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娘子御夫有术》 蓄发出家 话说会稽有一门户主家姓温字康生,早年纳入中馈,不久生得俩大胖小子,眼瞅着人生大事应算作成,不算对不起老祖宗,且见这娘子钱氏色衰,心中作古,便快快纳了一妾室姓李;次年,李氏虽生了个病儿,但温老爷泪眼婆娑视若珍宝,全不理钱氏丧了一女,再年,李氏再添一女,家况愈下,只得温饱,苦了大儿子起恬在外谋生,每每不着家门;剩得二儿子起斯只管家中妾室锦娘,全然不理会院闱重担,为此温康生是生生急出了白发。 二日,温康生不知怎地觅到一旧笺,笺信说是为起恬定下娃亲,想那亲家乃是清流门第,温康生大喜遂择物件登门,得安家人递帖而报,那门户主家姓安表字仲谦,蒙祖上荫福,分得几房府邸,早年得温公相救,中馈得女,这才应下以作答谢;得闻此,安仲谦速唤家人迎入,备下两锭茶水,方才问道:“多年不见,多有怠慢还望温兄海涵,你即是行了水脚,今儿便是在此用饭几日休要离去!” 温康生含笑道:“实不相瞒,昨个夜里平兄我梦到了那月老红娘,说是我儿良缘牵动,东边府中有贤娘,平兄尤为惊醒,这不今早便是瞧见案上旧笺,这不快快为好事备了薄礼登门,若要不妥之处还需老弟提点才是啊!”安仲谦听来赖眉一撇道:“温兄自谦了,饶是蒲柳也怕催风折,我膝下早年两女属意相郎,我也是贴补贴补将她们嫁了去,眼下唯有一女正值豆蔻年华,为我妾室所生,但生性羞怯,不知可成?” 温康生听后,起手自顾吃了几口茶来心道:“原自家中每愈况下,仅得温饱,自己闲是无人奉养,起恬已至弱冠之年,本欲为他添中馈但都被推辞,常数下去,只得惹来舌旦,妥当不得,他女即是妾氏所生想必也会自降门楣,彩礼些什也必是不敢要周全了,如此也好!” 温康生摸着手中的翡翠茶盅大吃了几口道:“定是人如淡菊,想安老弟气如梅竹,教养出的儿女当是如此,我儿攀得此姻真乃平生福分,我先在此为犬子答谢亲家!” 原就是欠了人情债,哪受得他这厢礼,惹得安仲谦施礼道:“快快请起,你我何须如此,老弟也在为小女谋亲,即是温兄你,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就是不知令郎如今在何高就,纳入几何?” 经他这般问,温康生虚迁着几步,饶想着自家儿子放浪形骸,家中祖上基业一半是被他消光了去,连是如今一份正经营生也不讨,游手好闲好不自在,如今觅得这一家好门户,他说什么也不能搞黄了,想到这里也只得这般答道:“起恬备考科举,若论高就,贱兄家中尚有一茶楼一戏馆,微佚但足养活全家,我儿无何嗜好,十余年来寒窗苦读惟愿中个榜上名,给贱家添砖加瓦而已,若得良馈,定当不负今日之情!” 得他这般说,安仲谦老眼微睁,身如拜高人唏道:“令郎志高青云,来年定是要举中红榜,如此下弟便给温兄先行道贺一番,小女秉性羞怯,得此夫家才是高攀,小弟这就唤她出来拜见温兄,来人啊!” 听这话显是竹竿敲定,温康生哪里还愿再多留道:“平兄今日行来能得贤弟这般话已是心满意足,家中走不得人,平兄此刻便是告辞了,行来时备了些薄礼,还望贤弟以及令爱笑纳,勿要再送了,告辞告辞!” 见他执意行坐上了马车,安仲谦相望了些时候,这才在家人的陪同下折回府邸,逢自家大娘子梅氏问道:“可是临县温记茶楼里的大相公温康生,听说他家谋生可是个计量活,还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良蕤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归咎也是我名下的姑娘,可是要退了这门亲,让她觅个妥当人也算对得起小魏氏伺候你一场,如何?” 这小魏氏乃是安家四姑娘的亲生母亲,只因没那福气早早撒手而去,家中便是剩下妾娘小姚氏以及她名下的一个十三半大的六姑娘和五哥儿。这些年来安仲谦对梅氏在外人看来虽是恩爱有加,但她心里如明镜,这姚氏可不是省油的灯。 安仲谦虽是个闷葫芦,但也听得出这其中酸话,回道:“那这可如何是好,蕤儿嫁不得,难道要嫁修儿吗?你也是在这府中见过事况的,这温家门第虽是干些勾栏瓦舍的买卖,但也算得正经人家,这若是驳了他的情面,你叫我今后如何见人呐,要我说蕤儿嫁给他家算不得亏,算不得亏啊,此事你休要告知蕤儿,且先瞒了她,待温家取八字这事也就成了!” 眼瞧着他打定主意,大娘子梅氏也没几妥帖主意,旁在的严妈妈见状话中夹着软绵问道:“显是老爷偏着心疼姚氏,明个知道世道不好,瓦舍勾当难挨,这四姑娘嫁过去可不就是受苦吗,要说还是这姚氏有手段,前时老身还瞧见她和主薄家的大娘子秦氏吃茶,瞧是谋个门第,断不会跳那温家的坑,如此一来我们还是作罢的好,大娘子觉如何?” 梅氏听去后,只顾瞧那香几,浅道:“那姚氏任凭再是怎么谋算也不过如平地行履,不摔跟头罢了,修丫头是个贪吃开泼的主儿,官人疼爱她也不是无理,但任凭她再怎么争,也争不过我的娇儿,常州刺史家的门第料也不是她们这种门户可以攀得,如今觅来,嫁得那温家也就是那蕤丫头的命数!” 厅堂上自是有四姑娘的家人,这不,刚听着耳风便在良蕤面前道:“姑娘,千真万确的事儿,阿喜不敢胡说,说是许给温家大官人,可就阿喜听别介个人说起,那温家三子,病得病,怏得怏,个顶个的没出息,姑娘嫁过去可不就是等着吃苦吗,老爷也真是竟为姑娘谋这门亲事!” 安良蕤听去后,手上那折绛色绣纳纱佛手花鸟檀柄扇登时落地,泪道:“饶是我便知道些些好事终不会落到我的身上,不成想转眼便要去那漩涡之地,我最是羡慕的便是前两位姐姐,一个嫁得常州刺史门第,一个嫁得秀才名户,体己不说,全都是自己挑得如意的,而我自幼丧母,凡事全要自己谋算,而这等事何曾我又谋算得了,若真介如此,倒不如叫我殒了罢!” 正行至上留廊处的安家嫡长子安少霍忽是听香房泪垂连连,惊有多事悲人境之感,叫他巧拈几步旁敲问道:“四妹妹可是因何事粉泪不绝,若是再因银子克扣之事,我定要与母亲理论一番才好!” 安良蕤连顿泣,唤一旁阿喜行至门下将他拦住,踱了几步适才来到他的面前道:“三哥哥切莫因我再伤了你与大娘子的情分,往时是我不懂事,今日你若再是同大娘子理论才是要将我赶了出去,全自儿女之事,三哥哥还是莫要再问下去了,此事与他人全无关,不过是我瞧那杏花误入高墙内,被风吹迷了眼罢了!” 听她这般说来,安少霍也算解了茅塞,信步道:“杏花入高墙乃是好事,可是喜事临门,让妹妹折眉不禁,才让我这做哥哥的看了笑话,说来也合妹妹之说,我方才从火房出来,便听着爹爹添肉加菜,可是沾了妹妹之念,得了这口福?” 安良蕤听后却步,看着那安少霍的身影已是隔着生分切怕,回道:“三哥哥说笑了,爹爹这番做定是为了你秋闱科举一事,大娘子平时便是做足了备事,如今也算不得什么怪事,三哥哥听得你要入考院闭房几天几夜,吃住一体,妹妹别的也不全,唯有平日里针黹些个香囊,裹了迦南香和水安息可好让三哥哥心宁!” 见她这般,安少霍也只得收下香囊,忽觉不合,妥帖了几句好话也才离去,让安良蕤转身垂眸闭房。这些年若不是有安少霍看护,怕才真真是难过,而他将考功名,而她待字闺中,实在不宜过分相处。 待温康生颠簸颠簸回到府门时,也不知可是家人耳目极好,竟是瞧见自家老小已是排成行地候在了门前,听得大娘子钱氏说道:“官人可算回来了,可是提说了那门亲事如何了?”温公听着装不是个滋味呷道:“自是要成啊,安老弟这个情面还是要给的,毕竟我救了他,且若论亲,他还地唤我一声表哥哩!” 钱氏心下一惊,提看了自家官人一眼,稳沉模样却又一时难以开口,让旁在的偏房李氏轻道:“怕是要麻烦官人再跑腿一趟,快快将这门亲事退了,这喜酒两家都难吃着了,这不,静修庙差人送来的急帖都说得明明白白的,这是要出大事的兆头,官人你可地撑着点啊!” 家人遂递上一笺素,眼瞧着上面庙印朱泥,温康生赶紧解了金丝缄,松笺一看,只见上面写有 温公台鉴: 时行金令,律例清商。企慕高风,未亲芝宇,惠书敬悉,令郎偏固,恐不能劝,出家熬灯,所为尘事,替公存发,待公阅休,上庙一叙,寒暑不常,希自珍为。 秋安 住持惠明谨拜 见此收帖,温康生心神已是磨去大半,软去了脚跌在钱氏怀中言道:“我自言即便青草刍饭也未曾苛待他半点,他为何竟是要存了这般心思害我名声不保,可是何人怂恿了他,要叫他做这出家和尚,啊!” 钱氏观惧说道:“常人岂会轻易出家,起恬从小本分老实,就是前几月同我说过一回想娶通判府上的嫡大姑娘,我那日只当是个笑话,想那通判府是何等门户,断断是不敢痴想,岂料恬儿他自个竟是较起劲来做了这般糊涂事,官人我对不起你啊!” 温康生见状只得恨眼拧眉看向它处,一时只觉生悔得很。 起斯反抗 次日,温康生唯遣了钱氏及二儿起斯包裹些交子便行至了那清修庙内,只见那庙修得全没个小家气,金身庄佛,高槛香户,夹树遮密,森气肃穆,让他们谨慎探望,忽见一僧行来对他们问道:“可是昨个遣书的温公,住持临事所去,托小僧略备斋饭茶水送吃温公,温公可随小僧一道?” 温康生眼转着那斋房香廊,心中多是不安问道:“我儿现偏何处,可容我们见上一面,自家人讨些话也好自行决事,叨扰宝刹实属羞愧,还请小僧为我们引引路可好?” 钱氏早已心如惊蛰道:“对对,小师父也好帮我们引荐引荐才好,莫要我们唐突他再是个不情愿,我们才叫是个办糊涂事!” 那小僧听来只得允下,一路带他们三人穿廊绕舍,行至一处揭门领看,对着里边静坐香蒲的温起恬轻唤:“施主,今日的体例已是做成,可是起身活动活动,且后院已备好斋饭,该当饱腹才是?” 静跪佛堂那人颔首,可是面也不回地说道:“方才我只觉佛在心念经,身无饿感,如今被你这番道破倒也觉得饿出几分,今儿可是还有珍珠白粥,再有几味鲜爽小菜怕是更好,算了,你快些扶我起来!” 惯是他到了外处也还知道叫人伺候,可是叫温康生吃气,那温起恬还是静等,待等到身旁人近了时,抬眼时面色不由一紧,慌慌道:“爹娘二弟,你们怎地来了,此刻鄙陋比不得家中,还请爹娘快些坐下!” 温康生听来却撇袖一挥言道:“老夫还以为你早已断尘缘,要做得这宝刹神佛,心中不应再有爹娘二字,原你是记得,故意做出此事来羞煞我,你可知错!” 钱氏慌浅看了温氏父子一眼,怎地是一见面又准备羞吵,也不怕他人看了笑话,想到这处只得将他们隔去适道:“我的儿啊,你怎可这般糊涂啊,明介个风华正茂前途无量,怎就做了这般蠢事,你可知娘看见了这心里边该是多疼吗,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快些再说,我们在这也没什么大情面,再是打扰住持多是不妙!” 这些个道理温起恬又怎会不明,只是一想到那些个糟心窝子的事,只能将老母的手一推道:“前月我已经说明,我要娶那通判府上的宁家嫡姑娘,是娘你不答应也不去求亲,这才把我逼上这条路,今儿我也还是那句话,那宁家嫡女我定要娶了,要不然我便不下山了也不回家了!” 不等他话落,温康生听这般怒眉骂道:“混账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那通判府门第能是我们够的吗,若是那宁家嫡女欢喜你便好,如今落不成好事,你便拿你爹娘置气那你自己前程置气,你赶快给我下山去,爹已经为你觅了一门亲事几日后你便要娶妻了,少在这里胡咧生事丢我的脸!” 温起恬听来大为一惊,兜旋几回,方才明白老父所说何人,登时恼怒,然是夺门而出,不见个影回来。 见状惹得钱氏泪哭道:“恬儿也就是个急性子,若真因此事削了发做了僧,我倒是要看看你上哪寻理哭去,我看这门亲事还是早早给退了好,至于那通判府上我再去求上一求,好歹让他死心也算给他这般一个交代,日后省得再生什么癔症!” 温康生听去后,自顾将面一冷,跌坐于玫座上道:“哼,都是你教养出的好儿子,真是丢尽我的颜面,你可知对方可是清流门户,安家嫡长女如今也是嫁得刺史府上,暂不论我们高攀,就是这情面我也要给那安老弟的,若是不然咱家可是要吃苦头的,你怎地也不知寻些坏处里想,若是他家怪罪下去,你可是担待得起!” 钱氏听来登时正是如嚼碎黄莲有苦说不出,这也不行哪也不行,平时见是他温康生什么都应承,怎么到了这事便成了这个样子,若她的儿子真真做了僧,她也不活了让他独个后悔去! 在旁的温起斯听来不由渗汗,想来真是只怕世事八九件,人力含糊二三分,如今不成想全捞个齐全,看来这事不折上几折怕也是摆不平了,前时竟不知爹娘如此顺服温起恬,而他便也不会委锦娘做个妾室,只是可怜了那安家姑娘,被我这爹娘一搅,必定是名声大噪,日后再想要嫁人怕就是难上了许多!” 那温起斯口中锦娘姓李闺字一个锦,同那温起斯自幼便是发小,因家中穷困潦倒,便奢嫁到了温家,因身份低贱,也只得做个填房妾室,幸得起斯垂爱,得一席地,二人整日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温起斯只当抬眼给自家娘亲些许安慰时,不曾想竟是得来老父亲的青睐,听他讪道:“料是我们定亲之时,只言要嫁于我儿,如今你大哥得此癔症,想是一时半会也好不得了,反定你也未指亲早晚也要成亲,此事你休要推托了,乃是好事也是父母命,你可忍违背?” 钱氏听来一惊道:“此计甚好,反定她也未曾瞧见我儿模样,嫁得我儿也不算失约,官人此计甚好,莫是这般明儿帚妻便遣人将那八字一合,坐定了这门姻缘也算了了一桩婚事!” 奈何他哑口不得争得上风,适才道:“爹娘不可啊,此人原就是定于大哥,我之举岂不是有夺嫂之嫌,况我与锦娘琴瑟和鸣,实在不愿,还望爹娘快快收回成命,收回成命啊!” 届时那小僧送来一锭香茶,还未等放定,便听温康生大声斥道:“是不是嫌爹老了,做不得你们婚事,如今你们这可是想看外人给你爹打上几个耳光才如你们的意,我方才不是说了吗,那安家姑娘指了我儿,你娶何人不是娶,怎就娶不得,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事知晓!” 温起斯听去后,痴退了几步,量是在此处讨不得话,忍叫他快快赶到了温起恬的香房外唤道:“大哥你快些出来同爹娘说个明白,要我娶嫂子是个什么理,我已有锦娘,你这般不声不吭不就是害我成不仁不义之徒,你怎可这般狠的心啊!” 那温起恬在房中行了几步,不想爹娘行事荒缪,紧口道:“爹娘怎可这般行事,荒唐荒唐啊,哥儿也是无计得很,若娶不得美娇娘,我活着也是无个滋味,二弟你便忍心你这短命的哥哥在这庙里过余生吗?你便认了吧,反定爹娘的眼光不会差到何处!” 不成想自家哥哥也是说得这番话,叫他跌跌几步,速速赶了马车回了府,将自个独闷在房里,任是锦娘也不允探门,可让小李氏急得不知如何。 二日,想温家大郎温康生尚有几位血亲,便受帖让他们听得这般喜事,这不早早便提了行脚来到了他府。 享吃了几口茶后,二郎温康铁道:“大哥,我们温家自沾祖上门楣还从未再得何喜事,可是大儿起恬,我瞧这孩子平时乖巧得很,怎么头遭婚竟不是为他谋的,可是二儿起斯比他这哥哥还要着急些,竟是已纳了两房?” 温康生听来,骈笑道:“大儿起恬心念秋闱科考,只念为家门添些砖瓦罢了,况这门亲事本就早早订下,对家姑娘已大,我们又何有再为推脱之理,这不请来二弟三弟四妹五妹一起来吃个喜,证个面,帮我推测推测才好!” 在旁钱氏听去后也争个话道:“就是就是,家中那些个茶楼戏馆我与大郎老不愿操劳,只盼起斯娶了新妇早早分担也好让我们想清福,同几位妹妹弟媳作伴也好,做个俗人!” 听得这般话,温康铁脸上尚有几分喜色也殆尽,说是要做俗人,可不就是搪塞他吗,想温老爷子生前家大业大的,他苦心谋算得来他如何割舍得下,想到这处他不由浅道:“起恬秉性温厚聪慧,我们自小都是看在眼里的,若秋闱中榜,二叔我必要厚礼奉上,高庙还愿,对了,我备了一支宣城青毫笔,给起恬润润手笔,还望笑纳!” 他身旁的下人届时捧笔而揭,让温康生瞧后惊道:“何须二弟花此大手笔,破费破费了,二弟也是辛苦了,旁的勿要多说了,今个定要在这吃顿饭再走!” 只因那青毫笔素有落纸惊风起,摇空邑露浓的美名,今日唤他们几人前来不过为了借故联系联系亲人罢了,不想竟是得了这般厚礼,叫温康生脸上委实挂不住了。 温家四姑桃眼稳转了雅堂,然道:“起恬攻于科考,怎么也没瞧见准新郎官起斯与我们出来说些话,可是还如往常般似个小姑娘般要我们叫唤才好?”钱氏去听去后脸上不美道:“起斯来年也要科考,怨怕耽误了,现闷在房里不愿出来,都是为了这个家添些油柴,我与你大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由他去了,伙房已经备好饭菜,我们还是一同入席吧!” 在场四人听来面色尚善,正要同主入室时,但听下人急呼:“不好了老爷,二哥儿已一日未进米水,还松了襥头,说,说是若不退了那门亲事,便要同大哥儿般上山去做和尚,还请老爷拿个主意,小底恐拦不住啊!” 四人一听,又惊又喜,饶是看向他们夫妇二人面如土色,登时便是明了道:“可是大哥家中喜事不断,那小人说得话可是这是真的?起恬与起斯是要做削发做僧,要在静庙中温书读字,当真是好兴致,另类得很,若他日高中,我等还得再备一番礼来恭贺大哥你啊!” 温康生未缓过神来愣道:“确是怎么个理,不多说了,菜凉了快快入席吧!”钱氏见他们登房而去,对自家官人颤道:“生郎,起斯他是无心的?” 温康生只惯冷道:“混账东西!他今日害我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面,看席散后我不扒他的皮!” 事发多变 一刻后,待得温康生遣送几位温家同辈离去后,且赶紧休了笺又拟了书,派下人挑拣了几样厚重宝器端送去那安府,这才吃秤了心。 只见自家妾娘李氏给他端来茶水道:“老爷,您都忙活一天了,快些歇息吧,我瞧斯哥儿这门亲事也总算是有了着落,可是我们找个时候把恬哥儿接回来,且这门婚事论到底还是由他促成,况那庙中斋饭寡淡,恬哥儿自幼还未受过半分怠慢,含绵明白生郎这心里断断是不痛快的,让他回来妾身说他几句,碍在妾身薄面他许也是听得几句的!” 温康生听来心里不是个滋味,只惯一手捧着那描梅紫砂杯,一手将她腻手握住轻叹道:“我只当你给我伏低做小已是委屈了你,不想你还如初见时那般温柔体贴,只是恬儿劣性急躁让他清静也好,斯儿现若要得他一面也是为难,与其让你我看着不痛快倒不如不见,只管成了亲,还了安老弟人情再做打算,这几日多让我头疼,上次那梅子姜你可还有,我上次自吃了,便觉浑身通透,思狂至今,可是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李氏听来脸如桃色,雪眸兑堪道:“生郎惯是会取笑我,我们孩儿都与我们这般高了,若是被他听去可是羞煞得很啊?”温康生一个信声定道:“他若见了还当高兴才是,父母恩爱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欢喜的吗?” 李氏听去后却身恐道:“话是理话,但如今大娘子心如麻丝,还在后院为着斯哥儿不知吃喝发愁,我怕明哥儿瞧见了我们这般再细不出个明理,回头再把科考一事耽误了这才是得不偿失,生郎还是好生去劝劝大娘子,莫要这因此事生了嫌隙!” 温康生虚着眉头,踱步细考量后方觉有度,也不枉与李氏恩爱一场,将她妥帖之后,紧拨了步子便是行去了后院厢房。 只是好巧不巧待温康生这一进院,便听瞧见钱氏站在房外哭唆道:“我的儿啊,千错万错皆是爹娘的错,你这药罐身子可切莫再伤病了,你爹也真是的,明知是个庶女还偏要应下这门亲事,惹得你大哥去了庙中要做那僧人,又叫你不喜吃喝生生挨饿,家里是没人了吗,介着那起明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庶子,怎就娶不得!” 钱氏一心只道要解起斯心上忧,怎听温康生站在身后同她对说,委实将她吓了一跳:“对对对,全都是我的不是,他要是在里边活活饿死了也都怪我,想我辛苦养子半世,造出来的孽全活该自己受着,庶女怎地了,想他们家也是清流门户,自是薄得起这份担待,倒是你这个做主母的,全不知平疏杂事,枉在此添舌,若不是绵娘一再唤我前来,我才是羞看你这副嘴脸!” 