成为我们之间的遗憾。」 说罢沈渡道了句再见就挂断了通话。 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过要离开联邦的想法，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才突然冒出来的。 这不仅是为了让父亲明白，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家庭幸福更重要的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沈渡其实潜意识里是想要休息一阵子的。 不过这个想法暂时没法实现，比起刚才的不悦，沈渡看看网上的舆论。 虽然他并不在意是网友对于他和夏木繁这段感情的看法，但他仍担心会发生类似一年前的那场网暴。 夏木繁还不容易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沈渡不希望再有人能伤害到他。 不过好在网的评论都很平和，有几条质疑也很正常，大部分网友都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 最开心的莫过于夏木繁的粉丝，或者说是「玫瑰种植园1号」的粉丝。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夏木繁刚开始直播的时候就关注了他，尤其是看到他给三只小猫洗澡之后，联想到他曾在直播时说自己是暂住在这里，粉丝们就猜测过他应该是住在自己的恋人家里。 如今令这些粉丝们更开心的是，他们漂亮的小玫瑰居然和沈渡在一起了。 没有人觉得夏木繁高攀了，在联想到他的身世和如今的成就，反而都为他的苦尽甘来而感到开心。 沈渡看完这些评论就关掉了电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点，夏木繁再不起来恐怕晚上又没法睡了，于是他抱着咕噜起身去了卧室。 窗外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只是这窗帘的遮光效果太好，偶有一条倔强的光从两片窗帘的缝隙中露了出来，洒在床上的一缕光线成了这间卧室里唯一的照明。 沈渡走去床边，低头吻在了夏木繁路在外面的脸颊上，咕噜在他弯腰的同时跳到了床上。 被扰了清梦的夏木繁没有一丝不耐，只是有些意犹未尽地哼唧了几声，使劲伸了个懒腰后就慢慢睁开了眼。 「早啊咕噜。」夏木繁先感觉到了趴在自己枕头边软乎乎的咕噜，于是就先和它打了招唿。 睁眼后又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笑着看他的沈渡，这才揉了揉眼睛和他问好。 「不早了，」沈渡两只手穿过夏木繁的腰将他抬起，「再不起来就要中午了。」 夏木繁顺着沈渡的力道把两条胳膊绕到他颈后，懒洋洋地说道：「好睏，好累。」 「嗯，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沈渡把夏木繁拉起来，转身想找夏木繁的拖鞋，这才想起来昨晚在花房里的荒唐事。 夏木繁跪坐在床上从身后搂住沈渡，抱怨道：「原来是我喝多了呀，那昨天晚上的那场梦做得好真实。」 夏木繁语气满是疑惑，沈渡回头刚好看到他笑得一脸狡黠。 知道自己是被他调侃了，沈渡趁着夏木繁不注意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在夏木繁挣扎着想要逃脱的时候凑到他耳边说道：「等下带你去看看新孤儿院的进展。」 果然夏木繁立马就安静下来，等着沈渡把他抱紧卫生间洗漱，而自己则是又去玄关找来他的拖鞋。 两个人迅速吃完饭就出发了，与上次去看时的空旷和陈旧不同，通往游乐场的路已经完成了返修，甚至还有一处很宽敞的停车场。 「现在孤儿院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义工和爱心人士过来帮忙，所以就建了停车场。」 停车场的位置在游乐场的对面，距离孩子们休息的房子还有一定距离，这也是沈渡提前考虑的，不仅避免了安全隐患，更不会影响孩子们的休息。 「费心了沈叔叔，」夏木繁笑着替孩子们感谢他，「辛苦了。」 沈渡停好车牵着夏木繁穿过马路来到正在翻新的游乐场，几个路过的工人见到后很自然地和沈渡打了声招唿。 夏木繁见他们的熟稔程度就知道沈渡肯定不止一次过来这边，当下心里一软，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握得紧了些。 掉漆的器械已经被换掉了，夏木繁在众多新式的娱乐器材中寻找那个摇摇车。沈渡其实早就发现了，故意忍着不说，还不疾不徐地给他介绍着这些器材的作用。 考虑到孤儿院里大部分孩子身体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缺陷，沈渡就没有考虑安排高空类型的游戏。 