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成寡妇,肚里还揣个崽,疯了》 第1章 新寡妇 “来人啊!快救人啊!徐家老二媳妇跳井了!” 司聪莫名其妙的落了水,又莫名其妙的被砸晕。 迷迷糊糊间,耳边的哭天抢地令她彻底的恢复了意识。 “天杀的!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死了,孩子们怎么办啊!来财留下的种儿你也不顾了,你个天杀的丧门星,你要死就带着几个赔钱货一起死,留我一个孤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徐家长媳王氏,边抹着泪边劝道:“阿姑!您就别哭了,娣妇都舍得扔下几个孩子,您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二叔也不在了,留下她们母女可怎么活啊!” 屋里的人都跟着落泪,有人小声地议论着。 “这徐家老太太可真是命苦啊!四十岁不到就守了寡,前几年小儿子又没了,这临老了,二儿子又死了,唉!这是什么命啊!” “什么命也比那二郎媳妇命好,听说那二郎媳妇,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她叔父给养大的,进了徐家的门,一口气生了五个都是丫头片子,这好不容易又怀上了,二郎他又......,唉!” 大家伙的小声议论,徐家老太太都听的真切,看着死人一样的二儿媳妇隆起的肚子,心里是莫名的害怕,都说她这胎一准是个男孩儿,她儿子都没了,总要给他留个后啊! 院子里有人高声呼喊,“黄医师来了,快让开!” 徐老太太忙起身让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被推着到了木板床前,看着面如金纸的妇人,眉头紧锁,忙伸手搭在她的脉上。 妇人的脉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说是有救吧,这脉象太弱了,说是没救吧!有几下跳的还挺有劲儿,这可是有点棘手了! 徐老太太满眼期望的看着他,哆嗦着嘴唇问道:“黄医师,我家媳妇,还有救吗?” 黄医师捋了捋胡须,瞄了一眼被单下妇人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很慎重。 “脉象不稳,我看令儿媳有了身子,这用药上也需谨慎,不如,先用参汤吊着,我再施针试试,看看能不能救过来吧!” 徐老太太拱手作揖,“只要能救我儿媳妇,咋滴都行啊!” 黄医师微微点了点头,“我带着常用的药了,先配上一服,赶紧熬了去,这屋里人太多了,都不透气,都出去吧!” 徐家老大徐来福,连说带哄的散了屋里看热闹的人,众人出了屋子也没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等着消息。 黄医师开了药,又配了药,徐老太太让徐家老大赶紧去熬药。 徐家长媳王氏面色有些不悦,轻轻拉着徐来福的衣袖。 “这副药得多少钱啊?可是有参须呢?” 徐来福扫了自己阿母一眼,轻声斥道:“你别管,有咱阿母呢!” 王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她都不想活了,还救她干嘛?瞧!又搭钱了!” “都已经救下来了,你还磨叽什么?一会儿你给我好好服侍阿母,照顾好娣妇,别叫别人看笑话!” 王氏无奈的抿了抿唇,“知道了,我去熬药了!” 屋里,黄医师给徐家二儿媳施了针,徐家二儿媳还没醒,药还没熬好,黄医师也不好离开。 等着药终于是熬好了,黄医师接过那碗药闻了闻,挑了挑眉毛,眼角扫向一脸关切看着徐家二儿媳妇的徐家老大两口子,微不可察的扯了下唇角,示意徐家老太太给儿媳妇灌下。 司聪被捏开嘴灌了一碗苦到她怀疑人生的汤药,轻微的咳了一声。 众人松了一口气,黄医师也明显松了口气,他刚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又给号了脉,说道:“现在看着还算稳妥,还得再吃两服药,今晚若是能醒来,这条命就能保住了!” 徐家老太太千恩万谢的作揖,黄医师又嘱咐道:“这药不便宜,别糟践了,都是救命的,熬药时马虎不得!” 徐老太太连声应着。 “今日的诊金是一个圜钱,这药三个圜钱一服,总共是十个圜钱!” 王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都能买三斗米了!够他们全家吃大半个月的口粮了,这二郎媳妇可真够败家的了,还不如死了的好呢! 徐老太太怔愣一瞬,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看向了大儿子两口子,王氏抿着唇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徐来福嘎巴着嘴,“阿母!您别急,我去拿钱去,阿功的婚事就先拖一拖,救他二叔母是要紧事!” 徐来福转身要走,王氏有些着急,徐老太太叫住他。 “不用了,我那还有点,阿功的婚事也要紧,黄医师稍等,我这就去拿!” 徐老太太转身出了屋子,徐来福满面忧愁。 “叫黄医师看笑话了,咱们这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我二弟又......!唉!几个孩子没了爹,这日子还不知道咋过下去呢!” 黄医师微沉了沉眼,“战乱不断,咱们这些黔首苦不堪言呐!我们这生意也不好做,一月有半月是关门歇业的,就怕匪兵上门抢钱抢药啊!” 徐来福一叹,“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过了半刻钟,徐老太太取来了一卷子布,递给了黄医师。 “这是一布,足尺足寸的,黄医师您看看!” 黄医师忙接了过来,“那我找给您一个圜钱!” 黄医师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圜钱,徐老太太接过钱,往外送黄医师。 黄医师微微向徐老太太靠近了些,悄声说:“老嫂子,你那儿媳妇危在旦夕,这药就是救她命的,你可一定要看好了,亲自熬了给她喝,能不能活,就看这药效了!” 黄医师拱了拱手,匆匆的出了院子。 徐老太太有些迷茫,一脸困惑的进了屋,见老大两口子正拿着那两服药包看,她眼神微闪的轻咳一声。 “去做饭吧!这里我来照看!” 徐家两口子吓了一跳,徐来福忙放下药,“我还想着给娣妇熬药去呢,那阿母你照看着娣妇,我和阿功她阿母去外头照应着!” 徐老太太轻嗯了一声,徐家两口子先后出了屋子,徐老太太拎起那两包药,揣进了怀里,转身出去了。 第2章 让我死了吧! 感应到屋里没人了,司聪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露着天的破败屋顶。 司聪的心沉了又沉,记忆像汹涌的潮水般涌入脑中。 她终是知道了自己的现状,她不是投胎了,而是,穿越了! 她不清楚这是什么朝代,只知道这是个很落后,贫苦,并战乱不断地年代。 原主自小父母双亡,被叔父养大,刚成年就嫁给了徐家二郎徐来财。 成亲十年,下猪崽子似的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孩儿,这不又怀上了! 原主和徐家二郎都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儿,可惜啊!徐来财是看不到了,他被拉去修长城,砸死了! 原主姓孟,闺名留香,司聪心里嗤了一声,姓孟?咋不叫孟姜女呢?还留香?楚留香啊? 司聪忿忿不平的哀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穿越就穿越吧!好歹给自己找一个吃的饱,穿的暖的人家吧? 这些都没有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寡妇? 是寡妇她也认了,还留下个遗腹子! 司聪难受的心烦意乱,五个孩子的妈,肚子里有一个,她连婚都没结的大姑娘,咋知道怎么给人家当妈? 还不如死了算了,还有重新投胎的机会呢! 司聪无力的叹息着,徐老太太又走了进来,司聪微微抬眼看向她。 花白的头发,微黄的皮肤,矮瘦的身材,是原主记忆里的模样。 “二郎媳妇,你醒了?好点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徐老太太关切的一连好几问,司聪心里更是绝望,眼睛一闭,装死。 徐老太太悲叹一声,“二郎媳妇,阿母知道你难过,二郎没了我也伤心啊!可是你不能不顾孩子们,不顾你肚子里的孩子啊!那可是二郎留下的血脉啊!” 司聪:“........” 让我死了吧!!! “阿姑!娣妇醒了?” 徐来福夫妇一前一后进来。 司聪:“???” 阿母?阿姑?娣妇? 这都是什么称谓啊? 等等,前段时间有个热播剧,里面都是些新奇的称谓,好像讲的是汉朝的事。 难道她,穿越到汉朝了? 哦!买噶! 她是有多祟,穿到了一个裤衩子都不穿的朝代,她不死还等什么!” 王氏道:“阿姑,娣妇看起来好多了,那药是不是就不用吃了?” 徐老太太不悦的睨了王氏一眼。 “二郎媳妇身体还弱,得吃,你去看看招待乡亲们吧,二郎的灵堂前多看顾些,你娣妇动弹不得,你们做兄嫂的,就多照应吧!” 提起短命的二儿子,徐老太太又抹起泪来。 徐来福应了声是,“阿母您放心,二弟的丧事我来操办,您也别太伤心了,还有儿子和孙子们呢!” 徐老太太悲哭出声。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两个儿子和老头子都是修城墙死的,这天杀的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司聪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寡妇失业的老太太来。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孟留香的记忆里还传输着她曾少年丧父! 人生的三大悲事,全叫她摊上了,实在是可怜至极啊! 王氏微垂着眼眸,徐来福拉着她出了屋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王氏扯了扯唇角,换上一副哀伤的表情,出去灵堂前哭丧去了! 徐老太太吸吸鼻子,看了一眼闭着眼不说话的二儿妇,叹了一声。 一眼瞥见站在门口不住抹泪的大丫,低吼一声,“死丫头片子,还不干活去,鸡喂了吗?猪圈扫了吗?养活你们这些白吃饱干什么的?都是赔钱货,丧门星!” 被唤作大丫的女孩儿抽噎着跑了出去。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样的谩骂是家常便饭,原主从来不制止,也不辩驳,更不会去安慰孩子两句,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她没出嫁时,就是这样过来的,谁让她命苦呢,投胎到她的肚子里了! 司聪心烦极了,这个家就不能称之为家,自从徐老爷子死了后,徐家就分了家。 人家徐家老大是长房,肩负着赡养老太太的职责,自然是能多分点家产。 王氏与原主孟留香截然不同,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没有,深得徐老太太和当时还在世的徐家老爷子的喜爱。 毕竟在以人力为第一生产力的古代,男孩子越多,证明劳动力越多,这个家庭的战斗力也越强。 那十几亩地,徐家二郎只分到了两亩,还是靠边的大旱地,一年都收成不了一旦粮! 连年战乱,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年头,能有命活着都是万幸了,更别说是温饱了。 黑山村还算是好的,地处偏僻,少有匪兵作乱,老百姓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 就是嘛!家家都要出壮丁去修城墙工事,还有当兵去打仗! 徐家老大家的生活也不好,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白米饭,更别说肉了。 可是那也比老二家日子好多了,徐来财除了种孩子时在家,其余的时间都是被征用了修城墙去,没钱赚不说,如今还搭上了一条命! 司聪无声的叹息,这种重生,她不要也罢!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回去了。 投不了胎就做野鬼吧! 去路上捡点别的鬼丢下的纸宝,也能混个温饱了,总好过在这儿活受罪! 司聪想着,泄了一口气,反正也吃不上,那就饿死吧! 徐老太太怕她再寻短见,一直守着她,心疼二儿子的死,还不住的抹泪,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二郎媳妇,阿姑知道你难过,阿姑也难过,老头子死的那会儿,我恨不能跟着去了算了,可是一想啊,你那时还怀着孩子,那几个丫头片子也小,二郎又是个呆傻的,我要是也死了,你们可咋过啊!”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徐老太太是真难过。 “老三没那会儿,我是真的不想活了,你说我这命咋这么苦呢!辛辛苦苦一辈子了,到头来,老头子没了,儿子也死了,我上吊没死成,跳井没死了,我想啊!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我的苦,还没受完,可偏偏老天爷就是不放过我,又夺走了我的二郎,二郎媳妇,要是死能换回二郎,阿姑宁愿替他死!” 第3章 麻绳专挑细处断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命苦人! 徐老太太的声声哭诉,并没有打动司聪。 她是可怜她,却无法感同身受! 司聪始终闭着眼睛不说话,徐老太太捶着木板床哭的撕心裂肺。 司聪烦乱的扭过头去,她还能不能再跳一次井,这次她保证,绝不自救! 徐老太太见儿媳妇一直不说话,哭的也累了,不管怎么难过还是不忘劝解她。 “二郎媳妇啊!这人的命啊,都是天注定的,你这回死不了,那是老天不收你啊!老天爷也知道你还有孩子呢,不能叫孩子们没了阿父,又没了阿母!你难过伤心阿姑都知道,你要随着他死的心,二郎知道了也感激你,可是二郎也不想你扔下孩子不管不是!” 徐老太太老泪纵横。 “这日子啊,还得过,死不了,就得活着,你听阿姑的,别想不开,你才多大啊?等这些赔钱货都嫁出去了,你就能松口气,过上好日子了!” 司聪无语的暗翻白眼,合着她是给原主收拾烂摊子来了? 还都给送出嫁了! 打住吧您老! 那时候她早就投胎几辈子了! 徐老太太给司聪向上提了提破被单子,摇头叹息着出去了。 这回彻底一个人都没有了,司聪缓缓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屋子,厌烦的叹息一声,嫌弃的想要将飞了边子的被单子往下拽拽,却发现,自己手上毫无力气。 她悲叹一声,怎么跟前世要死的时候一副德性。 转而又是一喜,那是不是就快死了? 门外传来特别轻的脚步声,司聪又闭上眼睛,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 一个小女孩儿,走到床前,怯生生的说道:“阿母!喝水!” 司聪没搭理她,一动不动的装死。 小女孩儿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阿母应声,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阿母!阿母!你别死,阿母,你别死啊!” 听见哭声,徐老太太飞奔进了屋,快速的走到司聪跟前儿,摇晃着她的肩膀。 “二郎媳妇,二郎媳妇,你咋地了?” 司聪这副身体本就虚弱,被她一摇就快散架子了,忍不住哼唧了两声。 徐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夺过那小女孩儿手里的碗,就是一顿大骂。 “你个丧门星,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阿母不是好好的吗?你哭哪门子丧?出去哭你阿父去,死丫头片子,就不让人省心!” 徐老太太呜嗷喊叫的一顿骂,小女孩儿哭都不敢大声了,蔫蔫的跑出去,不知道扑在谁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司聪心里厌烦极了,更加的不想活了,以至于徐老太太给她喂水,她一口都没喝,弄得一脖子都是水。 徐老太太无奈的叹息落泪。 “好歹喝点水,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活着啊!你这么带着他死了,对得起死去的来财吗?” 徐老太太又哭了起来,司聪心硬如铁,就是不为所动。 她是打定了主意饿死自己,这个家,这个世界,她是一刻都不想待! 来到古代的第一天,司聪就在赴死的决心中,饿着过了一天。 除了被强行灌了一碗药,和一碗水外,她是滴米未进。 挨饿的滋味儿是真难受啊! 司聪饿的胃抽筋,也睡不着。 院子里头,几个大一点的孩子都守在灵堂前。 屋里的床上,只有最小的两个孩子,四丫和五丫。 司聪微微抬了抬头,通到头的床板上,躺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剩下的位置没多大了,不知这一家七口,是怎么挤下来的! 司聪悲凉的一叹,门口有个黑影一闪,司聪警惕的扫向门口。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盯着她,见她看了过去,吓得躲在了门板后。 司聪没有理会,左不过是这原主的孩子之一。 她转过头去瞪着露天的屋顶,在想,她如果死不了,在这个地方,该怎么活下去啊! 大眼睛的小女孩儿又偷偷望了过来,见母亲没有理她,胆怯的从门后走了出来,进了屋,轻轻地走到床前。 “阿母!你是不是饿了?” 小女孩儿文弱的声音响起。 司聪转头看向她,记忆里,这个应该是,二丫。 司聪没有说话,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一声。 小女孩儿眨了眨大眼睛,从脏兮兮的衣袖里,掏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递到司聪的嘴边。 “阿母!这是大伯母做的菜团子,你吃!” 司聪盯着那团东西没有动。 二丫赧然的低下头去,抿了抿唇。 “大伯母就给了两个,我和妹妹们分着吃了,大姐还没吃!” 司聪诧异的看向她,想要问问为什么,可是嗓子眼似乎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二丫揪了一小块儿下来,凑到了司聪的嘴边。 司聪盯着那黑漆漆的东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是真饿了,可是说好的饿死自己呢? 挪了挪躺的发麻的身子,她发现她的手有了些力气。 看来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了,又看向隆起的肚子,或许,她生产的时候也能死。 毕竟这古代的医疗技术太落后了,一场感冒都能要人命。 生孩子就更别说了,那就,再活几天? 司聪还是张了嘴,这个叫什么团子的东西,也太难吃了! 中间掺杂着些硬硬的颗粒状的东西,她猜测是这个时期未经过加工的某种米吧! 难以下咽也要咽,既然想活命,就得填饱了肚子。 吃了几口后,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司聪摆摆手,示意她要喝水。 二丫忙端了碗水过来,司聪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碗,这肚子里总算是有点底儿了! 嗓子也舒服了些,司聪试着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是沙哑到难听的声音。 “剩下的,拿去给你大姐吃吧!” 司聪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本尊知道丈夫死了后,哭的伤心欲绝,这嗓子,就是她嗷嗷大哭的结果。 二丫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阿母!你快睡吧!我出去守灵了!” 司聪十分不愿意接受这个阿母的身份,淡漠的嗯了一声。 第4章 活着难,死了更难! 二丫转身出去,听着外头轻轻的说话声音,应该是与姐姐分吃那剩下的菜团子了。 司聪深叹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就原主这副身板,也没比她多几两肉。 这样的身体,怕是都熬不到生孩子那一关! 唉!活着难,死了更难,饿死的滋味不好受,难产而死怕是更不好受吧! 肚子里有了些食儿,司聪就犯了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就被嚎啕的哭声吵醒了。 身旁的两个孩子也被惊醒了,抱在一起也哭了起来。 司聪烦不胜烦,就想好好睡一会儿就这么难吗? 她冷眼低喝一声,“别哭了!烦死了!” 可是声音依旧沙哑柔弱,对于两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来说,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司聪只好支撑着爬了起来,打算去捂住两张哭个不停地嘴。 徐老太太恰逢进了屋,在她的视角看去,司聪是想哄这两个孩子,忙走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司聪。 “你别动,这俩丫头就是欠收拾了,要哭去外头哭去,给你阿父多磕几个头,好保佑你阿母生个小弟弟!” 徐老太太对两个孩子厉声吼着,扶着司聪躺下,上前拎起两个孩子就丢在了地上。 “死懒死懒的,都几时了还不起来,你姐姐们昨晚守了一晚上了,就你俩躲懒,还不出去!” 徐老太太人虽瘦,可是嗓门不小,司聪觉得耳膜都要震聋了! 徐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后,屋里是清静了,外头的哭声还是震天响。 尤其是有了徐老太太的加入,这哭声就更加的有节奏了! 一声儿,一声天儿的叫唤,哭的司聪都红了眼圈。 这老太太若是去现代拍电影,必然大火,这哭戏,绝对全国第一! 司聪除了觉得徐老太太可怜外,对这个原主的丈夫,是一点好感没有。 除了让媳妇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他是一无是处,还把命丢了,真不知道原主为了这么个人自杀是因为啥?图他能种孩子? 所以她,无泪可流! 中国传统的老规矩,人死了要停灵七天,这几日司聪耳朵里听的都是徐老太太的叫骂声,和王氏吆喝大丫、二丫、三丫干活的声音。 徐家老大的几个儿子对徐二叔家几个女儿都不怎么友善,也是经常呼来喝去的。 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司聪就看出了徐家二郎这一家子,在老徐家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司聪还是一心求死,除了吃过一次难以下咽的菜团子,再就没吃过一口饭,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 要不是内急,她连屋子都不想出! 至于灵堂,她更是一次都没去。 她对徐家二郎是一丝感情都没有,一滴眼泪她也挤不出来。 来帮忙的村民私下里都议论。 “这二郎媳妇是伤心过度了,都不会哭了!” “唉!谁说不是呢!触情生情,都不敢来看上一眼,也够可怜的!” 司聪并不理会他们的议论,她正为去了趟厕所恶心不止呢! 那茅厕里面挂着一根麻绳,那上面爬满了绿豆蝇,恶心的她哇哇大吐。 徐老太太还埋怨她呢,“这是昨儿我洗的,干净的,能用着呢,你这死了一回,倒还矫情起来了,三丫,去给你阿母摘片蒲叶去!” 徐老太太唠唠叨叨的走了,二丫拿着一个比巴掌大的蒲叶过来,司聪脑袋嗡嗡作响。 还是死了算了!!! 熬过了七日,到了徐来财出殡的日子了, 这徐家二郎并非病逝,还不能葬入祖坟。 村里跟徐家有些交情的都来送殡了,起灵时,有人问:“咋不见二郎媳妇啊?这送殡没她可怎么行啊?” 王氏抹了把泪,“我家娣妇她身子弱,还有着身子,就别叫她出来了,再有个万一,可怎么跟我死去的二弟交待啊!” 那人不依不饶。 “她就是死了,今天也得出来送二郎最后一程啊!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二郎没有儿子,这扛幡的是谁啊?” 王氏委屈的扁着嘴别过头去。 又有人说:“是啊!徐老大,你家五个儿子呢,总不能叫你弟弟就这么走吧!” 徐来福与王氏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按理说,我该成全我二弟这最后一程,只是·······!” 徐来福欲言又止。 “来福,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一会儿误了时辰了!” “是啊!是啊!你们是亲兄弟,有啥难处你就说呗!” 徐来福为难的看向披麻戴孝的几个儿子。 “我家阿功就要定亲了,这扛幡相当于是儿子尽孝,他这婚事,就要延后,这个可使不得,我家阿明岁数也不小了,明年也该相看了,若是作为孝子守孝,至少要三年,这也是要耽误了,三子阿利还小,那两个就更不用说了,扛幡要压运势的,这万一有个三灾八难的,叫我和阿功她阿母如何过意的去啊!” “来福说的也在理儿,孩子小,不能叫扛幡,对孩子的身体和将来的运势都不好,不过,来福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了,总也得叫他走的体面些,要我说,就让你家二郎扛,她二叔母分点家产给二侄子呗,咱们给自己亲阿父扛幡还得分家产呢,这也不过分!” 有人附和,“可不是嘛!我家先翁过世那会儿,我家大兄扛的幡,给了不少东西呢!” “可是这二郎家有啥啊?” 众人看了看徐家二郎的院子,除了两间快倒了的茅草屋,连个鸡棚子都没有,拿啥给人家徐名啊! “要我说,这二郎也没个后,这几个丫头片子早晚得嫁人,这房子留着也是白留着,不如就给了阿名,先把来财兄弟送出去才是大事!” 有人反对了。 “哎我说姚老三,这是人家老徐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啊?来财家就这么一间破屋子,给了徐名,让她们母子几个睡露天地啊?你怎么想得出呢?” 叫姚老三的不悦的翻了眼为徐来财抱不平的人。 “花婆子,你有好心你叫你家儿子给扛幡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扛幡不压运势啊!给亲生父母那是没办法,凭啥白给一个外人扛幡,还得走背字呢?” “你说话就是放屁,那二郎是外人吗?那是他们的亲叔父,二郎家都这样了,多少给点是个意思就行了,还要人家的房子,你这是要逼死这母女几个啊!” 第5章 我还没死呢! 姚老三嚷嚷道:“花婆子,别扣屎盆子啊!今天如果有人给来财兄弟扛幡,我姚三一句话都不带说的,这不是没人扛嘛?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侄子了?” 花婆子哧了一声懒得再跟他理论,徐来福扫了眼一直默然不语的王氏。 王氏嘤嘤哭道:“花婆说的都在理儿,来财是我们的亲弟弟,我们怎么不心疼他,操办这场丧礼,都是我们大房出的,那一副棺材就值一担粮了,我们家日子也不宽裕,五个男娃子说出来好听,哪个不顶几个女娃子吃用,这场丧事,我们家两个月的口粮就没了,我们这做兄嫂的,也对得起他了!” 徐来福斥道:“说这些干什么?咱们自家的兄弟,这都是应该的,啥也别说了,就让阿名来扛幡,我不能叫我兄弟受不了香火,还没个指路的啊!” 徐来福说的悲切,村民们都点头赞扬。 花白胡子的族长发话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人选,那我作为族长,就做个见证,老一辈子的规矩都不能破,来福的儿子给自己父母打幡那是理所应当,给来财打幡就不能白打,这样吧!来财这房子不能动,来财不是还有两亩地吗?我就做主了,就给阿名吧!” 村民们都觉得可行,花婆冷笑一声。 “族长!她们母女就这么两亩地,给了阿名就得饿死,说来说去,还是逼着这母女几个去死!” 花婆伸长了脖子冲着屋里喊道:“来财家的,你不如跳井死了算了,这几个孩子早晚是被卖的命!” 村民们又小声议论起来,徐族长斥道:“花婆子,你别挑事,现在来财家有东西给人家吗?就这么定了,待会儿阿名过来拿地契!” 大丫哭喊道:“可是地里还没收成呢,那都是我们姊妹种的,都给了二兄长,我们吃什么啊?” 村民们又都替来财家说起话来。 “那就等收成了再给地契,总得给她们母女几个留点粮食啊!” 王氏走到大丫身边,露出心疼的眼神拉着她的手抹着泪。 “大丫啊!你阿母那身子怎么收成啊?还不是得大伯母家帮你们家收,就别说你那点粮食,你们现在吃的不是大伯母给的吗?” 大丫咬着唇低下了头去,王氏泪眼婆娑。 “大丫!大伯母平时对你们姐几个不好吗?啥时候让你们饿着了?放心好了,有大伯和大伯母在,不会叫你们饿肚子的!” 人群里有人说:“要说这来福家的可真是不错,我看哪天都往这院子送吃的,大丫她们也经常去,也就别差这点收成了,明年又是歇种年,不让种地,那阿名不是白受累了!” 徐族长语气沉肃,“就这么定了,时辰不早了,起灵吧!” 众人看向一脸悲伤的徐老太太,徐老太太看了眼寂静的屋里,无助的摇摇头。 她是劝不住二儿媳了,她若真死了,这几个丫头还得老大家收养,这地,早晚还是老大家的! 这七天,司聪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她一心只想饿死自己,送来的那些饭菜她是一口没吃,这些天就靠着那点汤药和水支撑着,还没死! 外面又是哭又是嚷的,司聪的魂魄似是出了窍一般,那濒死的滋味,又袭遍了全身。 她想,她或许该死了! 肚子忽然动了一下,司聪恍惚的精神被拉回了现实中,那鼓起的肚子又滚了两下。 司聪好奇的看向隆起的小腹,她没做过母亲,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常说的,胎动! 她忽然有些犹豫起来,手无力的抚上让她一直觉得是累赘的肚子。 这里,是一个生命,是她不曾孕育过的生命,他还没见到这个世界的阳光,就要跟着她离开。 她,是否太残忍了? 或许是这孩子不甘自己的命运吧!在司聪意识要涣散的时候踢了她几脚,司聪,又活了过来! 外头的吵嚷声逐渐的清晰,什么房子、田地,扛幡的一字不落的落进她的耳里,司聪冷冷的扯着唇角。 她还没死呢! 强撑着坐了起来,晃悠了好几下险些摔倒,一步三歇的扶着墙出了屋子。 靠在门框上轻喝一声:“慢着!” 众人皆望向她,王氏看着司聪灰白的脸,心里一惊,居然能下地了? 她忙走了上来搀扶她。 “娣妇!你,你怎么起来了?你,你终究是放不下来财,来送他最后一程了!” 她这话一出,惹得女人们小声啜泣起来。 许久没说话的徐老太太,嗷的一嗓子就嚎了起来! 司聪却无力的推开王氏的手,很虚弱的说道:“地,不能给,幡,也不用阿名扛,我夫君,有五个闺女,受了父母的生养之恩,理应由她们几个来!” 她这话说完,已是气喘吁吁,人群中也立时就炸了锅! “这不是胡闹吗?女娃子怎么能扛幡,这不是叫二郎魂魄不安吗?” “是啊!这是让水给淹傻了吧?来财家的,你想哭就哭一会儿,送送来财,别瞎想,那是来财的亲哥哥,还能坑你是咋地?” 司聪冷眼扫过那几个说教她的人,原主给她的记忆如果没错,那个叫姚老三的,应该是王氏一个远方表亲。 司聪面色冷凝,“没有哪条礼法规定闺女不能扛幡,万年前,还是女子掌握天下呢,没什么不行的,今天这幡,就不劳大房一支了,我们二房有人!” 司聪一口气说了这番话,已是累的不行。 身体佝偻着向下堆委,她死命的扶住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姚老三还是不罢休,“来财家的,你可别犯糊涂,来财兄弟已经够可怜的了,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进不了祖坟享受不到香火就够惨的了,你还想让他成了孤魂野鬼啊?” 徐族长沉着脸,“来财家的,你病糊涂了,这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操心了,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下葬的吉时,你们快把她扶进去!” 王氏作势要扶司聪,司聪勉强抬起手臂,躲开王氏的手。 “你们,也知道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夫君没了,留下五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地没了,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活?要饭去吗?” 司聪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村民们皆无奈的叹息着摇头。 “没道理只为了他一个死了的人,我们这六口人都跟着陪葬吧?那族长这就活埋了我们吧!我们母女几个都追随他去,这房子,这地你们爱给谁,给谁!” 第6章 出殡 徐族长一时语塞,可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来财家的,你这是无理取闹!那地又没给别人,你兄长还能饿着你们了?” 司聪冷嗤一声。 “天地屋舍,乃是安身立命之本,谁也别想拿走,今天,要么按我说的,让大丫扛幡出殡,要么,就把人放在这儿,让他烂成泥!” “........” “二郎媳妇!” 一直没说话的徐家老太太哭道:“你就这么狠心,叫我儿不得入土,你是不想让他好好的走啊?” 徐来福劝道:“娣妇啊!别计较这点东西,我兄弟他这一辈子不易,别临走了还叫他不安生,他若是有了怨气,怪罪咱们可怎么好啊!” “是啊二郎媳妇,来财死的本就冤,再不安顿好了,岂不是要闹起来啊!” “要闹就让他来找我闹?有本事他现在就诈尸,我孟留香等着他来找我,我倒是要问问他,他撒手不管了,叫我们母女怎么活?他有本事就把我们都带走,省的活着受罪又碍人眼!” 司聪娇喘着凄厉的吼着,众人谁也不敢接话了,皆眼神恐惧的看着那口半黑不红的棺材,恐怕徐来财在里面蹦出来。 气氛一时非常压抑,谁也不敢乱说话了,司聪看向大丫。 “大丫!你是你阿父的长女,你愿不愿意给你阿父扛幡,摔丧盆子?” 大丫眼神畏惧的看向徐老大夫妇,缩了缩脖子。 又看向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的母亲,咬咬唇,眼神坚定。 “阿母!我愿意!” 司聪微微扯了扯唇角,“好!那就起灵吧!二丫你们几个,扶着你姐姐,送你阿父好走!” 司聪这最后一句说的有些破了音,她捂住脸蹲在了门槛上,徐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事情闹到这一步,族长也不好干涉了,逼得太紧了,一会儿那来财家的又寻了短见,岂不是他的过失了? 再者,这来财家的也确实可怜,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儿呢? 他不能做的太绝,万一老二.......! 族长微有颤栗瞄了一眼那棺木,还是选择了闭嘴。 棺材抬起来的那一刻,院里哭声大震,徐来财的五个孩子明白的不明白的都哇哇大哭。 王氏扶着徐老太太嚎啕大哭,这场面是真的令人心碎。 司聪一直蹲着没起来,刚才为司聪说话的花婆上前来扶起司聪,哽咽着劝道:“来财家的,快起来进屋去吧,别让这棺材头冲着了,对孩子不好!” 司聪刚才一直捂着脸,其实是使劲捂着眼睛,这会儿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的悲伤! 司聪借着花婆的手起身,“谢谢花婆子了!” 花婆子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这命啊!咋这么苦啊!” 司聪按了按眼角,由着花婆子扶着进了屋,脱鞋上了床,状似疲惫不堪的躺了下去,花婆子又去倒水给她喝! 司聪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记忆里,花婆子是这村里为数不多对原主好的人。 原主一连生了五个女孩儿,别说在本村,就是在邻村都是出了名的没福气,平时也是受尽了挤兑和白眼! 花婆子也经常维护原主,原主女红还不错,也会帮着花婆子做些缝补的活计。 司聪心里替原主感激花婆子,可是她并不想多与她说什么。 毕竟她不是原主,说多了容易露馅,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常住。 即便是死不了,她也会想办法逃离这个穷的掉渣的地方,守着一帮拖油瓶,不饿死也得累死! 花婆子见司聪闭了眼睛,只当她是身体未愈,叹了一声,也就出去了。 安葬了徐来财,徐老太太也被搀扶着回来了。 徐老太太抽噎的快上不来气了,几个妇人连抱带抬的将她放在了床上,倒水的倒水,安慰的安慰。 徐老太太哭的更加难过了,这丧子之痛,是谁人也替代不了啊! 司聪一直闭着眼睛,几个妇人连连叹气,也安慰了司聪几句,便都退了出去。 屋里没人了,徐老太太的哭声也从嚎啕大哭,渐渐变成了小声抽泣,这是哭的没力气了,后来干脆是睡着了! 送殡大队直接去了徐来福家里,徐来福在他的院子里摆了几桌,招待来帮忙的乡亲们。 当然这礼金,也是他们两口子收着了。 院子里彻底清净了,徐老太太太过伤心,也没胃口去吃饭,就留下来陪着司聪。 见司聪始终不搭理她,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今天族长说把地拿出来作为扛幡的补偿时,她是一句话都没说。 按理说,这种事,就该徐家自己内定好了的,徐老太太不是没跟大儿子商量过,可是徐来福就是不吐口。 她又没办法替二郎媳妇做主答应些什么,二郎媳妇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也是张不开嘴问,就拖到了出殡之前了。 她当初的打算是把二郎家地里一年的收成给老大家,也有几担粮食了,对于老二家来说,给的也不算少了。 可是族长却直接把地给了老大家,她想,左右是左手倒右手,都是自家的地,有她在一日,老大家也不能看着她们母女饿着。 不过,今天二儿媳的行为,可真是惊着她了! 相处十年了,二郎媳妇一直是寡言少语,懦弱可欺的性子,同村里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只会生丫头,她都不会反驳一句的主儿。 今天竟这样厉害,三八两句话就镇住了那些人,保住了田地。 她虽然不赞同丫头给二儿子扛幡,可是细想想,活人都顾不上了,还管死人吗? 所以二儿媳说起灵时,她第一个嚎哭起来,就是怕还再有人出来反对! 但看如今二儿媳妇这冷淡的态度,是怨恨上她了! 她叹了一声,想想,还是要解释解释。 “二郎媳妇,阿姑知道你有气,阿姑不是不向着你,你兄长他们也不容易,怎么说,那地都在咱们老徐家的名下,你兄长,也不能亏待了你们!” 司聪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徐老太太有些惶然的搓了搓手。 “你病着,孩子们又小,二郎的丧事都是你兄长姒妇在操持,这几天你和孩子们的吃食,不也都是你姒妇在送嘛,这扛幡不是啥好事,他们也是想给阿名多要些补偿! ” 第7章 别掺和 司聪依然没说话,徐老太太嘎巴着嘴还想说什么。 大丫端着饭菜进来,放在了小桌上。 “阿母!起来吃饭吧!” 司聪本就虚弱,折腾了半天更是虚弱的不行,这会儿饿的心慌气短,感觉要晕了过去。 她掀开那破被单子,支撑着坐了起来,大丫忙去扶着她起来。 大丫把饭菜挪到司聪的跟前儿,徐老太太坐不住了。 “二郎媳妇!你........” 司聪出声打断她,“大丫!扶你大母回去吃饭,你阿父的丧事了了,就不劳烦你大母了,没事就别过来了!” 司聪下了逐客令,话说的也不客气,徐老太太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简直是不敢相信。 这话,是她那个向来逆来顺受的二儿媳嘴里说出来的! 徐大丫更是惊愕不已,她阿母从来不敢违逆大母和大伯母的。 今天让她扛幡那一番就已经惊着她了,如今居然都撵上大母来了。 她阿母,莫不是疯了吧? 司聪睨了大丫一眼,“没听见我说的话?送你大母回去,她老人家还没吃饭呢,你这做孙女的不知道心疼的吗?” 大丫吓了一个哆嗦,赶紧走到徐老太太身前。 可是看到大母一脸寒霜的模样,又打了退堂鼓,站立不安的揪着衣角。 徐老太太脸色难看的盯着默默吃饭的二儿媳。 “二郎媳妇,你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 司聪冷哼,“我可没说,左右我们这房也没了后,你以后就指望你那唯一的儿子吧!” 徐老太太气的手抖着指着司聪,“二郎媳妇,我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这么待我呢?你过门这么些年,一连串的生丫头,我说什么了?” 司聪慢条斯理的吃饭,也不作答。 她许久未进食了,也不敢吃太快,拣着软烂的吃一些,手抖得就不行了! “你和二郎日子过的艰难,我少接济你们了?自打你怀了这个孩子,我对你咋样?二郎媳妇,你摸摸良心说,我亏待过你吗?” 司聪扯了下唇角,“待我不薄吗?分家时我有什么?除了这个破房子,一口锅有没有?一副碗筷有没有?大丫、二丫、三丫成天给你们做免费劳力又给什么了?” 徐老太太语塞,怔愣的看着司聪。 司聪冷笑,“别以为我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以前什么样,以后,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别往一块儿掺和!” 司聪放下筷子,看了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大丫一眼。 大丫惶恐的低下头去,小声嗫嚅道:“大母!” 徐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她就是再觉得愧对二郎一家,二郎媳妇这样的冷硬态度,她也没脸再争辩下去了! 徐老太太哆嗦着下了地,徐大丫上前去扶她,徐老太太使劲推搡了她一下,把气都撒到了大丫身上。 “死一边去,没用的赔钱货,我还没废物到用你扶的份上,不用你献殷勤!” 徐大丫被推了个四仰八叉,捂着胳膊肘疼的小脸扭曲在一起。 徐老太太瞪着眼睛吼道:“一天也不知道你吃点饭都吃哪去了,跟个草做的似的,一阵风都能刮倒你,起来我看看,破皮了就去嚼点艾叶涂上,真是不让人省心!” 徐老太太没好气的拽起了徐大丫,看了看她微有些红的胳膊肘,松了一口气。 “皮都没破,矫情的你,赶紧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徐老太太推开徐大丫,担心的看了司聪一眼,无奈的摇头叹息,不甘的甩手走了。 徐大丫委屈的落下泪来,无措的看向母亲。 司聪微叹一声,“去把你妹妹们都叫回来,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徐大丫一脸迷茫的看着她,司聪无语的翻翻眼睛。 “能拿什么就拿什么,那本就是我们该得的,你阿父的丧礼钱,可都是他们收了,咱们拿点吃的也不为过!” 徐大丫有些为难的揪着衣角,“可是大伯母她,不会让我们拿的!” 司聪冷哼,“她敢当着宾客的面不让你们拿,你就跟她要钱好了,拿不回来吃的,明天就都饿着吧!” 徐大丫身子一颤,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米缸里是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每个月,就是指望着大伯母给的那点粮食,那是她阿父用服役换来的。 还有就是她们姐妹帮着大伯母做活带回来的野菜团子夹麦粒子充饥。 母亲要跟大伯母他们分的清楚,这野菜团子充饥以后就别想了。 粮食还得等到下月初,这还有五六日呢,该怎么办啊? 以往,大母还能带点吃的过来,今天母亲又把大母撵走了,那她们真得饿着了! 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挨骂丢脸,总比挨饿的强! 大丫走了之后,司聪也下了地,终于是没有外人了,她可得好好活动活动了,这两天都快躺出褥疮来了! 自从来了这里,还没仔细看过这屋里的布置和摆设呢。 走了一圈后,才彻底死了心,真的跟原主记忆里一样,穷的只剩承重墙了! 草屋只有两间,一间是灶间兼杂物间,只有一个灶台,也没有桌椅板凳和柜子之类的家具,几个破了瓷的碗,还有瓷盆,都摆在地上。 不过这屋子收拾的倒是很干净,可见原主是个喜爱干净之人。 院子里连个柴棚都没有,草屋的墙角堆着一小堆山柴,用破麻布袋子盖着,防着雨淋。 篱笆院墙倒还算整齐,就是那围着栅栏的树枝,有的都快烂掉了。 司聪认命的一叹,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 “也不知哪辈子造孽了,穿来这么个糟心的地方!” 天空忽然炸起一声响雷,司聪吓了一跳,忙捂住嘴。 卧槽!几个意思?难道前几辈子真的造孽了?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司聪警惕的看向院门处,是大丫领着几个妹妹回来了! 司聪看着一串孩子,头又开始疼了,她能不能现在就死? 大的牵着小的,依次进了院子,大丫转身关了院门,捧着一碗黄澄澄的米,笑的一脸开心 “阿母!大伯母给的,够咱们吃两顿的了!” 司聪看了眼没说话,三丫也端起碗说:“阿母!这是菜,里面还有油渣呢!” 第8章 好生养啊 二丫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来炫耀,两个小的手里空空的,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司聪。 司聪微叹一声,“放灶上吧!拿个篮子盖上点,别让老鼠糟蹋了!” 几个孩子应了一声,忙端着碗进了屋。 司聪活动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乏累了,也就进了屋。 大丫麻利的收拾好,领着几个妹妹进了屋,一字排开站在床前看向司聪。 司聪脑袋嗡嗡作响,咋滴?这还要来个就寝前的仪式? 司聪指了指不大的床,“睡觉去吧!” 大丫惊讶的看了司聪好一会儿,抿了抿唇,问道:“阿母!我们,不用洗脚了吗?” 司聪恍然,原来是等着她发话洗脚呢,这叫什么规矩啊?自己洗完了就睡呗! 司聪无奈的说道:“那就去洗!” 大丫为难的垂下头,懦懦的说:“阿母!