想她钱氏听此话,登时怒道:“怎地,可还成就了我的不是,想我钱氏在会稽这方也是有头有脸门户,若不是早些娘家多添几双碗箸,遇人不淑,何至于落败,如今你有了新欢便处处挑剔我的不是,她李含绵也敢妄想这大娘子的位分,给她论些辈分,让小辈尊敬,如今给她脸了,还敢挑拣我大娘子的不是,真是不知谁给她此等胆量!” 听得屋外那二人较起真来,真真欲有上房揭瓦之势,可让静坐在房中起斯再是听不得,可怜自个心烦还要劝阻他人。 温起斯遂是拨门喊道:“爹娘休要再吵,要我顺顺当当做了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饶是家门之羞我也不想再提,只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答应,我便做足脸面派头,八抬大轿迎她入门,若是不然,休要即便落得个不仁不孝之名我也全全不应!” 得他松口脱话,夫妇二人哪得不全,恭身道:“你快快说来,只要合乎情理即便是要折煞为娘这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起斯顿下,方道:“无关性命,我屋中锦娘生性温和,深得我心,我当初不能把她讨个名分,如今要赊还于她,日后我将那安家四姑娘娶进门,对她如何挑剔不允,你们也妄不能着手,可是做到!” 温康生听来只觉脸上鄙薄,生瞧了那钱氏一眼,骤道:“想她安府姑娘也是初做人妇,你这般无礼,让她蒙受委屈,待她一纸素笺告去娘家,岂不是要他人怪我个治家不严的名头,可是你哥哥给了你胆量,竟是敢屡屡唆摆我,哼,都是你教养出的儿子,当真是好极了!” 原是还杵旁在听的钱氏,得温康生瞥眼,少不得补道:“我的儿啊,你做事可要顾及你爹的几分颜面,再有这个家已是宠妾灭妻,如今你还来这一出,也不正是要羞煞了娘吗,你爹说得不错,全是我教养出的儿子,该是我自个全受了,你好自为之!” 见双亲拨步愤去,温起斯呆了一歇,叫他正是丧气无话,且不说他要对那安家四姑娘如何如何,怕是到时还要躲她瞒她,只因做错了事,上不能责怪双亲,下不能让哥哥真的出家做了和尚,是何地苦啊! 待得温家派人送来亲礼,安家届时还去了那红绿和书,应着高兴正要允人吃喝之际,岂料被那安少霍提看了去,心下一惊,登时便去觅人前道:“四妹妹,可是四妹妹不拿我当哥哥了,若不是那礼书送到了家门,四妹妹可是还要瞒我到何时,家里这般大事可是人人都知晓了偏就瞒我一个,四妹妹你好狠的心啊!” 安良蕤不愿拼个强,但捏着手中那柄绛色纳纱绣佛手花鸟檀团扇几乎折断,方道:“此事原不是我想瞒就可以瞒得住的,三哥哥秋闱在即实在不宜分心,且我身为庶女,知不知道又有何为,三哥哥还是快些回去温书,这里女庭,三哥哥不能多留!” 安少霍听来,生生却了几步,饶见房中人颇有冰霜之操,登时叫他拨步而去,一并来到听雨轩推门面向梅氏,梅氏见状惊道:“霍儿,今儿怎不在书房温书习字,明儿个可就要进府科考了,瞧你这副神情可是得了什么委屈,快快告知娘,娘应去帮你出气,你可不要扰了心神,误了自己前程啊!” 他自听来不胜委屈,瞪大了眼睛道:“家中事务全凭母亲操劳,可是四妹妹的婚事也说不得给我听了,温家二郎流连勾栏瓦舍,早年更是娶了一房妾室,他家大郎我也见过几面,更是个纨绔子弟,如此门第,母亲为何要答应!” 方后赶来的安良蕤见是他们对峙,恭身作揖道:“三哥哥方才在我那处吃了些酒,应是这会子上头了,若是说了何话,还望大娘子海涵,阿喜,快将温好的醒酒汤拿来!” 门外阿喜见是呈于他前,安少霍拼说不得,只得将身一扭,闷不做声,让梅氏瞧来却是蹩脚得很:“可是霍哥儿偏爱你得很,竟是大白日也喝起酒来,你自己说说这门婚事,我可有掺手半分又强迫你几分,你如何摆话不定,再让霍哥儿误会,要治我一个误人姻缘之罪,你可担待得起,老爷可承受得起啊?” 安良蕤听来登时扑通跪下道:“蕤儿不知竟是给大娘子添来这般烦扰,三哥哥疼爱妹妹原是好事,不想竟是成就了此事,全是蕤儿的不是,蕤儿甘愿自领惩处,还望大娘子三哥哥消消气!” 听她如此轻贱自己,安少霍该是不知如何自处,只得认定快快提了步子便行了出去,剩得梅氏严妈妈踩虚对望。 梅氏端茶吃了几口方道:“你也是个明白人,怎地今个做事如此没了分寸,三哥若误了科考,你可担罪得起,明介个以为出嫁了能给我省点心,谁成想还能出了这档子事篓,你那小娘死得早,若是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可别怪我这个做主母的念了你今日之过,行了,就罚你回去面壁思过,没别的就退了吧!” 阿喜连是将那安良蕤搀扶起,道了谢这才行回了房,一路上可是一句话也不敢多。 今日之事免不得让安仲谦知晓,托了几句话给安良蕤,意在安慰可全端着生分,叫安良蕤由不得埋下眉头,病秧身子到天明,以至于三哥儿少霍进考也未得起身,惹得被相送到马车的少霍问起:“四妹妹可是因着昨日之事不愿见我,此事全赖我,做事没个轻重,让四妹妹为难了!” 安仲谦在听,眼色微缩,姚氏见此欠身道:“三哥儿,这可是偏心了,家中妹妹尚有两位,修儿可是整日惦念着三哥儿的好,这不昨个觉也没睡好给哥缝了个香囊,针线粗鄙了些,还望三哥儿不要嫌弃才好呢!” 他接过一看,只见针线华美,荷花红酣,隐有檀香白芷等香料,她这番作为显是准备已久,想到此处,安公道:“你姚小娘说得不错,家中姊妹你应是分均疼爱,才是哥哥该做之事,为父也不允多说,你还是快快遣辞,入了府院定下心来,来日挣个榜上名也算光耀我安家世代书香!” 得听这般,安少霍再是推脱不得,快快作揖委说了几句便坐了马车,消失在那瓦舍里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梅氏尤是道:“什么身份也敢高攀,想沾我霍儿的光做你的快婿梦,我呸,霍儿无知,难道我这个做主母便不知了吗,也敢担这号,也不怕闪了舌,真不要脸!” 梅氏面说面走,叫安仲谦姚氏脸上登时难堪。 两头分财 听雨轩内,梅氏气乎坐上软榻,手里的刺木香菊轻绫罗扇一刻也不得闲,是恨不得生生折断,适才道:“真是活在祸害堆儿了,什么样的人也敢打我霍儿的主意,也不掂掂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让她进我家门也是祖上烧高香,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还敢妄想做这等好事,她怎么不去翻天啊!” 严妈妈刚入门便是见到这般说词,饶是见得梅氏常是这般,这脚步熟练轻慢,敛道:“大娘子可切莫再发这般大的脾气了,这墙隙有耳,这若是被哪个有心的听了去,老爷怪罪起来,苦头怕就是要担在嘴里独个尝了,老身瞧着那白哥儿实非如大娘子说得那般不争气,昨儿老身还瞧见白哥儿同教书合完堂的净哥儿聊天,看样子算不得生分,怕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全自合计演给我们看罢了,想那姚氏也不知情,若不然怎会做这些痴傻行径,惹得各自的不痛快?” 听此梅氏将手中扇一停,想也是罢,故而也不能多追究呷道:“那人你可是瞧仔细了?”见严妈妈点了点罢,方才又道:“看那少白平时规规矩矩平时不吭的,想不到竟是存了这等心思,也不能全是了他的错,也能说他投生在了姚氏的肚子里,怎地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呢,若他少白来日真能谋个一官半职的,我这个做大娘子的脸上也能风光些,就是那个修丫头,看着心思倒是不少,平日里花红柳绿的像极了她那个娘,若不是老爷生生要嫁那蕤丫头,那还地在霍儿面前这般谄媚!” 严妈妈呈了一碗酸梅汤,有意叫梅氏松泛了眉头道:“还是大姑娘嫁得好,有常州刺史家的大官人帮着说话,每年带回给大娘子的翡翠绸缎都是顶好的,再有大姑爷不用说也常去县令主薄家走动,该说的当是说明了,那姚氏即是有狐媚本事,她做不得外边的主,不知大娘子这汤可是合胃口?” 经她这般说来,梅氏已是将碗中汤喝去大半,心中畅快又岂有不合口的道理,严妈妈遣着高兴,岂料梅氏一个撇眼便是瞧见案上物,异问出处,严妈妈见状登时解说,煞是让梅氏斥道:“前个还紧巴说着娇儿的好,怎料是一个转眼心就投去了他处,宝祥宅的金饰也是那蕤丫头穿戴得起的吗,娇儿何时做事这般没分寸了!” 见是如此,严妈妈心紧着口道:“大姑娘宅心仁厚,在闺中时便常是可怜蕤丫头,如今又是蕤丫头大婚,手头宽裕些便置办了物件,也是想让大娘子体面,大娘子可不要驳了这番心思才是,再有送礼接礼的时候丫鬟们都是知道的!” 严妈妈是左右贴补好话,梅氏细指轻挑玉勺,享吃几口,这才松懈了心思,只是要拿自家东西给那些不值当的人,梅氏那口气便顺不下去,只当严妈妈正要将那饰器送走时,梅氏庭行几步只拣了一个成色差些的耳坠手镯道:“就这个吧,怕是太过贵重,蕤丫头也会觉着不自在,再有那个婆家恶补亏欠得很,送回去怕不多会也消磨光了,倒不如给我养老才是真的!” 听得她说来,严妈妈眉色一紧,她只道那安良蕤生得可怜怪不得旁人,想来严妈妈便闷不吭声便捧着细钿盒交到了阿喜的手上,阿喜抵是没瞧过这般好物什,紧步递到安良蕤面前道:“是大娘子屋的严妈妈送来的,瞧这水印光磨子,呀,是宝祥斋的物件呢,姑娘你快快瞧瞧啊!” 安良蕤只惯扶住那玉带螺纹抹额,眼瞧着病得厉害,抵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即是严妈妈送来的,方才我唤你好生打点给的小平,你可是应着给了,切莫再让大娘子那处的人再是不高兴才是!” 阿喜不等听来,已将盒面打开瞧了去,只当看到里边的物什,自己就沉不住气地跑到安良蕤面前:“姑娘,你可是要给到温家的,这往日使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大娘子不待见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可切莫犯这般傻啊,我瞧那细钿盒外头金贵得很,里边才就个半大星点的耳坠子,谁家嫁姑娘不给几样体面的!” 她听来深谙其意,就着那折枝花帕掩住了自己,安良蕤深知大娘子这些年没少在外边置办田产,收赁利息,如今世道不好,显是钱财不能如意,而生身母亲嫁来安家时便只有这一舀碎银,实在不能奢望。 许是那门没有掩好,一个双髻面贴黄花的十三半大的妙龄少女便碎着步来到她们面前也未曾得她们个转面,叫她傲娇道:“四姐姐这是要嫁人了,连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想理会了,哎呀,四姐姐这个好漂亮啊,可是宝祥斋的银鎏描金坠子?”安良蕤听着显是一惊,又不好面露小家怯色只地轻道:“你认得?” 她只当将眼紧盯着那细钿盒子,话中夹着几分委屈:“可不认得吗,上次我与小娘原是要去宝祥斋挑选几样物件做我的生礼,哪知小娘荷包被人扒了去,又碰上大娘子所减份例,我便是再也踏不进拿宝祥斋的门了,哎呀,看这成色许掺了差品,怎么瞧着光泽不大好,不是妹妹想要,实在是四姐姐大婚,若是带了此物岂不是要丢了爹爹的脸面,四姐姐是最知道爹爹是好面子,可对!” 不等安良蕤反应过来,安良修已是将那细钿盒子抢了过去。这门第原祖上清流,原就不喜骄奢,想那安仲谦若不是得些祖上阴佑吃些虚名还何至于还能撑到现在,若是想要便是拿去吧,又何苦将自家爹爹挖讽一番,想要此刻她登时昏躺于榻。 “姑娘,你怎可这般糊涂,让她抢夺了去,那可是大娘子给的陪嫁啊,这下好了,方才还嫌弃,现在是嫌弃也没得嫌弃了,小娘留下的物件这些年我们也算吃空了,到时我们要拿个什么出嫁啊?”阿喜实是气不过,但瞧那安良蕤无为强说,也只得将口闭上。 姚氏身作小妾但眼高狠辣,连是几年前还看得温顺和谦的修丫头也变得这般势利,家中宠爱多是分给了她,常此下来只怕将来目中无人,恐丢了自家爹爹名声,可眼下自己不过就要出嫁,全抵做半个外人,日后也不好多嘴多舌,叫安良蕤如何有话说? 阿喜只得让她养神,正当走时,忽听人道:“方才我见六妹妹从四姐姐这处跑了出去,闲暇经过此处有争执,可是方才六妹妹做错了何事,若真是有那便是姐姐的不是,如此我就在此替我妹妹给四姐姐道个不是!” 来人便是姚氏的儿子安少白,家中年纪排行最五,可看模样是要比他前几位哥姐都要沉稳得多,只是他平日鲜少和良蕤亲近,这不站在了眼前了听了好些话,良蕤方才认出他来,言道:“也不多是,六妹妹性格温润,方才还惦记着要我吃些什么,阿喜原自给我做了糕点,我吃不下,阿喜就急了些,全自是些小事,你年纪尚小,再有两年,也该是你参加乡试之时,可是有何不懂,想要买的书籍,四姐都给你添办如何?” 他但听脸色一紧,齐身对袖道:“四姐姐将是出嫁,用度自是不小,且我小娘份额宽裕,实在不宜让四姐姐破费了,倒是四姐姐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做弟弟未可也不是不能做到!” 阿喜听来眼神如寒霜儿般,眼紧着安良蕤,却是见她无半点恼怒,只得将那口气生生压住。听她道:“并无何想要,平日里我都并无可给些你的,如今姐姐就要出嫁了,日后姐姐想要求你帮忙的事怕也会不少,给你买点书也就是些心意,你若是不收下才叫姐姐难受,我的好弟弟看你聪明慧珍,将来考个状元可不要不认姐姐才是?” 少白舍下一想,眼中片刻便无了方才那般拘谨,反而多了几分释然,原自鲜少不见面的四姐姐还以为该是如小娘姚氏说的那般骄奢安逸,如今看来旁风不信也罢,适才见安良蕤唤阿喜从细钿盒里取了些交子,裹紧实在些便让安少白一并带走了去。 只是此事料不过竟是让姚氏同安老爷享吃晚饭时忽听了去,让姚氏煞间脸色骤变,夹着一块酸甜鱼块放进安少白碗中道:“那你先前接了四姐姐的交子可是谢了四姐姐,你也是,怎么能让四姐姐破费呢,或不是是大娘子的心意,你这收了该是如何是好,还是改个日我快快为她做些礼回了去才好!” 安少白听来只是将那羽睫微收,适才幽幽看向安仲谦,安仲谦自打收了安良蕤的小娘做了妾室,整个人多添了几分欢喜不说,更是一个激灵又将姚氏收做了偏房,不成想姚氏多姿,沉醉其中,以至于魏氏病死自己也没个大悲恸,如今擅自办了这桩婚事,不想他的安良蕤还掂挂着家中事件,实在叫他羞煞得很啊,只得扔下筷箸独个离去。 琐事高堆 安仲谦几乎是步子一刻不停歇地来到了听雨轩,看着自家还在享吃茶汤的梅氏,这气便是不打一处来,梅氏惊住虚望严妈妈眼,听他叙道:“他家嫁女都是欢喜得很,怎地轮到我嫁女就是这般门庭冷清,连是个喜庆物件也没个置办,她魏氏也是正经伺候过我小几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逝前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你怎可这般苛待她啊?” 梅氏挺来好不怼气,若不是仗给他几分主公颜面,又岂料给他这般好脸色。 想来梅氏已是手掷玉勺哏道:“哦就是她魏氏伺候了你,合计着我就没有伺候过你吗,浓华轩那位就没有伺候过你吗,敢情你在这里叫谱,这些年年景不好你不是没个长眼睛瞧见,若不是我有几分薄嫁妆,放些租贡,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同我说理吗,且这份亲事还是你自己作弄的,他家聘礼也就这般,奢叫我呢弄个百八桌给他人享吃吗,她是个庶女,本就该着这般礼数,你这般大哗可是想要招弄谁呢,我告着你,你的儿子现在可还在考院里考着呢,若是没个及第便是你的不是!” 安仲谦却是没想到梅氏敢是如此同他说话,想他早年熟读圣贤书考几载也不过得个童生,幸得梅氏大娘子看上这才成了家,只是婚后这才方觉梅氏厉害,而且善赌,一度想要悔婚,但眼瞧儿女已生,没有错处竟也是休不得,烦闷之余这才有了后处两位。 但他偏认个死理,断是不愿从了她的意又道:“给些添置竟也没有吗,大不了从我的吃食里扣,反定我要给我的女儿一个体己,此事你最好听见了去,若是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扔下这话,安仲谦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惹得梅氏掀骂:“反了反了,她魏氏生的女儿算得什么东西,往日里便是替着姚氏那个狐媚明着暗着教训我,如今连是我这个大娘子也不放在眼里,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给了不中用的相公,如今这个家还要我放贡收佃养着,这是个什么事啊,可是蕤丫头亲自同老爷说了今日之事?” 梅氏许也真是怕那安仲谦犯浑,这把年纪若再是被休了,可真成什么事了,严妈妈听来梅氏眉眼稍转,夹着几分晦道:“可不全是呢,今儿晚老爷在姚氏那处用饭,我的侄女是听着在六哥儿说的是四姑娘紧着五哥儿买书,姚氏就想借着四姑娘说您的不是,岂料是老爷找过来了,老爷就是想个四姑娘个体己,大娘子忍忍便是了,怎地还数落老爷起来,这不是要把老爷往浓华轩赶吗?” “你怎地不早说,如今都成了这般你这么说还有何意思?”听得梅氏这番痛斥,严妈妈却是忍不住相哏:“都怪我那侄女一时脱不得身,让大娘子受惊了!” 见严妈妈止不住劲地给自己鞠躬,梅氏嘴上厉害,但瞧着自家伺候过来的人,置气归置气可切莫伤了情分,当即遣了她下去,自己估摸着喝着汤茶,心里憋屈也是喝不得多少,顺手提了柄苏绣金鱼团扇冷不丁朝蕤丫头房那处去了。 秋日多生败景,梅氏一路走来,眼瞧着油廊矮晦,寒风灌袖,心中竟是生些害怕,正当折回之时,却是瞅着自家官人从里边走了出来,当下迎了上去寒问:“可是让谦郎为难了,我这做大娘子的也有几分不是,这不遣了些交子,又唤了火房做些滋补的汤药,让谦郎高兴高兴?” 安仲谦这人早年谦逊得很,得益于祖上清流名声,在当地也可享受中举般的待遇,只是这有名无利,安仲谦是大把大把银子掏出去了,什么也捞着,唯独这面子是十足十地妥帖在脸上,这种小儿女之事他又怎会不要足了面子,看到梅氏贴前,他已是夹好了腔调:“你开心便好,反定这个家都是大娘子做主,我为难不为难的又有什么打紧,日后我们互不相干,你也要不用束缚这般多,哼!” “哎呀,官人可还是在生我的气,帚妻已经知道错了,家中在是为难也要保全官人颜面不是,官人心疼亡妾子女,我这个做大娘子的也真真是该死,竟不知官人一片痴情,错在我,错在我,今日我即便是要拼上安家大娘子的颜面也要求得蕤丫头的原谅才是!”梅氏登时说来就要钻入房去,可是把安仲谦吓了一跳,就她方才那句安家大娘子这进去可不就是再唤他丢一次人吗,使不得,使不得地! 阿喜忽是听门外动静,正当出去探看之时,却是被安良蕤唤住道:“莫要再出去了,外头大娘子正同爹爹说话,你这一去岂不是让他们难堪,方才爹爹已经答应我会紧着我用度,如此我们手头也可宽裕些,怕是大娘子这口气一时还咽不下,且由她去吧!” “姑娘你也真是可怜,明介是大娘子刁难你,身后也没个人说话,如今就是要嫁人了嫁妆钱也要自己谋来,那温府二郎听着前几日可是把自己饿得厉害,说是为了给他那妾室一个名分,瞧瞧那是个什么地啊,这还没嫁过去,也还不知道嫁得谁,姑娘往后你的苦日子可怎地好啊!”阿喜再是说来已经香泪连连,是啊,往后的日子究竟也不知道要怎么个挨法,往后婆家抵是再也没有安少霍那般心疼自己的人儿了,想到这里,安良蕤手中那柄绛色绣佛手花春鸟团扇便是冷冷清清坠地,如撇弃之物,落入鬏鬏尘埃。 会稽考生院场,文人才子无不挥墨四经,细嗅香臭,唯有一角房里的安少霍正是要提笔和字时,却揉纸散发,看得周遭冷清,心中便是抑郁挫仰道:“也不知四妹妹如今如何了,前时家中只道瞒我,竟是连这等大事也不告知于我,也不知四妹妹如何了,家中也不知可是小娘再欺负她,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真是没用,不能为妹妹抬高门第给她谋个好人家,妹妹莫要怪我才是!” 