不过这也够夏木繁惊讶的了，除了可以承载五个小朋友的电动火车，游乐场里还有很多夏木繁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第169页 游乐场最中央的位置是一个还没完工的旋转木马，虽然是双层的，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上层的木马全都换成了宫廷风的座椅。 夏木繁感动之余又不得不觉得遗憾，沈渡这么细心的性格，如果有个属于他的孩子一定会非常宠爱的吧。 不过这也只是他心里所想，毕竟上次提起这个话题时他可是亲身体会到了沈渡对于这件事的热衷。 沈渡拉着夏木繁一路介绍，终于在快离开游乐场的一处空地上，夏木繁看到了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摇摇车。 摇摇车比普通的大一些，看起来足够容纳两个小朋友。 这里虽然位置偏，但视野开阔，坐在摇摇车里可以看见整个游乐场的景象。 「喜欢吗？」沈渡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夏木繁的背后，推着他往摇摇车的方向走，「试试。」 夏木繁红着脸坐了进去，沈渡替他打开了启动键，瞬间摇摇车摇晃起来，四周的围栏瞬间亮起耀眼的彩色小灯，幼稚的儿歌从摇摇车的屏幕上传出来。 夏木繁一开始有些拘谨地握着方向盘，没多一会儿就松开了手也跟着摇晃起来。 冬日的暖阳毫无遮挡地让这个全新的游乐场更加充满了新机，夏木繁放眼望去，整个游乐场里只有他这里是在动的，可他已经能想像到未来这里得有多么欢乐。 夏木繁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沈渡，彩灯把他照得闪闪烁烁，夏木繁每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酸酸的，可他还是捨不得移开视线。 沈渡没有因为夏木繁表情的变化感到意外，两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保暖，脸上始终是夏木繁熟悉的温柔。 在摇晃的摇摇车里的夏木繁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孩，而沈渡就是他的光。 第112章 小舅舅 夏木繁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网上的血雨腥风受影响，沈渡的父母也都是体面人，虽然心有不满，但也做不出什么威胁人的事来。 倒是皇室那边为了弥补沈鸢的过错可谓是费劲了心力，幸亏君主一早就把部分权力上交给了联邦，这才免去一场风波。 安柏作为王室钦点的继承人，虽然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为了日后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但他心里最想要的还是成为一名摄影师。 自从母亲出事之后，安柏就萌生了离开王室的念头，他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会被发现都是因为沈渡契而不舍的调查，可他并不记恨沈渡。 虽然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另一个是他亦师亦友的亲舅舅，可错了就是错了，甚至在安柏看来，联邦作出的处罚已经很给王室留情面了。 安柏之前并不知道沈渡和夏木繁的关系，直到在网上看到那张近乎于宣誓主权的照片之后，安柏才隐约想起来，那次突然闯进他们包厢后来又被沈渡带走的人就是夏木繁。 安柏思考了许久才终于联繫了沈渡，两个人在联邦会客室里见了面，在此之前，安柏曾无数次从王宫里偷跑出来到这里放松心情。 沈渡知道安柏过来不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安柏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有一颗善良且正义的心，是无可厚非的仁义君主。 可沈渡也知道安柏志不在此，估计这次来找他也是为了说这事的。 「舅舅，」安柏开门见山道，「我想离开王室，去别的星球看看。」 沈渡知道劝不动他，安柏虽然是自己的亲外甥，但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有思想的成年人。 「想好了？」沈渡问道，心里想的却是是不是该送他一架新的飞行器。 安柏点点头，「想好了，父亲那边也说过了。」 沈渡没想到君主那边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于是他也放下心来，提议道：「找时间让埃斯顿好好教教你操作飞行器。」 安柏听后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又忍不住好奇问他，「舅舅，你和那个夏木繁是真的吗？」 「怎么？」沈渡两手架在桌沿，语气难得轻松。 「我看网上的资料说他今年才23吧，之前休学的两年，现在还在上大三。」安柏已经不是简单地看过网上的资料了，他几乎是看好戏的态度太明显了，脸上的揶揄藏都藏不住，「生日比我还小几个月，你说我该怎么称唿他？」 