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总想攻略朕》 高考奇遇 宋沐云紧张得都快吐了,寒窗苦读十载,成败在此一刻。站在高考考场前,每一个高三学生应该都特别紧张。 “完了,公式我一个都不记得了!”宋沐云拎着透明的文具袋,步伐沉重地走向考点大门。 原本爸爸妈妈是要来送考的,可宋沐云觉得他俩来送的话,自己会更加紧张,最近果然时运不济,明明平时都注意调养了,可大姨妈还是如约而至了,高度紧张加上身体不适,宋沐云仿佛都能遇见自己的高考结果。 其实她不算是个特别开朗的高三女生。 家里条件倒是不差,但对她的期望也很大。宋沐云常常做题做到胃痛,也不敢和父母明说。一来是害怕父母过于担心自己,二来是觉得没有必要。 高三生嘛,没有人的日子是好过的。 然而眼下,四场考试中的第一场,宋沐云并不害怕语文,但那种没顶的压力,还是压得她两眼发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运气太差,宋沐云的考场在这个考点的最高层,六楼。教学楼哪有电梯,宋沐云双腿跟灌了铅一般,她不停深呼吸,告诉自己要稳住,不过就是个高考,不过就是场考试,不用这样如临大敌。 教学楼的大楼梯,很宽很长,宋沐云一步一顿走着,忽然,被一个从楼上往下冲的考生给撞了一把。 要搁在平时,这根本不算什么,但宋沐云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特别差,猛地被这么一冲撞,她都来不及去抓握身边的扶手,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仰着倒去。 撞到她的人也特别鲁莽,撞完人也不管不顾,直接就往更下楼层跑去。也许是忘记带了什么考试的工具了吧,跑得特别急,一会儿就没影了。 电光火石之间,宋沐云身边也没有更近的考生,她自己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又连着滚了一长串的台阶。一直到她昏迷在这层楼梯的底端,周围的考生只会发出惊叹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及时拉她一把。 可能真的是天公不爱,本身就是后脑勺着地的宋沐云,连滚了几圈后,落在底层前,脑门又重重地磕在拐角处的铁栏杆底部,见血了。 “天呐!”女生们看到宋沐云的后脑勺上涓涓流淌出来的鲜血,都吓得不轻,“快去叫老师啊!” 巡考老师迅速赶到,一边安抚其他考生继续参加考试,一边报警拨打了120,,无论如何,宋沐云的这场高考,算是全部结束了。 宋沐云的父母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宋妈妈哭得几欲昏厥,宋爸爸也暗自抹泪,女儿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他们连面都见不到。 宋沐云的班主任和考点的负责老师也都跟着来了,只能劝慰宋沐云的父母,只要孩子能没事,其他都不是问题。 而重症监护室里的宋沐云,此时正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怎么回事?”宋沐云眼前一片迷雾,“我不是应该进考场考试了吗?”只是她根本都没弄清楚状况,就听到有人在隐约说话。 “……是这个小女娃娃吗?” “应该就是她吧,老君说了,命中如此,谁也管不得。”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拯救那西芬国的人啊,况且还是个小女娃娃。“ “老君说了,西芬国国运之中必有一劫,如果她不去渡劫,那必然要亡了。” “哎……命数这种事情,真的没道理可讲……” “嘘别说了别说了,老君来了。” 宋沐云心中纳闷,什么老君?什么命数?什么西芬国?历史书上也没有啊!作为文科生,这点常识也还是有的…… 很快,宋沐云又回归到一阵迷蒙的寂静之中。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猫咪啊?”宋沐云心里打鼓,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喂!--”宋沐云又喊了一声,“请问--” 话还没问完,这眼前的一片混沌好似突然被一板巨斧给劈开,一道金光射来,宋沐云被晃得睁不开眼。 但金光一闪而逝,宋沐云连这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而重症监护室的心跳检测仪上,心电图就跳成了一条直线。 宋沐云的父母自然不能接受,老师同学也觉得蹊跷异常,不过是磕绊了一下,就算宋沐云身体不适,失血过多,但也不止于这么快就没有回天之力吧? 就连医生都觉得费解,一般的医学知识根本无法解释宋沐云的离奇死亡,但是,种种迹象都在标志着,宋沐云真的已经魂归西天了。 此时此刻的宋沐云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因为她翻了天了,父母家人的悲痛欲绝,老师同学的无法接受,以及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她通通都不知道。 在经过一长段时间的无意识后,宋沐云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仙境一般的地方。眼前虽然依旧云雾缭绕,可仙乐飘飘,明明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景象。 宋沐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衣长袍,一双棉布鞋,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再抬眼一看,不远处出现两位仙童。宋沐云一面在心里暗骂卧槽,一面想要追上去询问一番。 可双腿犹如千斤重,宋沐云根本走不动。 “别费力啦,你不能自己动,也不能说话,”不远处的仙童之一,回头看向宋沐云,“老君心疼你要受苦了,才开了你的眼界和耳界,能看到和听到我们。” 宋沐云想张口说话,发现果然只能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跟我们来。”另一个仙童一挥衣袖,宋沐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两位仙童的步伐移动起来,但宋沐云低头看自己的腿,纹丝不动,整个人被仙童召唤着往前移动。 没办法,宋沐云只能在心里打鼓:“我不会真的死了吧?” “是死了。”仙童仿佛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答道,“毕竟是命定之人,命数让你几时来,你就得几时来。” “孔雀,你可别说漏嘴了……”另一个仙童蹙着眉,回头看了宋沐云一眼,“她毕竟还开着耳界呢。” “没事儿,反正……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这个名叫孔雀的仙童,倒是不太在意自己的大嘴巴。 “云上君,这就是生死门了。”孔雀指着前方一扇黑色大门,沉声说道,“非是我们老君心狠,只不过……算了,不说也罢。” “话不要说一半就停啊也太缺德了吧!”宋沐云有口难言,“到底有什么内情啊?!” 孔雀二人也知晓宋沐云无法和他们交谈。孔雀便勾了勾手,宋沐云就自动移动到黑色大门跟前。 “什么生死门啊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宋沐云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虽然死法是有点蹊跷……也不知道爸妈他们怎么样了,撞我的人……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黑色大门缓缓开启,可从门里投射来的,竟然是耀眼的白光。宋沐云抬起手臂遮光,等光线黯淡下去之后,她身处的位置,已经不是仙气飘飘的三十三重天了。 她一定想不到,她即将面对的,是陷入一片混乱却又被隐秘压制住的皇朝后宫。 宋沐云睁开眼睛,四周静悄悄。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穹顶,光线虽然昏暗,但宋沐云仍然能辨别这雍容华贵的穹顶上,镶嵌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夜明珠。 “……好漂亮啊。”宋沐云毕竟还是个要踏入高考考场的高中生,面对这样奢华的装饰,她之前背诵的古诗文都白背了,一句恰到好处的形容都想不起来。 宋沐云动了动手,能动,又动了动腿,竟然也能动。但浑身无力的她,没办法一下子就坐起身来,只能眨巴着大眼睛,四处乱查看。所搜集到的信息有:她正躺在一张锦榻之上,没有悬挂幔帐,她所处之处的整体建筑风格似汉如唐,可又不算是两者之一,屋内应该没有别人,雕花门窗紧闭,没多少光亮,应该是夜晚。 穹顶上的夜明珠却真的灿若繁星,宋沐云都快看得痴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宋沐云直觉来者不止一人,但她还处于没办法自主行动的状态,只能继续假寐,静观其变了。 厚重的宫门被推开,一人踱步而入,一人紧随其后。但真走到锦榻边来的,只有一个人。 “明珠,快些醒来吧。”是一个声音低沉却又十分悦耳动听的男人在说话,“可别再贪睡了,时间可紧得很呢。” “……”宋沐云还是装睡,但装得特别心里没谱,也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不过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装睡,就因为不想被父母打扰。 “你可知你贪睡一时,西芬国就危险一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成熟稳重,柔和中还有一股威严在,“我知道你醒了。” 宋沐云心头一沉,什么?!果然演技还是太拙劣了吗……那之前在家里装睡,是不是爸妈也早就发现了? 想到这里,宋沐云忽然一阵难过翻涌,想到自己已经和最亲近的父母天各一方,连最后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和爸爸妈妈说,这一层灭顶的伤感,愣是把宋沐云给惹哭了。 两行清泪自宋沐云眼角滑落,榻前的男人竟也沉默了。 命数使然 “……明珠,”男人的声音更添了一层温柔,“希望你明白,我也有苦衷。” 宋沐云哪知道这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单纯的想念自己的父母亲人罢了。但没想到抑制不住的眼泪,竟然还浸软了男人的心。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长孙玲珑的性命,还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男人仿佛是在让步,但他提到的这个名字,宋沐云显然也不认识。 “但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若你现在不能醒来,长孙玲珑失去倚靠,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保住她,”男人语速变快,有些急切,“不仅保不住她,也保不住你。” 实际上宋沐云也没有仔细在听男人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只不过是哭累了,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宋沐云没有立刻侧着脑袋去看那一直在说话的男人,只是睁开眼睛,望着穹顶。 “明珠……”男人竟然走近了两步,倚坐在宋沐云的绣塌边,“既然决定要面对,就快些重整旗鼓吧。” “你是谁?”宋沐云的眼神被男子惊扰后就从穹顶上转移到了男子身上。之间这个男人一身墨色衣袍,头发很长,却也没有梳什么发髻,但脑后应该松散的扎了个小辫儿。宋沐云搜索了一下自己储备的形容词,发现也只会用星眉剑目四个字来描述男人的长相,只是那坚毅线条之中,还有三分柔情。 “……明珠,千钧一发,别开玩笑。”男子本来温和的眉目,也渐渐凛冽起来,“稍后我让他们进来伺候你洗漱。” “我没开玩笑,你是谁?”宋沐云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恢复了一些,就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墨袍男子便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慎言。”墨袍男子轻轻搂着宋沐云,却只是对着外面轻喊了一声,一个内侍衣着的男子便恭敬的弯着腰走了进来。 “少爷。”来者岁数不大,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恭恭敬敬的一直不抬头,“有何吩咐?” “让素兰去秘请王太医,”墨袍男子沉声说道,“一定要隐秘,动作快。” “是。”青年男子得了指令,又迅速退下去了。 “你先别说话,也别想太多,”墨袍男子低着头,对宋沐云说道,“太医会来为你诊治。”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宋沐云盯着男人甚是好看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问出来,“难道我的身份很可疑?还是很敏感?” “明珠,遭此一难,你竟然变聪明了?”男子突然放软了眼神,竟笑了起来,“再也不是之前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了。” 小公主?宋沐云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个称呼,毕竟在她所处的世界和时代,“小公主”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夸赞小姑娘的好词。但有一点可以明白的是,现在宋沐云的身份,绝非普通人家的少女。 不一会儿,殿门被轻轻地打开,一位太医挎着药箱,疾步进来。“世子。”太医和那位内侍一样的模样,低眉顺眼,十分恭敬,这样的态度,让宋沐云在心里打起了鼓,这位墨袍男子,到底什么来路? “劳烦王太医深夜跑一趟,多事之秋,还请谅解和保密。”墨袍男子轻手轻脚的把宋沐云放置好,就让出了诊脉的位置,低声说道,“靖安公主好像不太记得一些事,还请您看看,是不是在昨天的动静中受到了头部的撞击?” “世子,昨日老臣已来为靖安公主诊过一次脉,当时并未发现头部有什么伤痕,老臣再来看看。”王太医也有些疑惑,将手里的药箱交给慎言,连走两步来到锦塌之前,拿出诊脉的手巾,搭在宋沐云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如何?”墨袍男子看太医收了手巾又检查了一下宋沐云的脑袋,便急急问道。 “着实没有受到头部撞击,”王太医皱着眉,回答墨袍男子的问话,接着又对宋沐云说道,“公主,除了不记得事,还有什么别的不适之处吗?” “……没有,”宋沐云转了转眼睛,想了想,干脆的回答道,“就是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这几个问题问出来,问得王太医是一脸茫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害怕的说道:“靖安公主莫要戏耍老臣了!您怎么会忘记这些?!” “可我就是不知道啊。”宋沐云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又回来了一些,撑着胳膊坐直了身子,皱眉说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人?” 王太医闻言,脸色大变,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呐!只是公主这般状态,确实有些蹊跷,老臣才疏学浅,无法诊断公主此状究竟缘何……” “王太医,”墨袍男子冷冷开口,“别的废话也不用多说,依您看来,公主这病,该当如何?” “……这,老臣两次诊脉,公主确实没有明显内外伤势,”王太医还跪着,不敢起身,“老臣大胆揣测,可能是前日受到惊吓,导致的暂时性遗忘症,相信稍作调养,就能恢复如常。” “很好,”墨袍男子说道,“请王太医起身,随慎言去开方下药吧。” “……老臣不敢……”虽然墨袍男子发言了,但太医仍旧跪着。 “是在等我的指示?”宋沐云不解的看着太医,说道,“那就请太医平身吧。”其实宋沐云很紧张,这样的场面,她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见过,能演到这个地步,算宋沐云尽了力了。 王太医领了旨意,才敢起身,跟随慎言走了出去。墨袍男子又重新坐到宋沐云眼前,正好能和倚靠在床头的宋沐云直接对视。 “明珠,你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眼神之中还存有疑虑,一字一顿的问道,“不记得我是谁?你自己是谁?” “不知道。”宋沐云心想自己也没骗人,她也没说是不记得,只说不知道,不算说假话。 “可能是天意吧……”墨袍男子竟然叹了口气,说道,“那现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西芬国丞相府的世子,而你,是西芬国皇室里唯一的一位靖安公主。” “西芬国?”宋沐云皱着眉,这个国家名字,她是不是在梦里的三十三重天上听见过?“有些耳熟……” “当然耳熟……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墨袍男子有些无语,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的情势,是你同胞兄长已被刺身亡,但秘不发丧,你要顶替你兄长,继承王位。” “……等一下等一下,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宋沐云听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迭起的前情提要呀? “信息量?那是什么东西?”男人显然不懂这些流行的属于,蹙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震惊,你让我捋一捋……”宋沐云虽然还没掌握全剧情况,但就从男人说的这些内容来看,现在正是这个王朝风雨飘摇的时候,“你是说,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然后我的兄长是这个国家的国君,但前两天遇刺身亡了,可你们丞相府把消息压了下来,准备让我继承皇位?” “……没错。”男人哽了一下,还是答道。 “我不明白,你们丞相府为什么要秘不发丧?为什么不让我兄长的孩子继承王位?反而让我一个同期的公主继承?”宋沐云的疑问真的是太多了,她还不知道,其实此时她应该感觉到悲痛欲绝,而不是这样在理性分析局势。 “……明珠,”男人看向宋沐云的眼神更加迷离起来,这其中蕴含了不少的不可理解,缓缓开口说道,“……你……你不难过吗?” “难过?哪有时间难过?”宋沐云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和处境还不甚了解,言行举止不太妥当还不自知,继续说道,“这其中的问题太多了呀!” “所言甚是,”墨袍男子略一思忖,也就同意了宋沐云的说法,说道,“我刚刚和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宋沐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继续做问题宝宝,“你还没有回答我,还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墨袍男子露出头疼的表情,叹了口气,回复道,“很多事你想不起来的话,我一时半会也很你说不清,现在你只需记住,我叫华武峰,是丞相府的世子,你是宋沐云,马上要登基的新皇。” “……没错啊,我就是宋沐云。”这回换成宋沐云露出头疼的表情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宋沐云?” “明珠……真的别闹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华武峰的俊眉都快拧到一起了,嗔怪道,“……还是说,你已经入戏了?” “入戏?入什么戏?”宋沐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样的对话效率也太低了,政治课上老师都说过,古今中外很多雄辩家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们说话或者对话都效率极高。 “顾不了那么多了,”华武峰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然泛白,“明珠,天一亮,往后余生,全都要身不由己了。” 众臣朝拜 宋沐云还没来得及消化华武峰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殿门外便人影憧憧,为首的宫女轻扣殿门,华武峰便应道:“进来。” 于是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队宫女,手里分别捧着各式洗漱用具,跟在后面的一队内侍太监则端着华服礼冠。 华武峰见他们进门,就赶紧起身离开了宋沐云的锦塌,退出去五步之遥后,对宋沐云行礼道:“请新皇起身洗漱更衣。” 于是一群人在地上跪成了一片,虽然人很多,但殿里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太子,可以让他们起身了。”华武峰见宋沐云傻傻的愣着,便小声提点,“声音放低些。” 宋沐云这才如梦初醒,有些慌乱,可华武峰看向她的眼神,又让她莫名觉得安心,于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平身。” 话音刚落,领头的侍女便走上前来,搀扶宋沐云。 “公主莫怕,素兰会一直在您身边。”侍女用只有她二人能听清的声音,细细说道,“先起身,只有我来伺候您更换衣服,您不用害怕别人会知晓实情。” 宋沐云不知道,其实素兰一直都是靖安公主宋明珠的贴身侍女,此番华武峰也只留下了素兰一人帮衬宋沐云,毕竟人越多,知晓秘密的人越多,宋沐云就越危险。 “好。”宋沐云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眼前这个侍女,女子柳眉星目,温柔之中还透着一丝利落,看来应该是自己穿越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很依赖和信任的身边人吧。 这么猜想着,宋沐云就特别听话地跟着素兰的指引做出反应。素兰带着她进到这座宫殿的里间,帮她更换衣服。 “公主,之后真的会非常辛苦,但我相信世子和他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人,”素兰一边尽心尽力地侍候宋沐云穿裹胸,一边轻声说道,“虽然……虽然太子殡天实属丞相之过,但……” “……什么?!”宋沐云浑身一激灵,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已经去世的太子是她的同胞兄长,死于丞相之手的话,那作为丞相的儿子华武峰,和自己不就有着血海深仇? “……公主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素兰正在为宋沐云系衣带的手略微停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说道,“没关系,有时候不记得也是好事……” “素兰,”宋沐云很机灵,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侍女的名字,“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吗?”素兰的语气很无奈,“奴婢不敢乱加评价……” “无妨的,我真的不知道。”宋沐云的音调里竟然还夹杂着点可怜和哀求,“你就如实告诉我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听闻宋沐云恕她无罪,素兰便温柔的说起来:“公主你呀,以前是个特别活泼的小姑娘呢……虽是和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先后降生,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呢。” “……所以我以前是个傻白甜?”宋沐云皱着眉思索道,“还真是小公主啊?” “什么?公主您刚刚在说什么?”素兰也明显不太适应宋沐云的说话方式,“您就是小公主啊……” “那我会特别惹人厌烦吗?”宋沐云没有理会素兰,径自追问,“就那种……无理取闹,每天咋咋呼呼,讲话不过脑子,做事又不稳妥,一脸不靠谱的样子?” “……没有没有,公主并不是这样的人。”素兰愣了愣,赶紧说道,“虽然平时是会缠着太子殿下,但也不至于无理取闹什么的……” 宋沐云太明白了,素兰这么说,以前的宋明珠,一定还是很小公主的。 “那,皇宫里就只有我和我兄长两个人吗?”