饶想那安良蕤每每无不是在他的看护下谋生,想来那亲事定是不是她所愿,真要看安良蕤被逼无奈,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叫他如何心疼? 次日,那温家大院里外全自个热闹,喜庆一派,然是这一家人都全没个笑脸,起恬是迟迟还未回来,起斯也不愿上桌露面,惹得饭桌面前二老双双叹息。 饶是钱氏哏道:“你说说可不就是你办的糊涂事,你看看这个家都成了什么样了,大喜将近,家中无半点生气,这若是传出去要不是见我们门外挂两个红绸缎,谁知道你里边人办的什么事哩!” 温康生正打起手吃块烤炙鹿肉,但听自家娘子这般说来,他又怎会不明其中,只不过事已成形,料他温起斯也没有退得的道理,只不过那钱氏十分厉害,若此刻不挫挫锐气更待何时,想到这处轻哼道:“儿子们不生性,你这个做主母还不晓得分寸吗,这门亲事我看顺当得很,就是你自己心中作怪,讨这不自在让别介个人也难受才好呢!” 钱氏听后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又骂:“若不是你不同家中人商量巴巴地将那几盒细钿交子送了出去,如今又辞退不得,这才板上钉钉了,且对方如今你倒是责怨我起来,分寸?你还知道分寸,你这个做老爷又是拿的什么分寸,家中有了一桩丑事不止,如今添有一桩掌你的脸那也是活该!” 温康生听来煞间露了色,顾不得相说只得挥袖离去,原是早年温康生也是个爱妻护家之人,有天也不知怎地,只见门外那妾室李氏挺大了肚子来到她的面前,非要叫她喝碗敬茶,眼瞧着自家官人无话可说,钱氏仅着笑话这才让她住下养胎,原以为李氏是个弱性子,谁料她竟敢放息纳田,合着算计她,钱氏摸不得证据也只得作罢,如今她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求是个嫡女也好给她撑撑腰杆,如今是个庶女又还未嫁入家门就成了这般,叫钱氏如今咽得下这口气! 一旁的王妈妈见是这般,忍不住相说些:“大娘子可切莫再同老爷吵了,纵使性子忍不住也要忍,那李氏出身低贱,狐媚手段更是了得,如今老爷这时肯定去了她那处,若是那李氏再挑唆几句,大娘子才真真是要多受几日憋屈,如今斯儿哥正在西阁顾着那小李氏,大娘子也真是苦得很,一进门便要吃尽了这李姓的苦头,想那安氏毕竟也是清流门第,庶女怕是要比低贱些得妾室要得体许多,大娘子须得好好斟酌斟酌才是啊!” 王妈妈是钱氏娘家带来的体己人,胆大心细,钱氏许多作为须听她,才保得家中安宁,只是眼瞧着家中的麻烦琐事是越堆越高,钱氏的心中便听不上几句了,眼下二儿起斯是同自家老子一个秉性,往后怕就是也顾不得她了,眼下也只能寄托在她那大儿起恬身上。 主张学业 西阁右转偏角的那处桃木四扇隔屏内,眼瞧着那小李氏身子病软,面如宣纸,起斯的心被揪成一团,把着她那如葱剔的手道:“好锦娘,我知道你这是因我病着了,娶那安家姑娘实非我所愿,大哥年长不挑担子是常有之事,可我料是没想到他竟是连这等事也敢甩撂,爹爹要紧着恩情面子,辞退不得,这才求让我答应,我知先前让你附小作低是委屈了你,但是你要明白我这心是向着你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负了你,我都这般说了,你可是还不相信我,若是我拟书一封,你便知我可否有这诚意了!” 这些为难他的话,小李氏早早便从他人口中知晓,只是如今从他口中亲自听来,多了几分委屈不说,那安家门第料是她不能及的,温家不能让她做大娘子她也是理解的,但对方却是个庶女,明介的身份差不了多少,人家偏个就能担了这温家二公子正室娘子的名头,从今往后宠爱便是要分着给,叫她如今不病秧垂垂,想到此处,小李氏再是抬眼时,只见起斯已将那澄心堂笺交到她的手上,让小李氏不由一惊:“这是什么话,这若是被大娘子瞧见了岂不是要给我安个罪名吗,使不得,使不得!” 起斯只惯将那笺退还到她的手心上,慎叹:“爹娘当初要我答应这门婚事之时,便是应着我往后便是只独宠你一人,他们往后若是食言,便是要我给那安家姑娘一封休书,这下你可安心了?” 小李氏这般听来适才宣脸微红,扑向那起斯说些温言细语这让作罢,只不过见她病多压身,且想想方才说得那些话,实在不公,安抚她几句起斯遂是一人遣步走到那亭台歇坐。 想那安家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还未嫁过来便得了这般结局,早不如硬着面辞退去了,说不定她也能嫁于一个疼爱她之人,实在做事荒唐,恨得很恨得很啊!许是他想得过于沉思,让后居而来的起文竟是不得而知。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想得这般沉,可是还在为了娶安家四姑娘一事为难,依我看,二哥你还是少担心为妙,只管做个新郎官双手接了这门亲事便够了,反定你早晚也是要纳上一房正室娘子?”起文谦谦一笑,说罢眼落起斯。 这起文李氏所出之子,家排老三,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谙世事,常于温康生论文书经,颇得温康生喜爱,与那嘴皮尖酸的李氏甚不能比,而起斯每每在家闲闷之时也愿与他交心而谈,只不过他明知道起斯心事却还有意挖苦,实在叫他不知笑从何来! “三弟你评评理,爹行事鲁莽,娘不允相劝,反倒口舌相讥,要误了人家姑娘,大哥也是,这事因他而起,他倒是骄奢惯了,躲在庙里撒手不管,实在可气得很,可气得很!” 起文听来倒是不以为然,只手为他斟下一盏茶水道:“可是听说大哥心系门楣,想要娶那通判府上的宁大姑娘,想我们这等市井门户,且不说人家姑娘愿意嫁允大哥,就是那通判的眼睛可都是瞧在知州府里的公子,大娘子舍得拉下脸面,怕是也要大哥心里灰上一灰才好,而安家姑娘又被二哥娶了,大哥两两吃空也未必不是个好事,倒是只怕大哥现在还蒙在鼓里,方才见是王妈妈备了马车,裹了些交子,好似要接大哥回来,若真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也好开导些大哥才好?” 起斯仔细着听后,方觉那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虢季子白杯将自己烫得吃紧,遂是松开,起文自是瞧得明白,两张眼皮虚合,颇有那暗收手笔之意,拗休几句适才离开,留得起斯坐滞。 要说起斯虽是起恬是一个娘生的,但性格却迥异偏差得不是一个调上的,且说头胎最招娘疼爹爱心肝宝贝尖儿,这十余年来起恬可谓是过足了舒坦日子,而起斯每每就只能捡些起恬指缝里扣出来的玩意儿,好在起斯心大不多理会,可偏偏也养成了要惯自家哥哥胡搅蛮缠的性格,这下真是说不着做不得主了! 酉时起恬这才从山上庙里不多情愿地坐了马车回来,一回来就直奔自家娘亲怀里去,诉说着委屈,钱氏闻他身上酸臭不已,且脸瘦枯黄,料是在庙里吃了苦头,遂是叫王妈妈多做了几味腥荤,又赔了许多好话这才叫起恬多吃了些,起斯偷摸着瞧了几眼,见自家大哥垂发褴衣,料是心中不好受也只得将口掩住。 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后天娶亲之日,竟是自家亲生哥哥腆着脸皮奢要安家囊中红包,自己反说几句竟也被讹去不少,闹了不少笑话,一路颠簸这才得见安家四姑娘,只见她一身花钗大红翟衣,外裹花开富贵累金背子,头绾鹿胎冠子,手中把着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料是看过别家娶亲时的累赘重金,如今看眼前人倒是有几分清高冷冽,叫起斯不由端起几分敬意。 堂前坐着的正是安家主公主母,连边坐站的还有姚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以及前些天从婆家赶回来见亲吃酒的两位长姐和她们的夫婿,出阁前良蕤虽是拜别了生母魏氏牌位,但瞧满屋之中竟无一个让她格外想要亲昵之人,想到此处良蕤竟是不由悲从心上,把着那柄轻扇便是落也落不下来。 “姑娘,姑娘,该是拜别双亲了!”在旁的阿喜见她两眼无神登时轻唤道,还好良蕤思索不多,起时便缓过神来,同那起斯双双作揖。 “蕤丫头可是方才太挂念我们了,这三日后我们还可是等着蕤丫头你回门让我们好生多说些,都说骨肉至亲,老爷都是疼在心里的!”姚氏作势说道,媚儿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堂上双眶沾泪的安仲谦,料是招惹得梅氏不痛快,夹在他们二人似要做个恶人般,想到这里梅氏不由吭哧一声道:“都是我名下的姑娘,手心手背都是肉,任是别人想要插足也插不得的,好了好了,莫要在这大喜的日子说些丧气话,阿喜,快些牵你家姑娘出门吧!” 良蕤不想她自己的日子里竟是还能让她们争风吃醋一番,罢了罢了,自是见得不少,想到此处良蕤一并谢过她们,牵着喜绸一道行了出去。 安家门外停了一顶卷花纹喜鹊福轿,中规中矩,也算得气派,末地,良蕤回首再看安家门户,但见门外人头攒动,都是玩伴了好些年的人,眼中泪忽是不能忍住,阿喜瞧着自是心疼,只得帮她快快掩住,起斯在马上见是这般,心中忽是消沉,但无奈旁说不得只得作罢。 此刻,大道长街上,一人打马而来,眼瞧着到了自家门户喜布高捎,惊得快快下马,揪着一家人问:“今日可是蕤妹妹成亲,眼下她可是还在阁中?” 家人惊吓不已,伸着短指向着东街方向,少霍想来正欲踏马而去之时,却是被里屋招呼亲眷的梅氏斥住:“你要去何处,今儿不是癸时才回来吗,也罢也罢,快来认认叔叔伯伯们,做个首面,你爹今儿还不知道你回来这般早呢,快去给你爹请安!” 少霍深知此刻娘亲紧着面子,且看院中熟亲探看,安仲谦此刻正坐,料是此刻若是让双亲失面反倒是给良蕤不美,想罢安少霍只得埋头相礼,正当进去之时被姚氏瞅见:“哎呀,这不是霍哥儿吗,怎么回来得这般匆忙,在州府里考得如何,老爷这两天可是一直拜三神,就是期盼着霍儿哥能快快回来,连是修儿也知道为哥哥学业,这几日全自地吃斋挂念,还有白哥儿,常在我的耳边说要好好同霍哥儿温书习字,将来也要为老爷脸上争光!” 梅氏但听自惯将脸色一沉,手中折扇攥汗,姚氏这番话自是要说给梅氏母子二人,更是要说给在场亲戚朋友们,少白头脑也算灵光,但无奈梅氏掌钱,断是不允他子读书,安仲谦也没个法子,只能日里夜里地愁,索性紧着合完堂夫子的恩情这才偷摸地念了书,但姚氏不愿,为此郎妾二人争吵不断,原在享吃的安良娇不由起身探问:“读书习字乃是好事,白儿你如今这般大了,可是习了多少书卷?” 安少白述将肚中墨吐出几分,料是在在场之人生惊,十一二岁的年纪已是能浅捏几分《论语》《诗经》道理,这若是追读下去,料是童生也应拿下了,见此安良娇颇为欣慰道:“霍儿我记得你可是在会稽最有名的雅南堂,你们兄弟二人年纪差大,但要论文采水平也应上同一所学堂才是,我们都是一家人,哪个能为家中添光,自是不会苛待了谁!” 姚氏听去后速速带着修儿白儿口头拜谢,眼睛哪里还愿瞅浑身气得直打抖的梅氏,饶是少霍不以为然。 姚氏作梗 一顿酒席吃下来梅氏的脸由起初的淡白色逐渐变成朱砂色,看着姚氏描声描气同自家官人和安良娇谈声说笑,当即一个哼气便叫声离桌,不等众人缓过来,人已经是迂回了听雨轩,叫安仲谦吓得只得胡咧:“唉,我都叫她在房里歇着,她偏是不听,这会应该是头疾发作了,吃些药汤便好了,莫要扫了这喜事,来来,吃菜吃菜!” “哦,是吗,小婿怎么看着丈母娘奸门涨涨,隐是有气所生,倒不像是头疾体虚之症,这若是吃错了汤药可是要闹成人命的,小婿看避喜不避病,还是快快给丈母娘找个郎中仔细瞧上一瞧稳妥!”安家二姑娘安良华的相公宋氏字思柔忽是放快筷说道,就着满座亲友的面就要唤人,叫安良华快快将他拉住昵耳:“休要多事,你未曾明白我家,怎可敢在我爹爹面前胡言!” 安良华见状速速给安仲谦赔了个不是,又见大姐安良娇面生愧色,只得自个揽事,遣了好话又散了听雨轩好些妈妈这才入了进去,只见梅氏将桌上茶汤打翻,连是严妈妈在一旁也只得干望,当下这才明白方才大姐所行之事让母亲难堪,不忍放下些脚步道:“可是娘害病害得厉害,连是这顿喜宴也吃不下了,爹方才就着众人面颇是难堪,连是霍儿也不能言措,他们都是知道娘的厉害,心中亏欠得很,要说小娘卖弄卖弄嘴皮话我们都是知道的,眼下白儿是实打实的聪慧,爹好面子更怕祖上世代功名在他这辈断了,娘你也好为爹爹打算一番如何?” 这番话让梅氏较量下来是越听越别扭,合计着把那些个错处不是全都归咎到是她争风吃醋是她难为了妾室,阻碍了功名,是她让整个安家不宁,严妈妈见状应是晓得不妙,正当劝安良华少说几句之时,已是听梅氏掀骂道:“可是要我这个做大娘子贴着脸去给那姚氏赔不是,可是还要再给你爹爹添几房妾室好延绵他安家香火,娇儿正是常州刺史正房大娘子要当着她娘的面做何事也是应当,你们都没有做错,光是我这个做娘的小肚鸡肠没有分寸,可是满意了,得了,你也快些回去吃你的酒吧,休要我再担了一个名头才真真是要谢你的恩!” 安良华听后扭捏不得,往时安良华是知道她与姚氏不合,自己也常是帮着梅氏教训他们,如今自己嫁入夫家几年,与宋氏恩爱,并无妾室,郎情妾意倒是忘了自家娘亲日子尚且难过,怎说得这些糊涂话来气她,想到此处安良华已是懊悔不已,紧贴着严妈妈求个不是,但知现梅氏顶着天大委屈回屋,自是一时三刻消不下来,但见安良华这般相求,若此刻怎地也要求上一求:“大娘子,华儿自幼便是最喜跟您的,嫁时可是哭肿了眼睛,如今这般求你,自是心疼紧您,若现时不欢而散可是要叫人心寒了,要不这样可做数好,吃了这杯茶,还是和气!” 不过就是吃一盏茶,但安良华也快快虔诚端到梅氏面前,话已是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执意下来才是有害无利,而她梅氏又怎会不晓这个道理,她气得不是她,气得是还在外边享吃海喝的两个亲孩子,帮着外人说话也就算了如今也不知来赔个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只见严妈妈将茶推到她的面前,时下安良华悔眼重重,梅氏正当起手端茶之时,忽听门外脆生道:“娘,娇儿来给您赔个不是了!” 梅氏听后倏地将手缩了回去,只当摆好了架子,眼瞧着她一步两步行到她的面前,登时便给她跪下,叫梅氏失声变色,严妈妈最是眼明手快,正当附她而起,却听她面向梅氏道:“娇儿深知眼下娘恼怒不已,听不得劝,但望娘念爹爹年事已高,心中所望渐长,早些时候爹爹便是来同娇儿说过此事,实在不是因那姚氏之因,只为传延祖上功名,还望娘给些责罚,叫我吃个记性!” 不想竟是自家官人自己作弄的事,她方才还觉奇怪,何时娇儿竟帮作着姚氏,她早该想到自己这个糊涂蛋的相公会为了你姚氏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可笑她自个置气,全不知让他们兜了笑,此事怪不得她,怪不得她,梅氏遂是起身将她那心尖丫头疼在手里道:“你爹爹也是敢在你的的面前说这番话,真是难为你了,替你爹爹背了错处,你说说你爹爹生得就是个好脾气,怎有这等熊心豹子胆,可怜我嫁于他十余年来,不得他一个正眼瞧过,还要帮他揽妾室给他脸上添光,他倒是为外人上足了心,常常冷落于我,如今你那三弟霍哥儿心也不全在我身上,娘真的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究竟还能指望着谁哦!” 安良娇已是现做人妇,相公赵广志官位居高,公婆常是想要为他谋个妾室,若不是自家相公体己自己,怕也是要同自家母亲般吃气忍声,但自家爹爹生性多疑软懦,若是断了他的念想,恐叫这个家争吵不断,如今她但求帮得这个家一分便是一分,让母亲减几分压力,想到此处安良娇快快给梅氏舒气解压一并坐了下来。 “娘且放宽心,女儿嫁得全靠母亲上下出力,这份恩情女儿自是不能忘,纵使那少白真有出息也断断不会踩在少霍头上,这个家始终都是少霍的,是正室娘子出的嫡子,他一个外人,料是给他点胆量,他又能做些什么,而那姚氏更是不能同娘你相其并论,她要是乱了祖上章法我也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安良华指了指外处,一脸愤慨道,饶是安良华听来,脑子里全是听出了财大气粗这四字便是再无他词了,大姐命好,得了常州刺史这等门第撑腰,而自己只嫁得一穷酸秀才,家财掏空不说,日子举步艰难却也是不能同家里说半个难字,见是自家娘亲投入安良娇怀中,倒是比她甚是亲切,想到此处安良华只得同严妈妈一道站那,勉着笑容看她们。 未等梅氏歇息过来,但听家人来报,说是前处赵氏同宋氏争吵起来,都是大姑爷二姑爷的,家人们一时也不敢来开,想起二位姑奶奶在此处便赶紧发了脚步来到此处,安良华最是一个劲行了出去,梅氏同安良娇紧随其后,到前厅时,只见宾客已经跑去了大半,剩下几位绅老吃酒探望,叫梅氏登时脸上没面,还没入去之时,便听里边人斥骂:“徒个花架子,做得什么清高,有本事自己也弄出些名堂,这里搬是非算个什么!” 宋思柔气得浑身发抖:“俗俗俗,怎地一俗人在此败方,想我往交的皆是鸿儒学士,今儿竟是遇到了这等俗人,莫要说什么连襟关系,倒是要恶心我一番!” 安良娇听来煞间脸上蒙羞,正要开骂见是身后二妹站着相望这才忍下许多:“我倒以为二妹夫想要说些什么,在世上谁不是个俗人,大姐自是知道你读得秀才,志高青云,许多事情我们也未曾能弄个明白,可是二妹夫看在是四妹妹大喜之日,便饶恕了这桩事,回去后我定要叫他好好思过,改日登门致歉,可否?” 安仲谦同姚氏等人一字排开,全是见不得了这般场面般,这事情弄的,安良华好不容易一年才回来这三两次,竟是叫安良华赔尽了颜面,拉扯着身旁的相公碎吟了几句,但见宋思柔面色显是不悦,暗自较量一番自个儿便独步行出了安家大门,剩得她独个站在人群中间,正打发着离去时,却是被梅氏唤住:“他今儿生的什么脾气,怎地同往时不太一样?” “是啊,二妹,我瞧着他脸黑得紧,可是这些天遇到什么难事了,若真是如此你说个由头出来,我们也好帮助帮助可对?”安良娇见状拨话说道,却又是叫安良华将嘴边的辛酸又咽了回去,眼瞧着她们殷切眼神适才道:“并无其他为难事,不过就是他这几日常与同僚吃酒,他自是要拟个好诗词可每每头疼得紧,这才把气带到了这处来,大姐大姐夫切莫要怪他,全是我自己做娘子的错,我在这处先替他给你们说声歉了!” 这安良华是个低声下气的主儿,本就乖顺不言,眼下听她这般尾尾解释,自然挑不出个错处。不过方才那举显是撕破了脸面,让那赵广志心生芥蒂,推说了几句便是提步而去,徒徒留下梅氏安良娇安良华等人,只见她们眼珠子一骨碌转向坐堂前的安仲谦,这气便只得狠狠往里压,姚氏自是看得个明白,出言维护安仲谦,越发地叫梅氏双眼鼓鼓,却也不得不看在自家女儿的为难上坐下同她席吃:“好个艳货,白着嘴空着手,干瞪眼看了一出戏,某些人还真当是个宝!” 红男绿女 在温家行了亲礼之后,各路婆家侄孙亲戚无不打趣戏闹,安良蕤原就是喜静之人,如今这般可是摧眉不得,只得含笑频频,尽管让他们搜去了瓜糖,等阿喜将那门掩实了这才让安良蕤松了口气,看着阿喜疲面容怪是让她心疼,不禁唤她坐下,阿喜但听害怕得怯出平时鲜少的生分道:“姑娘,这往后的日子我们要如何过得好啊,方才自打进门阿喜便是瞧着他爷那妾室穿着风头竟是也要盖过正房大娘子,怕不是这户人家也同我们那处一般,若真是这样,若她们要欺负姑娘那怕也是没人给我们撑腰啊!” 阿喜是安良蕤魏氏生前家人的女儿,自打魏氏早亡,怕安良蕤年幼没个体己人这才将阿喜送进了安府,也亏得阿喜是个暴脾气她这才免些了嘲讽冷言。