沈渡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一看就是十分放松的状态，安柏没说一句太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只是这份笑里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你想怎么称唿？」沈渡食指与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安柏想说按年龄夏木繁都该叫自己一声哥了，沈渡一把年纪怎么好意思的。 就在舅甥两个互相调侃的当下，夏木繁在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安柏的到来，想到当初，安柏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余情于理他都该去打声招唿的。 现在整个联邦办公楼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夏木繁和沈渡的关系，大家都挺喜欢他，主要是他对于亚特兰星的贡献让人无法无视，于是就更乐于看到这个上进的年轻人和他们严肃的外长在一起。 毕竟政治联姻就是那么一回事，哪有这种处处都看起来不可能却偏又在一起的感情有意思。 夏木繁在楼层秘书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间会客室，他轻轻敲了下门打断了室内的谈话，紧接着他听到了沈渡隔着门板传出来的请进，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门。 第170页 沈渡坐的位置只要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门口，所以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第一时间就变得柔和了起来，速度之快让坐在他对面的安柏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于是他顺着沈渡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到了突然出现的夏木繁。 以安柏的身份，夏木繁称唿他一声先生绝不为过。但安柏的年纪又太小了，几乎与他同龄，夏木繁提前想好的招唿卡在喉咙里，没见过世面让他在这一刻显得有些侷促，频频看向沈渡试图让他替自己解围。 倒是安柏反应更快一些，他站起身时牵动了身后的椅子，可见他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你好，」安柏很绅士地伸出手，夏木繁刚准备握住，哪知下一句就把他吓得缩了回去，「舅…妈？」 「我不是。」夏木繁被这声称唿羞得脸颊通红，幸亏沈渡适过来替他解了围。 「别瞎叫，」沈渡嘴上训斥但又亲昵地拍了下安柏的肩膀，「叫小舅舅吧。」 安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沈渡说说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能见到夏木繁。 比起舅舅的恋爱故事，安柏更好奇的是夏木繁所在的实验室之后的研究方向。 「生菜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投产了，小番茄和草莓拿也去专项治理过的指定土壤那里试种了，下一步应该是水培苦苣，我那里有不少从海吉星带回来的种子。」 一聊到熟悉的领域，夏木繁立马变得滔滔不绝起来。考虑到安柏虽然是沈渡的外甥，但在此之前他更是王室的继承人，所以夏木繁是以一种很正式的语气来给安柏汇报的。 「放松点，」沈渡坐在夏木繁身旁，胳膊穿过他的腰在他软软的侧腰捏了一下，「别那么严肃。」 夏木繁尴尬地缩了一下，所幸安柏不在意，反而还称赞夏木繁真的是个严谨的科研人员。 沈渡才顾不上安柏是怎么想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说让他抓紧时间去找埃斯顿练飞行。 等安柏离开，夏木繁也找藉口回去了，沈渡本想再留他一会儿的，可夏木繁怕影响不好说什么也不肯再呆了。 夏木繁刚回到实验室，秦故就叫住了他。 「小夏，你来。」 夏木繁不明所跟着秦故去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拿给他一个精緻的小瓶子，「这是香水，就是用你当初捐赠的玫瑰提取精油制作的。」 夏木繁看着那个小瓶感到不可置信，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浓郁的玫瑰香气瞬间让他像是置身于百顷玫瑰花田之中。 「好香啊。」夏木繁由衷地感嘆，虽然他还不知道香水的用途是什么。 「这是送给你的。」