宋沐云真的没办法体会那种刚失去至亲的感觉,那个未曾谋面的太子哥哥,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知道,所以这个人在不在,于她而言真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您这一辈的皇子皇女,就只有您和太子殿下,”素兰说到此处,悲伤之色无法掩饰,“先皇后是您和太子的生母,可惜生出您和太子这对龙凤胎后,就难产致死了……” “……然后呢……”宋沐云也根本感觉不到,素兰口中所言的这位“先皇后”,就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亲生母亲。 “先皇与先皇后情比金坚,此后先皇就再也没有立过皇后,甚至没有再纳妃子,”素兰说到这些从前的主子,语气不自觉的恭敬起来,“所以……先皇七日前突然重病驾鹤西去,能继承大统的也只有太子殿下,可如今……” “如今,太子殿下也追随先皇而去了……”素兰悄悄摸了摸眼角的泪滴。 “所以,我该小心门外那个男人吗?”听到这里,宋沐云眼神一凛,沉声说道,“那个,丞相的儿子。” “公主,他不是您该提防的人,”素兰用气声回复道,“若不是世子在,恐怕您也难逃魔爪……” “言下之意,是他救了我的命?”宋沐云就像做高考题一般,再快速的分析眼前这份难度颇高的试卷,“我可以相信他?” “您不仅可以相信他……”素兰为宋沐云整理好衣摆,快速说道,“您甚至,还需要倚靠他。”说完这句,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庭院中树影婆娑,照硬在窗棂之上,显得有些骇人。 虽然宋沐云对眼下的情势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她敏锐的察觉到,那婆娑树影之中,分明藏匿了一个人影,窗外一定有人在窥探。 “谁?”宋沐云紧张的暗吼一声,素兰也警觉的望向窗户,可没一会儿殿外的风停了,树影也不再摇晃,一切重回平静,“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万事小心总是没错的,”素兰还是不放心的去窗边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人了才又走回宋沐云身边,“公主,等会儿会有更多的侍女进来,再出这道门,奴婢只能称您为殿下了。” “明白,”宋沐云被突然更加严肃的素兰吓到了,也立刻严肃起来,低声说道,“但我还有很多问题,之后再问你可以吗?” “……公主,以后切莫这样和下人说话了,”素兰及时提醒,“平日里太子殿下对下人确实宽厚仁慈,但君臣终归有别。” “我知道了,”宋沐云自然也知道这事儿在现在这个世界里,算不得是小事了,于是收敛了神色。素兰见宋沐云准备好了,就去打开了房门,拍了拍手,十余个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为宋沐云穿戴。 一番折腾后,站在铜镜前的宋沐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镜中人分明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眉眼清秀、衣冠华丽的贵公子。不,当然不能说她是贵公子,她现在可是这国度里,身份最尊贵的王。 “太子殿下……”有外人在场,素兰立刻改了口,“请您移驾。” 宋沐云听闻素兰这样说,便乖乖跟在她身后,而宋沐云的身后,又跟着那一串宫女。 跨出内室门,宋沐云还在小心脚边的裙摆,甫一抬眼,就恰好与华武峰对视。华武峰的眼神也太过深情,其中还夹杂着惊讶,以及难以言明的无奈。 “参见太子殿下!--”只是愣了一会儿神,华武峰便一挥衣袍,率先叩拜宋沐云。 在华武峰的带领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对着宋沐云行叩拜大礼。 宋沐云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一下子就石化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大殿之内静默了,宋沐云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脑袋上的王冠以及殿里的气氛给压的透不过起来。 “……殿下,可以说''平身''了。”素兰紧跟在宋沐云身后,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就偷偷扯了扯宋沐云宽大衣袖的下摆,微不可闻的说道,“只说平身二字便可。” “……平身。”宋沐云冷汗直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按照素兰的要求去说话。 “谢殿下!--”殿内以华武峰为首的众人,山呼谢恩。 宋沐云已经支撑不住了,原来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称王称霸的人,真的站在众人之上时,内心是如此忐忑和惶恐的吗?不过也可能只是她忐忑惶恐罢了,原本能成为王者的人,就从来都是强者。 “恭迎太子殿下,移驾正殿!”此时,喊话的内侍已经变成了慎言,但素兰却偷偷告诉宋沐云:“殿下,这位是您的掌事内侍,陌语。” “知道了。”宋沐云朱唇未动,气声回应。之前慎言在华武峰的召唤下进到殿中时,宋沐云就虚弱不堪,根本没有见过慎言的正脸,所以此时素兰告诉她这是陌语,她便认定这是陌语了。 更让宋沐云没有想到的是,她所在的这座宫殿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竟是在台阶下跪得整整齐齐的文武大臣。 “恭迎太子殿下!--” 宋沐云刚在殿门口站定,场下的众臣也同样山呼海啸,只是这臣群之中,跪在最前排的一位老臣,眼中弥漫着阴森雾气。 “殿下,最中间那一位,便是丞相,华大人。”素兰依旧紧跟在宋沐云身后,及时告知。 宋沐云下意识去寻华武峰的身影,可那墨袍男子已然不见了。 大典 也顾不上去找华武峰了,宋沐云现在面对的是一整个西芬国。 原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真的是高处不胜寒。素兰轻轻扶了扶宋沐云的胳膊肘,示意她往前走两步,接着提醒道,“殿下,该让众臣平身了……” “平身。”此时的宋沐云,真的如同傀儡一般,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信素兰也绝不是那种会趁虚暗掌权柄的人。 “恭请殿下,前往正仪殿,登基!”此时喊话的,却是长长台阶之下的另一个内侍官了,这次宋沐云没有再等着素兰的指示,提着衣摆,慢慢踱步而下。 地上跪着的文武百官,也都自觉为她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低首低眼的等着她慢慢步行而过。 这队伍之中的那位丞相大人,自然还是有一身傲气的,一直半倾着身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拿眼瞧她,仿佛非要从宋沐云身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宋沐云根本没有看那丞相大人,按照身边人的说法,这老头和自己家人有仇,不如不看,看了也不知作何反应,万一露出马脚,更是惹来更多是非。 只是宋沐云这副姿态,在她看来是为了躲避,在众臣看来却是对丞相的不屑。 “这宫里的路好长啊……”走了半晌,宋沐云竟然还在走,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看来古人是真的活得辛苦,要是放在平时,我就要骑自行车了。” 一直步行到一座宫门前,整个仪仗队伍都停了下来,宋沐云也紧张的停了下来,再次等待内侍官的喊话。 “殿下!--入正仪!”内侍官尖声喊道,仿佛一把利剑,刺破西芬国蔚蓝的天空。 巨大的暗朱色宫门缓缓开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宋沐云透过这扇宫门,看见了身处门后的“正仪殿”。恢宏壮丽自不必说,那一层金光裹着仙气的气质,让宋沐云觉得晃眼。 “……这地方,有点眼熟啊。”宋沐云又觉得眼熟,“好像在……在三十三重天上见过?” 不错,宋沐云在一片茫然的三十三重天中,确实路过一座宫殿,形状样貌神似眼前这座“正仪殿”。 不知哪里突然刮来的大风,让排列整齐的西芬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宋沐云缓步进入正仪门后,望见又是一条好长的路,才能到正仪殿,心里一阵无奈。 “就不能雇个车吗……骑个马也行啊,”宋沐云在心里翻着白眼,在这里,即使是男人的桂冠,也十分复杂沉重,“脑袋上顶着这玩意儿,脖子都快断了。” “殿下……再坚持一会儿。”紧跟身边的素兰仿佛看穿了宋沐云的脑内小剧场,在猎猎作响的旗帜声中,低声安慰宋沐云,“进入正仪殿,行完登基大典和册后大典,就结束了。” 听完这话,宋沐云真的两眼一黑,不过她抓住一个重点,册后?是指册立皇后吗?原来这个身份的哥哥,竟然还有正妻遗孀?宋沐云心知此时不是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先把典礼办完要紧。 从进殿门开始,就有一万条程序和规矩在等着宋沐云,又是净手又是跨足,折腾半天,才来到王位之前。 素兰搀扶着宋沐云走上王座,转身面对殿下群臣,又走上来一队内侍,为宋沐云更换皇冠。 待到仪式完毕,宋沐云面朝群臣,群臣便即刻开始山呼万岁。 可是,华武峰人呢? 宋沐云端坐在王位之上,眯缝着眼睛搜寻华武峰的身影,可堂下跪拜着那么多人,宋沐云本身就有些近视,更找不着华武峰了。 “册!--”内侍官进行下一步的宣布,“镇国将军府嫡长女,长孙玲为后!” 宫门口出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曼妙身影,徐徐步入正仪殿,那一身的环佩叮当,成为这偌大宫殿里唯一的音符。 长孙玲珑脸前遮着珠帘,款款来到宋沐云身边。宋沐云看不清她的面容,也没办法去看清。 等长孙玲珑站定,殿中众臣便又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但新任皇后,好像并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此时就算宋沐云再不懂事,再好奇,也不能和皇后直接对话,只能忍住好奇心,静静等待典礼的全部结束。 冗长又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长孙玲珑直接回到皇宫寝殿坤宁宫,而宋沐云也回到了那座穹顶上镶嵌了无数夜明珠的宣威殿。也就是太子登基之后,改成了帝王正殿。 宋沐云坐在龙椅上,终于能长长舒一口气。 “陛下,”素兰和另一位内侍官进殿来叩见,“请移步,更衣。” “好。”宋沐云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内侍官,向素兰投出询问的目光。 “哦,”内侍官也注意到宋沐云的疑问,便十分机灵的自我介绍,“陛下,奴才马丰谷,是大内的内侍总领。” “……看来你也知道了,”宋沐云还有是写不习惯,但硬着头皮,鼓足底气说道,“朕,朕有些不记得……” “回陛下,奴才听素兰姑娘提起过,”马丰谷跪拜下来,“还请陛下宽心,奴才是自幼便在太子府中陪着陛下长大的,前几日陛下遭难,也是奴才没有护周全,还请陛下责罚……”说罢,脑袋在黑色的大理石砖地上重重磕了三下,眉心瞬间见血。 “不是你的错,”对于这宫殿里的人所提到的“前几日的变故”,宋沐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但既然这个人是素兰带进来的,应该算是可靠之人吧。 虽然宋沐云心知肚明,现在根本不是能随意相信别人的时候,可她别无他法了,一个高三女生,在进入高考考场之前,突遭变故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宋沐云还没被吓死就已经算她的胆量在突飞猛进了。 和马丰谷的对话还没到两句,殿门又被人打开,走进来的正是大典之中全程不见人影的华武峰。 依旧身穿墨色衣袍的男子,不疾不徐的走到宋沐云跟前,行了君臣之间的礼,也没等宋沐云说平身,华武峰就自己站起身来了。一边的素兰和马丰谷也对他行了礼。 “陛下,今日感觉如何?”华武峰看上去面容严肃,言语中却带着玩味。 “好得很。”不知为何,宋沐云就是想和他呛话,“世子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朕的宫殿,未免也太过放肆了吧、”宋沐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话都这个风格了,自动切换成古代言情的句式。 “陛下这样说话,就伤了臣的心了,”华武峰也不急不恼,悄悄前进了一步,“这才一天呢,小公主怎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听了这话,素兰和马丰谷竟然就自觉的行礼往殿外退出去了。 这番情景,让宋沐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不成素兰和马丰谷,其实都是他的人?” 华武峰见宋沐云望着宫门沉默不语,又补了一句:“明珠?你怎么了?是累到了吗?” “……当然累。”宋沐云听到宫门重重关上后,一下子瘫在王座之上,“真没想到,皇帝的第一天就这么累。” “是我的错。”华武峰突然收敛起松散的表情,面露悲伤之色,“是我没有护好沐云,现在还硬拉着你去顶替他,登基称帝。” “……我真的不明白,”眼下殿中也没有别人,宋沐云再次坐直身子,盯着华武峰,“你不过就是个丞相府的世子,为何能手眼通天,都能使太子换人?还能自如的出入宫里宫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丞相府世子啊,”华武峰还没有从他自己的悲悯情绪中缓和过来,声音低沉,“只不过,是握有先帝令牌和密旨的丞相府世子。” “所以你其实比你爹权力还大?”宋沐云挑眉,问道。 “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华武峰叹了口气,“明珠,看来你忘记的东西也太多了。不过我下面要说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 “……我为何要听你摆布。”宋沐云觉得不服,虽然种种谜团未能即刻解答,但她至少明白,此时此刻的她,才是西芬之主。 “如果你不听我的,你早就殒命了……”华武峰也不气愤,只是淡淡然答道,“如果你想护住宋氏天下,护住你的皇嫂,除了听我摆布,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 宋沐云脑中快速回闪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华武峰说的好像还真是有些道理。 见宋沐云又是一番沉默,华武峰便自顾自说道:“明日,是你登基后的第一次上朝,朝堂之上你要宣布以下三件事。” “你且说来,我且听听。”宋沐云眉头紧锁,严肃的听华武峰的交代。 “第一,新皇等级,大赦天下,酌开恩科,惠泽百民。” 宋沐云感觉这条靠谱,毕竟历史书上也经常说到,各朝各代的皇帝初登基时,都会展现自己的宽容和仁慈,便点了点头,示意华武峰继续说下去。 “第二,白墨渊护主有功,擢升为御林军统领,以嘉其勇。” 宋沐云没听过这个名字,却也没打断华武峰的话。 “第三,拿出先皇密诏,罢黜华老丞相,拜我为相。”言罢,华武峰一挥墨色衣袖,抽出一卷灿黄色卷轴,呈到宋沐云眼前。 宋沐云有些迟疑,但还是从华武峰手里接过了卷轴,轻轻展开一看,锦绣绢布质地的密旨上,写了一堆宋沐云根本不认识的繁体隶书。 “……”宋沐云一脑门黑线,尴尬得不行。 丞相父子 “很惊讶吗?”华武峰哪里想得到,宋沐云的沉默不语是因为她压根没有看懂密旨上写了什么内容,于是问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先皇为何要如此安排?” “确实……确实有些惊讶,”宋沐云愣愣的答道,“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如此信任你,一个外姓世子。” “明珠,我自小进宫作为太子伴读,和沐云交情非浅……”华武峰的墨色眼眸之中,氤了一阵回忆的迷雾,“那时沐云还不像后来那样沉稳矜持,和我一样,也是个喜欢捣乱的疯孩子。先皇更是因为我与沐云的兄弟之谊,才对我另眼相看的吧……” 宋沐云不太能体会华武峰的情绪,毕竟他口中的自己的父皇和兄长,宋沐云甚至都没见过。 “刚刚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华武峰关心的看着宋沐云。 “……你再说一遍。”宋沐云只顾着听故事和琢磨密旨上写了什么内容了,之前华武峰说的那三条,宋沐云只记住了最后一条。 “真是败给你了,”华武峰竟然不惊讶也不生气,反而面露一丝欣慰,“明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迷迷糊糊不记事。” 于是华武峰又将之前的三条内容复述了两遍,确保宋沐云能完全记熟记牢。 宋沐云心里却盘算着,等华武峰离开,她就偷偷在手心里打小抄。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个世界里又没有中性笔有没有圆珠笔,全是毛笔和墨水,在手心里打小抄这个法子,根本就不适用呀! “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华武峰只看见宋沐云一脸愁云,便急急问道。 “没有,但是……”宋沐云还是一肚子疑问,趁机问道,“白墨渊……是谁?” “……等有空了,还是让王太医多来给你诊诊病吧,”华武峰叹了口气,说道,“三天前,你还亲切的叫人家''老白''呢,他原是御前带刀侍卫总管,前天因救你有功,所以明日你一定要给他加官进爵。” “原来是这样……”宋沐云觉得脑子里开始炸裂的疼,她想问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先皇驾崩,太子殒命。 “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想不起来的事吗?”华武峰十分耐心。 宋沐云心想,那问题可多了去了,但今日她实在是疲累不堪,信息量也很大,有些承受不住了,便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答道:“暂时没有了,我真的累了。” “陛下,”华武峰就好像被按下了什么神秘的开关一般,突然切换和宋沐云说话的模式,严肃正经,沉声道,“请谨记,您现在要自称为''朕''。” “知道了,世子。”宋沐云感觉到华武峰的不对劲,瞬间也正襟危坐起来。 “臣--华诗源,求见陛下!”殿门之外,响起一把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声音。 “丞相大人,陛下已然歇下了,还请您明日早朝再议……”马丰谷的声音也随即响起,用来拦住老丞相。 “陛下!陛下!老臣有要事求见!”老丞相不依不饶,声调愈高。 “丞相大人……”马丰谷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无奈,“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们……” “……”门外沉静了一会儿,老丞相随即言道,“老臣知道陛下还未歇息,只是不愿见老臣罢了。老臣也猜到了,殿内必有他人。只是老臣实在不放心,要提醒陛下一句,切莫轻易相信那些想要操控您的人呀!陛下!” 宋沐云静静听着华诗源的一句一句,时不时用眼神瞟一下站立一侧,同样静默不语的华武峰。 殿里没人应答,华诗源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也就只能黯然离开了。 确认华诗源离开,马丰谷便进来回禀,宋沐云示意已经知晓,让他退下。 “世子,”宋沐云抱起胳膊,看着华武峰,说道,“您父亲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华武峰也没有多加犹豫,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天色已晚,还请陛下早些休息,明日首次上朝,异常重要,刚刚臣与陛下说的话,还望陛下一定牢记。臣告退。”说罢,华武峰便向宋沐云行了一礼,倒退着离开了宣威殿。 看着夜色昏暗中的宫门开启又关闭,殿中只剩宋沐云一人,她才觉得疲累侵袭而来。 “……什么啊,我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呢,怎么就做了皇帝了。”宋沐云愁眉苦脸,“我的高考怎么办啊,我爸妈怎么办啊,如果我真是在那个世界里死了,我爸妈可能也不想活了吧……” 宫门再次开启,走进来的是素兰。 “陛下,该洗漱就寝了。”素兰来到宋沐云身边,轻声提醒道,“只能稍微休息一会儿了,五更天就要起来准备上朝事宜了。” “素兰,你说,”宋沐云揉着自己的眉心,“老丞相和世子,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回陛下的话,”素兰低头敛眉,说道,“奴婢不敢妄议朝廷命官。” “是我让你说的,不算妄议。”宋沐云想自己把王冠摘下来,但因为钗环复杂,她试了两下都没成功。 素兰便凑过来帮她解钗,一边轻声说道:“朝堂内外皆知,丞相父子关系不睦。华武峰世子并不是丞相府嫡长子,他母亲的身份地位也不高,但世子从小聪慧机敏,博学多识,后又习得一身高强武艺,入宫陪伴太子读书习武,也深受陛下宠爱。” “按你这么说,老丞相应该也很疼爱这个优秀的儿子才对啊。”宋沐云觉得有些不对,便追问道,“为何成了现在水火不容的态势?” “因为世子的生母……”素兰声音也贱贱地下去,“丞相见先皇偏爱世子,有意立世子为继承人,但由于世子生母地位太低,所以老丞相就强行把世子过继给了丞相夫人,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而世子生母则思儿成疾,忧郁而终。” “所以,华武峰一直觉得,他母亲的去世,和他父亲对先皇的谄媚有着逃脱不开的关系?”宋沐云突然聪明起来,“两人才如此不共戴天?”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素兰压低声音,说道,“宫内外皆有传言,前日西芬宫闱之乱,老丞相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可明面上并没有拿到老丞相谋反的证据,所以世子才让您替兄登基,待到稳住局面后,再一查到底。” “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要一查到底吗……”宋沐云眉心皱起,“万一真有老丞相的罪证,他能做到大义灭亲?” “陛下,依素兰看,为了您,世子能做得到。”素兰已经替宋沐云卸下了一身的繁重装扮,此时宋沐云只穿了中衣,顿时觉得身轻如燕。 “先不说他了,”宋沐云这才想起今日的另一位主角来,“说说皇后吧。” “……公主,”素兰跪在宋沐云脚边,仰着脸关切的看着宋沐云,“……连皇后娘娘,您也不记得了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宋沐云不敢直视素兰的眼睛,嗫嚅道,“我只是觉得,今日的册后大典她神色悲伤。” “自然悲伤……毕竟太子已然驾鹤西去,却不能好好安葬而是秘不发丧,”素兰的说话声越来越低,“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和太子殿下情投意合琴瑟和鸣,西芬举国上下皆以二人为伉俪楷模。” “那她知道,我替兄长登基的事吗?”宋沐云问出这个问题后,才觉得这个问题真的有些傻。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不知道,今日大殿之上的悲伤神色,又是从何而来?只可惜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和这位小姐姐说话,不然应该可以得到更多有效信息。 “皇后娘娘知道,您替兄登基一事,还是她和世子商量着决定的。”素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吗?”宋沐云着实有些意外,“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非常沉着冷静啊。” “皇后娘娘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镇国少将军长孙策的堂妹。”素兰解释道,“玲珑小姐她呀,温柔婉约与果断坚毅集于一身,确实是一国之母的绝佳人选。” “素兰,你好像对每个人都特别了解,”宋沐云无心说道,“皇后明明是将军府的人,你也知道的很多啊?” “公主,并不是素兰知道得多,而是皇后娘娘的为人,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有目共睹。”素兰听了宋沐云的话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淡定说道,“如今,当初的太子妃成了皇后,玲珑小姐怕是更要约束自己了。” “我还有个问题,”宋沐云接着提问,“既然今天是册封大典了,为何我今晚还留在宣威殿?” “公主,这是西芬国的皇室规矩,”素兰说道,“新皇上任和新后册封的第一夜,为戒骄戒躁也为表示为国奉献的精神,帝后二人不可同寝,明日朝会完毕后,才能行动自如一些。” “……我以前只知道做皇帝很惨,”宋沐云大大的叹了口气,“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惨。” 