不过眼下听她说来,无不在安良蕤心上更添一重,摸着她的手方道:“做人妇少不得明白家宅安宁之道,偏使公婆做错何事,也须耐心相劝,莫使他人看了笑话,扬了手打了自己的脸,阿喜你跟了我有些年了,往时在安府是爹爹偏袒于我,这才容忍了你这脾气,这处虽有公婆,但我未必可以做得了你的主,若是你胡来,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姑娘,我是好心说说,你怎么还说起我来了,阿喜也是心疼你不是,阿喜方才可是瞧见那温家二公子将你领进门后可是正眼也没瞧你一眼就去吃酒,如今才刚进门这往后还如何得了?”听得阿喜这般说,安良蕤不禁轻笑,原自从未谋面何来欢喜一说,若不得他欢喜自己倒也落得清静,反定那些个什么争房分爱她也全没个心思。 温家大院里,但见鸳鸯合瓦,深廊翠翠交首,众宾客欢喜一堂,唯独温起斯愁眉苦眼独个吞吞吃酒,全没个活气样,似叫人把他冷落了,见此,钱氏再是想要替他瞒也瞒不住,叫得家人正要将他拉回房中去,却见他一个挥袖,呼啦呼啦几个回合,就叫家人不敢举措,惹得温家二婶儿闵氏浅说:“怎地新郎官何时也习得一套武功,这番比划看起来别有一番奥妙,下次婶儿再来可是要再给婶开开眼界可好?” 这闵氏是个好教养的,同温家二郎温康铁也是登门对户,不过夫妻俩常是意见不合,不自主便是疏远了些,好在这种场合温康铁推脱不得这才将她带了出来,也算是给家中妾室一个抬威,好在家中三个儿子都是孝顺尊重,日子尚过得去,且闵氏前时就听说宴亲一事都是小酌一杯,他便是不带她,这番她便是来瞧喜来了。听得自家弟妹打趣,钱氏脸上但觉无光,不想此时温起恬花衣美裳而来,颇有微词:“二弟,今儿可是你大喜之日,安家娘子尚且等你,不像大哥我到了这般年纪还尚不得一房正室,无人体己关怀,大丈夫面子皆在于此,难不成真要我去做了那油庙和尚吗?” 起斯脸涨得如台面上的南枣红蛋,微醺朦眼,但却实打实地瞧认清楚自家哥哥那副丧气脸,怀想着若不是他执意推脱,爹娘不肯退亲,何苦让房中锦娘受了这等酸楚,如今他倒是有脸在自己面前叫嚣喊屈,此刻温起斯的酒意已经下去几分,站稳了脚跟行到温起恬的面前吐了口气,钱氏瞥见登时便将温起恬拉开,极力唤他克制行事,闵氏是个直肠子,方才他们拉扯之间便琢磨了味来:“怎地了,可是大嫂生了偏心,竟是已为起斯添了二房,真是难怪起恬又这天大的委屈,可是起恬眼界高还看不上别家的姑娘,改日我帮你觅几个如何?” 钱氏但听可不得了,急道:“如果真是这般,那就请弟妹帮起恬多多留意些好门户的姑娘,如今他也这般岁数了,虽说读书要紧但这若是再耽搁了才是真真得不偿失,大嫂在此先谢过了!” 起恬被腆弄着脸,不等回说就被听到后边的温康铁吟步相问缘由,闵氏自是如实告知,不忘探看了钱氏一眼,只是不知为何瞅着钱氏的眼神儿是越看越不对劲,叫闵氏不由拉苦了脸,才听得温康铁道:“我还说你同大嫂去了何处,原是在此处讨新郎官的酒吃,看起来多是热闹,不知我这个做二叔的可是听得几分?” 闵氏一个挣说不等钱氏打个掩饰也抖了出来,一顿好说让温康铁登时明了,表面上他们虽是亲和一家,但私下也是没少拌嘴,闵氏嫁入温家这么多年了性子温和也就算了偏就是没那眼力劲,多喜欢生事。只见那温康铁摩挲着手上那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盏一时竟偏笑连连道:“起恬贵书饱读,我们认识的门户女子多是寻常,这若是介绍给了起恬才是失了温家的门第,我看咱们这县通判府上的宁大姑娘如今正是满了二八年华,前几日我还同他府上的公子交谈过几句,也是正在寻谋亲家,依照我温家儿郎这等容貌才华可是定要拿下这门亲呢?” “要的要的!不想二叔说的正是我的真心话,这些日子我也正打算让母亲上门讨个亲,还请二叔替我向他家公子多多说些美言,若是真成了这门亲事,小侄必定厚礼相奉!”那起恬几乎将拦在他面前的钱氏推开,铿住气地说道。 那钱氏得了闵氏的相扶,她只想方才那口气还未吃得下,如今竟又是要瞧他这副德行,他明介个知道这事不能成,偏自个将脸贴上去,这不是要合着别人的手打他这个老母亲的脸吗,想到此处钱氏快快唤来家人将那不孝儿拉了下去,适才给自家叔叔添口残茶,赔了些礼数,约约将此事糊弄过去,便同他们一道回了酒桌上,独剩个起斯起手吃酒。 晃眼便至酉时,想那流水宴也应吃到了时候,然安良蕤饿得不成样子,眼下探望四处也不见阿喜在跟前,这还是安良蕤头次在个陌生环境里没有阿喜的陪伴,正要起身寻她时,阿喜便吱得一声打开了门,红烛黄照下,她手上那碗麻团格外令人垂涎,安良蕤凑上前眼紧盯着她手上的碗:“阿喜,眼下正是人手慌乱之时,你怎可在府中拿了他人之物,你快趁没人将它放归回去吧!” “姑娘,没人知你,阿喜我伺候了你这么久还会不知道你吗,你平时吃得就少,不过两刻就饿,如今岂止两刻,都是吃的流水宴,多了少了那还不是吃姑娘的喜气,姑娘你就吃了吧,莫不得待会昏在边上怎么了得?”阿喜紧着眉头说来,又将那麻团凑前,听她这般说也是个说法,安良蕤确是该认这么个理,当即顺意正要接下之时,忽是听门外拉呼扯喊声,惊得安良蕤快快坐回了榻上。 门外被三两家人围护进房的喝得醉醺醺的正是温起斯,只见他甩袖一挥,将一片家人推倒,架子生大,一个破门便将阿喜吓得了个哆嗦,遂是连连探看他几眼,只听起斯冷淡言说唤她出去,时下不敢不从,阿喜寻了几步便停在外边静听。 房里的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此刻烧得正盛,云云雪翳缠缠敷面,夹带着海棠的晚风吹拂着榻上的玉兰璎珞,安良蕤手中持着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便是不敢放下,但见两人各自相坐全自没有话气,各自怀揣着心事,照理说此情此景当行了周公之礼圆了人生一事,但现下二人心性颇傲,任是谁也不愿松口,只得这般僵下去,安良蕤许也不会知道他此时给的脸色会伴随着她今日的日子,以至于有理也是说不得,听此温起斯已是起身唤道:“今夜我乏了,你请自便吧,还有明日给爹娘敬茶你早些起来,就这麻团乃是我房中锦娘夜中小宵,知你无意拿来,我便端走了,此事你若是不想失了你温二娘子的颜面,还请往后做事多些考量!” 不等安良蕤问说,温起斯已是端走了台上麻团独个离开,阿喜分瞧不是个滋味,正要进去寻问之时,也只得安良蕤默言,这一夜似得安良蕤意中之测,却不想这其中滋味竟是如此。 翌日寅时,安良蕤已是早早换上便服,这温家的妈妈做事顾紧着她,不到深秋便已经给安良蕤做了一副青纹描金双喜过膝背子,下穿揉蓝衫于杏花裙,只不过还未见公婆暂不得享饭,绕廊过厢时,安良蕤便是有些消不住,惹得阿喜连连将她扶住轻哀:“姑娘可是苦得很,本以为嫁过去担了个温二娘子的名头,日子会好过些,不料头个天竟是有喝水充饥,明明阿喜给姑娘你端的麻团,凭什么他说拿走就拿走,全自拿我们当外人般,真是可气!” “这等忤逆嚼舌之话你可切莫再说了,生分几日也是应该的,他也全不能拿我如何,倒是你这个嘴皮子真是越发地厉害了!”说罢,安良蕤忽觉眼前现出一人,不由一楞。 墙隙多恨 站在良蕤面前不偏不倚的正是她的温二相公,只见他一个眼神斜睨便对良蕤上下打量,不屑一哼:“原自昨儿我还以为你是个识大体之人,虽是庶女但不矫作,没想到今儿个便让我在这堂外受冻等你,连是纵容家人在背后说起官人辱话,不知你这个做娘子该当如何惩戒了这丫头?” 不想头天就吃瘪,连是祸害至阿喜,叫安良蕤由不得上前两步道:“是是都是我的不好,是我没有管教好身边人,惹得官人心中不快,官人身子受冻,时下我让妈妈捎带给官人煮些姜汤暖身,眼下公婆正等我们二人敬茶,若是因为一个小丫头误了时候,公婆怪罪下来,反倒不美,官人可是觉得呢?” 得她宽心良言,温起斯本还有意唆摆也只得作罢,只是阿喜吃冤得很,安良蕤只能将她留在门外伺候,来时温康生与钱氏早早坐在堂上,堂下皆是温家婶妇,肃穆不苟,全自正派,叫安良蕤心生敬畏,快快给她们敬茶行礼,这面见新妇无非说些好话外,剩下全自个琢磨。 “早个听说新侄媳是县上清流门户安府之女,家中两个姐姐早些嫁人,听得大姐可是嫁得了常州刺史赵家,嗳哟,这官宦门第嫁得真真是好啊,这金银珠宝可是享受不尽啊,还有你那个二姐福气也不小的,旧年的秀才郎,祖上可都是读书人,要不说你们娘家有福,不拨五两米,供得上下吃穿,这往后侄儿表弟来求个事,还请新侄媳念在长辈面,多多帮了才是!”说话的正是温家三郎温康金的大娘子唐氏,此人娘家门第平履,说不得富贵,但全凭自身好口才趁着温家家大业大之时提高了步子嫁了进来,如今自打分家后,温康金虽是老实作业,但生不得什么钱,家中劣儿不思进取,唐氏每每为这生计前途操碎了心,唐氏深知这温家有钱氏掌控,讨说不得,只得将主意打在了安良蕤的身上,却是见安良蕤含笑频频,收着步子就往回退,叫她纳了闷。 “若真是如此,二婶我也有件不情之请,都说秋闱已过,这不,起故因着生了头疼没去成了那州试,他在家可是天天生悔,我在家里瞧着可不是个滋味,他还说若能见上州考监生一面,定要好好发挥才能,为整个温家争些脸面,就是这么个小要求我就是行了娘家一趟,可惜家中兄长姐弟皆外出谋生,就是请书一封怕是也来不及了,这不赶巧碰上了侄新媳,那可真是祖上赚来的高香,还请新侄媳能发个善心,让我这个做婶母能做些什么!”闵氏心肠虽不坏,但无奈说话从不打掩饰,让人听着是实诚,但对于温康铁这个狡黠之人是实打实的不满意,这下算是难住了安良蕤。 只见温起斯自顾轻脚放手,似全没听见方才那些话般,叫安良蕤脸色更是沉上一沉,唯有堂上两个明白人看得仔细,却又不肯出声,一来方才两位弟媳之事他们也略有耳闻,只不过如今世道不济,莫要说他,就是老太爷还在世也未必能给他们个宽裕,想到此处一时四人皆看向安良蕤。 安良蕤手心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是越发攥得厉害,眼下还未曾到回门的日子便提起这些为难之事,如今且不说要费些脚力去往那刺史府,再有就是这嫡庶有别,这若是传到了梅氏那处,怕是回门还不知道怎么看待她,时下,安良蕤正想婉拒,却见那温起斯独个离去,全没个心思在此理会,借此,两位婶婶也紧着离去,此事算是定下了... 吃茶后,见钱氏尚坐未去,安良蕤深知此事做不地道,但终归由她这个温家主母出面解决了才是,若是不然这可叫她如何是好,不等安良蕤开口,钱氏已是明了她肚子里的心思,不由浅训:“两位婶婶好赖都是长辈,且提出的要求也不多苛刻,实不瞒你,方才你就该推了去,这下你办不下来,两位婶婶可是嘴皮了得的,言语中伤也是常有之事,你莫要这般看我,再有你两位姐姐婆家这般了得,帮衬帮衬我温家子弟也实属不过,好了,定省也够时候了,你下去歇着吧!” 得她这些话,安良蕤心中如浇热油,耐着性子行了出去,这一出门阿喜便登时迎了上来说:“姑娘,阿喜方才瞧见那二姑爷直奔了那西厢房里边,准是他养的小妾,这府里的人还说这二姑爷是个病秧子,我呸,看样子身子好得很,真真是可气,姑娘往后可算是指望不上二姑爷了!” 指望?她入这门时便没多大指望,都是逼迫成室,何来欢喜一说,古书上的痴男怨女还少吗?“好了,帮我准备点吃的吧,眼下我真的是饿得不行了,这若是倒下了,可真真是指望不上谁了?” 阿喜领命快快退了下去,届时安良蕤静坐在房中,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她手上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便是有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怀想着昨儿个出嫁时鲜少见爹爹潸然忍泪,爹爹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往时总是见不到爹爹,再是见时便是分开,岂能叫人不感伤? 屋外忽是传来芝膏坊的最为上品的玲珑脂粉,这股香气安良蕤只记得在姚氏房中闻过几次,尤是那次做错了事情被罚跪在她房里,安良蕤对这香粉便极为仔细,抬眸时,只见一条人影已经行了进来,只见她一身宝粉清逸长襦,外裹墨绿对襟背子,大抵是便是上回阿喜连连说的妾娘吧,想到此处安良蕤不由起身却是被她压着坐下,听她吟道:“这位便是新妇吧,昨儿便是瞧见你了,看着你那细腰凤眼的,我就知道准是个美人,这下让我猜中了!”她自顾说得厉害,安良蕤只得细听。 “想今儿个你也是去了钱氏那处敬了茶,你也知道我这身份还上不得堂,就没办法吃你的茶?”安良蕤听来已是着手为她斟下,她见状苦笑得很,欢喜的眉眼却喝得不大高兴:“我可是听说,温家两位婶母为难你了,那两位婶母便是这样的人,往时在家常于老爷吵说,老爷爱面子便交托了大娘子,怎料大娘子敷衍了事,为此惹得两边不高兴,如今她们便瞧准了你的家门这才无礼些,你尽管不上心地做了,反定还有大娘子担着呢,你这才刚刚进门让你受了这般苦,真真是为难你了,瞧你这瘦的可是没吃好呢?” 听她说来,安良蕤暂也不知该不该信,这正室与妾室之间可说的事情总是这么多,尤是头次相见也并不了解此人,虽是她说得有几分合安良蕤的意,但这两头夹难这来回推脱当真是个法?那李氏也不多坐,絮叨几句便迂回了去,叫安良蕤妥帖不下心来,同阿喜闲散几句便撂着枕头独个睡着了。 这院杂之事安良蕤尚且理会不得就着昨个儿的劳累便睡到了酉时,醒时正好碰到钱氏屋内的王妈妈来传话:“二娘子快些醒吧醒吧,主母有事要交代你些!” 这一天交代下来之事竟有三两起,怕这其中还有些变故,安良蕤只得遣了些银子才让王妈妈松了口:“嗳,不瞒娘子说,今儿大公子顶撞了主母几句,平时都是这般,怎地今儿个让那妾娘李氏漏捡了个缝,让大公子气焰逼仄,这会子正躲在外边不着家,上午可是那妾娘来寻过娘子你了,娘子明白否?” 时下,安良蕤脸色一变,憋蹙着脚不知当去不当去,合计着还不知道这温家究竟发生了何事,自个便要秋风悲画扇了,左右不能耽搁,一入屋,安良蕤便寻了个墙根站稳了,眼珠子瞥瞥见钱氏仰面吃冷酒,这样瞧下去虽是体胖贵相的,但安良蕤心中实打实地有种被捏住气的感觉,在闺中时也是听得钱氏几分声望,说她如何如何掌家有道,八面玲珑,旺夫旺子,想到此处安良蕤只想把那个说这些话的人抓来好也让他沾钱氏的喜气! “在屋子的紫檀梨花椅可是不够让你坐的,怎地一个人躲在墙根里,我钱氏虽不是出身大户,但在外也是有几分名声,这若是让他人瞧见了,可是想让我担了怎么怎么的名头啊?”钱氏合着眼说道,眼底尽是严厉,惊得安良蕤赶紧上前行礼,摸着良心说了几声不敢之后,这才让钱氏消了气给了座。 王妈妈在那天青色旧窑茶盅甜白瓷小碗添了些茶便独个退出了房去,惹得安良蕤只得口续不停缀饮热茶,方听钱氏冷吟自哀:“别介我说话难听,这世道艰难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打理生计,你切莫要往心里去?”安良蕤听了这话,愣愣按点了头,“你家也是有个妾室厉害的,你也不是没有这些人的手段,她们打扮得花红柳绿定能将老爷心偷了去,可怜我一心对他竟是落得个恶妇的名头!”说罢,钱氏竟还哽咽起来,叫安良蕤时下不知该如何。 棒打鸳鸯 料是知为人妇难,竟也不知是这般难,安良蕤打紧些将自家婆婆归劝,这才让钱氏平息许多,怎又听她一个转面唤道:“那今儿那李氏找你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是想要挑唆我家中不宁,这妖精这回我非要老爷休了她才好!” 这番眉目变得让安良蕤竟是不知所措只得苦哈哈地点头,不想无故搅得家中不宁,安良蕤正打算辩解些话,怎听钱氏一人拦下话来,眼中是那般的温柔体贴:“好儿媳,婆婆深知这妾室的苦应是不能让你在尝了,可偏个你入门前二郎便娶了妾,他们爷俩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将那妾室当成掌中宝心头肉,现你进门二郎脸上担待着,可你保不准这往后究竟会如何待你,我看你也是时候拿出你正室娘子的风头好好将那妾室压下去,我可是听着二郎昨个夜里去了妾室那处,你也真是的,昨个是天大的事啊,你怎就纵容了他这般胡来,现下二郎还在那屋,你快些拿出手段来啊!” 这下可是难为安良蕤了,感情这事原就是王八看绿豆对眼就是了,可如今自家婆婆竟是让自己做些强拆鸳鸯的大棒,莫不说这事情闹出来了,钱氏会不会给自己撑腰,就是此举不是更让自家相公厌恶的吗,可任安良蕤百般的不妥,钱氏已是心意已决,一撂担子地将安良蕤赶出了房。 “姑娘,主母留你说了这般久的话,可是满意了姑娘你,这往后的日子看来用不着那姑爷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啊?”阿喜见是摸不出安良蕤眉眼巧巧问道。 她倒是想如阿喜说得这般轻松,但这明显的就是钱氏拿自己当成她与李氏的一个撼针,若是真真拆散了温起斯他们这对,说不定钱氏下一步也会借着她这个势头顺道将李氏赶出去,这下家中恶人可真真都是她一个人担了,想到此处安良蕤不由折下眉头:“走吧,这几日你想吃什么都拿来吃吧!”反定往后怕是没得吃了。 阿喜摸不得个头脑,见安良蕤独个离开也只得跟了上去。 翌日,温康生说是打理茶馆戏馆生意顺道却将李氏带走了,在外边究竟干些什么事反正也把钱氏气着了,家中就剩李氏儿女,和自家相公小李氏,这下可热闹了,怕出烦事,安良蕤便躲在后院肠道里喝起了冷酒,这秋风落叶,孤人只影,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姑娘,姑娘你在哪呢,快些出来吧,嗳呀!”是阿喜的声音,方才安良蕤出来急了些,没觅到阿喜便躲在了这处,想来应该是担心她,便回了声。 “嗳呀,姑娘你怎么躲在这里了,怎地喝起了酒!”阿喜势下将安良蕤的酒夺下,小眼怨怨地看着她,“这院里又没我什么事,我若是不躲起来,惹出了事端才真真叫难脱,你来正好,陪我喝些吧!” “也就是姑娘你耐得住性子,就才王妈妈给我拖话来了,说是昨儿你应承主母的事若是再不办了,休要主母发些厉害让我看看,嗳呀,姑娘昨儿个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阿喜看那主母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什么事姑娘你就应承了,莫不然我们还是找姑爷为我们出出头吧,若是他们现在就串通一气,回门时我们也好和老爷说说,跟他们点颜色瞧瞧!”阿喜自顾说得似那么一回事,但安良蕤听得却是眉眼一沉再沉,罢了罢手,便从阿喜嘴里打听来眼下温起斯尚在小李氏房中,如今卯时已高,想必再是这样也应该起身用饭了,这下让他们吃不痛快了! 安良蕤几乎是一路行到了温起斯那房外,房外恰逢没人看守,只是安良蕤远远地就瞧见那耳房里趴墙睨望,时下除了钱氏哪个还有心思做这事,偏就门房越近,安良蕤便是越发清楚地听到里边人甜言腻语,好不欢喜,临了临了,没想到自个平时便是不喜这等事,没想到做得竟是要比他人还要恶毒,这下可如何是好? “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就是要唤姑爷到我们房中吃饭也不着姑娘你亲自来啊,这下若是被姑爷房里那位瞧见,岂不是折了姑娘你的颜面,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情还是让阿喜干吧!”不等安良蕤反应过来,阿喜这个不知轻重便打开了那扇房门,哎呀,就是不让被瞧见也等她安良蕤先走了再说,怎地这般让她这般没脸没皮! 