夏木繁至今都不知道他捐赠的那批玫瑰究竟用作了哪里，秦故申请了好几次才得到这么一小瓶香水，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给了夏木繁。 「给我？」夏木繁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当时捐赠的时候联邦已经到学校颁过一次证书给他，因此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得到由自己亲手种植出来的玫瑰制造出来的物品。 秦故和池思渊是不错的朋友，自然对夏木繁的事很上心。 他仔细跟夏木繁描述了香水在贵族圈的地位，天然植物萃取的精华更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秦故神秘兮兮地凑到夏木繁身旁说，「你晚上回去试试，有奇效。」 夏木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为是用作助眠一类的，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第113章 玫瑰之夜 夏木繁不知道别人家养猫什么什么情况，反正在他们家，咕噜一家每半个月是要洗一次澡的，只不过夏木繁就只拍过那么一次视频。 起初是因为不熟练，每次洗澡都兵荒马乱，搞得像浴室里发大水了一样，放眼望去好像除了猫咪没有一处能看的。 后来是因为沈渡不同意，夏木繁这才作罢。 夏木繁一开始不懂沈渡的心思，以为浴室不比院子，这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私密的，他以为沈渡不希望自己的家里被外人看到。 可沈渡过生日那次，夏木繁询问过他是否可以在厨房里拍视频，沈渡当时也答应了，到浴室了他就又不同意。 夏木繁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就是沈渡小心眼犯了。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赖沈渡，夏木繁给猫洗澡的时候就会穿他那套又短又薄的t恤和短裤，不小心被水打湿之后就更没发看了，沈渡出于保护才没答应，当然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夏木繁在浴室里给咕噜一家三口洗得香香软软的，虽然早就习惯了，还是不免将衣服下摆弄湿了。 他打开浴室门朝外面喊了一声，本意是想找小机器人夏夏来帮忙，没想到半路夏夏被安排去做别的事了，过来的人变成了沈渡。 「夏夏呢？」夏木繁把吉祥放到沈渡捧着的毛巾里。 沈渡擦拭着小猫湿哒哒的毛髮，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怕夏夏进水了，就让它去把猫爬架收拾一下。」 夏木繁狐疑地看向沈渡，心想当初好像听叶泓许说过，夏夏的防水功能非常强，甚至可以清理泳池。 虽然没见识过，不过他也不是太在意，毕竟给猫擦干这种事谁都可以做。 夏木繁趴在门缝看了一阵，沈渡把三只小猫身上的水擦掉准备吹干，一抬头就看到了还没回浴室的夏木繁。 第171页 「繁繁，」他有些无奈地说道，「身上都是水，放心着凉。」 其实卧室里的温度一点都不冷，为了防止猫咪们着凉，夏木繁还故意调高了些。 临关上浴室的门之前，夏木繁俏皮地对着沈渡敬了个礼。 沈渡抱着怀里的猫笑得宠溺，夏木繁刚一进去就摘掉了助听器。 刚给猫洗完澡的浴室里到处都是潮湿的，满室的蒸汽让夏木繁视线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他随手打开浴室里的空气循环系统，因为右耳最近有了恢復的迹象，因此对这种低频的嗡鸣干扰很敏感，眼下就只剩下不算清晰的单声道。 夏木繁对着镜子脱掉那件因为沾了水而有些凉的t恤，顿时露出了腰侧那一抹淡淡的青紫还有胸前浅色的牙齿印。 沈渡情到浓时就会忍不住想要咬他，夏木繁也觉得奇怪，曾在网上查过相关的资料，有说这是一种对于喜欢的生理性反应。 每当这个时候，沈渡平日的稳重和矜持都会消失不见，会表现得像一头兇勐的野兽朝他勐扑过来。 所幸沈渡的理智战胜了冲动，每次都只是克制地轻咬一下，还怕夏木繁疼，之后会用无数个吻来安抚他。 夏木繁摸上那一处印子，脸颊迅速绯红起来。 他转过头迅速冲进淋浴房并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花洒，刚流出来的水温度没有那么高，却也刚好浇灭了夏木繁身上的燥热。 夏木繁洗了好久终于依依不捨地走出淋浴房，湿漉漉的脚掌在门口的垫子上踩下两个脚印。 他披了件浴袍就开始吹头髮，突然看到了放在镜柜上的那瓶玫瑰香水。 夏木繁拿起那个精美的小瓶子在手里把玩，浴室的温度让原本冰凉的瓶身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再次打开香水的瓶盖，白天闻到的那股浓郁香气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更加诱人。夏木繁回想起秦故教给他的用法，小心翼翼地朝头顶按下了喷头。 