不过想到明日就可以去探望自己的嫂子,那个名满天下的皇后娘娘,宋沐云还是有些期待的。 但宋沐云没有想到的是,这西芬国的皇帝,果真不是人当的。 动不动就跪 宋沐云喃喃自语一般,声音很轻很低,“哎……” “那,陛下,是去坤宁宫吗?”马丰谷赶紧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低着头战战兢兢问道。 “不去了。”宋沐云沉吟半晌,这两天就跟打仗似的,自己累死累活不说,那位皇后娘娘,一定还没走出痛失爱人的阴影,自己顶着一张和她夫君一样的脸,此时相见,恐怕会惹得她更加神伤。 “回宣威殿吧。”宋沐云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这正仪殿,怪冷的。” “陛下恕罪!”马丰谷和殿中其他几个太监一起跪了下来,非常害怕的说道,“奴才有罪!让陛下受了冷风了!” 宋沐云被他们这么一跪一谢罪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一想这才惊觉自己已是九五至尊,一言一行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这才咳了咳,压低声音说道:“……哎呀你们真是,给我起来起来。” “奴才不敢!”马丰谷丝毫未减惊惧之色。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啊!”宋沐云有些生气了,这是做什么,嘲笑她不会做皇帝吗?!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和地上跪着的一众侍从,正两相对峙呢,正仪殿的大门忽然不动自开。 “都下去吧。”华武峰出现在门口,声音不大,却不怒而威。 太监们起先都不敢动弹,但马丰谷率先给宋沐云磕了头,半跪着倒退,出了正仪殿,剩下的太监们也都有样学样,跟着马丰谷一道,全部退出了正仪殿。 这么一来,宋沐云原本的小小怒气,迅速发酵成大怒。 “好一个丞相世子,说的话都是我说的话好使。”宋沐云站在桌案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正在给她行礼的华武峰,语气之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陛下误会了,”华武峰不卑不亢,行了礼也没等宋沐云说什么,自己就起身了,起身的同时,正仪殿的大门重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的关上,“臣是来提醒陛下,自称要称为''朕''。” 宋沐云这才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行,好像确实又变成了平易近人无所谓的样子。 “当皇帝也太累了……”宋沐云瞬间偃旗息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桌案之前的台阶上,一脸倦容,“我有点后悔了。” “嗯?”华武峰只有一点点的惊讶,挑了挑眉,看向宋沐云。 “我不是因为觉得累觉得辛苦,才后悔的,”宋沐云非常泄气,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斜歪在台阶旁边的护栏上,神色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我是觉得,我太笨了,我根本做不好这个皇帝。” “明珠……”华武峰一改刚刚怀疑又戏谑的眼神,目露柔光,走到宋沐云跟前,蹲下了身来,墨袍撒了一地,在夜色中烛光下,更显墨浓。 “真的,”宋沐云两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华武峰,“我太嫩了,根本保护不了嫂子。” “可是,明珠,你有没有想过……”华武峰说话的语气在此刻柔和到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凑近宋沐云轻轻说道,“除了你的嫂子,这一整个天下,都需要你来保护。” 说来也怪,听华武峰这么一说,宋沐云的眼神里,竟然闪了闪光。 “你哥哥,也是我的挚友,临终前来不及说一句交代的话,是我护他不周,恨不得以死相抵,可是我不能,”华武峰的眼底里,也闪着光,“我不能,因为这是他即将拥有的江山,是他想要保护的天下,我不能替他去死,我就必须替他去守。” 宋沐云将眼光转移到华武峰脸上,只看见他微微皱着眉,眼睑稍稍垂着,眼色里的黯然神伤显而易见。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做皇帝?”宋沐云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华武峰立刻将收聚起目光,盯着宋沐云。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宋沐云毕竟年纪还小,她怎么会知道,这权力斗争之中的利害,“如果你真的想替我兄长守好江山,为什么要把这江山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流之辈,现在好了,你除了要看着这天下,护着我嫂子,还要保护我。” “明珠,你以后会知道的。”华武峰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也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天下原本是你哥哥的天下,但也不仅仅是你哥哥一个人的天下。” 宋沐云被这番话给绕的半天都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后悔''二字,以后别再说了,”华武峰站起来,转身往正仪殿外走去,“时间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 宋沐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看着华武峰的背影,如墨点云散一般消失在正仪殿门口,终究还是闭了嘴,又瘫回了护栏上。 “陛下!”马丰谷在华武峰离开正仪殿后,迅速进来,看见宋沐云这番模样,吓得又是跪地磕头,“陛下!这地上凉,您可不能这样坐着呀!” “马丰谷,你说,”宋沐云根本没听马丰谷的劝告,还是保持原样,问马丰谷,“这个华武峰,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奴才不敢妄议世子……”马丰谷跪着,伏在地上,小声回答。 “又是不敢妄议,素兰也不敢妄议,你们都不敢妄议。”宋沐云看似在吐槽马丰谷,其实是在吐槽自己,“只有我敢妄议……” 马丰谷还跪着,大约是在等宋沐云的吩咐。 宋沐云这才想起来,马丰谷一直在这殿里进出的,不过是在等着自己下命令,今晚究竟是回宣威殿,还是去坤宁宫。 “还是不去坤宁宫了,”宋沐云撑着护栏,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宣威殿吧。” “遵旨!--”马丰谷这句应答,倒是回的响亮。 皇驾摆好,宋沐云在素兰在马丰谷的搀扶下,登了上去。毕竟是在寝殿之外,很多事还是需要马丰谷来帮衬,宋沐云现在是九五之尊,素兰怎么说也是宫女,无法在外人面前跟前跟后。 “起--驾--!”马丰谷安顿好宋沐云,转身便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喊,让本有点困顿的宋沐云一下子精神起来。 素兰早已在宣威殿门口等候,见到宋沐云的皇驾过来,也要忍着不能立刻奔上前去。 一套礼数行完,皇驾撤走,素兰这才急急地走到宋沐云身边,待到宋沐云完全走回宣威殿内,素兰才开口说道:“公主,您怎么回宣威殿了,奴婢都准备收拾东西跟您去坤宁宫了……” “怎么,应该是要去的吗?”宋沐云是真心实意的在问问题,可素兰好像误会了,听了这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主恕罪!奴婢不敢!”素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请罪。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爱下跪爱请罪啊?!”宋沐云莫名其妙,挠着后脑勺说道,“我就是问问你啊,按照礼数,我今晚是应该必须要去坤宁宫的吗?” “……也……也不并没有这样的规矩,”素兰还是跪着,斟字酌句的回答,“只不过,历代皇上登基后的第二日,都会去皇后寝殿……” “那我就做那个与众不同的新皇帝吧,”宋沐云虽然面露笑意,但眼神之中早已没有光芒,挥了挥手,示意素兰起身。 “公主是怕和皇后娘娘两两相对,互相感伤吗……”素兰默默站起身来,小心问道。 “确实。”宋沐云老实回答,“况且,我也真的累了……” 素兰没有再说什么,服侍宋沐云睡下了。 第二日又是天不亮,宋沐云便起身,洗漱,穿衣,迎接新一天的繁忙工作。 “臣有本启奏!” 宋沐云这才接手新工作两天,就已经非常害怕听到这五个字了。虽然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但心里却想着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本要奏啊! “皇上!河西发生水灾,民不聊生……” “陛下!河东又遇旱灾,庄稼遭殃……” “皇上!西北边陲与邻国发生摩擦,若不制止恐怕……” “陛下!东南沿海倭寇再起事端,如不下令驱逐臣看……” 很多事情,宋沐云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将目光投向站在殿中的华武峰。 华武峰已经被封为辅政大臣了,原本宋沐云的旨意是让华武峰直接将华诗源取而代之的,结果遭到满朝反对,华武峰意料之中的笑起来,冲宋沐云摇了摇头,这才改成了辅政大臣。 宋沐云总不能真的就如同木偶一般,呆坐皇位吧,臣子们的奏折一封一封递上来,全国各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在报告,宋沐云有些慌乱。 华武峰半闭着眼睛,并没有给宋沐云一些提示。 倒是他的父亲,在宋沐云面前不断提醒,不断评价各项事宜,不过满朝臣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华丞相原本就是辅政大臣之首,他给新皇帝提点,也是分内的。 “那就如丞相所言,这么办吧。”宋沐云有些气恼的看着依旧半闭着眼睛的华武峰,心里埋怨他根本不帮衬自己。 密信 华诗源得到宋沐云的肯定,还特别趾高气昂的回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地位,新皇帝依旧对自己言听计从。 “臣,白墨渊,参见陛下!” 华武峰这才睁开了眼睛。 “爱卿平身。”宋沐云听说来人是白墨渊,也就是华武峰说的那个“老白”,便欣然让他起身。 “谢主隆恩!” 白墨渊头戴灰白色战盔,一身灰白色战袍,腰间还挂着佩剑,风尘仆仆赶进来,给宋沐云行礼。 “回禀陛下,末将已在城外三十里处,抓获当日进宫行刺的若干刺客,”说着,白墨渊一挥手,殿外进来一群御林军,每两个人手里就押着一个黑衣人,“这些死士,宁死不肯供出幕后主使,末将只能将人带至御前,由陛下亲自发落!” 宋沐云的脑筋飞快转动着,就是这群黑衣人,让她有机会从现实世界来到这神秘的次元,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 宋沐云没有开口说话,别人自然不敢开口说话。 此时的正仪殿里,一片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哈!皇帝小儿!没见过这么爷爷,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吗!”领头的黑衣人突然放肆大笑,“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华武峰一个闪身,抽出白墨渊腰间的佩剑,手起剑落,刺客首领立刻脑袋搬家。 鲜血在黑色玄武岩的大殿地砖上,喷溅出一大朵墨红色的花,也染红了白墨渊的灰白色战袍,只是华武峰的朝服,也是墨色的,因而看不出血污。 本就鸦雀无声的大殿,现在更是落针可闻。 就连华诗源,也没敢吱声。 “现在,还有谁,敢羞辱陛下,宁死不肯指认幕后主使?”握着剑柄的华武峰面无表情,说话也波澜不惊,仿佛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正仪殿里,只能听到顺着华武峰手中剑滴落在地上的血滴的声响。 “说,主谋,究竟是谁?”华武峰一个回身,将手里染着鲜血的剑,又架到另一个黑衣人的脖颈上,语气低沉又不容置喙,“说。” “要杀便杀,何必唬人。”这个黑衣人,也是个首领级的人物,面对华武峰手里的剑,硬是梗着脖子,故作坚强。 华武峰倒也不恼,看了看这个刺客,又假装无意的看了看华诗源,说道:“你们现在咬着牙不说,是不是觉得,就一定能保护你们要维护的那个逆贼?” 白墨渊任由华武峰拿着自己的佩剑威胁犯人,看来这两人也是交情匪浅。 “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当时为了逼你们就范,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全家?”华武峰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死士们,身躯明显的震动了一下。 “是先皇吗?!”华武峰突然抬高音量,“你们这群愚昧的人!” 白墨渊此时从盔甲之内拿出一封密信,交给马丰谷,马丰谷低着头,将密信呈交给宋沐云。 宋沐云虽然端坐在皇位之上,但谁也不知道,她这个“端坐”,完全是因为被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给吓傻了。 一个高三的小女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就算是在家里偷摸着看电视,看到那些刑侦剧悬疑剧,也不会这么直观的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尸首分离就分离了。 “陛下……”马丰谷走上来,才发现宋沐云的呆滞,不由得满脑门汗水,小声提示宋沐云,“陛下?” “嗯?”宋沐云这才如梦初醒,看到马丰谷手里的信笺,不知道要做什么。 “陛下,这是白将军呈给您的,”马丰谷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只是正仪殿里安安静静,华武峰白墨渊等人还是能听到,“请您过目。” 宋沐云的喉咙滚了滚,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慢慢接过信笺,铺展开来。 当然依旧不识字…… 不过好在,白墨渊见宋沐云展开信笺了,就自己解释了起来:“陛下,这封密信,是在抓捕这群刺客时,从一个逃脱的刺客身上掉落下来的,”白墨渊禀告道,“信的内容比较隐晦,但非常明确的一点,就是……”说到此处,白墨渊故意停住了,看了看华武峰,又看了看华诗源。 而华武峰剑下的这个二级首领,也悄悄的看了一眼华诗源。 华诗源已经僵住了,面露难色。 “这信中所提及的''主公'',就是……”白墨渊刚要说,就被华武峰的剑下之人拦住了话头。 “那个,如果,我说的话,可以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我们全家吗?”刺客副首领几乎是咬着牙在这这番话。 白墨渊看看华武峰,又看看高坐皇位上的宋沐云。宋沐云还在研究信笺,也没给出什么反应,华武峰则是用眼神在和白墨渊商量,两人互看许久,互相点了点头。 华武峰便说道:“你且招认,其后自会让你们知道得明明白白。” “好……即使背负骂名,黄泉路上,我也能想想如何让这个万恶之人,为我家人偿命!”刺客副首领双眼瞪着,仿佛要蹬出血来。而其他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也没有反对他的决定。 华武峰收回架在刺客副首领脖子上的剑,一转手,便将剑又插回白墨渊挂在腰间的剑鞘里,丝毫不差。 “说吧。”华武峰退了两步,淡然说道。 “指使我们入宫行刺的,不是别人,正是--”刺客副首领一抬手,指向华诗源,“丞相大人。” 满朝哗然。 虽然这个传闻已经流行甚久,但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丞相华诗源就是幕后主使,但如今,所有的人都在朝堂上当面对质,那封书信也能说明问题,如此一来,丞相谋反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宋沐云从信笺上抬起头,看着刺客副首领,突然说道:“放肆,朝堂之上,竟敢公然污蔑朝廷命官。” “我没有!”刺客副首领争辩,“是我们三当家一直和丞相通信,谁知被围剿之时,他侥幸逃脱却没顾上这白纸黑字的证据!” 宋沐云刚刚说的那话,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敌人指认你的臣子,你不出言维护,必定让更多忠臣寒心,这是华武峰教给她的。 “丞相大人,”华武峰走到华诗源身前,行了一礼,说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华诗源气的浑身发抖,看看华武峰,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刺客,“你……你们……”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华诗源怕是百口莫辩。宋沐云有些看不懂,华诗源明明是华武峰的亲生父亲,这件事的揭露过程,若是由白墨渊来完成,倒也合乎情理,但怎么看,都像是华武峰在揭露自己的父亲。 “你就真的六亲不认吗?”华诗源气愤的颤抖着手,指着华武峰,“连你的亲生父亲都要害?!” “丞相大人,您何出此言呢?”华武峰倒是不气不恼,也不多做辩驳,淡淡然说道,“自己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儿子的替您匡扶正义,替您为圣上解忧,何错之有?” 这满朝的文武大臣,更是不敢吭声了,朝廷的事,再加上丞相府的家事,谁多嘴谁就是自讨苦吃。 宋沐云正在观望着父子俩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但突然,陌语趁着满朝文武的关注点都在华氏父子身上,便悄悄走上来,递给她一张纸条。宋沐云将信将疑的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还是不认字。小皇帝想哭的心都有了。 见宋沐云一脸茫然,陌语便大着胆子,凑到宋沐云耳边,说道:“陛下,世子让奴才向您请旨,先宣布退潮,留下丞相、世子、白将军,再作定夺。” 这条锦囊妙计,来得正是时候。 宋沐云看了看华武峰,陌语明摆着就是他的人,这纸条,估计也是他的意思。 华武峰明显看到宋沐云投来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虽然宋沐云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但有时候她也确实需要华武峰在身边指导她该如何做。 一挥手,把马丰谷召唤到身边,将手里的纸条交给他:“照着念。” “遵旨。”马丰谷恭恭敬敬接过纸条,展开念到,“今日朝议到此结束,退朝!--”马丰谷宣旨意,“请丞相大人,世子大人,及白将军留步。” 诸位臣公领旨,往殿外退散。虽然个个面无表情,但心里都十分在意皇上留下来的这三个人。 但谁也不敢多逗留,毕竟这留下来的人,哪一个都不好惹。 正仪殿的大门重新重重的关上,华武峰一挥衣袖,马丰谷、陌语,以及殿中一众太监,也都从侧门退了出去。 “眼下只剩陛下,和我等,”华诗源倒是抢了话头,率先说道,“老臣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您当然要说话,”华武峰嗤笑一声,竟往后退了一步,白墨渊本就站的远,这样显得华诗源更靠近王座,“您要是不说,可要怪罪我们诬陷您。” “混账!”华诗源扭头,怒斥了华武峰一声,“圣上驾前,岂容你如此对待父亲,大放厥词!” “好了好了,”宋沐云听着心烦,摆摆手,皱着眉说道,“你们俩父子就不能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说话吗?” “回禀圣上,华武峰此乃司马昭之心,还望陛下明察!”华诗源噗通一下,又跪了。宋沐云一个不耐烦,叹了一口气,华诗源这下跪的更到位了。 网开一面 “圣上!”华诗源深怕宋沐云不为自己做主,见殿中也不过寥寥几人,开始表述心意,“老臣直言,老臣之子华武峰,因其母亲遭遇,与老臣交恶已久,只是此次的谋反罪名,老臣实在担当不起,请圣上不要相信这竖子之言!” “华老大人,您这话说的……”没有外人在场,白墨渊也显然随意一些,走到华诗源身边,说道,“现在人证物证具有,您还要把脏水,泼到您这可怜的儿子身上吗?” 宋沐云又有些晕乎了,这明明算是丞相府的家事,怎么现在这三个人在朝堂之上讨论起来了? “白将军,老臣也实在不明白,”华诗源将矛头指向白墨渊,“您是救驾功臣,圣上登基第二日就给您加官进爵,又何必将自己卷入这场不明不白,实为人构陷的漩涡中来呢?” “丞相大人,”华武峰冷冷开口了,“此处只有我等三人,和陛下,不必再演戏了。” “国事动荡,是老臣的失职,但老臣绝不是幕后黑手!”华诗源都快哭出来了,其实宋沐云见他一个老人这样,心里也是有些不忍的。 华武峰敏锐的感觉到宋沐云可能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行礼,说道:“陛下,证据凿凿,您也看到了,丞相不仅护卫罪责难逃,这主使的大罪,也无法洗脱!” “你是疯了吗!”华诗源忽然站起来,冲到华武峰面前,“谋逆之罪有多重,你是不知道吗?!若是这罪名落实,你也要被连坐,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父亲,别再执迷不悟了,”华武峰此时倒还是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施施然道,“您若是知罪,也有忏悔之意,我愿意搭上性命,只有陛下饶你,饶了华府,若您不知罪,华府才是岌岌可危。” 宋沐云干脆双臂抱胸,看这一对父子你来我往。 “二位,二位……”白墨渊也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如何评判,还是让圣上来定夺。”此话一出,三人顿时一同转身,看向王座之上的宋沐云。 宋沐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个皇帝了吗?” “陛下,末将说句公平公正的话,”白墨渊抱拳,半跪在殿下,“如今,老丞相是当日皇宫刺杀的幕后黑手已然成了事实,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华诗源正要起势反驳,白墨渊却没给他机会:“但,末将有一言,不管当讲不讲当,是一定要讲了。” 宋沐云心想,这老白难怪会成为老哥的挚友,说话如此直接,和华武峰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但说无妨。”宋沐云走出王座,向殿下走去。 “丞相罪名虽然坐实,但他为西芬兢兢业业几十年,也是几代人都有目共睹的,”白墨渊有一说一,“至于这次的刺杀,虽然他不肯交代,但……” “接着说。”宋沐云站定,轻声说道。 “世子华武峰,与陛下与末将,从小交好,这件事,世子也并未偏向自己的父亲半点半毫,且不论他们父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就从西芬的角度来说,世子绝对忠诚良将。”白墨渊说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因此,末将斗胆,向陛下请个宽恕,从轻发落丞相,也不要连坐华府,否则,西芬同时也会失去一位支柱。” 宋沐云眯着眼,看着耿直的白墨渊,倒是没看出来白墨渊和华武峰之间有没有暗通款曲过。 “说得有理。”宋沐云不忘点点头,“丞相,你意下如何?” 华诗源听白墨渊这么一说,知道翻案无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宋沐云以为华诗源还会再争辩,说出更多自己和华武峰的纠葛,好作为脱罪的理由,可华诗源一脸落寞,没有再解释什么。 “世子又意下如何?”见华诗源不作声,宋沐云又转头看向华武峰,“白将军说的处理方案,可认同?” 其实宋沐云是在问华武峰,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才最妥当。 华武峰甩了一甩宽大的朝服,跪拜下来,高声道:“白将军顾全大局,愿保我华府周全,只是臣心中有数,谋逆乃是十恶不赦诛灭九族的大罪,臣不敢为父祈情,也不敢姑息自己,还请陛下按律发落!” 宋沐云又懵了,本来是在问华武峰的意见,谁知华武峰又把皮球给踢回来了?! 白墨渊也跪拜下来,为华武峰求情:“世子一片赤诚之心,到这个地步还不吝惜华府上下,只为保全名声,保全西芬!陛下!还请爱惜良将,网开一面!” 