晚上有点冷了,我和二妹三妹都不怕水凉,四妹五妹能不能用温水洗啊?我保证,只用一点柴!” 司聪惊讶了!!! 我去,这是什么人家啊!洗个脚连热水都不敢用,可明明她这几天用的都是热水啊? 大丫赧然的低下头,咬了咬唇。 “前几天下了雨,山里的柴都太湿了,家里就那么点柴了,大母说,阿母怀着弟弟,不能着凉了,那点柴,要紧着阿母用!” 司聪挫败的叹息着,“洗脚也用不了多少热水,这天儿也晴了,明天去山里再捡回些来,去烧水吧!” 大丫意外的看向司聪,忙欢快的应了声,与二丫去烧水给妹妹们洗脚去了! 司聪实在是不想再头疼了,钻进被窝翻过身去,背对着小声笑着洗漱的孩子们! 唉!眼不见,心不烦吧! 孩子们都洗干净了,大丫安排着妹妹们上床睡觉。 最小的五丫以前都是跟母亲一个被窝的,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是俩人盖一个破衣服。 这两日司聪独占了一条被子,五丫就跟姐姐们挤在一处。 五丫光着小脚丫伸进了司聪的被窝,司聪惊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五丫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冲着司聪呲牙一笑,挨着司聪躺了下去。 司聪本想叫她自己睡去,可是看到躺着的一排孩子都盖着露着脚丫子的破衣服,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 稚子无罪,她怨恨这个时空,讨厌现在的身份,又与孩子们有什么关系? 向外挪了挪身子,给五丫盖好了被子,心里暗骂这原主,怎么这么狠心,为了那么个不负责任的老爷们,扔下几个孩子,她死了,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又反问自己,那她如果又死了,这几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她心中纠结起来,是死了继续做鬼? 还是衣不蔽体,三餐不饱,活的像个鬼一样? 眼前的生活令她毫无留恋人世的想法,可是在地狱受酷刑的滋味还历历在目。 爸妈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才救她出来,如果她又死了,那爸妈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司聪辗转反侧,身边的小五丫睡的憨甜,好几天都没好好的睡觉了,几个孩子都睡得很沉。 司聪微微轻叹,唉!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果老天非要安排她走这一遭,那她就试着活下去,她就不信了,她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在古代还能饿死了不成! 心里有了打算,也就慢慢的释然了,古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天一黑就上床睡觉,省灯油也省粮食。 司聪大概估算着时辰,也就是晚上八点多吧,可是外面却早就寂静一片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难怪家家都这么多孩子呢! 司聪也只好入乡随俗,在数了一千八百只羊以后,终于是睡着了! 早上叫醒她的不是闹钟,也不是勤劳的孩子,而是饿的咕咕叫的肚子! 她那几天一心想死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饿啊,怎么想活着了肠胃也跟着活泛起来了? 大丫早就起来了,扫了院子,做了饭,只等着母亲起来叫两个小妹妹起来吃饭。 见司聪爬了起来,忙进了屋扶着她的腰。 “阿母起来了,我给你阿母拿尿桶去!” 司聪忙抓住了她的手,“不用!我自己去!” 司聪虽然想起那茅厕的麻绳就恶心,可是让她在屋里尿,还是觉得羞臊。 现在不是前几天她那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了,也该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司聪脚步虚浮的下了地,大丫和二丫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向房后走去,忍着恶心如了厕,回到屋子。 三丫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司聪被伺候着洗了手脸,她还有些不习惯起来,这待遇,除了穷点,简直是公主般的待遇啊! 司聪虚弱的很,被扶着上了床,东倒西歪的也坐不住,大丫忙抱住了司聪的背。 “阿母 ,你靠在我身上,二丫,你喂阿母吃饭,三丫领四丫五丫洗脸去,回来好吃饭!” 大丫有序的安排着几个妹妹,二丫端起碗,拿着筷子喂司聪。 司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有感动,也有赧然,自己应该是她们的主心骨,却要她们伺候着,真是枉为人母啊! 司聪拿过二丫手中的碗,面色和蔼,“我自己来吧,你快吃,一会儿凉了!” 二丫有些意外的看向母亲,司聪略有疑惑的看向她。 二丫忙慌乱的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拿起破碗,头都不敢抬的扒拉着碗里的稀粥! 司聪有些无奈,原主对几个孩子不算亲近,她一连生了五个都是丫头,在家里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她一心盼着能生个儿子,也甚至起过卖几个丫头的念头,可都被徐老太太给阻止了。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原主的记忆,司聪给徐老太太的定义为,刀子嘴,豆腐心,算是仁善之辈! 不过这老太太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偏向徐家老大一房。 其实徐老太太的想法也没错,长房本就是一个家族举足轻重的地位,何况长房还是男孙众多,也是徐老太太以后的指望! 不过,平心而论,徐老太太除了脾气不好点,爱唠叨点,原主的这几个孩子,却是她一手带大的。 因为原主不是怀孕,就是在坐月子,两年一个这个频率算,基本是生完孩子半年左右就又有了孩子,还真是好生养啊! 第9章 五朵金花 司聪这几天也捋明白了徐家老大家的家庭成员情况。 徐来福的媳妇王氏,虽不像原主那样一口气生了五个,这五个儿子的年纪相差也不大。 徐来福长子徐功,十五岁,正在议亲的陈氏,是邻村的一个姑娘。 次子徐名,十二岁,在镇上学做木匠的手艺。 三子徐利,十岁,在家帮着做些农活,四子徐禄,七岁,正是戳猫逗狗的万人嫌年纪。 五子徐贵,四岁,生活还尚不能自理,这徐家老大家的日子,也是鸡飞狗跳的! 从徐来福给孩子们取的名字来看,功名利禄贵,徐来福是对孩子们以后的生活寄予厚望的。 可是在这个连年战乱,民不聊生的时代,能活着,就是最好的期望了! 早逝的徐家老三,和新丧的徐家二郎,还有没享过一天福的徐家老爷子,不就是悲惨的例子吗? 所以在这个年代,活着,就是唯一的目标! 要小心兵匪作乱,要当心服徭役丧命,还要盼着别被抓去当壮丁。 战场上的死亡率可是高的吓人啊! 古代人睡得早,起的也早,司聪吃完了早饭,这天也不过是刚刚蒙蒙亮。 大丫和二丫把碗筷儿都收拾下去,收拾了灶间。 三丫收拾着没什么行李的床铺,就是把破衣服缝在一起做的被单子叠起来,码在一角。 司聪还是很虚弱,吃完了饭的任务就是躺着休息。 她也没什么事情做,回想起原主嫁过来的这十年,除了怀孕生孩子,还真是一没干过什么受累的活。 所以原主的皮肤还算白净,不似这里的农妇又黑又糙的! 大丫和二丫刚收拾完灶间,院外就传来一声呼喝。 “大丫,干什么呢?今儿怎么晚了?还不去地里守着去,麦子要收了,别让那雀儿祸害了,还得防着没饭吃的逃民偷麦子,赶紧去!” 大丫忙出了屋,见大伯母王氏站在篱笆院外面,垂头应了声:“大伯母,我这就去!” 王氏不悦的甩甩头,“顺道薅点草回来,你带着二丫三丫去,咱们家地多,看不过来,让三丫先把草背回来,好剁了喂鸡,四丫起来没?这个懒丫头,猪圈还没扫呢,赶紧起来干活去!” 王氏在院子外呜嗷喊叫的一顿嚷,周围的几个邻居探探头也就回去了。 王氏每天都来喊二郎媳妇几个丫头干活去,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大丫红着脸进了屋,背起竹篓,叫上二丫三丫一起往外走,却被司聪叫住了! “回来!” 大丫几个驻足回头看向司聪,一脸的询问。 司聪坐了起来,瞄了眼看不清楚的外头。 “干什么去?” 大丫一脸迷茫,“去地里啊!” 司聪扯了下唇角,“咱们家有多少地?种了多少麦子?” 大丫瞪着大眼睛,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阿母,咱家有二亩地,一亩地种了麦子,一亩地种了稷子,阿母都忘了吗?” 司聪哼了一声,“我没忘!就这么点粮食,要你们三个去守着?” 又看了眼背着背篓的二丫,“咱们家养鸡了还是养鸭了?割草回来给谁吃?咱们吃吗?” 再看向跟在姐姐们后面还抹鼻涕的四丫,怒火涌了上来! “咱们家除了咱们母女几个,一个多余的活物都没有,你们给谁家扫猪圈去?给谁干活去?都是吃饱了撑的是不?” 四个孩子皆惊的不轻,她们的阿母,从来没管过这些事,她们姐妹几个一直认为,日子,就该是这样过的,阿母今天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啊? 大丫今年十岁了,虽然有些畏惧母亲的突然发火,可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可是,阿母,家里没有粮食了,大伯母她,还是能给点吃的拿回来的!” 司聪冷冷一哼,“不需要!从今往后,你们谁也不许去大房那干活,给金山银山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大丫几个不敢反驳,放下背篓靠着墙边站了一排,谁也不敢出去! 司聪不明白这几个孩子为什么这么怕她,难道就是因为原主动过要卖了她们的心思,所以都老老实实的任人欺负? 司聪舒出一口气,“行了!别站那么规矩,以后你们就只管听我的便是,你们也渐大了,也不能总这么大丫二丫的叫着,该有个正式点的名字了!”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疑惑的面面相觑,名字?阿母是说,要给她们起名字了? 大丫不确定的问道:“阿母!是像兄长他们一样的名字吗?” 司聪愣了一瞬,点点头。 “是!以后出去谁在叫你们大丫二丫的,就告诉他们你们的新名字!” 几个孩子皆面露惊喜,一脸期待的望向司聪。 司聪想了想,这五个闺女,不正是五朵金花吗? 这如果在现代,她老了可是享福的命了! “以后,大丫就叫金花,二丫叫银花,三丫叫杏花,四丫菊花,五丫梅花,你们可都记住了?” 几个孩子兴奋的默念着自己的名字,一脸的喜悦。 大丫问道:“阿母,金花,是什么花啊?” 司聪微滞,解释道:“金花,就是金子做的花,是富贵的意思,银花就是银子做的花,也是好寓意,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就是要金银满屋,富贵无穷!” 大丫和二丫笑的咧开了嘴,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 “姐姐是金花了,真好听!金花姐姐!” 大丫,不,现在应该是金花,笑的一脸灿烂。 “银花妹妹,还有,杏花,菊花,我们的小梅花!” 金花抱起最小的五妹,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眼里都笑出了泪花! 司聪也被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容感染着染上一层笑意。 小梅花扭着身子跳下了金花的怀抱,跑过去抱住司聪的大腿,撒娇道:“阿母!抱抱!” 金花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梅花,哄道:“梅花听话,阿母怀着小弟弟呢,你别碰着了!” 她小时候的事是不记得了,不知道阿母对她是否亲近,反正自她懂事起,阿母是没怎么抱过四妹和五妹。 四妹是这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干活不及姐姐们力气大,撒娇不及最小的五妹,谁谁都见不上她,简直就是个受气包! 第10章 阿母不一样了 梅花哭喊着不依,拽着司聪的裤腿哇哇的哭了起来。 金花吓的脸都白了,真怕阿母一气之下说出哭就卖了你,一个两个都是赔钱货的话。 司聪无奈的一叹,拉起哭的满脸是泪的梅花,语气柔和的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听话,看哭的一头的汗!” 司聪扯着袖子给梅花擦着脸上的泪和脑门上的汗,梅花渐渐止住了哭声。 金花几个皆面露惊讶,母亲什么时候这么好耐性了? 四丫菊花面露羡慕之色,咬着手指靠墙站着,难过的低下头去。 司聪看向沮丧的菊花,冲她招招手。 “菊花,来,过来!” 菊花战战兢兢的走到司聪的身前,畏缩的看了司聪一眼,忙垂下了头去。 司聪尽量使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和蔼可亲,拉过菊花瘦的皮包骨头的小细胳膊,心底涌上一丝心疼。 生在这个家庭,孩子何其无辜啊,原主也太不尽责了,还是那句话,枉为人母! 还好原主不是个打骂孩子的阿母,除了对孩子冷淡一些,不管不问,不喜欢,倒也没虐待过孩子们。 怪只怪,这个时代太乱了,她们还活着,就是老天最大的眷顾了! 金花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惊讶了,阿母好像变了许多。 阿父死了,她以为阿母也会死,那她们姐妹几个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可是阿母活过来了,而且知道心疼她们了,给她们起了新名字,还一手抱着五妹,一手拉着四妹,她不是在做梦吧? 司聪说了许久的话,又抱着个孩子,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脸上也渗出汗珠来。 金花见阿母似是很难受的样子,忙上前抱过五妹梅花。 “阿母!累了吧!快躺下歇歇吧!” 金花喊银花给司聪倒碗水,杏花拉过还在惊愕中没醒过来的菊花。 司聪被扶着躺了下去,有些气喘。 “我没事,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大丫!你不说要去山里捡柴吗?带着二丫三丫去吧,别走太远了,山里不安全!” 大丫有些懵,司聪说道:“多剜些野菜回来,晚上咱们煮野菜粥吃!” 金花忙应了一声,又背起背篓,领着二丫和三丫出门去了! 在家苦等了一上午的王氏,不见三丫薅草回来,便叫四子徐禄来瞧瞧。 徐禄是跋扈惯了的,还没到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 “大丫,二丫,我阿母让你们薅草去呢!” 乡下穷苦人家中午都是不吃饭的,司聪正忍着饥饿准备睡一觉,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睡着了就不饿了。 刚要迷糊过去,却听见外头一个小孩吵嚷,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她真不想动弹,可是三个女儿都出去捡柴去了,菊花和梅花也是饿的直掉眼泪,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她还真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们。 听着外面叫唤不停地声音,气的咬了咬牙,起身下了地。 脚下拌蒜的出了屋子,扶着腰走到院门口,看着篱笆墙外的隐隐身影! 徐禄根本不把原主孟氏放在眼里,连一声二婶儿都不叫,趾高气昂的叫唤着。 “你家那几个丧门星呢?我阿母让那几个赔钱货赶紧去干活,这是死在哪里躲懒呢?” 司聪脸色沉了下来,她本想是撵他走了就算了,这孩子竟然这么没教养,开口丧门星,闭口赔钱货的,那可是她名义上的亲闺女! 不对,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她们可是纯纯的母女血亲,这么说她的闺女,是当她死的不成? 司聪沉着脸说道:“回去告诉你阿母,你家的活你们家人自己干,我女儿没那个义务,以后你们也别来找,我家女儿不去伺候你们去!” 徐禄今年也七岁了,平日里见惯了这个叔母逆来顺受的样子了。 她阿母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几个丫头片子更别提了,他阿母想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今天这个叔母儿居然说话了? 徐禄看不懂这些,只知道说狠话,把素日里王氏骂人的话学了出来,开口就是一句,“丧门星!” 司聪眼神缩了缩,很危险的睨着徐禄。 徐禄有些害怕,可是看周围有邻居推门出来瞧热闹,又觉得下不去这个脸面,遂大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克夫克子克小叔的臭寡妇,我阿母的话你敢不听?待会儿叫我阿母来收拾你,看你还敢说大话不?” 几个邻居家的妇人靠在门口指指点点的笑着看热闹。 司聪火气往上冲,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捡起地上的一根破树枝开门出去了。 司聪抡起树枝子就往徐禄的身上招呼。 徐禄没料到叔母儿会打他,跳着脚抱着脑袋哇哇哭。 “阿母!阿母!丧门星打我,救命啊!” 司聪下手更狠了,既然他阿母没工夫教养他,那就让她来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老幼的混蛋。 徐禄不敢满嘴胡说了,抱着脑袋往家里跑。 两家本来离的就不远,王氏听见儿子的哭喊声,早就奔出了院子,向这边跑来。 “怎么了这是,谁打的?” 王氏看见儿子胳膊上和腿上被抽出的一条条红印,怒道:“让你去喊个人,你去哪野去了?还叫人给打成这样?大郎、三郎、你们都是死的吗?你兄弟挨欺负了!” 闻声跑出来的徐家长子,三子,抄起农具就跑了出来。 王氏的长子徐功吼道:“谁!谁敢欺负我四弟,胆子肥了这是,我们老徐家也敢欺负?” 徐功叫嚣着跑到徐禄身边,徐禄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指着徐来财的破屋子哇哇哭。 “是那个丧门星,她打我!” 徐功抬眼望去,那不是二叔家吗?二叔家的那几个丫头片子谁敢欺负他们几个兄弟啊,这是活腻歪了? 徐功“呸!”了一声,斥道:“反了她了,几个臭丫头片子还想上天?老四你等着,哥去教训他们!” 徐功没几步就跑到了徐来财的家门口,不分青红皂白的,抬起脚就就把那破门给踹开了。 司聪刚进了屋,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屋里床上的两个孩子也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第11章 花婆的维护 司聪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徐功,冷哼一声,也不去理会,进了屋抱起哭的委屈的梅花。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菊花也别哭了,没事了,乖!” 菊花到底年长梅花两岁,被母亲一哄就止住了哭声,帮着哄着梅花不哭。 梅花哭了几声也就改为小声抽噎了。 徐功也进了屋,看见屋里只有两个小丫头片子和那个半死不活的二叔母,眼前一愣,心里有些画魂,就这俩丫头片子,还不能给四弟揍成那样吧? 眼睛瞄向一脸淡定的二叔母,心里犹豫了,难道是她? 又摇头否定,怎么可能? 二叔母最是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主儿,别说打四弟了,就是大声点跟他们兄弟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那会是谁呢? 思忖间,王氏领着哭嚎不止的徐禄进了院子。 “二娣妇,你出来给我说说,凭啥打我家阿禄啊?” 徐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真是她打的啊! 司聪安抚好两个孩子,与菊花说道:“菊花,看好了你妹妹,不许下地,更不许出屋子,听见了吗?” 菊花怯怯的点点头,司聪吁了口气,抬眼默然的扫了徐功一眼,挺直了腰板,出了屋子。 徐功一脸的莫名其妙,跟在司聪后面,也出了屋子。 司聪站在院中看着被踹倒的门板,冷哼一声。 “姒妇纵子私闯民宅,这是什么道理啊?” 徐功绕到司聪的面前,一脸的不忿。 “你说谁呢?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谁私闯民宅了?” 司聪扯着唇角,“照你这么说,那姒妇家也是我的家喽?我也可以随便出入,随便踹门,吃喝拿粮食了?” 徐功一时语塞,王氏缓了些语气。 “娣妇这是说哪里的话,孩子们还小,说话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待会儿我让你兄长来把门修上!” 徐功梗着脖子还要辩论,王氏侧头瞪了他一眼。 徐功忿忿的哼了一声,将锄头往地上重重的一杵,眼含着怒意看着司聪。 王氏也不作声,冷眼瞧着司聪的反应,司聪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睛扫向院外越聚越多的村民。 王氏也回头看了一眼,眼珠一转,微微撇了撇嘴。 “孩子们不懂事,娣妇教训就是了,大热天的,干嘛大动干戈的动手呢,伤了孩子是小事,伤了你腹中的胎儿那可就是罪过了,这可是二叔留下的骨血,可不能有一丝的闪失!” 王氏这话看似是关心司聪,实则是在控诉她怀着孩子还动手打了她的儿子。 果然,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看不出啊!这来财家的以前多老实的一个人啊,这二郎一死,她倒是硬起来了,有着身子还发这么大的脾气,跟一个小孩子,至于吗?” “可不嘛!这大郎媳妇是出了名的贤惠,平时对来财这一家多好啊,那几个孩子的吃喝都是来福家的供着,啧啧!这二郎媳妇非但不知感恩,还动手打人家孩子,这可就不对了啊!” “呦!你们一口一个二郎媳妇,人家现在可是小寡妇了,如果没有肚子里那块肉,说不定人家早跑了攀高枝儿去了,谁愿意留下来守着这几个丫头片子过这穷日子啊!” “哎!王驴子,你别瞎说啊,人家二郎媳妇差点就殉了他家二郎,你别给人家清白女子身上扣屎盆子啊!” 叫王驴子的撇撇嘴,“那是刚知道二郎死了没指望了,现在想想,守着这几个丫头片子怎么过啊?还不如死了呢,我看这小寡妇是想通了,没准生完了孩子就跑了,你们就等着瞧吧!” 外头的议论越来越离谱了,花婆子也赶了过来,冲着那叫王驴子的就啐了一口。 “王驴子!你少胡说八道,你自己不正经,把别人都当成婊子,二郎死了才几日?你就这么编排他媳妇?你也不怕夜半二郎去敲你家门找你算账?” 王驴子有些胆战的看了看四周,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司聪并不理会村民们说了什么,或许那叫王驴子的说的都对,她是有这个打算,生完这个孩子就离开的。 一个人的日子怎么都好过,带着这么多孩子,那可真是要命啊! 王氏微有得意的翘了翘唇,说话的语气更加的谦卑了。 “娣妇啊!孩子调皮,你这当叔母的该教训就教训,都是自家的孩子,是应该应分的,只是这大热的天儿,你别气着了才是!” 司聪冷眼睨了王氏一眼。 “姒妇不必阴阳怪气的,我不会无缘无故发火打人,你问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王氏扯了扯嘴角,低头问徐禄,“你说什么了惹你叔母不高兴了?” 徐禄刚要说出难听的话,看见王氏瞪着的眼睛,忙又咽了回去。 “我就是听了阿母的话,来叫大姐她们过去吃饭,二叔母就撵我,还打我,阿母,我疼!” 徐禄哇哇的大哭,王氏微微抿唇,给了徐禄一个赞赏的眼神,徐禄哭的声音更大了! 王氏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司聪。 “娣妇!我是可怜几个孩子没饭吃,你不让孩子去就算了,怎么还能打我的阿禄呢?你,你这也太不讲理了!” 院门口,一众看热闹的村民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二郎媳妇怎么这样啊?来福媳妇是一片好心,她怎么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还打人呢?” “看不明白了,以前来财家那几个孩子都长在来福家,回来时还给二郎媳妇带吃的,昨天我看大丫她们几个还端回来不少的饭菜呢,这二郎媳妇可是过分了!” 众说纷纭,花婆子不乐意了,扯了下唇角道:“不知道内情的就别瞎议论,大丫她们几个从来没白吃过来福家的饭,喂鸡喂鸭,扫猪圈,砍柴种地,但凡能干了的,都是大丫几个女娃娃干,就四丫还去给来福家扫猪圈呢,你看他们家阿禄干一丁点活吗?” “嘶!” 人群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有这回事?我看老大家的对那几个孩子挺好的啊,供着吃喝,一个做大伯母的,就不错了!” 第12章 莫名的心安 有人反驳,“我也看见过大丫她们打了猪草回去,砍柴也都往大房那边送,这么一看,大丫她们也没白吃来福家的饭!”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二郎媳妇不讲道理,有的说大房压榨二房的几个丫头。 司聪只淡淡的看着王氏的表情变化,唇角慢慢扬起一丝冷笑。 王氏抽了抽唇角,转身看向院门口聚集的村民,眼里含泪。 “众位乡亲可不要冤枉了我的好心,我那短命的叔叔不常在家,娣妇身子骨又弱,一年到头就指望那点粮食,我是真的可怜几个孩子,我们家男孩子多,负担重,我省吃俭用的就为了给阿功讨上一门媳妇,咱们都是穷苦人家,谁家的孩子在家是白吃饱啊?大丫几个孩子在家也要做活计吧?我也没累着几个孩子啊,唉!我这做伯母的毕竟不是亲阿母,亲阿母怎么指使孩子干活都没错,我给她们吃的倒惹来一身的不是了!” 王氏抹着眼角哭了起来,有村民替她打抱不平。 “这还了得?二郎媳妇,这是你的不对了啊,孩子们不就是干一点活嘛,还能累死了?谁家的孩子不干活啊!赶快给你姒妇道歉,好好的打人家孩子干什么啊?” 人群中有人附和,都是声讨司聪的声音。 司聪定定的看着这一切,看在花婆子眼里那就是茫然不知。 花婆子是既气又急,跺了跺脚为她抱不平。 “我说你们都跟着瞎吵吵什么啊?大丫她们几个是干那么一点活吗?从早到晚,一刻闲时候都没有,下地干完活还得回去剁鸡食儿猪食儿的,扫院子洗衣服,哪样不是大丫几个在干?” 花婆子气愤填膺的冲进了院子,指着王氏怒道:“大郎媳妇你别以为你成天关着院门就没人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住在你家隔壁,可听的真切,你都是怎么骂大丫几个的?说出来我都觉得丢脸,你还是亲伯母呢,那话有旁人说的还有你说的?我呸!你可别在这胡搅蛮缠了!” 王氏的脸青红交加,司聪却暗暗一笑,能不能解决了这几日口粮,就靠这位大婶了! 王氏委屈的咬着唇,眼泪刷刷的就流了下来。 “花婆子,我知道你跟我二娣妇要好,可是也不能这么冤枉我啊!我是让她们姐妹几个干了点活,可我家不是开慈善堂的,也养不起闲人啊,有的时候孩子们玩闹有些冲突,说几句玩笑话您也当真,您要是拿这个说事,可是鸡蛋里挑骨头,冤枉死我了!” 花婆子冷哼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在这冤枉你,你们家的事自有你们家自己处理,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一个刚刚失了夫君的寡妇,哼!都是女人,也做得出!” 花婆子向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加之儿子在县城衙上工,自是有些脸面,村子里也没人敢跟她叫板,都抱着膀子看热闹。 王氏哭出声来。 “我就成了花婆子眼里恶毒的女人了,我嫁到徐家十几年,任劳任怨,吃苦受累,经营这一大家子的吃用,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个名声,我不如死了算了!” 王氏捶胸顿足的作势往大门柱子上撞,徐功忙上前一步拉住王氏。 “阿母!您别寻短见,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这么多乡亲们在呢,不能冤枉了您去!” 王氏捶胸顿足的哭喊。 “我自己的娣妇都不信我,我白费了这么多年的苦心啊!到头来我是作恶的那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徐功瞪着眼睛看向花婆子,怒吼道:“你别以为有你儿子撑腰我就怕了你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别往我阿母身上泼脏水,我阿母对大丫几个和我们一样,你这是血口喷人!” 花婆子不住的冷哼,“是吗?是一样吗?我怎么看到大丫她们天天吃菜团子,你们兄弟隔三差五的就吃鸡蛋呢?那鸡都是大丫几个喂的,你也不怕噎死!” 徐功气的脸红脖子粗,正在这时,金花、银花、杏花背着山柴和野菜回来了。 远远的看着家门口堵了不少的人,忙小跑着到了近处,金花大喊:“阿母!阿母!你怎么了?” 众人给几个孩子让了路,金花冲进院子看到母亲好好的站着呢,松了一口气。 侧目望去,却看见大伯母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眼中是一片的迷茫。 姐几个放下东西,都站到了司聪身边,司聪立时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虽然都是不顶事的女娃娃,可她就是莫名的觉得心安! 有了主心骨般的司聪,忽然开口说话了! “金花!你大伯母早上都叫你们干什么了?” 金花愣了一瞬,喏喏的说:“大伯母让我们去看着麦子,别让雀儿吃了,还让我们打了猪草回去喂鸡,让四妹去扫猪圈·······!” 金花没再说下去,院外的村民炸了锅! “呵!这是把全家的活都给了几个孩子了,这大热的天,让孩子们守在地里,这不得晒死啊!” “他们一家子可知道在屋里凉快着,四丫才多大啊,还没徐禄大呢,扫猪圈,扫的动吗?再让猪给拱了,弄不好都要了小命了!” 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声,“我每天都去扫,猪好像认识我了,不拱我了!” 司聪回头去看,菊花领着梅花站在门槛里,惶恐的看着她! 司聪的心抽了一下,招招手,“菊花,梅花,来,快过来!” 菊花受宠若惊般牵着梅花的手站到了司聪的身侧,母女几个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挡在了屋门口,像是视死如归,保卫家国的战士一般让人有些肃然起敬。 徐功扶着一直抽泣不止的王氏,徐禄和徐家三子站在王氏的身侧,这男壮女弱的差距,一眼便明了。 徐家这一家子也不胖,这个战乱的年代,不饿死都是好人家了。 村里就没几个胖的,但是跟徐家二郎这一家子比较起来,徐家二郎这一家就看出来饱受饥饿之苦了! 第13章 猪队友和神队友 一排瘦骨嶙峋的女孩儿站在村民们的眼前,令村民们忍不住落泪。 知道徐家二郎媳妇日子不好过,也知道那几个孩子都瘦,可是单看一个两个的还不觉得什么,这么多孩子站在一处,真是触目惊心啊! 花婆子忍不住哀叹:“都是老徐家的孩子,待遇却是不一样,来福家的,你不用哭哭啼啼的狡辩,孩子们的现状就证明了一切,你!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仗着你阿姑向着你,专欺负二郎一家,还亏得二郎替你家来福去服徭役,啊呸!丧良心的东西!” 王氏脸色由红转白,拍着大腿哭道:“这叫什么事啊!我好心叫孩子们去吃饭,倒闹出这么多事端来,罢了罢了!阿禄啊!你这打就算是白挨了,以后你离你叔母远点,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司聪冷哼一声,“姒妇不必叫喊,你的儿子你不教养,我替你教养便是,以后也让他知道知道,丧门星,克夫克子克小叔这话是不能说的!” 王氏一惊,忙看向阿禄,阿禄缩了缩肩膀,还有些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冲着司聪吼。 “你就是丧门星,克死了你阿父阿母,还克死了我二叔,还有我三叔,都是你克死的,你还克的我二叔没有儿子,你就是丧门星,那几个丫头片子也是丧门星,你们都是贱种贱命!” 王氏脸色大变,忙去捂住阿禄的嘴,小声呵斥:“阿禄,瞎说什么呢,还不闭嘴!” 阿禄“哇!”地一嗓子就嚎开了。 “阿母说就可以,我为什么不能说,大母也说,她们就是丧门星!” 王氏气的捶着阿禄的后背,阿功则不以为然。 “阿母!这有什么啊!四弟说的又没错,村里谁不这么骂她们,又不是咱们再说,要我说,叔母投井就不该救,生了这么多丫头片子,她对得起我二叔吗?” 王氏气的两眼通红,咬牙切齿,“还不闭嘴!” 王氏拽着阿禄就往外走,司聪忽然大哭起来! “你个烂心肠的死鬼啊!你怎么不带着我们母女一起走啊!留下我们母女几个受人白眼,挨饿受累,你一心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老徐家的香火着想,如果今年不是你去服徭役,你也死不了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死鬼啊!你带我们走吧!” 司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哼!感谢王氏的猪队友,时机刚刚好! 再看看司聪的队友,金花抱住司聪是痛哭不止,嗷嗷的哭。 “阿父!女儿活不下去了,要饿死了,阿父,你带我们走吧!女儿活不下去了!” 孩子们的哭声那可是尖锐又凄厉,五个孩子不受控制的嗷嗷大哭,整个村子都听得真切! 徐来福早就听见这院的哭闹声了,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掺和进来。 况且他知道自家婆娘的本事,料理一个半死不活的娣妇,那是绰绰有余。 可是她去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不说,听着叫闹声,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徐来福坐不住了,推开屋门向徐二郎家这边张望。 在屋里听了半天音儿的徐老太太,也担心的走了出来,同样望向二儿子家这边。 她不是不想去看看,只是昨日被二儿媳撵了出来,又被大儿媳奚落一番,这心里对二郎媳妇存了芥蒂,有些心灰意冷了! 往日早上就会见到几个赔钱货,可是今儿是一个都没见着,不知道她们母女几个是怎么个情况。 又不愿意跟王氏打听,不过她听的一知半解的,这二郎媳妇是彻底不让那几个赔钱货过来了! 徐来财家院子里的哭喊声响彻云霄,离的远的村民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他们这一个做兄长的,一个做阿姑的,再不能装聋作哑,坐视不理了! 于是母子俩对视一眼,匆匆出了院子,奔着二郎家急急的赶来了! 王氏一看收不了场了,这母女几个跟她来个绝地反击,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舆论一边倒的,支持了弱者! 徐来福与徐老太太赶来时,王氏正半跪在地上劝说司聪。 “娣妇啊!都是我的错,我教子无方,我管教不严,你就原谅你我一回吧!阿禄,还不过来给你二叔母道歉!” 阿禄被吓的只知道哭,徐功不屑的瞥着哭的要死的母女几个,也不劝着四弟去道歉。 徐来福三子徐利一直没发表意见,这会子见事态严重了,忙拽着四弟阿禄跪到了司聪的面前。 “叔母!您别生气了,都是四弟不懂事,我代四弟给叔母磕头了,叔母,您别生气了!” 徐利咣当一下就磕了下去,司聪心里对这个徐家三子竖起了大拇指,是个能屈能伸的孩子,比他那个兄长更像长子! 徐来福还不知道原委,见儿子跪下磕头,难免心疼。 “娣妇这是怎么了?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将来都是娣妇的指望,有什么委屈,你跟兄长说,兄长给你做主!” 司聪算是听出来了,她至今无子,徐来福却有五个儿子,那意思是,将来你老了,死了,都得指望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呢,这个时候闹,没你好处! 司聪心里冷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徐来福,比王氏的段位更高! 司聪哭声不止,眼角扫过跟着进来的徐老太太,她倒要看看,这老太太的心还能歪到哪里去! 徐老太太快步走了过来,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二郎媳妇,你这是又要闹哪出?你不要命,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顾了,还不起来,那地上是好坐的?” 徐老太太作势去拉司聪,司聪甩着手哭道:“我都活不了了,还要孩子做什么?就让我们母女随着那死鬼去吧!我们一家在阴曹地府团聚,是吃糠咽菜,还是锦衣玉食,自有我们一家的去处!” 徐老太太急的蹲下去哄她:“别瞎说,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可是孩子们呢,她们还得出嫁呢,你将来是要做外大母的人,可不能胡说,听阿母的,快起来,有啥话,咱们屋里说去,这么多人看着,叫人笑话了去!” 第14章 趁热打铁 司聪扯着嗓子喊:“我还怕人家笑话吗?阿禄是我的亲侄子,一口一个丧门星,贱种的骂我,我哪还有脸活着啊!” 徐老太太有些怔然,这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今天就听不得了? 于是劝道:“阿禄懂什么啊,还不是学来的,你就别跟一个孩子见识了,听阿母的,快起来,别闹了啊!” “可不是有样学样嘛,这话若不是大人教的,他一个孩子怎么知道?我这么不受姒妇待见,以后还怎么指望那几个侄子孝顺我,罢了罢了!不如死了算了!” 得!徐老太太一脑门子黑线,她这是劝人不行反遭埋怨,大儿媳王氏看她那眼神快喷出火来了! 徐老太太不敢吱声了,王氏一张脸来回的变换,是装都装不下去了,徐来福只好说话了。 “娣妇!是为兄的管教不严,阿禄他冲撞了你,是他鲁莽不懂事,你做长辈的,就饶他这一回吧!” 司聪哭声渐止。 “伯兄,不是我这做叔母的刁钻,我实在是替伯兄姒妇忧心啊!阿禄年纪小还来得及,可是阿功呢?都快娶亲的人了,还这般鲁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踹烂了我的门,弟弟不懂事他还助纣为虐,将来若是在外头惹了事,也这般不讲理,遭来杀身之祸可怎么好啊?” 徐功眼睛一瞪就要骂人,徐来福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司聪。 “娣妇!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待会儿来给你修大门,两个孩子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你就看在死去的二弟的面上,饶过他们这回吧!” 司聪吸吸鼻子,看向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几个孩子。 “我有什么面子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几时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我们母女或者也是拖累人,伯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是好心提醒,万望伯兄别记恨我!” 徐来福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二娣妇,有些无计可施。 偷偷扫了一眼王氏,王氏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也没见过这样的娣妇! 徐来福无奈的叹了一声,“娣妇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和来财是亲兄弟,我兄弟不在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兄长怎么会看着你们挨饿受冻的呢!” 司聪等的就是这句,泪流满面的拉着王氏的手,哭的那叫一个亲热。 “姒妇!有伯兄这句话,娣妇就是现在死了都值了,等我去见那死鬼那日,一定把伯兄姒妇的恩情说与他听,下辈子,还让他做你们的兄弟!” 王氏听的一脸懵逼,这二娣妇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她怎么看不明白啊? 花婆绝对是神一样的队友,适时的添油加醋。 “徐老大你不吃亏,大丫几个给你家做了好几年的长工呢,不白吃你的,这是人家二郎家该得的!” 徐来福在乡亲们眼里向来是老实本分,重孝重情之人,走到哪听的都是夸赞的话语,哪里听过这般挖苦讽刺的言语。 脸上不由得一红,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花婆说的是,往后没吃的了就来大伯家拿,大伯答应你阿父养你们,就绝不会食言!” 院外响起一片掌声,司聪给金花使了个眼色。 金花略一思忖便知道母亲的意思了,冲着徐来福跪地磕头。 “谢谢大伯,我和妹妹们一定早起去大伯家做活,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清扫猪圈,打扫院子,去地里干活,上山打柴,来报答大伯的恩情!” 人群中又乱哄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徐老大这是找了几个不花钱的奴隶。 有的说徐老大是真会算计啊!大丫若是去县里给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一个月还能拿几个大钱呢,吃穿用可都是主家的! 徐来福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氏抿唇瞪眼的示意他不要冲动。 可是二丫几个也随着姐姐跪地磕头不止,好像这徐来福,是催债的债主一般可恶! 徐来福咬咬牙,赶紧伸手去扶。 “大丫你们快起来,我是你们的大伯,你阿父没了,我理应照顾你们,别这么见外,缺粮食了就来找你大伯母,说什么干活不干活的,有空就帮你大伯母忙活忙活,大伯养得起你们!” 人群中又传来叫好的声音。 “来福兄弟就是重情义,好样的!” “咱们黑山村以你们老徐家为典范!” “这兄弟情,就该立个牌坊!” 徐来福:“........” 王氏:“.........” 大伙纷纷夸赞徐来福,徐来福扯着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拉起三子和四子,在一片的欢呼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徐二郎家。 司聪压低声在金花耳边耳语几句,金花忙起身回屋拿了个布袋子,紧追徐来福的脚步,趁热打铁去了! 徐老太太叹了一声,和银花合力扶起了司聪,轻轻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 “要粮食就跟阿姑说,闹这么一出,也不怕动了胎气!” 司聪很意外的看了徐老太太一眼,哼了哼,“我只是要回我该得的,您不能一碗水端平,那就我自己找水喝,总之,以后我和孩子们都不会任人摆布就是了!” 徐老太太惊愕的看着她,司聪扯着唇角冷笑,“若是没事,就回去吧!看看你那俩大孙子,别被伯兄打死了!” 徐老太太心里一跳,忙伸长了脖子看向大儿子家的方向,隐约听见了叫骂声。 徐老太太顾不得二儿媳的胎,忙拔腿跑了回去! 金花拎着布袋子走到门口,差点跟徐老太太撞个满怀。 徐老太太嘶了一声,“死丫头片子,赶紧叫你花婆去瞧瞧你阿母!” 金花见怪不怪了,今天大母的态度好多了,至少没骂她是赔钱货! 司聪早擦干了眼泪,看着一脸欣喜抖着布袋子的金花,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金花高兴极了,“阿母!够吃好几天的了!” 司聪微微颔首,“放好了,别让雨水浸湿了,也不能有了粮食就可劲造,晚上熬点野菜粥,多放点野菜!” 司聪知道,这免费的粮食不会吃多久的。 以徐来福两口子的性格,肯定会找个理由断了这粮食的,她得早做规划。 至少在她找到养活自己的办法之前,省吃俭用才行! 第15章 要拿回来的不止这些 金花藏好了粮食,兴高采烈的去请花婆。 花婆不仅跟阿母交好,她还是远近闻名的稳婆,她们姐妹几个,都是花婆接生的! 花婆家就住在徐来福家隔壁,金花悄没声息的进了花婆家的院子。 花婆刚听完了一出好戏要进屋,看见金花微有惊讶。 “大丫,你来做什么?” 金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踮着脚尖走到花婆跟前儿,小声说道:“花婆婆,我大母叫你去看看我阿母,大母怕阿母她动了胎气!” 花婆拉着她的手,“走!这就去!” 花婆与金花一同出了门,一边走一边说:“你大母就是嘴上不饶人,成天骂骂吵吵的,其实心里是惦记你们母女的,这老东西,就是嘴硬!” 金花收了笑容没说话,大母经常骂她们,可是从来不随手打她们,除非是太让她生气了,也就是比划两下了事。 她和妹妹们,除了吃不饱,穿不暖,倒是没受打骂的虐待! 大母也很可怜,她小的时候大父就死了,等她懂点事了,三叔又死了,那时候大母真的是万念俱灰。 如果不是阿母有着身子,她一心期盼阿父能有个儿子,或许那时就活不下去了吧! 阿父死了,阿母伤心难过,可是大母又何尝不是呢? 金花微微叹气,花婆叹息。 “你大母也不容易,你们姐妹那么不受她待见,可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你大母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喽!” 