许是他房里也开了窗,那门已是传出了百合海棠香,闻着颇是养神养人,安良蕤瞧着也是不错,正当细嗅之时,一人已是不偏不倚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今儿个着了一身靛绿长绸面服,领子是用粉琢料子裁成的,加之他那吊梢眼,整个人就颇似一朵花儿般,见他眼中寒意,叫安良蕤怯退了两步,又听房中人轻吟:“可是主母要唤斯郎去前厅享饭?” 她的声音好似黄莺脆啼,是实打实的好听,待她出全了身子,安良蕤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只见她一身福字水蓝宝鹃背子,浑色一体,那眼似打了霜般,格外让人移不开神,饶是见她自然搭近温起斯,剩下的便是羡煞人的恩爱。 “你来干什么,可是我往时没有告诉你这处你是来不得的,眼下这里无人我不想让你失了颜面,你还是快些走了吧!”他似想起她来了,那语气抵是不敢放大,安良蕤听得也算顺耳,她何曾又不想让他顺顺当当地做他的快活人,但是...安良蕤睨了耳房那人不由清清了嗓子:“我是你的正室娘子,问你做些什么也不能吗,还有你们这大白日腻腻歪歪一起成什么样子,家中家规森严,容不得你们这般自枉自纵,你也莫要挑剔我的不是,若是你自己本分些,又何苦要听我这些话,依我看你也是该的,我要回去了,你也回房吧!” 安良蕤扔下这些话几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任凭温起斯在后处如何如何叫唤也置之不理,阿喜受得惊吓不小,些久才赶上了安良蕤的脚步,只是看着自家姑娘头两日便敢教训起自家相公实在勇气可嘉:“姑娘你是不知道方才你说那些话,阿喜胆子比你大也任是不敢想的,方才我见姑爷脸色都变了,这回看来是真把姑爷气得够呛,看那小李氏还敢不敢再把姑爷困在房里了!” 阿喜倒是想如何如何把温起斯这个怯人拐到自己房里,但安良蕤可是一点也不想,如今她只盼着那温起斯快快到钱氏面前告了她的状,让他们各自都好受些,反正这梁子是结下,要她办的事情安良蕤也做到了,钱氏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了,想到此处安良蕤便是就着香枕睡了起来。 只不过算是委屈了那阿喜,事后阿喜想来竟是有些不对,这不是明介着找骂吗,若是被姑爷厌弃,主母不帮的,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事实上阿喜的顾虑毫无征兆地全都应验了,上午的事情几乎是传到了各位妈妈家人的耳朵里,一番添油加醋可是不得了,说是安良蕤如何如何打了小李氏,温起斯又是如何如何同安良蕤恶语相向,一时之间,恶妇形象板上钉钉,让未时回来的温康生同李氏也是惊住了,心想着怎么才一下午的功夫家中便是鸡犬不宁? 尤是晚饭过后,温康生便提了步子吃紧来到钱氏的房中寻问:“怎地,我这才出去不到一天,这家中便是生了这么多事,那安家姑娘可是我恩人之女,起斯也是我的心头肉,你怎么就不知道拦上一拦?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温康生只惯将两袖一抖,颠簸坐上了堂位,正在合眼吃茶的钱氏听来心中那个火大,手上的茶盏便是没个轻重地掷在了凭几上,哼道:“我道以为你出去吃耍,料是不知道家中会生出这等事,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惹得自家儿郎照搬模样,怕是还有胜出一筹,这个家若不是我揽揽下来,在外人面前做尽了恶人,别人不知道你也好在我的做什么好人,依我看新妇做得没错,也早该做出这些事来给家中这些个不良家风做个榜样!” 温康生听来也脆叫委屈:“什么叫照搬模样,更胜一筹,这他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就是我独个妾室还不得让我疼惜疼惜,往时我是如何待你的,现在又是如何待你的,那别人看得见,为何就是你独个看不见,你就是小家子气,见不得别人的好,往后我不求你为我家门楣做些什么,还不如我多供些神仙来保家中安宁来得快些!” 那温康生说罢两袖清风而去,惹得钱氏闷声闷气,全自不敢撂大声里喊:“作了他的黄粱梦了,平日给几分薄面,如今竟还声声恶怼,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嫁的什么相公啊!”见是钱氏这般,王妈妈不由怯步。 第11章 门探亲 这下好了,钱氏这么一闹温康生便生了理由,置气待在李氏房中是半步也不肯出,叫钱氏怨天哭地,全没个主母章法,让在旁相望的温起斯登时怒起步子愤愤闯进了安良蕤房中叫唤:“你这个搬弄是非的妒妇,如今爹娘因为你全个争吵起来,锦娘更是因为你吓到现在也不敢出门,你才进我家几日便生出这些个祸端,我看明个回门时,你还是快快告诉我那老丈人说我是如何如何怠慢你,让你快些回去的,反定你在这里过得也不自在!” 温起斯这打进门就有气有声地朝她喊道,这任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是听不得他辱骂,叫安良蕤登时压下手中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嗳哟,这不是我家相公吗,娘子我待字闺中之时就曾听说你那顶顶好的口才,今日一听当真是极好,哪能不自在啊,回门时不得还是相公同我爹爹吃酒畅谈,妹妹生病了可是要我炖些鸡鸭鱼肉好好补补?” 他听得这番说词只觉一惊,饶是想谈亲时自家爹爹说她是出自何等清流门户,识得大体,如今看来确实不是在诓他吗,时下,再同她争辩怕也无益,若钱氏因着她吃岔气了才是得不偿失,想到此处他的眼底尽是寒霜:“我本以为你只要安分做好温家二娘子的名头,三年之内我便不会休了你,如今照这般下去,怕是再也难过下去了,你这等品行若是再不好生收敛你就等着吧!” 温起斯说罢登时甩袖离去,肠廊耳房间他便如一股烟翳湮灭了,叫安良蕤手中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是再也摇不下去了,她半合着眼,想着才嫁进这门不满两日,这家长里短便让她操碎了心,照这样下去不等那三年休妻之书,她就要被人心膈应死,委实不好受啊! “姑娘,阿喜瞧那姑爷的脸色实在不大好看啊,不会还因这今儿个上午的事还在怪我们吧,说来也真是倒霉,老爷还和主母吵了一架,说是因为姑娘你,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才嫁进来没两天什么罪名都往姑娘你的头上扣,这般下去怕是休书也说得出来,我看我们不如还是给那小李氏炖些补品,做个人情面也好叫姑爷消消气?”阿喜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紧着口说道,说来这阿喜也真是灵验,每每说什么都是中的,安良蕤先前还赌气送补,如今若是真送岂不是才真真要落了他的心思,想到此处安良蕤登及罢手坐回了榻上。 “送什么羹汤,原就是他做事没个分寸,惹出这些事怎地能全赖了我,我不去你也不准去,眼下老爷主母正在气头上,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我可是断断不会饶了你的!”安良蕤说罢便折着目睡下,仔细听着阿喜叹气愤解,便独个掩门而去才转过身来,时下钱氏地位如她这般,若再背了她的心思怕是在这大院中真真是无人诉苦,管她如何,反定都是一家人做出什么出格事来,至于那温起斯心在不在她这处也无妨,只要守得这温家二娘子的名头,让安仲谦放心那边好了。 这一觉睡下来便又是睡到了寅时,今儿个阿喜倒是勤快,盥盆全个挑拣好了,就等安良蕤下床梳洗。 用饭过,就在安排今儿个这个时辰府外的马车已是备好,因温康生还生着气今早趁着天擦白便一个人出去了,钱氏显是郁郁寡欢便省了今日晨昏定省,唯独东厢房那处无半点动静,叫安良蕤不由探望了几眼,徘徊顿步。 “二嫂莫慌,二哥的性子便是如此,饶是大事二哥断不会因着自己失了我们温家的体面,不过眼下这个时候还未见二哥出来,怕不是真真睡过了头,若是不然三弟这就进门唤他出来!”说话周到的便是温家李氏之子温起文,许是今儿个李氏在府,他能出来活动些许,听他说话要比温起斯中听许多,但他方才那些话可是让安良蕤惊恐:“麻烦三弟了,还是不了!” 温起文听来蹙眉折目,开了开嘴略现为难:“怎地如今二哥做事竟如大哥那般荒唐,不顾及自己颜面也就罢了,可是想把家里这点颜面也丢了,等二哥出来再是吃酒之时三弟定要好好说说他!” 想那温起斯何等荒唐不敢做,眼下他想要丢这个脸便丢吧,安良蕤打量了面前之人,他的话实在并非全都信得,再有就是他的母亲行径那般,教养出来的孩子未必清流,想到此处安良蕤只得做礼在阿喜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之时,安良蕤掀开车帘眼瞧着那温起文缓步回了府门,心下这才送了一口气。 “姑娘可是还在为姑爷没有回门一事心有郁结,说起来这姑爷也真是半点礼数也没有,全没有刚才那位风度翩翩,若当时老爷定的是这位公子怕是姑娘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阿喜怨怨说道,然是安良蕤漫不经心放下了车帘:“方才那话你可切莫再说了,爹爹将我指给谁只是有他的考量,再有你也不是没有瞧见这家中势利,那温起文一副文雅亲润怕也不是要保全自己罢了,我都尚且过得如此,若真就指了他,怕是也不能指望?” “这,姑娘你的命好苦啊,怎就落到了这户人家,安家主母也生得势利,眼下我们这般回去怕不是真真受人白眼,往后可就难抬头,阿喜看还是现在掉头回去再求上一求那姑爷?” 求?届时入了娘家门更是有得求人呢,两位婶母都头大得很,再要自己委身求他算个什么,想到此处安良蕤合眼不言,阿喜这才闭上了口。 这温家同安家不过一柱香的时候,临进门时,原以为是门前多驻了几个家人,近了方才知晓是安仲谦同妾母姚氏,以及安少白安良修在门前,惊得安良蕤快快下了马车迎上他们前去,险些泪目:“今儿个风大,爹爹何苦要在此受苦,还有小娘?” 姚氏显最是欢喜:“这不是因着你回门吗,老爷可是要比头两位回门时还要上心,嘴里光是念叨着你这些年的好,叫老爷这两日想起常是一坐便是一天,这不,白哥儿同修丫头也想念都想念姐儿,每每就是盼着蕤姐儿快些回来,这下好了!” 料是知道姚氏并无那心,见她礼数周全也自是不敢驳了她的情面,只是瞧着白儿她倒是还欢喜得很,只是这修儿往日里在闺中便是欺负她得紧,对她实在也欢喜不起来,安仲谦见是一堂欢喜连连道:“都进屋再说,哎呀,怎地不见姑爷同你一道回来,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或是其他?” 安良蕤面色一紧,明介着不想瞒他,但看姚氏面前还是说了假,一家人忽是扫了半边兴地稀稀落落地入了进去,安良蕤大抵是要比臆想中的情况好些,这才松懈了口气来,只是眼瞧着周遭有些不对劲:“大娘子可是在何处,一进门我也没瞧见,可是说上回因着头疾落下了病根还没痊愈,温家倒是认识几家药材铺人,吃他几回管用的应该就好了,眼下我也带来了,可是拿去煎服一帖?” 料不知这家出了什么事,安良蕤只是见安仲谦姚氏脸色颇是为难,然是安良修脸色露出几分扬眉吐气之色:“四姐姐有心了,只不过大娘子眼下正在大姐家中吃酒叙话,怕是一时还不能答谢四姐姐这份心意!” 听到梅氏在安良娇那处,安良蕤心烬一半,一个跌坐让堂上一家皆是错愕紧着口问阿喜,阿喜是个心肠直的,见是安良蕤刻意捏她也只得说了假,原本安良蕤还像趁着梅氏在安府,下一趟便赶去常州刺史求个情,没想到她竟是在那处,依着梅氏的性子断是不会让她如意,如此这般回去怎好? “呀,可是四妹妹来了,方才在门前见着马车了,算了算日子原是回门了,我就出去买书时特地为四妹妹买了盆宝光珍珠珊瑚树,都是些安家的玩意,四妹妹应是不能推脱了呢!”安少霍脸上旧着往时见到她的欢喜笑道,见他这般安良蕤不由浮笑,唤阿喜接过拜谢,上次一别时,中间多是生了些误会,见他现下红光满面安良蕤也是替他欢喜得很。 “为何不见四妹夫前来回门,可是进这娘家门竟是让一个男儿露了怯?”安少霍同往时般关心照问她,尤是方才她们都听了去,这些话再由安良蕤说出便是多了几分委屈,便就着姚氏的口同他再述说了一遍,怎知他听后顿时勃然大怒,一个劲就要提步去找温家要个话,安良蕤拦不住,若不是安仲谦一个拍案,这才把他容忍住了,安少霍只惯心疼他这个从小没了生母的妹妹,想她定是在那处受委屈了,这心便是咯噔不下来,赌着气看着堂上的安仲谦,让安良蕤颇是两处为难。 安排掌家 一顿饭吃下来颇是不爽利,安少霍瞅着安仲谦同姚氏怠怠享吃时,借着故便同安良蕤一并走了一段,也不知可是少了梅氏的缘故,安良蕤望见安少霍竟是要比往时害怕,这些年虽说是他一味庇护她,这才让她衣食无忧,但她终觉着亏欠他不少,抵还不了他这些恩情,想到这里安良蕤便是顿住了步子:“三哥哥上次州考可还是顺利,大娘子盼了这么多年便是希望三哥哥榜上有名,若真真灵验了,任是全家人也要指望着三哥哥扬眉吐气了!” 安少霍听来脸上稍显不悦,他眼不错珠地看着她,夹杂着几分怜悯和惋惜不说,竟是让安良蕤看出了几分哀落,只见他背手轻唤道:“四妹妹可是希望我中榜,其实中不中榜全个自己努力强求不得,以前我倒是想让自己快些中榜,门第高些也不至于让四妹妹在他府受了这般委屈,连是这回门都要看尽眼色,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饶是旧年也未挣得个榜上名!” 话至此处,旧事重提,已是让安良蕤沉下了眉眼,她倒是觉得她这个三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显山显水,半点藏不得,莫要说他以前中得榜,就是现在中了她也未必不会指着温家,如今看他什么都好,安良蕤便心宽了些。 “四妹妹难道就不后悔嫁进了那温家吗,前个我才知道他家人做事是何等荒唐,这才几日不见四妹妹便身形枯槁,这确不是那家人为难你吗,以前在这处我护得了你,即便你在他处我也一样护得了你,母亲不帮你说话,我大不了就是上门同他们理论,要不然真真以为我们安家人都拿你当外人!”一番话接下来,惊得头上脆瓦涔动,叫安良蕤快快帮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并无过得不好,这不过这两天暑气重我吃不下罢了,三哥哥这几日便放榜了,可切莫再因着我让惹事端,让大娘子不高兴了!” 安少霍只知道他这个妹妹生性忍耐,有什么个苦全自个吞了去,若是人人都是这般,岂不是都要憋闷坏了,见她体己自己安少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折路回去,一路陪同她到马车,尤是安仲谦同姚氏有些吃醉了,便是他们几个同辈出来相送,只是长辈不在,这修儿的嘴便又是有些得理不饶人:“四姐姐也真是的,明介着嫁进了高门,这礼可真真是薄得很,莫不是四姐姐补贴了自己,也知道要摆温二娘子的谱了吗?” “六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四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别个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看给你送些书准是没错了,也叫书磨磨你那个脾气,看你还嘴硬得起来吗,四妹妹切莫要将她那些个不值当的话听到耳中,往后你想回来便回来,若是闷了叫我们上府上坐坐,我们可是欢喜得很的!”幸得安少霍出言相护,才使安良修了没这口舌劲。 一直躲在安少霍身后的安少白许也是有些话也藏纳不住了,不多不短地道了句:“四姐姐多多保重自己!” 安良蕤深知他性子软懦,不过也确是听着他这番话心头一暖,在他们探望下,安良蕤便同阿喜坐上马车一道行去。方才看到自家妹哥儿全自一副欢喜模样,往时即便再不喜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知下一回再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三公子也真是疼姑娘你,这宝光珍珠珊瑚树可是少得,显是三公子储备已久呢!”阿喜欢喜道,安良蕤听个深沉不多苟言,只又听她说来:“姑娘我们真要去那常州刺史府,就方才我听绿桃说,三日前大姑娘给姚氏那五公子添办了书堂,大娘子气得头疾发作,又不知怎地让大姑爷和二姑爷拌了嘴,不欢而散,莫不说这顿架可是因着姑娘你生的,就是现在去到了大姑爷怕也未必会给好脸色,再有大娘子又在那处吃酒,这若是见着了面,生些隔阂,让大姑娘可怎么办的好?” 听她这下说来,安良蕤登时紧提一口气,料知闺中安良娇是除了安少霍以外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若真如方才阿喜说得那般,大娘子届时执意争吵,怕才是真真要让安良娇丢了颜面,可婶母再求在即,这若是没有做成,他日相问难不成真要自家婆婆再担了这无为之说吗?想到此处安良蕤只得按按眉心,唤着折回温府去。 回府后,安良蕤安置好那宝光珍珠珊瑚树后便独个捡本《离骚》静坐在院外,这屋外的日光已经下去了许多,影照在篱墙脆瓦上,倒是有几分田园自得的风光,只是安良蕤心中并未宽裕,松着眉头给他人瞧罢了。 就才安良蕤还听得阿喜说温起斯眼下还在西厢房卧榻,怕是有时候也出不来了,倒是听得钱氏这回是真的病着了,吃了几帖药方也没瞧见转好,剩得李氏出来招话:“今儿个回去可是见着了那常州刺史,料是知你不敢违背钱氏之命,怎地可是谋着位置了?” 正读得满腹牢骚,巧了李氏碰了上来,叫安良蕤一个起手便将书掷在凭几上道:“我道妾母会问些什么,原是这些,那你看我是常州刺史,宋家秀才之姨子,你看我有几分胜算,妾母,也不是新妇想要说你的不是,如今婆婆正卧病在床,你不去看护陪同,倒是和我论这词,怕是让婆婆知晓了,这心中该是如何想,这家中可是还要割多少分量给你才合适?” 赶下安良蕤实在无心相说,且不说自己没办成事情,就是介着钱氏同李氏这层关系她也没有可以办成的道理,与其让安良娇为难,不如让她们自己各自为难自己去了吧。听得这些个话,李氏显是未料到安良蕤会这般说来,登时面上难堪,只得快快离去。 故此,安良蕤捧书眯眼,只是往后的几日里,钱氏的病是一日沉过一日,隐隐有入膏肓之意,家中温康生在外谋生,便是温起斯日日陪同伺候,连是小李氏也借着伺候服侍,就是安良蕤那从未谋面的大哥温家的大公子却是迟迟未见露面,连是自家母亲生病也不知回家照料,实在不像话,不过安良蕤也没讨得什么好,这几日唐氏闵氏常是结伴而来,若不是碍着钱氏生病面上,才紧巴着口又回去了。 让安良蕤万万没想到的夜里钱氏竟然会觅她到房里商议要事,只见她面如宣纸,是实打实的虚弱,叫安良蕤有些不忍,听她细说来:“这几日我深知这院中是有人想害我老婆子命了,吃得我上吐下泻,你虽嫁入我家门不久,但看你平日里做事谨慎还算孝顺体己,这二郎不争气,平日也不管家中事务,那妾室我也是替你看着揪心,尽管他们伺候我也不会说他们半点好,我见你惯是顺眼,思来想去,这账本纳出还是交给你好些,你若是不懂之处,问我身边王妈妈便是,这下你可听明白了吗?”钱氏伸颔问道,可是叫安良蕤为难了。 