宋沐云知道,白墨渊这是在给自己提示了,华诗源是杀不得的,即使他策划了篡位谋杀,华武峰是更加杀不得的,先皇已有遗旨,他要是挂了,这剧情还怎么继续?! “如此,朕也不舍老丞相与世子,”宋沐云转身回到王座之上,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朕愿意相信,老丞相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祸,世子,你说,西芬国律中,发配何处是最严重的惩罚?” “回陛下,发配漠河西,永不得回京。”华武峰低着头,回答道。 “白将军,你说,罪臣之子侄亲眷,该受何惩罚?”宋沐云继续问道。 “回陛下,满门抄没,男丁充军,女眷充妓。”白墨渊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老丞相已然年迈,不用发配那么远,华府众人,更是无辜,”宋沐云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做了决定,“这样吧,老丞相打入天牢,终身监禁,华府抄没半家,用作充公,人丁减半,礼制减半,以告天下。” “老臣!谢!主隆恩!”没想到,第一个谢恩的不是华武峰,而是华诗源。 “来人!”白墨渊倒也没有提出异议,既然宋沐云发话了,那就执行吧,便冲着正仪殿门大喊一声,殿门开启,走进来一队御林军,“将华诗源压入天牢。” “遵命!”御林军走上前来,架走了已然浑身无力的华诗源。 临离开之前,华诗源只对华武峰说了一句:“华府有你这个孽子,真是上辈子作孽。” 华武峰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跪谢宋沐云的不杀之恩。 “陛下,此事已毕,末将告退。”白墨渊行礼,申请离开。 “准。”宋沐云点点头,看着白墨渊行礼完毕,退出正仪殿。 “陛下,臣还有事要奏。”华武峰看到白墨渊退了出去,接着说道。 “不急,去宣威殿”宋沐云觉得正仪殿又大又空,寒风习习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帷幔不多,但黑影重重,总觉得有什么人影,在这之间晃晃荡荡,“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遵旨。”华武峰乖乖跟在宋沐云身后,正仪殿的门还开着,马丰谷和陌语都在殿外陪侍。 “起驾--!”马丰谷依旧喊到,“摆驾宣威殿--!” 华武峰就跟在皇驾旁侧,跟着一起来到宣威殿。殿里,素兰已经备好了一切,等着宋沐云下朝,可没想到,回来的不仅有宋沐云,还有华武峰。 素兰本想提醒宋沐云,可以去坤宁宫转转了,这样一看,世子跟着,又不能说这话了。 “世子安康。”看到华武峰跟在宋沐云身后跨门进来,素兰赶忙行礼。 “免礼。”华武峰轻声说道,“这是……陛下准备去坤宁宫?”华武峰看到素兰准备的东西,问道。 “世子有事与陛下相谈,奴婢这就去通知坤宁宫。”素兰恭敬说道。 “不用去了,”宋沐云拦住素兰,“今天太晚了,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是。”素兰本想说些什么,但华武峰也一直在旁边,素兰就把话收了回去,退出宣威殿。 偌大,却是宋沐云最为熟悉的宣威殿,只剩下两个人。 “我今天做得是不是,太过幼稚了?”宋沐云有些后悔,今天她对华诗源的态度,对白墨渊的态度,好像都不太对。 对华诗源不够心狠手辣,对白墨渊不够亲近自然。宋沐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在回放今天的所有画面,尤其是最后要处理华诗源的那段,怎么想怎么后悔。 “你做得很好。”华武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已经很好了,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 “我很矛盾,你知道吗?”宋沐云憋了好久了,看到华武峰也卸下了之前所有的强硬防备,心里的柔软又多了几分,“我有时候希望你在身边,有时候又不希望。” “哦?”听了这话,华武峰轻笑一声,走近了几步,“愿闻其详。” “我总觉得我就和提线木偶一样,有时候……”一时,万般心绪涌上来,宋沐云有点语无伦次,“你用各种方法,逼着我做出你想要的选择,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华武峰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但是……但是你不在的话,我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去做决断,”宋沐云一脸懊恼,“我不熟悉法律,不熟悉朝中势力的吩咐,不熟悉边陲战事的情形,甚至只见过我的皇后一面……” 华武峰忽然闷不吭声的更靠近宋沐云,一把将小皇帝拥入怀中。 “明珠,是我害了你。”华武峰将整个脑袋都埋在宋沐云的肩膀上,声音透过华服,显得沉闷,“如果不是我和玲珑商量着如此决定,这些,你本都可以不用承受。” 宋沐云一时无语,任由华武峰抱着。 另有隐情 “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华武峰声音依旧闷闷的,小声和宋沐云说着心事,“今天你对我父亲的处理,还是太轻了……” “你……”宋沐云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可是他的父亲啊,自己将他从轻发落,也确实考虑了他的感受。 “若不是因为他欲壑难填,想要谋朝篡位,先皇就不会罹难,你哥哥也不会死,你就不用女扮男装做皇帝,我……”说到此处,华武峰忽然停顿了,猛地从宋沐云肩膀上离开,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失礼了。” “……无妨。”宋沐云倒是不在意华武峰借用自己的肩膀靠一靠,作为高三生的她,有时候压力大的无法呼吸,可是都没有谁会把肩膀借给她靠一靠。 她觉得在这里,她开始被人需要了,而她,也有可以依靠的人。 “时辰不造了,陛下早些休息。”华武峰收敛起刚刚温柔的眉眼,转变成严肃的表情,说道,“臣告退。” 宋沐云刚想拦住他再问几个问题,殿门便被打开,华武峰径直走出去,素兰和马丰谷又赶紧进来了。 这样就不好再留华武峰了,宋沐云收回话头,等素兰走近。 “陛下……”素兰面露难色,“是在宣威殿歇了吗?” “嗯,”宋沐云还是觉得好累,每时每刻都觉得好累,散散说道,“马丰谷,明日早朝免了吧,我……朕,朕专程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遵旨。”马丰谷直接领旨。 在素兰的服侍下,宋沐云快速睡着了,虽然每天都很累,但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翌日,马丰谷去朝房宣布休朝一日,华武峰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和白墨渊一同离开朝房。陆陆续续,大臣们三三两两往宫门走,边走边议论纷纷。 “这才登基三日,便要休朝,哎……” “陛下还是年轻了些,只可惜……” “那华丞相着实可恨,原本就权倾朝野了,非要闹这么一出。” “谁说不是呢,也难怪亲儿子都不认他。” 华武峰和白墨渊就跟在大队伍的后面,前面人们的谈论,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进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的耳朵里。 “老华,别听这群糟老头乱嚼舌根,”白墨渊拍了拍华武峰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又回去调查了一番,这其中,确实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华武峰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些,沉声问道。 “今日反正休朝,不如你去我府上,我们详谈。”白墨渊四下看了看周围,神秘说道。 且说宋沐云一时冲动,说要休朝去看望皇后,这一个消息,在后宫里可是炸开了锅。前两天对坤宁宫不闻不问,今天竟然特意休朝,来探望,后宫之人都有些看不懂这新皇帝了。 宋沐云想到之前在家里偷偷看的宫斗剧,又一个心血来潮,让素兰和马丰谷不要声张自己的行踪,过往之处也不要通报,权当是微服私访后宫了。 才走到御花园东北角,宋沐云就听到几个宫女凑在一起唠闲嗑。 “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啊?”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传言,可能真的是传言呢……” “什么传言什么传言?” “……你们不知道吗?” “哎呀我们都在御花园当差,平日里也不能四处溜达,消息闭塞嘛!” “好吧好吧,我问你们,皇上登基三日了,可曾去过坤宁宫?” “没去啊!” “那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两晚,皇上都见过谁?” “不都在宣威殿歇下了吗?宣威殿里的掌事女官是素兰,掌事太监是马丰谷……还能有谁。” “嗯哼哼,宫女和太监,那不是哪个宫房都有的嘛……” “哎呀,姐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快告诉我们吧!” “告诉你们,这两晚,皇上啊,都和华府世子在一起。”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谁都知道,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和世子关系最好,如今登基了,两人成为君臣,交往也很正常啊。” “正常个什么呀!大婚之夜,皇上是不能去坤宁宫,可之后的两晚,不仅没去坤宁宫,一次是世子去了正仪殿,一次是世子跟着皇上回的宣威殿,这还不够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皇上有断袖之癖?!” “嘘!--” 宋沐云听墙根听的不亦乐乎,完全无视在一旁脸色铁青的素兰和马丰谷。“竟然以为我是基佬,哈哈哈哈!”宋沐云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可这表情在素兰和马丰谷看来,就非常诡异了。 毕竟宫女妄议当今圣上,是杀头的罪过,这位皇帝不仅不生气,还笑呵呵,这还不够吓人吗? 一群人跟着宋沐云躲在围墙后,听人家聊天吐槽,宋沐云扶着皇宫里的御井,偷摸的样子也是非常吓人了,然而这吓人的一幕,恰好给陌语瞧见了。 “皇……”陌语凑上前,正要请安,一个字才喊出来,就被宋沐云一个挥手捂嘴。 可没想到宋沐云用力过猛,陌语也受到惊吓,脚后跟硌在井边的碎石头上,整个人重心不稳,就要往井里掉去。 “我去!”宋沐云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拉住陌语的衣袖,陌语也在慌乱中攀住宋沐云的衣袖,但还是抵不过惯性。 素兰也惊叫一声,和马丰谷一起去拉扯宋沐云。宋沐云毕竟是女流之辈,力气不大,怎么能挂的住陌语呢。终于在三方合力之下,大家通过宋沐云的衣袖,把陌语拉了回来。 拉回来之后的陌语大惊失色,惊恐无比的跪在宋沐云眼前,大呼救命恕罪。 这一闹,原本在唠嗑的宫女们也全都傻眼了,冲过来跪倒一片,大呼知罪。 宋沐云一脑袋糨糊,本来拉扯陌语已经很费体力了,现在眼前又是一堆人在瑟瑟发抖,宋沐云不喜欢这种感觉。 见宋沐云皱着眉头,这一地的人感觉自己是玩完了,然而宋沐云舒缓了一下情绪后,说了一句:“都平身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地上的人面面相觑,素兰赶紧冲她们使眼色,宫女们这才纷纷谢恩,作鸟兽散。 唯有陌语,还跪着。 “陌语公公,起来吧,”马丰谷提醒道,“陛下已经恕您罪了。” “奴才罪该万死!”陌语却不为所动,自顾自说道,“若是刚刚……刚刚皇上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才万死不能恕罪!” “可以了,”宋沐云摆摆手,“小事一桩。” “奴才的命是皇上救的!”陌语忽然抬头,看着宋沐云一字一顿说道,“今后,便更一心对待皇上!” 宋沐云也不是傻子,这话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陌语可是华武峰的人啊,特意安插在宫里,又精心安排到宋沐云身边。虽然宋沐云已经有意疏远他了,但他毕竟身份特殊,也确实不好处理。 “既然如此,听不听朕的话?”宋沐云微微一笑,走到陌语跟前,“听朕的话,就替朕去坤宁宫报个信。” “奴才遵旨!”陌语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免死金牌一样,迅速领了旨,站起身来行了礼,往坤宁宫疾步走去。 宋沐云看着陌语的背影,双眼渐渐眯缝起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也不是陌语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而是宋沐云即将面对的“皇嫂”。 宋沐云休朝专程来探望皇后娘娘的事,已然传遍后宫,甚至前廷也议论纷纷,再过一段时间,等宋沐云真的到了坤宁宫,这事儿估计都能传出皇宫,传到西芬王都中去。 宋沐云就想要这种效果,不然,这位皇嫂以后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陌语先行传话,坤宁宫自然做好了准备。 宋沐云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前来,但这一路上也被马丰谷给打理的规规矩矩。 行至坤宁宫门口,宋沐云还是有些犹豫。她总觉得,皇后娘娘虽然是和华武峰合议,让自己替兄登基的,但毕竟过世的是她结发夫君,自己却用着他的名义,享这天之骄子的特殊待遇,会不会让皇后觉得心里不平? 可眼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进门了,宋沐云深深呼吸一下,提着一口气,跨步进了坤宁宫。 跨进门,是一座很大的花园,里面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都是简简单单的兰草和翠竹。 陌语已经在正殿门口候着,宫门是打开的,但还没有看到皇后的人影。 宋沐云脚步似千斤重,一步一顿往坤宁宫的正殿走去。 这坤宁宫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清之感,可能皇后娘娘本来出身将军世家,不喜好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物品,也不喜欢有太多侍从在眼前晃悠,于是一整座坤宁宫,出来接驾的宫人寥寥无几。 领头一位宫女跪在最前面,宋沐云走到她眼前,问道:“坤宁宫里,只有这么些人?” “回陛下,是。”宫女没有抬头,恭恭敬敬埋首回话。 “太过冷清了,马丰谷,”宋沐云深怕委屈了自己这位失去夫君的皇嫂,召唤马丰谷,说道,“速去知会宗人府,多调配一些人手过来。” “不必了,皇上。”不知何时,坤宁宫门口,站着皇后娘娘长孙玲珑,虽面容有些憔悴,但眼神是温和的,同样温和的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今日风和日丽,天色大亮,宋沐云这才看见,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是天香国色,温婉大气。 扫除隐患 不知不觉,宋沐云看得呆了,还是皇后走出了宫门,来到宋沐云面前,巧然一笑,说道:“皇上?怎么……还非要臣妾走到近前,给您请安,您才满意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皇后的语气一点都不见外,也不气恼,更像是夫妻间的小小埋怨,说着,便作势要跪下。 “免礼免礼……”宋沐云赶紧扶住要往下沉的皇后,笑道,“只是……只是许久不见皇后,如今一见,觉得皇后更美了些。” 跪在一边的宫人们都纷纷小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在“宋沐云”还不是皇帝之前,对这些皇后枕边的宫人,应该也是特别平和亲近的。 “你们也都起来吧,”宋沐云让宫人们平身,“坤宁宫里人本来就少,全都跪在这儿,可怎么行。” 众人领旨,纷纷谢恩,站起身后就各忙各的了。 宋沐云跟着皇后,进了坤宁宫。 宫里的样式,和宫外的院落一样,虽然大,却非常简单朴素,没有一丝一毫的富贵气,却显得格外庄重与简洁。 殿中只有一位侍女在,想必是皇后的随身丫头了。长孙玲将宋沐云让至最尊贵的位置上,终于,叹了一口气。 “明珠……”长孙玲一改刚刚在宫门外的淡然自若,眼神黯淡下来,眼角眉梢爬上了疲累,“你还好吗?……” “……我还好,”宋沐云一时不知道该称呼她为什么好,也不知道“宋明珠”这个原身,原来是叫长孙玲嫂子呢,还是太子妃,“前两日没能来看望你,是我的过错……” “明珠,别这么说,”长孙玲叹了口气,“推你上皇位,是我和华府世子商量的结果,如今却是你受了我们的拖累。”长孙玲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可……可别埋怨嫂子……”说着,长孙玲强忍着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自眼角滑落。 “嫂子……”宋沐云见长孙玲珑落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心里也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楚,“我不敢即刻来见你,正是怕我们俩相见,两厢难过……” “无妨的,事已至此,再难过,人也回不来。”长孙玲用绢帕擦拭泪痕,轻声说道,“好在老天怜惜,没有将你一并带走……” “嫂子,虽然现在是能顶替一阵子,可……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宋沐云说的也是事实,“对天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知道,”长孙玲收起悲伤的神色,严肃起来,“此事我也和世子商量过,只是眼下只能一件事一件事去了结,否则朝野内外必然动荡,本来就处于外忧内患之中,先皇和沐云已经不在了……必须趁此机会,将那些隐患,一并扫除。” 宋沐云定定的看着长孙玲,这位皇嫂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但通身气派竟然非常成熟老练,说到“隐患”之事,眼中透露出的决绝,更是令人敬佩。 “……明珠?”长孙玲见宋沐云没有什么反应,便提醒了一声,“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宋沐云摇了摇头,“只是心疼嫂子……嫂子本应该和哥哥白头偕老双宿一生的,可……” “明珠,人,不能只是沉浸在''本应该''里,”长孙玲反而安慰起宋沐云来,“我只允许自己难过三日,三日已过,我必须振作起来,做好一个皇后,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嫂子,眼下想必你也知道,我将华诗源囚于天牢深处,赦免了华府上下,华武峰没有说什么,”宋沐云像是在向长孙玲汇报情况,“不知我这样做……妥当不妥当。” “妥当,”长孙玲稍稍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虽然显得手软了些,但还算妥当。” “嫂子,以后有什么事儿,我能来找你商量吗?”宋沐云诚恳的看着长孙玲珑,说道,“我不想总是听任华武峰摆布……虽然我一点都不懂朝政,在朝廷之上只能依靠他,但我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长孙玲又叹了口气,说道:“明珠,你不能总是来问我前廷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定会说我依仗后宫之事,插手朝廷,不仅会诋毁我及我的家族,也会连累你自己。” 宋沐云觉得难办,但皇嫂说的也对。 “可是,要造反的也是华府,要拨乱反正的,也是华府,”宋沐云皱起了眉头,“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听信华武峰的话,素兰、马丰谷都认为华武峰是可信之人,但我还是不敢太过依仗他。” “我明白你的困扰,换成是我,我也会不知所措,”长孙玲说道,“华府如何,不必过快定论,只是华武峰,这个人,倒是信得过的。沐云和他,还有白墨渊将军,自小便是生死之交,先皇也视他为己出,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嫂子说得是,”宋沐云听罢,点点头,“暂且,信他吧……” “不是暂且,你始终可以信他。”长孙玲笑着说道,“若不是宫中大变,如今,他该是你的夫君。” 宋沐云十分震惊,难不成,自己和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丞相世子,还有娃娃亲? “为何这么惊讶?”长孙玲以为宋沐云是害羞了,接着说道,“放心,有朝一日,一定会还你真实的身份。世子也向我保证过了,你恢复公主身份的那天,就是迎娶你的日子。” 说着,长孙玲握过宋沐云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之上,轻声说道:“明珠,别担心,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什么……”宋沐云一头雾水,“难道……” “这是沐云留下的孩子,”尽管长孙玲极力克制,但面容之中还是有些难过,“我一定要把他抚养成人。”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皇后,宋沐云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此后几天,宋沐云得了空就来坤宁宫陪长孙玲说话,在皇后的授意下,坤宁宫始终没有增派人手,一是因为长孙玲本身喜静不喜动,二是因为,皇后怀有真正的太子的遗腹子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 宋沐云不知道,长孙玲有孕这件事,华武峰知道不知道,但即使华武峰在眼前,宋沐云也没有跟他提及长孙玲的事。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西芬国迎来新王朝的第一个新年。按照规矩,前朝皇帝大赦天下,举办国宴,而后宫则需宴请各位贵妇,内外共庆新年。 华武峰直觉这次的盛会,可能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于是特别小心谨慎策划。 “准备的如何?”宋沐云随口一问,“世子也是第一次筹办国宴吧?” “是,不过准备的差不多了,”华武峰轻松说道。“还请陛下放心。” 话音刚落,华武峰的亲信,青风忽然赶到,附在华武峰耳边说了些什么,又迅速退下了。只见华武峰眉头微皱一皱,又很快恢复。青风也是持有令牌之人,在宋沐云眼前随意走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怎么?”宋沐云挑眉问道。 “无妨,小事一桩。”华武峰说得轻松。 第二日的国宴,以及后宫的集宴,按时按点的开始了。可还没有开始多久,马丰谷就急急忙忙跑过来,凑在耳边说了什么。 宋沐云登时站了起来,跟着马丰谷来到后宫集宴。但没有直接冲到宴会上,而是被马丰谷带入一侧角落,那里跪着一个已然吓得魂飞魄散的宫女。 “皇后娘娘不见了?!”宋沐云厉声怒喝。 “是……是。”那宫女浑身发抖,声音颤颤的打着结:“今日……今日皇后娘娘说要出去转转,不让我们跟着……” “不让你们跟着就不跟着吗!”宋沐云怒极喝道。“就这样让皇后一个人出去了?!”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带了冰儿一起……” “冰儿?” “冰儿是皇后娘娘的随身宫女。”陌语低语道。 宋沐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 “是……皇后娘娘说出去转一转,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就都留在坤宁宫,直到今晚的晚宴,夫人们都到了,娘娘还是没有出现……我们也没有注意,只道是娘娘忘了时辰,但时间都过去大半了,也没见娘娘回来,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我们又不知道娘娘去了哪里……先派人在宫里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就急忙过来禀告皇上了……” “都找了吗?!”宋沐云拧着眉头,原地踱了几步,满脸焦急。 “都找了……”马丰谷急忙道,额头全是汗水,他知道情况紧急稍不注意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都找了?都没找到?那些荒废的宫殿也找了吗?!”宋沐云就差怒吼出来了。 “是……都找了,都没有……”那宫女汗珠直冒,撑在地面的手臂也不住的颤抖,很是恐惧。 “没有没有!要你们何用!”宋沐云吼出来:“老白呢?!查查!都给我去查!我就不信还能从皇城中凭空消失!” 满脸的焦急,眼中藏不住的烦躁,她跺了跺脚却又疾步走了出去。 “砰!” “谁特么不长眼拦老子的路!”宋沐云摸了摸自己的撞疼的头,瞬间怒气全部爆发出来。 抬眼却看见是去而复返的华武峰,她抬手一把推开她:“滚滚滚,朕不想看见你!” 