金花惊讶的看向花婆。 “大母怎么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丧夫又丧子的,没疯了都是好的,你们啊!可的好好孝顺你大母啊!她啊,可真是命苦啊!” 金花心里有些惊慌,阿父死了她很难过,可是记忆里阿父就没疼过她们姐妹。 每次回来那几日,也都是跟阿母窝在一处,不准她们打搅。 阿父和阿母对她们姐妹都不亲近,只有大母,还惦记着她们的冷暖。 有时候她就想,如果阿父阿母都死了都无妨,只要大母在,她们姐妹就饿不死! 思量着就到了家,花婆进了屋,司聪忙起身迎接。 花婆摆摆手,“快坐下,你今天可真出息了,快让我看看怎么样!” 花婆按着司聪坐下,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细细的摸了一会儿。 方展颜笑道:“没事,这孩子挺结实,你这么闹腾都平安无事,我看啊,必定是个臭小蛋子!” 司聪脸上没多少喜悦,生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她能活着就行,别因为生孩子丢了命,挺着个肚子回去做鬼可太丢人了! 司聪微微牵动着唇角,“还没谢谢花婆呢,今天多亏了您帮着说话,不然,我们母女又要被大房欺负了!” “咳!跟我还客套,我早就说过,你那大伯兄和你姒妇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偏不信,大丫几个受累又受气,你这做阿母的也不管,我看着都来气!” 司聪赧然的低下头去,虽然不是她的作为,可毕竟她是占了原主的身子,那原主的一切得失,她都要承受! 花婆子见她垂下头去,叹息一声。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是怕这辈子生不出儿子来,将来大丫她们在母家没有依靠,能依附在大房那边,至少算是有了兄弟撑腰,在夫家说话也硬气点!” 司聪不知原主的这个心思,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是继续垂头不语! 花婆子又是一叹,“谁知道二郎是这么个短命相,如果他还活着,你再生个儿子,你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唉!如今可好,这日子愈发的艰难了!” 司聪垂眸不语,金花端了碗水过来给花婆。 花婆笑着接过来夸赞:“今儿大丫可是出息了,说的好,哭的也好,反应够快,随你,机灵!” 司聪讶然了,原主不是一直蠢笨不堪吗?怎么还机灵上了? 花婆夸完大丫夸司聪。 “你就是表面装作笨,其实你学啥一学就会,还知道藏拙,不像我,狗肚子藏不了二两香油,有啥就说啥,尽得罪人了!” 司聪:“阿婆这是仗义直言,您好人有好报,一定会幸福一生的!” 花婆笑的见牙不见眼。 “啧啧!看不出,这小嘴还会说了,我看这几个丫头错不了,四丫也机灵,还知道出来诉苦!” 司聪忍不住苦笑。 “都是被逼的,如果有人疼,谁愿意受那累去,说到底,是我这个做阿母的不称职啊!” 花婆有些意外,愣了一瞬。 “也不晚,大丫她们都是好样的,你慢慢教她们,将来给寻个好夫家,就是对孩子们的补偿吧!” 司聪看了眼在灶间择野菜的几个孩子,轻笑一声。 “阿婆,我给几个丫头改了名字,明儿你别大丫二丫的叫着了,大丫改名叫金花了,二丫叫银花,三丫杏花,四丫菊花,五丫梅花,我这几个闺女,正是五朵花呢!” 司聪微有骄傲的介绍着,花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真的啊!我说的刚才你金花金花的叫着,我以为我听错了呢,刚才老林家的还问我,这二郎媳妇说的金瓜金瓜的,那是啥玩意,感情是给孩子改名字了,这名字改的好,好听!” 花婆声音不小,金花几个皆抬头看向里屋,见母亲与花婆聊得开心,她们也开心。 突然觉得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家,有家的味道了! 花婆道:“哎!我跟你说啊!刚才我听了一出好戏,你大伯子给阿功和阿禄好打,你阿姑拦着都不行,你那好姒妇差点哭晕过去!” 司聪心中冷笑,能不晕吗?就今天金花拿回来的那些粮食,就要了她的半条命了,何况还不知以后还得搭上多少粮食呢? 司聪淡淡一笑,“这本是我该得的,她难受也得受着,我要拿回来的,还不止这些!” 花婆很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道:“你,怎么开窍了?” 司聪心里一跳,解释道:“以前有他在,我总顾及着他们的兄弟情,如今他走了,他们还是想着压榨我们母女,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婆叹了一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些年也够给他们两口子脸了,这都要饿死了,还顾及什么啊!” 第16章 叶琛 司聪点点头。 “如今之计还是要自力更生,他们能有多少啊,五个大小子也不少花销呢,我看除了点粮食,也抠不出什么来了!” 花婆颔首,“你这话说的对,还是得靠自己,你缝补的手艺不错,如果你身子还成,我再给你揽点活计!” 司聪想了想说:“再说吧!我得想想是否还有别的出路!” 花婆又说了会儿话,便要回去了。 司聪送了出去,花婆看着那歪在一旁的大门,啧啧道:“徐来福还不来修门,这晚上可怎么行,待会儿我找他去!” 司聪嗤笑一声,“也没什么可偷的,家徒四壁的,还能偷人不成啊!” 花婆虚张声势的说道:“这怎么不能啊?你家那几个丫头少说也值百来个钱儿的,你可看好了,这门天黑之前得修上,你等着,我去找他!” 花婆急匆匆的走,迎面撞上了一个青年,撞的花婆捂着脑袋叫唤:“谁家的愣头青,撞死我了!” 青年赶紧作揖道歉,“花婆,对不住了,是我,阿琛!” 司聪看向那青年男子,男子肤呈麦色,身材瘦高,长得也算齐整,至少比徐来福看着顺眼多了! 花婆揉着发痛的脑袋,看了眼道歉的青年。 “是阿琛啊!干什么去了,慌慌张张的!” 叫阿琛的男子道:“我阿父有些不痛快,我去荀叔家讨点药来!” 花婆惊道:“你阿父又不好了?要不要紧啊?” 阿琛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唉!老毛病了,吃几副药就好了,花婆别惦记着!” 花婆点了点头,问道:“阿琛啊!来财家的门坏了,你能修不?” 司聪有些意外的看向花婆。 花婆:“我估摸着你那大伯兄是不能来了,这到了晚上睡觉都不安稳,阿琛也会点木匠活,不费事修上就行呗!” 阿琛走过来看了几眼,微微点头。 “倒不复杂,我回去拿锤子,你们等一会儿!” 阿琛忙回去拿工具,花婆凑到司聪耳边小声道:“哎!你还不知道呢吧?你投井那天,就是他跳进井里救的你,你这些天一直病着不出屋,还没谢谢人家呢!” 司聪张大了嘴巴,原来是他把自己砸晕的,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花婆又道:“老叶家就阿琛和他阿父两人相依为命,阿琛他姐姐早年嫁人了,不常回来,听说过的也不如意,唉!叶老爷子身体一直不好,阿琛之前是在军中服役的,听说还立过功,是个小官呢,若不是因为受了点伤,他阿父又病重,他这会儿在军中也熬出个名堂来了!” 花婆长长一叹:“这孩子可惜了了,比你家来财还大两岁呢,你都六个孩子了,阿琛还没娶妻呢!待会儿你可得感谢感谢人家,没人家舍身救你,你早死了!” 司聪面色平静,心里却不断地腹诽,若不是他相救,没准这会儿她都投胎了,就原主的这命,活着也是受罪! 司聪默默地点了点头,叶琛拎着锤子走了过来,拎起门板瞧了瞧,叮叮咣咣的修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把那门修好了,叶琛来回开关几次,连以前滋滋响的声音都没了。 花婆赞道:“阿琛这手艺是真不错啊,比以前都结实呢!” 司聪走上前去,微微福了福,“谢谢叶兄了!” 叶琛忙摆手,“都是邻居,顺手的事,不当娣妇这么谢!” 司聪微微抿唇,“还没谢谢叶兄的救命之恩呢!” 叶琛一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应该的,谁见了都会救一把,就是你,别再想不开了,还有这么多孩子们呢!” 不提这么多孩子还好说,一提孩子,司聪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她是正因为这些拖油瓶,才不想活的! 叶琛见她脸色不好,忙笑了笑,“以后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咱们两家的院墙都矮,你有啥活干不了的,招呼我一声就行!” 司聪微微点了点头,叶琛礼貌的一笑,与花婆说了两句话,便回了自家的院子! 花婆看着叶琛的背影又是一叹。 “唉!多好的孩子啊,老曾家那女儿就是眼瞎,嫌弃阿琛家穷,阿父还有病,生生退了亲,给县城的吴家做妾去了,那大户人家的妾是那么好做的?” 司聪疑惑的看向花婆,花婆撇撇嘴。 “我听说啊!曾家那女儿小产了,命差点没了,以为年轻漂亮就能受宠呢,人家吴财主那后院何止她一个美妾,她能活命都是祖上积德了,阿琛多好啊,跟了阿琛,日子虽苦点,可那是正经的媳妇,这算什么啊,哪天被卖去窑子都说不定,怎么想的!” 司聪的记忆中,对花婆口中的曾家女儿和叶琛并不深刻,只是略微了解些。 原主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多的地方就更不敢去了,恐怕成为大伙议论的中心。 所以很少知道村里的八卦,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的。 花婆与司聪又说了会儿话,也到了做饭的时辰了,花婆便告辞回家了。 司聪进了院子,关上修好的院门,回头看着忙碌着的孩子们,微微扯着唇角笑了,还真有点家的味道呢! 金花和银花把今天捡来的山柴都摆放整齐,又用干草盖好了。 杏花带着菊花和梅花择野菜,今天她们挖了不少的野菜回来,晚上可以吃野菜汤了! 司聪慢慢走到孩子们的身边,看着她们一根一根的小心的择着,缓缓地蹲了下来。 银花极有眼色的拿来了一个破木墩子,扶着司聪坐了下来。 背篓里倒出来的野菜可谓是种类繁多,司聪问道:“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吗?” 银花:“知道些的,咱们这山里也没什么野菜,基本就是这几种,每天都有人去山里挖,能吃不能吃的都挖不到多少的!” 司聪拿起一根野菜,仔细看了看。 “这个东西地里多吗?” 银花微有诧异的看了司聪一眼,又想到阿母从来都没进过山,或许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记不得这些野菜了。 于是解释道:“这个是车前草,这个时候都有些老了,这个野菜煮着吃还行,这个就不行了,就是嫩的时候也不好吃!” 第17章 能换钱的野菜 银花又拿起一种比车前草还要宽大许多的野菜。 “这是箭草,这上面都是毛刺,不好熟还扎嘴,村里人都不爱吃,地里这东西也不少呢!” 司聪拿过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这个不要吃,洗干净了根茎晒着,明天多采些回来!” 银花疑惑的看向她,问道:“这个今天挖的最多了,不吃它吃什么啊!” 司聪微微笑道:“这是一种药材,叫土大黄,明天你们去多采点,回头拿到镇上或是县城的药铺去卖,换了钱买菜吃不是更好吗?” 银花一脸的迷惑,金花听说这是药材还能换钱,撂下手中的活也凑了过来。 司聪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村里也有人上山采药为生。 她们家穷,她也跟着去山里采过草药,认识很多草药,辨识这些草药还是信手拈来的! 一帮孩子围着司聪,司聪像看学生一样扫视了孩子们一眼,拖着那根土大黄讲述。 “这山里的野菜多有治病的功效,只是很多人不知道,都当野菜吃了,比如这土大黄,看着叶宽草状的,也不好吃,可是根茎是入药的良品,它可以解毒、散淤、消肿、止血,还能通便,这个车前草也是草药,清肺化痰,这个婆婆丁,清肝明目,都是入药的良品!” 金花几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翻着那一堆野菜,扒拉出一样问一句,司聪把知道的都一一罗列出来。 司聪捡过扔在一边喂猪的野菜。 “这个是马齿笕,也是药材,你们平时都是喂猪喂鸡了?” 银花一脸的懊悔,点点头,“一直都用它喂猪啊,也不知道这玩意它是药材啊!” 银花懊悔,金花和杏花也一脸的遗憾,连连叹息摇头,这是糟践了多少钱啊! 司聪看着孩子们沮丧的表情,有些赧然的笑笑。 “虽然说都是药材,也不是每个药铺都认识,如果有更贵的药能用,谁还用这不值一文的破野菜啊,你们也别后悔,总要填饱了肚子才是正经!” 金花懊悔的叹了一声,“阿母要是早告诉我们这些就好了,咱们家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了!” 司聪神情复杂的看了金花一眼,金花心中一惊,自己怎么说出了心里话了,阿母一定生气了! 金花慌乱的垂下头去,咬了咬唇。 “阿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聪微叹一声,始终是原主亏欠孩子们,她们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现象,看来母女的感情很一般! 无所谓了,她也没想常住下去,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吧! 司聪没说什么,几个孩子都有些拘谨起来。 司聪挑拣着野菜里没有买卖价值的野菜,捧了一捧递给金花。 “这些今晚煮野菜粥,剩下的洗干净了晒着,等攒多些拿去镇上县城的的药铺问问,换些钱是些钱!” 金花忙应着。 “阿母!待会儿我们就出去挖这个土大黄去,地边水沟边可多了,后天就是集,正好拿去卖了!” 银花兴奋的拍手,“好啊好啊!多挖些回来,还有这些,我们去山里再采些,晚上山里也没人!” 司聪微微摇头,“还是别张扬的好,如果人人都知道这土大黄是药材,你们还有的钱赚吗?” 金花吐了吐舌头,微有赧然的低下头去。 银花捂了捂嘴,“是不能说,那我们就天黑了再去,那时辰没人出来了!” 司聪又摇了摇头,“天黑了外头也不安全,山里就别去了,地里倒是可以去,不过,别可着一个地方挖,分散些,免得被人看出什么来,还有,这东西主要是用根茎,越大的根茎越深,用手和小铲是挖不出来的,最好是用锄头!” 金花为难了,哭丧着脸。 “咱家哪有这些啊,就是农忙时,都是跟大伯家借的,咱们家,就一个石铲!” 司聪垂眸思索,徐来福家是不可能去借的,不是因为拉不下脸来,她是怕徐来福两口子盯上她们家。 孩子们还小,应变能力也差,怕露出破绽了,这两口子如果知道那土大黄能换钱,那不得连夜开挖啊! 那她还赚个屁了! 去花婆家必然要经过徐来福家的,那等同于告诉他自己家有猫腻,还是不妥,那就只能是······! 司聪挑眉看向金花,冲着隔壁院子努了努嘴,“去你叶大父家问问有吗?” 金花眼前一亮,“叶大父家有,我见阿琛叔扛着锄头下地干过活!” 司聪点点头,“一会儿吃了饭你去借,擦黑了再出去,别弄太多,明早可以早点出去挖!” 金花点点头,兴高采烈的去洗菜做饭。 晚上这苦不溜丢的野菜粥,一家人吃的比山珍海味都香! 天刚擦了黑,金花带着银花和杏花就扛着借来的锄头出了院子,四下看了看没人,做贼一般快速的向地里头走去。 今晚有些月光,姐妹三人找准了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司聪在家给菊花和梅花都洗了手脚,就坐在床上等三姐妹回来。 直到戌时了,姐妹三人才回来。 菊花和梅花早就睡了,司聪穿上鞋出来瞧,只见三姐妹背着扛着抱着的,是满载而归! 司聪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招招手让她们姐妹把土大黄拿进屋里来,小声问道:“没人看见你们吧?” 金花摇摇头,“阿母放心,没人看见,我们回来时,村里的狗都睡了,安静的很!” 司聪笑笑,“锅里温着水,你们也赶紧洗洗睡吧,天不早了!” 金花却道:“我想把这些药材都洗出来晾晒了,好早些拿去换钱!” “不必那么急,新鲜的一样能换钱,时辰不早了,明早不是还要出去吗?早点休息吧!要不也吃不消!” 金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司聪,阿母这是在关心她们? 司聪有些后悔,她早晚要走,何苦给她们留下念想。 遂收敛了眼里的笑容,指了指唯一的那口大锅,语气微愠,“快些去洗!” 司聪转身进了屋,她做不出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关爱,也看不得孩子们眼里的期盼。 她只是随心而走,至于母女感情能到什么程度,她不期待,也不在乎! 第18章 编草鞋为生 金花姐妹三人难掩眼中的失望,阿母还是那个阿母。 阿母对她们的关心,或许只是一场梦吧! 唉声叹气的洗漱一番,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一想到那些野菜能换钱,又兴奋起来。 三姐妹小声的商议着明天早起的时辰,很快的也就进入了梦乡! 司聪则是辗转难眠了,光靠卖草药能挣几个钱?维持温饱都难,她还是要想想其他的赚钱门路。 只是她对这个朝代的背景并不了解,原主就是个山沟沟里的村妇,这些年,去集市的次数都数的过来,对这个朝代的经济发展,几乎就是一无所知。 她传递给她的记忆,只有贫苦,还有,就是生孩子! 司聪微叹,还是要先了解下现在的经济、农作物发展到了哪一步了,她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脑海里搜索着能询问的人,除了花婆,就是徐来福家的二儿子徐名了。 徐名在县城学做木匠手艺,应该是比她们这些村民更了解一些时局吧。 可是,这要该怎么问呢? 她之前从不与这几个侄子有什么交流,贸然的问这些敏感的东西,一定会招来徐家那两口子的怀疑的! 司聪眉头紧蹙,轻轻的翻过身来,月光下的屋子里,竟有些亮堂起来。 司聪看见墙角戳着的那把锄头,忽然眼前一亮,对了,还有他! 花婆说他参过军,那肯定是了解时局的,至少知道现在的天下是谁做主吧! 心里有了计较,司聪那满怀的心事,就像这满室的月光般,豁然明朗! 微微弯了弯唇角,轻吁了一口气,很快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床上早就没了金花三姐妹,不!应该是四姐妹,除了跟她一被窝的老五梅花外,其余四个孩子皆不在屋里。 司聪揉了揉眼睛起床下地,刚出里屋的门,就被灶间的场景惊住了! 不大的灶间地上,堆了好几堆野菜,不光是土大黄,还有昨天她指出的那几样,看来,这几个孩子是已经送回来一趟了。 司聪小心的绕过那些野菜,开门出去,又关上,孩子们这样小心,她也得防着点,谁知道徐来福那一家子,会不会又突然造访,又踹烂了她的门呢! 天已经大亮了,司聪站在院子里,缓缓伸展四肢,已经许久没有做一些运动了,最近,她觉得四肢都快僵化了! 隔壁院子也有了动静,司聪侧目去看,叶琛扶着一个老者出了屋子,坐在了院中的树下,叶琛为他轻抚着背。 叶琛救过她的命,昨天又帮着她修了门,还借了锄头给她家,她是寡妇,不宜与男子多说什么,但是,实在应该打个招呼! 司聪声音不大的说道:“叶兄长早啊!叶伯好点了吗?” 叶琛意外的回头望了过来,礼貌的笑了笑。 “娣妇早,我阿父他好多了!” 司聪回以一个淡淡的笑。 “谢谢叶兄长借我们家的锄头,孩子们去挖野菜了,我想着冬天难熬,家里也买不起菜,趁着还有野菜,多备着些晾晒干了,冬天也有些糊口的!” 隔着篱笆墙,叶琛看不清司聪的脸色,但是与徐来财家做了多年的邻居,还是第一次与她说过这么多话,以往见面点个头都算是好的了! 叶琛见她难得的好兴致,便与她多说了几句。 “往年都备着些,这冬季里除了萝卜就是菘菜,你们家就那么二亩地,种了的粮食尚且不够吃,就别说种菜了!” 司聪伸长了脖子看向叶琛家的院子。 “你家今年没种吗?” 叶琛看了看自家的院子,脸上有些尴尬。 “那么金贵的菜,我家怎么种的起,光菜籽钱都够吃一个月的了,我们家冬天也是吃野菜干!” 司聪微皱了眉头,她在与叶琛的谈话中得到了一个讯息,这个时代,青菜的种类并不多,而且,也没有普及种植,她觉得,至少应该在汉代之前了! 那就说明她将有很多的机会,也许,她还能在这个古代拼个富婆当当! 司聪笑了笑说:“叶兄长若不嫌弃,我叫孩子们多挖些野菜回来,回头分叶兄长一些,叶兄长一个大男人,哪会做这些啊!” 叶琛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山里野菜本就不多,村民们都是晒干了冬天吃,你们家人口多,哪够吃的,回头我自己进山挖吧,别让孩子们受累了!” 司聪掩了掩唇,“叶兄长客气了,咱们邻里住着,相互帮衬是应该的,只是叶兄长也说了,山里的野菜有限,不知除了常去的地方,可还有能挖着野菜的地方啊?” 叶琛眉毛微挑,“再深的山也不敢去了,不知道有没有野兽,还是别去的好!” 司聪微微凝眉,一直没说话的叶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道:“咱们这村子之所以叫黑山村,就是这山里的土地也干旱,看着是山连着山,其实是光秃秃的连树都少见,听老人说,干旱年景还着过几次山火,就更没什么草啊花的了!”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还真是穷乡僻壤啊,想靠山吃山都吃不上,难怪穷成这样! 司聪见叶琛家晾晒了不少的草,遂问道:“叶兄长,你们家晒这么多草干嘛?是有牲口要喂吗?” 叶琛黯然一笑,“自己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牲口啊!是我编草鞋的用的!” 司聪意外的“哦?”了一声。 “叶兄长还会编草鞋?” 叶琛嗤笑了一声。 “乡下人,哪有不会编的,不过 ,我是跟军中的师傅学的,编的更结实些,每次集上还能卖几双,换几个钱糊口度日罢了!” 司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叶兄长可否把你编的草鞋借我看看?” 叶琛愣了一瞬,“你也想编草鞋卖?” 司聪忙摆手,“不是的,我是想看看你都编的什么款式,我可以给你设计一些样子,或许能更好卖一些!” 叶琛并没有想到司聪是这个想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笑了两声。 “一个草鞋,还要什么款式啊!” 第19章 阿母不会卖了我们 司聪道:“当然要了,你看,叶兄长说,你编草鞋的手艺是跟军中的师傅学的,行军打仗,鞋子必然要结实舒服,所以才得了村民的喜欢,如果款式再新颖些,那想来喜欢的人会更多的!” 叶琛不置可否,“那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去!” “叶兄长别急,等孩子们回来我叫金花去取,顺便给你家拿点野菜过去!” 叶琛不好意思了,连忙拒绝。 “不用了娣妇,你们留着吃吧,我们家就我和我阿父,怎么都好将就,你们一家子都是女人和孩子,过日子不容易,都留着吧!” 司聪笑了笑说:“待会儿再说,孩子们该回来了,我去给她们做饭了!” 司聪微微福了福,转身进了屋子。 叶琛与叶老爷子则面面相觑,给孩子做饭?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司聪也是乡村出身,对于烧火做饭并不陌生。 把昨晚金花她们洗好的野菜剁碎了,在开水里滚了几下,捞出来,换了干净的水,淘了半碗米扔进去,等快熟了,又把那野菜扔进去,撒了些盐,便温了起来。 司聪昨晚听金花念叨过,这时候的盐是非常金贵的,主要是它不好买,只能去官府指定的铺面去买。 还限量,就这么一小坛子盐,是她们这一家一年的用量了,所以司聪也没敢多放,有点滋味就行了! 饭做好了,金花几个也回来了,几个孩子个个汗嘛流水的,小脸红扑扑的,脚步轻快的进了屋! 进屋便闻到了粥的味道,见锅里冒着热气,金花很是惊讶。 “阿母!你做饭了?” 司聪在屋里刚叫醒了小梅花,正给她穿衣服,嗯了一声。 “嗯!我看你们也没回来,就做了点,都饿了吧,快洗洗吃饭吧!” 金花几姐妹都惊愕不已,阿母居然给她们做饭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要知道,以前阿母是从没主动给她们姐妹做过饭的。 要么是大母做,要么就是金花银花两姐妹做,阿母只管生孩子坐月子,她们吃不吃的饱,她是从来不问的! 这几天阿母的变化属实令她们姐妹有些消化不了。 阿母变的硬气了,敢跟大母和大伯母叫板了,也知道疼她们了。 真希望这样的阿母能长久下去,她们就是受点累都值得了! 金花不敢将意外表现出来,给几个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装作与以往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灶间里堆满了野菜草药,只能挪到屋里去吃了! 只有一张小桌子,还是为了原主在坐月子时在床上吃饭方便做的。 桌子并不大,放三四个碗就满了,金花和银花就端着碗坐在床边喝粥。 “阿母!这粥真好吃,一点不苦,昨晚的就好苦啊!” 银花喝了两口赞不绝口,杏花也说:“嗯!是比昨天大姐做的粥好喝,阿母,以后你天天给我们做好吗?” 金花拿眼睛横了杏花一眼,杏花吐了吐舌头,畏惧的低下头去,咬着唇,也不敢喝粥了! “谁有空谁就做,你们都要锻炼着做饭,将来自己过日子也不至于饿死!” 司聪用筷子点了点快哭了的杏花,轻声道:“快吃,一会儿凉了!” 杏花这才敢端起碗来喝粥,眼角瞄着面色不悦的大姐。 金花:“阿母有着身子呢,做活计也不方便,以后这些活阿母交给我们来做就行,阿母就安心养胎,到时候给我们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 银花:“嗯!生个小弟弟,看以后他们还说咱们家是绝户不!” 金花的脸色又变了变,想要阻止银花已是来及了。 司聪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悦。 “是不是儿子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平安的活下来!” 这回金花她们彻底惊住了,看着司聪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鬼一样。 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她们的亲阿母,她们的亲阿母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的,何况是自己呢! 司聪有些颓丧的一叹。 “别大惊小怪的,死过一回,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现在咱们缺衣少食的,他出生了,也未必能活下去,是儿子又怎样?” 金花的神情瞬间就委顿下去,别说是她家了,就是大伯母家,也有揭不开锅的时候。 兵荒马乱的,在赶上个灾害年,谁家也不好过啊! 姐妹几个皆没了兴趣,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 “也别过于悲观了,只要勤劳任干,就饿不死!” 金花坚定的点点头,“阿母,我和妹妹们都不怕吃苦!我们一定会听阿母的话,多采草药换钱,不白浪费家里的粮食!” 银花也保证道:“阿母!我和妹妹们都听话,阿母........!” 银花没敢说出来,杏花“哇!”地一声呢 哭了出来。 “阿母!我们都听话,别卖了我们!” 司聪一脸的黑线,她刚才说话的意思是要卖了她们? 是这些孩子的理解能力太差,还是原主动不动就说把孩子卖了的话,让孩子成了惊弓之鸟了? 司聪无奈的翻翻白眼,语气有些威严。 “如果你们觉得家里太苦了,可以选择卖了自己,我是不会拦着的!” 杏花的哭声戛然而止,金花满脸疑惑的看着司聪,唇边的笑意慢慢蔓延,一把拉过惊慌失措的杏花。 “三妹,阿母不会卖了咱们的,阿母不会卖了咱们的,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杏花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大姐,扁了扁嘴,还是哭了出来。 金花抱住杏花边哄着她边说:“以后咱们都在一起,再也不害怕分开了,阿母心疼咱们了,咱们要好好做活,照顾好阿母!” 几个孩子抱在一处痛哭起来,司聪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是孩童年纪,却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难,她除了哀叹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还有就是这个战乱的年代,她还能埋怨什么呢! 分开几个孩子,司聪道:“行了!敞窗户敞门的,这么哭,不知道以为我虐待了你们呢,赶紧收拾了碗筷,外头还有那么多野菜没收拾呢!” 第20章 赶集 金花忙哄着妹妹们不哭,快速的收拾起碗筷,然后就领着妹妹们去收拾野菜了! 司聪还是作为指导坐在一边分出可入药的和没有价值的野菜,将将一个上午,才收拾出来一半。 司聪让金花装了半背篓的野菜去给隔壁叶琛家送去,顺便拿双草鞋回来她看看。 金花很快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编的还算精致的草鞋回来。 司聪拿在手里反复地看,又拿起自己的鞋子对比,果然叶琛编的更细密,吃力点更结实,也厚一些。 司聪也琢磨着草鞋的弊端,研究着如何改进能让着草鞋更舒服,耐穿和耐寒! 这里的百姓,是穿不起布鞋的,大冬天的穿草鞋的比比皆是,如果设计的厚实些,那应该会更受欢迎! 整整一下午,金花几姐妹都在择菜、洗菜、晾菜,家里没有簸箕盛装野菜,只好铺上一层干草,晾在了上面。 司聪也躲在屋里研究了一下午的新款草鞋,大致是研究出些门道来。 鞋底加厚,鞋帮加高,编织的更细密,可以夹杂一些芦花絮、柳絮,棉花就不用想了,这个朝代还没有棉花! 棉花是南北朝时才传入了中国,宋末元初开始大面积种植。 即便是后来有了棉花,价钱也是十分的昂贵,普通的老百姓是穿不起棉衣的。 所以,穷人过夏,富人过冬,这是自古以来的说法。 就像司聪身上这件补丁又补丁的衣服,是粗麻做的,非但不保暖,还硬的很。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杜甫的诗词里真实的反映了古代穷人的穷苦生活。 司聪又是一声哀叹,还得想法子弄些御寒的衣物,不然这个冬天实在熬不过去! 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的孩子们,晚饭吃的很香,看着又下去了一碗的米,金花面色愁苦起来。 小小的人长长一叹:“阿母!这米坚持不了几日了!” 银花和杏花也愁眉苦脸的凑过来看。 司聪淡淡道:“别着急,粮食没了自然会有人来送的!” 金花几个姐妹面露疑惑,司聪微弯唇角道:“你大伯一家还在风口浪尖上,不会看着咱们没饭吃不管的,等粮食快没了,你再去要便是,你大伯母不敢不给!” 金花几个将信将疑的相互对视一眼。 “明天是集市,银花留下来照看菊花和梅花,我和金花、杏花去集市,带些草药去药铺看看!” 金花很是兴奋,“明天就去?” 司聪点头,“嗯!先去看看行情,能出手就尽快出手,咱们家没有地方晾晒这些东西,还担心被人发现,早点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金花兴奋地手舞足蹈,银花却是一脸的沮丧。 司聪安慰她道:“银花!你不必懊恼,这次我去,是看看这草药是否能卖出去,定价是多少,等下次就是你和金花去了,你在家好好带妹妹们,我们换了钱给你们姐妹买好吃的!” 银花脸上有了些笑容,菊花笑的豁牙子都露了出来。 “阿母!我要吃糖,他们说,糖可好吃了!” 银花瞪了她一眼,“吃什么糖,那玩意多贵啊!甭说咱们家了,就是村长家都吃不起,你别想着做美梦了,能有块儿肉吃就不错了!” 菊花扁着嘴,大眼睛汪了一汪水,恐怕是一眨眼就要落下泪珠儿来,模样甚是招人怜爱! 司聪的心动了动,拉过她语气温柔的说道:“等以后有钱了,就给菊花买糖吃,现在咱们得先把肚子填饱了!” 菊花眼里的那汪水到底落了下来,紧紧的抿着小嘴委屈的点点头。 司聪为她擦去眼泪,让她留在屋里看着妹妹,她出去看了看晾晒的草药,和金花姐妹三人又把那草药翻了个个,才进了屋子准备休息。 孩子们今天起的早,一天都没着闲,都很疲累,司聪今天也有些累了,便早早的就上了床,母女几个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金花就起来去翻看草药,银花也早早起来烧水做饭。 等着司聪起来,几人草草吃了饭,各色草药装了大半背篓,便出门了。 镇上的集市是每隔三日一次,县城的集市是每天都有,不过是三日一大集,每天一小集,每三日的大集刚好与镇上的集市相差一日,这样就是三日内连着两日都是集市。 所以叶琛每三日只有一日是在家编草鞋的,其余两天都在镇上或是县城赶集卖草鞋。 村里人大都不会去县城的集市赶集,除了需要特殊的物件才会去县城。 村民们手里的那点钱,还是不敢去县城花销的。 黑山村地处偏僻,离镇上有几十里地,离县城就更远了。 村里唯一的一头牛,农闲时就充当了拉脚的劳力。 村民们大都付不起车钱,都是拿粮食物品换一个来回的车钱。 司聪家里当然拿不出东西来交换了,只能步行去镇子上。 可是这几十里路,就是一刻不停的走,也要两三个时辰,何况司聪还是个孕妇。 天刚微微亮,村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司聪母女几个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也不敢走快了,生怕司聪摔着了。 太阳还没出来,天还算凉快,可饶是如此,母女几个也走出了汗来。 司聪并不是娇贵的人,以前进山采药时,悬崖峭壁她都攀爬过,这点村路真不算什么。 可她现在身子实在是虚,估计原主有一年没吃过肉了,她是空有那个心,却也走不动啊! 母女几个走走歇歇的,也走出了十几里路了,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乡间的小路上也多了些赶集的村民! 司聪实在是累了,金花和杏花也有些走不动了,母女几个干脆坐在树荫下歇息。 远远的看着一个男人挑着扁担,缓缓朝这边走来。 司聪眼神不错,看出来那是她家邻居叶琛,那他挑着的一定就是草鞋了! 叶琛也发现了司聪母女几个,走到近前停下,很是惊讶。 “娣妇今日也去赶集?” 司聪微微笑笑,“好久没去了,去看看都有什么新鲜玩意!” 第21章 统一六国之前 叶琛看了看身后的路,又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这是几时就出来了?日头有些毒了,你可受得了?” 司聪浅笑着摇头,“还吃得消,走走停停的,也走了快一半了,辰时之前总也到了!” “你这身板,就该坐车去,要是有个好歹的,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司聪微微垂下头没说话,叶琛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微咳了一声:“那一起走吧,还能有个照应!” “我们几个脚程慢,别耽搁了叶兄长的买卖,叶兄长还是先走吧,我们也没什么事,不着急!” 叶琛想了想也是,也就不坚持了。 “成!那你们当心着些,大丫,照顾好你阿母!” 金花不满的撇撇嘴,“阿琛伯,我都有名字了,我叫金花了,以后阿琛伯别一口一个大丫大丫的叫着了,我二妹叫银花,她叫杏花了!” 金花冲着杏花努努嘴,脸上全是骄傲! 叶琛很是意外的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向司聪。 司聪解释道:“都十来岁的姑娘了,还没个正经的名字呢,将来找婆家时也没个正式的称呼,岂不是叫人家笑话了,早些年我这一颗心都在那死鬼身上,也是疏忽了!” 叶琛笑了笑,“女孩子都喜欢花,你给起的这几个名字正好,很好听!” 司聪笑笑不语,金花美滋滋的昂起了头,司聪也歇过些来,便扶着金花的胳膊站了起来。 “咱们也走吧!” 金花搀扶着司聪向前走去,叶琛也跟着走了上去,步伐并不快,与司聪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咱们这镇上一到集市就热闹起来了,像咱们这么远的村子都来凑热闹,何况是离得近的 ,到了正点的时辰,集市上都挤不动搡不动的,你这肚子,可得小心着些!” 司聪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都那么多人,是集市太小了吗?” “这安阳镇的集市可是不小了,正因为不小,所以远近的村子都来这赶集,集市上做买卖的也都能多挣些钱,或是换一些自家需要的物品!” 司聪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这也算是大镇了!” 叶琛道:“咱们这离战乱的地方远,少有军队作乱者瞩目,老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就是土地贫瘠,粮食少了些,不够吃的!” 司聪颇为意外的扫了他一眼,这叶琛的谈吐与普通老百姓还是有些区别的,不愧是参过军的,当真是见过世面的人! 叶琛又道:“咱们这土地产粮低,今年种了明年就得歇一年,所以土地多的人家就一半一半的种,像我们家那点地,交了粮税就没剩什么了,唉!哪能挺得过两年啊!” 司聪也微微叹息,她是了解一些原主的这方面的记忆的,原主家人口多,又都是女眷,地里打不了多少粮食,可不就越过越穷吗? 司聪道:“其实就是肥料少,如果家家户户都有牲畜养,那就有沤地的肥了,可是你看,就咱们那村子,有鸡鸭的有几家,更别说猪牛羊了,那都是数得着的人家了!” 叶琛苦笑一下,微微侧目看了司聪一眼。 司聪忽然想到徐来福家又是鸡鸭又是猪的,还真是村里的独一份了,他们两口子怎么好意思当众哭穷呢? 一行人边走边说,司聪倒也不觉得累了。 叶琛一路上给司聪讲了现在的粮价,物价的行情。 “咱们这儿的粮价还算稳定,一斗米五个个钱就能买到,就是这钱都不是一个重量的,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司聪在心里消化着叶琛的话,如果说钱的重量还没统一,那她所处的这个年代,就够久远的了。 她心中猜想,并非汉代,而是秦朝统一六国之前了! 难怪这么落后,又这般贫穷,也许是春秋战国时期,或许是诸侯之争时代,也或许是六国之争时代,总之,是不太平的年代。 几人说着话,路上又歇了两回,还没到最热闹的辰时也就到了镇上。 集市上的摊位已经占满了商贩,叶琛常来这里卖草鞋,有自己固定的摊位。 不过是三尺多宽的地方,放下那堆草鞋就没了地方了。 “地方太小了,我往后挪挪,你们放前面卖!” 司聪忙摇头摆手。 “不必了叶兄长,我们也没什么可卖的,我就是到处走走,凑凑热闹!” 叶琛颇为惆怅的叹了一声。 “集市上寸土寸金的,就这么一块儿地方,每月还要上缴一布的税钱,赶上生意不好做时,连税钱都交不起!” 司聪还在琢磨着他说的一布是什么,叶琛的生意就上门了。 一个须发微白的老者凑过来。 “后生,今天来晚了啊,我刚才都转悠一圈了,以为你不来了呢,亏得我又绕回来了!” 叶琛忙赔着笑脸。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谢谢您老还想着我呢,今儿想买几双?” 老者笑着蹲下身,挑拣着那一堆草鞋。 “家里面人多,你这草鞋算结实的,一月半月的也穿烂了,尤其是下雨天,更费!一人来一双吧,你给我挑一挑小孩子穿的,还有女孩家的,有没有好看一点的?” 叶琛帮着挑拣。 “都是草编的,哪有好看的,不像富人穿的布鞋,还有些个花样!” 老者略感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家小儿子与次女的脚一般大小,经常穿错了鞋子,小儿子顽劣,鞋子就要费一些,女儿就时常抱怨,自己明明穿鞋很节省了,还是几天就坏了!” 叶琛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司聪看了有一会儿了,说道:“老伯,这次您先拿几双回去穿着,我们回去研究一下,等下次您再来,就有姑娘家穿的样子了!” 那老者抬头看了司聪一眼,见她肚子微微鼓起,身边还有两个女娃娃,又看向叶琛。 笑了笑说:“呦!后生今天是把媳妇孩子都带来了,你这媳妇一看就是个巧儿人,行啊!今儿我先买几双,下次一定要做些个新花样,贵点都无妨!” 叶琛想要解释,老者已经低头挑鞋了。 叶琛冲着司聪尴尬的扯了些唇角,司聪微微摇摇头,示意他安心卖货。 第22章 心中的规划 老者挑好了草鞋,叶琛数了数,一共是十二双。 “老伯,十二双草鞋,还是老价钱,两个钱!” 老者掏了掏怀里,掏出两个钱来,递给了叶琛,叶琛拿草绳将鞋子穿在了一起,递给老者。 “老伯您慢走,下次再来!” 老者很满意的笑着离开了,金花和银花看着那黑乎乎的钱,眼里都冒金光了! 司聪没什么感觉,她的前身原主孟留香就是白吃饱,没出嫁时能吃饱穿暖了就不错了。 嫁到徐家十几年也没当过家,说她没见过这钱司聪都信! 司聪对这个朝代的钱没什么概念,以前看电视剧里面的通用钱不是铜板就是银子,在高级点就是金子,她了解的一文钱也就买一个鸡蛋。 可是这里的一个钱,貌似能买很多东西,还有就是一布,一刀,是不是刀币、布币呢? 叶琛显然很高兴,掂了掂那三个钱,一脸的笑意。 “今天运气真是不错,这老伯也是他们也是这镇子上数得着的富户了,每个月都能光顾我生意一两次,我才能保住这个位置,冬天就惨了,老伯家都穿布鞋了!”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穷苦村民哪有不会编草鞋的,只是编的好与坏的差别了。 叶琛这草鞋只能卖给镇上的百姓,还得说是有点闲钱,自己不愿意动手的人家。 所以这老伯,确实是叶琛的大主顾,支撑了他的草鞋生意。 司聪看了看身边越聚越多的人群,小心的捂着肚子。 “叶兄长你先忙,我们去前面转转!” “好,那你们先去,待会儿散集了一起走!” 司聪轻嗯了一声,与金花杏花向前走去,观察着这集市上都有什么物价卖。 正值夏季,卖果蔬不在少数,多数都是自己园子里种的,价钱不贵还新鲜,倒也受欢迎。 集市上都是叫卖的小商贩,司聪母女几个走出集市,到镇子上逛了起来。 进了一家卖粮食的铺子,四下看着都有哪些粮食,看着上面的文字,她再次确定这个朝代的久远,因为这个“米”字,有点象形字的意思! 她暗自哀叹一声,她这个现代人,在这里就是个文盲,看那些字就迷糊! 司聪大致了解了这个朝代的主要粮食作物,就是最早的五谷,水稻、谷子,黍子、麦子、和各种豆类。 她们所处的地理位置不适合种水稻,都是在外面运过来的,所以大米的价格很贵。 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农作物了,麦子也不是她在现代吃的那般是磨成粉的,而是一粒一粒的麦粒子。 司聪想起穿来第一日吃的菜团子里夹的有点黏糊糊的米粒,她当时以为是黏米一类的。 如今看来,应该是麦粒,看来这里的饮食文化还是很落后的,粮食都是原汁原味的吃法! 出了粮铺,又去了油铺,酱油醋之类的调料品都有,植物类的食用油却没有,这个朝代还是以动物油为主。 转了大半个集市了,司聪基本了解了这个朝代的发展,心里也有了规划。 她没看见豆腐,这就是一个赚钱的机会啊! 还有馒头,包子、烧饼,只要是面食类的食物,这些都没见有卖的。 或许是太稀有了,改天去县城的集市再看看! 她还观察了这里的交通工具,小贩们和赶集的百姓都是挑着扁担或是背着背篓的,并没有看见板车独轮车之类的代步工具,这也可作为项目之一。 她那天可是听花婆说了一嘴,叶琛是会一些木匠的手艺的,她家那门修的就很不错! 不过无论怎么规划,没本钱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唯一重要的,就是蓄积本钱! 逛游了一大圈了,金花和杏花晒得都睁不开眼睛了,司聪才说要去药铺转转。 刚才她留意了一下,安阳镇最繁华的就是这条街了,一共有两个药铺。 司聪母女几个进了第一个药铺,金花刚说出要卖草药,就被一个麻衣短打的伙计给撵了出来。 “哎!不收不收!我们这有专门的客商供应,不要你们这些破玩意,赶紧拿走!” 金花杏花吓得差点哭出来,司聪也是目瞪口呆,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竟然半个字都未说出口,就被撵了出来,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只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第二家药铺上,进了药铺的门,并没有像上一家一样被撵了出来。 因为这家的药铺掌柜的金花认识,正是司聪当日投井时去救治的黄医师! 黄医师也认出了司聪,捋着胡须笑道:“是二郎媳妇啊,身体可好了?” 司聪微微屈膝,“承蒙医师救助,留香好多了!” 黄医师点了点头,“看你气色还不错,想开了就好,日子还得过,看孩子们吧!” 司聪微有隐晦的抿了抿唇。 “顶梁柱没了,日子过的艰难,留香身无长处,只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如今这身子也不允许,当真是捉襟见肘了!” 黄医师微有诧异的看了她们母女三人一眼。 “可是家里有谁有病了?需要医治?” 司聪微微摇头,“劳您惦记,并不是,孩子们采了些草药回来,想着来您这换些钱,糊个口!” 黄医生惊讶了。 “草药?什么草药,拿来我看看!” 司聪示意金花把背篓拿下来,放在了黄医师的面前。 “都是日常食用的野菜,入药还是很有效果的,孩子们不知道,可是暴殄天物了呢!” 黄医师伸手在背篓里抓起一把,细看之下确实是常吃的野菜,不自禁轻嗤了一声。 “这些东西也能入药?二郎家的是不是糊涂了?” 司聪也不急,上前也抓起一把野菜,抽出一根解释道:“比如这车前草,与车前子是一味药的不同部位,车前子清热利尿,明目祛痰,车前草凉学解毒、对咽喉肿痛有良效,不过是之前都把它当成是喂马的,并不重视!” 黄医师有些不可置信的皱眉望着司聪,司聪又抽出一根野菜。 “这个是土大黄,也称野当归,我们都叫它箭头草,也是我们保命的一种野菜,味道酸酸的,这根部具有很好的药效,可与当归同比,疏风祛湿、通便利肺,归肺经大肠经,治疗介癣湿疹有奇效!” 黄医师十分的震惊,司聪轻轻一叹。 “这土大黄要在秋冬季节采挖功效才会更好,只是我们家锅都揭不开了,实在是等不得了!” 第23章 卖药 司聪也不等黄医师说什么,又接着介绍另外几种野菜的药效,说的是头头是道,听得黄医师与金花几人是瞠目结舌。 