钱氏似也看出几分不悦,挣说:“我深知上回让你做了那恶人,如今二郎越发对你不上心,冷落了你,但这也是快快让你掌了这治家之术,若是不然这家中可就是两个姓李的把我们不当回事了,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苦心不苦心,安良蕤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糟心就有,眼下妾母李氏在房,小李氏又得温起斯之心,就连她这个二媳妇也对这个家不是很上心,叫她如何不在旁打点打点,只不过这打点之外,确定不是要弄得鸡犬不宁吗,这账本可是关乎一家开销,这其中若有偏差,岂不是要她当这全院的恶人,这... “婆婆,我看您还是快快收了方才的话吧,论资历我是半点不如在房里的每一个人,这开支减差的怠慢了谁,我可是担待不起,担待不起啊!” “我说你行你就是行的,若是谁想要为难你,你大可向我禀报,看她们可是以为我死了,都做不得她们的主吗,你也是的,当是不要质疑自己能力才是,不过可真别开支过度便好!”钱氏许也是心有余悸不由对安良蕤问道,得她这番话安良蕤这心算是落下了一半,眼瞅着夜深人静安良蕤便托了一个借口快快回了房去。 回房时,不料阿喜急得很,慌着在她面前说道:“嗳哟,姑娘你可到哪去了,方才二姑爷独个来给你捎东西了,阿喜看了,是福记的芙蓉糕,晶莹剔透看着真真好极了,也不知可是二姑爷对姑娘回心转意了,竟是发了这种善心?” 阿喜这个傻丫头全个说得欢喜,瞧她这模样抵是想吃得很,安良蕤便捡了一块,其他的认她吃去,只不过安良蕤倒是觉得奇得很,这会子怎么想起给她送什么东西,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钱氏气晕 也不知可是昨儿个吃得那芙蓉糕腻头了,今儿安良蕤可是比往时睡得更沉了些,不等穿衣给钱氏请安定省时,王妈妈便冷不丁站在了她的面前,三两下便将几本账本掷在了她的面前说道:“身为掌家人妇,据当寅时一刻便起来操劳家务,事事报备,妥帖柴米,若人人都像你睡到日上三竿,这温家上下十几口生计可都是要去喝西北风了,纵使抓不住自家相公的心,也要做到面面周全,方才不失相公在心底对你的敬重,你还看着我干什么,快些起来啊!” 安良蕤显是点拨懵了,这敬重不敬重的她倒不是很清楚,就是这眼皮子现在还挺沉的,阿喜似也被点拨过了,紧着步快快将安良蕤梳洗一番,享过早饭,这才算落咎下来。那王妈妈给了几本近一月来的开支纳入,眼瞅着上边墨字描勾,全自都是流水银子,可想不易。 “呀,怎地这一个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汉白玉石精刻雕花马就使了十个当五百,这可是要抵上姑娘你那日成婚近一半呢,这二姑爷也真是舍得,平日光是见享受作乐了,那主母怎也舍得给他买这些玩意?”阿喜探眼瞅来确是愤愤不平说道。 依安良蕤看,他不光是会享乐更是古怪得很,只怕不是这物什是买给他那心上人的,若是这般花得也是值当,只不过眼下钱氏将这等差事交给她,不过就是变着法,依着还是要做那棒打鸳鸯的大棒,如此一来安良蕤便是越发头疼得很。 “我看姑娘若是为难还是快快辞了吧,看这账本二姑爷日日都有花销,还不小呢,这若是因着起口舌之争变真真是要把夫妻这点情分全个糟践完了,王妈妈也是脾气好生大,我们姑娘可不是受人气的!”说罢,阿喜这个急性子转眼就要夺步而去,叫安良蕤将她拦住,总赖也是钱氏吩咐若真真弄拙了往后也没人信服,只是这一棒便让温起斯率先吃了,直叫温起斯起手拍台:“往时我都是喝的瑶柱莲子粥,怎地今儿个就是要喝起这没油没腥的清粥,可是你们自个偷了吃,真是好大的贼胆,看我不叫母亲把你们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全都打发给人牙,净供着败坏家风!” 那在旁伺候的家人实在吃冤得很,一个扑通便跪在温起斯面前:“二公子切莫吃气啊,实在不是我们偷吃怠慢了公子,只因...二娘子今儿不准伙房备油腥,说是账目吃紧,宽裕不出钱来,叫大家这阵子都体谅些!” 在旁轻弄红木嵌碧玉侍女人物扇的小李氏险些捏断扇骨,赔着面瞥睨温起斯:“我当谁要怠慢了谁,原都是一家人,许是姐姐上回吃了气,许是还没消怕不是想要借故让斯郎你备礼赔罪一番才是,你也真是上回明介着是新婚头晚,前天又是回门大日,你倒好拼个强推硬要在我这处留宿,这姐姐若是怪罪下来,可叫我在这温府里怎地生活下去?” 温起斯听着心慌意乱,打发着家人去后,只惯别头蹙眉,别人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难道她还不知道吗,自己不光是想要和钱氏赌气,更是想要为她挣一个名头,眼瞧着她入他家门已久,一直都是潜门不出,莫要他人还以为是他怠慢了家中小妾,想那安良蕤也是恶毒,平白无故担去了这账本一活不说,倒像是要刻意针对他,想到这处温起斯登时提了金缕步,气不溜喘地来到了安良蕤房内斥唤:“我当是谁要治我,竟是要作这等手段,安良蕤你出来同我说话!” 安良蕤房中家人但瞧这等阵仗,快快回话,待温起斯细细一听方才知晓安良蕤前一刻钟便去了户长家里吃酒去了,这下可把温起斯气得不轻,届时又行了狡步快快拨到了钱氏那处,入房时,温起斯但闻苦药熬肠,本不想打扰母亲养病,但此事若是没有个妥帖,怕是要让锦娘受委屈,只得拼说:“母亲,往时家中都是你一人掌帐薄,再说家中另有亲人怎地个就让他人担了此活,你可知她是如何行事,叫家中怨声载道,恳请母亲快快收回成命!” 钱氏在听后,头上那抹圈金螺细抹额险些坠滑,她只惯冷眼看待她这个养育了十八年载的好儿子,明介着家中有一房妾母已经让她添气,当年更是不听她言非要娶了那小李氏,把当初钱氏为他订下的一门好姻缘活活拆散了,如今好不容易纳有了娘子,倒是又估计重施心疼那小李氏,他倒是不心疼心疼钱氏,可是想着等钱氏一死,就让这小李氏做了这主母,让她这门楣再降一等,她做不到! “他人?她是何他人?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娘子,父亲是县上童生,祖上代代书香,她大姐夫更是常州刺史,二姐夫也是受人尊敬秀才,你瞧瞧那小李氏有些什么,除了死了二老,哭求着要你娶了她,她还有什么能奈,成日就知道让你吃酒作乐,不理家事,我看她就是想要看我这个家败落了,才好合她的意!”那钱氏说得颇是激动,险些咳嗽添疾,听自家娘亲说这般诋毁妾娘的话,温起斯纵使是个仰赖父母生活的人也再是听不得,往时他们溺爱温起恬,温起斯挣说不得,便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独个享受清闲,如今温起恬不允家中生意,钱氏倒是责怨起他来了,叫他如何不气恼。 “母亲做事向来章法得很,孩儿也知不得母亲欢心,那安家姑娘您逼孩儿娶便娶了,如今看不惯孩儿了,便叫她来压孩儿,如今这章法叫人如何不信服!”说罢,温起斯登时挥袖离去,头不见扭得跑了出去,剩得钱氏浑身发抖,屋外的王妈妈瞧着不对,进屋时,适见钱氏已经昏厥过去,吓得王妈妈登时腿软。 此事经传全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氏更是噗嗤地笑出了声,饶想钱氏坐大中天没想到竟是换得这般下场实在叫她欢喜,只不过她的行为倒叫温起文有些不安:“二哥同大娘子争吵,如今大娘子就病,到时候再让大娘子家的娘家人责怨起来,怕是就要怪爹一个治家不妥,到时候任是爹给个说法也会把家搅上一搅,我们终归落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娘你上前伺候她一番,终归也是不错?” 不想自己儿子竟是帮他人说话,这些年李氏和他过得什么日子也不是不清楚,想她李氏苦熬苦熬半辈子了,这家里宽裕风光的时候她是半点油水没有捞到,如今世道不好落魄了,倒是想起她要她伺候钱氏,这档子颇事他怎地差使她干?“我的儿啊,你莫不是糊涂了,往时我们这么受她欺负,如今她被自己儿子气得膏肓了,眼瞧着这个家便快是你娘掌家了,你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你这心怎么往外处长,真是白瞎平日里我对你的栽培,还不如你妹妹来得好些,总不至于让我每每见到你就生气!” 温起文自惯将嘴里话又噎了回去,行到李氏侧旁:“娘可切莫在这关头犯了糊涂,眼下是那安良蕤掌了薄,那大娘子又是钱家嫡长女,如今出了这等娄事,她家人你瞅着以为不轮个上来探望,这礼数忍都忍了这么多年,这若是在这里栽了跟头才叫功亏一篑啊!” 听着自己这个也算正经读过几年私塾的儿子,照例应该蠢钝不到哪里,可真要伺候起钱氏心中那便是百般的不愿,温起文在旁好说歹说这才将她送去,尽管如何如何不待见但也是要比温起斯来得妥帖。 而此刻那温起斯只惯在那螺钿人物山水小平几上提壶吃酒,一副哀怨可是叫人愁煞,那小李氏刚从钱氏那处回来,回房时见是如此遂是遣走了身边家人,他忽是一个瞥眼,登时唤她小字,可见也并非吃醉,小李氏见状只顾将手上那红木嵌碧玉侍女人物扇轻摇道:“斯郎也真是的,面上还是你的亲娘,在榻上病着,你就怎敢说些重话要她生气,这真若是气出个什么来,看你我还能在这个家如何生活下去!” “不在这个家生活那便不生活了,反定有大哥三弟孝敬他们,我在这个家不过也就是个累赘,要面子脱不得的烂糟事便全个往我身上推,他们可还曾照顾我的感受,我看这下可是好得很好得很呢!”温起斯说来一两酒水吞吞下肚,听得那番话叫小李氏听得可不是滋味:“什么叫是累赘,你可是温家嫡二公子,如今大哥不知去处,公公年事已高自是想要找个可托之人承担家业,斯郎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莫要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处庶出的可还惦记着呢,你若是没了斗气,婆婆才真真是没了念想,哎哟你还是听我的吧?”见那温起斯全个听不进去叫小李氏也束手无策起来。 温公被骂 安良蕤几乎是快到酉时才回府,正打算歇坐时忽是听到家人陈述今儿个事吓得险些将手中热茶跌落,尤是阿喜最先起了反应:“看这二姑爷平时软怯软怯的,说话就是这般狠厉,也难怪这温家主母不敢将这账簿落到他们手上,看样子他们也得计量一番,说不定还会拿我们撒气,这倒霉催的,我们光是做些本分事怎地让他们大打开打起来,我看我们还是躲两天吧,要不然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阿喜这番话倒是说到安良蕤心坎了,饶是自己在这温家还未帮衬便烦事连连,如今更是看着自家婆婆卧病在床,与相公拌嘴,与妾娘不合,又不能和娘家人道说一起出个主意只能自己全背了,想到此处安良蕤不由轻叹一声,看着案头几卷诗书发怔道:“我又并无做错什么,今儿个我只不过是奉命到户长府上纳税顺道被他那娘子留下吃了些酒,岂料这家中有事没法预料,那温起斯原就看我不悦,我即使躲过这几日往后还不是要在这一片瓦下生活,如今温起斯肯定还在气头上,妾母李氏还未必肯伺候婆婆,我这个做新妇的再不前边照料,怕才真真是叫婆婆寒心,公公在外奔波,大哥音信全无,还真是糟心啊!” 去时安良蕤唤阿喜临时买上了王记的滋补乌鸡汤,只是这一进屋便是叫安良蕤顿顿吃惊,眼瞧着妾母李氏在凭几上摆九九大补汤,且不说有什么鸽子汤牛肉汤,就这阵势没点钱还真难拿下,绕想账簿上李氏光是买些低廉吃喝,不曾想对钱氏竟是这等上心费钱,那李氏显是未察觉到安良蕤来,有些受惊般自顾巡了一圈补汤笑道:“怎地才回来,你婆婆现吃了些汤水,气有些消了,你可是要过来看看,想想也真是的,你这个做新妇的怎么也不知道管教管教自家相公,全凭他自己任性做事,这下将主母气得,若是把主母气坏了身子我倒是要看看你和起斯如何交代!” “住嘴,莫要以为我吃了你这些旧汤酸水,你就可以上堂教训起我儿子了,行了这处我看你也别待了,你想要什么脸面我也只会给你,用不着在这处假作给他人瞧剩得来恶心我,行了你快些走吧!”榻上钱氏原是半眯了眼,但听得这些话气不打一处来,胡拉翻扯几句就叫李氏不敢顶言,怯怯退了出去。 安良蕤一时也是愣住,叫拿着鸡汤的阿喜有些怯怕,原自先前还说了些温起斯的坏话,在看到钱氏教训李氏之后便是断断不敢再想,就着钱氏之话款款听她发问:“怎地今儿头次掌帐,你究竟是如何为难他竟是要跑到我面前来叫嚣,你可知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说过这些让我如今伤心的话,眼下他正是在那小李氏房中卧榻,你这个做大娘子的便是这般相夫教子的吗,我也是为了保全你的颜面才叫你看账本的,还有方才那汤还是王妈妈告知伙房没有腥荤,我饿得很这才吃那些个践人的玩意儿,你可真好将这些个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你说说这下如何是好!” 安良蕤叫冤不得,只得将今儿行程一一告知,以求钱氏谅解,总算那钱氏还是明事理的人,了解便翻篇过了,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不料安良蕤请安回房之时便又听钱氏几句真言相送叫安良蕤不由暗下了眉头,叫阿喜搀扶紧些这才回了房,一回到房里阿喜就忍不住唤道:“这温家主母也真是的,明知道眼下姑爷正生姑娘你的气,现在还要求姑爷回房里睡这不是要姑娘自己打自己脸吗,明介着说是为姑娘好,我看全是她要姑娘你作则好打老爷的脸,姑娘你说说上回你听了上小李氏那处闹了一次,姑爷恨上了,这次你干涉他吃喝更是敢把主母给气倒了,这次我们要是再听主母话岂不是下一个就是我们?” “休要胡说,婆婆也自是一番好意,她有什么打算终究也不会害过了我,只不过我倒是真希望那温起斯不从,也好让婆婆断了自己心意,反定他也不喜欢我,我就只管做个清闲自在人,做他面上妻便好了,你方才那些话也切莫再说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出什么事端我也是真真爱莫能助了!”索性一拍就睡,安良蕤一个翻身便滚到了榻上,但听阿喜跺脚哀惜落闩离去,安良蕤才是狠狠叹了一口气,这家事原就是千头线万头麻,她只管稳稳当当做好名头,让安仲谦放心她也便罢了。 那温康生是戌时才回府的,夜里匆匆吃了几口便熟洗睡下全不知家中究竟发生何事,直到今儿准备出门之时才发现钱氏的二妹,自己的小姨子,以及表侄子岳父岳母全个应应登了门,这可把温康生吓坏了,赶紧唤家人备下茶水一并迎进屋里去,这一进屋不等茶水到,钱氏生父钱有梁就忍不住训斥:“可是你以前如何如何同我说的,要照顾好我的女儿断是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如今听回来的说她这几日吃不消气难郁,一半都是你这个混帐子给她造的,我就想我问问你这些年若不是我们救济你那茶馆戏馆的还开得起不?” 这番话登时让温康生听得变了脸色,这些年虽是自己勤勤恳恳但赖不掉岳父真金白银相助,本以为平时自己照料钱氏得当,不想犯下大错还不知,实在叫他懊悔不已,嘴上净说些漂亮话,叫钱母可是听不得只惯冷哼。 “我女儿嫁入你们温家也有二十余年,为之操劳,那也是多少双眼睛看见的,你说说你自己要纳个妾,皖儿那是顾着你的颜面这才给你纳了,你倒是好啊,全同外人合计着她竟是让她受了这些苦,这若真真是让我瞧见了可不得让我心疼坏了,还有,那个忤逆子呢?做了这等事为何也不见他出来给个说法,我只听说他可是为了一个妾娘顶撞皖儿的,你瞧瞧这叫生的什么事,父子俩有模有样照搬照学,德行!” 听钱母一番训斥之下,温康生已是抬不起头了,只得领几位快快到钱氏房中,未到房内时,温康生便是瞧见温起斯在房外徘徊,皱眉踱步迟迟不敢进去,叫温康生脸上无光,揪着他的耳朵来求几位原谅,那屋外不是说话的地,钱母咳嗽了两声便入屋里去,其他人也一并入了进去,钱氏气色显是好了许多,正要下床便是看着自家父母就是上去迎去,怎料温康生一个健步将她扶住,眼里满是关怀。 “嗳哟,皖儿啊,这才有些日子没见你怎就生得这些个糟心病,往时我们可骂也舍不得骂你一下,如今你竟是憔悴成这个样子,快让娘看看?”钱母上前将钱氏捧脸相看,可是那个哏话,叫温康生登时明了,让温起斯跪在她们面前斥道:“快说说你是如何将你母亲气倒了,平时我是怎么教养你,你便是趁着我不早这样待你母亲,今儿个你若是交代少一句漏一句,我便叫你好看!” 这些话明介是讲给钱氏听,那都只不过是为了让钱氏娘家人消气,原那钱氏本就心疼儿子,听他这般气早就消去,正打算唤他起身时,但听钱母冷言冷语:“好个教养,娶了房小妾也就算了,前些天我们还是吃过你的喜酒,这会子就能为了小妾顶撞生母,我看这举动可太叫人好看了!” 这话外音叫温康生听着不是个滋味,如今真的儿子老子一并惩罚了,但见钱氏摆脸,正当一并跪了时只见安良蕤忽是轻飘来了,叫一堂屋子人无不看向她。 “可是家中来了客人也没人通报,不知可是扫了各位雅兴,新妇这就唤人去打点茶水!”安良蕤不知所措地看了几眼,正当抬步离去时,却被钱母留唤:“可是温二的娘子,快快来到我的身边让我好些看看,都是一家人何来什么雅不雅兴!” 安良蕤就着惑也只得去了,方才那些话温康生听得倒是颇有微词,什么雅兴不雅兴,兴师问罪倒是真的,可怜这把年纪还要同儿子一同遭罪,这大清早的自己独个在书房睡的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得了这罪受,如今他只求自家的儿媳能长点心,说些好话让亲家把气消了,一并走人了才好! 近了时,钱母看着安良蕤上下一顿打量,眼里满是欢喜疼爱连唤道:“是个好教养出来的姑娘,你们温家有福能娶到这等好姑娘,我听说那温二对你不大好常是冷落,偏爱小妾可有此事,你莫要害怕,今儿我便是来帮你说说理的,料是他们也不敢应出什么声来!” 听得钱母振此连连,安良蕤届时看了看钱氏,又看了看自家公公,只见温康生皱眉眼哀似有所求,在看看自家相公一脸不屑叫她可是为难。 起斯夹难 安良蕤见那温起斯给她行这番大礼,原就不多气见见也就消了,只是听得钱老祖宗非要叫温起斯认错叩头,叫安良蕤可是为难这往后岂不说温起斯可会与她那般这般的,就是这次让他丢尽了脸,传到外边也只会让她担了个悍妇的名头,自己同钱氏比不得也自是不想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想到这处安良蕤不由起身:“全自都是儿媳的错,赖不得相公也赖不得他人,求老祖宗切莫发落旁人!” 钱母但听她这些话,眉头不由一皱,心想这虽是庶出的女儿怎地生性便是这般不争不抢,连是做了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也如没做了般,自己女儿在这温府已是受尽委屈,这若是再添个宠妾灭妻的主儿,这个家可不就是乱套了吗,想到这处钱母虽是想要顾及温康生几分颜面,但此刻也再是认不得,瞥视温起斯:“说是娘子要靠相公吃喝,自古更改不得,但若人人皆是如此,全没个章法敬重,尽是些小人流窜爬位,家风不严,败落可指,我是心疼我的女儿也是为着她的后路着想,若是不然我这一把年纪了何苦还来说教于你,你既是做了正经人家的相公就该当知作法,如此上下颠倒,惹他人看了笑话更是自毁前途,今儿我就说到这处,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我只惯紧着我的女儿,往后我就是要做些什么你们也干涉不得!” 温康生听到此处已是眼慌汗乱,不曾想往日里见自家娘子忍气吞声以为使得,今日儿子惹出事端方才得知不妙,这得罪了钱氏可真真是好日子到头了,想到这里温康生登时一个挥臂便将温起斯按头赔罪,一面笑说一面自己也跪下叩头,钱氏见到这处气早就消了,但见这些滑稽样让自家亲人瞧望,面往后也抬不起来了,想来打发着他们起来,温康生在听以为钱氏作弄更是不敢起身,直到钱母发话这才弯着身子站了起来。 