香水喷出后很快消散在雾气中，夏木繁只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下子变回了玫瑰园，他兴奋地抬着头嗅闻，心想这香水还真是好东西。 想到秦故跟他说起的「奇效」，夏木繁更加感兴趣起来，他学着秦故当时教给他的用法，先在手腕和耳后都喷上了香水。 正当夏木繁等着香水的作用发挥时，沈渡敲了敲浴室的门，提醒夏木繁时间不早了。 自从沈渡把走廊和卧室都铺上地毯之后，夏木繁就养成了不穿拖鞋的习惯，虽然沈渡说过地毯就是用来踩的，可夏木繁就是喜欢裸脚踩在上面的感觉。 浴室里的夏木繁也是赤着脚的，正当他翘起脚准备往脚腕上喷香水的时候，身旁的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沈渡以为夏木繁没听到，于是开门进来提醒他。 于是沈渡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夏木繁一只手撑在洗手台的边沿，另一只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往抬起的脚腕上涂抹。 这样的动作并不奇怪，就是夏木繁撑在洗手台上的那只胳膊太用力，以至于另一侧衣领几乎滑落到了胸口，而衣服的主人却仿佛毫不知情。 夏木繁微微踮起脚尖，因为沈渡的突然出现慌了手脚，手上的香水胡乱喷了一下，身体颤颤巍巍差点没站住。 幸亏沈渡从身后扶住了他，刚一凑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玫瑰香气。 沈渡按着夏木繁的肩膀凑到他的颈侧，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用鼻尖蹭了蹭夏木繁还带着潮气的耳垂。 「好香，」沈渡低声呢喃，「小玫瑰。」 夏木繁抖着手好不容易把香水放回洗手台，下一秒沈渡就一把把头抱了起来。 沈渡像是为了弄清楚小玫瑰究竟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把夏木繁扒了个精光放进床褥里，紧接着自己也俯身跟了过去，陶醉地啃咬着夏木繁软乎乎的耳垂和同样散发着香气的脖子。 夏木繁怕痒，推了好几次才把沈渡推开，本以为就该结束了，偏偏沈渡像是没闻够，不断向下探寻，终于找到了另一处香味的来源。 沈渡跪坐在夏木繁腰侧，刚捧起他的一只胳膊就闻到了手腕上诱人的味道，他低着头迷恋地舔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盯着无措的夏木繁。 那眼神像是要把夏木繁吃了，危险又蛊惑。 夏木繁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渡，像是尝到了猫薄荷的猫咪，但又比上瘾的猫咪危险很多。 夏木繁觉得不能让沈渡再这样下去，可他现在浑身瘫软，是被沈渡吓的，也是因为欲望。 怕是因为不知道沈渡接下来还会做什么，而正是因为这样，夏木繁才会全身激动到快要痉挛。 直到沈渡的手摸到了夏木繁的脚踝，灼热的温度让夏木繁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沈渡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宽大的手掌不住地在光滑的皮肤上揉捏。 越来越高的体温让香水的气味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也让最后喷在脚踝上的那一下突显了出来。 沈渡沉醉地咬在了夏木繁的跟腱上。 香味从勐兽咬断了花朵上散发出来，夏木繁整个人都开始溢出迷人的玫瑰花香气。 沈渡终于捨得放下夏木繁已经酸到颤抖的腿，转而开始寻找香味最浓郁的地方。 这头渴了很久的困兽已经顾不上小玫瑰无力的求饶，还试图想要获取玫瑰枝上所有的水份。 第172页 夏木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今晚的沈渡凶是凶了点，可迟迟不来抱他，夏木繁被折磨得招架不住只得想别的办法。 「哥哥，」夏木繁抱着沈渡的脖颈期期艾艾的呜咽，「疼疼我，你疼疼我。」 作者有话说: 太难了 第114章 玫瑰戒指 孤儿院选在初春的一个周日午后搬家。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只有沈渡找的工人和他的一群朋友们来帮忙，还有夏木繁的同学和实验室的几个同事接应着。 虽然几趟下来大家都有些疲累，等到了新址后，看到了崭新的游乐设备和宽敞舒适的生活区域，不仅孩子们，连院长妈妈都惊讶地无以言表。 除了四人一间的低龄儿童的卧室，楼里还给十几岁的孩子准备了独立空间。 院长妈妈好奇地站在一间明亮的大教室门口，沈渡耐心为她解释，「这是用于专项训练的教室，像是大脑发育迟缓或是有语言障碍的小朋友就可以在这里上课。」 沈渡扶着院长妈妈挨个教室给她介绍，还说已经联繫过教育部门，不久后就会有专业的老师来给孩子们上课。 