黄医师反应了半日才缓过神来,问道:“二郎媳妇怎么知道这些的?” 司聪神色一暗,叹息一声。 “死过一回的人,知道些不为人知的事也不是稀奇,况且《神农本草经》里也多有记载,并非是我杜撰!” 黄医师满面惊色。 “你还看过《神农本草经》?” 司聪摇摇头,“哪有那个福气啊!我又不识的字,只是在弥留之际,魂魄飞散至神农药王殿,意外听来的,没想到还有生还的机会,唉!这也算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吧!” 司聪面色凄然,黄医师微有不忍,可还是难以置信。 “可我记得,《神农本草经》里,未有这些草药的描述啊!” “这也难怪,神农至此已是多少年了,毕竟都是手抄本流传至今,有所缺失也是正常,医师又记得《神农本草经》多少味草药呢?” 黄医师面色尴尬,微微抽了抽唇角。 “二郎媳妇说的也是,这《神农本草经》我也是在师父那里见过的,一卷一卷的,也记不大全了!” “黄医师医术精湛,濒死的人都能救得回来,几味草药而已,不当什么的!” 黄医师倒是有些得意起来。 “二郎媳妇是个通透的人,能有这番际遇也是你的造化,只是药这个东西,毕竟不像别的,是治病救人的,没用过的药,老朽也不敢擅用,一旦吃坏了人,可是得不偿失了!” 司聪表示赞同。 “医师顾虑的极是,可是没用过不代表不能用,如果不是神农多番试药,我们现在也不知有这么多治病的草药,更不知那断肠草是剧毒,如果医师敢行他人之前而行,有何愁医业不兴呢?” 黄医生凝眉不语,金花和杏花都紧张的看着他,司聪则是淡定如斯,静静地等着黄医师的决断。 黄医师思忖良久,方道:“我们都有供货的药商,药材都是真材实料,你这,毕竟是野菜,我若收了,恐会叫同行笑话了去,二郎媳妇,还是去集市上碰碰运气吧!” 金花和杏花都难掩失望的低头咬唇,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 司聪早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说道:“药商供应的当然都是极品,可是有几个白身能吃的起的?如果功效相同,价格又便宜,那还愁下等的黔首治不起病吗?” 黄医师神色微松,司聪又道:“留香也不是非要赖上医师,只不过是觉得医师仁心厚德,心怀天下苍生,如果这些草药能在医师这里发扬光大,也是造福一方了!” 黄医师被司聪说的不好意思了,捋了捋胡须。 “按理说,我是不该收了你这些所谓的草药,不过,我也是可怜你寡母孤苦,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就先收下试试,不过这价钱嘛!” 司聪忙道:“谈到价钱就见外了,留香承蒙医师救助,还没道谢呢,这草药合该是送与医师的,不过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们母女别无他求,只求不饿死就行!” 司聪这样一说,黄医师更不好拒绝了。 “这样吧!我毕竟是没用过这些草药,你这东西拿到集市上也就是当野菜卖,半个钱都不值,我就当施一回善心,给你一个钱吧,如果以后我用着好了,再议价钱吧!” 金花和杏花已是心花怒放了,司聪淡淡一笑,深深福了下去。 “留香替天下苍生谢过医师了!” 黄医师有些飘然。 “谬赞了谬赞了,等日后你这草药真的闻名于世,再说这些才相得益彰!” 司聪莞尔一笑。 “凡事总有第一次,但愿留香的微薄之力,能有助于医师悬壶济世之道!” 黄医师啧啧赞叹不已,他是无论如何没想到一个乡下寡妇,居然懂得这些道理,心里又有些疑惑,她说的死了之后的事,可是真的? 又仔细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司聪一番,未见什么异常,只得微叹一声。 自柜台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枚圜钱,递给了司聪! 司聪有些兴奋,这是自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份收入,虽然不多,但是前景无限,她还是对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满怀希望滴! 司聪来回翻看着那枚圜钱,面露新奇的表情。 金花和杏花也凑上来瞧,司聪把钱给了她们姐妹,两姐妹激动地哭了出来。 黄医师看在眼里升起了些怜悯之心,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农民,有的一辈子都没见过钱,穷人与穷人之间的交易,多半是米粮和布币。 像她们这样的寡居人家,日子更加的难过了! 得了钱的母女三人,谢了黄医师之后,背着背篓离开了。 黄医师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堆野菜,微微摇头叹息。 他收下时的本意是行一回善,可是又觉得当成野菜未免亏了,不如,就试试? 喊来了小徒,让他按照司聪教授的晾晒方法,拿去后院晾晒了,回头他在细细研究下怎么用吧! 卖了那些草药,司聪母女几个走路都轻快了。 金花和杏花小声讨论着该买些什么回去,司聪却知道,这草药的生意,暂时是不能做了。 要等着药晾晒干了,再入药,还得有预期的效果,没个俩月仨月的是甭想了。 又或者,那老头根本不肯用呢?那就是单纯的可怜她们了! 不过,她不打算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草药该采还是采,即便是黄医师没有找她们,留着冬天果腹也好啊! 司聪一路闭口不言,金花小心的问她:“阿母!我们现在有一个钱了,要不要买点粮食回去?” 司聪摇摇头,“不买,咱们现在什么都不能买,缺粮食就找你大伯去,那是他们家欠咱们的,咱们的钱啊,留着还有用!” 两个孩子微有失望的垂下头,脚下也慢了些。 司聪不禁笑出了声来。 “这一个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咱家缺的东西太多了,眼下是想办法多挣些钱,再置办家用也不迟!” 金花赧然的咬了咬唇,“阿母,是我太心急了,都听阿母的!” 第24章 抢生意啊 司聪微弯了唇角,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叹了一声:“没事,日子总会好过的,明天问问你阿琛叔,在哪割的草,咱们也去割些回来,咱们跟你阿琛叔学着编草鞋卖!” 金花一脸的惊疑。 “阿母,草鞋我们都会编的,就是不如阿琛叔编的好,阿琛叔会教我们吗?” “他编的是好,可是样子太单一了,我们可以给他提供好看的款式,他教咱们编的更结实,咱们两家就算是合伙了,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总比没的赚要强吧!” 金花眼里又闪亮了起来。 “我知道哪里有草,阿琛叔也经常去,就是太远了些!” 司聪点点头,“无妨!明天我也去瞧瞧,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草药!” 金花和杏花高兴的跳了起来,她们是做梦也没想到野菜还能换钱。 若是明天还能采到草药,又能换钱了,那她们就能买粮食,买布了,冬天就不会受冻了! 母女三人回到集市时,集市基本上已经散了。 叶琛还在原地等着她们母女,看到她们三个走过来,叶琛莫名的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们都回去了呢,逛的怎么样?” 司聪笑笑,“手里没钱,就是瞎逛,凑个热闹罢了!” 叶琛看向金花肩上空了的背篓,有些惊讶。 “野菜卖出去了?” 杏花刚要说话,金花拉了她一把,扯到了身后。 司聪心里暗赞,这丫头反应还算快,也聪明,倒是个有心眼的孩子。 “破野菜遍地就是,哪能卖钱了,是送给了药铺的黄医师,感谢他的救治之恩的!” 叶琛了然的点了点头。 “黄医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即便是无钱医治的贱民,他也愿意治疗,并不像有些医师那样,见死不救!” 司聪心里是赞同的,前有车,后有辙,镇子上一共两个药铺,第一个连掌柜的人影都没见到就被撵了出来,黄医师却是一直笑脸相迎。 即便是知晓她们要拿野菜当草药卖给他,也没发怒撵她们走,可见这黄医师仁厚慈爱之心! 司聪看向他地上没几双的草鞋,眼里有些羡慕。 “看来叶兄长的生意是不错啊,没剩几双了?” 叶琛很高兴的挠了挠头。 “今天确实是运气好,有几个大户来买,零散的也卖了不少,可能是要收麦子了,都没工夫自己编草鞋,每年麦收前后,生意都好一些!” 司聪眨了眨眼睛,原来这玩意也有淡旺季啊!看来得抓住这波机会啊! 叶琛将剩下的几双草鞋绑在了扁担上,扛起来也轻松了不少,与司聪母女一起出了集市。 司聪问他道:“叶兄长不买点什么回去吗?” “上个集市买了些稷米,还够吃的,旁的还不缺什么,先不买,再有几个月就过冬了,还要预备着的过冬的薪柴,衣裳之类的!” “薪柴还要买?山里不是有的是吗?” 叶琛扫了她一眼,“山里的树都是有人家的,官府那里有记录在册的,咱们可不敢乱砍,要想冬天有柴烧,要么就是买炭,要么就是去远一点的深山里砍柴,炭太贵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买不起啊!我忙不过来时,也会在樵夫那里买些柴来烧!” 司聪心里腹诽,他奶奶的真是一处没钱都不转啊! 搁在现代,满地的玉米秸都没人要,烧都烧不过来。 这里可倒好,守着大山没柴烧! 轻轻一叹,又问叶琛:“叶兄长这次带了多少双鞋子?” “百十来十双吧!这也是最多的一次了,往次我都是带五六十双,那还要剩下五成之多呢!” 司聪“哦!”了一声。 “那这些草鞋,卖了多少钱呢?” 叶琛侧头望向司聪,微皱着眉头。 “也卖不了几个钱,这玩意又不是啥难做的,家家户户都会编,我就是捡个漏而已!” 司聪浅笑一下,“叶兄长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下价钱,今天那个老伯也说了,想要买些好看的草鞋,我就想着,如果你这草鞋改良了,卖多少钱合适!” 叶琛微挑了挑眉,“改良?怎么改?” “嗯!依那老伯的要求,至少要分出男女款,女款可以做的精致漂亮些,比如可以编一个花啊朵的,也可以找一些特殊颜色的草来编织,这样就可以区分开来,价钱也能提一提了!” 叶琛眼里有一瞬的光,可是瞬间又暗淡下去。 “可是我不会啊?” “我会啊!” 叶琛疑惑的看向她,司聪叹了一声。 “叶兄长,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死鬼扔下我们不管了,我们母女几个得活着啊,就那么两亩地,交了税粮就不剩什么了,我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想着,我出花样子,叶兄长教给孩子们编草鞋,咱们合伙做生意,如何?” 叶琛犹豫的停下了脚步,看向司聪的眼神很是复杂,他就是再老实,也知道这是要跟他抢生意啊! 叶琛面色有些冷淡,“不是我不帮你,我编草鞋卖,就是糊口,若是再带上你们,那咱们两家糊口都难了,你还不如,再想想其他的营生呢!” 司聪叹息一声,“我也想啊!可是没有本钱,我们又是孤儿寡母的,就连金花她们进山里捡柴,都是捡人家不要的碎枝烂叶,我肚子里的孩子闹不好就是最冷的时候出生,我若不提前准备出过冬的粮草衣裳,这孩子生出来也是饿死,冻死的命,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何苦还生他出来遭罪啊!” 司聪抹着眼角抽泣着,叶琛神色紧张起来,语气也微有缓和。 “别这么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还不到冬天呢,再说,徐家阿母,不会不管你的!” 司聪吸着鼻子又是一叹。 “阿姑对我好我知道,可是她老人家毕竟年龄大了,我家伯兄,唉!” 司聪无奈的一叹没说下去,叶琛也叹息一声,徐来福家的有些做法,也属实是过分了! 司聪哀怨的看着他,“叶兄长,留香知道,你是好人,留香也感激兄长的救命之恩,叶兄长就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帮帮我们吧,我保证,绝不会影响你的收入,行吗?” 第25章 谁还会疼她们 叶琛为难的皱着眉,司聪推着两个孩子跪在了地上,嘤嘤的哭道:“金花、杏花,还不求求你叶伯伯,帮帮咱们家吧!” 两个孩子冲着叶琛磕头哭求,叶琛一时竟不知所措。 司聪捂着脸哭的伤心。 “叶兄长当初何故救我啊!我死了倒心静,也看不见孩子们挨饿受冻了!” 母女三人哭哭啼啼的苦求,叶琛头皮一阵发麻,无奈的一叹:“好好好!我答应你,快起来吧,还在路上了,成什么样子!” 司聪立时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叫了两个孩子起来。 “谢谢叶兄长了,留香还有一事!” 叶琛抽了抽唇角,“什么事?” “不知叶兄长这编草鞋的草是在哪采的,明天我想跟着去看看,可有其他能用的上的草!” 叶琛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割草的地方离村子很远,在深山里头,有一段山路特别难走,还要攀越山崖,你这身子,绝对不行!” “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身子,小时候常跟着叔父进山捡柴采药的,我身子是不便利,不过你看我这么远的路也走了过来,不过是爬几个山崖,有叶兄长在,不会有事的!” 叶琛还是犹豫不决,金花也十分担忧他的身子。 “阿母还是别去了,明天我带着银花和杏花一同去,阿母就在家歇歇吧,今天走了好远的路呢!” 司聪摇头,“不妨事,我的身子我了解,不会有事的,我想看看山里还有什么是咱们能利用上的!” 司聪定定的盯着金花,金花转了转眼珠儿,便不再坚持。 叶琛只好道:“那我明天带根绳子,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娣妇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叶兄长,留香知道轻重,即便是出了意外,也不会怪到叶兄长头上的,金花和杏花可以作证!” 金花虽然心里很担忧阿母的身体,可还是郑重的点点头。 “我和妹妹作证,是我阿母坚持要去的,不会怪到叶伯伯身上的!” 叶琛长长舒了口气,“也罢!走吧,时辰不早了,一会儿天黑了,更不好走了!” 司聪母女三人答应着,跟在叶琛的身后,一刻不停的往回赶。 到了家时,天已经擦黑了,与叶琛在门口分开,金花推门进了院子,一进门就听见一声怒骂! “赔钱货,丧门星,跑出去一整日干什么去了?可是没人管你们了,要上天啊!” 金花吓了一个激灵,缩着脖子不敢进院儿了。 司聪跟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一脚跨进了院门。 杏花也战战兢兢的躲在司聪身后,司聪缓步向院里走,骂人的正是她那死鬼的母亲,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看着司聪跟了进来,莫名的气势就矮了三分,语气里虽是还有气,可也客气了几分。 “我一大早就来了,这俩死货就不在,一走就是一天,这家不要了?小丫头们也不管了?” 司聪冷哼一声,“又没饿着她们,有什么好发火的?这个家有什么怕偷怕抢的吗?” 徐老太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司聪实在是累了,强撑着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就喘了起来。 金花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阿母!阿母你没事吧!银花!快端碗水来!” 银花忙去水缸里舀了碗水递给司聪,司聪是一天都没喝水了,中午也没吃饭,这会儿是又饿又渴,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碗水,才缓过些劲儿来! 金花和银花搀扶着司聪上了床,司聪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可是肚子不争气啊! “银花!饭做好了吗?” 银花抿着唇,吭吭哧哧的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司聪胸中一团怒火涌起,猛地起身斥道:“几点了还没做饭?这一整天你都干什么去了?” 银花委屈的快哭了出来。 “大母,大母叫我去,去大伯母那,干,干活去了!” 银花支支吾吾的说完,司聪火冒三丈,瞪着跟着进来就坐在了床上的徐老太太。 司聪重重哼了一声,“哼!您老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以后不许她们去大房那边干活,这是把我说的话当放屁了?” 徐老太太吓了一跳,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司聪。 “哎!二郎媳妇,你是不是鬼上身了,都是亲戚,帮着干点活怎么了?你姒妇今儿回娘家了,家里的活干不过来了,叫她去帮个忙有啥不行的?你怎么变的这般不懂人情了!” “人情?那要看跟谁,对她们大房,没什么人情可谈!” 徐老太太气的呼呼喘。 “二郎媳妇,自打二郎没了你就换了副嘴脸,不是以前求着我给你弄吃的穿的那时候了?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对得起我那死去了的儿子吗?” 司聪冷冷的翻了她一个白眼,徐老太太忽就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我为了谁啊?你们孤儿寡母的,就那么两亩地,能够吃吗?你大伯兄就是再不富裕,总有十几亩地,就是手指头松一松,也能给你们几个省出些粮食来,你把两家的关系搞的这么僵,到了冬天要饿死吗?” 司聪不屑的冷哼。 “大伯兄家为啥有十几亩地?我家为啥就两亩地?还不是你们这做老人的没一碗水端平?我把两家关系搞僵了又怎么样?难道要我们一家去给大房为奴为婢吗?” 司聪啐了一口,“门都没有!那是我们该得的,不是他大房施舍来的!” 徐老太太气的直抹泪。 “你还怪我了?谁叫你生不出儿子来?我给你再多的地有什么用,将来这些赔钱货都是要嫁人的,你和二郎能侍弄的过来?就这两亩地,翻地的时候还不是你大伯兄一家帮着干的,你怎么学的这般没良心了,二郎活着时,他们兄弟的感情那样好,分地的时候你也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二郎刚一走你就反口了,你对得起二郎吗你!” 徐老太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司聪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以前是我傻,以为他是我一辈子的靠山,他死了,靠山也倒了,我只能靠自己了,如果还要一味的任他大房压榨,那才是对不起他,你看看这几个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那还是有亲阿父的时候呢,如今没了阿父,我这个做阿母的不疼她们,谁还会疼她们?” 第26章 快乐的姐妹们 徐老太太十分震惊的看着司聪,金花几个姐妹也是一脸的惊呆,阿母还是第一次说出心疼她们的话呢! 司聪平复了下心情,“您老若是有心,就多给这几个丫头们争取点粮食物品,她们也是您的亲孙女,您老怎么就知道以后指望不上她们呢?” 徐老太太猛然抬眼看向一众孙女,眼里闪现出惊愕。 指望孙女?就是亲生女儿都指望不上,更别说孙女了! 徐老太太不屑的嗤了一声,“我没那个命,我生了三个儿子,最后只能指望这一个了,孙子我都未必能指望上,孙女,哼!还是算了吧!” 司聪冷笑,“那就麻烦您老别来管我们家的事,您老是好心我不否认,也就这一次了,下次如果您老再来找我们家闺女给大房做苦力去,我可不答应了!” 徐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心力交瘁的缓缓喘着气,良久,叹了一声:“好!好!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你们一家就是饿死,冻死,我也不管了!” 徐老太太气的甩膀子出了屋子,一路抹着泪回了长子的家。 也没敢去堂屋用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一顿哭! 徐老太太走后,金花和杏花忙着去做了野菜粥,银花去灶间捧了两个鸡蛋进了屋,喏喏的说道:“阿母,这是大母今天拿来的,说是给阿母补身子的!” 司聪看向那两枚鸡蛋,无奈的一叹,刚才自己的话说的是重了点,徐老太太是偏心长房一支,可是对原主是还是不错的。 虽也有抱怨谩骂,可是私下里对原主还是很照顾的,就像这鸡蛋,指不定是她偷偷攒了多久才省下的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鸡蛋这个东西在这个年代是非常金贵的食物,家里养鸡的人家也舍不得吃了。 要么是拿去集市上换米粮,要么是留着孵小鸡,平常若是吃了个鸡蛋,那就被定为败家! 司聪想了想道:“留着吧!咱们也孵小鸡!” “孵小鸡?咱们没有母鸡啊?怎么孵小鸡啊?” “找些干稻草来,团一个草窝,厚一点的,上面盖上干草,再拿布盖上,放在灶台上,小心别蒸熟了!” 银花一听这话,捧着鸡蛋的手更加的谨慎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司聪的身旁。 “阿母!您先看着会儿,我去做草窝!” 司聪点点头,银花忙出去找干草做草窝去了。 野菜粥也很快就熟了,银花干活也麻利,这边饭熟了,她这边草窝也编好了! 小心的把两个鸡蛋放在草窝里,又盖上厚厚的一层草,找了块儿破布盖上了,放在了还有温度的灶台上。 一家子实在是饿了,也不管野菜粥还热着,啼哩吐噜的就下了肚,都吃出了一身的汗来! 司聪累极了,简单的擦了擦身子,倒头便睡下了! 翌日一早,银花便起来去看那两个鸡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起火做饭! 司聪是真累坏了,直睡到了辰时才起来,金花、银花已经挖了一趟野菜回来了。 银花端了粥进来,问道:“阿母,真的能孵出小鸡来吗?” 司聪道:“只要温度和湿度够就可以!” 银花一脸懵逼,司聪解释道:“就是营造出母鸡屁股温度,就能孵出小鸡来了,再过一会儿,你把那草窝拿到外头日头底下去晒着,没日头了再拿进来,还放在灶台上,且观察几日,如果能行,咱们就是赚着了,如果不行,就当浪费两个鸡蛋了!” 银花听的一脸兴奋,忙点头应着出去看日头去了! 司聪昨天累着了,今天也不打算出去了,隔壁的叶琛一大早就去赶县城的集市去了。 司聪刚好可以休息一天,在家琢磨琢磨怎么给那些草鞋弄些花样子。 这个朝代还没有纸,普通百姓家也没有竹简笔墨,更别说丝帛了,司聪就用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的,画个蝴蝶结,又画朵花的,一会儿就画了一地。 金花几姐妹蹲在地上瞅,都露出新奇的神色。 “阿母!你画的可真好看,这是要干嘛啊!” “我想着,要区分草鞋的男女款式,就要有些女性的特征,女子多爱蝶恋花,可是试着编一些,缝在上面!” 金花:“阿母会编吗?” “会一点,太复杂的就不会了!” 银花笑笑,“阿母!我会编蝈蝈,还挺像的呢!” 司聪有些好奇了。 “是吗?你快编一个来我瞧瞧!” 银花笑着起身去篱笆墙边薅了把草,蹲在司聪身边就编了起来。 只见她黑乎乎的小手上下翻飞着,几下就编了一个绿微微的蝈蝈出来。 司聪端在手上瞧,还真是活灵活现的! 司聪眼里都是赞赏。 “银花手真巧,还会编别的吗?” 银花想了想,外头说:“我还会编雀儿,就是编的不太像!” 司聪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没关系,你编一个我看看!” 银花又编了个雀儿,是没有那蝈蝈像,但司聪觉得,这应该是还不熟练的原因,蝈蝈编的次数多了,自然是越编越像! 司聪也拿了一把草,照着蝴蝶的样子编了起来,金花几人在边上看的入神。 司聪没一会儿就编了个蝴蝶结,有些炫耀的放在手心上给孩子们看。 “怎么样!简单吗?” 银花兴奋的眨着眼睛,“真好看,阿母的手好巧啊!” 金花捧在掌心里仔细的看,夸赞道:“像要飞了一样,阿母,怎么编的,您教教我们吧!” 司聪弯唇笑笑,“好啊!今天咱们就在家编这个,你们再去割些草回来,还有花,颜色鲜艳的花,最好是红色的!” 金花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忙领着银花和杏花又出去割草采花了! 母女几个凑在一处编织着各种花朵和鸟蝶,司聪用采来的鲜花捣碎了沥出花汁,又加了些水在灶上煮开了,把编好的花朵蝴蝶分类的放进锅里熬煮,上面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花色,红的、粉的、黄的,甚是好看! 金花几姐妹欢喜的晾晒着草花草蝶的,手上沾染了各色的花汁,她们姐妹顽皮的往对方的脸上抹花汁,一个个抹成了大花脸,开心的不得了。 第27章 她曾经是个废物 司聪也被几个孩子们的快乐感染,脸上难得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 儿时的快乐,似是过眼云烟般,在眼前闪过! 金花张开满手花色的手掌,在司聪眼前晃了晃。 “阿母,这个可以染在布上吗?” 司聪微微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耐色,洗两水就掉了,还是的用专门染色的颜料才行!” 金花失望的撅起嘴,司聪安慰她道:“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就能穿有颜色的衣服了!” 金花展颜一笑,“那我再编点去,多挣点钱,好买鲜亮的衣服穿!” 司聪笑着点了点头,几个孩子又去编了些喜欢的花样子。 司聪拿着树枝又划拉起来,光有花朵还是不够,还是要再研究下如何提升草鞋的耐磨度和耐寒度! 叶琛今天回来倒是不晚,天色还有些微亮。 县城太远了,他步行往返可就要半夜回来了,所以有时候太晚了就坐牛车回来。 司聪早让金花守在门口,见到叶琛回来,金花就悄悄走了上去,把编好的带颜色的草蝶塞给了叶琛。 小声说道:“阿琛叔,我家阿母让给您看看,阿琛叔待会缝在女子款式的鞋子上看看好看不!” 叶琛有些懵,转头看了看四周,微微点了点头,金花忙溜了回来。 吃过晚饭后,司聪就坐在叶家与徐家相邻的篱笆墙下纳凉,等着叶琛吃了饭来找她。 果然,叶琛吃过饭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司聪了。 司聪是新寡,叶琛不可能大晚上的上门来,就是白天被人看见了都会闲言碎语的,叶琛就透过篱笆墙的缝隙与司聪交谈。 叶琛的语气有些兴奋。 “徐家娣妇,这些花朵虫蝶的都是你编的?” 司聪透过交错的荆棘墙看向叶琛,微微点头。 “叶兄长不必客拘着礼数,以后叫我留香就行,我是亡夫之人,外头已有人叫我徐寡妇了,这娣妇,已名不符实了!” 叶琛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呵呵干笑两声,劝道:“乡野之人都没见识,你别与他们计较!” 司聪苦笑一下,“人家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寡妇了,唉!随他们怎么叫吧,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叶琛道:“那,我就逾矩了!” “无妨!都说了是个称呼,叶兄长就是叫我徐寡妇,我都能接受!” 叶琛摇摇头笑笑说:“怎么会!” 又道:“哦对了,这些都是你编的?” “金花几个孩子都编了些,银花的手很巧,编的最好看,叶兄长没缝在草鞋上试试看吗?” 叶琛的手里拿着双草鞋,在树枝间递到司聪手里。 “你看一下,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看着别扭呢!” 司聪接过那双草鞋,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不是缝在侧面的,缝在正面的鞋面上才好看,你等着!” 司聪转身进了屋,拿了剪刀针线出来,拆了那鞋绑上的蝴蝶结,对着月光缝在了鞋面上,又递给了叶琛。 “这下你再看看,是不是好看了许多?” 叶琛接过那草鞋看了看,果然比刚才他缝的顺眼多了,赞道:“这样还显得鞋子秀气了不少,很好看!” “这个还是编草鞋时直接编在里面,能更结实些,也能省些麻线!” 叶琛翻看了半天,还是不大明白。 “怎么编进去啊?” 司聪指着蝴蝶结与草鞋的连接处。 “你看我们编的蝴蝶结底下都留了两根草绳,编到这里的时候把草绳绑在草鞋上就好了,这样就不容易掉了!” 叶琛了然的点了点头。 “哦!明白了,你这脑袋还怪灵光的,想的倒是周全!” 司聪笑笑不语,叶琛又问:“家里也没点油灯,看的不太真切,我怎么看着你这草的颜色比我的草鞋的深一些,是什么特殊的草吗?” “哪有什么特殊的草啊,是染了色的!” “染了色的?” 叶琛疑惑的问着,司聪冲着在月光下纳凉的金花招招手。 “金花,去拿个颜色深一点的来给你叶伯伯看看!” 金花应着去挑草花,没一会儿捧了几朵草花过来。 司聪接过来递给叶琛,“你看看这几个,是用红色的花瓣染的!” 叶琛稀奇的接了过去,在月光下瞧了又瞧,不免惊呆了。 “还真是有些发红的颜色,你说是用红色的花瓣染的,怎么染的啊?” 司聪看向一脸骄傲的金花,努了努嘴,“你跟你叶伯伯说说吧!” 金花得意的抿着唇,“叶伯伯,我阿母可厉害了,让我们采了好多的花儿,捣碎了,然后放在锅里煮,再把这些编好的草花放里面染,就有颜色了,是不是很好看!” 叶琛更加的惊讶了,“真看不出啊,你还有这两下子,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司聪脸色有些沉肃。 “以前家里有那个死鬼撑着,又有那么个满口仁义的大伯兄帮衬着,自然是用不到我做这些,我就是做了也是给别人做嫁衣,何苦受累不讨好呢!” 司聪一叹,“唉!如今我不撑起这个家,我们一家子就是不饿死,也得被卖了当奴隶去!” 叶琛心下有些替她难过,微叹了一声,“真是难为你了,我之前以为,你就是管生孩子,什么都不会做的.......!” 叶琛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废物!”两字生生咽了回去。 十分羞愧的扫了司聪一眼,忙又低下了头去。 司聪不以为然的笑笑,“都以为我是废物,其实我是不想为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付出而已,我亡夫挣了再多的钱,受了再多的累,不也是便宜了大房一家吗,到头来,死了连祖坟都不得进,我又跟谁说理去!” 叶琛沉默了片刻,“来财兄弟人已经没了,以后你们还得生活,也别想这些了,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就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面对叶琛的坦然,司聪有些赧然。 “我知道是为难了叶兄长了,可是大房那边,我是实在不想沾边,她们压榨我们二房的够多了,我不想再给他们一家卖命了,当然了,我们也不会白叫叶兄长帮忙,这草鞋的收入,还是叶兄长拿大头,我们只要一小部分,能糊口就行!” 第28章 命更重要一些 叶琛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没准人家的点子就赚了钱,他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占一个寡妇的便宜。 “现在说这些还早,如果你这个新款式的草鞋真的好卖,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我们家就只我一个人编草鞋,现在还勉强能供应上,如果卖的再多了怕是就难了,我看金花几个干活也麻利,有她们姐妹帮忙还能多出些数,没准到时候就得指望她们几个出活了,我也不能找占你们便宜,咱们就五五分!” 司聪心中一喜,金花欢呼出声。 “真的啊?” 司聪拉了她一把,嗔道:“别见钱眼开啊!这手艺是你叶伯伯的,也是你叶伯伯大老远的挑着去卖的,咱们就是出点手工,那还是你叶伯伯心善才伸手拉了咱们一把,咱们可不行这么没良心,到啥时候都是你叶伯伯拿大头,记住了吗?” 金花明显的失望的低下头去,弱弱的“哦!”了一声。 “知道了,阿母!” 叶琛笑了下,“你看你,跟孩子急什么啊!说什么大头小头的,统共也没几个钱儿,吓着孩子了!” 司聪摸了摸金花的头,叹道:“得让她们知道感恩,这世上,不是谁都像叶兄长这样仁善的,别说分红不分红的,就是冲着叶兄长的救命之恩,我们母女白给叶兄长做活计又当如何?都是应该的!” 叶琛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又挠了挠头。 “瞧你,说外道了,那事不管是谁碰上了都得出手相救,你就不要记在身上了,没准我这草鞋生意就指望着你更好一些呢!” 司聪胸有成竹,“那是自然,我相信我的手艺,对了叶兄长,明天咱们能去割草了吗?” 叶琛想都没想,“当然可以了,明天早点走,还要翻过一座山,赶到下晌之前回来,再晚了我怕山里不太平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那叶兄长早点休息吧,天儿也不早了,我们也去睡了,明早寅时初出发行吗?” 叶琛想了想,“不必那么早,寅时中吧,带着点吃的,早上来不及吃,晌午再饿了!” “好,我叫金花蒸几个菜团子,叶兄长就不必吃饭了,我给你带两个!” 叶琛忙道:“不用!我自己带着就行,你们粮食也不宽裕,我一个人的饭量,都够金花她们姐妹几个的了!” 司聪抿唇笑了笑,“菜团子而已,费不了多少粮食,叶兄长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有件事麻烦叶兄长呢!” “什么事?” 司聪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之前我带着金花和杏花出去,留下银花看着两个小的,明日我想也带着银花,出去一趟不容易,我又是个不能干活的,银花去了也能搭把手,家里就剩下两个小的,我又不想去求大房,谁知道她们又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能不能麻烦叶伯伯帮我照看一日,就是看着别出去乱跑就行,吃的我叫金花都准备好了!” “咳!这算什么求我啊,没问题,我阿父就喜欢小孩子,原来阿父身体好的时候,也总逗着你家那几个孩子玩,明天就叫俩小的去我家待着,你这边院子有啥事也能听见!” 司聪松了一口气,“那就辛苦叶伯伯了!” “不用这么外道,快回去睡吧!” 司聪微微笑笑,转身进了屋。 叶琛长长舒了口气,又看看手里的草鞋,露出一抹笑容,心情舒畅的也回了屋。 拿着另外的几朵花,缝在了草鞋上,越看越好看,这草鞋一定受欢迎! 两家各自回去安顿好,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便一起出发去了山里。 这附近的山里不是没有叶琛需要的草,叶琛选择更远的地方,不单单是那地方的草更多更茂盛,而是那里有洼甘泉水,阿父喝了一年了,身体好了许多! 天还没亮,山里的路也不好走,为了照顾司聪这个孕妇,一行人走的并不快。 司聪目力不错,走的慢便四下里观望,看看有没有还没被这个朝代开发出来的草药啊,蔬菜之类的,好摘回去换钱。 不过,好像让她失望了,她目力能及的几米内,是没发现什么可用的植物。 这座山不小,连绵的几个山脉,不过就像叶伯伯说的那样,山里多半是石头砬子和土坡,没什么植被,所以太阳刚出来就看的清楚路了! 司聪的眼睛始终瞄向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吃的东西,看来这座山是经常有村民来,野菜都少见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终于是跨过了两座山。 越过了一道沟壑,眼前是一道悬崖,司聪目测有十几米,四五层楼那么高吧,别说她是个孕妇,就算她是个正常人,也翻不过这道悬崖去! 金花三姐妹与司聪的想法是一致的,除非变成只鸟飞过去,她们是爬不上去! 母女几个看着悬崖望而生畏,叶琛玩笑的说道:“是不是害怕了?” 几个孩子皆面露畏惧的看向司聪。 司聪虽然是不害怕,可是她觉得,赚钱和送命相比,还是会命更重要一些。 司聪望着高高的悬崖,打趣道:“叶兄长莫不是会些飞檐走壁的功夫?” 叶琛笑了下,“我哪有那本事啊,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这回绳子就有用了!” 叶琛解下肩上背着的绳子,找了根粗一点的树干,绑在了绳子的一头,对准了离着地面不太高的山崖上的一棵树,用力的抛了上去,绳子精准的挂在了树杈上。 用力拽了拽,绳子挂的很结实,叶琛一下子就蹬在了悬崖上,噌蹭的几下子就到了那棵树下。 金花几姐妹看的瞠目结舌,司聪也露出赞叹的神色,果然是军中出来的,有两下子身手。 叶琛扔下绳子喊道:“金花,给你阿母绑在腋下,别勒着肚子了!” 金花依言行事,将绳子绑在了司聪的腋下,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不会开结,便与银花扶着司聪到了悬崖下。 第29章 别有洞天 司聪看了看光秃秃的崖壁,就没有踏脚的地方,她又不能像叶琛一样来个助跑蹬上去,肚子里还个孩子呢,这要是在这弄掉了孩子,那是必死无疑啊! 试了几番也没能登上崖壁,上头的叶琛又不能硬拽,两方都急的不行。 金花干脆趴在司聪的脚下,说道:“阿母,你踩着我的背上去,快!” 司聪犹豫了一下,“你,能行吗?” “没事的阿母,我能背好几斗米呢,阿母快点吧!” 司聪无奈之下,只好踩在了金花的肩上,金花用力顶起司聪,司聪的另一只脚蹬在了崖壁上。 可是那只踩在金花肩上的脚却不敢离开,崖壁实在是太滑了! 司聪脚上的草鞋底子扎的金花肩膀阵阵刺痛,金花咬牙忍着,终于顶起司聪蹬了上去。 叶琛用力向上拉扯,司聪小心的踏着崖壁上突出的地方,终于是到了那棵树下。 叶琛扶住气喘吁吁的司聪,“你还好吧?” 司聪喘了几口气,揉着被勒的生疼的腋下,“还好,快让孩子们上来吧!” 叶琛如法炮制将杏花和银花拉了上来,底下就剩下金花一人了。 叶琛又滑了下去,将金花绑在了绳子上,抱着她蹬上了崖壁,上头银花和杏花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把金花拉了上去,把绳子续了下去,叶琛才又上来了! 几人都气喘吁吁的,司聪看了看四周,没看见出路。 “还怎么走啊?” 叶琛收好了绳子,走向大树后面,居然有一条通道通向后面。 司聪惊呆了! “这里居然是通着的,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叶琛有些得意。 “说来也巧了,有次我在这山下找吃的,忽然那棵树上就落下些土来,我抬头一看,是只兔子,就想着这悬崖峭壁的,我若是能爬上来,必然是能捉了那只兔子,便想了办法爬了上来,没想到,兔子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这条路!” 司聪只能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 难怪他能有恃无恐的割草回去,原来是别人根本找不到这地方啊! 谁能想到这高高的悬崖上还能有条路通到对面的山呢! 叶琛在前头带路,嘱咐着众人小心走路,侧面就是几丈高的悬崖,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还是小心为上! 通道不短,差不多有百米,司聪觉得,这是贯穿了这座山峰了,也不知道这通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有前人留下的。 看着满路的石子,倒是不像是人为,那就奇怪了,它是怎么形成的呢? 山路崎岖十八弯,走了有一会儿才到了开阔之地,刚才紧张的心情也为之一松。 叶琛指着山下的一片空地。 “那就是我经常割草的地方,在往南走有一片水洼,草木也茂盛,有时候还能捉上几条鱼,走,今天咱们也去碰碰运气去!” 金花几姐妹别提有多开心了,她们几个从来没走出过那片大山,最远的一次出行就是那次镇上的集市,银花在家看着两个小的还能没去上。 看着眼前这一片不知比她们常去的那座土山大上多少倍的青山,心里是无比的欢畅,一定能挖到更多的野菜! 司聪的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眼前的这一片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勃勃。 司聪仿佛从中看到了无限的商机,看来自己的这趟古代之旅,是饿不死了! 叶琛领着众人顺着自己常走的山路下了山,很快的就到了一片草丛之中,叶琛挥起柴刀开始割草,没一会儿就割了一大捆子! 司聪看着一大捆子草,有些想不明白。 “翻山越岭的,就为扛这么大一捆草回去,不会太浪费了吗?” 叶琛抹了把汗,“这些先不拿回去,那边山坡上有我上次割完的草,现在已经晾晒的差不多了,下次来这些草又晒好了,我每次回去就不用背那么重的草了!” 司聪微有讶然的张了张嘴巴,看不出来,这个闷葫芦还有些脑瓜,会算计着呢! 金花几姐妹也帮着捆草,司聪则在附近转悠了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发掘的东西。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叶琛说的那片水洼,顺着水洼向上望去,一条如小蛇般般蜿蜒的小溪水,缓缓的流淌至此。 司聪有些纳罕,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那条小溪,估摸着旱年都会断了水流,所以才聚集了这么一片水洼吧! 那应该是山泉水,没准还是甜的呢! 司聪小心的走到水洼跟前,蹲下身,撩起一点水凑在唇边舔了舔,果然甘甜可口。 走了大半日的山路了,司聪也确实是渴了,招呼着几个孩子也来喝水解渴。 叶琛满头是汗的走了过来,大手捧着水洼里的水就是一通喝。 喝饱了后满足的擦了擦嘴,“这水是甜的,我每次来都要喝饱了再走!” 叶琛说着话,摘下腰间的两个葫芦,按在水洼里灌水。 司聪打趣道:“怎么,吃不了还兜着走啊?你也不嫌沉!” “带回去给我阿父喝,这地方我是一年前发现的,每次我来都会给阿父带回去些喝,我发现,阿父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了,这一年就找过两回黄医师!” 司聪忽然想起之前常听说的长寿村,那的老人的平均寿命是一百零五岁。 最主要的原因是常年喝含有抗衰老矿物质的富锶矿泉水。 估计那这山泉水也应该含有各种矿物质,长期饮用对身体一定是有益无害的! 司聪微皱着眉头,“那你去那里接多干净啊,这水洼里毕竟是死水了,多不干净!” 叶琛抬头看向司聪指着的地方,憨笑着的挠了挠头。 “太远了,这就很好了!” 司聪无语的翻翻白眼。 “能有多远啊,你看着这水洼里的水是挺干净的,可是里面的脏东西你是看不见的,就是拿回去了也要烧开了喝才安全!” 叶琛听的一愣一愣的,司聪也不理他,转身向小溪的方向走去。 叶琛傻愣愣的发了会儿呆,也跟在金花几个姐妹身后走了上去。 第30章 木耳 看着不远,走起来确实是不近,大概一刻钟才到了山涧处,走的近了才发现,这溪水也不是很小,只不过是离着远看着细而已。 不过也没多大的水流,不过如小儿手腕粗罢了。 叶琛拿着葫芦去接,司聪就左右转悠了起来。 山涧下的植被更加葱郁,司聪看着一坨坨的细草,揪了几根问叶琛:“你为什么不用这个草?” 叶琛接完了水走了过来,接过来瞧了瞧。 “这是羊胡子草,太细了,不好编!” 司聪却眼里放光,“细才好,这草冬天可以防冻的,它又叫乌拉草,听说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是用这种草保暖的!” 叶琛惊讶的看向司聪,“你怎么知道的?” 司聪见怪不怪的的瞄了他一眼。 “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一个破草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 叶琛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自己毕竟是在军营待过的人,不能承认不知道,会被她看轻的! 于是轻咳一声道:“以前我也听军中的老人说过,只是不知道这羊胡子草就是那乌拉草,既然这东西有这好处,那咱们割些回去吧!” “不急,先割了在这处晾晒吧,左右湿的草也用不上,你们先割着,我四处瞧瞧去!” “你可小心着些,这山里可有蛇!” 司聪轻蔑的一笑,差点脱口而出,“老娘巴不得遇上条蛇呢!那家伙可全身都是宝啊!” 司聪收回了期盼的眼神,淡然一笑,“谢谢叶兄长提醒,我会小心的!” 司聪嘴上说着小心,可是却专往那草丛深处走,蛇是没见着,倒是采了几个草蘑,装在了背篓里。 司聪向林子深处走去,背阴的地方,蘑菇就更多了起来,司聪也不敢乱采,她也看不准这地方的蘑菇哪个是有毒的,只拣着自己认识的蘑菇采。 鼻端传来腐朽的味道,司聪小心的看着脚下,恐怕会踩着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 而眼前的这片森林,树高叶茂,晌午的大日头透过树叶只能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明明没有阳光照射,司聪却觉得闷热难当,浑身湿哒哒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便坐在了一个枯木上休息。 司聪微喘着气,双手做扇子形扇着风,肚子突然动了一下,司聪吓了一跳,险些坐不稳。 一手捂住肚子,一手忙抓紧了树干,手上却有软软滑滑的触觉。 司聪惊的忙跳了起来,难道是蛇? 她一步跳出去几米远,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定定的看着自己刚才坐着的树干。 如果真的是蛇,那她今天就算是赚着了。 观察了半天没见着有蛇的踪迹,司聪又跨进了一步,缓缓的弯下腰去看那树干底下,拿着树枝小心的扒拉着。 确定不是蛇后,司聪失望的叹息一声,那刚才自己摸到的又是什么呢? 好奇心的诱使下,司聪干脆跪了下去,看看自己刚才到底是摸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不会是灵芝之类的宝物吧? 司聪尽量使自己的身子贴在地上,猫腰撅腚的看树干底下,结果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太清楚,司聪干脆上手去摸,触手一片熟悉的感觉,难道是,木耳? 