那温起斯的脸色估摸着黑得很,安良蕤断是不敢看下去,又听钱母训话几句隐隐似说起妾母李氏的种种,钱母这才消气一道同那来时那般遁回了府,届时温康生已是起身为钱氏伺候汤水,唯有那温起斯跪在地上半点没有起身之兆,安良蕤隐觉不妙,正打算离去时却是被钱氏留下问话:“你也是我们温家正经八百娶回来的娘子,怎地看见自家相公倒是生分害怕,纵使他往前做了许多不体己的事情,如今外祖母同我也一并罚了他,你若是再这般下去可真真要枉送了我们的一片心意!” 话说是这样说,但安良蕤对那温起斯实在提不起欢喜,明介着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却要使这般,叫安良蕤如何不生怯,未等安良蕤开口,跪地的温起斯登时起身,一把将安良蕤拽了出去,温康生瞧着多是不对劲,正打算夺门而去之时,便听钱氏在房咳嗽,顿觉膝盖疼得厉害,缩着步退了回去。 被他牵手奈何他这还真是成婚五日来头一回,奈何他这气力实在大得很,不多会就捏红了安良蕤的手腕,惹得安良蕤连连唤叫这才叫他停下恶瞪:“你也知道我方才是如何在人前受辱,好个恶毒女人,刚进我家门就已经拉拢我母亲给你做主,下一步你可是要赶走锦娘,好一个人霸了我,什么清流门户,高门娘家,我看就是个蛆,净知道害人!” “住口,家父祖上清流也是你可以指骂的吗,你自己做不得本分事还不给旁人说吗,别介以为你自己害了些病,全家就要谦让你,还有上回我教训小妾那实属合情合理,纵使你告到婆婆那处也自会有我的理,你以为我稀罕你,稀罕当你的什么大娘子吗,有本事你就休书一封让我回去啊!”安良蕤再是忍不得他人辱骂安府,纵使是自己相公断是不能,安良蕤只见那温起斯眼不错珠地瞪着她,届时挥袖而去,让躲旁观的阿喜赶紧跑了出来。 “姑娘,你怎能说些糊涂话,眼下这才进门五日,若主母合了他的意,把姑娘你休了,到时不光是老爷颜面不保,怕是又得大娘子奚落,如此没轻没重的话姑娘你是怎么说得出来?” “他是个犯浑的作,方才你是没听见他辱爹爹祖上之名,我是安家的女儿纵使自己过得再不如意也断不得让旁人请看了娘家,那温起斯不是个东西留着这种相公又有什么用,他若是想休尽管来便是,惯是也让我可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安良蕤说罢手上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几乎折断,重了步子急急回了房。 往后的日子里,安良蕤闲来读书,常是捧着书本一坐便是一天,乐得自在,倒是阿喜这个毛丫头,每每从里堂里鼓捣些消息回来,无非是说温起斯独个在钱氏房里跪着请准休书,这番话到了温康生的耳里,便是一顿数落,惹出不少笑话,但这事也算全院里皆知,让全院的妈妈家人不敢怠慢安良蕤,只是听得西厢房那处的人越来越不安分,常有哭啼哀怨之声,好不扰耳。 “我倒是只管有斯郎的心便好了,为何斯郎还要为我搏这份名头,只要锦儿能在斯郎身边伺候一二便是叫锦儿碰了那头也是愿意的,不想姐姐娘家荣耀竟是让斯郎吃尽了苦头,又不得婆婆偏爱,叫锦儿也是心疼!”小李氏对那温起斯含泪脉脉起来,本就生着一副娇柳身姿这一哭便是要折消了去,叫温起斯如何不心疼,但他也确实可气,不想到那钱氏面前告状,连是爹娘如此偏袒于她,叫他实在拿不出个法子。 见他没个吭声,小李氏哭声便又是更大了些:“饶是我当初便不敢腆着脸皮入了这门,如今人人瞧我碍事,这家里怕是再也无我半点地位,倒不如斯郎一封休书也算还了我一个自由身!” “锦娘可切莫说出这番话来啊,我只是觉得那安良蕤并无做错何事,时下叫爹娘依法休她实在难成,我吃些苦头没事,但我就是怕你在这里受委屈,若不然我们还是捡了包袱到山林间觅个桃源洞,少了这些个烦恼,一起做个快活人如何?” 不想那温起斯竟说得这些话,叫小李氏登时哑口,捡了把红木嵌碧玉侍女人物扇踱步几回,定了定心神适才同他说道:“只怕是清闲易得清心难啊,公婆年事已高,大哥尚在外边不着家,家中三弟尚幼,这挑家担子除了你再是也没得旁人,眼下姐姐上下得势,这若是中间生个什么枝节哪可怎地好啊!” 就小李氏方才那些个话温起斯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这还不是想要保全了她,叫她在这府里低眉顺眼,深居简出,多说句话也要被旁人干涉,叫他如何受得,再有这家业本就糟心得很,叔伯觊觎,光是这些个事便叫他头疼得很,若真真被那安良蕤挑了去也未曾不是个好出路,想到这处温起斯不由折眉,正当出门之时却是被小李氏唤问:“斯郎可是要去何处?” “放心,时下我再惹事端只会惹得爹娘不快,那安良蕤既是想要做好温家娘子,那我亲自指点她便是了!”说罢温起斯登时起步,叫小李氏遣步连连,遮扇轻笑起来。 去安良蕤房时,只因屋那枣树爬墙,清风一掳便声响不断叫温起斯心中竟是不由心慌,饶是这成亲不过十日便是争吵连连,对一个女子实在残忍,可是他心中又只心系锦娘,也不知她深闺烛夜如何熬过,近时,温起斯忽听有人絮话绵绵:“不成想三哥哥竟是真的中了,得此秀才真真是祖上保佑,也不枉三哥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明儿个大娘子必定会大摆宴席庆贺一番,我们也要早做打算给三哥哥挑拣些好物件才是!” “可不是嘛,三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又识文断字,往时若不是大娘子拦着,只怕是上门说亲的人家不知道多少呢,也就是三公子性子寡淡惯是只对姑娘你好罢了,旧时三公子常想着快些中个进士报答读书恩,家里人呢都知道这不都是想将门第抬高些,好让姑娘你嫁户好人家吗,姑娘你看看那二姑爷一副小肚鸡肠,每每就知道与姑娘你争吵,上回那事怕什么时候还要作弄一次,这等没羞没燥阿喜还是头一回见过的呢!”阿喜说得正是起劲,全不知身后一人越发走进,且脸色也是实打实地难看。 “呀,姑...二姑爷你怎么来了,姑娘...!”阿喜自知吞不得个好话,只得看向安良蕤,安良蕤本不想理他,但顾着阿喜颜面也只得起身,她抬眸时只看到他那眼神忽明忽暗,阴晴不定,除了上次辱骂安府祖上之后便是再瞧不到他这副神情,看到此刻安良蕤不由扭头,却听他冷言道。 指责少霍 温起斯来时还想着如何好言相说,让她如何坐稳了这娘子名头,如今看来倒是他多心了,届时他眼睛只惯一瞥,那红木描金蝶几上不偏不倚正正好供放着一盆珍珠宝光珊瑚树,看着清心雅致却不是他家的物件,他近了时正要端倪时却被安良蕤唤住,将它隔挡开来,叫温起斯顿生冷言:“可是如今娘子贴身嫁妆做相公的也看不得了,方才谈话间是如此轻快吐气,怎地一转眼便是如此小家子气,可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安良蕤也不知他究竟听去了多少,终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要说便尽管他去说罢了,看倒是何人信他,想到此处见他已是缕步坐椅,故而安良蕤也剩得解释也少不得挖苦他几句:“官人今儿个可是吃酒了,我这可不是西厢房,官人莫要走错地赔错了面才好,眼下娘子我尚有账本阅目就不多留官人用饭,请吧?” “哦,时下我这个做相公的不是吃酒就不能到你这处来吗,娘子莫不是还因着上回那事同我置气,我并非有心,若是惹恼了娘子还请娘子多加包涵,方才入来时打理了下衣角,隐隐听到娘子明个是要娘家吃三哥的酒,巧了明个我闲得很,算是补了上回我未回门之过,我想娘子应该会看在喜事面上放过我这个小人之错吧?”也不知温起斯哪来的卖乖口才,叫安良蕤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上回你都委首不去,这次又何必强忍艰难呢,这次我看你还是不去的好,反定那小李氏一人在家烦闷这若是在家乏了闷了回头便又是要责怪到我的头上,上次那事还真是你劳烦挂在心上了,我安家祖上何德何能有你这般好女婿,行了,今儿你说的话我也听着了,你先回去吧!”安良蕤一个脱手挥袖便是坐到案头起笔描字,叫温起斯委委看上几眼,重了些步子方才离去,他这走登时叫安良蕤搁下笔墨,饶是阿喜看着有些不对劲不由靠近安良蕤。 “那姑爷明是往常都不给好脸色的主儿,今儿怎肯好声好气同姑娘你说话,莫不是又在盘算着姑娘你什么,姑娘你可要仔细着行事啊,那可是三公子的喜事,这若是出点什么事,大娘子那处可是有得说教老爷一番了!” 阿喜方才提点的话正中安良蕤下怀,怕只怕他一味作古顺从,掩藏他那害心罢了,那安少霍待她不薄若真真让他丢了颜面才是叫她懊悔,想到此处安良蕤正打算叫家人给温起斯传话,不料听那家人埋头说:“二娘子,方才二公子有话带来,说是明个二娘子不去或是变生他意,就请二婶母同三婶母一同来府上吃茶,反定也是叙旧!” 阿喜想话总是慢半拍,就想明白时只见安良蕤将手上笺纸几乎揉碎,叫阿喜可是惊吓,不由贴补几句:“那温起斯果然还是一副小人行径,明介着姑娘有意推脱此事,他竟敢拿此事以做要挟,实在欺人太甚,姑娘看样子八成就是他想要在喜宴上让姑娘你出丑,这酒去不得去不得啊!” 他倒是想要她安良蕤难堪,恐也不是出他温家的丑,只要她行的端做的正又岂会怕他些什么,唯是让安良蕤狠恨的便是这番心情被搅上一搅委实不是个滋味,叫安良蕤快快掷了纸笔,一个人憋气躺在榻上,阿喜瞧得也不好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即便是告知了钱氏也不能阻拦也得沉眉离开,直叫命苦。 翌日,安府全院欢喜一堂,早前一两天时发了请帖,几乎告请了安家梅家两族亲人,今儿个梅氏更是邀着安少霍着一身爽利喜服恭身请候各亲,天大喜事也让安仲谦从今儿早便笑到一晌,不过整个安家就是除了姚氏哀眉怨眼,连是正在吃粥的安少白也看不过眼:“吃吃吃,你就知道何时你也挣个名头回来让我瞧瞧,这家里我的日子真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老爷也不多常来我们这处,上回若不是因为我你这书怕是还读不上了,现在还不知道上进些,你看我做什么,看我吃了你吗?” 安少白听得姚氏这般撒泼叫骂,不由快快吃了几口粥水,正打算磨砚写字之时却又是听姚氏上前说话,且将手中砚一把拦下:“这水晶砚可是上等好物,这可是等着你哪日榜上有名写笺时才用的,时下娘身上财物不多,你就将就着用些泥墨,改日我再叫大娘子给些贴补,你写啊看我作甚!” 安少白见状身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挥袖便写下几字,怎料姚氏探头相看,这一看不要紧再看一眼这脾气便是上来了,指着安少白就是一顿骂:“你瞧瞧你这是写的什么字,送你读书这么多日,全个如何描字写文你都还给了先生吗,你妹妹就是不得比你多读书写的也要比你好些,你是不是上书堂寻思着无我看管便懈怠了,好啊你,没想到你竟想到这些个谋算,往我平日里是如何如何疼你,你便是这般回敬我的,眼下梅氏那处得意了,你也敢来气我!” 姚氏似越想越气不过,登时就抄起门闩后边的掸子,眼不错珠地觅打安少白,安少白几乎是打多了,一个健步便跑了出去,一面跑一面唤她停下,可那姚氏偏是不听,一路便追出了大堂外,此刻大堂已是攒了些亲朋好友,梅氏也在外招呼着,但见各人愣目,顿时叫梅氏下不来台,拉扯着姚氏就是叫骂:“你要打孩子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扫我霍儿的兴,我看你是撑了胆子敢在这处撒野,来人啊,还看什么快些把她给我拉下去!” 姚氏自是无理,一对霜眼可劲瞧着那安仲谦,饶是今日安仲谦本想做个谦谦君子,断是不想烦事缠身,看到这里安仲谦已是将面转到别处,而姚氏此刻已经被带了下去,叫梅氏恶眼相向,安少白最是无辜,怕回去惹姚氏痛打只得腆面站在一旁,在门边迎客的安少霍见是这般眼神稍是一暗,在看到安良蕤登时迎了上去,见她似要比往日清瘦,不由看向安良蕤身边的温起斯:“这位便是四妹夫吧,看样子仪表堂堂应当是礼数周全之人,怎地上回可是怯怕了我这门,怎么没见四妹夫回来啊?” 温起斯显是听出这话外音,不由拱手相让:“要论礼数我等自是习读十余年书又岂会不明,只不过上回我临时害了些疾不忍让良蕤这头天回门也要失礼于人,这不妹夫今儿个特地带了些滋补人参才赔个不是,往时总是听说三哥在良蕤出阁前最是照料,总是还不能来得及给三哥说声谢,如今也算是谢过了!” “怎地四妹妹可是一直在四妹夫面前一直说我的好,难怪我这几日总是打喷嚏,原是有人在念叨我,上次我赠给四妹妹的那珍珠宝光珊瑚树四妹妹可是留在身边,都是些报平安之物,可免你少受些灾祸!”在安少霍说完这番话,温起斯但觉明目,一时二人皆是看向安良蕤,叫安良蕤静不知该如何提说,只得一笑置之。 也算捧上了吃酒席时候,安良蕤同温起斯一起拜了安府双亲之后,饶是得知安良娇要在家伺候生病婆婆实在走不开,而安良华又是要去宋家吃酒,这好巧不巧全自撞到一块了,剩得梅氏安仲谦安良修安少白一干人围台而坐,各自都不愿说话,安良蕤瞧见不是个正经法子,对眼瞧去便是见安少白愁眉锁眼不肯说话的样子不由探问他人,时下方才得知叫安良蕤不由责怨起安少霍,这安少白是安良蕤一同长大,生性最是怯懦,往时家中便是安良蕤靠着安少霍庇护着他,如今她出嫁了怎地也不同往时那般照料他? 安少霍在听后,稍显难色:“四妹妹怕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小娘她厉害得很,再有五弟并无做声,我也就并无多在意,这下我知道其中厉害了,往后我也再不会再让小娘怠慢了他,四妹妹快尝尝这糖醋鲤鱼吧,这可是你最爱吃的!” 得见自家儿郎对个外人这般言听计从,梅氏这心中似不大舒服,不由撂筷咳嗽几声:“还想做些什么声,姚氏纵使再荒唐也是知道要疼惜孩儿,自己还未有骨肉心思这就大了去地发到了家里,我们可是受不得这般点使,再有少霍这一门心思可还要读书呢,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该操心的事真是一大撂,良蕤你若真是清闲帮忙找户人家才是有用的!” 这酸话一推二就显是无人敢插嘴,安仲谦见状只得吞吞一两酒水,见得安良蕤同那安少霍似还委屈起来,方才温起斯听得那梅氏教训安良蕤也算知晓安良蕤在家中地位,又想起这些天她对自己的趾高气昂,便是一拍案叫。 起斯作梗 温起斯只惯伸眼挑眉叹气,似有满肚子委屈不可诉说般,那温起斯成亲后初次来到安府,梅氏身为主母自是要照料欢喜,不由相问,适才听那温起斯娓娓道来:“方才听丈母娘一席话我才真真觉得我自个这娘子是好极了的,这些天常在家中同我妾娘说话,嘘寒问暖是无话不问,前些天我娘病着了,娘子更是端汤送水,钱家老祖宗一来看瞧见我无所事事登时就要我跪地叩头,为娘子一片孝心感恩戴德,我是不敢不从啊,这不今儿也是为了这怕娘子怪罪下来,买的人参还地是要汴京那头的,说是要全一全她的面子,我一听寻思着也是,这也就一并顺了,就方才那些小事求丈母娘看在我的面上也就过了吧!” 那温起斯简直一派胡言,叫安良蕤登时羞煞脸面,正要讨说之时,只见梅氏与安仲谦的脸色已是越发地难堪,见状安良蕤正是要挣说时,温起斯直接就告了辞打道回府了,剩得一桌满目看向安良蕤。 眼下安良蕤怕也解释不得,若真真他们打听起来自己也是讨不到什么便宜,安良蕤总该也是知道他就是来胡闹的偏就只得容忍去了,瞥眼安少霍时,但见安少霍目带流光,倒是给了安良蕤不少宽慰。 “蕤儿啊,你现如今也是在婆家做事了,凡事都要顾及自家相公和府上颜面,惹得家中不快便是你的不是,怎地好让起斯给你下跪说恩,还有那人参我同你大娘子身子康健实在不宜你破费,往后你再是回来切莫再花费这些,你这般使来倒是显得我们不是,贪了他家钱财,若是我们有什么难处到时也会求你一求,这般兴师动众往后能免则免!”安良蕤只听得那安仲谦声声不悦,明介着方才都是外人说了假话,她这个亲人倒是不能说真话,实在叫她委屈得很。 “那可不是,我们安家虽不是大门大户,但都是祖上清流,你这些举动若被人惦记上,只会让他人来戳我们的脊梁骨,你也不看看你三哥哥刚刚沾了点仕途,你就这么见不得他的好,非要外人知道他有这么个蛮横无理的妹妹,幸亏娇儿华儿不像她这般,要不然地我亲自动手教训一番才是!”那梅氏也赶来凑上嘴话,叫安良蕤更是无地自容,只得稀吃几口便独个来到安家瓦廊,她住了十余年的房间外。 整个安家好似除了这处再也容纳不得她,如今已入深秋,秋风大而疾,也让人多多想起过往之事,只不过生母魏氏在她很小之时便撒手人寰,许多事逐渐忘记反倒是记不得了,想到此处安良蕤已是香泪坠下,多添一份凄凉。 “四妹妹切莫哭了!”也不知可是安良蕤哭得太过伤心,起眼时方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递来手帕的安少霍,惊得连连退了几步,对于他安良蕤的仍是觉得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安家嫡长子,梅氏的心头肉,即便是嫁人了,也仍是敬畏他。 见她不允,安少霍便只得将那手帕缩了回来揉在手上道:“方才在桌上见四妹妹受委屈,我料是知道四妹妹秉性断不会做出那般事来,可是那温起斯故意为难你,四妹妹快快说来我也好去帮你同母亲解释解释!” “不了,三哥哥切莫要为了我同大娘子解释什么,你也知道我不过一个庶出女儿,若不是得了大娘子和爹爹垂怜也断不会嫁给那不错人家,如今我已作为人妇,有些事即便是明摆着但若是无伤大雅又何必真的要求一个真相,方才大娘子不是说要为你张罗婚事吗,依往时三哥哥这等才华样貌哪还须找吗,就是人往那一站便是吸粉无数!”安良蕤似要将那话往轻里扯,安少霍惯是心疼她这般隐忍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压眉。 “四妹妹,你我从小玩大,我知道你的身世更是想要帮到一户好人家,以前是我没能力要依赖父母,如今我考得秀才,门楣自得抬上些,四妹妹若真真过得不如意,便只管任性做了去,反定有我这个哥哥帮你撑腰,娘那处有时候我定会同她解释,总不能让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尽是吃气离去!”听得安少霍这般体己她,安良蕤险些泪目,这些天她在那婆家确实活得不如意,但许多事情做了便是要一辈子做好,况且她麻烦了他十来年实在不敢叨扰,时下安良蕤同安少霍多多聊了聊往时旧事,一时解了心结,告别了梅氏等人,这才推了不忍回了府。 为难良蕤 回府时,安良蕤最是不能痛快,正要提了步找那温起斯却是被告知一回府便同小李氏打发着去别处游玩了,这下可把安良蕤顿时哑口,原是一个大男人犯了错便只会那女人做借口实在荒唐得很,在旁的阿喜自是瞧不出个什么异样只得巴巴看望安良蕤,出府时她便被温起斯拦下说是看护钱氏,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安良蕤少些帮衬罢了。 “姑娘,前时出去还好好的,怎地回来便是这般努气,可是那姑爷真真惹了什么事端,还是他为难姑娘你了,这姑爷真是坏得很,前脚提休书,后脚毁坏姑娘,这等没羞没躁怎地哪小李氏便是眼瞎跟了他?”阿喜半推半就说道,饶是安良蕤也是想得不甚明白,他人都是想要紧着自己面子,唯独自己相公脸皮是豁出去地不要,这般举措且不说是否能换得一封休书,就是说出去也是让他脸上无光,今儿倒是出奇得很,也罢了,他往后莫要做和纠缠,他俩便是两不拖欠各过各的! 但那温起斯却是未必这般想的,她安良蕤是嫁进了温家,但三年之期实在长得很,纵使处处挑剔错处,温公温母也是有意撮合,而她一个妇道人家自是言听计从,他温起斯怕常此下来真真是同她做了夫妻,只得让她多多受些委屈,心寒意冷,而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变本加厉! 