长寿宫 华武峰没留意,一个踉跄被退到一旁,阴沉着一张脸。他是回去的路上,又突然想起来意,青风与他说的事还未有着落,这才又折了回来。 离这宫殿还有好大一段距离,他便看见宫女太监们还有宫廷侍卫们,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大声呼喊着,行事匆匆,神情慌乱,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心中一凛,脚下生风加快步伐,也来不及拉出一个宫女太监询问,便直直的冲进正殿,想要确认宋沐云没有出事。 却不料和宋沐云撞了个正着,他摸了摸胸口,不用看,也知道心口出多了一片淤青。他敛了敛眼,看着匆匆走了出去的宋沐云,知晓了她没事,心中却松了口气。疾步追上去询问:“出什么事了?” 宋沐云瞥了一眼他:“你不是出宫了吗?马上就要宫禁了!” 华武峰冷笑:“一个宫禁还能难倒我不成!” 宋沐云突然想到什么,突然转过身,一把拧住他的衣襟,本来就直达华武峰的胸,如今一拉,自然是将华武峰的上半身一把拉下。 她神情狰狞,眼中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声音极其沙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皇后捉走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把她藏在哪里了!”她神情中尽是激动,那里有以前的平静嬉笑。 华武峰皱了皱眉,将宋沐云的手拉下,眉头直拧:“你冷静一些皇后娘娘失踪了?” 饶是宋沐云一句话,他立马就猜出了事实。 “你怎么知道?”宋沐云疑惑,然后神情大变,快要哭出来:“对了,是你抓走皇后的,所以你知道皇后失踪了……” 被宋沐云双手不断捶打着的华武峰,一把握着她的手喝道:“宋沐云你给我冷静点!不要胡思乱想把自己给急坏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刚才不是你说的么!你说是我将皇后娘娘抓走了,这不是说明皇后娘娘失踪了吗!”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怎么可能是我呢,我抓了皇后又没有什么用。” 不过他心里却有些慌乱,他是知道宋沐云是由宋明珠假扮的,也当然知道皇后与靖安公主宋明珠向来不熟,而且皇后长孙玲珑一向是看不起只会瞎胡闹,丝毫没有一点女子之德的宋明珠的。 靖安公主自然也不屑与长孙玲珑往来,还好先皇在太子十四岁生辰为太子赐了婚,一月后就与长孙玲珑成了亲,太子就势开了府搬出了皇宫住在了太子府。 所以宋明珠也很少接触到长孙玲珑,不然两人早就干起来了。 所以他很不解为什么长孙玲珑失踪了,宋沐云会这么担心,若是其他人,只会觉得皇上担心皇后,是琴瑟和鸣的表现,可华武峰却清楚的知道宋沐云其实是宋明珠,所以才会奇怪,怎么宋明珠对皇后如此牵挂。 他想起前不久宫里传出来的东西,心中恍然,宋明珠其实是担心她的侄子吧…… 宋沐云沉默了,又抬起头来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只是声音还是有些颤,一听就是在强作镇定。 华武峰点了点头,细细的询问了今日之事。 马丰谷明显知道的要多一些,一一细细的说了。 “那说明,是刚被抓住。”华武峰点了点头,说起青风给他的那些信息:“青风说有燕人在金陵出没,还意图对皇城不轨,我本以为想着他们是冲着皇上来的,却没想到是对皇后娘娘下手。”他笑了笑。 心中却想着皇后怀了皇子,虽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可应该是太子殿下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了。 见宋沐云没出事,华武峰很闲的乱想着。 “皇……皇上!有人说下午看见了皇后娘娘往长寿宫去了。” “长寿宫是什么地方?”宋沐云问。 “长寿宫是西三宫之一,一般是给嫔位以上的住的,但先皇虽然有众多妃子,却只有一位嫔位的娘娘,这位娘娘很早没了,所以长寿宫很早就荒废了。” “你倒是对宫廷之事倒是门清。”宋沐云没好气道:“走去长寿宫看看。” 到了之后,宋沐云才知道所谓荒废是有多荒凉。 及腰高的杂草丛生着,遍地的枯黄枝叶,根本就无处下脚。因为荒废了,所以很少有人来这修缮,门扇上糊的白纸早已破的一塌糊涂,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屋檐也残缺不堪,砖瓦移位,一旦下雨,足以使长寿宫水漫金山。 “皇后来这里干什么……”宋沐云皱了皱眉:“这里什么也没有。” “想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华武峰淡淡的说了一句。 “鬼滚犊子吧你就!”宋沐云轻笑,青郁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才见不得人。” 华武峰说的是实话,不过皇上信与不信,那便是皇上的事了,来这种荒废的就差推倒重修的地方,能有什么能够见的人的事? 但那商贾的运气着实不好,那条商道的几波强盗,聚在了一起对那商贾发难。 一百侍卫镖师对上五百穷凶极恶的强盗。 毫无胜算。 而强盗们也没准备留活口。 一边从未见过血的侍卫,和偶尔见血的镖师,一边是在刀尖上行走讨生活的强盗,一番厮杀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商贾一边全军覆没,而强盗只损失了五十人左右。 儿商贾的运气又着实好,他遇上了沈括。还是毛头小子的沈括将商贾扛在背上,一手持着杆精铁霜枪。 手上长枪呼啸,残影弥弥,上面的红缨染着鲜血愈发鲜艳。即使是背着商贾,沈括也硬生生的连斩三十二人,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听闻那时沈括全身沐血,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杀气凛冽,身姿挺拔,身上二十三道刀痕,十七道剑伤七道箭伤。硬是只让商贾受了一道伤。 聆天的人急忙将沈括带回去救治。 而保住一条性命的商贾却是对沈括赞不绝口,商队货物没了,可以从头再来,只要命保住了便好。 也是因为此役,让沈括名声大噪。 那时,沈括十七岁。 当然有人不信一个人带着一个累赘,居然能在五百人的包围下逃走。 有人说与当时的地形有关,那是在一个峡谷,沈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快出谷的地方,商队像一跳长蛇,而强盗们是商队每个地方都照顾到了的,所以沈括真正对上的,有五十来人而已。 而且沈括天生神力,手中霜枪耍得出神入化,连斩三十二人便是证明。 逃出峡谷,就保得性命。 长孙玲珑暗暗想着,心道聆天到底是怎么养的,让沈括一个腼腆羞涩的少年郎养成个一个杀人不眨眼极其凶残的“狂魔”再到自己面前这个性格极其恶劣的沈括。 她叹了口气。 沈括对人的心理把握的很好,长孙玲珑一个叹气他就差不多猜到长孙玲珑在想什么。 他又凑到长孙玲珑面前,嬉皮笑脸,脸上一副欠揍模样:“怎么样?是不是在想我以前的英雄故事?是不是很帅,娘娘你有没有崇拜我爱上我?” 到底是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听沈括这样调戏她不禁红了脸,白了沈括一眼,她没好气道:“你当年真连斩三十二人啊?” “那当然。”沈括知道长孙玲珑在想些什么,语气高扬分外得意。 “我不信。”长孙玲珑打击他道。 沈括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到长孙玲珑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也不信。” 长孙玲珑突然有些气结,这沈括的性格真恶劣。 沈括没看她,自语道:“你们都对我当年的那事崇拜,我也知道,虽然很享受你们的崇拜,但我其实是想解释的。” 鬼才崇拜你!长孙玲珑在心里否认,虽然那时听说这件事,的确是挺崇拜的…… 他悄悄的说:“其实是嫂子给我防身的药,我全洒了出去,那些盗贼身子全发软几乎使不上力气,腿脚发软,我才有机会冲出去的。那商贾也是误吸食了,害的我还得背他出去,不然我也不会受伤了。”他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回去后嫂子还把头领给大骂了一顿,说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我去做,弄得浑身是伤,小命也差点没了。” 他不屑,语气却又温柔:“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的,可我知道,嫂子就是担心我……” 长孙玲珑刚想说话,那大汉却推门进来:“老大,人来了。” 沈括站了起来,瞬间变了表情,看着长孙玲珑木然道:“燕人们来提货了。” “燕人来提货了。”沈括神情木然道。 “你才是货物!”长孙玲珑冷道。 沈括突然笑了起来:“娘娘当然不是货物,在下才是货物啊被你们使唤来使唤去的。”说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长孙玲珑被逗得扑哧一笑,站起身来,道:“走吧。” 沈括并没有将她绑住,她知道是聆天的人之后,也没有想过要逃跑,笑话,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对上聆天,怎么样也是没有胜算的。甚至她为了显的和气一些,都只是自称我,而没有自称本宫。 并不是说她没有坚守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傲气这个东西,也要分时候的好么。 沈括明亮的眸子阴晦闪烁着,转头对那大汉道:“走吧。” 此刻已是亥时,京城中早已入了宵禁,百姓们早已熄了灯进入梦乡。 关进地牢 现在正值初夏,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燥热之气,凉风却又席席,沁人心肺。 天空中繁星点点,星光弥漫,洋洋洒洒的洒落大地, 在他们身上铺上一层银辉。 大街上万籁俱寂,只有隐隐的蟋蟀鸣唱,还有远处传来的打更声。还有更远处的隐隐的阵阵喧哗。 此刻已经宵禁,他们竟然也不怕被五城兵马司巡逻士兵给逮住,可见聆天对巡逻的规律已把握的一清二楚。 大汉不安的看了一眼长孙玲珑。 长孙玲珑宛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试图溜走的。” 那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 沈括突然看着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看看,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好生配合,不要试图想着逃跑,不一定逃的掉,还一定没好果子吃。” 大汉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长孙玲珑却是恨恨的盯了沈括一眼:“你知道燕人抓我做什么吗。” 说完却是抿了抿唇,神情一片落寞。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拿自己威胁自己的父亲堂哥还有皇上,最后一网打尽。 沈括很果断道:“不知道!” 看着长孙玲珑悻悻的表情,他突然又后悔了,脸上连忙堆起笑脸,凑上去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派人查过了,他们是想让长孙策放了葛丹,若是只抓了长孙策在意的人,皇上肯定不答应,若是只抓了皇上在意的人,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会下令再战。毕竟皇家无情嘛。”他嬉笑着。 “可你不一样啊,你既是长孙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又是长孙将军的堂妹,还是皇上的皇后,抓了你,自然就不会轻易挑起战争,有很大可能能将葛丹带回去,既然葛丹回去了,北燕自然也就不怕和西芬开战了。” “葛丹又是谁?”长孙玲珑哼道。 “你不知道?”沈括抓了抓头发,郁闷道:“你竟然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叹了口气,挫败着解释:“葛丹是北燕一打猛将,怎么说了……当初长孙老将军花了好大功夫折损了大半的将士,设计才将葛丹活捉,如今一直。关在天牢最底一层。” “我爹?” “是啊,捉住葛丹之后,长孙老将军就赋闲了。” 长孙玲珑隐隐的想起有怎么一回事,那次仗打完之后,她父亲便带着伤赋闲在家休息了。 “那葛丹可是北燕的战神,就算不能再战,也是北燕的脸面。当然想要不惜代价赎回去,只是先皇一直不答应,丞相大人也一直没有答应。所以才这般不择手段吧。”沈括一直在长孙玲珑耳边蛞噪着。 长孙玲珑抿着唇,神情阴郁。 一路再无话。 “聆天?” “是的,皇上,能悄无声息掳走皇后娘娘的也只有聆天了。” 宋沐云是半夜惊醒,再也睡不着,又突然想起华武峰说的是燕人找的势力,所以急忙着了陌语,想要出宫去问华武峰。 没想到她刚刚说完,陌语倒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聆天是什么来头。”宋沐云低喃。 陌语倒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要知道在西芬就算是三岁小儿都应该聆天,可皇上这样子…… 他心里虽然疑惑,却解释道:“聆天是一个组织,没人知道它的背景,它就是收钱办事……你给钱他办事,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宋沐云看着陌语的神情,心里暗道不好。她这些日子是过的太舒适了,都忘了自己压根就不是本地人,是个过客,对西芬的一些常识都还没有了解,就如今天所说的聆天。 她打着哈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拍脑袋:“哦对,朕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耳熟,一时间脑子打结了……” 陌语不疑有他。 “那燕人要皇后是为何事?”宋沐云很明智的不再提聆天,转开话题道。 “奴才猜想,怕是为了葛丹……” 宋沐云神情恹恹的,沉默不语,她怕再出错了。 陌语抬头看了一眼宋沐云,知道她不知道葛丹,思量着解释道:“葛丹是十年前长孙老将军活捉的,在北燕,葛丹就是他们的战神,战神被掳后,北燕军队的战斗力也急剧下降,这也是这些年西芬战事比较轻松的缘故……” “难不成葛丹现在还能打仗?”宋沐云奇道。 “并不是……”陌语低着头:“葛丹对北燕皇帝有恩,是北燕二皇子的义父,且不说葛丹年迈已经没有了战斗力……而且现在北燕将军也不会允许葛丹再回战场的……” 宋沐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是为了面子要将葛丹接回去嘛,若是葛丹死了那还好,可葛丹一直都还活着,被关在天牢中。 她想,就算将葛丹换了回去,估计还未到北燕,葛丹就会被人杀害,然后嫁祸与西芬…… 她这样想着,脸色却猝不及防一变,对陌语发难:“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陌语突然有些懵,却又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多了。连忙跪下:“奴才就是奴才啊。” 宋沐云冷笑:“普通的太监会知道这些?其他还好,像葛丹是北燕二皇子义父这件事……绝对是隐秘向你个小小的太监,又怎会知道!” “奴才没有骗皇上,奴才知晓这些是丞相大人告诉奴才的,丞相大人说皇上肯定会问起这些事,若是皇上问起,我就答……” “这么说,你是丞相的人咯?”宋沐云蹲下来笑眯眯的道。 “不是不是……奴才是皇上的人,皇上救了奴才,奴才感激不尽,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 “若是丞相也救过你呢?若是朕救你只是你们设的局呢?”宋沐云冷笑。 陌语身体却突然一抖,皇上怎么会猜到……皇上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他低伏着身子,不看宋沐云:“怎么会,皇上也知道奴才刚进宫就被皇上救了,又怎么会和丞相大人有交集……” “若是在进宫以前?” 陌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紧张的想着对应之策:“皇上。”他语气戚戚,带着哭腔:“奴才家中原本殷实,但却被仇家陷害,落的家破人亡之地,奴才无家可归,被人骗了,又被卖到宫中,哪里会与丞相大人有交集……皇上,您要相信奴才啊。”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宋沐云叹了口气,站起身径直喊道:“来人!” 殿门口的四个侍卫都闯了进来。 宋沐云指着陌语:“把他带下去,关进地牢。” 那四个侍卫面面相觑,却没有如何的动作。 宋沐云勃然大怒:“卧槽这是朕的皇宫还是华武峰的皇宫?!你们也是华武峰的人是吧!不动是吧!”他挽了挽袖子,扯着喉咙大喊:“老白!” 顷刻,殿外又进来一个年轻人。 那人进殿行了个礼,沉声道:“启禀皇上,白统领带着人在宫中搜索,让末将在皇上身边守着听候命令。” 白墨渊是怕像上次那样,他去监督宫中之人晨跑,皇上却就一瞬的功夫,就偷偷溜出了宫外,好气差点受伤,这可把他吓坏了,所以在这次宋沐云让他去搜索,他还是在宋沐云身边安排了个下属候着。 宋沐云也没功夫理老白为什么不亲自过来,也没问那年轻人的名字,径直道:“把这几个人统统带下去!全部关进地牢!” 她本来觉得陌语不太对,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可长孙玲珑的失踪让她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很重要,若是有二心,那还不如不要。 只是今天晚上心力交瘁,实在疲惫不堪,她才没有处理。刚才的一番事,让她突然想起了。本来想着陌语痛痛快快承认就把他送回去,可他不承认! 宋沐云冷哼一声,还真以为老虎不发威,自己是病猫啊! 那年轻人迅速的带着人将陌语和四个侍卫带了下去。 宋沐云也睡不着了,她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王新。”回答的简单明了。 “王新……不错不错。”宋沐云点点头:“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王新低着头:“末将不知,白统领全权处理这件事,末将现在只负责皇上的安全。” 宋沐云叹了口气。 外面突然却传来一道大呼小叫的声音:“皇上,找到了找到了!” “皇上!找到了找到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喧哗声。 宋沐云猛的跳了起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赤着光脚跑了出去。 “找到皇后娘娘了?”宋沐云急道。 “不…不是……”那传话之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找到?那你说个屁!”宋沐云原本一脸的期待,却又听传话的人说没有,心里落差之大,忍不住爆了粗口,怒喝道。 传唤的人都快哭出来了,他是大喘气没错,可也没想到皇上脾气突然这么暴躁了,还没听他说完话就突然发火。 宋沐云满脸愤愤,盯了一眼传话的人,转身径直回到龙塌前,慢悠悠拾起靴子,套上。 王新在一旁看着,嘴角抽了抽,内心十分崩溃。 他垂下眼帘,宋沐云雪白的脚丫映入他的眼中,就像一对精细雕琢的羊脂白玉又想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藕,雪白间透着粉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夜深进宫见皇帝 王新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他退了一步,甩掉脑海中的旖旎,抬头却看见宋沐云不解的看着他。 他突然一惊,想来是自己莫名一退发举动让宋沐云察觉了,他心里一横,不看宋沐云径直走出去,对伏在寝殿外发传话之人,沉声掩饰住自己内心中的尴尬,喝道:“到底是什么消息,难道你准备一直把这个消息一直藏在心里,直到你死随着埋进黄土?!” 送信的人心里一惊,虽然王新的话说的严重,却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向王新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急忙走到殿里再次行礼,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道:“丞相大人传信过来说,找到了那几个燕人的行踪,所以派人过来通知皇上一声。丞相大人说,知道皇上很难睡着,与其等到明日再报,不如现在就告诉皇上,好让皇上安心。” “那又如何。”宋沐云没好气道。她一时气急,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若是陌语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立马告诉宋沐云因由,哪会像在场的这几个人一样,还要反复思量几番,才提醒她。 王新顿了顿,小心道:“既然是燕人抓了皇后娘娘,那找到燕人,也便是找到皇后娘娘了。” “也是。”宋沐云恍然大悟的样子。 王新没有明着指出来。虽皇后是被聆天带走的,可最后总是要送到燕人手中的,找到了燕人,最后也就能找到皇后。 “去看看!”宋沐云立马站起来道。一副马上要出宫的样子。 王新急忙拦住她:“皇上,现在已经宫禁了,您现在出去不太方便啊!再说了丞相大人那边的情况还不明了,您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他没说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添麻烦。 宋沐云哦了一声,顺势坐了下来,突然头想到另一件事,指着送信的人,慢条斯理道:“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王新一愣。 对啊,这送信的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夜不诏而进宫,可是谋反的大罪。 而且宫门也有人守着,那边没传什么消息过来,说明并没有出什么事,这送信之人要么是正大光明进来的,要么原本就是宫中之人,却能和宫外的人沟通。传递消息。 无论是那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想到这里,眼神愈发狠厉。 仿佛一把把尖利的小刀,一道道穿过传信之人的心里。 那传信之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是有点紧张。 他取下腰间一块漆黑的腰牌,低着头双手呈上:“皇上,这是丞相大人交给小人的,他说小人若是被为难,便将这腰牌拿出来,交给皇上。” “这么说,我们是在为难你?”宋沐云漫不经心道。 “没……没有,是小人不懂规矩……” “滚!” 宋沐云发现自己的脾气连自己都难以捉摸了,让王新取过了那腰牌,揉了揉眉心道:“你去外面守着吧。” 她躺回踏上,暗自腹诽,都告诉她能找到皇后了她怎么还能睡得着,华武峰绝对是故意的! 她举起那块漆黑色的腰牌,像是檀木所制,隐隐的一股幽香钻进她的鼻间,让人心旷神怡。 上面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繁华令人眼花缭乱的镂空花雕,只是简单的阴阳浮雕,周围几层虬龙纹,中间一个硕大的华字,宋沐云能认识这个字还是托华武峰的福。这么多个月下来,一般常用字她还是认识的。 这个混蛋!随意拿出个令牌就能自由出入皇城了吗!特别还是在宫禁的情况下!她咬牙切齿,愤愤的想着,心中却闪过一丝颓然,自己还是太弱了,太弱了!她想到自己书房里的那沓纸,又满意的笑了笑,寝宫中八角宫灯的光线昏暗,一律若有若无的幽香在宋沐云鼻尖萦绕,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睡意渐渐袭来。 院门吱呀一响,里面没有长孙玲想象的灯火通明,旋即她便了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之前那间屋子的主人一样丧心病狂不管有没有人每间屋子都点满了油灯。 她落落大方的走了进去。 走到正堂,里面站着三个男子,皆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也蒙了一层黑布,腰间别着皮鞭眼神阴郁。 见沈括带着长孙玲进来,那三人急忙上前,领头的有些不满:“你们可是来晚了。” 沈括冷笑,自顾自的越过他们,走到正位上坐下倒了一杯茶。 冷的,他拧眉,放下茶盏。这才慢条斯理道:“我聆天做事,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你!” 领头的拦住要冲上去的手下,看了一眼长孙玲:“这就是西芬当朝皇后娘娘?”他转头看着沈括:“现在人你也带到了。当面清帐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沈括顿时变了脸色,笑眯眯的接过钱当面清点。 “好了没错,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好运。”沈括笑的诡异,招呼着大汉走了。 路过长孙玲身边时,他神情严肃,嘴角嗡嗡:“你待会自己小心点,别乱跑,躲起来最好。” 长孙玲莫名的看着他,但她是何其聪明的人?转眼便想到了,估计是是皇上的人找了过来了,她朝外面看了看,虽然没发现异样,但忐忑的心还是安了不少。 刚出了院门,沈括就像和大汉扯闲话一般:“你待会那着我的腰牌,去你以前去过的地方,找一个叫小明的人,告诉他说沈小有麻烦了。” 那大汉瞪大了双眼:“老大,我走了你怎么办?” 沈括笑骂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还怕他们三个对我不利啊!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留下来说不定还拖我后退了,再说了我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 那大汉讷讷的应了声,又摸了摸头:“可是老大你刚才说有麻烦了……” 沈括恨不得一脚飞踹过去,他勃然大怒:“叫你滚你就滚,拿来那么多废话!” 大汉抱头鼠窜,急匆匆的跑过街角,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手里抛着沈括给的令牌,嘴里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这个夯货。”沈括暗骂,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腰身微微下沉,右脚猛的一蹬,腰部一拧,朝前疾冲去。 “大人,不管他们吗。”街边的墙角,两个黑影躲在后面。 青风摇了摇头:“聆天的人我们暂时不管,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那小将摸了摸头,他知道今天出来大事,和具体是什么事却孑然不知,被调过来的时候只是说按命令行事。 能被选中的人都是巡防营中的佼佼者,心眼也有,当然也明白有些事能知道有些事不能知道的道理,见青风不肯多说,他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青风冷笑道:“他们这是向我们报信呢,三个人,武功高强,还有皇后娘娘做人质,聆天也不能随意奈何的了。” 你去小将沉默不语。 青风看了看时辰,抬头望向空中,星空中突然展开一朵绚烂辉煌的烟花,他眼中一冷,抬手道:“动手。” 小院四面八方突然蹿出几十个人,个个对视一眼,轻手轻脚接连翻过院墙,青风带着头,贴在门口,右手举起,做了个手式,率先闯了进去! 哐当! 镂空的门扇猛的被撞开,青风急忙闯了进去。 其实硬闯很容易打草惊蛇,但不硬闯,燕人很有可能会寸步不离的看着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碰硬,那还不如趁现在燕人们没反应过来,率先出击! 看见屋子的情景,青风脸色一沉,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给我找!”青风喝道。 “所以呢,到底怎么回事?”宋沐云问道。“皇后没事吧?”其实她想问的是皇后腹中的孩子没事吧。 华武峰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定定的盯着宋沐云,没有答话。 宋沐云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在案前拿了块糕点塞尽嘴里,鼓着腮帮子伸手在华武峰面前晃了晃。 华武峰似是想事情出了神,回神恍然,却没有回答宋沐云的问题:“我听说你昨晚将陌语关了起来?” 她掩了笑抿着唇,眸子中闪着点点星光,心情似乎很愉悦,咽下嘴里的糕点后,打趣道:“怎么了?朕处理一个奴才也得想丞相大人禀告了?” 华武峰面无表情道:“他是我的人。” 宋沐云当然知道陌语是华武峰的人,到不是说她如何发现,只是偶尔看见,当有华武峰在场的时候,陌语做什么事情都要抬头看看华武峰的脸色,那时她便起了疑心。昨日她在宫门迎接的长孙策的时候,陌语明显知道他不该知道的事,她让陌语敷衍着过了关。 可是昨晚……她是有心问的,若是陌语将华武峰供出来,那这个人也不能用了,若是不供出来,她倒要看看华武峰会怎么办。若是华武峰置之不理,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将陌语放出来,至少经历了这件事之后,陌语会对她忠心许多。 他们都以为自己不懂这些,或是以为自己天真烂漫,神经大条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眼色,自己也有眼睛看有耳朵听好的吗! 宋沐云有些诧异的看着华武峰,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承认了:“哦你的人啊。”她淡淡道:“可是这和我处置他有什么关系。” 讲故事 华武峰笑了,笑得宛然,他端了一盏茶递给宋沐云:“当然是为了让皇上把他放出来。” 宋沐云吃了糕嘴里正干着,接过茶抿了一口,挑了挑眉分外不解:“丞相大人应该可以直接将他放出来啊,你看,只要有你的令牌就可以随意进出正在宫禁中的皇城,进出个内牢还不容易?” 华武峰知道她是对昨晚的事介意了,一个皇帝的权势比一个臣子还小,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不怒才怪。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宋沐云,她居然没有发火说他逾越也没有求他说让他把权力还给她。 唔,求啊,还真不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华武峰笑着道:“陌语是自愿进宫的,他不是派来监视皇上的,”他叹了口气,自己也端了茶抿了一口:“是派过去保护皇上的。难道皇上还用监视吗”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还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保护朕?朕倒是觉得对朕的安全威胁最大的是丞相大人你啊。”宋沐云慢悠悠道。 华武峰摇了摇头:“皇上不信的话,那就不信吧。那皇上就当我是来带个话的,反正皇上也说我能随意进出内牢,到时候陌语再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可不要埋怨臣。” 埋怨你个屁!信不信老子撕了你! 宋沐云愤愤的盯着华武峰。 华武峰看着她憋红的脸,和吃亏后说不出话的样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哈哈大笑。 笑个屁笑!宋沐云瞪着的双眼又鼓了鼓。 华武峰却顺势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那几个燕人着实狡猾。” “所以丞相大人您一时不察让人给跑了。”宋沐云阴阳怪气道。 正说着,一旁的宫女端了碗羹进来:“皇上,这是御膳房那边送过来的银耳莲子羹。” 那羹晶莹剔透,汤汁粘稠得可以拉出糖丝。上面的枸杞红的鲜艳,仿佛可以滴出血来,看的宋沐云食欲大开。 她伸手接了过来,手里搅着银耳莲子羹,抬头看向华武峰:“你继续说啊。” 华武峰笑了笑,眼中仿佛能滴出水来,看着宋沐云慢慢的说了起来。 话说青风带人硬闯了进去,却没想到燕人如此狡猾,早就带着长孙玲珑从地道跑了,从地道追下去的人出了地道,却发现出口只是在不远处只隔着一条街的院子里,然后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地道…… 而青风带着剩下的人率先赶到城北与华武峰回合。 看见华武峰身边的沈括时,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却仍是抱拳低头道:“大人,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华武峰却是摆了摆手:“不做好万全的准备,燕人怎会动手?到底来说是我们大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到不知道燕人在金陵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布置。” 他突然对素兰有些怀疑起来,这么多的布置没有多年的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这么多年,这些燕人都没有被发现,怎么素兰出去一趟就看见了而且还认出来了是燕人呢。 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括突然道:“别瞎唠叨了,再不快点人就跑了。” “带路。”华武峰冷冷道。 沈括撇撇嘴,带头朝前走去,他可不信华武峰不认识路,不过是不满自己打断他们说话罢了。 “大人……这?”青风疑惑的看了一眼沈括。 华武峰只晗首,不再言语跟了上去。 到了城北郊外的望风亭,华武峰等人远远的便看见了亭中立着数人。 咔擦一声。 两方同时亮刀,明亮的刀光刺这沈括的眼睛。 沈括急忙站到双方中间,展开双臂做阻止之态:“喂喂喂!自己人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亭中带头的人走了下来,看着沈括的样子,嘲笑道:“听说你有麻烦?你放心你放心,我们不会插手你的事的,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他转头看向亭中的人,大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一时间哄闹声响起。 沈括顿时跳了起来:“肖明你个挨千刀的!老子以前救过你多少回,现在该让你还回来了!”说着,伏过头去在肖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肖明脸色越发诡异,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沈括,才转过头来抱拳作揖道:“原来是丞相大人,果然一表人才,失敬失敬。” 青风皱了皱眉,一表人才夸晚辈的,哪有这样说话的。 华武峰倒是不在意,他知道这些人是粗人,闹些笑话也正常,若肖明是故意的,那就故意好了,何必与他做些口头之争。 “沈先生倒是对燕人的下落了解的清楚。” “那是,毕竟做生意得将对方底细摸清楚嘛。”沈括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毕竟刚做完生意就将对方给卖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那就请沈先生介绍一下情况了。”情况紧急,他们才没那个功夫慢慢查,等事情了了之后没慢慢处理京里那些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出皇后。 “我们之前没有深查,不知道他们在金陵潜伏了多少年,但做生意吧,得把事情了解清楚,那个院子是鲁赫定的,我派人查了那个院子是,发现了一条地道,出去后却是通往另一个院子,然后里面又有地道……最后是在城北郊外。”沈括正色。 “那你叫我们到望风亭来!”青风不满道。 “他们绝对会路过望风亭的啊!”沈括严肃的看着青风。 “那我们就等吧……” “都藏起来,不要暴露自己!” 这才过了一会儿,远处便传来马蹄声和车轮滚滚的轱辘声。 华武峰凝神,神情严肃,华眸死死的盯着缓缓使过来的马车。 一辆车,两匹马,沈括口中的鲁赫架着车,另一名男子骑着马跟随在边上。 没有大量的守卫,表面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神情严肃似乎很是紧张:“头领,我们能逃出去吗?” “你怕什么!这些年我们在城中这么多布置,就是以防万一,还能出错吗!”鲁赫喝道:“等我们离京城远些,自然就安全了,五城兵马司和巡防营?他们还能想到我们已经躲到了城外不成!明日肯定只是在金陵中大肆搜索和严加盘查城门而已!我们主要躲过了这两天,等公子谈好条件,就成事了!” 眼见着周围内什么动静,两人似乎是松了口气,那骑马的讪讪道:“这我也知道,只是有些紧张……”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听说今晚西芬丞相华武峰还亲自出马了,不也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还丞相呢,就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我还以为多厉害!”说着他唾了一口唾沫。 “那是。”鲁赫摇晃着头得意道:“还是我们公子厉害,想出怎么个办法,谋划多年,即能救出大人,又能赤裸裸的打西芬的脸。若不是大人被他们囚禁,我北燕还怕这西芬不成!现在让他们得意几年,等日后,我们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头领说的是!”那骑马的恭维道:“打的西芬满地找牙!到时候我们就攻进这金陵,不管钱还是女人,到时候都是我们的!” 华武峰等人潜在道路两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华武峰眼中墨色愈发浓郁,却又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他神色复杂,似乎是在挣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坚定,举起手做了个手式。 “动手!” “动手!”华武峰冷冽的声音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 顿时藏在路边的人都冲了出去,华武峰带着的巡防营的人着了飞鱼服,极其打眼,沈括让肖明带着的人穿了夜行衣,倒是丝毫不惹人注意。 月光皎皎如华,月华如水在他们身上流淌。 华武峰的脸色阴沉。 几十人一起冲出,气势如虹倒让那两匹马骤然受惊,四蹄乱动。 “吁律律――” 鲁赫急忙扯住缰绳,马匹蹬着蹄子乱动。 他一副恍然的样子,知道是来劫人的。俯身拔了挎在马身的大刀,刀身冰凉寒光四露。 一方只有两人,一方却是几十名高手,一看就能看出孰胜孰弱。 鲁赫也是个硬气的,与自家兄弟对视一眼,仗着骑马的优势,右手很握长刀,左手扯着缰绳,与巡防营的人游斗。 “老二!看着点!”他怒吼。 华武峰和沈括都没上,若这几十人的拦不住的话,也没人拦的住了。 一时间,马蹄声踏踏作响,兵器相撞的铿锵声令人心悸,月光如华,刀刃寒光四溢,刺人眼睛。 不时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巡防营就已经损失了好几个人。 华武峰心中一寒。却突然看见鲁赫扬了扬马蹄,眼神凛冽朝自己冲来。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鲁赫!还不快束手就擒,把人交出来!” “不交又怎样!”鲁赫扬起大刀,面目狰狞:“西芬丢了皇后娘娘,那可是天大的面子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是转眼间,鲁赫就已经冲到了华武峰面前。 华武峰双腿一蹬,极速后退。他是习过武不错,可相对于在场的人,不关是巡防营的这些佼佼者还是沈括带着的聆天的人,他的那几招,都只能算三脚猫,保命尚可,上前厮杀嘛……就有些悬了。 最大的敌人 旁边树林被风催的飒飒作响,夜风清凉。 可青风却心中一紧,眼见着华武峰离自己越来越远,根本来不及去救他,咬牙怒道:“保护好丞相大人。” 对老二的攻击,下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他后退一步,右脚微撤,将重心放在有左脚之上,眼神凛冽。双手抬起,稳稳的捏住大刀,他腰身下沉,腰部猛然发力,拧开。力量从筋骨传达脚尖,传到手腕。 “让开!” 青风爆喝一声,居然抡着大刀旋转了起来,呼啸声不绝于耳,刀身化出无数的残影,寒光凛冽令人心悸。 一旁观战的沈括忍不住一声叫好,眼中对青风沈括不住的赞赏。 像旋风一样的大刀砍中的老二的马匹前肢。 那马匹陡然一声凄惨的嘶鸣,前蹄一折,陡然跪下,将老二扬了出去。 几乎收眨眼间,老二脖子上就多了好几把银光四溢,寒光凛冽的大刀。 肖明却趁机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神色突然大变。 “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华武峰愣了一下,旋即大喝:“不好!上当了!”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机敏之辈,一听没有人自然立马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鲁赫一听事情已经暴露,扯下腰间的皮鞭,对着华武峰抽过去。 华武峰在地上打了个滚,侥幸的躲过了鲁赫的这一鞭。 再站起来却看见鲁赫已经骑了马扬长而去。“丞相大人,这马车就送与你了,祝丞相大人好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武峰被几个小将搀扶起来。 他神色青郁,眼神晦暗,额上青筋绽露,大意了! 华武峰看着空荡荡的马车,暗暗懊悔。 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是算到我们会与聆天联手暗自埋伏在路上,还是只为了以防万一暗渡陈仓呢。 在城中挖的地道要不引人注意,这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办到的,掳了皇后娘娘,多做一些准备也是正常的。 他们怎么会明目张胆的从地道出城,若不是我有令牌,早就闭了的城门根本就不会打开……肖明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出来的…… 大费周章的挖了地道出城,却只是个诱饵,是应该说他们太过谨慎还是说我打过大意了…… 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 若不是自己太过心急,这事情又怎么会闹成这样。 ……等等,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心急…… 他拧着眉头杵在一旁,暗自思量着。 青风只道是丞相大人为没有救回皇后而感到懊恼在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空荡荡的马车,他也神情晦暗,却道:“大人,燕人们暗渡陈仓,说不定皇后娘娘还在城内呢。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还在搜索,万一找到了呢。” 华武峰摆摆手,示意这些话待会儿再说。去眼神犀利的盯着沈括。 沈括摸了摸鼻子朝后跳去。 “我说!这可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料到啊,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吧……”看着华武峰不为所动,他硬着头皮讷讷道:“行行行,我手中的人一定权力帮你追踪到皇后娘娘,直到将皇后娘娘救出来行不行。” 华武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刚到在地上翻滚躲避的不是他一般,神情自然道:“本官刚才只是在想,沈先生一人连斩三十二人闯出匪人的包围,倒也不是虚夸,你看今日这鲁赫不就闯了出去。” 沈括摸着鼻子想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注意力都到马车上去,以为皇后娘娘在车上,畏手畏脚的怕燕人挟持娘娘乱来。但这话却不敢说出来。 有听见华武峰道:“既然有沈先生的帮助,那之后的事想来也是事半功倍了。”他抬头看了喇叭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淡然道:“回城吧,这件事,还得好好商议。” 肖明带着的黑衣人还好,巡防营的将士心中全部是震惊,他们被叫出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要听命令行事,可刚才那个燕人说的什么? 西芬丢了皇后…… 他们刚才听是还以为鲁赫是虚张声势,可之后丞相大人身边的人也说是皇后…… 皇后丢了?! 华武峰看着他们变幻莫测的神色,喝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你们在” 回城之后他就与众人分道扬镳,连衣服没有回府去换,就径直进了宫,纵然宫门已经落了锁,可对华武峰来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怎么说,你被欺负的满地打滚?”宋沐云端着银耳莲子羹,清秀的脸上泛着丝粉红,眼中亮晶晶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华武峰笑了笑:“就算是打滚,皇上你也没看见。” “喔!”宋沐云点了点头,看不看见又怎么样,知道了就行了,她脸上却全是愉悦:“那丞相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原本还和悦的华武峰,突然沉下脸,却转眼间又笑了起来:“臣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过来请示皇上的,还请皇上定夺。” 滚犊子吧你!事情搞砸了要老子给你收尾! 她搅着羹勺,放进自己嘴里,咽了下去这才认真沉着的看着华武峰:“这件事丞相大人全权负责就好了,其他的朕不管,一定要皇后平安无事。” 华武峰笑笑,这家伙,比以前聪明了许多啊! 他又谈起陌语:“皇上还是把陌语放出来吧,至少有他在身边,皇上你的安危还能有所保障。” 宋沐云只道是华武峰指皇后被掳走之事,她点了点头,却没有答应:“皇城的守卫着实该换换整顿整顿了,本应最戒备森严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贼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皇上,这个交给白大人就可,御林军是白大人在管理,怎样整顿是他的事,臣可以插不上手。”他摇了摇头,指着宋沐云手中的羹碗:“我是说,皇上可有吩咐御膳房准备银耳莲子?” 宋沐云立马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没有,御膳房的东西那么难吃,朕从来都只吃小厨房……”说到最后,她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可是知道皇宫中这些阴暗的事,所以皇室对自己的吃食是特别注意的,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算喜欢的最多也不过三夹,而且大多时候自己都是吃小厨房…… 而刚才…… 她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中快要见底的莲子羹,亮色红釉的瓷碗,就如鲜血一样映在她的眼帘,她手一抖,手中的碗差点打翻出去。 得亏华武峰眼疾手快接住了碗。 就听见宋沐云恨恨道:“去查,是谁让端的这碗羹!” 一旁立着的一个宫女急忙退了下去。 华武峰看着宋沐云的神色,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他叹了口气,轻抚上宋沐云的背:“别急别急,这羹是我让人上的,没事的……” 宋沐云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你说的对,朕是太掉以轻心了,可是没有朕的命令,御膳房也敢给朕端吃食过来?”她嗤笑一声:“也是想都恨不得去巴结你,谁还在乎朕。” 她摆了摆手,神情突然恹恹的:“随你吧,你要想陌语回来,那就让他回来便是。” “让他回来便是。”宋沐云神情晦暗,声音清楚,就如大漠中的风一般虽清凉却夹杂着沙哑的沙粒。 华武峰却是摇了摇头:“皇上,今日臣若不提醒皇上,趁着这些日子的混乱,敌人不知道会怎样趁机而入。” 可我最大的敌人就是你啊,宋沐云仰着头,干脆仰躺瘫在椅子上,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如流星般一瞬即使,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他护住自己是为了有一个傀儡,若自己没了,他可就没理由把政了。 可为什么他不直接篡位呢? 或许,等皇兄的孩子出生后,若是个皇子,那就没我什么事了?自己得加快动作取得大臣们的承认。 华武峰自然不知道宋沐云心中的那些念想,他站起身来:“皇上,该上朝了。” 上个屁的朝!宋沐云蹭的一声跳了起来,转身朝寝宫走去,淡淡道:“知道了。” 华武峰如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一怔嘴角却又勾起一丝笑意,他看着宋沐云的背影,摇了摇头:“臣告退。”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他跨着步子朝外走去。 宋沐云换了明黄色的龙袍这才过去。 