司聪心中狂喜,揪了一把下来,凑在零星的日光下看,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果然是木耳! 司聪忙去翻那块烂木头,奈何自己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就翻不动。 司聪拨开草丛,这块木头还真不小,一大截都掩在了草丛下,被掩盖在草丛下的枯木上,长了一片片的黑木耳,很是喜人。 司聪欣喜的摘着木耳,很快就摘完了这块木头上长着的木耳,司聪还想去周围转转,这里能有木耳,那别的枯木上也一定会有。 远处传来了金花的呼喊声。 “阿母!阿母,你在哪呢?我们该回去了!” 司聪吐出一口气,回应道:“我在这里,你们快来!” 金花听见司聪的叫喊声,心里一慌,阿母莫不是遇到了危险了吧,忙撒腿向这边跑来! 银花和杏花也跟着后面跑,正在晒草的叶琛听见动静心里也是一惊,不会这么寸吧? 真就遇到蛇了? 叶琛扔下手中的草,大步流星的奔着林子深处跑去,几乎是与金花三姐妹同时到了司聪的身前。 “阿母!你没事吧?” 金花紧张的上下打量司聪,银花和杏花也围了上来,满脸的焦急。 司聪看向一脸关切跑过来的叶琛,微嗔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没事!” 众人见司聪神色平静,皆松了口气。 叶琛:“没事就好,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吧,还得走山路回去呢!” “等等,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你们看!” 司聪放下背筐,在里面抓了一把木耳,递到众人面前。 金花几姐妹只愣愣的看着,也不敢上手去摸。 叶琛好奇的拈起一片,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凑在鼻端闻了闻,不敢确定的问道:“这是,耳?” 司聪惊讶万分了,“你们没见过木耳?” 金花几姐妹是一脸的懵逼,叶琛微微摇头,“只是听说过这是贵人们餐桌上的美味,我们哪里见过啊!” 司聪开心了,原来这木耳在这个朝代还没有普遍。 也是了,古人哪里知道培植繁育的技术,野生的就那么多,采没了就得等下一季了,当然是物以稀为贵了! “这黑木耳生熟都可以吃,夏天吃不了还可以晒干了冬天吃,是好东西,咱们快看看,这里的温度和湿度适于木耳的生长,一定还有!” 金花几姐妹还沉浸在震惊中,这个黑乎乎叫木耳的东西是能吃的吗,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司聪下了命令,几姐妹就四下里找起了烂木头,司聪让叶琛把刚才她坐的那块烂木头翻了过来,果然底下还有一片的木耳,司聪与叶琛对视一眼,叶琛小心的采摘起来。 金花几姐妹那边并不是很顺利,烂木头是不少,可是没看见阿母手上的那个叫什么木耳的,便有些意兴阑珊。 第31章 叶琛的疑心 司聪与叶琛摘完了这一块木头上的木耳,又去寻找新的腐木,没走出去多远,便又看到一块,叶琛上前去翻,果然长了好大一片。 叶琛与司聪齐齐动手采摘,那边金花几姐妹也终于是找到了一块长着黑木耳的烂木头。 银花兴奋的叫道:“阿母!叶伯伯,我们也找到了,你们快来看啊!” 司聪当然高兴,笑着回应,“赶紧摘,摘完了再去周围寻一寻是否还有,别走太远!” 银花心情愉悦的大声应着,与姐妹们一同快速的采摘起来。 一行五人在这片林子里采摘起木耳来,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人采了半个背筐的木耳。 大伙围着半筐木耳皆欢喜的笑着,叶琛问道:“这个是要拿去集市上卖吗?那,卖多少钱合适啊?” 金花挺起胸脯,“怎么也能卖五个钱吧!我们上次那半筐草药还卖了一个钱呢!” 叶琛听得一愣,司聪瞪了金花一眼,金花忙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司聪:“五个钱可不止,这东西在镇上卖也糟蹋了,我觉得,应该拿到县城的酒馆里去卖,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叶琛还在琢磨刚才金花说的话,上次的草药,还卖了钱,那不就是半筐野菜吗? 叶琛狐疑的看向司聪,“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耳?” 叶琛的目光有些犀利,司聪却面色依然平静。 “这有什么不认识的?还得说我有个好叔父,自打我懂事起,就见儿天的跟着叔叔进山,砍柴、采药,挖野菜,摘果子,哪个山里的孩子能逃得过这些啊!我叔父带我去过的地方多了,我没被蛇咬死了都是命大,见过些山货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叶琛想想也是,如果自己往这片林子里走走,没准早就发现了那耳了,她能发现这东西也是机缘巧合,自己在这瞎怀疑什么呢? 叶琛微有赧然,“是我胡思乱想了,我以为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啊,原来你小时候也没少受累啊!” 司聪神情有些哀伤,轻叹一声。 “我自小就父母双亡,叔父叔母能给我口饭吃,没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把我卖了,我就感激不尽了,受点累又算什么呢!” 司聪的神情落寞下去。 “我嫁过来十几年了,只第一年回去过,再就没回去看望过叔父和叔母,我日子过的艰难,也没脸回去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叶琛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无措的挠挠头。 “都怪我,无缘无故的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了,你别难过,这些耳换了钱,你就有钱了,就可以回去看你叔父叔母了!” 司聪心里冷哼,她有钱就是攘了也不会给那对丧心病狂的夫妻。 她没被卖了是原主一直装有病,不然,早不知是哪个青楼的一缕冤魂了! 司聪微扯了唇角苦笑一下,“换了钱又能坚持多久啊,我们家这么多孩子呢,眼看着到冬天了,衣不蔽体的,不饿死也冻死了!” 叶琛深知这个事实,这里的冬天,哪年不冻死几个。 “咱们这些下民冬天都难熬,数九寒天时,哪天不冻死几个,唉!你也别着急,如果粮食够吃,不出屋子就没事!” 金花面色颓丧的嘟着唇道:“我家屋顶还露着呢,这是最近没下雨,要不,那屋里都没法子住人!” 叶琛讶然道:“屋顶怎么还漏了呢?徐家兄长没想着给修上吗?” 银花:“原是要等着我阿父回来就修的,可谁知阿父他......!” 银花抹着泪,司聪忍不住冷嗤出声。 “他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家的事放在心上过!” 叶琛皱了皱眉,劝道:“别急,等回去我看看,实在不行先用树秸遮一遮,等有了钱再好好修修!” 司聪也没想着常住下去,当然是不会把钱都投到这个破房子上了。 “只要不漏雨就行,那就麻烦叶兄长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乡里乡亲的,能帮的自然要帮一把,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尽早走吧!” 司聪感激的点点头,招呼着几个孩子一同向外走去。 叶琛挑着两大捆子干草,蹒跚着走在山路上,金花几姐妹每人也扛了一小捆,路上见着颜色鲜艳的花也不忘采摘,背筐里倒是满满登登的了。 司聪虽然是孕妇,也不能一点不帮忙,那半筐木耳就是司聪背着,倒也不重。 司聪的心情不错,这一路上也观察着植物,有价值的草药肯定是有,她想着下次来一定好好找找,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她现在是太缺钱了。 路上,司聪与孩子们又采了许多的蘑菇,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了。 下那道山崖时颇费了些时候,光顺下那些东西就好几趟,还有这么些人呢! 叶琛上上下下几次才把东西和司聪她们母女都运了下来,他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叶琛非常熟练的甩下挂在树上的绳子,清理了走过的痕迹,一行人向回走去。 司聪看了看天色,已是申时末了,还有一大段山路要走呢,估摸着到家也得小一个时辰。 那时候村里人基本上都在吃晚饭了,难怪叶琛走总催促着快一些呢,怕是担心他阿父饿着吧! 叶琛今天扛的草比往次要多,因为他很看好司聪她们编的那些花啊蝶的,他觉得一定能多卖出些去,就多扛了些草回来,怎么也得够一百双草鞋的用料的! 他们一行人下山时,果然村路上寂静的很,司聪觉得甚好,她可怕有人看见瞎说些什么呢! 匆匆回了家,司聪的家里是空无一人,听见动静的叶琛父亲,忙推门而出。 “是二郎媳妇回来了吗?” 司聪忙应道:“叶伯伯!是我,您老受累了,快让菊花她们回来吧!” “受什么累啊!俩孩子都听话的很,啥也不用我操心,还陪着我说话,给我倒水捶背的,我这一天也不寂寞了,挺好的!” 司聪笑了笑,忙上前一手一个领过两个孩子。 “您老不嫌她们烦人就行啊!” “诶!不烦人,不烦人,挺招人稀罕的,这梅花啊,别看年纪小,这小嘴可会哄人了,阿琛啊!这两天你去集市给孩子买点果子回来,陪着我这糟老头子一天了,乖的很呢!” 叶琛有些愧疚,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棍一个,更别说孩子了。 阿父非常喜欢孩子,尤其是邻居来财家的这几个,以前也没少偷着给点吃的。 暗叹了一声,说道:“知道了阿父,饿了吧!我去做饭去!” 第32章 定价 叶琛说着话,挑着两大捆干草进了院子,撂下扁担,也不急着去抖搂开,忙进屋去做饭了! 司聪喊了银花过来,在背筐里抓了一小把木耳,递给银花。 “去给你叶伯伯送去,让他煮粥的时候放上几个,这是两顿的,明早再放点,记得让他洗干净了,把根子掐下去,切碎些!” 银花有些舍不得,这可是要卖钱的,司聪推着她出去。 “快些去,还有不少的活计呢,今晚得贪黑干活了!” 银花忙跑着出去了,金花和杏花忙着烧火做饭,司聪挺着个肚子实在是累了,进屋就倒在了床上,先歇一会再说吧。 结果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金花已经做好了粥等着她了! 天色已经微黑,孩子们走了一天的山路也很累,可是都坚持着没有睡。 那半筐的木耳也不敢动,她们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几姐妹就坐在那拿着干草编草蝶草花的。 司聪长舒了口气,原主的身子骨可真够差的,浑身跟要散架了一般。 司聪下了地,招呼几个孩子进屋吃饭,几个孩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屋。 司聪见还是跟以往一样,只是野菜粥,便道:“那新采的木耳用盐水泡一下,然后多清洗几遍,再煮上几个开,明早放粥里些。” 金花愣了一瞬,“阿母不是说要换钱嘛!咱们吃了,就少了换钱的了,还是都留着换钱吧!” 司聪无奈的一叹,“又吃不了多少的,你这孩子啊,委屈了谁,也别委屈了自己的肚子,按我说的处理下,给你阿琛伯家也送去点。” 金花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戳着碗里的粥,神情恹恹的。 “快吃饭吧!待会儿还得去你叶伯伯家学编草鞋呢!” 金花一听这个,立时来了精神,忙端起碗扒拉起来,几口便喝完了一碗粥,又督促妹妹们快些吃,好收拾完了去隔壁叶伯伯家学编草鞋! 司聪也想学一学这编草鞋的技术,她这两日也仔细研究了下,如何能让这草鞋穿起来更舒适,便全家出动,去了隔壁叶琛家。 叶琛每两日就会歇上一日,一是去割草,二是利用半天的时间编草鞋,好能供应上售卖。 今天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这两日集上的草鞋售卖的还不错,他家里已经没什么存货了,今晚就是熬夜,也要编出些存货来。 看到司聪这一大家子都来了,叶琛属实的是吓了一跳,一脸的震惊,看着她们一家鱼贯穿过。 司聪最后一个进了院子,说道:“我也想着来学一学,叶兄长白日里要跑集,编草鞋的时间有限,我们多一个人编,也多出一份力量,但愿能帮到叶兄长!” 叶琛知道原因后很是高兴,忙迎了她向院里走。 “那感情好,我正愁着草鞋要供应不上了呢,只是着天快黑了,我家里也没有油灯,我是习惯了摸黑做活,只是你们,怕是不习惯吧!” 司聪:“谁说只有油灯能照亮的?咱们有的是木头,点一根火把就行了,大伙围在一处,还热闹些!” 叶琛恍然的挠了挠头,“咳!你瞅我这脑袋,就是没你的灵光,我这就去弄!” 司聪忙拦住他,“叶兄长莫急,这天儿还能看得清,等看不见了再点吧!” 叶琛憨憨的应了一声,忙去屋里拿凳子。 叶琛家也没几把椅子,还是他自己会些木匠的手艺,东拼西凑的做了几把椅子。 其实也算不上是椅子,就是小板凳,司聪家人多,也不够坐的,叶琛就拿了两个蒲团出来,一众人围坐在树下开始学习编草鞋。 为了防止两个小的捣乱,叶琛的阿父叶老爷子也出来帮忙看着菊花和梅花。 梅花还好些,只要给她的玩的就老老实实的坐着,菊花总是懂了些事,非要挤在几个姐姐中间 跟着学编草鞋,她那小手还挺灵活的,编的也是有模有样的。 到了戌时初,天色已然全黑了,就那点星光是真的看不真切了。 叶琛就点了根火把照亮,大家就着跳跃的火光,继续编草鞋。 司聪与叶琛道:“明儿就让金花她们三姐妹跟叶兄长去集市吧,叶兄长先少带些木耳,去镇上的酒馆问问价钱,也可去药铺医馆的问问行情,咱们也衡量下哪家的价格合适再出手!” 叶琛:“医馆药铺的要收这玩意?” 司聪:“木耳也可入药,我是说先去打听打听价钱,谁出的价钱高咱们就卖给谁呗,大老远的背回来的,怎么也得换个辛苦钱吧!” 叶琛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不是说,这么金贵的东西,卖到镇上不是糟蹋了吗,你不是要卖到县城吗?” 司聪耐心的解释,“所以让你少带些去嘛,先打听个价钱,别让人家糊弄了,后日不是县城的集市嘛,到时候就都带去县城,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 叶琛憨憨的笑了,“我是不懂这里的门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司聪抿唇笑笑,问他:“这草鞋的价钱叶兄长打算怎么定价呢?” 叶琛又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 “这东西本也不值什么钱,我之前都是一个钱三双鞋,遇到老主顾买的多些就一个钱四双,现在这草鞋是好看了些,可如果定价太高,也怕卖不出去啊!” “叶兄长顾虑的是,毕竟是没本钱的草鞋,卖的就是手工钱,也不能涨价太多,不如这样吧,你那不是还有些之前没改良的草鞋吗,就按照之前的价钱卖,咱们改良的这些草鞋,就一个钱两双,可以买四赠一,赠的是之前没改良的鞋,这样就是两个钱买五双草鞋,价钱没贵多少,可是穿的鞋子却舒服结实了许多,对比之下,还是愿意买改良后的鞋子!” 叶琛听的一头雾水,掰着手指头算着数。 司聪打趣他,“叶兄长不必死记硬背,待会回去我用黑炭给写在金花的衣服上,你们明天记不住时,就翻出来看看!” 金花不住的点头,叶琛又是一脸的迷茫。 “你还会写字?” 第33章 越来越好了 司聪微愣了下,不能露了马脚。 “几个数字而已,没什么难的,叶兄长明日记得算好了账就行,别人多就乱了套,你们几个也要时刻的警惕着,别有浑水摸鱼的偷儿偷了去,那咱们可是白忙活这一晚上了!” 金花银花拍着胸脯子保证,杏花也有些奶声的说道:“放心吧阿母,我们一定会看好这些草鞋的!” 司聪欣慰一笑,“行了,快干活吧,才编了几双啊,你这手法可不行啊,你看看你二姐,那手翻的多快,你得多练练!” 杏花望向手上翻飞不停地二姐银花,露出羡慕之色。 “我还小呢,等我像二姐这么大,一定会比二姐编的还快的!” 司聪瞥了她一眼,“你再看看你四妹,她可是今天刚学的,编的也比你好啊!” 菊花知道阿母在夸她,扬起小脸笑道:“我三姐笨!” 大家哄堂而笑,杏花撅着嘴老大不高兴了。 “你才笨,你才笨,你看这条绳都露出来了,你才是笨蛋!”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银花举起自己快要编完的草鞋,得意的炫耀。 “手艺这东西也是需要天份的,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会编蝈蝈了,你也别恼,等你再大些,总有你出挑的一面的!” 有了姐姐的开慰,菊花总算是有了些笑模样,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起来。 叶琛始终微笑着不语,叶老爷子则有些伤感。 看着自己哪哪都不差的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没个媳妇,再看看人家老徐家这几个孩子,虽然都是女娃娃,可总也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如果自己死了,这个家就剩他一个人了,连个烧火热炕的人都没有啊! 叶老爷子微微叹息一声,都是自己这破身子耽误了儿子啊! 司聪她们母女是亥时末才回了家,今晚的成果还是不错的,就他们这几个新手来说,编了十几双鞋也是极限了。 不过大部分都是出自银花的巧手,诚如银花自己说的那般,这手艺也是靠天份的,她那双巧手只编草鞋都糟蹋了! 回到自己家,金花督促着妹妹们上床睡觉,司聪却一直观察着金花的举动,她今晚的脸色始终不好。 在叶琛家时就总是偷偷去揉肩膀,司聪也不好在别人家问她是怎么了。 等到孩子们都上了床,司聪把她叫了过来。 “我看你总是去摸肩膀,可是伤着了?” 金花下意识的抽了下肩膀,“没事!阿母,早些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司聪觉得不对劲,拉过她扯开了那破破烂烂的衣服。 白皙的肩膀上黑乎乎的一片,司聪上手轻轻摸了摸,一道道血痕已经结了痂。 “这是我踩出来的?” 金花眼里已蓄满了泪水,可还是忍住落泪。 “阿母,真的没事,以前扛山柴时也常弄破了,真的不碍事,阿母不用担心!” 司聪心里涌上一股温暖,这孩子是不想她愧疚,她这肩膀,一定是顶起她时受的伤。 司聪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来没把她们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可是她们却把她当做是最亲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还在,却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承担起了这个家的一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 司聪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屋子,去篱笆墙下找了几味还未晒干的草药,放在碗里捣出药汁,敷在了金花的肩膀上。 “脱了衣服睡吧,侧卧着点,小心别弄掉了,明早就好了!” 金花到底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默默的脱了衣裳,上床躺下了。 司聪见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奈的微叹一声,如果有人可以依靠,谁愿意坚强啊! 次日,司聪破天荒的比金花起的还早,给孩子们煮了粥,洗干净了几片木耳切碎了放进了粥里,与野菜在一起熬煮还挺香的。 金花也没多赖床多一会儿,起来先看了看肩膀,果然比昨日好了许多。 又听见灶间有动静,瞄了一眼床上只有阿母不见了,心里又是一暖,阿母对她们是越来越好了! 忙穿上衣服下了地,叫醒了银花和杏花,还要收拾着去赶集呢! 司聪盛出了粥,又蒸了几个野菜团子,待会儿叫孩子们带着,下晌不定几点回来呢,饿的时候好垫垫肚子。 除了两个小的还在睡,司聪也跟着金花三姐妹一起吃了饭。 “今儿杏花就不要去了,家里还有不少的活计要做,金花、银花,你们两姐妹要跟紧了你叶伯伯,别自己乱跑,被拐走了我可不找你们去!” 金花忙道:“放心吧阿母,我们一定一步不离的跟在叶伯伯身边的!” 司聪点了点头,张嘴欲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金花:“阿母可是还有交待?” 司聪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这木耳的价钱你们也要多了解一些,你叶伯伯人实在,我是怕他被骗了,咱们大老远的背回来就白受累了!” 金花郑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阿母,我会跟着叶伯伯的,记住每一家的价钱,回来告诉阿母!” 司聪嗯了一声。 “早上那会儿我把那草鞋的价钱都记在了你衣服里边,你们记不住时就看看,划四道横杠的就是四双,后面加一就是赠一双,做生意也不太死性了,如果非有人要赠一双改良后的草鞋,就赠他一双小孩儿的,免得得罪了顾客,不给咱们说好话!” 金花和银花均点头应着,司聪又嘱咐道:“卖了钱也别着急买粮食,咱们的粮食还能吃几日,过两天我来想办法,这钱我还有用,别乱花啊!” “阿母交待的我们都记住了,时辰不早了,我和银花得走了,还得走几个时辰的路呢!” 司聪点了点头,“咱们家也没个葫芦,跟你叶伯伯先借一个,带着点水去,大热的天,可别中了暑热!” 金花应着,拉着银花就要出门,银花却对杏花道:“杏花!待会儿太阳出来了,你记着把那草窝子拿到太阳下去,要追着太阳走,下晌了就拿进屋里灶上去!” “我知道了,你每天怎么弄我都记住了,姐姐快去吧,我忘不了啊!” 第34章 花婆登门 银花这才放心的出去,金花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一包木耳,阿母说了,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就靠它了,千万不能丢了了! 叶琛三人走后,司聪也没了睡回笼觉的心思,确实还有很多活要做。 草鞋没剩多少了,要编出来,地里的麦子要收了,得去看看,她还想把麦粒磨成粉,做点面食,总是喝粥,还是一天两顿,实在是不顶饿啊! 趁着不热,司聪打发杏花去地里瞧瞧,她坐在门口编起了草鞋。 她手艺不精,可也不太差,编草鞋的速度还是不慢的,越编也越熟悉起来,一个时辰过去了,也编了两双了。 远远的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司聪警惕的收起了草鞋,紧忙进了屋,塞在了被子下,这编草鞋的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知道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会招来什么样的闲言碎语啊! 大门被敲响,司聪出了屋子,嘴里答应着,步子却很缓慢! “来了!谁啊?” 院门外传来花婆的声音。 “阿香啊!是我,花婆!” 司聪微松了口气,紧走两步到了大门前,“吱呀!”一声开了门! “呦!是花婆婆啊!有日子没来了,快进来!” 花婆进了院子,看着司聪又大了一圈的肚子。 “才几日不见啊,这肚子渐长啊!” 司聪低头看了眼肚子,手抚上去轻轻的抚着,微微苦笑。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逢遇乱世,朝不保夕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出生那一日呢!” 花婆嗔了一声,“别胡说,这孩子命大着呢,你那么折腾他都没落胎,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司聪想到生完这个孩子就要走的事,轻扯着唇角冷笑一下。 “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啊!命全之人是父母俱在,像他这般未出生就克死了父亲的,何谈大富大贵,能活着就是奇迹了!” 花婆也叹了一声,劝道:“你也别过于伤心了,二郎走了也有十几天了,再有几日便是三期了,你若是想念他啊,就去坟上看一眼,可别在家憋屈坏了!” 司聪冷哼,“他有什么值得我想念的!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饭都快吃不上了,我看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到阴曹地府团聚了!” 花婆听的心里难受,哀叹了一声,“别说这些丧气话,日子总归是能过得下去的,你看这几日你不也过来了吗!” 花婆扶着她进了屋,看见床上的两个小的还没醒,其他几个却不在。 “大丫几个呢?” 微有意味的扫了花婆一眼,花婆窘迫的咳了一声。 “瞧我这记性,人家都有正经的名字了,我还大丫二丫的叫着呢,是我的不是了!” 司聪微微扯了下唇角,“无妨,以后叫熟悉了就好了!” 花婆笑着点点头,扶着司聪坐在了床上。 “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还叫花婆您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咳!我又不是外人,孩子们呢?” “这不是要收麦子了吗,我让孩子们去瞧瞧,可有收麦子的了!” “我今日来,正是要问你这事呢,我们家打算这两日就收了,我那儿子县城回不来,家里就我和老头子,好几亩的麦子我是收不动,我儿子想着叫我雇几个人,两天就收完了!” 司聪神情委顿,“往年这些事我也不管,今年得操心了!” 花婆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往年都是你大伯兄一家帮着收粮食,现如今你跟大房的闹得这么僵,我看今年是甭想了!” 司聪冷笑,“我还真不敢想,往年是帮着我家收麦子来着,可是麦子也是收到他们家去了,我们母女能吃多少粮食啊,不还是便宜了那一大家子,今年我自己收更好,好歹能有些余粮!” 花婆叹息一声,“可是你家连个柴刀都没有,怎么收啊!” 司聪一愣,嗤了一声,“没柴刀就用手薅,再不济,我等着花婆家收完了,借我用用吧!” 花婆道:“那肯定没问题,只是我担心金花她们收不了啊,金花才十岁,能有多大的力气啊,你可要知道,每年收麦子时,都会赶上下大雨,这麦子不及时弄回来,非得捂了不可!” 司聪无奈一叹,“笨鸟先飞吧!明儿我就叫她们姐妹开始收,一天不行两天,总有收完的一天!” 花婆欲言又止的嘎巴下嘴,终是一叹没说出口。 司聪疑道:“花婆有话就直说,怎么跟我还吞吞吐吐的?” 花婆犹豫再三,叹息一声,还是开了口。 “阿香啊!你阿姑她,唉!她也不容易,连着死了两个儿子,如今就只有大房一房可以依靠了,她素日里对你还不错,你,也别怪她!” 司聪不解的看着她,“她找你说什么了?” 花婆面有难色,有些无措。 “倒也不是,我就是看她有些可怜。” 司聪微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她自找的。” 花婆脸色有些窘迫,深深一叹。 “其实你别看你阿姑她成天呼来喝去的,其实那老倔驴人不错,以前也常在我面前说你不容易,也心疼你,可是她指望不上你啊,还是要指望老大那两口子,你这几个丫头片子,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就是再不心田,也是亲孙女,你不让她来看孩子,她心里不好受啊!” 司聪冷哼一声,“我家大门又没上锁,再不济还能一脚踹开,她爱来就来,我没拦着,只是别来了就指使我闺女去给大房干活去,她指望大房一家,我可没指望,我孟留香就是要饭,也要不到他徐来福的门上,不过,该我得的,我是一样都不会让!” 花婆滞住,无奈的一叹。 “你阿姑也是没法子,你那姒妇专拿软刀子捅人,花言巧语的哄着你阿姑,你阿姑脑子一热就上套了,你也别怪她,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司聪想起徐家老太太对原主还算有些良心,也心有不忍。 “我知道她对我没恶意,可是她毕竟没一碗水端平,我们家现在这样穷,她没责任吗?” 花婆劝道:“做父母的不都这样吗,就拿我来说吧,我两个儿子,一个服徭役去了,一个在县城做事,虽然都不在身边,可是我就是偏向我那在县城做事的长子,他是我头一个孩子,自然要器重些,你阿姑也是,来福是长子,本来就是要继承家业的,她多疼一些也是常理!” 第35章 捡麦粒 司聪轻哼了一声,“随她吧!爱疼谁疼谁去吧,我也管不了那许多,我得顾着自己的死活,她既然认准了大房,那就安心跟大房一家好好过日子,我这儿就不劳她操心了!” 花婆无语的嗔了她一眼,微有些不悦。 “你看你,又说气话了不是,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再有几个月就生了,你还跟你阿姑较劲,到时候谁伺候你月子啊?谁帮你照看孩子啊?你指望金花几个孩子吗?她们懂吗?” 司聪一滞,是啊!自己貌似硬气的早了些,这生孩子她可是头一遭,身边没个长辈怎么行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司聪沉默良久,还是小命要紧。 “罢了罢了!我真是欠他们老徐家的,她爱来就来,我不撵她就是了,只是有一样,我可先说下,如果再叫我闺女去干活去,我就是宁可生孩子憋死了,也不叫她再登我家门一步!” 花婆露出笑容,连声说道:“好好好!我告诉你阿姑,不让她指使孩子干活了!” 司聪轻嗤一声笑了出来,大门又被“吱呀!”一声打开。 是杏花一脸汗的跑了回来,进了屋就灌了一碗冷水。 司聪嗔道:“外头大热的天儿,你进屋就灌冷水,小心激着了!” 杏花抹了把嘴,看见花婆也在,说道:“花婆婆好!” 花婆笑着上前捏了捏杏花的脸蛋。 “三丫啊!哦不!你阿母给你取的啥名来着?” 杏花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 “花婆婆,我叫杏花,我四妹叫菊花,五妹妹叫梅花!” 花婆嘴里念叨着:“杏花,四丫叫菊花,五丫叫梅花了,大丫叫金花,二丫叫银花,金花、银花、杏花、菊花、梅花,对不对?” 花婆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还没睡醒的俩小的对号入座,杏花笑的露出豁牙子。 “对的,花婆婆好聪明!” 花婆婆笑着拍了她一下。 “你个小鬼机灵,还有这么说你花婆婆的?没大没小的!” 杏花笑的更甚,司聪也笑了。 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地里有问题吗?” 杏花收了些笑容。 “阿母!我看都有收麦子的了,我就在那看了一会儿,别给咱家的收了去!” 花婆婆一惊,“都谁家收了?” “陈伯伯家,李叔叔家,还有二喇忽家,我大伯父家,好多家都收了!” 花婆婆抽了口冷气,神情紧张起来。 “你大伯家也收了?” 杏花瞪着大眼睛点点头,花婆婆忙站了起来。 “那我得赶紧去守着,自打那年他收了我一拢的麦子,我就没让他先收过,这一家子都是爱占便宜的小人,我得去看着去了,阿香啊!你家那地你不用担心,除了你大伯兄家,没人会去动,我去看着你大伯兄,你安心在家养胎吧!” 花婆风风火火的走了,司聪来不及送到门口就不见了她的人影,无奈的一笑,关了院门进了屋,拿出草鞋继续编,接待客人真是耽误事。 杏花也拿起干草编草鞋,菊花伸伸懒腰先醒了。 司聪叫杏花叫醒了梅花,给两个小的洗漱,吃了饭,母女几个就坐在床上编草鞋。 杏花总是向外望去,司聪看了半晌,问道:“怎么了这是?外头有人勾的你魂不成?” 杏花咬咬唇低下头去,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向外张望。 司聪无语的睨了她一眼,“有事你就说,我是那样不近人情的母亲吗?” 杏花纠结了半日,终是抬起头。 “阿母!我想去地里捡麦粒!” 司聪一愣! “捡麦粒?” 杏花有些颓然的点点头。 “往年这时候,大伯母和大母就让我和姐姐们在路上捡麦粒,能捡一大捧呢!” 司聪眨眨眼睛,“去,这就去!菊花会捡不?带着一块去!” 杏花高兴的跳下了床,拍着小手道:“能!我教四妹捡,阿母,我们这就去!” 杏花跑到灶间找了个背篓,司聪无奈撇撇嘴。 “这个怎么行,捡一个丢一个,拿布袋子去!” 杏花为难的皱起小眉头。 “家里哪有布袋子啊?” 司聪不慌不忙的下了地,拿出线篓子,找了块破布,缝了起来。 司聪几下缝了一个不大的布袋子,递给杏花。 “捡差不多了就回来,免得被人注意到,再抢了去!” 杏花兴奋地点头应着,司聪又道:“回来时看又没有平整点的石头,捡回来一块儿,要大一点的,你拿不动就回来找我,我去拿!” 杏花弯了弯小胳膊,很自豪的说道:“不用阿母,我有的是力气,我能搬的动!” 司聪“噗嗤!”一声笑了,“快去吧!” 杏花拉着菊花兴高采烈的跑出了院子,司聪舒了口气,领着梅花进了屋,继续编草鞋! 梅花不哭不闹,就坐在司聪旁边玩草绳,还时不时的扬起小脸冲着司聪呲牙笑,司聪的心情也是大好! 杏花和菊花不到一个时辰就捡了半布袋子麦粒子回来,“哗啦!”一下子都倒在了圆扁子里晾晒。 “晒上一日就可以脱壳了,阿母,我们明日就能蒸麦子吃了!” 司聪笑了笑,“你去捡平整石头回来,我还能做比蒸麦子更好吃的东西呢!” 杏花又是好奇又是兴奋的拍着手。 “真的啊?那等我一会儿检完了麦粒再去,来得及不?” “来的及,去捡吧!当心些啊!” 杏花快乐的应着,拉着菊花又出了院子,小跑着去地里的方向。 司聪好笑的摇摇头,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再懂事也掩藏不住天真的天性! 杏花和菊花来来回回十多次,捡了有一斗重的麦粒子,杏花开心的都要哭了,就是大伯母也没给过这么多麦子啊! 最后一次回来,杏花沉着小脸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挨欺负了?” 杏花嘟噜着小脸,委屈的要哭了出来。 “阿母!我和菊花都捡了半袋子要回来了,路上碰见了大伯母家的四哥哥,把我们的麦粒子都抢了去,我求着他把布袋子还我,可是我和菊花好不容易捡的麦粒子都叫四哥哥抢去了!” 菊花扁着嘴哭,“四哥哥还推我,阿母,我屁股疼!” 第36章 暴揍徐禄 司聪一听,火气噌噌的就上来了,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他是在哪劫的你们?” 杏花也红了眼睛,指着外面,“就在咱家前面一拐弯那,他应该还没到家呢!” 司聪放下手中的草鞋,“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快步出了屋子,抄起一根木棍就冲出了院子。 她也不管肚子里的孩子了,开玩笑,那是她们果腹的食物,这是在她嘴里抢吃的,她怎能妥协? 司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走路都带风,很快就追上了洋洋得意边嚼着麦粒边走的徐家四郎徐禄身后,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 徐禄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正瞧见二叔母怒气冲冲的脸,登时就吓的白了脸。 司聪冷肃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是你抢走了杏花的麦粒?” 徐禄磕磕巴巴的摆手,“没,没,不,不是我,我,我没有!” 杏花尖叫着冲了过来。 “就是你,你怀里抱着的就是,你还我!” 杏花张牙舞爪的上去抢,徐禄也是霸道惯了的,岂能容她得手,一手紧紧护着怀里的麦粒,一手扒拉着冲过来的杏花。 司聪拿着木棍重重的敲在了地上,指着跟过来的菊花。 “还不上!给老娘抢回来,我看谁敢欺负你们!” 菊花有些懵,杏花嗷嗷喊道:“菊花,来揍他,推他!” 杏花一口咬在了徐禄的手腕上,菊花迈着小短腿也加入了战斗。 她个子小,也够不到徐禄的脸,就专攻徐禄的下盘,连踢带打的,忙活的徐禄顾得了头,顾不得腚,最后一松手,满怀的麦粒洒了一地。 他见事情不好,赶忙抱头鼠窜了! 杏花看着好不容易捡来的麦粒洒了一地,气的脸都白了,一边哭一边捡。 司聪看着徐禄消失的地方狠狠地啐了一口。 她也没想真动手,毕竟自己是长辈,不过孩子们动手那就没啥可说的了,小孩子之间打架吗,是太平常的事了。 看着哭的一脸泪水的杏花,司聪无奈的一叹,也蹲下身子捡麦粒,杏花赶忙扶起她。 “阿母快别捡了,小心肚子,我们来捡,一会儿就好了!” 司聪有些心疼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说道:“记住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回去,有我给你们撑腰,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杏花的泪又流了下来,重重的点点头。 “嗯!我一定不让人欺负,也不让妹妹被欺负!” 司聪舒了一口气,轻嗯了声:“快检吧!一会儿也别去捡了,等你姐姐们回来再去吧!” 杏花应了一声,蹲下身去继续捡麦粒,司聪则回了院子,小五丫梅花自己在家呢,别吓哭了才好。 梅花很乖的一直坐在床上没动弹,见司聪进来了,张开双手奶奶的叫道:“阿母!阿母抱!”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司聪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刚才只顾着生气了,想着一定要夺回粮食,忽略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小崽子,看着阿母和姐姐们都跑了,她一定是吓坏了! 司聪走过去拥住她,哄道:“别怕!别怕!阿母回来了!” 小梅花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鼻涕蹭了司聪一身,司聪搂着她小小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梅花也很好哄,司聪抱了一会儿柔声说了会儿话,她就不哭了。 司聪擦着她的眼泪,喂她喝了些水,梅花就坐在司聪身边看着司聪编草鞋。 杏花和菊花捡回了麦粒,都倒在扁子上,便又出去捡司聪要的石头去了。 天还大亮着,叶琛和金花银花三人就回来了,叶琛的扁担上只剩下个空背篓,显然是生意不错。 金花和银花一脸喜悦的进了院子,司聪也不着急问,虽然她们住的院子偏僻,周围只有司聪与叶琛家这两座院子。 可是毕竟村子也不大,声响大了还是会招来侧目,所以司聪也不叫金花和银花声张! 都进了院子,金花谨慎的关了院门,脚步轻快的进了屋,又关上了屋门,才松了一口气。 “阿母!那草鞋可受欢迎了,我们今天都卖光了,还订出去不少呢!” 司聪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也很高兴,不过她更关心的是那木耳的去向。 “木耳的价钱怎么样?” 金花难掩兴奋的看了同样表情的银花,一脸的雀跃。 “这叫木耳的可真贵,一两就值一个钱,叶伯伯我们还去上次黄医师的医馆问了价钱,他们收的更贵些,不过就是用量少了些!” “是订出去了?还是明天去县城问价?” 金花:“阿母给我带的那些叫镇上的酒楼留下了,刚好一两多一点,叶伯伯就要了一个钱,都给了我,阿母,先给您!” 金花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钱来,递给了司聪。 司聪接了过来,笑了笑,“你叶伯伯一定是答应了那酒楼,下次给送些过去吧?” 金花和银花很是惊讶的互看了一眼,金花点头道:“阿母怎么知道的?” 司聪轻嗤一声,“都说了你叶伯伯心眼实,要不怎么叫你俩跟着点呢!你叶伯伯答应出去多少啊?” 金花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咬了咬唇,“没敢多说,就,就一斤!” 司聪无奈的叹息一声,金花觉得很是愧疚。 “阿母!都怪我,被那掌柜的说昏了头了,想着这么一点就换了一个钱,我,我就忘了提醒叶伯伯了!” 司聪微微笑笑,“无妨!不过是一斤,明天先都拿去县城卖了,等后日咱们再去采便是,不过镇上酒楼的价钱如果低于县城的太多,那就只此一次了!” 金花忙不迭的点头。 “你们也累了,先歇一会儿,赶紧着把草鞋编出来,明日还要去县城呢!” 金花面有难色的看了司聪一眼,司聪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金花思量片刻,“阿母!回来的时候我看都有收麦子的了,咱们什么时候收啊?” 司聪轻轻一叹,“就这两天吧,等你们把草鞋的这买卖做踏实了,咱们就收!” 金花皱着眉头,“可是咱们什么农具都没有啊,怎么收啊?” “借!你花婆婆家,你叶琛伯伯家,还有你大伯母家,我就不信她敢看着咱们家的麦子没人收还不借咱们农具!” 第37章 王氏来了 金花抿了抿唇没说话,花婆婆和叶伯伯家应该是能借给她们家。 可是,就现在跟大伯母一家的关系这样僵,怕是不会借的! 杏花和菊花这时回来了,杏花进了院子就喊。 “阿母!阿母!你看这个行吗?” 司聪几人从屋里出来,杏花费力的抱着个还算平整的石头蹒跚着向屋门口走来。 金花银花忙上前帮着拿了下来,放在了地上,一脸疑惑的问杏花:“你弄回的石头做什么?” 杏花擦了擦额头的汗,“是阿母,阿母让我弄的,阿母说,要给咱们做好吃的!” 金花银花皆齐齐看向司聪,司聪弯唇笑笑,“我是这么说来着,不过,得需要你们帮忙!” 银花一听有好吃的,期待的舔了舔嘴唇,“阿母,我能做什么?” 司聪指了指扁子里的麦粒,“这是杏花和菊花捡回来的麦粒,你们先把麦壳脱了,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 金花瞪大了眼睛,“阿母!这是新麦子,得晒晒才能脱壳呢,现在太湿了啊!”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咱们有陈麦子吗?” 金花和银花颓然低下头。 司聪:“有总比没有强啊,实在脱不了就带着,碾碎了一样吃!” 金花和银花齐齐问道:“碾碎了?” “嗯!去把那个石杵子拿来,就在那块石头上碾!” 金花将信将疑的去拿石杵子,司聪让银花把那块石头擦拭干净,拿了一小把麦粒,吹了吹里面的杂物,用力搓了搓,搓下了一些麦壳,又吹了吹,麦壳也没下来多少。 司聪将麦粒放在了那块大石头上,拿着杵子一点点的碾压,新鲜的麦粒被压出了白色的浆水来。 金花几姐妹看着稀奇,司聪道:“再拿些来!” 金花忙又去抓了一把麦子,在手心里使劲的搓,搓的差不多了,把麦粒递给司聪,司聪继续用石杵子碾。 随着麦粒越来越多,石头上也聚集了一小撮黏糊糊的面粉,司聪笑着说:“成了!” 虽然面粉很粗糙,可那也叫面粉,总比蒸麦粒好吃的多。 司聪始终是半跪着碾麦粒,金花看明白了手法,便扶了司聪起来,找了几块石头把那石头垫了起来,她与银花轮着碾,杏花和菊花则搓麦粒! 大门又被叩响了,司聪与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谁会来? “谁啊?” “二娣妇!是我!快开门啊!” 司聪微微一愣,这是来给她儿子徐禄讨公道来了! 司聪使了个眼色,金花几姐妹忙把大石头都收了起来。 司聪小声道:“屋里也收拾一下,还有那草,藏到房后去!” 金花和银花赶紧去收拾,司聪慢吞吞的走到院门口。 看孩子们都藏的差不多了,才开了院门,却不叫她进来。 王氏果然带着徐禄来的,见是司聪来开的门,伸长了脖子往院里瞧。 “怎么叫娣妇来开门了,孩子们呢?” 司聪并没有让开身形,语气淡淡的。 “都干活呢,姒妇有事吗?” 王氏干笑一声,“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没见娣妇了,也不知道娣妇在忙什么呢?” 司聪故意用半个身子挡住了王氏的视线,语气有些阴阳怪调的。 “我还能干什么,一个寡妇,温饱都要别人来接济,不过是捡些麦粒子糊口罢了!” 王氏脸色一僵,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诶呦你看,都是我教子无方,我们家这兔崽子又惹娣妇不高兴了,阿禄,还不快给你二叔母道歉,你这个兔崽子,成天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的,等你阿父回来瞧不打断了你的腿!” 徐禄不情愿的撅着嘴,嘟囔着赔了不是。 “对不起,二叔母!” 司聪冷哼,“不敢当!说完了可以走了,我要做饭了!” 司聪作势要关门,王氏一手挡在门板上,眼睛还是瞄向院里。 “瞧娣妇说的,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呗!” 司聪冷笑,“谁跟他计较了?我今天可是一下都没碰他,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姒妇也不必放在心上,我这里破破烂烂的,就不留姒妇了!” 司聪又要关门,王氏忙用手顶住,露出不太真切的歉意。 “娣妇!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禄也是你的晚辈,他不对你也打得骂得,今儿确实是阿禄不对,这是抢了自家堂妹的麦粒,将来若是抢了别人家的东西,那不是成了强盗了,可是要杀头的,娣妇今天就应该狠狠的打他一顿,好叫他长记性!” 司聪心里腹诽,照这么惯下去,抢劫都是轻的,没准都得杀人越货! “姒妇言重了,我也不会管孩子,只是不叫她们挨欺负罢了!您儿子有大伯兄和姒妇教导着,我算不得什么,姒妇的诚心我心领了,天不早了,就不留姒妇了!” 司聪这回是真的要关门了,王氏干脆一脚跨了进来,一脸的笑意。 “看娣妇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我听说三丫她们去捡麦粒了,咳!这是怎么话说的,你没粮食了就家里去取,还犯得着满地去捡嘛,哝!我给你带来了!” 司聪家的院门始终是半开着,王氏的另一半身子一直掩在那半扇门之后,王氏说着话举了举手里的布袋子,司聪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 司聪一个愣神的工夫,王氏的整个身子就挤了进来,徐禄也跟着进了院子。 人都进来了,就没有再往外撵的道理,司聪只好退后两步,还是一副戒备的样子,不肯让她们母子进去。 王氏四下张望着,大声喊道:“大丫、二丫!