夏木繁则是带着孩子们留在了游乐场里，极少见识到生人的孩子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在看到埃斯顿之后，一个个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因为他们都好奇埃斯顿的一头金髮和浅色的瞳仁是怎么形成的。 埃斯顿半蹲下来让他们摸，然后非常有耐心地解释，因为自己是海吉星人，那里大部分都是像他一样的金色头髮的人。 听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嘆声，余思年突然有些感慨。 自己在联邦法务部工作这么多年，家里也是从事教育行业的，可在认识夏木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亚特兰星上有这样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 余思年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夏木繁，不只是因为他是沈渡的男朋友。 叶泓许和埃斯顿一人抱着一个行动不便的小朋友去到旋转木马的上层，跑得快些的也跟了上去，大部分因为第一次玩有些紧张，选择坐在了下面。 余思年替他们启动了开关，旋转木马在所有人的期盼下转了起来。 眼前无数的笑脸从他面前缓缓而过，耳边是欢快的旋律和笑声，余思年问身旁的夏木繁为什么不上去一起玩。 「我等沈先生。」夏木繁说话时不忘和旋转木马上的人挥手。 余思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总有一种戳人伤疤的意味，或是和他道歉，说之前是他误会了？ 思来想去余思年也没想好，这时夏木繁转过来看向他，语气温和地说：「余先生，孩子们和你打招唿呢。」 余思年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夏木繁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低头笑了下，夏木繁其实一直都很聪明。 余思年重新抬起头朝着旋转木马挥手，但凡看见他的孩子们也都用力地回应他。 刚才在来的路上，叶家两兄弟和院长说每周会来给孩子们做一次健康检查，现在这里不仅交通便利了，网络也完全覆盖到了，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随时联繫他们。 院长妈妈情绪有些激动，她组织了几次都开不了口，最后还是夏木繁搂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才让她平静下来。 余思年难得展露出他耐心的一面，先是教会了院长妈妈怎么用光脑，然后在通讯录里加上了自己的号码。接着又去帮莉安娜调试网络连接，在一群小不点的期盼下，打开了动画片的播放频道。 沈渡最后检查了一遍配套书本的数量，一转头就看到了斜倚在门边默默陪他的夏木繁。 见沈渡忙完了，夏木繁主动走过去抱住他，一天的忙碌让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 倒不是夏木繁有多黏他，只是心里有好多想要感谢他的话因为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用行动来表示。 「累了？」沈渡拍拍夏木繁的被轻声问道。 夏木繁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撒娇道：「没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渡来了兴致，捏捏夏木繁的后颈给他放松。 「你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给孤儿院换住所，让孩子们能够接受到正常的教育，闲暇的时候有地方可以玩，并且随时随地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繫。」 夏木繁越睡越感慨，到最后深深嘆出一口气来，「在你第一次接我回家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 沈渡低头吻在他的额头，询问道：「现在呢？」 夏木繁抬头看他一眼，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在里面。 「现在也好，除了院长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我有真正的家人了，有你，还有那么多朋友。」夏木繁笑着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可能是整个亚特兰星，不对，是整个星际最幸福的人。」 沈渡心疼地亲吻夏木繁有些湿润的眼睛，虽然他嘴上说着令人开心的话，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前二十年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沈渡突然觉得命运真是很不公平。 