看着下面陈立着窃窃私语的官员,她不由扶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昨夜皇后失踪的消息报上来时,华武峰刚刚离开,也就没有人告诉她要将那些命妇留下,就算不扣在宫中也要告诫一番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她自然就是直接放人了。 虽然那些命妇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但皇后失踪事关重大,自然是要提醒一下自己夫君的,那些大员们知道了,又要提醒一下自己去得力的下属……这样来来往往,自然导致在朝官员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此番看见皇上还没来,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低低的讨论着,以至于皇上来了也不知道。 其实也不怪他们,宋沐云昨夜让人将陌语带了下去,却没有提点新的贴身内侍。其他人也不敢去出这个风头。 她坐在龙椅上,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搜救皇后 笑话,难道还要我自己喊上朝吗。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也没有动作。 倒是一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小太监看了看大殿之中的情形,眼珠子转了转,越俎代庖一般站到一边,执了案上的皮鞭。 皮鞭掺着金丝鞭子而成,柄上也由金丝缠绕,顶上镶了一颗水色透绿的祖母绿的宝石,一看便价值不菲。 宋沐云瞥了那内侍一眼,没有理会。 “啪!” “啪!” “啪!” 三声清脆的鞭响彻大殿。 众大臣一惊,这鞭响原本是应该出现在殿外的,怎么出现在了殿内?!他们急忙抬头朝前看去,却看见宋沐云早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龙椅上面,托着腮帮子,一看就已经等候多时了。眼睛瞥过偏殿,便看见一个小太监佝着背,缓缓退下。 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是该指责还是该感谢,指责自然是这小太监越俎代庖逾越了,可是也正是这小太监鸣鞭上朝,自己等人才知道皇上已经到了,不然不知道皇上要看多久的笑话。众人微微叹了口气。 宋沐云的脸上却染上了一分笑意,她正了正身子,见众大臣看了过来,她正色道:“既然众爱卿都到了,那便上朝吧。” 丝毫不提那小太监越俎代庖之事。 众人都讷讷不语,没有人想要出头,华武峰站在一旁,嘴角勾了一抹笑,就定定的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宋沐云垂了眼帘,冷笑:“既然没事,那就退朝吧。” 众人都看出来了皇上现在不高兴,更没有人说话去触这霉头了。 到是长孙策上前一步道:“皇上,京中有流言说皇后娘娘被人掳走了,可有此事?” 朝中一片哗然,虽然要问,但也不要这么直白好吧。 宋沐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嗯。” 长孙策看见宋沐云仿佛要无所作为的样子,有想起昨日皇上对自己的那些心思,以为宋沐云不打算去救皇后了,顿时红了眼。 “皇上!臣请处理此事,追查凶手,救出娘娘。”他半跪下,神情愤愤。 “朕又没说不查,丞相在全权处理这件事。” “皇上,娘娘贵为皇后,自然尊贵,由丞相带人处理这事臣无异议,可娘娘也是臣的妹妹,妹妹失踪了,臣怎么弄不急,只希望不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知道妹妹的消息,徒然心急。” “那让丞相有什么进展就通知你好了。” “皇上!” “那你全权负责行了吧!”宋沐云怒了,爆喝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正好让丞相休息休息!”她看着跪在下面的长孙策,顿时心软了,语气也没有那么冲:“爱怎么弄怎么弄。” “皇上”长孙策神情讷讷,他知道宋沐云生气了,而且自己全权负责说不定还能将事情搞砸了呢。就算靠着父亲家,又有多少人脉:“微臣常年征战在外,哪里清楚金陵中的事宜,就跑不经意间犯了大错,还是让丞相大人处理吧,臣给丞相大人打下手便可……” 众人顿时窃窃私语,文臣们倒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武将看向长孙策的目光却颇有意味。 孔善贤上前道:“皇上,老臣以为,长孙将军是娘娘的胞兄,担心娘娘却也很正常,如此赤子之心,实在可贵啊,长孙将军说的也对,在老臣看来,就以丞相大人为主,长孙将军为辅好了,相信有长孙将军的加入,丞相大人定会如虎添翼,安全将皇后娘娘带回来。”他眯了眯眼,看向华武峰所在之处,笑了笑。 宋沐云看见孔善贤出来说话,知道他是与丞相对着干的,自然也就是自己这边的人,他当然不敢在皇后的事宜上做手脚,而且长孙策说的也有道理。神情微悸,点了点头。 “那边这样办吧”她看向华武峰,神情复杂:“丞相大人没意见吧?” “臣没意见”他噙着笑,笑得诡异:“有长孙将军的加入,定会势如破竹,一举擒拿贼子,救出皇后娘娘。” 宋沐云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量道:“这件事你们知道便可,却不能在金陵之中遍传。这样好了,你们让自己子嗣去寻找线索,谁找到线索,朕让他做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若是救回了皇后,朕封他为侯。”她看着跃跃欲试的臣子们,眼神一凝,继续道:“当然,可不能阻饶丞相大人和长孙将军追查,若是因为你们误了事,别说爵位,等着牢底坐穿吧!若是金陵中流出了皇后娘娘失踪的消息,朕不管是何人泄露出去的,都算在你们身上!”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道:“谢皇上!” 泄露?谁敢泄露了,就等着众怒吧!看谁承受的了! “还有事吗?” 众人不语,都思量着如何找到线索,得到皇上亲自恩准的恩赐。 宋沐云神情也有些恹恹的,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没事就退朝吧。” 没有人等待那三声退朝鞭响,明显皇上身边没有人安排鸣鞭,是因为皇后之事而疏忽了吗? 退了朝,宋沐云回到青云殿,想了想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你去找马丰谷,让他把今天去朝堂上扬鞭的那人带过来。” 他看着身后跟着过来的华武峰,挑了挑眉:“你不去找皇后,来这儿干什么?” “臣来看看。”华武峰道。 “看什么?”宋沐云扬着眉,斜眉入鬓,眼神犀利,墨色的眸子中流转着清澈的光芒,分为惹眼。 “没什么,臣只是觉得着皇宫有些不安全罢了。”华武峰垂下眼帘,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 要忍住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滚回去睡觉去!”宋沐云看着他眼底的乌青色,想到他一晚上操劳通宵未寐,不由喝道:“别人要是看见你这样,指不定怎样说朕压榨臣子呢!” 华武峰抿了抿唇,掩住嘴角的一丝笑意,低头告退。 这时马丰谷已经到了。 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是之前在大殿鸣鞭的那个。 马丰谷与华武峰擦肩而过,行了个礼,匆匆进去。 知道皇上找他,他急忙去找到了那个小太监,带着过来。 他心里暗暗埋怨着这小太监,大殿鸣鞭之事,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去做了。 “马丰谷见过皇上。”他低头行礼,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跑的,跟着马丰谷行礼,他知道马丰谷推他是为什么,抿了抿唇:“张宝见过皇上。” “你叫张宝?倒是个好名字。”宋沐云看着不卑不亢的张宝,点了点头。 张宝十七八岁的模样,眉清目秀,或是因为是太监的原因,长的有些阴柔,如墨的眸子中透着一股子执着,还有一些闪烁的光芒。倒是个机灵的。 “谢皇上夸奖。”张宝低着头。 “你今日可是为了什么事?”宋沐云问道,要说他无缘无故就出现在大殿,她肯定是不信的。 “你可是有什么事?”宋沐云很敏锐。 “奴才想起来在长寿宫是看见过皇后,所以想禀告皇上。可奴才在殿门口打转,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时”他抿了抿唇:“奴才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奴才不得已才进去了。奴才一直在附近当值,知道上下朝要鸣鞭,但今日却没有听见……可奴才看见皇上已经到了,身旁也没人……所以斗胆去动了那鞭子。”说到最后,他已经跪了下去,身体不断颤抖着,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鼻间的汗珠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晕成一道水痕。 “殿外没有侍卫?” “有的,他们见奴才是经常出入这里的,便没有管奴才,而是任由奴才出入了。” 任由?怎么可能任由?被驴踢了脑袋也不会任由出入啊。马丰谷叹了口气。 但宋沐云明显不想追究侍卫的事,她看着张宝,坐了下来:“你说皇后之事?看见皇后娘娘往长寿宫去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不是不是。”张宝忍不住抬头道:“奴才是亲眼看见皇后娘娘和冰儿姑娘在长寿宫的……还有……还有……”他看着宋沐云略显稚嫩的脸,心一横却仍旧是看了看四周,起身附在宋沐云耳边低语道:“奴才还看见了……孔太傅,奴才本来是想等大人们退朝之后再找皇上说的,只是……奴才真的是被推进去的啊。”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脸上戚戚的。 宋沐云微微一怔,旋即摆摆手:“朕知道了,今后你调到司礼监去,鸣鞭一事就交给你,你先下去吧。” “是,谢皇上恩典。”张宝磕了个头退下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宋沐云这才将目光转到了马丰谷的身上,马丰谷浑身发麻,感觉就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她的目光如针一般刺遍马丰谷的全身,令人心悸。 就在马丰谷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宋沐云才开口:“知道朕找你做什么吗?” “奴才不知道……”马丰谷心虚着老老实实道,他怎么又可能知道宋沐云找他来做什么,要是说知道,皇上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办? 宋沐云沉默了一下,眼神扫视过青云殿,殿中富丽堂皇,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素兰被自己派了出去,陌语下了狱,在素兰回来之前自己要布置好这宫中的事宜,陌语可信赖却不可靠。 她这样想着,眼底闪躲这异样的光芒,就像曜曜的黑色宝石,明亮干净,又透着一丝别有意味。 “你去挑选四名内侍,不管从哪里挑选,朕只要会识字,会武功的,只会一样便可,年龄比朕稍大一点便可。” 被关地下室里 “啊?”马丰谷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抬手打了打自己嘴:“这张坏嘴哟!”他讪笑,看着宋沐云,又谄媚的笑笑:“皇上放心,此事交给奴才便是。” 宋沐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大张旗鼓,这件事不能让丞相知道。” 不大张旗鼓,那就是要偷偷进行咯? 马丰谷微胖的脸上布满了笑容,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 大人们博弈,自己就不要自不量力卷进去了,安安心心办事便可。 听完宋沐云的吩咐,马丰谷初来时的忐忑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皇上,可还有事情吩咐?” 宋沐云想了想,眉眼中尽是迷惑,却又是干净明亮的样子,分外惹眼。 她挠着头,突然眼前一亮道:“下去的时候去把老白……唔白统领叫过来,如果他今日不当值,那就叫人去他府中传话。” 马丰谷应了声,正要退下,却又听见宋沐云叫住他:“算了别叫了,你先下去吧。” 她看着案上成堆的奏折,抿了抿唇,华武峰被她赶走了她只能一个人批,不过以前也本来就是这样她先批了之后,华武峰在修改,指出她的错误。 真无聊……她执着笔,翻开一本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 长孙玲能感觉到,她被藏在一个地下室之内,四周都是厚厚的墙壁,阴暗湿凉,照明全靠烛光,似乎外面的阳光闯不进来一般。 在房间的正上方,有七八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空洞,长孙玲知道,那是换气用的。 在换气孔旁边,有一个垂直的隧道,可供人攀爬,但却要通过梯子才能出入,而梯子早就被收了上去。 长孙玲咬牙切齿,素手抚过小肚子,她的眼神跟着手移动着,愈发温柔。眸子中柔情似水。 “还是你乖啊,不哭不闹的,娘亲被折腾了这么久,你就也乖乖的。” 要是别人,早就流产了。 当然,这也与长孙玲的心态有关,她根本就没着急过,被掳后发觉他们是燕人,意图一想而知。 所以她也就没着急,不过想着他们应该会好好的对自己,却没想到会将自己关进密室里。 床是硬木大床,没有锦罗绸缎丝绸褥子,只有一床半新不旧的棉絮被子,带着一股怎么也晒不干的潮霉味。 她一脸嫌弃。 之前沈括让他她待会躲着点,她还以为会有人来救她,却没想到转眼便就被带到这里。 不是说聆天无所不能么!我看也不过徒有虚表。长孙玲冷哼。 想了想,她径直走到那通道下面,仰着头:“有人吗。” 声音清脆明亮,在通道中回荡。 “皇后娘娘可有是事?”上面传荡下来一道嬉笑的声音。 长孙玲沉下脸,有人便好,她冷笑一声:“本宫饿了,可有吃食?” 上面的声音沉默了,似乎是在询问,片刻才道:“娘娘稍等。” 长孙玲没有理会。 她在想着怎么自救,要知道,她生在将军府,尽管太后和祖母定了娃娃亲,将自己许给皇长孙,自己从小就是被当作皇后来养的,但毕竟是在将军府,自己也好歹学了些武艺在身。 正想着,只听“咔嚓”一声。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就见一个篮子被吊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竹编篮子,黝黑黝黑,油腻腻的。 上面堆了些稻草,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的盅,冒着呼呼热气。长孙玲刚将瓷盅端出,就听见上面那个嬉笑的声音:“还请娘娘略体谅体谅。” 体谅你?哼!长孙玲冷哼着打开瓷盅,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待热气散开,她开看清楚这是一碗鸡汤。 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端起汤盅,右手拿勺搅着,一边喊叫着:“鸡汤?!鬼才要吃这破东西!给本宫换一个来!还有本宫身边服侍的人呢?连个侍女都没有吗,你们是不是想死?” “皇后娘娘先保重自己再说吧。”上面的人冷哼。 长孙玲笑了笑,将汤勺举起来,吹了吹热气,这才放进自己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香而不浓,鸡肉也是瘦而不柴。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御膳房的吃食啊……愈发难吃了,连个乡下老妇都比御膳房做的好。 她看着这鸡汤,一看就是有几十年熬制经验的,定然是个老妇。可燕人们定然不会带一个老妇人潜入京城,再说了,北燕的吃食习惯与西芬可不同,鸡汤……他们那边最多是烧鸡。 在看看那篮子,黑亮油腻,一看就是用了很久了,却又连个食盒也没有,说明绝对不是富裕人家…… 要想在金陵中藏起来……绝对要在混乱之地。 长孙玲皱着眉,老人,贫穷,混乱……金陵城西的混乱之地? 长孙玲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说金陵作为西芬京都,不管是生活水平还是居民素质都要比其他地区高的多,可城西是个例外。 最初始建城之时,金陵是以金陵街为中轴线,东西相互对称而建的,那时西芬都城还不在金陵,而是在汴京。金陵城最初没有城墙,以金陵村,县发展演变而来。 而西城,便是金陵村的原址,后来建了城,金陵的经济愈发发展人口越来越多,这才成了迁都的不二选择。 迁都之前,金陵重新规划了一番,确立皇城位置,中轴线,一中轴线为基础的对称标准,重新扩大,修缮。 城西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它以前是金陵镇的原址,本应该更加繁华一些,可直到有个伶人被官老爷看上,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投奔了城西的一个乡绅何淼家。 可千万别小看这何淼,这何淼当初虽只是金陵镇的乡绅,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生生将那伶人给护了下来。 从此之后,何淼的名声大噪,那些三教九流皆到城西来寻求庇佑,就算没有庇佑也求个心安。 后来何家搬走,城西愈发没有约束,变得越来越乱,鱼龙混杂,与城动的富贵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孙玲又喂了自己一口汤,细细的思量着。 久而久之,西城变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金陵中的乞丐大部分都住在城西,而那些伶人戏子,也是大都聚集在这儿,在加上穷人之多,各种三教九流聚集,官商勾结,俨然乱的不成样子了。 想要在这里藏一个人,真的很不要太容易。长孙玲叹了气,盅中的鸡汤只剩下了最后一口了。 自救?麻烦啊! “难啊。”长孙玲叹了口气,将汤勺放置与已经空了的汤盅中。 正想着,头上的洞口又传来“咔嚓”的一声声响,她不禁抬头向上看去。 却见垂直的通道降下了一道木梯,一男一女随着木梯踏了下来。 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褐布衣服,粗糙的衣衫多是磨损的痕迹,一看就已经穿了很久。但这衣服虽然旧却又十分干净,让长孙玲不禁打消了此地是城西的念想。 女孩面容普通,皮肤略显黝黑,浓眉大眼的,看着是个老实的,双手在衣角前绞着,似是十分紧张,十指粗糙厚茧遍布。只是身子微颤着,目光也不时瞟向长孙玲,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而那男子,居然是已经出城并逃出华武峰与沈括手中的鲁赫! 长孙玲也是一惊,她被带走的时候鲁赫没有与他们一起,她当时就在想,难不成这人去做声东击西之计,去引开追查的人了不成,可看见这人平安返回,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眸子中翻滚着汹涌的墨色,尽力掩饰后她才正视鲁赫,平静的眸子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 “阁下这是何意?” 鲁赫咧嘴一笑:“夫人不用紧张,这丫头是过来服侍你的,有什么事情,就叫这丫头做好了。” 夫人?长孙玲眯了眯眼,看来这只是临时找的驻脚之地啊?不对,不是临时的,临时之地不会有这种密室。 她神色如常的想着,那么这丫头和熬汤的婆子应该是临时掳来的了……可见是经常干这种事的。 长孙玲不动声色的看着鲁赫,面无表情道:“那多谢大人了。” “不必不必,只是外面贼子较多,这段时间,还得委屈夫人了。”他弯了弯腰,恭敬道。 嗬,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只是为了作戏给这个小丫头看吧。还贼子?你本身就是贼子。 “那我先告退了。” 从洞口上去后,他就将梯子收走了。长孙玲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可是那小女孩顿时变了脸色,眉毛拧成一团,大眼泪汪汪的,委屈的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起来。 长孙玲皱了皱眉,上位者的气势陡然迸发,她横眉冷喝:“哭哭啼啼什么样子!是你伺候我还是要我伺候你啊?” 她也没自称本宫,主要是怕那女孩被吓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女孩果然愣了一愣,就这样愣看着长孙玲。 长孙玲也被看的烦了,没好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烟儿。” “行就叫你烟儿吧,我也不要你伺候,你就只需要看着一点这个洞口”她抬手指了指上面,径直道:“有人来,你就叫醒我,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她是真的确困极了,一个晚上被折腾的,都没有机会睡觉。 翻开霉潮的被子,她皱了皱眉,却仍旧躺了下去,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嫣儿看的目瞪口呆。 全城搜查 长孙玲珑睡的正香,却不知道外面早已天翻地覆,宋沐云下了全城搜查的命令,五城兵马司的兵马早已经开始了搜查。 东城兵马司搜索东城区,南城兵马司搜索南城,中城兵马司搜索中城,西城兵马司和北城兵马司一同搜索西城,因为西城,实在是太复杂了,而北城是皇宫所在地,又怎么能够去搜查呢?北城兵马司的地位一直很尴尬,毕竟皇城中有御林军负责,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北城兵马司。 所以这才与西城兵马司一起查城西,一个个都卯足了劲想要大干一场。 我们北城兵马司憋屈了这么多年,这次,一定要有所建树,找到皇后娘娘,推翻我们在皇上心中的印象,我们不能只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兵马司!明白了吗!” “明白!” 而官宦世家中,更是热闹非凡,那些子弟一个个擦掌磨拳准备大展身手,好好表现一番了。 “你们都听好了,这是你们出头的好机会,如今皇上年幼,可野心却是不小,当你们找到皇后进入皇上的视野,我们整个家族就多了一份保障!家族是你们的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在为父心中,都是有出息将有大作为的孩子,但是不要想着各自为战,抢夺功劳。所有找到的消息,都要上报的为父这里来,等找到皇后娘娘时,为父将会按你们的贡献度分配,将皇上的许诺,给贡献最多的人。你们都是父亲的的孩子,可不要做出相互打压,互相排挤的事情老!知道了吗!” “是,父亲。” 几乎每个官宦世家中,都上演着这种对话,被告知真相的都是嫡子,庶子就是办隐瞒着,让他们做事就好了,至于皇上许诺的奖励?呵呵,那是给嫡子们留着的。 一场浩大的搜寻运动,就这样明里暗里的开展开来了。 “长孙将军,你说他们若是还在金陵,会将皇后藏在哪里?”将军府中,华武峰着一袭白袍,神情稍稍疲惫,眼底的乌青之色到底掩饰不住,听皇上回家睡觉?他喝多了才会睡觉。 长孙策坐在华武峰下首的太师椅上,清秀的眉毛轻轻皱着,他抿着唇,脸色凝重的思索着。 “依我看,燕人在金陵根茎不深,要想躲藏,定会躲到鱼龙混杂,不易搜查的地方。”他抬头,坚毅的眸子中闪过亮光。 华武峰点点头,将手边的茶送到自己嘴边,吃了一口才道:“鱼龙混杂,不易搜查啊。可我们想到的,对方又怎么会想不到?”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藏在我们想不到地方?不吵闹不杂乱,一眼就可以查清楚的地方?”他沉吟了一下:“可他们不怕暴露自己?” 华武峰抬起眼,淡淡的看了一眼长孙策,轻咳了一声语气薄凉:“万一他们是藏在那,我们没有搜查到呢?没有搜查到,之后也也不会想起再查一遍,因为一般反复查的人,都是那种喧闹杂乱不易查清楚的地方。” 长孙策想了想,站起来行礼道:“受教了。” 华武峰却是笑了笑:“哪里算教了,我们不是在讨论燕人可能将皇后娘娘藏到哪里去了吗,长孙将军你这样,可是让本官谈不下去了啊。”他悠悠叹道,声音就像那山涧流淌的清泉,清脆明亮。 长孙策一愣,咧开嘴笑了,棱角分明刚毅的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倒也不违和:“是我鲁莽了。”实心实意的道歉,让人感不到任何虚与委蛇。 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可造之才啊。华武峰举这茶盏,心里轻轻叹道。 却又听见长孙策道:“可是丞相大人又怎么会知道燕人会看起来隐藏在闹事,实际隐匿在山林呢?”他是在做比喻。 还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不为所动,却能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虚心求教,难得啊难得啊。 这可惜我们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就得从这次的主事者,鲁赫说起了。