快出来拿粮食啊!” 屋门被打开,金花从屋里走了出来,擦了擦手。 “大伯母!我有名字了,我叫金花,我二妹妹叫银花!” 王氏尴尬的笑了笑,“呦!瞧我这记性,你们总不去大伯母那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们了,怪想你们的,最近都干什么呢啊,也不去大伯母那玩了!” 第38章 徐来福的猜忌 金花和银花迅速的看了司聪一眼,司聪一脸的淡定,并不准备替她们解围! 金花:“没干什么,每天就是去挖挖野菜,好备着冬天吃,跟阿母学着缝缝衣裳,等花婆婆那边有活计了,我们姐妹也好揽点缝补的活计贴补家用!” 司聪眼角眉梢带着赞赏,王氏还是不相信,拎着那半袋子麦子就往院子里走。 “快接一下,还挺重的呢!” 银花忙上前接了过来,暗暗的掂了掂,也就五六斤,说的好像是百十来斤似的! 银花道了声谢,拎着麦子进了屋,王氏眼睛瞄向篱笆墙上晒着的野菜。 “晒这么多啊!娣妇怎么没晒些草呢,好编草鞋啊,我看孩子们的草鞋都快烂了!” 司聪心里一跳,原来是为着这事来的,看来是有人透露了什么消息给她了。 心中冷哼一声,他们夫妻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八成是以为她们一家十来日不曾上门讨要过吃食,猜想她们是有了糊口的营生了。 这两日与叶家又频繁走动,就是再小心也难免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她这是来探口风来了! 啧啧!还真没少下本钱啊,半袋子麦粒子呢!不过,好像是要打水漂了! 司聪面色依旧冷淡,“等收了麦子再说吧,正是费鞋的时候,编新的也穿不出好来!” 王氏呵呵笑了笑,“也是,我们今天收麦子,你大伯兄就穿坏了一双,我实在是忙不开身,正想着去阿琛家先买两双穿呢!” 司聪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王氏试探着问道:“不知娣妇有没有时间,不如,给你大伯兄编两双,我们先应应急?” 司聪没直接拒绝,只是揉着肚子,脸上一副恹恹的样子。 “这两日肚子里这崽子也不知是怎么了,闹得厉害,我想着家家都收麦子了,我们家也没个男丁,我好歹比孩子们有些力气,让这小崽子闹得也没了精神,那两亩地还不知道找谁收成呢!” 王氏一听,立时闭了嘴,嘴角抽搐了半天,还是别给自己挖坑了。 “这到了麦收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忙得要死,娣妇你快忙着,我得回去做饭了,你忙着啊!” 王氏也不提编草鞋的事了,拉着徐禄就往外走。 还想让他们帮着收麦子,呸!门都没有,地又不是他们家的,收了麦子也不可能像往年一样收进他们家了,一点便宜都占不着,她有病是咋地还不快跑。 等着那寡妇张嘴说出来,又得装一回老好人了! 王氏脚底生风的跑的溜快,徐禄一路骂骂咧咧的跟在后头跑。 王氏看他就是一肚子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你个惹事精,净给家里惹事,以后你少招惹那一家子丧门星,沾上准没好事,还不滚着干活去,败家崽子!” 徐禄委屈的哇哇大哭,极不情愿的去扫猪圈了。 心里把二叔母一家骂了个遍,以前这些都是那几个丧门星的活,这回可好,都落在他身上了! 王氏走后,金花几姐妹可是乐开了花,正愁没粮食吃了,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还是陈年的麦子,刚好可以磨成粉末。 司聪指挥着金花和杏花磨麦子,银花忙着去编草鞋了。 今天一共带了六十多双草鞋,都卖了还没够,她今晚就是一夜不睡,也编不出明天所用的! 叶琛也是一进屋就忙着搓麻绳,今日的买卖不错,家里的存货肯定不够供应明日的量了,明日可是要去县城,售卖的的数量一定会比今日还要多。 叶琛想着天黑了再过去与徐家娣妇分钱,刚才徐来福家的来了他也是知道的。 他隐约的听见那徐来福家的问到编草鞋一事,恐怕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天黑了再来往的好! 徐来福正黑着脸听王氏抱怨,原本就晒的黑红的脸更加的如锅底般黑了。 “我就说叫孩子们去看看就行了,你非得让我拎着粮食去,结果怎么着!啥也没问出来,还搭上了几斤粮食,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徐来福捧着一碗水慢慢的喝了一口,面色不悦。 “别磨磨叽叽的,如果不是你那好儿做的好事,还至于搭上粮食了?” 王氏不乐意了,拔高了声音。 “什么叫我的好儿子,阿禄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吗?他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没管好还赖我了!” 徐来福厌恶的瞪了王氏一眼。 “别跟我瞪眼睛,阿禄就是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都,以后你给我看紧点,别老出去惹事去!” 王氏甩着脸子不看他,徐来福又道:“我总觉得不对劲,以老二媳妇的性子,不可能就守着那点粮食过日子,肯定得让大丫几个过来要吃的,怎么可能好几日都没个动静呢?你去了就没看出什么猫腻来?” 王氏翻着眼睛,“我连屋子都没进去,上哪看猫腻去,院子里可是看不出什么来,就是篱笆墙下晒着不少的野菜,也可能是煮粥的时候多放野菜,粮食就省下的多一些呗!” 徐来福沉默良久,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他那个娣妇,最是好吃懒做,除了会生丫头片子,啥也不会,她怎么能放弃用大丫她们的劳力换来的粮食呢? “明天让阿禄盯紧了老二家,我倒要看看,这死寡妇要搞什么名堂!” 王氏翻了翻白眼,“她一个寡妇有什么好怕的,等她肚子里那个生下来了,保不准还是个丫头,那破房子破地早晚还是咱们的,你现在急什么?” “万一是个儿子呢?” 王氏撇撇嘴,冷嗤一声:“是儿子又怎么样?她也得养得活啊?就那几个丧门星能养活了就不错了,一个小儿罢了,没准刚出生就冻死了呢!” 徐来福微有薄怒的瞪了王氏一眼,“你少胡咧咧,小心隔墙有耳,你是盼着我二弟一家都死绝了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了,你少自作主张,最近损失的还小吗? 王氏撅着嘴,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起身出去灶间做饭了。 第39章 麦面菜团 徐来福重重的放下碗,捏着眉心,深叹了一口气。 长子的聘礼是不小的数目,明年就要张罗次子的婚事了。 外人都夸他有福气,可谁知道他的难处,儿子多了都是债啊! 他有时就想,还不如跟老二一样,生几个丫头得了,给几块布就打发了,娶媳妇何止几块布,聘礼、房子,哪样不是割他的肉啊! 徐来福都愁的长白头发了,他是想尽了办法赚钱啊,可是奈何好几张嘴吃饭,且都是大小伙子,吃都吃穷了,就别说盖房子娶儿媳妇了! 徐来福深叹一声,这些年如果不是阿父和二弟三弟出去服役,他或许早就死在了外头了。 唉!老三没成亲就死了,老二扔下这一房丫头片子,将来与他们老徐家也没什么关系了。 咬咬牙,该心狠时就不能手软! 司聪这边当然不知徐家老大两口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她们家除了这破房子和那两亩破地,也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金花杏花两姐妹磨了好半晌,才磨了一碗的麦粉,没有工具,就是靠人工打磨,这磨出来的麦粉也十分的粗糙,麦壳还掺在里面,颜色也有些发红。 不过这就很好了,吃了半个月的野菜粥了,今天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司聪原本打算做些面疙瘩汤,面片汤,或者是面条之类的饭食的,可是考虑到面粉不多,磨来又不易,还是改成了菜团子。 不过这回是面和着野菜的菜团子,是面多菜少的那种。 叶琛过来时,司聪家的晚饭刚刚做好,司聪正想着让金花送两个菜团子过去给叶琛父子尝尝鲜,他就过来了。 叶琛看着司聪碗中那黑不拉几,泛着绿光的圆球子,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这玩意能吃?” 其实金花银花几姐妹也觉得这玩意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 可是司聪却是胸有成竹,拿起一个塞到了叶琛的手中。 “能不能吃,尝尝不就知道了!” 菜团子还热着,叶琛左手倒右手,还是不敢下嘴。 司聪拿起一个撕了一小块,麦子特有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司聪狠狠的吸了一口,塞进了嘴里,瞳孔立时放大,真是久违了的味道,人间美味啊! 金花呆呆的看着司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也拿了一个,吹嘘着撕了一小块儿也塞进了嘴里,金花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这也太好吃了吧! 金花忙撕了一块塞入银花的嘴里,又给杏花、菊花和梅花各喂了一口,几个妹妹都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这是她们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团子了! 叶琛看着她们母女夸张的表情,在司聪的眼神指使下,也撕了一块塞进了嘴里,果然很好吃,麦子独有的香味,掩盖住了野菜的苦涩,很有嚼头! “这是用麦子做的?” 司聪微有赞赏的看向他,。 “不愧是庄稼人,一口就吃出来了,这是麦粉做的!” “麦粉?你把麦子磨成了粉了?” 司聪轻嗯一声,“总吃蒸麦粒,实在是吃够了,我也是突发奇想的,就是太费劲了,就磨了那么一碗,就两个时辰!” 叶琛轻蹙着眉头。 “以前在军营时倒是听说过把麦子磨成粉吃的,不过那都是高级军官才有的待遇,我们这些下等军士,连蒸麦粒都吃不上,就是蒸豆子能吃饱了都是过年了,更别提什么稷米了,军粮供应不上时,我们树皮草根都吃!” 司聪有些不敢相信,她知道古时军营苦,却不想苦成这样,比黎民百姓还要苦! 司聪忽然觉得嘴里的菜团子索然无味起来。 无论古今,战乱都会影响经济发展,就像乌俄大战一样,经济至少倒退五十年! 司聪微叹一声,“那你知道在军营都是用什么磨面粉的吗?咱们用这石杵子也太费劲了,还捣不碎!” 叶琛摇摇头,“倒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过,好像是,什么硙子,应该是石头做的吧!” “回头咱们琢磨琢磨,既然是石头做的,那就好说了,这满山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 “我家有石臼,等得了空我在家捣一点,也省的你们费事了!” 司聪点头,“不着急,也不能顿顿都吃这个,不过这硙子是有必要做一个的,将来肯定有大用处!” 叶琛笑了笑点点头,又咬了一口菜团子,赞道:“吃着就是比裹着麦粒的好吃!” “如果这麦粉放一夜,明日再吃会更好吃的,今晚我和点麦粉醒着,明早再蒸你看好吃不!” 叶琛很满足的笑了笑。 “成!那我就再尝留香妹妹的一次手艺吧!” 司聪听他叫自己妹妹,竟有些羞然,忙转移了话题。 “叶兄长明日准备带多少双鞋子去?” 叶琛收敛了些笑容,眉头蹙了起来。 “没多少了,家里还有二三十双,今晚我加紧赶工也不过能编出四五双,就这些吧,也该收麦子了,就先停一停吧!” “白日我编了几双,肯定是不如叶兄长的手艺,银花回来就编,也有两双了,凑四十双应该够吧!” 叶琛点头,“也就这么多吧!明日主要是把那些耳都卖了,那才是大收入呢!” 叶琛与司聪说着收益,金花也十分的兴奋。 “叶伯伯,我阿母说咱们恐怕是卖低了价钱了,明日可要多走几家,多比比价钱,争取卖个好价钱!” 叶琛脸色微红,挠了挠头。 “我真的不善此道,要不,留香妹妹明日也一同前往?” 司聪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相信你们,卖多少是多少,左右是没本钱的玩意,就是搭上些辛苦,多少都无所谓!” 叶琛呵呵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我是给你送今日卖草鞋的钱的!” 叶琛在怀中掏出一个破布袋子,哗啦啦倒在木板床上。 金花几姐妹,除了没见过钱的菊花和梅花没什么反应,那三个都是双目放光,紧紧盯着床上的钱。 第40章 秦国 “今天一共卖了八十双草鞋,是按你说的,买四赠一卖出去的,也有较真儿的,非要赠送改良的草鞋,我也听你的都卖了,统共是二十六个钱,咱们一人一半,你拿走十三个钱!” 叶琛一边说一边查床上的钱。 司聪道:“叶兄长不必给我这么多,草是你扛回来的,草鞋也大多出自你手,况且这挑着去镇上的也是你,我们就是跟着跑个腿凑个手的,怎么能跟你平分呢?叶兄长给留几个钱就行!” “那怎么行!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草蝶草花的也是孩子们编的,卖的好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不过就是走走路,要不不也得跑这么远吗,如果还是之前那草鞋,我哪能挣这么多呢,你必须收下!” 司聪如何能见钱眼开,这往后要指望他的地方多着呢! “叶兄长太客气了,当初叶兄长能答应帮我们母女一把,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分钱的事我想都未曾想过,只求有口饭吃就成,叶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绝对不能平分,否则,我们再也不跟叶兄长合作了!” 金花银花一听阿母因为这事不想跟叶伯伯合作了,都着急了,忙都帮着劝叶琛。 “叶伯伯!本来就是您受累更多,您就别跟我们平分了,听我阿母的,少留点就成!” 叶琛还是一脸的坚持,他是个大男人,再不济还有把子力气呢,怎么能占女人的便宜?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个带着五个孩子的寡妇。 见叶琛死活不同意,司聪只好退了一步。 “这样吧!叶兄长给我们留下十个钱,明日木耳卖的钱我们再平分,如何?” 叶琛见司聪实在是坚持,也就只好做罢,点了点头:“那就说定了,明天可不许跟我争执了,我一个大男人,挣钱一定比你们女人家的容易,你们就别跟我客气了,日后再有好的挣钱的法子,咱们一定平分!” 司聪笑着点了点头,叶琛查了十个钱,递到司聪手中。 这时候的钱可真重啊!这十个钱在手中沉甸甸的,她一只手都捧不过来。 金花、银花、杏花都凑过来看,司聪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拿布袋子来!” 杏花忙把白日里捡麦粒用的布袋子拿了来,金花拿过来撑了起来,司聪一个一个的放了进去。 孩子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聪的手,应该说是盯着司聪手上的钱,仿佛她一松手,钱就飞了一般! 司聪道:“放起来吧!” 金花小心翼翼的接过布袋子,转身出了屋子去了灶间。 叶琛也收起了自己的钱,刚收拢好,咣当一声掉落下一个,砸在了床板上。 叶琛拎起布袋子看了看,布袋子底下破了一个洞,好几枚钱都挤在那处要往外蹦! 叶琛苦笑,“将来有钱了,一定换个绸布做钱袋子,这麻布的太不结实了,我前几日刚缝上的,又坏了,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没准就丢了!” 司聪拿过他手中的布袋子看了看,笑笑说:“瞧你缝的是什么啊,这针脚也太宽了,银花,拿线篓子来!” 银花捧来了线篓子,司聪把钱又都倒了出来,翻过那布袋子,看了看,在线篓子里找了一小块儿布,扣在破洞上缝了起来。 “这布都有些糟烂了,光缝怎么能缝的住呢,垫一块补丁就好了!” 叶琛微有羞然的挠挠头,“家里就我和我阿父,我阿母走的时候我还不大懂事,家里缝补的活都是阿姐做,她出嫁后就没人做了,我这手,编草鞋干粗活还行,缝这玩意就完了,手指头都不分家!” 司聪“噗嗤!”一声笑了。 “男人有几个会针线活的,以后叶兄长有缝补的活就拿过来,金花她们也会些!” 叶琛更加不好意思了,憨憨笑道:“那就麻烦留香妹妹了!” “客气什么,咱们这铜钱硬,普通麻布的钱袋子是容易坏,也大了些,三五个的就满手了,出门想多拿些还这么不方便呢!” “咱们这算什么啊!齐国和燕国都是刀币,楚国的不但重,还难看,像鬼脸一样,还不如咱们这圜钱好看还好拿些呢,你看,这中间还有个洞,能穿起来,拎着也方便些!” 司聪手上一顿,原来她猜测的没错,这个朝代真的是战国时期。 那她所处的这个国家,不是齐国燕国,也不是楚国,难道,是秦国? 司聪抬头看向叶琛,面带仰慕之色。 “叶兄长不愧是从军之士,知道的可真多,那叶兄长知道现在咱们在跟哪个国家打仗吗?” 叶琛神情一滞,脸上陇上一层忧郁。 “秦国是好战之国,短短几年时间,已经灭了赵、韩、魏、楚、燕,现下已挥军东去下,去攻打齐国了!” 司聪暗抽了口冷气,原来她穿到了秦国统一六国之前了,。 暗自庆幸,还好身在强国之家,不然,难逃亡国奴之罪! 司聪回忆着上学时学过的历史课,应该秦国应该快统一六国了。 那,货币也该统一了,看来这钱还能赚,不能白瞎了! 叶琛的面色一直很凝重,司聪佯装惊讶的问道:“咱们秦国这样厉害?那这天下岂不都是秦国的了?” 叶琛冷哼一声,“哪那么容易做这天下之主,不过逐鹿中原罢了,再远的还有好多外邦部落和游牧民族,怎么收的过来啊!” 司聪微微挑眉看他,怎么觉得他不像是秦国人呢? 作为一个秦国人,不该为自己国家的强盛而感到自豪吗? 他不会是另外几个国家的密探吧? 或者是逃亡到秦国来的也不可知啊! 司聪试探着问道:“叶兄长,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们秦国呢!” 叶琛愣了一瞬,苦笑一下。 “让你误会了,我是地道的秦国人,几辈子就生长在这儿,你别担心!” 司聪有种心思被看穿的尴尬,微微扯了下唇角。 叶琛叹息道:“当年我被抓去从军,才不过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的我们就被推上了战场,那战戟我都拿不住,就别说杀敌了!” 司聪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满地的血,我吓的尿了裤子,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战戟,那一次,我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居然,没有死!” 第41章 原来不白死 叶琛语气里有些恐惧与悲愤。 “与我一同被抓去的人,就没有几个活着的,而我,却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 叶琛回忆着那些血腥的往事。 “我变的坚强起来,也杀了不少的敌军,可是始终没能杀得敌军的甲士,可能是运气不好吧,直到有一次,我终于斩杀了敌军的一个甲士,可是功劳却被我们公士的一个亲戚抢了去,我苦于没有证据,就眼睁睁的看着田地、宅子和一岁五十担粮食的奖励落入他人之手,而我,却状告无门!” 司聪和孩子们都听的入了迷了,金花听了十分的愤慨。 “为什么?” 叶琛神情更加的悲愤,哼了一声。 “因为他们有人撑腰,没人相信我,后来,为了堵住我的嘴,他们居然要加害于我,死于敌人之手我认了,可是死于同军之手我如何甘心?于是,我故意弄伤了腿,请辞回了家!” 司聪叹出一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种事情在哪个国家都有,只不过是被你遇上了,你也别气愤了,回来更好,那军功也不是好挣的!” 叶琛有些颓废的叹息一声! “唉!我再不回来,我阿父就不在了,我被抓走了五年,音信全无,我阿父日夜挂心,到底是伤了身体,还好我回来了,不然,遗憾终生啊!” 司聪劝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现在你回来了,好好照顾叶伯吧!” 叶琛微哼一声,“这样的忠,不尽也罢,我是寒了心了,像我们这样的低等士兵,死了连一个钱的抚恤都没有,还不如去服徭役的苦力呢,好歹一个季还发些工钱,就是死了也能有点抚恤,我们死了就是白死,只能埋骨他乡!” 司聪缝着布袋子的手一顿,霍然抬头看向他。 “叶兄长是说,去服徭役的都有工钱可发?” 叶琛微有疑惑的点点头。 “给的不多,多数是布币,可那也有啊,换几斗米糊口还是够的!” 司聪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看向一旁听的入神的金花几姐妹。 “你们可听说过此事?” 金花几姐妹均懵懂的摇摇头。 金花道:“阿父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回来也就是住上三五日便走了,除了和阿母在一起,就是跟大伯在一处,阿父都不怎么跟我们姐妹说话!” 金花面露委屈,她们姐妹从来没受到过阿父的重视,阿父连话都懒得跟她说,更别说钱的事情了,那是万万不会与她们姐妹讲的。 叶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司聪:“难道,来财兄弟他挣的钱,都不曾给你吗?” 司聪脸色渐黑,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没有钱这个概念。 这个该死的徐来财,除了会让原主怀孕生孩子,是根本没把原主当妻子啊! 原主没见到钱,那这钱也不会是徐来财自己花了? 司聪否定,不会,他一定是给了他阿母或者是他大哥,只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原主呢! 司聪低头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叶琛。 “叶兄长,服徭役死了的真给抚恤吗?” 叶琛肯定的点点头。 “一定会给,我在军营时听他们说过,就是多少不一样,遇到良善的官,就给的多一些,遇到奸佞之人,就会被克扣,不过,都会有,徐家伯伯死的那会儿,我还没被抓走,是给了点的,你三叔我就不知道了,这钱,你们家是没收到吗?” 司聪的一张脸更黑了,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冷哼一声:“很好!这是要吸干了我们母女啊,死人的钱都敢赚了,他们是不想善终了!” 叶琛更加的惊愕,“你是说,那钱,叫你大伯一家领去了?” 司聪冷笑一声没说话,叶琛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神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简单的几乎没有,房顶还漏着风。 如果徐来财用命换来的钱,真的是徐来福拿走了,那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司聪眼神变的阴冷,“属于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不管是谁,我绝不姑息!” 叶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的,连最起码得温饱都不能保障,可是夫君用命换来的钱却落入旁人之手,这事办的属实是太缺德了。 叶琛犹豫着说道:“或许,那钱还没发下来,你不妨去问问,再等几日,或许就给你送来了!” 司聪冷哼一声,“即便是没有那笔丧命该给的钱,还有我夫君月月用苦力挣来的钱呢,我是一个钱都没见过,这钱总不会还没给吧!” 叶琛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只得深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司聪微微平复了下心情,看向叶琛。 “叶兄长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抚恤的钱,是不是已经发下来了?” 叶琛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了。 “好!明天刚好去县城,我试着找人问问,你先别急着去找他们,等我的消息!” 司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便谢谢叶兄长了!” 叶琛甚是同情的看了司聪一眼,暗暗叹息。 司聪缝完了最后一针,咬断了线,又抻了抻,弄平整了递给叶琛。 “这回就丢不了了,回去藏到一个妥善的地方吧!” “谢谢你了,我一定藏好了!” 叶琛收起了那些钱,又与金花约定了明日出发的时辰,便也告辞了! 司聪脸色一直不豫,孩子们都不敢说话。 金花送了叶琛回来后,把藏在灶间的那袋子钱又拿了回来,递到司聪面前。 “阿母,这个还是您放起来吧!” 司聪接过那袋子钱,四下看了看,除了这木板搭的床,哪里有藏钱的地方啊! 微微苦笑一声,又递给了金花。 “还是你放起来吧,实在没地方藏,就挖个坑埋起来,你记住地方就行!” 金花有些受宠若惊,忙又接了过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我藏好了告诉阿母,阿母帮我一起记着!” 司聪微微弯了弯唇角,金花雀跃着跑出去藏钱。 司聪轻叹一声:“都洗洗歇着吧!” 第42章 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银花领着妹妹们出去洗漱,司聪也去了灶间,和了些面放在了灶台上,看看明天早上能不能发酵吧! 金花藏好了钱回来,脸上还带着泥,凑到司聪耳边小声说:“阿母,我把那钱藏在西墙角了,上面盖了个瓦罐,阿母要不要去看看?” 司聪摇摇头,“不必了,你记着就行,明儿你自己跟着你阿琛伯伯去县城吧,银花留下来编草鞋,咱们得多挣些钱!” 金花点头应着,忙出去洗漱了。 司聪坐在那里,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地面。 银花轻声唤道:“阿母!早些睡吧!” 司聪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五丫梅花,把剩下的几个孩子叫到了跟前儿,面色严肃的说道:“今天你阿琛伯伯说的这些话,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钱,我是一定会要回来的,怎么要,也不用你们管,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活,少去你大伯家,知道了吗?” 几个孩子都小心的答应着,司聪又对金花说:“明儿看看那木耳卖出什么价钱,如果能卖十几个钱,就买回来一盏油灯,再买点灯油回来!” 金花有些意外,“阿母,这油灯可不便宜,咱们用的着吗?” “白日里有白日里的活计,晚上有晚上的活计,买一盏吧,早晚用的上!” 金花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这村里也没有几家点的起油灯的,阿母居然舍得花这笔钱,很欢快的点了点头。 督促孩子们都赶紧上床,白日里累了一日了,很快就都睡了过去。 司聪却又一次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的想,该怎么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呢! 次日天不亮,司聪顶着一对黑眼圈起来做饭。 掀开盖在面盆上的秸秆做的盖子,伸出手指在那面团上按了按,一个手指印深深的印了下去。 司聪失望的一叹,面并没有完全发酵,也好,家里现在没有面碱之类的东西,发酵大劲了面就太酸了,也不好吃。 司聪去篱笆墙下抓了一小盆野菜,洗净焯水,又剁碎了,与面团掺在了一起揉捏。 这时金花也起床了,揉着眼睛看着司聪揉面团,眼里绽放出一抹光彩。 “阿母,这个菜团看起来比昨天的圆滚了许多,应该很好吃吧?” 司聪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浅浅一笑。 “连点油都没有,怎么好吃都是菜团子,等以后吧咱们有了钱,我包肉包子给你们吃!” 金花一脸的疑惑。 “肉包子?那是什么东西啊?” 司聪揉好了面团一个一个放在了蒸屉上。 “就是有肉的面团,比这个好吃多了!” 金花面露期许,仿佛面前就是阿母口中说的那肉包子一般,砸吧砸吧嘴。 “那我一定多编点草鞋,多采些木耳,多换些钱,买肉,阿母给我们蒸肉包子吃!” 司聪被她的笑容感染,笑了笑,“快去收拾吧,这个有个一刻钟就熟了,别耽误了时辰!” 金花欢喜的跳跃着走了,司聪无奈的笑笑,添了把柴,去西墙角看了看金花的埋钱之处。 并无破绽之处,便也放心了,金花这孩子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如果好好引导,将来也能独自撑起这个家。 司聪的肚子比她刚穿来时大了些,现在弯腰有些不敢用力了,刚才揉了半天的面团,这会子已是有些腰酸,她轻捶着腰走到了院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叶琛也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伸展着胳膊腿,一歪头,就看见司聪站立在院子里,仰着头,看向微微发白的天际。 叶琛静静地看着她,晨曦下,司聪微黄的脸颊被陇上一层淡淡的雾色,有种看不真切的柔美。 司聪的五官并不出色,可是凑在一处还很耐看,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给整张脸一种轮廓分明的感觉。 只是她太瘦了,腮边的颧骨高高耸起,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刻薄寡命! 叶琛以前并未仔细打量过这个邻居家的妇人,他五年不曾在家,再回来时见到的也是有着身孕的她。 从来都是匆匆一瞥,甚至是视而不见,他倒是从不知,这女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只是连年的生产让她的脸失去了光泽,甚至有了些许的皱纹。 司聪似是感受到有人在注视她,猛然侧过头来。 叶琛受惊一般慌忙低下头,佯装未见一般挥舞着胳膊,看样子是要打一套拳锻炼锻炼一般。 司聪微微扬起唇角,打了声招呼。 “叶兄长早啊!” 叶琛活动着肩膀,侧过头匆匆瞥了她一眼,有些慌乱。 “早啊!” 司聪抿唇笑笑。 “叶兄长每日都要早起打拳的吗?” 叶琛微有尴尬的垂了垂头。 “习惯了,这许多年在军营就是这么过来的,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还能防身!” “这倒是确实,世道太乱,会点拳脚功夫总是有些用处的,日后叶兄长得闲了,也教教我家那几个丫头,女孩子在外边会点防身术也能保护自己!” 叶琛微讶,“你这么想?” 司聪轻嗯了一声,“是啊!我怎么不能这么想,我现在是有身子,等我生了孩子,我也跟叶兄长学两招防身,免得以后被人欺负!” 叶琛更觉惊讶了。 “你也学?你真的想学?” 司聪很正经的点着头。 “当然是真的了,你看,我们一家子都是女眷,现在看起来还好,如果有朝一日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新的方,有人欺负可怎么办,都无招架之力啊!” “你们要走?” 叶琛突然拔高了声音,司聪疑惑的看向他。 叶琛自觉失态,忙轻咳一声。 “我是想说,这世道这么乱,你们一众女眷,能去哪里呢,还不若这地方安全些呢!” 司聪微微苦笑着摇头。 “这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将来孩子们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留我一人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四处云游来的潇洒!” “云游?” 叶琛这一早上是吃了不少的惊,饭都不用吃,饱了! “嗯!我想多挣点钱,等孩子们都有了着落,我就到处去逛逛,死在哪,就葬在哪,随心所欲才好!” 第43章 死在哪就葬在哪 叶琛心里默默念叨着司聪的那句话。 “死在哪就葬在哪!”。 这是对徐家,对黑山村有多失望啊,死了都不愿意葬在这儿。 叶琛心情微有失落,竟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了,只呆呆的盯着地面不言语。 司聪等了会儿没见他回应,微咳了一声。 “叶兄长今早不必做饭了,我蒸了菜团子,你再尝尝味道可与昨日不一样,我一会儿叫金花给你送过去!” 叶琛回了神,忙拒绝道:“不麻烦了,我煮些粥就好,你们那点粮食来之不易,就别浪费在我们父子身上了,留着给孩子吃吧!” “看叶兄长这话说的,什么叫浪费在你们父子身上啊,咱们既是邻居又是合作伙伴,一点吃食你还这么计较,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晚上回来你磨麦子便是了!” 叶琛豁然一笑,“是我狭隘了,那谢谢你了,晚上我拿我家的石舀和杵子来,保准令你满意!” 司聪展颜一笑,“那就说定了,我看看熟了没有,叶兄长快收拾吧,今天要走的路程可不近呢!” 叶琛点头应着,也回了屋里洗漱。 司聪进了灶间,金花已经将菜团子都拣了出来,正端着往屋里走。 见司聪进来,忙说:“阿母快来吃饭吧,都熟了!” “我还不饿,你先吃,吃完了给你阿琛伯伯拿几个过去!” 金花点头应着,将一小盆菜团子放在了唯一的小桌上,银花杏花也已经醒了,忙起来洗漱收拾,与金花坐在一处吃菜团子。 银花边吃边赞,“阿母,这个比昨天的好吃,软软的!” 司聪道:“要是有点碱就更好了,金花,你今天在县城看看有没有卖碱的,买回来点,就一点就行,不用太多,我试试看!” 金花懵懂的点点头,心里一直默记着碱这个字,恐怕一会儿就忘了! 司聪让金花拿了几个菜团子给隔壁的叶琛父子送去,金花背着半筐的木耳去了隔壁院子。 没一会儿便与叶琛出发了,此时的天际刚刚泛起了白色。 司聪起的有些早,昨晚又没睡好,这会儿有些困,便躺下睡个回笼觉。 银花与杏花收拾干净就开始编草鞋,明天没有集市可赶了,阿琛叔叔的意思是,要去山里把草扛回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木耳再采一些! 那么明天就没有时间编草鞋了,她们俩今天要多编出些来,这都不够用的! 司聪这一觉睡到了辰时方醒了过来,菊花与梅花也揉着眼睛起来了。 母女三人吃了早饭,司聪也开始帮着编草鞋。 下晌的时候,紧闭的大门被叩响了,司聪一愣,这又是谁? 忙叫孩子们收起了草绳和草鞋,磨蹭了半天,才叫银花去开了门。 看向来人,银花一脸的畏缩,轻轻唤了声:“大母!” 来人正是司聪的阿姑,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没好气的剜了银花一眼,哼了一声,“又躲什么懒呢,这么半天才来开门,我看你是这几日闲出富贵病来了,那脸都快长出横肉来了,好吃懒做的死丫头,没事帮着你大伯父家收收麦子,还能短了你们的好处?” 银花委屈的咬着唇不敢说话,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就是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徐老太太就看不得这几个丫头片子哭唧唧的样子,她儿子就是叫这几个丧门星给哭死的。 脸色更加不善起来,抬腿就进了院子。 司聪冷眼瞥着徐老太太,徐老太太脚下慢了几分,眼神里有些畏惧的看了司聪一眼。 假装轻咳了两声,扬起一个笑脸。 “我来看看你!” 司聪微垂下眼,语气不咸不淡的。 “我挺好的,劳您老惦记了!” 徐老太太见她虽然对自己还是很疏离,但是语气中并无不悦的意思,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自打她投井之后,她心里总是对她有些愧疚,和畏惧! 徐老太太笑了笑,“有日子没来了,你这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我也就放心了!” 司聪浅笑一下,让银花搬来一个木墩,自己则坐在了门槛上,俨然是不打算请徐老太太进屋的意思。 徐老太太尴尬的扯了扯唇角,不让进屋就不让进吧,没撵她走,她已经知足了。 徐老太太坐下后,在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司聪。 “这是我攒的鸡蛋,给你补补身子!” 司聪有些怔愣,看着徐老太太干枯的手里捧着的一枚鸡蛋,忽然想起了花婆的话,这枚鸡蛋,她不定是怎么省下来的呢! 司聪有些感动,伸手接了过来,谢道:“谢谢了,下次您也别送来了,自己留着吃吧!” 徐老太太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我一把年纪了,都要死的人了,吃不吃的有什么关系呢,你有着身子,正应该补一补!” 司聪只无所谓的笑了笑。 徐老太太又觉得尴尬了,沉默了半天,干笑两声。 “二郎家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收麦子啊?” 司聪抬眼瞧了她一眼,“那要看大伯兄家什么时候能借给我农具!” 徐老太太一滞,脸上臊红起来,语结的说道:“瞧,瞧你说的,你大伯兄,又没说不帮你收!” 司聪微微沉了脸。 “用不着!我们家就那么点地,收成又不多,有两天也收完了,就不麻烦大伯兄一家了!” 徐老太太尴尬的咽了咽唾沫。 “我就是问问,等你收麦子时,我来帮忙!” 司聪面色稍霁,轻叹了一声,“不用麻烦您老了,没多少粮食,我们能收的过来!” “就金花和银花还能出些力,你这身板可不敢用力啊,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的,叫我死了怎么跟那死鬼儿子交待啊!” 司聪刚才的那点感动又荡然无存了,她对她的关心,完全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与她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浪费了她的那一丁点感情了! 司聪垂眸不语,徐老太太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了,又是尴尬的一笑。 “那你歇着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徐老太太起身要走,司聪叫住了她。 “等等!” 第44章 只有这一个依靠 徐老太太回头怔然的望着她,司聪抬头看向她。 “我有件事想问问您老,您先坐下!” 徐老太太一脸疑惑的又坐了下去。 “你想问什么事啊?” 司聪垂了垂眸。 “我夫君服徭役时,是不是有工钱?” 徐老太太一怔,瞳孔猛然放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听谁说的?” 司聪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冷然。 “自然是知道的人,您老只说,有,还是没有?” 徐老太太张嘴瞪眼的看着司聪,半晌,喉头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起来。 “没,没有的事,你别听别人瞎说!” 徐老太太掩饰的毫无演技可言,司聪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了。 可她要确定,这钱,到底是给了徐老太太,还是给了那两口子。 司聪伸了伸微有些麻木的双腿,眼神凌厉的看向徐老太太。 “我不是睁眼瞎,也不是傻子,到底有没有,我一问便知,到那时候,您老可就被动了!” 徐老太太被司聪冷冷一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神情也有些慌乱起来。 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都是二郎的主意,他,他是想,想让你,大伯兄给攒着,攒着,做点小,小买卖的!” 司聪冷哼一声,做小买卖? 只怕是原主那傻了吧唧的丈夫,让那对夫妻给骗了吧! 以为他那好兄长拿着钱去做生意,好分他一些呢吧! 啊呸!羊入虎口了才是真的! 司聪脸色阴沉。 “那这么说,我夫君的抚恤钱,也给了大伯兄一家了?” 徐老太太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司聪,心中不免惊骇,这二郎媳妇,什么时候在意钱的去向了? 她不是一直都傻傻笨笨的吗? 司聪心中恨极了,这老太太的心眼都歪到肋巴扇去了。 哪有这么偏心的,二儿子一家都要饿死了,她居然任由大儿子吞了二儿子拿命换来的钱,她还有点良心没有? 是不是有一天还要任由老大一家把她们母子都卖了换钱啊? 司聪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徐老太太额头渗出冷汗来。 干咽了咽唾沫,欲盖弥彰的解释着:“你大伯兄也是为了你们好,那钱虽不多,可也怕有人惦记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哪能护得住呢!” 司聪连声冷笑,“这么说,大伯兄是替我收着了?行!这个情我承了,您老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也累了,就不陪您了!” 司聪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坐的时间有些久,她腰有些酸,银花忙上前扶住了她,转身向屋里走去。 徐老太太心里有些摸不清二儿媳妇的心思了,她这是生气了,还是没当回事啊! 徐老太太道:“你别误会你大伯兄就行,他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司聪一脚跨进了门里,倏然转身看向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被她冰霜一样的眼神震慑的打了个哆嗦,咬着唇咽回了下半句。 “您老如果真的为了这个家好,就别有偏颇,您儿子是没了,可他还有五个女儿,和一个遗腹子呢,我奉劝您老,别做的太过分,我孟留香,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泥人,你走吧,没事就不要来了,我没空招待你!” 司聪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咣当!”一声甩手关上了门。 徐老太太脸色通红的站在原地,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徐老太太眼底涌上泪水,她又能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儿子死了她难受,可是大儿子的难处她也知道。 长子执意要如此,她一个孤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徐老太太抹了抹眼角,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地走出了院子,心情低落的回到大儿子的家。 王氏看见徐老太太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 “阿姑您这是何苦呢!人家看不上咱们家给的那仨瓜俩枣的,这还没生孩子呢就跟咱们家这么生分了,我看啊!等二郎媳妇生完孩子就得改嫁,没准就把大丫几个卖了呢!” 徐老太太不悦的睨了她一眼,王氏不服气的晃了晃脑袋。 “我说阿姑啊!您可早点有个打算,与其叫二郎家的把那几个丫头卖了,她拿着钱一走了之,还不如咱们给大丫几个找个好归宿,也能给您那五个孙子攒些讨媳妇的钱不是!” 徐老太太十分厌倦的皱了皱眉头,王氏根本没看在眼里。 又凑近了些,小声说:“阿姑!您可想好了啊,将来我们这一窝子才是老徐家的根儿,老二已经不在了,这给老徐家传宗接代的,也就您那五个孙子了,您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 徐老太太抬眼狠狠瞟了王氏一眼,王氏讷讷的歪了歪头,阴阳怪调的说道:“阿姑!您再怎么舍不得那几个丫头片子,她们早晚是要嫁人的,您这些日子也应该看出来了,二郎这一走,我看那孟氏的心眼是活动了,您也没少去热脸贴冷屁股,还没贴够吗?” 徐老太太面色微有松动,王氏微哼。 “阿姑,没事您多疼疼阿禄、阿贵他们,那才是您正经的孙子呢!” 王氏说完转身去了灶间,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的吃食,心里巴不得那倒霉的孟氏赶紧滚蛋呢! 那大丫几个就任由她驱使了,到了年纪还能换几个钱,她也轻省轻省。 这段时日可是要累死她了,屋里屋外都是她一个人忙活,腰都要累折了! 徐老太太怔怔的望着地面,或许她说的没错,这二郎媳妇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 如果她真存了改嫁的心思,那些钱没给她也就对了,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吧! 徐老太太难过的深叹一声,羊肉终究是贴不到狗肉身上,自己只剩这一个儿子可以依靠了,她不偏着他们,又该偏着谁去? 叶琛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村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奔走了一日的两人已是累的浑身无力了。 银花早就煮好了野菜粥,司聪又贴了几个野菜饼子,给叶琛家端去了些,孩子们早就饿的不行了,一家子赶紧围在一起吃饭。 第45章 一定会保护好阿母的 金花狼吞虎咽的喝了一碗野菜粥,又啃了一个饼子,满足的擦了擦嘴。 “阿母!太好吃了,可饿死我了!” “好吃也要慢着点,吃的太快对身体不好!” 金花摸了摸脑袋嘻嘻笑道:“自打阿母磨了麦粉,我们每一顿吃的都好饱,半夜也不会饿醒了!” 司聪微抿了抿唇笑了笑,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饼子。 