「可是如果我当初真的降落到了海吉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和你见面的机会。」夏木繁捧着沈渡的脸认真说道。 「和失去你相比，这点苦都不算什么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老天知道我会在未来遇到一个爱我的人，所以故意给我前面的那些考验。」 第173页 夏木繁夸张地说着情话，沈渡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几个月里，在经过改造后的土壤里种植的草莓和小番茄已经长成第一批果实了，新闻和网络连续一周不间断地播报和讨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节目，只要一聊起这个话题，收视率肯定是同时段中最高的。 水培植物经歷了几轮的测试终于可以投产了，甚至有条件的家庭可以通过购买实验室调配出来的营养液选择自己在家里种植。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夏木繁反而重新回到了学校，继续种起了他最一开始培育的玫瑰花。 玫瑰花从最开始的红色到现在出现了粉色，夏木繁翻阅了图书馆里的资料，还知道了不同颜色的玫瑰有不同的花语。 这时，夏木繁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沈渡好奇的注视下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个非常别致的戒圈，看起来是用几根细小的花枝拼接成的。 夏木繁低着头不敢看沈渡，被沈渡精心呵护的手里捧着那枚晶亮的戒指。 「这是我自己做的戒指，」夏木繁有些羞赧地说道，「用的是银，不怎么值钱。」 沈渡由最初的震惊到此刻的好整以暇，在夏木繁越说越远，就快忘了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的时候，自己把手放进了夏木繁的掌心。 「不给我戴上吗？」 夏木繁看了眼沈渡的表情又迅速垂下眼眸，正准备把戒指套到沈渡中指时才发现似乎是小了点。 「好、好像不太合适。」夏木繁有些羞窘，正准备把戒指拿回来，突然被沈渡抓住了手腕，然后毫不犹豫地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很合适，」沈渡慢慢凑近夏木繁愈发滚烫的耳朵低声说道，「我很喜欢。」 夏木繁本意只是想给沈渡一个惊喜，所以趁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量了尺寸，可没想到自己的手艺不行，反而弄巧成拙了。 幸亏沈渡没嫌弃，只是不知道沈渡知不知道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含义。 「我还是再重新做一个吧，」夏木繁有些紧张地解释，「这个不太好，不好看。」 「嘘。」沈渡食指抵在夏木繁的唇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繁繁，」他说，「戴上了就是一辈子，没有再拿下来的道理。」 就在夏木繁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沈渡牵起他的手吻在了他空荡荡的无名指上。 「繁繁，我们结婚吧。」 春天是亚特兰星四季中日照时间最长的一个季节，临近傍晚窗外仍是一片阳光明媚。 日光透过游乐场照进教室，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夏木繁的手在沈渡精心的呵护下基本上摸不到什么硬茧了，白皙的手指看起来也很适合戴上一枚戒指。 夏木繁扣住沈渡握着他的那只手，顺势抬脚搂住了他的脖颈。 「好，」夏木繁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凑近沈渡耳朵轻生唤他，「老公。」 沈渡扶着他的手一顿，整个人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慌乱。 「繁繁，再叫一遍。」 夏木繁躲避他毫无章法的亲吻，笑得趴在他的肩膀，可就是不肯再开口。 沈渡看着夏木繁粉嫩的脸颊不得不妥协，心里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比如今天晚上等夏木繁再求自己的时候就可以让他多叫几次。 沈渡手掌的温度很快传递到了银质的戒指上，似乎这枚戒指早就该属于他。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断断续续写了好久终于完结啦，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在这里给大家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