那日,县令杨氏上任不过几日,便合计着县上有头有脸一同品诗吃茶,这不温家便收到了请帖,且上边是特地描金点明了安良蕤一名,钱氏当是明白这全不过都是她娘家那有头有脸的大姐夫衬的关系,这不一家人快快扮了妆相,坐了马车一道来到了那杨府。 那杨府宅邸远远瞧着便十分阔气,朱门脆瓦行,黛青渐迷离,温康生半辈子多是同商铺人家打交道,如今真真地着了官家老爷府上的砖倒是有些害怕,钱氏倒是不以为然,倒是温起斯出府时便沉着一张脸,若不是温康生执意叫他出来见些世面,怕是也不见得出来。 府前两位家人收了请帖紧将温康生等人迎了进去,一廊下皆是达高显贵之人,安良蕤一眼便是瞧见了安良华同安少霍一干等人,想来不由上前叙话:“二姐姐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见过三哥哥,大娘子爹爹!” 安少霍见是安良蕤也格外欢喜得很,一时手无分寸竟是握住了安良蕤手,巧了竟是让身后的钱氏同温康生温起斯瞧见,二老倒是没见得上心,想不过也就是亲旧之间叙话罢了,若是计较倒是不大度,而那县令不过换些人来撑撑场面而已,真是想要见那诗词贵人还得下次请早,总归也要拨些吃喝才算不枉此行,而安良蕤等人便是同安少霍一同坐了一围。 那台上应应是有些裹蒸儿,杏仁膏,金丝党梅,离刀紫苏糕,广芥瓜儿,都是些精细物件,平常若是想吃怕是也要费些功夫,见状宋思柔登时起手为自家岳父岳母夹上几筷裹蒸儿,便藏着眼给自家娘子捡了块紫苏糕吃吃,料是气氛有些逼闷,安少霍正睨了眼那最后一块裹蒸儿正当夹起时,却是被温起斯一个截筷拦下,开嘴便吃到了肚里,叫安少霍火气便窜了上来:“新姑爷可是有礼得很,这裹蒸儿是我先伸筷的,再有这也是四妹妹最喜欢的吃的,你怎能这般!” “哦,是吗,方才我在边上瞧了许久见是没人动筷这才夹的,前时三哥也同我这般无事怎地不夹,如今我夹了倒是我的不是,还有这裹蒸儿往时我也就家人做过给良蕤吃,但她却以不合胃口之名推了,三哥还说是给良蕤吃的,当真是心里装着明白!”这番讥讽显是将在坐之人吓得脸色一变,独个安良蕤心中最是明白,他何时差遣人送她什么裹蒸儿,而她又何来不喜,那安少霍惯是不如他这般待人,眼下倒是安良蕤的不是,让安少霍白白同这撒泼无赖拌了嘴。 原自在旁吃膏添茶的宋思柔是个明白人,拨拨两眼便是瞧仔细了,而他这嘴也再是噎不住:“我看四妹夫胆舌生黄,显是热气上头,虚不受补,这些裹蒸儿若是他吃了进补得了也是美事一件,这等成人之美三哥切莫置气才好!” 嫌隙多生 安良蕤自当听了自家公公那番促膝长谈之话,手中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便是使劲捏搓一番,耐得温康生好说歹说推脱不得,安良蕤也只得应下,回房后安良蕤各种寻思不得,正觅着便将手上那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掷地踩上几脚,亏得阿喜快快捡了这才没有糟践去:“姑娘,这扇可是你出嫁时的物弄不得啊!” “弄得弄不得不过也就是那般,你是不知道这家人做事是多让人可气,前时一同去地赏诗吃茶,倒是那温起斯不知要做的什么疯,当着大娘子和爹爹的面,说二姐夫谋不得生计还要贴钱找活计,你是没看到二姐姐的脸色有多吓人,也就是三哥哥秉性好没同他计较,可这是那温起斯作弄出来的,理应他们登门致歉,岂料方才公婆还叫我劝说那温起斯,说是枉了纵了叫他消气,怎地这家人便是这般做事,岂不是欺人太甚了吗!”安良蕤掌着眼珠使劲同阿喜说道。 阿喜虽说在安良蕤身边得意,但整个温家她毕竟也说不得几句话,若真计较难处她也并不知味,只得附和些安良蕤:“可是两家都有做错了些什么,看姑爷也不是随意撒泼之人,若这其中真是有误会,姑娘何不借着老爷主母的面同姑爷说个明白,这夫妻往后日子还长,这每每翻脸感情便伤一次,纵使老爷主母有意为姑娘做主,但姑娘也切莫拿自己当个外人才是!” 安良蕤听得阿喜这些话气便是不打一处来,明介长了双眼睛看着那温起斯是如何待她的,如今反倒是帮他说起话来,安良蕤也深知父母护子是常理之事,但今儿偏就是他们做错了,自己尚未自家父母讨个说法,便要给自家官人赔礼道歉,别人不知道以为是那妾娘让二人不合,可这滋味也就安良蕤知道,他俩根本就不合适,想到这里安良蕤登时遣走了阿喜,蒙上了被褥便愤愤睡下。 其实温康生也求觅个机会上那安府门赔个礼,好让那关系缓上一缓,只因眼瞧着自家大儿起恬尚未归家,在外厮混,二儿起恬又因他惹出事端,而自己娘子生性傲得很,外边的生意同日竞争,让温康生虽是早出晚归但是时感力不从心,也寻思找个后人担去,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偏疼了起文便是要李氏这些天的安稳日子给搅了,且自家二弟常是觊觎着温家家田,只因温家老爷子走时未来得及立下遗告,温康生心生奸计,便全给个自己担了这份家业,惹得三兄弟常是一见面便争吵不休,这不,这天两家佃户耕种之地,便因着一位老汉行路时摔在了二家田中间,便生出事端来。 温康铁原也是个清闲人,得了家人来报便紧着步子来到了那处,去时温康生已是站在径上,眯瞅着眼似也瞧不出个对劲,叫温康铁拾拾了对袖来到他的面前:“大哥来了?”温康生正当烦忧,见到温康铁登时明目:“你瞧瞧生了这些个事,方才问了那老汉家中无子女赡养,他还硬说是我们两家这石块绊了脚,要我们赔五百交子,前时我们也去了衙门为他报个住处,但是衙门不敢收啊,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哥莫急,此事竟然出在了我们两家身上想赖怕是也赖不掉了,不如问个究竟再做打算吧?”温康铁只惯温言软语说道,等到老汉发话飙问时却是一句话也拿不出来,全自将眉眼抛向了温康生。 “二弟你为何这般看我?”温康生也不就着他不由朝他问道,温康铁虽是一惊但届时便自个缓了过来,苦丧着脸道:“料是当说无论怎么计算都是我们两家担了责任,但前时起故碍着病没去成那州试,他在家是日日洗泪,我同闵氏是每每看见心如刀割,前些闵氏便赊借了娘家钱财送他上了州院见了那监生,虽说给了不少银子但是现在也没个落处,料是上次闵氏央求二新妇无个妥帖说法,我便知晓这事怕也就这般,眼下不是我想要推脱实在也是拿不出钱了,求大哥体己些吧?” 温康生明介着听得这些话摆明就是耍赖,这话中虽是说道新妇安良蕤但全都是说他这个大哥的不是,想到这处温康生只得禀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生经就这样化了去,也是不敢让钱氏知道,只不过哪日人多嘴杂,也不怎地就传到了钱氏的耳朵里,待温康生亥时偷摸着回家时,便瞧见钱氏四平八方地坐在了堂屋,料知有事温康生也不敢缩了:“娘子,这些天是越发地冷了,你怎么不回房里好生歇息?” 钱氏摆弄着手中那花开富贵白金盘茶盏,面上不露喜不露愁,只惯将茶盏一掷,淡淡问:“我一个在家婆子,冷不冷都是不打紧的,倒是我想要问问你,今儿我查茶馆账本怎少了五百交子,可是你拿去喝花酒了还是怎地?”温康生听后脸色显是一紧:“怎敢啊,娘子可切莫想多了,就是上一批茶叶发霉了,还没来得及报上,时下我已经处置妥帖,娘子大可放心!” “哦是吗,为何上次佃户来说是你赊借了五百交子,才买了这下等茶叶,没想到成亲这么多年你倒是一日胆壮过一日,竟是背地里拿走了这么多交子,你信不信待会我就让你那下堂妾赶出门去,好让你们做对苦命鸳鸯,别以为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同李氏暗自克扣我的钱财在外边买了田,如今我倒是如你的意,你去啊,快些走抛下你的妻儿去啊!”钱氏显是撒泼无赖了,一时间屋灯四起,叫温起斯等人披衣而起赶来相看。 安良蕤睡得沉,再赶到时只见温起斯等人已是缄默不言,时下叫安良蕤退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站旁听他们续话,尤是钱氏一拍案话道:“这些年救济他们还算少的吗,往时那是我们不计较才有了他这宽裕日子,如今倒敢算计到我们头上,怕不是那老汉就是他唤来讹我们,这冤大头我可不做,我这就去把那钱要回来!” 钱氏说来就要起身,温起斯见状只得苦苦将钱氏拦住,可着劲地看着温康生,这等憋屈样还是安良蕤自打上回瞧他给自己下跪时少有的,只不过温康生也不是孬的,鲜少吭气:“那钱给了便是给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二弟,再有起故上不得州试,我这个做大伯的,既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如今再计较起来叫我这张脸往哪里放,我们温家也多年未出个榜上名,我看康铁说的也并无道理,倒是上回二弟妹求着让新妇打点关系怎地没见吱声,我看怕不是新妇嫌弃我们这等人家不肯张嘴的呢!” 不想自家公公竟是能说出这些话来,想她安良蕤嫁进这温家,虽说赘事连连,但该给的体面也是一件不少地全了,上回他们欠安家一个道歉,安良蕤也就忍了怎就这般纵容了他们,想到这里安良蕤手上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便是悄悄落了地出了声,然最先有反应的却是那温起斯:“你怎么在这里,方才那些话你可是听进了几分?” 听得温起斯这般说来,温康生不禁起身一眼便是瞧准了安良蕤,原本不过就是些气话,不曾想安良蕤竟是站在身后还听了去,想她家双门秀才贵气得很,大姐夫又是常州刺史,但回头一想哪有公公给儿媳赔话的道理,想到这里温康生便只能将眼神儿递向了钱氏,钱氏因着上回吃茶之事已是和安良蕤有些隔阂,且前时嘱托她好生规劝温起斯一事也没做实,眼下又怪得了谁? 一时之间双亲皆不语,然温起斯可不愿让他们就这般关系破裂,想安良蕤嫁入温家,事事皆顺二老,又是清流人家,自己哪日若是同小李氏归隐山林了,这个家可要靠着她安良蕤撑着呢,前时温起斯做那些个羞煞两家门楣之事不过就是想要安良蕤别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不想弄巧成拙反倒生了嫌隙,这些日子里温起斯也寻思着谋个机会同她一道去安家赔个不是,时下又出嫌隙,将温起斯也拿不出个计来,只得看那安良蕤请安轻轻步子离去。 “爹,你说话怎没个轻重,往时你还那般这般谨慎,怎地今儿竟是说出这些话,也不怕害了她的心?”温起斯鲜少会说出为了安良蕤之话,但时下温康生也无心猜测:“我还当憋屈得很,此事也全赖不得我,要说这事有一半也是因为你娘,若不是她这般叫嚣何苦弄成这般,上回是这样这回也是这样,你就自己作吧!” 不成想自家官人一个颠倒本末竟是说出这些话叫钱氏可是那个急火,再看自家儿子随意搪塞几句便紧着身子回了房,叫钱氏吃着冷风有气不知何处使! 良蕤赔礼 回到房内后安良蕤便快快落闩半点不能理人地拍按那紫金描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回那事安良蕤已是忍气吞声不敢要公婆失了颜面,如今更是旧事重提,翻起陈年帐来,明介当他人面做得是这般那般好,不成想她安良蕤未做妥帖了事情便得了这些待见,连是那个如丧偶般的官人也从不知道体谅自己,这种日子莫要说几个人家女子忍得,就是要骂也是有理的,偏不过碍着安仲谦的面子安良蕤推脱不得,尚得忍上一忍,只不过他们也切莫再想着安良蕤会给他们什么些好脸色! 翌日天还是蒙蒙亮时,安良蕤便坐在相台儿面前打理了自己,饶想上回事情虽是过去,但唯恐落下了根,这往后有了难处可全还指望着娘家帮衬说话,时下安良蕤遂是遣了阿喜备了些薄礼正当上马车之时,全是看到那朱门高槛里一人着一身牙白淡月长袍,面色远瞧着似一张宣白,可见身子也不见得利落,也是如他人口中说得那般病弱,想到这里安良蕤当时消了念头,赶紧叫唤小厮赶车。 阿喜也是瞧得个仔细,想想不由提说:“方才那个人好像是二姑爷啊,姑娘你再是不济也当同二姑爷说对上话,弄明白情况再走,这中间若是再出个差错这可如何使得?” 安良蕤听她说后,羽睫微斜冷冷道:“我在那个家本就不是让人看得上眼的,他们顾着脸皮不肯下台面,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再不回去,那就是一辈子也别指望爹爹会谅解我了,阿喜怎地这些日子你倒是处处偏袒了那温起斯,可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惯叫你在我面前卖嘴乖说他的可怜?” “姑娘哪敢啊!阿喜只是觉得如今你和温家安家两头生了嫌隙,你若是做了这中间人反倒是不美,大娘子那处消气了,但怕是主母这处你的日子怕就是不好过了,都是女儿家靠得就是官人怜惜过日子,方才姑爷有意讨好,姑娘你也真是的,何苦呢!”阿喜撇眉说道,安良蕤听得全不是个滋味,纵使要官人疼爱也不是这么个章法,苟叫人难堪便是个理了吗? 介着温府到安府还是有一段时候,出府时安良蕤不想打搅家人便顶着空肚来了,这会正是饿了,想来安良蕤便打发了阿喜一同坐落在一家粥铺享吃,只是吃便吃了,安良蕤总是觉着身后发凉,看着阿喜的面色也变了,叫她不由掷勺生气,适才叫温起斯虚了眉头怯生生地看向她:“怎地,可是府中家人煮得不如意竟是让温家二娘子到这街头小铺里吃起来了,要知道你在外头抛头露面,做了什么不得体的那可都是算在我们温家的,我们温家虽是商户人家,但凡事也要求个章法礼数,你觉着呢?” 原自安良蕤便是有意避开他,不想他不识趣竟还追了上来,说的什么章法礼数,也不看看哪日究竟是谁这般那般,想到这处安良蕤气不过正打算离去时却是被温起斯拦了下来:“可是官人我做错了什么,若是有错怕也是娘子那纵容的,好了,今儿外边吃的应当是官人我垫付,娘子可切莫再置气了,小心伤了自己的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 不成想那温起斯也学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而她安良蕤也偏就不愿如了他的意,不由拿处两个铜板,贩粥小厮儿见是这般,强说不得,只得看他们你按我夺,为了两碗粥水吓退了一干吃客,适才大唤起来:“两...两位客官,小店还要谋生恳请客观高抬贵手,今儿的粥水便是给两位客官润润口了!” “叫你收钱就是收钱,怎地还有叫人白吃白喝的道理,那人撒泼无赖难道你还要纵容了他吗!”安良蕤愤愤说道,时下当即放下两枚铜板同阿喜一并上了马车,正叫唤小厮赶马之时,一条人影便是窜了上来,叫安良蕤登时恼火:“你怎么上来了,出去!” “哎呀,我想和我娘子坐在一处原就是天经地义,任是娘子不喜我也是有理可说,再有方才我们那一闹,这周遭多少双耳目等着听瞧的,娘子若是想要丢了安家或是温家的颜面一并喊了便是,反定我也是不打紧的,若是耽误了给岳父岳母赔礼道歉才真真是不美,娘子你说呢?”温起斯做事惯是无赖得很,一面说时,一面打发着厮儿赶马,这一路上,叫使安良蕤可是吃气,只得将身一背,莫要瞧他便是! 这一路上,天因着深秋晨时雾气罩了久些,但路上早有行人叫卖,想来也应是到了寅时,温起斯许也是多日未起过这般早,不由哈气连连,眼睛一瞥便是瞧见安良蕤偏头而睡但衣领不整,看起来多是出来时匆忙没有打理好,连是阿喜这个丫头也睡起回笼觉起来,温起斯只顾想这若是进了安家门被人认出来,莫不然还以为是他对她如何如何,想得头皮真的一阵发麻,正当伸手帮她整理之时,安良蕤便是点醒了头,时下绯事不知何处解。 安良蕤登时那出右手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菱扇,一个用力便叫温起斯吃痛不已,险些生泪:“你做些什么,小人!” 温起斯是要想说些解释,但见阿喜醒来,又只得将话摆重些:“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打点自己,这般露颈散扣,今儿若不是我在,再让他人瞧了去,吃了亏岂不是叫我温家无光!” 安良蕤听来只得查看自己,时下羞红登时背身整理,只是无他说得那般散扣等等,听着实在叫人荒唐。时间也算过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安家门外,上次一别如经年般煎熬,上次传笺之时安良蕤已是和安少霍约定好了寅时相见,得见人后,安少霍先是一喜,但见后边跟那温起斯不由埋汰:“四妹妹怎地还把他带来了,上回爹娘一回府便是骂了他半日,如今叫他这不是诚心叫爹娘生气吗,四妹妹还是快些让他回去,再有我也不想看见他!” 安良蕤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三哥哥我也不想啊,也不知今儿个怎地他非要跟着来,是赶也赶不走了,三哥哥也切莫吃心,若是他真敢,再做出上回那事我定要拼了脸面也要同他和离了去!” 料想自家妹妹做事还算妥帖,安少霍只得将他们引入府中,此刻正是父母定省之时,料是梅氏同安仲谦已是起身梳妆,安良蕤想到上回那事便吃紧得很,幸得安少霍一旁安慰这才消了些,堂耳房里眼见一紫衣华服保养得当的梅氏缓缓从里处出来,后边紧跟的便是安仲谦,一惯褐色深衣,看着气色倒是比往时苍老些多,也不知可是天凉的缘故。 梅氏一时见到安良蕤以及她身后的温起斯,抬了抬面登时就要离去,却是被安少霍一把拦住:“娘你这是怎么了,四妹妹回来看你们,怎能刚露面就走了,这传出去外人该是要看笑话了,爹你说句话啊?” “你爹要说什么,笑话?我们早就是这会稽里的笑话,说得什么亲家,我们可不敢高攀,你倒是也心疼心疼你二姐啊,上回我去她家瞧她时她都哭成了个泪人,她家官人好不容易高中了秀才,有些人就是眼热惯是见不得别人的好,纵使冤枉了人也是有理的,我这个老婆子还是躲起来的好,若不然他人再是瞧见我不快,说道我些什么,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见人了!”霍哥儿乃是梅氏心尖肉,梅氏虽是不喜安良蕤但也要听安少霍讲上几句。 温起斯听到这些话面早是羞愧难当,饶想当时不过就是为了同安少霍置气,不成想那宋思柔出来打场,这才抖了他的老底,若说要伤他家和气实非他本意,不等温起斯圆说,安良蕤便是折膝而跪,惊得安少霍连连唤说,但不能理:“大娘子爹爹千错万错都是良蕤的错,惹得二姐姐二姐夫不悦,更是伤了宋安两家和气,良蕤自知难以言喻,只得备了些补药交子,求爹爹大娘子替我在二姐姐二姐夫面前说些好话,往后若是再有不当之处,任凭二姐姐大娘子打骂!” 安仲谦听得早已是老泪垂垂,且不说生母魏氏深得他心,就是生出的女儿也是十分讨喜得很,早前出阁前安仲谦已是泪不能交,夜里常是挂怀过往,那时他也不是不想当面阻止了那温起斯和安少霍,只因梅氏想要看他们争个高低,不成想事情竟是走到今日这一步,看着自家女儿下跪吃过,连是温起斯只在身旁候在观望,一时之间他竟是生疑自己为她谋的这门亲事究竟是对还是错? 安少霍自是看不得安良蕤委屈想来将她扶起,一旁深思的温起斯在见到这般不由一颤,一时间到嘴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因想着钱氏的话。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168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168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