金花一脸的兴奋,凑近了些小声说:“阿母,你说的真没错,镇上的饭馆子就是骗我们呢,今儿我和阿琛叔去了县城的一家大酒楼,人家掌柜的开口就是十五个钱一斤,都够买好几担粮食的了,我和阿琛叔一片都没留,都留给那家酒楼了,那掌柜的还说呢,这耳就不是咱们这常见的,让我们再采着了,一定要给他送去,他有多少要多少,阿母,你说他要那么多,不会坏掉吗?” 当然不会,这木耳啊,是可以晒干了存放的,现在这湿的可以直接吃,干木耳用水泡发了就跟原来一样了!” 金花了然的点了点头。 “哦!那我们可不能晒成干卖给他们,掉秤啊!” 司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干木耳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要翻好几倍的!” 金花惊愕的捂着嘴,半晌方道:“那!那我们晒成干的再卖,多赚好多钱!” 司聪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价值是差不多少的,只不过干木耳看不出来品质,有的人以次充好,不好辨别而已!” 金花顿悟的哦了一声。 “阿母,这里的门道可真多啊!阿母怎么懂这么多啊?” 司聪微微苦笑一下,“都是农家的孩子,靠山吃山罢了!” 司聪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孩子们也已经吃完了。 银花和杏花赶紧将碗筷都收拾下去,叶琛没一会儿,背着背筐来了司聪家。 叶琛脸上也挂着喜悦的笑,跟司聪客气一句便坐在了床上,将布袋子拿了出来。 司聪看了眼金花,金花会意的领着银花几个出去洗漱了。 家里有了钱的事,还是别叫妹妹们知道了,免得她们口无遮拦的出去乱说。 叶琛见孩子们都出去了,将那布袋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笑着道:“今天这收入真是不错,光那木耳就卖了四十几个钱,咱们明天再去山里采一些吧!” 司聪看着一小堆的钱,也露出了笑容。 “去看看也行,不过又要拖累你了!” “瞧你说的,没你这发现,我哪知道咱们这山里还有这东西啊,那掌柜的都说咱们这少见这耳呢!” 司聪抿了抿唇,“所以你那就更要保密了,我现在身子不方便,再深的山里也不敢去,等我生了孩子,咱们再去探探深山,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呢!” 叶琛看了眼她的肚子,洋溢着笑容脸微有落寞,强扯出一个笑道:“听说深山里不太平,还是别冒险了,这些钱就够我挣大半年的了,以前我一个月都挣不了几个钱,到了冬天这草鞋更是卖不动了,现在我一天就卖了这么多钱,都是妹妹你的功劳!” 司聪谦笑,“那也是叶兄长肯吃苦,我们是跟着您沾光了!” 两人客气的夸着彼此,叶琛道:“今儿带了四十双草鞋都卖了,有讲价钱的,一共卖了十五个钱,买灯台灯油花了五个钱,这木耳卖了四十二个钱,还剩五十二个钱,咱们一人一半,给你二十六个钱,今天你不许跟我客气,必须收下!” 司聪张了张嘴,无奈的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兄长查钱吧!” 叶琛憨憨一笑,借着月光查起了圜钱。 一边数一边乐,快乐的氛围传遍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司聪也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 叶琛装好了自己的钱,又在背筐里拿出了一个灯蜡台和一小罐灯油。 “今儿我也买了一个,以后晚上可以编草鞋了!” 司聪接过那蜡台和灯油,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且让那自私寡情的两口子安生几日,等她去山里回来再收拾他们! 叶琛道:“这两天总是麻烦你给做饭,我把石舀子和杵子拿来了,还有点麦子,你告诉我怎么弄,我这就磨麦粉!” 司聪把灯台灯油放在一边,喊了金花进来,向着床上努了努嘴。 金花会意的点了点头,两眼放光的收起了那些钱,又把妹妹们都哄进了屋,她自己藏钱去了。 司聪指挥着叶琛杵麦子,孩子们在一旁帮忙,半个时辰不到就杵了一小盆面粉。 杏花乐得不行,“这么多,明天又有菜饼子吃了!” 司聪挖了些去和面,问金花:“我让你买的碱可买了?” 金花摇摇头,“今天问了几家铺子,都没有,说是要过几日才在外头运回来,叫我过几天再去问问!” 司聪略有些失望,也没敢和太稀的面,发太酸了没法吃了。 司聪将面还是放在灶台上温着,银花欣喜的跟金花显摆。 “大姐,今天大母又送来一个鸡蛋,阿母让我跟那两个一起孵,再过些日子,咱们就有三个小鸡仔了!” 金花高兴是高兴,可是这真的就能孵出小鸡吗? 如果没孵出小鸡来,岂不是糟蹋了三个鸡蛋,她可是好几年都没吃过鸡蛋了! 金花瞄了眼屋里跟阿琛伯说话的司聪,小声问道:“大母又来了?阿母没不高兴吧?” 银花转了转眼珠,“阿母她,又把大母撵走了,叫大母,没事别来了!” 金花不解,“为什么啊?大母不是送来鸡蛋了吗?” 银花深叹一声,“我也不是很明白,好像是,为着阿父的什么钱,阿母很生气!” 金花怔然的眨了眨眼睛。 “阿父的钱?是上次阿母不让咱们说的那个事吧?” “不知道,反正阿母是不高兴了,我也不敢问啊!” 金花无奈的一叹,“不管怎么样,我不在家,你就是最大的,一定照顾好阿母,别叫她被欺负了去!” 银花乖巧的点点头,“放心吧大姐,我一定会保护好阿母的!” 第46章 猴头菇 叶琛与司聪约定了明早出发的时辰,司聪道:“还是要麻烦叶伯伯帮我照顾下两个小的,我们这院子就关上门吧,谁来了也别开门!” 叶琛有些不解,“是,有什么人来捣乱了吗?” 司聪无奈的扯扯唇角。 “我这里,除了那两口子,没人惦记着!” 叶琛微微一怔。 “行!菊花和梅花就交给我阿父吧,他很喜欢跟她们俩一起玩呢!” 司聪很是不好意思。 “孩子顽劣,叨扰叶伯伯了!” 叶琛意外的看着司聪,总觉得她说话的语气与他见过的农妇不一样,好像是,识的字一般。 叶琛憨憨一笑,“咱们这样的关系,你就不要客气了!” 司聪微有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叶琛脸上一红,他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们这样的关系,他们什么样的关系啊? 不过就是邻里关系,合作关系,他怎么逾矩了呢? 眼前这位可是新寡的妇人,他这么说,不是给她带来灾难吗? 叶琛十分的不好意思,赧然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琛忙又住了嘴,感觉有种越描越黑的意思,尴尬的扯着唇角。 “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们赶紧休息吧!” 司聪并未在意,淡淡一笑。 “叶兄长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叶琛潦草的点了点头,逃也似的快步出了院子。 一路心跳加速的回了自家的院子,捂着胸口喘息了半日,才敢进屋去休息。 司聪也累极,洗漱一番便歇下了,明日,还得早早起来,要趁着村民们都没起来就出发。 免得被谁看见了传谣言,弄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两家人皆是一夜好梦,司聪早早起来贴了饼子,这次她多放了些面,少放了些野菜,又少了些野菜的苦味儿! 收拾妥当,叶琛父子也过来了,司聪又是一番感谢。 叶伯伯看着她已经隆起的小腹,皱了皱眉叹息一声,“你这身子实在不该进山去,叫阿琛多照应着些,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司聪感激的一笑,“不碍事的,怀个孩子而已,还不至于娇惯成那样,叶伯伯不用惦记着,我会小心的!” 叶琛也道:“阿父你放心吧,就是那道悬崖有些不好攀,山路还算好走,我会照顾好她的!” 叶琛说的十分的自然,叶父微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叶琛忽觉失言,忙道:“快走吧,晚了该碰见熟人了!” 叶琛转身出了院子,司聪冲着叶父礼貌的一笑,也跟着出了院子,孩子们紧跟其后,做贼似的快速的向山里走去。 路上都很顺利,攀那道悬崖的时候,金花还是执意要拖着司聪上去,司聪便脱了草鞋,蹬在了金花的肩膀上。 依旧是金花最后一个上来的,司聪赶忙上去检查她的肩膀,还好,只是有些红,并没有破皮和肿胀。 司聪松了一口气,金花感动的眼里闪着泪花。 “阿母放心吧,银花和杏花都是脱了鞋子踩上去了,我没事!” 司聪点点头,一行人又朝着后面的山里走去。 到了那片草场,叶琛挥舞着柴刀开始割草,司聪则带着金花三姐妹去上次发现木耳的林子里去找木耳。 经过了那道山涧,母女四人接了山泉水解渴,又向着深山里走去。 金花三姐妹有了上次的经验,专找枯烂树枝寻找。 司聪则四处观察着,寻找其他有价值的野生菌类。 这林子不小,金花三姐妹也分散开去找。 司聪抬头望着头顶这片枝叶并不茂盛的天空,炙热的阳光晒的她有些迷糊,忙低下头去躲避。 心道,这林子应属原始森林了,如果能采到什么仙草灵芝的就好了! 司聪小时候没少在林子里讨生活,后来由于某些原因,也没少往林子里钻,这林子里的野生植物认识的还真不少。 她就不信了,以她的经验,还只能靠一个木耳摆脱饥饿了? 司聪想着,珍奇的草药她未必认的准确,不过形状有异的或许就是草药。 她是看着开花的,结果的,就往背篓里装,回头去镇上的药铺问问,没准就能换几个钱呢! 这深山老林的,最多就是野生的菌类,能有木耳,就能有其他的菌类。 司聪也是专门挑枯木看,大颗的蘑菇倒是采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换钱,留着冬天自己吃也好啊! 走了大半个时辰了,司聪是又热又累,找了一处树下没野草的空地,席地而坐,休息片刻。 司聪放下背筐,以手为扇扇着凉风,慢慢的让自己静下心来。 她微微吐着气,左右晃着脑袋,让自己的颈椎放松。 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大树时,才发现,这是一棵根部开始烂掉的大树。 大树的根部有一个大洞,司聪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这里不会隐藏着蛇吧! 司聪小心的凑近那个洞,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她又拿了根树枝使劲的去捅,也没发现活物,倒好像是,碰掉了一个什么东西。 司聪心中一动,不会是,有新发现吧? 司聪又拿着树枝划拉了几下,再没有东西掉下来,她试图用树枝将那掉落之物扒拉出来,却怎么也划拉不到了。 司聪干脆趴在地上,向那树洞里望去。 靠在角落的里面似乎有个白白的东西,司聪拿着树枝去挑,一点一点的挑了出来。 司聪看着白白的长满了蓉刺的白色物体,脸上现出一抹笑容。 她就说这山里一定有宝贝,这不是猴头菇嘛! 司聪又趴下身子向树洞里去望,再没发现第二颗。 司聪也不气馁,能找到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就仔细的找找吧! 司聪四处搜索着,树洞、老树干一个都不放过,还真让她发现了几个。 可是都长的太高了,她根本就够不到,只好做了记号,回去找叶琛来采吧! 司聪向回走去,金花几个也采了半筐的木耳了,一个个的小脸红扑扑的,欢快极了。 司聪在背筐里拿出一个猴头菇,说道:“你们再仔细看看那些老树干上,还有树洞里,有没有这种东西,也采下来!” 金花问道:“阿母,这是什么啊?” “这个叫猴头菇,是非常珍贵的药材,你们先找着,找到了就做个记号,我去找你们阿琛叔叔来,那边有几个,都在高高的树干上,我上不去树!” 金花忙道:“阿母我去找阿琛叔吧,您坐下来歇一会儿!” 司聪摇头,“不用了,我去吧,刚好也渴了,喝点水去!” 第47章 脸红的区别 金花三姐妹也早就口干舌燥的了,听司聪说口渴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司聪轻笑,“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接点水回来!” 金花点了点头,领着妹妹们分头去找木耳和猴头菇。 司聪回到那片草场,叶琛也割的差不多了,正在捆上次晒干的草。 看见司聪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迎了过去接下她肩上的背筐。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这儿完事了去找你们呢!” 司聪喘了几口气,“正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还有多少没捆的?” 叶琛指了指地上的干草,“快了,还有这些,马上完事,你等一会儿!” 司聪坐在他捆好的干草上,深深的舒了口气。 “行!那我先歇一会儿,你抓点紧!” 叶琛应了一声,赶紧又去捆干草,一会儿功夫就捆好了。 司聪已经由坐着改为躺着了,眯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一般! 叶琛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天不亮就出来,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才到了这处,又忙活了这大半日,她一定是累坏了。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司聪的脸上,晒的她微微沁出了汗珠儿,可是她似乎没有感受到一般,就那样沐浴在阳光下,睡的沉熟。 叶琛抬头看了看阳光,向前几步站在了司聪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那火烤一般的阳光。 司聪毫无反应,撅了撅嘴,居然微微起了鼾声! 叶琛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司聪猛然惊醒,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个激灵。 她警觉的护住身体,眼神凌厉的看向眼前的黑影。 叶琛被她的动作惊的呆住,她这是什么表情啊,似是,杀气? 司聪看清眼前人是叶琛后,立马收敛了周身的警备,抚了抚胸口,“你吓死我了!” 叶琛刚刚回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 “我看你睡的香甜,不舍得叫醒你,倒是吓了你一跳,对不住了!” 司聪尴尬的扯了下唇角,撑起身子。 “早该叫醒我的,还有重要的事情呢,快走吧!” 司聪费力的想要站起来,可奈何她身子重,几下都没起来,只好伸出手去求助叶琛。 “拉我一把!” 叶琛看着她的手愣了神,司聪晃了晃手臂,“快点啊!我起不来了!” 叶琛忙“哦!”了一声,伸出手去拉住司聪的手,慢慢地将她拉了起来。 司聪站起来时,隆起的肚子碰了下叶琛的身体,叶琛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司聪脸也红,不过那是晒的,司聪也只当叶琛的大红脸是晒的。 二人向那片林子走去,司聪这一路上说着自己都采了些什么,还拿出那个猴头菇给叶琛显摆。 “这个可是稀有了,估计咱们这的人都没见过,这个猴头菇啊,既可以做成美食,又可以入药,是难得的好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叶琛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间的肢体接触,微有不自然的说:“你懂的可真多!” 司聪干笑两声:“为了生存而已,哎!咱们去打点水,孩子们都渴了!” 叶琛应着,两人又去了那山涧处接水,司聪又喝了半个葫芦那么多,才感觉凉快了些。 二人装好了水,继续向林子里走,进了林子,远远的就听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声。 司聪与叶琛对视一眼,均忍不住笑了出来。 到底是孩子,再苦再累也掩藏不住天真的性子。 欢笑的孩子们见司聪来了,都欢笑着围了上来。 金花头上扣着一个大片的树叶,笑道:“阿母!那个叫猴头菇的,我们发现了好几个,有一棵树不高,我还上去摘了下来呢!” 金花拉过同样扣着一片树叶的银花,在她的背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显摆道:“阿母!是不是这个?” 司聪接过来看了看,“就是这个,金花真棒!” 金花笑的更加得意了,叶琛拿过去瞧了瞧。 “都在哪里,我去摘下来!” 金花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就在那棵树上,就有一个,阿琛伯快去吧!” 叶琛将猴头菇交给司聪,快步向那棵树走去。 司聪看着三姐妹头上的大片树叶,问道:“扣这个干嘛?凉快吗?” 银花笑笑,“遮阳啊!阿母要不要来一片,我们摘了许多片呢!” 银花从背篓里拿出了一片大叶子,递给了司聪。 司聪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心里有了些计较。 看来,不必指望着编草鞋一个营生度日了! 叶琛看着壮实,身手却也灵活,上树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跟着孩子们上上下下的,没一会儿就找了好几个猴头菇。 司聪也带着叶琛去了自己找到的那几棵树,摘完了之后继续寻找,两个时辰的功夫,竟摘了有半筐。 司聪露出欣喜的目光,笑道:“这些可比那一筐木耳值钱多了,看来,我们冬天不会挨饿受冻了!” 听了司聪的话,孩子们都很欣喜,叶琛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叫什么猴,猴什么的,真有那么值钱吗?” 司聪挑挑眉,“值不值钱的,那就要看有没有识货的了!” 叶琛还是很疑惑。 “那去哪里找识货的人啊?” 司聪想了想,“酒楼药铺,城里的大户人家,只能是碰碰运气了,但愿这猴头菇,能像那木耳一样,能遇到识货的买主!” 叶琛这回可不敢大包大揽了,这东西真的如她说的那般值钱,那还是她亲自去谈价钱吧。 于是说道:“我是一点都不懂,要不,下次你跟着我进城吧,咱们一起找一找合适的买主!” “进城?你是说,去城里,而不是县城?” 叶琛点头,“是啊!这东西这么金贵,县城里也怕是少有人知道,如果没有识货的,给的价钱低,那咱们不亏了吗?” 司聪思量片刻,也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去城里,更远了吧?” “嗯!走着得一日的路程,咱们现在也有些钱了,不如就坐车去吧,不过,当天是回不来了,还要住一晚!” 司聪思量片刻,去一趟也好,刚好可以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也好,那就去城里看看,我觉得应该有识货的!” 第48章 该怎么帮她 叶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正好我想去城里逛逛呢,有几年没去了,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是明天就去吗?” 叶琛摇了摇头,“这两天都去不了,我得在家收麦子了,别人家都收的差不多了,你也赶紧收了吧!” 司聪微微一滞,扯出一抹苦笑。 “是该收了!” 叶琛看着她一脸苦涩的表情,犹豫了半晌。 “我可以,晚上帮你去收麦子!” 司聪忙摆手,“不用!没多少地,我们几个收的过来,叶兄长借我们农具用用就成!” 叶琛也不强求,寡妇门前是非多,他还是要避避嫌,别给人家招来麻烦。 “这个没问题,我把柴刀磨的快一些,你们小心着别割到手就成!” “不至于那么笨,再不济,我们可以连根拔!” 叶琛呵呵傻笑起来,司聪又问他:“我让叶兄长帮我打听的事可打听着了?” 叶琛一愣,有些懵,司聪疑惑的看着他,叶琛心里一紧,忽然想起是什么事了,微微垂下头去,他不知该怎么与她说。 司聪始终盯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已经猜出来,这钱是早就给了的! 司聪无语的冷嗤,“给多少知道吗?” 叶琛猛然抬起头看向一脸沉静的司聪,面色赧然的又垂了下去。 “那个倒是没打听出来,不过,我听说,给多少的都有,多的也有几十个钱,一石米的价钱!” 司聪的心情忽然很低落,一条人命,换一石米,万恶的封建社会,人命不过如草芥罢了。 这要搁在现代,工亡怎么也得百八十万的,如果不大手大脚的使劲花,一家子生活是完全够用了。 几十个钱也好,一石米够她们母女吃一阵子了,她必须要回来! 叶琛一脸愧疚的偷瞄着司聪。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是怕,怕你,怕你生气!” 司聪暗自咬咬牙,面上很平静。 “不怪你,我知道分寸,天色不早了,走吧,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叶琛看着她落寞的身形,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心疼,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她是寡妇,他是单身,他们在一处做生意的事如果传出去,她一定会身败名裂。 他这一辈子打光棍他都认了,可是她怎么办?背负着不贞不洁的骂名过后半生吗? 叶琛心里纠结极了,当初不肯答应她一起卖草鞋,并不是完全怕她抢生意。 他更怕的是被人误会了,毁了她的清誉! 回去这一路都不轻松,叶琛扛了比上次多一倍的干草,司聪她们也都负重而行,行进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等到了家,已经是天色全黑,都累得不轻,司聪走的太久了,腿脚都肿胀起来。 金花和银花心疼她,扶着她进屋休息,两姐妹赶紧做饭去了。 叶琛为了避嫌,特意嘱咐金花不要做他家那份,他自己煮点粥就好。 金花并未在意,做好了饭都戌时了,饥肠辘辘的一家子才吃上了一口热乎饭。 吃饱喝足之后,金花和银花忙着收拾背筐里的木耳和猴头菇,还有一些蘑菇,都拿到篱笆墙下晾晒。 今天听阿琛伯说了,这几日都去不了集市了,这些东西得晒起来,免得受潮霉烂了,那就一文不值了! 杏花则带着妹妹们去洗漱,又给司聪打了水,伺候着司聪洗漱。 累了一天的几人,终于是可以躺在了床上了,没一会儿就都熟睡了过去。 次日,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能能起来,一起睡了个懒觉。 天色已然大亮,司聪是被饿醒的。 最近她越来越能吃,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大量的食物,她穿到这个朝代也有大半个月了,别说是肉了,就是一点油星都没看过。 大便干燥不说,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点营养都没有。 司聪深叹一声,该吃点肉才是,不然,自己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金花一骨碌爬了起来,有些惶恐的看向已经坐起来穿衣服的司聪。 “阿母!是我起来晚了!” 司聪还是很疲乏的样子,摆摆手说:“都挺累的,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又没什么要紧的事,现在起来也不晚,去做饭吧!” 金花忙应着穿衣服,推了还在沉睡的银花几下,催促道:“快起来,天都亮了!” 银花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匆的穿上衣服忙跟着金花去了灶间做早饭。 司聪穿好衣服也出了屋子,直接去了篱笆墙下,看昨日晾晒的猴头菇,颜色已经有些发黄了,抬头看看一早上就有些炙热的阳光,这样的毒日头,再有三四天,就晒干了。 司聪挑拣了两个头不大,卖相不好的猴头菇洗干净,切成碎钉扔进了煮米的锅里。 金花惊愕的看着她。 “阿母,这是那猴头菇?” 司聪点了点头,用勺子搅和了几下,金花急了。 “阿母!您不是说这猴头菇特别值钱吗?怎么就吃了呢?” 银花正在搓草绳,听见金花的尖叫声,着急的凑了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司聪则淡定如斯。 “再值钱也不及咱们得身子值钱,这一个猴头菇,相当于两个鸡蛋的营养,你瞅瞅你们一个个跟个豆芽菜似的,挣多少钱有什么用,都没个好身体享受!” 金花委屈着小脸,“我们可以用卖猴头菇的钱买肉啊,买鸡蛋,就这么吃了也太可惜了吧!” 司聪扫了她一眼,想了想也有道理。 “肉会买,可是营养还是要补充,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该干嘛干嘛去,别纠结这些事了,以后有你们吃肉的时候!” 金花不敢再计较,顺手添了把柴。 “阿母,阿琛伯一早就去地里收麦子了,咱们今天也去看看吧!” 司聪叹息道:“看了也是白看,没有农具,难道真的用手拔啊?” 金花有些失落,也叹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司聪的脸色,小心的问道:“阿母!要不,我去大伯娘家借一个柴刀去吧?” 司聪眼神微有冷冽的扫了她一眼,金花忙缩着脖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第49章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气氛一度沉默,司聪忽然道:“那就去借,我倒要看看,她那一副假惺惺的心肠,能装到几时!” 金花一脸的不可置信,司聪道:“一会儿你和杏花去,她不借你也别求她,回来告诉我一声!” 金花忙点了点头,粥也煮好了,给每人盛了一碗粥,金花和杏花忙三火四的吃完了,就去徐来福家借柴刀去了。 结果是,当然是没借来,金花一脸委屈的回了家,见着司聪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母!大伯娘她,说柴刀掉牙了,拿去铁匠铺淬火了,没在家!” 司聪睨了她一眼,“不借就不借,你哭什么?” 金花更加觉得委屈,嘴巴一咧,哭了起来。 “大伯娘她,她说话太难听了!” 司聪神色一凛。 “她说什么了?” 金花抹着泪道:“她,她说,咱们不是能耐了吗?不稀罕与她家走动了吗,还来干什么,还说,还说······!” 司聪面色渐冷,追问道:“还说什么了?” 金花有些畏惧的低下头去,绞着衣襟,小声嗫嚅道:“还说,要柴刀,让阿母用身子去换!” 金花越说声音越小,司聪的脸色已是冷到了极点。 她紧紧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你和杏花去地里拔麦子,能拔多少拔多少,银花在家看家,守护好庭院,谁来了也别开门,听见了吗?” 金花有些惶恐,银花一脸懵傻的点头应着。 “去把那些晒着的东西都藏起来,银花一会就进屋编草鞋吧!” 金花和银花应着,忙去收拾起来。 司聪四处寻摸起来,找了个手腕粗的树干,进屋里找了一块破布,缠在了树干的一头。 问金花道:“上次买的灯油放哪里了?” 金花不明所以,忙去找来那一小罐子的灯油,司聪指了指缠着的破布,努了努嘴。 “倒!” 金花彻底懵了。 “阿母!这是要做什么?这灯油好贵的?” 司聪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它好贵的,等下我给你带回来好几罐子的灯油钱,让你倒你就倒得了!” 金花咬咬唇,心疼不已的倒了点上去,司聪肃着声音,“再倒!” 金花双手直打颤,哆哆嗦嗦的又倒了些上去。 司聪眼神冰冷的扫过她的脸,金花手上一抖,一大半的灯油就洒在了那缠着的破布上。 金花心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司聪指挥着银花拿草绳将那缠了破布的树干绑在自己的手上,又去灶台处拿了火折子,叫银花给点着了,从容的向院外走去。 金花忙在后面喊道:“阿母!你干什么去啊?我跟你去!” 司聪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冷,“去收麦子,现在就去!” 金花被司聪冷冽的眼神吓到,不敢再言语,忙拉着杏花出了院子。 看着阿母越走越快的背影,担忧的叹出一口气,无奈的咬了咬唇,向着自家的地里走去。 司聪拎着火把一路朝徐来福家而去,引得路上的村民纷纷侧目,这徐家寡妇莫不是有病吧,大白天的点什么火把啊? 遛弯的、闲聊的、还有做活计的,都好奇的跟在司聪身后,看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司聪停在了徐来福的院门口,大力的叩响了门板,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用力,门板拍坏了!” 开门的正是徐来福的媳妇王氏,看见敲门之人居然是二郎媳妇,先是一愣,继而扯着唇角冷笑道:“呦!是哪阵风把娣妇吹来了,稀客啊!” 司聪并不答言,而是一脚跨进了院子,冷眼扫了四周一圈。 王氏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她手里还拿着个燃烧的火把! 王氏撇了下嘴,果然是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钱买灯油了。 “娣妇真是有钱烧的,大白天的还点个火把,娣妇这钱来的容易啊!” 院外的一众村民哄笑起来,王氏撇撇嘴。 “呦!还跟来这么多人,怎么,娣妇是来打架的啊?不就是没借给你们家柴刀吗?我不是告诉大丫了嘛,坏了,拿去淬火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嘛,没我们家,你们家那日子就不过了?” 王氏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呢,那两袋子粮食,再加上这些日子受的累,她早就恨上这死寡妇了,看今天她不好好收拾收拾这贱货一顿,还不是得求到她身上! 司聪走到正房旁的草棚旁边,说道:“姒妇不必阴阳怪调的,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王氏一愣,左右看了看。 “属于你的东西,我家怎么会有你的东西,姓孟的,你莫不是是穷疯了吧?” 司聪扯着唇角冷笑,“是谁穷疯了谁知道,姓王的,这些年我夫君在外服徭役的钱可都给了你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王氏心中一跳,忙跳起脚吼道:“你放屁!我可没见着什么钱,你听谁胡说的,娣妇啊!你可长点心眼吧,那服徭役是免费的苦力,什么时候给过钱啊?” “姓王的,你还当我是当初任人摆布的傻子吗?我鼻子底下有嘴,是不是免费的劳力,咱们去官府一问便知,要不,咱们这就去问问?” 王氏猛然怔住,官府!这寡妇怎么抬出官府来了? 是不是找到撑腰的人了? 难道是,花婆家的儿子? 不对,花婆要帮她,早就帮了,又怎会等到这时候。 紧张的干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我凭什么跟你去啊?给没给过工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老二是你夫君,她不给你难道还给了我们不成?让大伙评评理,有没有这么傻的人!” 院外的一众村民起哄笑了起来,更是不加避讳的议论起来。 “这小寡妇是疯了,那徐老二都出去几年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工钱,这是闹的哪出啊?” “可不是咋滴,一定是得了疯病了,谁有钱不自己留着,还给兄长啊,给他阿母我还相信!诶!徐家老太太呢,怎么不在啊,问问她啊!” 有人道:“回来了回来了,快给她让条道!” 徐老太太在众村民的注视下,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呼哧带喘的说道:“怎么回事啊?二郎媳妇,你这是要干啥?” 司聪冷眼睨着她,“干啥?您老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第50章 互飙演技的夫妇俩 徐老太太一愣,侧头看向大儿媳妇王氏,王氏正气鼓鼓的掐腰瞪着她。 “阿姑!您给评评理,娣妇她硬说二弟的钱给我了,我可真是冤枉啊!这叫什么事啊!” 王氏干脆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叫娣妇你这般侮辱,二弟就算是有工钱,上有阿母,下有妻儿,怎么会给我这个长嫂,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你!” 司聪面色冷然,“给没给,你心里清楚,当着阿姑的面,咱们就说清楚,我夫君这几年的工钱,还有他身亡的抚恤钱,都去了哪里?” 众人一听,都惊住了,这徐家老二身亡的抚恤钱,小寡妇也没捞着吗? 众人再看向王氏的眼神便有了些质疑,旁的不说,这钱有可能就真的进了这两口子的腰包了! 王氏心中大惊,这孟氏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来了,难道是,有人透露给她什么了? 王氏眼神不善的看向徐老太太,徐老太太一脸无措的摇摇头。 “不是我说的!” 徐老太太这话一说出口,便是再无隐瞒的余地了。 傻子也明白了,这钱果真是被这老大两口子吞了。 还真有够不是人的,这是人家孤儿寡母的下半生的保命钱,他们也使得出! 王氏怔愣在当场,眼里逐渐喷出火来,这钱既已进了她的腰包,就别想要回去! 王氏狠厉的啐了一口。 “阿姑!您老这是心眼偏到肋巴扇上去了,这段日子你总往老二家送吃的,那鸡蛋我们谁也舍不得吃,你却偷着给老二家的送去了,现在还要联合老二媳妇骗我们的钱,阿姑,我和夫君可是您的长子长媳啊,您还有五个孙子呢,您不能这么偏心眼啊!” 徐老太太彻底懵了,看看司聪,又看看王氏,一脸懵傻无助,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我,我没有!” 徐老太太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王氏却一拍大腿,嚎哭起来。 “我咋这么命苦啊!自打嫁到你们老徐家,一连生了五个男娃,我是没日没夜的做活啊,阿舅走的早,我夫君是当他们自己孩子一般的疼着护着,就是这般,也没能留住他们的命啊!可怜我那夫君,伤心的都咳了血,却舍不得花钱去瞧病,省下钱给老二办丧事,却不想啊,遭来这样的污蔑,我们是做错了什么啊?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你们母女,你却来糟践我们啊!” 王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外面看热闹的村民都哭出同情心来了。 有几个素日跟王氏不错的村民,出头为王氏抱不平。 “我说老二媳妇,做人要厚道,这些年你兄长一家对你们如何,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这么污蔑他们可是不对啊,你再好好打听打听,到底给没给抚恤钱,别冤枉了你兄长一家啊!” “是啊是啊!我们家里也有服徭役的,可是没听说给过什么工钱,你这是打哪听来的啊!” 有人这样说,王氏更加的嚣张起来。 “我就说有人没出好主意,我们家娣妇是多贤惠的人儿啊,怎么会生出这些烂心思来,娣妇啊,你可不能听别人瞎说八道的啊!” 司聪看了半天的热闹了,火把上的油布可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她可没工夫等,她今天就没打算讲理,跟这两口子,也没理可讲! 司聪高高举起火把,眼看着就要烧到那草棚之上了,王氏吓得嗷嗷直叫。 “哎哎!你小心着些,别烧了草棚子!” 司聪又向前凑了凑,王氏嘶声尖叫一声,众人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点着了,他们家这些房子都着火了不要紧,还要连累周围的邻居都保不住房子了。 司聪冷冷道:“拿了我夫君多少钱,如数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无情!” 司聪晃了晃手上的火把,惊得一众人失声尖叫。 正屋的门猛地被推开,徐家老大徐来福匆匆走了出来。 司聪侧头看向他,徐来福一脸的怒意,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几声,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看向司聪。 “娣妇这是做什么?是要点了我家的房子?” 司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不然呢?大伯兄以为我是来给你家添柴来了?” “为何?” “你说为何?” 徐来福气了个倒仰,刚才在屋子里他听了半日了,本想着他这个娣妇向来是个蠢笨无知的,有他媳妇就能解决了,没成想闹了半天了,人没打发走,还愈演愈烈了! 徐来福捶着胸口不住的轻咳。 “我说二娣妇,咱们做人要凭良心啊!我徐来福对你们一家可是不薄啊,你不能这般无情啊!” 徐来福看了看看傻眼的徐老太太,使劲挤了挤眼睛,硬是挤出两滴泪来。 “我知道二弟死了后你们日子艰难,可是我没有亏待你们母女啊?该有的粮食我一点都没缺你们的,阿母给你送鸡蛋补身子也都是我叫去的啊,娣妇啊!你真要是缺钱用,你跟我说便是了,我就是没钱我出去给你借去,你也不能这么作践我啊!” 徐来福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惺惺作态的摸了摸眼角,外头看热闹的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做的有多绝情啊,叫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司聪懒得与他们理论,她身子愈发重了,站得久了腰疼的厉害,有那闲工夫,她还回去躺一会儿呢,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司聪举着火把就往草棚子上燎,她这一番动作令人猝不及防,草棚子边上的草就着了起来。 王氏哇哇叫着快救火,外头看热闹的村民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端水泼了上去。 幸好司聪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并没有真的烧,她手上还是有分寸的。 徐来福吓的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指着司聪,声音都颤抖了。 “孟氏!你别欺人太甚!” 司聪面色未变。 “谁欺人太甚谁知道,我告诉你徐来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道自在人心,别以为你们夫妻俩哭一顿闹一顿就能蒙混过去,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来你这胡闹,徐来福,你敢不敢与我对簿公堂?” 第51章 谁也别想好过 徐来福被司聪的一番话震慑的说不出话来,围观的村民皆惊诧不已,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寡妇说的有道理啊!人家没证据敢来烧房子,一定是过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的!” “是啊是啊!这火烧他人房屋,那可是犯罪的,老二家的要不是被逼急了,挺着个大肚子,她怎么敢来胡闹?” “啧啧!真看不出,平时看着挺善良的夫妻,怎么是这样吞贪寡娣妇钱财的卑鄙小人了呢,看来这家人是真不可交啊,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坑,对别人还能手软,我看我母家表姐家侄女的婚事还是算了吧,太不是人了!” 王氏一听就急了眼,哭天抹泪的解释:“她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你们别听她胡说,阿姑!阿姑!你倒是说话啊,你大孙子的婚事就要黄了!” 徐老太太也反应了过来,疾步走到司聪跟前,劝说道:“老二媳妇,你有事咱们进屋说,可不能拿烧房子当玩笑啊,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司聪挑眉冷哼,“就在这儿说,您老把那天跟我说的事原原本本在这儿再说一遍,您老这些年偏着大房一家,我和夫君都忍了,如今,我夫君已不在了,我不能再任由他人欺负!” 徐老太太被噎的呆立在当场,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事他就是真的。 徐老太太亲口跟老二媳妇说的,不然人家小寡妇也不敢上门来找啊! 王氏哭喊着就冲了上来,抓住徐老太太的衣袖嗷嗷尖叫。 “我是哪里得罪了阿姑,阿姑竟要这样害我啊!您就是看不上我,叫夫君休了我便是,何苦这么编排我,糟践我啊!我是不能活了啊!” 司聪始终举着火把,手臂酸的厉害,可是她不能表现出体力不支。 今天,她必须成功。 司聪冷笑两声,“你不用寻死觅活的,有本事就跟我去官府,没本事就给钱,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不拿钱来,那咱们就一起死!” 司聪挥了挥手里的火把,又引来一阵尖叫,徐来福已经忍无可忍,冲上去就要抢司聪手里的火把。 司聪灵活的一个闪身,退到了主屋门前,她干脆对着主屋的门板,冷冷道:“徐来福!你敢动我一下,我立刻死在这儿,左右我也是活够了,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我早就跟着夫君去了,今儿大伙都在,你逼死了我,我和来财的孩子你们养好了,我巴不得两眼一闭撒手不管呢!” 徐来福制止住抢夺的身形,满脸的无措与怨恨,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却是一步不敢向前。 院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徐功和徐利慌忙进了院子,看着混乱的一片,徐功忙上前去扶起哭倒在地的王氏。 “阿母!这是怎么了?” 王氏拉着长子的手臂,痛哭不止。 “阿功啊!你可回来了,你阿母要被人家欺负死了!” 阿功看向站得笔直的司聪,一脸的怒气。 “二叔母又要作什么妖?” 司聪已是腰酸背痛,肚子的孩子也不安分起来,她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她也快熬不住了。 司聪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手上一偏,火把就朝着门板晃去。 徐来福大声呵斥,“住手!” 王氏嗷嗷尖叫,“阿功!儿子!去抢过来啊!” 徐功见势不妙,忙松了王氏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抢司聪手里的火把。 他以为他这一下必然是会抢过来的,可是却没料到司聪把火把绑在了手腕上,他非但没抢过来,那火把还燎到了门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王氏和徐来福都吓傻了,顾不得旁的,都冲了上去,徒手就去扑门板上的火。 徐功气急败坏的大骂司聪。 “臭寡妇,你太过分了吧?干什么烧我的家?” 徐功此话一出,立刻引得众人唏嘘不止,这可不是一个侄子对叔母该有的礼制。 都曾传闻这徐来福长子生性蛮横,看来是所言非虚啊! 司聪向后退了几步,火把却不离主屋的门窗。 “这就是兄长的好计算,你不能动我,就让你儿子打我,大伙可是看的真真儿的,你们家的儿子,就没拿我当过长辈!” 徐来福手上身上都是黑灰,一脸愤怒的看向司聪,大有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司聪轻扯了扯唇角,手里的火把靠近的窗户,冷声道:“我说过,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现在我开始数了,请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活不成,谁也别想好过!” 司聪朗声数道:“一!” 她眼神凌冽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决绝的表情令人不敢轻视。 “二!” 司聪的声音里透着狠厉与果决,手上的火把又往窗户上靠了靠,空气中已有火烤木板的焦糊味道。 “三!” 司聪的手又是一歪,徐来福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哪还敢硬挺,忙喊道:“我给!我这就给你!你住手吧!我求求你了!” 司聪微不屑的冷笑一声,“那就麻烦你快点,我这手可不听使唤了,没准一歪歪,就失了手!” 徐来福抹了把额头的汗,狠狠的跺了跺脚,慌忙向屋里走去。 王氏“嗷!”地一嗓子哭喊起来。 “这是要我命啊!没天理了,你们不能这么纵容她啊,她这是明抢啊!夫君,大郎,不能给她啊!” 王氏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屋里,拉住满屋找钱的徐来福,哭的伤心欲绝。 “夫君啊!不能给她啊!咱们家儿子多,阿功就要定亲了,你可不能受了她的要挟啊!” 徐来福又急又气,在屋里直转悠,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我愿意给啊?她现在大着肚子,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我是能去抢还是能去打?你看她那架势,不给她钱她真的烧房子啊,那咱们损失不更大吗?” “让她烧啊?咱们去官府告她,她得给咱们赔房子!” 徐来福气的一脚踢开她,恨不能把火都撒在她身上。 “你是疯了?去官府告她?那老二那钱的事怎么说?让全村的乡亲,甚至是邻村的乡亲都知道钱是咱们家得了?你儿子的婚事还要不要谈了?你让她给你赔房子,她就烂命一条,她拿什么赔?” 第52章 老死不相往来 王氏捂着被踢疼的胸口,哭道:“现在就没人知道老二那钱的事了?” 