我查过鲁赫这个人,不过是以前查的。他是北燕二皇子的心腹,也是其智多星。鲁赫这个人,武艺十分强悍,心思也极其缜密。北燕二皇子做的许多事情,都是由他出的主意,最后的结果就是二皇子深得北燕皇帝的喜爱。而这次将皇后娘娘掳走,怕是计划了好多年,一直在寻找着最好的机会。” “以他的心思,绝对不会浅显的藏于闹市之中,而是会想尽办法归隐山林,好打我们个出其不意。”他淡淡的说着。 “丞相大人倒是了解这鲁赫。”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按理说,长孙将军应该更加熟悉才是。” “大人缪赞了。”两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相互拍着马屁:“那依丞相大人所言,我们该如何是好?” “等。” “等?”长孙策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跳起来连声叫好:“是了,我们都进入了误区,与其我们在这里猜测他们会藏在哪里,不如让他们自己蹦出来,大人安排五城兵马司挨家挨户搜查,只是为了将他们架在火架上烤吧?若是被逮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如早点跳出来,办了事全身而退。”他目光闪烁着,冒着丝丝精芒:“这样一来,他们精神上遭遇挣扎,而我们却是以逸待劳岿然不动。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是我们占上风。” 他朝华武峰眨了眨眼睛:“丞相大人你可真是……唉,”他叹口气继续说:“这样一来,丞相大人你还让皇上的许诺变成了空谈,他们自己跳出来的,自然算不上是别人发现的。丞相如此,来时要让那些世家子弟空忙一场了。” “你不也是世家弟子?”华武峰吹了吹茶:“说这些有的没的也就能打发一下时间了,他们能不能找到皇后娘娘的线索那是他们事。能找到,那说明他们该得这份赏赐。我们也省了好多事不是?若是找不到,就等他们自己蹦出来吧,本官懒得费这个心思了。” 纵然长孙策救妹心切,却也不得不承认华武峰说的言之有理。 “该死该死该死!他们疯了不成,这样搜查下去,金陵的百姓还要不要正常生活??”城西边缘的一个屋子里,男人气急败坏。 “嗤,这不正合我们心意?金陵继续封城下去,全城搜索,定会引起动静,百姓们愈发不满,自然会推翻他的统治,到时候就是我北燕铁骑南下的时候了。”一旁立着的男子,笑了笑,他皮肤黝黑,面如刀削,神情坚毅,耳鬓下长着刺刺的胡子茬。他鼻梁高挺,浓眉大眼,眉眼深邃,穿了一身最最普通的黑色葛布麻衣,身材魁梧,衣衫下的肌肉,潜藏着不可小觑的爆发力,正是鲁赫。 他踱着步子,腰上的皮鞭极为惹眼。 “……”男人突然顿住声音,既然老大说对自己有利,那就有利,可他还是有些担忧,欲言又止道:“可是若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扎莫!不要畏手畏脚的!就像平常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若是现在心事重重导致被发现异样,那你可成了我北燕的罪人!”鲁赫冷喝道,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若是我们这般小心,都被华武峰发现的话,那到死得其所了。” 他双鬓已经微白,眼角的皱纹诉说他这些年经历的仓沧桑。 扎莫嘴角嗡嗡,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沉寂了半响,他骤然开口:“大哥,二哥他……” 这问的是被华武峰等人抓住的达可。 鲁赫眉眼间也多了几分阴霾,他摆了摆手:“达可应该不会有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森然道:“若是达可出了事,我要让华武峰陪葬!” 而鲁赫等人担忧的达可正在丞相府,被好吃好喝的待着。 达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神情傲然,不肯低头。 华武峰和长孙策一起审问达可。 达可被安排在一个小院落,以锁链缚住手脚,却能够自由活动。完全颠覆了达可对阶下囚的印象,没有阴暗潮湿的地牢,没有馊了很久连狗都不会吃的馊冷饭菜。 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明亮的一个小院子,他不能踏出院子,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铁球链子,每日有人送来饭菜,虽不说饭菜有多么奢华,但也算丰盛了。 和身为西芬皇后的长孙玲珑在燕人手中的待遇,孑然不同,成鲜明对比。 达可看着锦衣华服的两人,黝黑的脸上咧开笑。 “我真的不知道,丞相大人要是真想知道的话,送信去问问头领就好了。”他语气真诚,却藏着一丝奚落。 华武峰双手负在背后,神情冷漠不为所动:“那你说说,这信该要送到哪里?” 达可闭了嘴。 长孙策却是哼了一声,低头一手拂这衣袍上的皱子,慢条斯理语气冷漠道:“看样子是被惯坏了啊。”他眼神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小院。 小院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前是是一个小花园,正中轴道两边,种了一排排小树,院墙脚下的是月季玉簪等花色,正厅厢房小别墅,应有尽有。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之色:“看来是这个地方太大了,没有牢中那样舒坦。” 达可冷笑,他晃着锁链发出咔咔的声响,眼中不屑:“那可能倒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西芬的大牢呢。不知道长孙将军……”他眼中藏着恨色,在眼底波涛汹涌,难以释怀:“不知道将军是要把自己送到天牢呢还是刑部的大狱?或者……”他转头看向华武峰,自嘲道:“还是丞相府中的私牢?” 找台阶下 毕竟自己还在丞相府,而不是将军府。 “小人也知道,天牢是西芬皇帝御旨下诏之地,也被称之为诏狱,看来小人是不会去那里了。又或者是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的大狱,唔太远了也不大可能,看来小人是要进私牢,牢进了的话,下一步就是受刑了,请问长孙大人,是要上十指夹呢,还是火烙?或者是滚刀山挨鞭子?大人是否要陪着看着我受刑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长孙策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着,面上却丝毫不恼。 燕人是做过准备工作的。 他们好不容易到京城,自然要费尽心思将西芬朝堂中人打听调查的一干二净。 虽说不是很详备,但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而长孙策常年征战在外,当然不是重点调查对象,可他又是在与北燕的战场上作战,所以也被“照顾”到了。 长孙策小的时候特别皮,长孙老将军根本就管不了发,于是一气之下,上书给皇上将长孙策关到了诏狱,只是想给长孙策一个教训看看。 长孙策那时候才十岁,也不知道长孙老将军是怎么想的,竟然狠心将长孙策送了进去,但也许也是对长孙策寄以厚望,希望他成材。 但诏狱中是些什么人?都是些罪大恶极但又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杀的人,有新人小孩进去,那些人很快就弄清楚了长孙策是什么来头,知道是将军府的人,对待他自然特不会心软。 三天后接回来的,不是送进去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生机勃勃,过分好动的孩子,而是被吓得鼻涕眼泪到处抹,哭的惊天动地,不肯松开放下圈住老夫人脖子的手的小孩子。 长孙老将军看了心里极其内疚,送了他两只西北龙犬。 但诏狱在长孙策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无法磨灭的心里阴影,他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踏入过监狱大牢,任何地方任何规模的监狱,他都没踏入过。 所以达可问长孙策会不会陪着他,明显就是挑衅。 但他好歹在战场上磨砺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够隐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只是眼底那抹狠厉是无论如何也消磨不掉的。 更加显得神色狰狞。 华武峰在一旁看着,眼神冰冷,缓缓开口:“何必下狱,就在这里也是可以的。”他对长孙策笑着缓解气氛:“本官可不怕污了自己的屋子。” 长孙策一愣,咧嘴笑了起来,华武峰这是在为他找台阶下呢。 达可满脸无所谓,点了点头满脸赞同:“在下也觉得在这里比较好,在下也不想挪窝呢。” 长孙策冷哼了一声。 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孔善贤应声笑了笑,并不说话。 宋沐云手中的折子也批完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明黄色的龙袍。 想了想,她道:“太傅稍等。” 回了寝宫换了身便装一副俊俏小儿郎的模样。 孔善贤目瞪口呆,有些惊讶宋沐云如此熟练。 “走吧。” 宋沐云双手负在背后,她早就着了人安排好出行的马车,还备了一些御膳房的糕点。 她是准备微服私访,并没有大量的仪仗。 可宋沐云刚刚到孔府,一只脚刚踏下马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参见皇上,皇上,丞相大人让小人告知皇上。”马匹疾行而来,上面的人拉住缰绳,翻身下马跪下行礼。 话说到一半有起身附在宋沐云耳边:“燕人派人过来谈条件,丞相大人说,还望皇上过去主持大局。” 宋沐云闻言嗤笑一声,朗声道:“要朕回去?他自己不是一样能解决所有事么?” 传话的那人急忙跪下,低着头道:“皇上,丞相大人说他们提的条件他不敢轻易答应,还希望皇上过去定夺。” 孔善贤听的一塌糊涂,但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很快将事情联系了起来,顿时明白是什么事情。 他弯了弯腰:“皇上,可是皇后娘娘之事?老臣倒是觉得,皇上不妨过去看看,毕竟皇后娘娘的事比犬子更重要,再说了皇上多处理些事情,自然会增加许多经验,这对皇上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宋沐云听的连连点头,眯了眯眼对着那传话之人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干脆就在这孔府解决吧,难不成还要朕去讲究他们不成。” “这……”传话小将有些迟疑:“皇上,不是丞相大人们不过来,是那些燕人……只肯在丞相府中谈判,无论丞相大人怎么说……他们也不肯到殿前去……若非如此,丞相大人已经带着燕人去皇城到皇上面前了……小人也是到宫里去后发现皇上不在,才找了过来。” “岂有此理!”宋沐云冷哼,也不知道是在哼华武峰还是在哼不是好歹的燕人。 孔太傅缓解气氛对着宋沐云道:“皇上,左右相府与太傅府相隔不远,不妨过去看看,也好知道燕人好什么底气,若是不去,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到时候更不好处理这件事。” 宋沐云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她转过头对孔善贤道“太傅和朕一起去吧。” 还好的是孔府背对着闹市,正门僻静,没有多少人来往,不然他们早就被围观了。 那小将在骑马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布帷花纹繁华,车辆贵重装潢辉煌。 不一会儿便到了相府。 这是宋沐云第二次踏入丞相府,仍旧是穿着便衣。 华武峰和鲁赫出门迎接。 宋沐云坐了正厅中主位,华武峰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孔善贤在其左下,鲁赫在其右下正对这孔善贤。 鲁赫可不管这座次顺序,开门见山道:“西芬皇上,我这次来,是想请皇上放葛丹大人会北燕养老,还有便是,希望陛下放了我二弟。” “葛丹?那是谁。”宋沐云装模作样道,她随手拿起茶盏,里面茶叶舒展,茶汤青绿,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倒是好茶,这泡茶之人的功夫倒也深。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鲁赫大马金刀的坐着,直言不讳:“想来皇上也知晓我乃北燕之人,而葛丹将军则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在战场上不幸被俘,如今葛丹大人已经年迈,自然也不能再战,放与不放,对西芬已无什么影响了,还希望皇上成全。” 宋沐云点点头,听着他说话。 倒是华武峰沉吟片刻,插嘴道:“既然葛丹已无用,那你们为何要执意带他回去,就算他当年是驰骋沙场的好儿郎,现在不过也就是一个十五寸铁的淳弱老人。” 鲁赫眼睛中迸发出一丝精光,他直视华武峰:“葛丹将军乃我朝皇后的兄长,皇上的义弟,皇上皇后一直思念着葛丹大人,只是奈于北燕与西芬的关系……一直未实现罢了……” “你凭什么要求我们放人?因为……皇后?”宋沐云道。 鲁赫闭了闭眼,站起来对宋沐云行半跪之礼。他看着宋沐云,脸上布满真诚,露出一丝惭愧之色:“还请皇上谅解,请走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皇上绝不会让葛丹大人回北燕的。” 宋沐云早就查了葛丹到底是什么人,冷哼一声道:“葛丹到底是什么人你我还不清楚?当年我父皇派长孙老将军好不容易抓住葛丹,折损了大半将士,凭什么就让你一句话带走葛丹?” 丝毫不提皇后之事,她来的时候就知道长孙策和华武峰都在相府,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只有华武峰一人,她便猜到长孙策应该是去救皇后了。佳墨华武峰不吭声,她愈发觉得自己猜中了。 鲁赫一愣,眉头直拧。 难道这皇上连皇后都不要了么,就算不要皇后了,可长孙玲珑腹中可还有皇家血脉呢。 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宋沐云看了心里直直冷笑:原来你的底牌就是皇后?早就被我们看光了啊。 而相府后府邸中的小院,院门紧闭,小屋之中传出惨绝的叫声,不绝于耳。 而一旁也许有路过的侍女小厮,走到这里都是惊跳一步,然后炸着头皮远远绕开。外面还是一副清幽校园的样子,里面却又别有一番风景。 里面光线昏暗,热水冷水辣椒水,压指火烙皮鞭刀,应有尽有。 达可被吊在一旁,而脱去上衣的长孙策面露狰狞之色。他身材精瘦,肌肉横健,诱人的线条下隐藏着入狮子一般的爆发力。胸前腹部遍布伤痕刀伤箭上枪伤,一道覆着一道。 他睨了达可一眼,转身走到一旁坐下。 抬手拿起水杯猛的灌下,身旁立着两只狰狞的猛犬。 猛犬獠牙外翻,眼睛通红,有一米来高,盯着吊在一旁放达可流着哈喇子。 这是长孙策的龙犬,也叫做鬼犬。 长孙策叹了口气,淡淡道:“不说就罢了,到也是条硬骨头。”他抬起头来,神色真诚:“我不再动你了。” 此刻的达可已经被剥得精光,只留了一一条牛鼻裤遮羞,他头发散落,头低垂着,身上伤痕遍布,都是些鞭伤却又背泼了盐水辣椒水,身体火辣辣的疼。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发焦的烙印和……皮肉外翻鲜血直流的牙齿印,是长孙策的龙犬咬的。 逼供 他伸出手摸了摸龙犬的头,面露宠溺,头也不抬的对着达可道:“我这两只爱犬,是我父亲所赠。龙犬也叫鬼犬,不在到你们北燕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两只龙犬啊,是养在战场上的,最爱吃人,特别是活人,从脚到头,咔嚓咔嚓一节一节咬,吃到腹部时,你是人还没死,它们会人的肠子内脏都拖出来吃掉。他们吃人是口中会分泌一种唾液,可以封住鲜血不让其外留,让人减少痛感不至于痛死。吃到胸事,他们会加快速度,留着心脏,那时人差不多快死了,但还有一点点意识,直到咬到脖子那里……你才算真的死了,龙犬也就会停止进食了” 他叹着气感慨:“你会看着自己的血肉从脚到脖子,一口一口被吃掉,只留下森森白骨,上面一点血肉也不留……”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达可面前,仔细打量着,啧啧到:“你这副皮肉,倒还行,这身上的辣椒水和盐水嘛……”他提起一桶热水朝他身上冲去,将辣椒还未盐水都冲洗干净:“我的爱宠可不喜欢。” 达可猛的抬起头来,眼神狠狠的盯着长孙策,面目狰狞声音沙哑:“给我个痛快……” 他浑身颤栗着,余光瞟过一旁虎视眈眈的黝黑色猛犬,愈发害怕,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长孙策看了他一眼,抿唇微笑,伸手解开吊着达可的绳子,慢悠悠的道:“给你个痛快?我们要是找不到皇后,皇上会给我们一个痛快?”他吓唬着达可:“别看当今皇上年幼,心可狠辣着,就连我,也不敢轻易招惹,刨开她皇帝至尊之位,我也不敢惹她。” “皇后……我们会送回去的……你们,你们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咳咳……”达可嘴硬。 长孙策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他:“我们找回来,和你们提条件送回来的,可不一样。妹妹有难,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是要以最快速度将其救回来,不然,我这个当哥哥的。”他拍了拍达可的脸,神情冷漠:“会极其愧疚。” 他将沈括平放到地方,拍了拍两只龙犬的头,眼神宠溺:“宝贝儿,上!” 两只龙犬低吼着上前去,极有默契一人一只脚开始啃噬。 先是麻麻的酥痒感,随着龙犬的撕咬,一阵阵肌肉撕裂的痛感如潮水一般涌来。袭入他的脑海。 “啊――啊!!!”惨叫不绝于耳。 长孙策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的样子。他坐在一旁笑吟吟道:“你放心吧,我这两只小宠物,在战场上不知吃了多少人了,他们会有分寸的。对了刚才说到吃到脖子,吃到脖子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后面的时你应该感觉不到了。不过我还是给你说说。一般来说吃到脖子时,你死了,但也有可能不死,这时龙犬会用爪子敲碎你的脑袋,将天灵盖掀开,你脑子里就会流出白花花如豆腐一般的脑髓,龙犬会将其吸食干净。很庆幸的是,他只吃脑髓,不会把你的眼睛鼻子吃掉。然后它会转身将你充满血的心脏吃掉。” 他叹气:“只是每次吃完之后,就会弄的满嘴都是血,特别是吃心脏的时候,可能会溅得全身都是血。每次就要废我好大功夫给他们洗澡。” 此刻达可小腿以下已经是森森白骨,如玉一般干净,丝毫不见血肉。 他挣扎:“给我个痛快……” “都说了,给你痛快,谁能给我痛快?”长孙策皱眉。 达可沉默了一下,头上满是汗水,面露恐惧之色,急切道:“我说,我说!” “说什么?”长孙策装愣道。 达可紧闭着眼,痛苦之色尽显紧咬的牙关中蹦出几个*字来:“我……知道皇后娘娘藏在哪里。” 长孙策这才一副恍然的样子唤回龙犬。 龙犬不满的看着主人,通红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疯狂的血色,不理解主人为何让它们回去。 长孙策瞪了龙犬一眼,两只龙犬这才低头乖乖的伏在长孙策旁边。 “你说吧。”长孙策淡淡道。 达可也松了口气,他从来不知道西芬居然有这么可怕的狗:“在城西……外明街……第三个屋子里……” 反正你过去了也找不到…… 说完他似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送了口气,面露疲惫之后,嘴角也渗出了鲜血,就这样躺在地上:“你给我个痛快吧,我背叛了北燕……没有脸见大哥了……” 长孙策仍旧笑吟吟的:“想死啊,这可不行,你的命可不是我能控制的,得交给皇上定夺。” 达可闻言顿时想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不能决定我的生死却能让你狗将我咬死? 哪有这个道理! 长孙策可没有理会达可脸上的愤然之色,他走出去请了红绫姑娘进来。 饶是有心里准备,红绫看见里面的情景时也吓了一跳。 达可一身的伤,特别是双腿,膝盖一下只剩下白骨,这样的上,他没死还真是奇怪,只能说明长孙策对这样的审讯早已习以为常,胸有成竹,手中极有分寸。 待红绫还在好奇长孙策是怎样将达可弄成这样的,她看见一旁蠢蠢欲动的龙犬,是真正的吓了一跳。 “鬼犬!”她惊呼。 还是两只…… 要知道鬼犬极其稀有,而且培养极其困难。鬼犬的培育方法,几乎已经绝世了。 她眼中冒着精光,一边处理达可的伤势一边情不自禁的朝两只鬼犬瞟去。 “吼……”两只鬼犬低吼。 红绫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欣喜。 这两只鬼犬养得真好! …… 长孙策出门后就径直带着人朝达可所说的地方赶去。 没有悄悄的埋伏探索。 他们直接冲了进去。 起初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有几个反抗,不一会儿便被长孙策带的人给控制住了。 长孙策暗自点头,看来这个地方是真的…… “将军!没有找到皇后娘娘!” “将军,后面也没有!” 长孙策皱了皱眉头,踱了踱步子。 “找找有没有暗室之类的!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将军!将军!找到了!” 长孙策看着院中的一个地道,上面本是由一个水缸挡住了的,旁边还能见到水缸的残缺碎片。 长孙策带头跳了下去,绕过弯弯绕绕地道,最后是一个密室,长孙玲珑果然在那里。 长孙策松了口气。 下一秒瞳孔猛缩一脸阴沉。 “长孙策什么时候过来?” “长孙将军已经在赶过来了。”华武峰冷淡。 不一会儿,长孙策就已经策马赶回。 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了长孙策气愤的声音:“他姥姥的!这群狗崽子居然敢骗我!等我逮住了他们,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华武峰我跟你说……” 他大步踏进正厅,看见在主位上的宋沐云顿时闭了嘴,愣了一愣单膝跪下行礼:“见过皇上。” “起来吧。”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长孙策和华武峰,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颇为暧昧:“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华武峰瞥了一眼宋沐云,调侃道:“我们什么时候关系不好了?” 废话,自己怎么会和长孙策关系好?不弄死他就是好的了。 “哦……”宋沐云却语调拉的老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长孙策会拒绝她…… “咳…皇上,还是说正事吧。”孔善贤轻咳一声提醒道。 见长孙策站在一旁,她想了想:“你坐。” 一群人都坐着,让他一个人站着,怪不好意思的。 “谢皇上。” 他在鲁赫之前坐的位置坐下。 “怎么回事?”华武峰沉声问道。 长孙策撇了撇嘴:“我们都被骗了。” “什么叫我们,是你自己被骗了,是你审讯的达可,又不是我。” 长孙策轻咳了一声,缓缓说起来:“达可招了皇后娘娘的所在,微臣知道丞相大人会拖住鲁赫,却不想皇上也在。”他抬头看了看宋沐云,想起前几天晚上事,不由有些尴尬。 他咽了咽口水:“我带人赶过去后,的的确确发现了一个密室,皇后娘娘也的确在其中。” “既然皇后在,那为什么不将皇后带回来?”宋沐云皱眉。 “皇后娘娘的确在……”他垂下眼帘,面露愧色:“那却不是真的皇后娘娘……是人假扮的。” “朕的确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微臣回去后想了想皇上所说的话,觉得颇有深意,但又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也因为皇后娘娘一事,微臣又不敢打扰皇上,所以才拖到这个时候来向皇上求解。” “哦。” 自己当初说了些什么来着?想想啊…… 她抬头仰望着横梁,面露迷茫之色,绞尽脑汁想要想起自己当初到底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说了……税收太落后不应该按人口来收税而是按土地来收税…… 还有就是说不要重本轻末,本末倒置,要扶持商人,促进商品经济的发展? 大概就是这些吧。 她看着张子健:“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微臣愿闻其详。”张子健低头道。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169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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