徐来福狠狠剜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咱们不承认,她就是无理取闹,咱们给她钱不是理亏,是顾及与老二的兄弟情,让着她罢了,这表面上,咱们还是好兄长,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真是蠢死了!” 王氏被训斥的无地自容,捂着脸哭诉。 “这么多年老二媳妇都是老老实实的,谁知道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了,我今天也是措手不及,都怪阿姑,都是她去那小寡妇那瞎嚼舌根,不然,那小寡妇怎么知道这事的?” 王氏把责任适时的转移到了徐老太太的身上,回头叫他儿子找那老刁婆算账去,她就是对老太太有气也不敢逾矩啊! 徐来福狠喘了两口气。 “我会找阿母问清怎么回事,现在要紧的是打发了她,快拿钱来!” 王氏抹着泪爬了起来。 “给多少啊?” 徐来福想了想道:“她也不一定知道具体的钱数,今天来闹,不过就是想要扣点钱回去,拿十个钱给她,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钱的人,这就不少了!” 王氏肉疼的去拿钱,数了十个钱交给徐来福,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徐来福掂了掂手里的钱,深叹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司聪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举着火把的手也垂了下来,她知道这两口子一定是商量着给她多少钱呢,绝不可能给太多。 没关系,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今天,她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徐来福走到司聪面前,神情悲伤的看着司聪,语气颇为悲凉。 “二娣妇!大伯兄知道你日子苦,这些年,你们那点地的收成,生孩子养孩子都不够,哪里还攒得下钱,大伯兄也是无能,帮衬不了多少的,如今老二不在了,你们母女的日子更加艰难了,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照顾好你们,大伯兄愧对死去的二弟,愧对二娣妇你啊!” 徐来福哽咽起来,在场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悲伤起来。 徐来福吸了吸鼻子。 “这是十个钱,你先拿着,给孩子们买些布做几件衣裳,冬天好有御寒的,花没了再来找我,你放心,有大伯兄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母女饿着,二娣妇,你身子重,拿着钱,快回去休息吧!” 徐来福的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令在场的人无不赞扬,看来他们都误会了这徐老大了,人家一个大伯兄,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不错了! 司聪一直冷冷注视着他,看着他递过来的十个钱,冷冷一笑。 “徐来福,你大概是忘了,我说的是,我夫君服徭役挣的钱,和他亡故的抚恤钱,这十个钱,算怎么回事?” 徐来福早就猜到司聪会这么说,脸上满是悲伤的情绪,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二娣妇啊!大伯兄一家也不甚富裕啊!你那五个侄子,一顿饭就是几斤粮食啊,都快要了大伯兄的命了,这些钱已经是我家所有的积蓄了,你先拿着用,等我把麦子买了,再给你送去些!” 司聪扯起唇角冷冷一哼。 “看来,多说无益啊!” 司聪手上一动,火把又举到了窗户跟前,已经放松了警惕的徐来福没由来的一抽,疾呼道:“别别!” 徐功早就气的火冒三丈,跳着脚冲了过来,大骂道:“死寡妇你还没完了,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给你钱是看在叔父的面上,还不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司聪冷嗤,“不客气你就来,你不动手,我可动手了!” 司聪眼皮都没眨一下,火把又凑近了窗户一点,一块窗板被燎的烧了起来。 徐来福惊的嗷嗷叫唤,忙上前用手扑打,司聪躲过他撞过来的身躯,还是始终不离窗户下。 徐功气的嗷嗷叫,“死寡妇!你找死!” 徐来福大声喝道:“住嘴!畜生,还不滚到屋里去!” 徐功气的咬牙切齿,可他就是再浑,也不敢当众违背父亲的命令。 在众村民的一片议论声中,被徐利强行的拖进了屋里。 司聪面色未改,扯了下唇角。 “怎么样?是给,还是不给?” 徐来福已是气的五内俱焚,咬牙隐忍着。 “好!我给你拿去!” 徐来福又进了屋子,王氏趴在窗户下听得真真儿的,她恨不能跳出来将司聪生吞活剥了,十个钱还嫌少,能买好几斗米了! 徐来福进来找钱,她说什么也不肯给了! “你把我抵给她吧!我不活了,这不是要逼死我吗!夫君啊!这还有天理了吗?” 王氏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徐来福也不想给,可是那姓孟的就不是好打发的主儿,除了给钱,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徐来福好说歹说的逼着王氏又拿出了十个钱,颤巍着身子走了出去。 徐来福的脸色比死了老子都难看。 “二娣妇,为兄我,真是尽力了,这些钱,够你花些日子的了,你就放过为兄吧!” 司聪眉毛微挑,斥道:“我夫君的一条命,就值这么几个钱?” 徐来福眼里喷着火,却只能压抑着愤怒。 “二弟的命值多少钱我哪知道啊?二娣妇你缺钱,大伯兄也给了,你就别胡闹了,成吗?” 司聪冷斥,“我只要我夫君的那份钱,你若是拿不出来,就别怪我手上没力道了!” 司聪的手又是一歪,一块窗板又被燎糊了。 徐来福连连跺脚。 “别别别!二娣妇,你别这样啊!你给大伯兄留条活路吧!我真的没有了啊!”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司聪手上微动,徐来福吓的连连作揖。 “给!我给!二娣妇!你到底要多少啊?” 司聪冷睨了他一眼。 “我夫君的抚恤钱,至少要五十个铜钱,我夫君这几年服徭役的钱,就按五十个钱算,一百个钱,给我一百个钱,我就走,从此后,你我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第53章 一心护母的孝子 徐来福倒抽了口冷气,围观的村民也都惊讶不已,一百个钱!族长家也未必能拿得出来啊!这小寡妇可真敢要啊! 徐来福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周身散发出的怒气都能掀翻了桌子。 “二娣妇,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差不多得了,非要闹到不可收拾?” 司聪依然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 “是我太给你脸了,你们夫妻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吞了我夫君拿命换来的钱,这些年你们吞了他多少工钱,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已经给你太多机会了,行!你不用给了!” 徐来福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半颗心,司聪扫了院中人一眼,冷冷道:“那就先烧了这房子,再去官府对质,我夫君那些钱,足够盖两座这样的院子了!” 司聪再无耐性,手上一歪,火把倒在了窗户上,挂着的草帘子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屋里的王氏和徐功徐利慌忙拿水救火,外头的徐来福一脸的惊诧,心惊的要晕了过去,这小寡妇还真敢动手啊! 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徐来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哭求。 “二娣妇!大伯兄求你了,真没那么多,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保证,以后绝不亏待了你们,求求你了,放过大伯兄吧!” 司聪根本不为所动,她不是原主,任人欺瞒,她司聪,不骗别人已经是仁慈了! 司聪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当初吞了我夫君的钱时,你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一日?徐来福,收起你的眼泪,我孟留香不买账,今天,要么拿来一百个钱,要么我就烧了这房子,你选一个!” 徐老太太见越闹越大,也顾不得长子长媳的冷眼了,走过来劝道:“二郎媳妇,你就拿着钱回去吧,你大伯兄他们,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司聪一个眼刀甩了过去,徐老太太一个激灵,嘎巴两下嘴又闭上。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了,钱的事她都知道,是老大两口子做的是过分了些! 司聪看着被烧了一半的草帘子,挑眉威胁。 “怎么着?不给钱,我继续烧了?” 徐来福伏地痛哭。 “我哪里拿那么多钱去啊!二娣妇,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司聪居然淡然一笑,“那就是要钱不要房喽?” 司聪的手又是一抖,王氏“嗷!”地一嗓子冲了出来,跪在司聪面前嗷嗷哭求。 “娣妇!你不能这么讹人啊!二弟死的时候,就给了三十个钱,没有五十啊!二娣妇,就是到了官府你也不占理啊!” 徐来福一脸的惊愕,双目喷火般看着王氏,心中暗骂王氏就是个蠢货,这是能说的吗? 司聪暗暗嗤笑,她就是要逼她说出实情,她一定要名正言顺的拿回属于她的钱! 徐来福装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张口结舌的指着王氏, 怒道:“王氏!原来是你搞的鬼,你说,你为什么贪了二弟的抚恤钱,你安得是什么心?” 王氏愣住,是她吞了抚恤的钱?这一切都是他夫君做主的,怎么成了是她贪了这钱的? 徐来福使劲瞪着王氏,那意思是差点就说出来你赶紧认罪的话来了。 王氏还不算笨,忙换上一副犯了错的表情。 “都是我财迷心窍了,家里实在是困难,阿功又要定亲了,我也是没办法了,二娣妇,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姒妇这一回吧!” 徐来福暴跳如雷,扑过去就是一巴掌,打的王氏一个倒仰,倒在了地上。 王氏嘴角渗出血来,捂着脸哭天抢地的哭喊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啊!生了五个讨债鬼,吃穿不济,浑身是病,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徐家传宗接代啊?到头来都成了我的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王氏扑着要去撞墙,徐功徐利拦着,徐老太太也上前劝着,却被王氏一把推倒在地! “你走开!都是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大房好?你为什么就这么偏心眼子!” 徐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发了疯一样的长媳,她偏心老二家?她说她偏心老二家? 这些年,老头子死的时候钱被她哄去大半,三子的那时候的抚恤钱也是如此,老二这钱她当时劝过他们两口子,老二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这钱不能不给老二一家,可是他们不听啊! 她瞒下没告诉老二媳妇,由着他们使唤老二家的那几个丫头,她想着,老大家男孩多,花销大,留下就留下吧!可是到头来,她惹了一身的不是,两头不是人! 再看看一脸寒霜的二儿媳妇,徐老太太忽然悲从中来,两头都得罪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徐来福一脚踹在王氏的肩膀上。 “你个不孝的贱妇,怎么跟阿母说话呢?阿母偏心老二家,那也是因为老二不在了,阿母心疼些又怎么了?你这个狠心的贱妇,都是你搅的家宅不宁,我要休了你!” 王氏震惊的看着徐来福,嚎啕大哭。 “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你们杀了我吧!” 王氏在地上打滚,孩子们都围了上来劝,最小的徐贵吓得哇哇大哭,场面一时混乱的很! 徐利几步走到司聪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二叔母!都是我阿母的错,该二叔母得的那份钱,我们家一个钱不会少给您,求二叔母高抬贵手,饶了我阿母这一次吧!二叔母,侄子给您磕头了!” 徐功和徐禄非常不屑徐利的做法,徐功瞪着眼睛吼他。 “老三你回来,给她磕什么头,她也配?那是我二叔留下的钱,阿父是二叔的亲兄长,有权留下,不也没饿着她们吗?” 徐利快要被这个蠢到要死兄长气死了,恨得牙根直痒痒,也不理会他,只管给司聪磕头,替他阿母求情。 “二叔母!您就消消气吧,您身子重,别因此动了胎气,您先拿着这二十个钱,剩下的,我去做工挣钱还您,二叔母,您就饶过我阿母这一次吧!” 司聪心里软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心护母的孝子。 第54章 大胜而归 司聪微舒了口气道:“不止是这些,还有你二叔父这三年多服徭役的钱,今天也一并算了!” 徐利一脸的为难,忙转头看向阿父,徐来福额头青筋暴起,拎起王氏怒道:“你说!你到底贪了我兄弟多少钱?今天你不说明白,我就弄死你!” 王氏被勒的上不来气,脸色憋的通红,使劲掰着徐来福的手。 “没有,没有多少,一年才给一布两布的,我还给大丫她们,给她们做过衣裳,没剩多少了啊!” 徐来福松了手,将王氏狠狠的摔在地上。 “还不快去拿来给二娣妇,你这个贱妇,看我不休了你!” 王氏吓得连滚带爬的进了屋,过了会儿抱着两卷布出来,跪到司聪面前。 “二娣妇!就剩这些了,二娣妇就饶了我吧!” 司聪冷眼瞧着那两卷布,这就是他们嘴里的布币吧?原来就是成匹的布啊! 司聪的胳膊实在是举不动了,缓了口气道:“成!这钱我认了,还差十个钱,现在就给我,我立马走人!” 王氏看了徐来福一眼,跪地磕头不止。 “二娣妇!真没有了,求你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阿功就要定亲了,你就行行好吧!” 司聪斜眼看向火把。 “别哭穷!我夫君刚死几天啊?你就告诉我没了?现在立刻马上拿钱来,否则!” 司聪晃了晃身体,大有摇摇欲坠的架势,手上的火把又偏向了窗户,仿佛又听见了滋滋的声音。 徐来福狂吼一声:“去拿!” 王氏爬着进了屋,很快又拿出了十个钱,哆哆嗦嗦的递到司聪面前。 司聪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大致数了数,塞进了怀里,又看向了徐来福。 徐来福愣了一瞬,慌忙捧着那二十个钱到了司聪面前。 司聪也不数,接过来就塞进了怀里,抄起地上的两卷布向外走去! 众人忙给司聪让开一条路来,司聪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徐来福一家,语气冷然。 “从今往后,你们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我们两家至此,断绝关系,再不要以兄弟相称!” 司聪霸气的转身,出了院子,依然举着火把,一路扬眉吐气,以得胜者的姿态,大胜而归! 看热闹的村民或是摇头叹息,或是拍手称快,三三两两的边议论着边离开了。 花婆从自家的院子里窜了出来,拉过司聪抚着胸口道:“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是长了大出息了!” 司聪腰酸的厉害,手臂更是酸痛酸痛的,花婆接过她手中的两卷布,搀扶着她向家里走去。 “你可别怪我没出来帮你啊,我看你架势,真要是烧了那房子,我家准得遭殃,我和老头子在家准备着救火来着,你可吓死我了。” 司聪垮下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 “放心吧,就是点,也不会点挨着你家那边的房子,我心里有数,那两口子,不会让我点的。” 花婆转头看向司聪,竖起大拇指,赞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早就该这么干,看给那两口子得意的,这回准叫他肉疼死。” 司聪笑笑没说什么,她觉得,那两口子贪下的绝不止这些,但是她不想深究了,差不多得了,她又不是真的原主,要回点是点。 至于那两口子是不是肉疼嘛? 她觉得,不止肉疼,得疼死! 徐来福自然是疼的死去活来了,可还是要陪着笑脸送走了一众看热闹的乡亲,无论如何,他这个好兄长的名声不能毁了! 关上了院门,徐来福血红着一双眼睛走到王氏身前,看着哭的几欲晕厥的王氏,深叹了一声,弯腰扶起她,理了理她的散乱的头发,又是一叹,搀扶着她进了屋子。 徐老太太一直瘫坐在地上,老二媳妇走时一眼未看她,长子刚才对她也是视而不见,孙子们都傻愣着看向主屋,没一个关心她这个半个身子动弹不得的老婆子。 徐老太太半跪半爬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扑在地上闷声哭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成了孤老婆子,年轻时那算卦的瞎子说的没错,她终究会无人养老送终! 为什么还要她活着?为什么不让她去跟老头子团聚?为什么不让她替两个儿子去死? 老天爷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徐老太太那屋里悲痛欲绝的哭声震天,徐来福这屋里夫妻俩相对而坐,一个半边脸肿胀的像猪头,一个满脸的戾气无法释放。 夫妻俩对坐良久,徐来福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王氏委屈的又落下泪来。 “怎么找回来啊?钱都叫她拿走了,怎么讨回来啊?” 徐来福恨恨的咬着牙。 “哼!她一个寡妇,还能护住那些钱是咋地?老二那院子就那么大,咱们想办法偷回来便是!” “偷?” 王氏惊讶的看着他,徐来福一脸的凶神恶煞像。 “偷不来就抢,我就不信了,她一个揣着崽子的寡妇,还能拭把过我一个大老爷们?白天当着众乡亲的面我奈何不了她,晚上我还治不了她了?你等着,我肯定夺回这笔钱的!” 王氏略略舒服了些,恨恨的咬着牙。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的脸都丢尽了,改天我一定给她安上一个不贞的罪名,让她活埋,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寡妇,能耐得了寂寞!” 王氏面露凶狠,徐来福嗤了一声。 “耐得住性子也给她安上一个奸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受过这份气呢,真是恨死我了!” 王氏微有凝滞。 “你的意思是?找人勾引她?” 徐来福重重的哼了一声,“她不一定就肯守着孩子过,你这样。” 徐来福冲着王氏勾了勾手指,王氏身体向他靠了靠。 徐来福压低了些声音说:“要抓他现行就要时刻盯着她的动静,你嘱咐嘱咐阿功他们,没事别出去惹事,盯着点老二那,看看老二媳妇都跟谁来往了,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对,以老二媳妇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有什么人指点她!” 第55章 可怜的老太太 王氏微蹙着眉头。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老二媳妇最近有些不正常,你说,会不会是花婆子背后搞的鬼,她儿子可是在县城当差呢!” 徐来福也皱着眉头,眯着眼点头。 “也有可能,没准就是她告诉老二媳妇老二那抚恤金的事,这花婆子真是多嘴的贱妇,看我以后不收拾了她!” 王氏叹息,“怎么收拾啊?人家可是有靠山的,咱们连一个寡妇都惹不起,还能惹得起花婆子了?” 徐来福无奈的一叹,问道:“家里还剩多少钱了?” 提到钱,王氏的心疼的直抽抽,扁了扁嘴。 “老二那五十个钱拿出去三十个,还有二十个,加上之前的,总共还有不到,五十个!” 徐来福也疼的心肝脾肺都揪在了一处。 你还没蠢到把五十个钱都说出去,要不,我真要休了你了!” 王氏又丧又惧的垂下头去,徐来福又道:“这些年若是没有老二他们的这些钱支撑着,咱们家早就要饭去了,你也会过些日子,少往娘家送!” 王氏不服气的瞪着眼睛。 “谁往娘家拿了?谁不会过日子了?你这几个狼崽子多能吃你不知道吗?就知道埋怨我,我是会生钱吗?” 徐来福睨了她一眼。 “你吵吵什么?就不知道改改你这大嗓门,我知道家里人多,吃饭的嘴多,这不是提醒你嘛!” 王氏不满的嘟囔:“提醒我有什么用,就那么几亩地,等阿功娶了媳妇又要多一张嘴,我又不是神仙,能变出粮食来!” 提到长子的婚事,徐来福面色一沉。 “还提什么婚事!今天闹得这样没脸,陈家的表亲就在当场,你那好儿子又是那么不长脸,有的没的都敢往外说,我看这婚事要悬,过几天,你再去探探口风吧!” 王氏也面露惨色,又急又恨。 “谁知道这孟氏是吃错了什么药,怎地就变成这样了,还不如当初不救她,让她死了算了,那几个丫崽子,早晚都是咱们的,要卖要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徐来福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不管她怎么变,都是咱们老徐家的人,这钱就是暗地里拿不回来,也叫她明面上给拿回来,我就不信她敢背负上不孝的骂名!” 王氏疑惑的看向他。 “明面上怎么拿回来?那孟氏可是说了,从此跟咱们断绝关系了,还怎么来往啊?” “哼!跟我们是断绝关系了,可是跟阿母还是姑媳关系,我就不信她敢不管阿母的死活?那她就别想在这村子里立足了!” 王氏还是一脸的忧虑。 “可是阿姑是跟着咱们大房的,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当初这房子和地,都是多给了的,再叫二房养着阿姑,会叫人戳脊梁骨的!” 徐来福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蠢了,谁说叫二房养着了?该有的孝顺她作为儿媳不该尽吗?” 王氏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徐来福不耐的翻翻白眼。 “明天开始,你就在家装病,把孩子们都撒放出去做工去,家里的活就交给阿母来做,等她病倒了,看那孟氏敢不来看望的,我叫就叫她身败名裂!” 提起阿姑徐老太太,王氏就是一肚子的气,如果不是她说出去的,那孟氏怎么会知道这钱的事呢! 王氏恨的咬牙切齿。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凭什么对我又是打又是踢的?都是你阿母的错,你怎么不去找她算账?” 徐来福厌烦的摆摆手。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问阿母,一下子拿出去这么多钱,阿母也不能坐视不理,等阿功婚事定下来,我找阿母要彩礼去,你自管放心好了!” 王氏终是微松了口气。 “还算说了句人话,我还用装病吗?我早就要气死了,今天的活谁爱干谁干,我是不管了!” 王氏干脆倒在床上,想起那三十个钱和两布币就心疼的直掉眼泪,加在一起那可是五十个大钱了,她攒十几年也不过是五十个大钱! 王氏罢工了,家里还有一堆活没做,长子就是个混世祖,脏活累活别找他,次子还在县城,四子五子年纪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三子徐利是个干活的人,可是他也不会做饭啊! 徐来福无奈的一叹,只好起身去了徐老太太的房间。 徐老太太费劲巴力的爬到了床上,浑身疼的动弹不得,听见门响,徐老太太抬起头,见是长子,又躺了回去。 徐来福走到床边坐下,叹息一声,“阿母!映兰病了!” 徐老太太没吭声,徐来福又道:“这次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映兰几次想寻死,儿子劝了好一会儿才劝住她的!” 徐老太太的心凉了半截,以为儿子是来看望她的,可是他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王氏如何如何了,他眼里心里是真没她这个阿母啊! 徐老太太依然没说话,徐来福语气微冷。 “阿母!今天的事,你到底跟老二媳妇说了些什么?让她来家里这样闹,我看阿功的婚事都要悬了!” 徐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急了,强撑着支起上半身,看向自己一向疼爱的长子。 “我跟她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什么时候让她来家里闹了?” 徐老太太气的抹了把泪。 “当初我就说这钱留不得,至少你要给她一些,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你们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又来赖我,老大,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啊!” 徐来福非但不劝,却哼了一声。 “阿母!你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况,这些年我和映兰省吃俭用的攒钱,才攒下多少?老二老三都不在了,传宗接代的任务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您这五个孙儿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咱们家一天要耗费多少粮食你看不到吗?” 徐老太太一滞,“那多少给她点,她也不至于这么闹啊?就是那三十个钱,也不是全部吧?当初你给了她这三十个钱,她至于来跟你闹?” 徐来福面色一沉。 “阿母!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寡妇,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等她生了孩子没准就改嫁了,这钱就成了别人家的了,您是不分里外拐是吗?” 第56章 给你们老徐家卖命去 徐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看向他。 “我不分里外拐?老大,你就这么说你阿母?” 徐来福冷哧,“儿子说错了您了吗?她要钱干什么?将来都给那几个赔钱货当嫁妆吗?然后让您的几个孙子去要饭?阿母!您最终不还是得指望着儿子和孙子们过活吗?” 徐老太太有一瞬的怔愣,她何尝不知她将来得指望着长子一家过活,可是长子的行为忒恶劣了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她虽然对二儿媳妇一个劲的生女儿有意见,可是孩子已经生了,难不成还掐死不成啊? 徐老太太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现在谁家不难啊?战乱不断,咱们这些下民活着艰难,你二弟早逝,就剩下她们孤儿寡母的,你叫阿母如何不心疼啊?” 徐来福脸色更沉。 “所以阿母就告诉孟氏钱的事,让她来家里闹?如今这个结果,您老可满意了?” 徐老太太气的浑身都颤,颤悠着手指指着徐来福。 “你!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阿母从来就没说过一个字,你!你要气死我啊!” 徐老太太捂着胸口猛烈的喘,徐来福并不为所动,态度冷漠。 “阿母!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家里的钱都叫孟氏讹走了,阿功的婚事还不定怎么样呢,您现在得想个法子啊!” 徐老太太怔然的望着他。 “我想什么法子?” 徐来福挑了挑眉道:“阿母!孟氏是恨上我们两口子了,人家也当众说了,不与我们来往了,可是阿母不同啊!您是她的阿姑,她怎么可能不与您来往呢?” 徐老太太讶然道:“然后呢?” 徐来福转了转眼珠儿。 “不管怎么说,您这些年对孟氏不薄,她本该孝敬您,您就三天两头的去老二家走走,以孟氏对您的尊敬,自然是不会怠慢了您,阿母想办法拿回那些钱就是了!” 徐老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半天方道:“徐来福!这给出去的钱,还有往回要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徐来福变了脸色。 “我还有脸吗?被自己的弟媳堵在家里烧房子,我这脸早就丢尽了!” 徐老太太哼了一声,“那也是你活该,做事就该留条后路,你也是欺人太甚了!” 徐来福的一张脸冷的吓人。 “我活该!都是我的错,我又是为了谁啊?我就该跟二弟一样,生一窝丫头片子,省得娶媳妇盖房子的费钱又费心了!” 徐来福撇过脸去不看徐老太太,徐老太太无奈的一叹。 “要我说,老大啊!钱都给了,就认了吧,过些日子我再去老二家说和说和,没有断亲的道理,你呢!也别惦记着孟氏的那些钱了,她们母女没有来钱的道,那些钱也就是度日,阿功也不小了,出去做工也能挣几个钱,何必跟一个寡妇争呢!” 徐来福彻底绷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阿母还说不偏心眼子,你心里就只有老二一家,行了,我也不求你了,我去卖苦力,去当奴隶,给你们老徐家卖命去!” 徐来福气冲冲的向外走去,到了门口顿住。 “映兰病了,起不了身,阿母做晚饭吧!” 徐来福头也未回的气恼而去,徐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趴在床上泪流不止。 我们老徐家!我们老徐家!我又不姓徐,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老太太悲痛欲绝,哭的肝肠寸断,可是徐来福一家就像死了一样,没一个喘气的过来安抚一下。 到了做饭的点,徐老太太忍着浑身的疼痛,和心灵上的创伤,到底还是去做了饭。 再说司聪,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家,进了院门就瘫软下去,吓的银花忙跪地呼喊。 “阿母!阿母!你怎么了?” 花婆一手抱着两卷布,一手搀扶着司聪,与银花合力将司聪拖进了屋子。 “快去拿水来!” 花婆扶着她上了床,司聪虚弱的喘气都费劲,花婆忙搭上了她的手腕。 摸了好一会儿,花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动了胎气,你这是累着了,这些日子就不要劳累了,好好养着才行。” 司聪就着银花的手喝了一碗水,缓过了些力气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家里这么多活,哪里能安生的养着,眼看着旁人家的麦子都收完了,我也是着急啊!” 花婆劝着:“你也别着急,实在不行就雇人收,左右现在你也有几个钱了,雇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银花有些心惊,慌乱的看了花婆一眼,她是怎么知道阿母有钱的事的? 司聪拍了拍银花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去把针线笸箩拿来,趁着你花婆婆在,划拉些破布再缝个袋子,等金花她们回来了我再与你们细说。” 银花有些莫名其妙,扫了一眼放在床边的那两卷布,在木板床下掏出了针线笸箩。 花婆挑拣着里面的碎布,叹了一声。 “这可真是碎布,没一块能用的,要我说,就在这布币上扯下一块儿来,左右也得给孩子们裁衣裳。” 司聪瞟了一眼那麻布卷,貌似也做不了几件衣裳。 “也好,那就麻烦花婆了!” 花婆嗔了一声,“跟我还客气,你快好好躺着,这么一个钱袋子,我半柱香的工夫就能完工。” 花婆说着,拿起剪刀在布币的边缘剪下一块,又裁剪成两个布片,操针缝了起来。 “你这钱啊,得藏好了,家里也没个男人,今天可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在徐来福那得了钱,可别招来贼。” 司聪躺了一会儿,微缓过些疲乏来,抖落出怀里的那三十个钱,哗啦啦的洒了一床。 银花看的目瞪口呆,阿母这是发财了? 司聪道:“除了那两口子,也没人惦记着,花婆请放心,我会藏好了的。” 花婆撇撇嘴,“你可别大意了,这人心可是隔着肚皮呢,你又知道旁人心里咋想的?就像你大伯兄,若不是今天你闹这一出,村里人还都当他是大好人呢,左右你是得提防着点。” “嗯!知道了花婆,我以后走到哪带到哪,他敢来抢我就跟他拼命!” 第57章 叶琛是个例外 花婆嗔了她一眼。 “为着这么几个钱拼命可是不值当,话说回来了,你这屋里也该添几件摆设了,这桌子首先就得换一个。” 司聪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颓然的叹息。 “这么个破屋子,也没必要添置东西了,这个地方我都待够了,等我生了孩子,没准就离开了。” 花婆手上的动作一滞。 “你真要走?” 司聪微叹,“这里有什么好留恋的,家不像家,亲戚不像亲戚的,我留下,才是碍着人家的眼呢!” “那你是打算去哪里?是一个人走,还是带着孩子们走?” 司聪微微抬眸看向她,微有不解。 “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既然生了她们,自然要管到底,留她们在此等着被老大家卖了换钱吗?” 花婆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你不能像外头传的那样嘛!” 司聪苦笑不语,她虽然不怎么出门,可是外头怎么说,她心里大概也有个数。 无论什么年代,对寡妇都很苛刻,总是有人关注寡妇是否再嫁了,是不是耐不住寂寞了,又是不是活不下去了卖身了。 总之一句话,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是没错了。 司聪可不想什么事都靠男人,上辈子就是自己一个人扛过了所有苦难,这辈子她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她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生活的很好,干嘛还要找一个男人给自己添堵呢? 不过,叶琛是个例外,她现在不得不依靠的例外。 花婆缝好了钱袋子,银花一个一个放了进去。 从惊讶到惊喜,银花的唇角忍不住向上弯。 “阿母,整整三十个钱,对吗?” 司聪点了点头,“没错,这是你大伯父欠咱们家的,明儿咱们去县城逛逛,买些吃用的回来。” 花婆歪头看她,“怎么?又舍得买了?” 司聪笑笑,“钱放在哪里都不放心,不如换成物件,他就是来偷来抢,总不比钱拿着方便。” 花婆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撇撇嘴。 “你这脑袋瓜子总算是开窍了!” 花婆又抻开了那卷布量了量,比量着银花的身材,横过来竖过去的算计着怎样裁剪做出来的衣服更多。 “我算计着,这么裁,几个孩子都能裁做一身,你的就不够了,还要给你肚子里这个裁出两身来,最后能剩点碎布角,缝个口袋啥的也够。” 司聪微叹,“那就麻烦花婆给裁剪出来,才不会叫人惦记了去。” 花婆又是一记白眼。 “知道了,我这就裁,裁完了拿家缝去,三五天,准给你做出成衣送回来。” 司聪有些赧然,“这怎么好意思,花婆只管把金花银花的拿走,剩下的我来做,也叫孩子们练练手,往后都让她们自己做了。” 花婆道:“也成,我像金花那么大时,也是自己做衣裳了,就是裁不好,还得我阿母帮我。” “早晚都要经这一事,她们都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花婆微有不悦的翻了她一眼。 “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你才多大,且得活呢,你就安生的好好养胎,往后有你的福气!” 司聪笑着看向她。 “还有一事想求花婆!” “有什么事你就说,咱俩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花婆家可有多余的粮食,我想着各样的买一点,现在孩子们正长身体呢,吃不好也不好叫孩子们饿着。” 花婆满眼赞扬的看着司聪,欣慰的点点头。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孩子奔你来一回,总是你们母女之间的缘分,像我那个短命的女儿,我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到底还是早早夭了,连句阿母还不会叫呢,她若是还活着,就你这么大,孩子也好几个了,唉!想起她我就难过。” 花婆抹着眼角的泪,司聪劝道:“您也别难过,人各有命,小妹妹也是享过福的,有您这么个慈爱的阿母疼了那些日子,她走的也不委屈,如果和我这般吃苦受累的,你又要心疼了!” 花婆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唉!所以我一看到你挨欺负,我就受不了,我就想,若是我的丫头受了气,我能看着不管吗!” 司聪有些感动,花婆这些年对原主确实不是一般的好,说是像母亲一样的疼爱,也不为过了。 “唉!所以我说啊,你就是想不开,这女儿虽说是赔钱货,可是贴心啊,我那小丫头那么小就知道疼人,你再看你这几个,多疼你啊!” 花婆吸吸鼻子越说越难受。 司聪道:“我都知道错了,以后肯定对孩子们好,您老就别难过了!” 花婆破涕为笑。 “待会我叫老头子给你家送粮食来,就故意在徐老大家门口过,气死他们。” 司聪“噗嗤!”笑了出来。 “也别拿多了,麦子和菽要一些,粟米也要一些,给孩子煮粥喝。” 花婆应着,手上裁剪着衣裳,下晌的时候,就裁出了几个孩子的衣裳。 花婆走后,司聪实在是累了,便搂着那些钱睡了过去。 银花不敢弄出动静来,领着两个小的去外间继续编草鞋,看着天色渐暗了,才起身去烧火做饭。 司聪这一觉睡的极沉,天都擦黑了才醒了过来。 彼时,银花已经做好了饭,金花和杏花也扛着麦子来回好几趟了。 摆好饭菜,银花道:“阿母,花婆家送来了三斗麦米,五斗菽,还有三斗粟米,花婆说都按照市价算,统共是十三个钱,花婆说明儿她来取,不必叫咱们送过去。” 司聪下地去外间看了看墙角堆着的几袋子粮食,目测有一百四五十斤,总也够吃一阵子了。 不免感叹,按照她手里这点钱来看,光买粮食吃,也就坚持个一年半载的,还得求佛保佑粮食别受战乱影响疯涨。 母女几个围桌吃饭,司聪简单讲了今天在徐来福家要钱的过程,金花和银花听的一脸激愤。 “阿母!您就该带着我们姐妹去,他们敢欺负阿母,看我不揍他!” 金花气的挥舞着小拳头。 第58章 下雨了 银花道:“阿母也是,这样大的事怎好自己去,这是没出什么事,阿母今天回来脸都白了,还好有花婆跟着。” 司聪轻叹了一声,“我自己能解决的何必拉上你们,家里不少的活计了,今天收了多少麦子?” 金花有些沮丧,“一个池子都没拔完,我们没有农具,我和杏花又拔不动,就这手都拔破了。” 金花摊开手掌给司聪看。 司聪凑近了看,果然掌心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明儿别去了,这两日看看你花婆和阿琛伯家谁家收完了,借来农具再去吧,待会儿捣些草药敷上,这两日就别沾水了。” 金花点了点头,司聪又执起杏花的手瞧了瞧,同样也是布满了血条子,不免有些心疼。 杏花很乖巧的眨着大眼睛,还安慰起了司聪。 “没事的阿母,我们上山捡柴也经常划破了手,两日就好了,不耽误干活的。” 司聪心中不是滋味,这几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两岁,杏花才六岁啊,却承受着成年人的压力。 她心中把原主和徐来财骂了一万遍也不解恨,生而不养,枉为人父。 微有沉闷的吃呢晚饭,金花点了油灯,母女几个围在灯下编草鞋,这一编就到了深夜。 司聪想着白日里花婆的提醒,让金花把藏起来的钱都拿了出来,她还是觉得放在身边更安全些。 搂着一堆硬邦邦的铜钱睡觉,司聪还有点不踏实,也可能是白日里睡的太多了,这会儿竟有些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了一声响动,司聪微微抬了抬眼皮,没抬动,又睡了过去。 不多时,“轰!”地一声,吓的司聪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抱住了怀里的铜钱。 金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惊声道:“打雷了!” 司聪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听见的响动就是闷雷,这一声更响一些。 也一骨碌爬了起来,招呼银花和杏花赶紧起来。 金花面色紧张,边穿衣服边下了地,匆匆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又回来。 “阿母!要下雨了,咱们那麦子咋办啊?” 金花急的要哭了,银花扁着嘴呜咽出声。 司聪披上衣服也下了地,抬头望了望屋顶露着的天空,面色一凝。 “慌什么,杏花去你阿琛叔家借农具,金花去花婆家借,银花去收东西,快着点!” 司聪先出了屋子,外头风云骤起,天色乌黑,眼看着就是一场倾盆大雨。 忙三火四的收拾了东西,杏花也借了农具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叶琛。 “你别急,我去收麦子,你在家收拾出地方来,你这两间屋子都得腾出来!” 司聪道:“你家里都收完了吗?” 叶琛凝滞片刻,“没剩多少了,还是你家的重要,金花呢?” “她去花婆家借农具去了,你和银花先去,这雨眼看着就要来了。” 叶琛嗯了一声,银花拿了一把麻绳,二人急匆匆的往地里赶。 金花不多时也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还带着哭腔。 “阿母!花婆他们家也赶着去抢收麦子,农具腾不出来,拿了把菜刀给我,阿母,咋办啊?” 司聪抬头望了望天色,那一块块的阴云迅速的合并在一起,一场大雨是无可避免了。 “菜刀也行,拿上咱家的, 我和你一起去。” 金花使劲摇着头,“不行!阿母有着身子,万一抻着拽着的可怎么好!” “没事,他在我肚子里结实着呢,跳河都没掉,收个麦子而已,掉不了啊!” 金花还是不放心,司聪已经推着杏花出来,关上了大门。 怀穿着一大袋子钱,一步一哗啦,司聪也觉得别扭,一会儿再甩丢两个,那可是不值过了。 想了想还是转了回去,径直去了叶琛家。 叶伯正在往仓房里搬白日收的麦子,见司聪进来,面有疑色。 “二郎媳妇,这是有事啊?” “叶伯,地里收麦子,我得去看看,有点东西放您这儿,我待会儿回来取。” 叶伯怔了一瞬,看了看司聪的身后。 “什么要紧的物件?快拿进屋去吧!” 司聪跟着叶伯进了屋,掏出怀里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了床上。 叶伯吃了一惊,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这,这,这是......!” 白日里司聪大闹徐家老大的家的事他是知道的,村子本就不大,没一会儿工夫就传遍了。 他知道徐家老大的所作所为后,也十分的气愤,那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是他没想到老二媳妇竟有这么多钱! “叶伯,家里就两个小的,我怕有歹人起了贼心,您先帮我保管下,行吗?” 叶伯回了神,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行啊!二郎媳妇,点个数吧!” 司聪坦然一笑,“我既敢放在叶伯这,就信得过您,您老就别多心了。” 叶伯微微颔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是个机灵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着好!” 司聪微有一凝,沉思片刻道:“叶伯说的对,我还有点东西也一并拿过来,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那些黑心肝的。” 司聪转身出去,叶伯愣在那摸不着头脑,这是又拿啥去了? 司聪和两个孩子又回了家,母女三人把能划拉走的都划拉到一个背筐里,杏花背着去了隔壁。 还有那一百多斤的粮食,司聪犯了愁。 “银花,你扛得动不?” 银花摇头,“阿母,太重了,就是咱俩也抬不动啊!” 司聪试着抬了抬,一袋子总有四五十斤,她现在这身板是真扛不动。 瞅了瞅四周,将那些麦子都盖在了上面,又进屋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孩子,还是放心不下,抱起来送去了隔壁。 她怕真的有人偷摸进来,吓着两个孩子。 安排妥当,司聪与银花两个紧忙着往自己地里赶。 呼呼的风里已有了些潮湿的味道,这雨是不远了。 地里不少的人都在抢收麦子,司聪到了自家地头,叶琛已经割了一池子的麦子了。 第59章 抢收麦子 看到司聪到底还是来了,有些不放心的埋怨她。 “你怎么也来了,我手上快,一会儿就完事,你快回去吧,这雨马上就下来了。” “没事,我有分寸。” 司聪在现代也没少下地做农活,割麦子这活她并不陌生,手法麻利的捆好一捆麦子,扔在银花的肩上,让她先送回去。 叶琛见说不动她,也就放弃了,低头继续割麦子。 司聪捆了几捆麦子,打发杏花也回去,回身对叶琛道:“你先去把你家的都收了,这儿有我跟金花呢!” 叶琛看向还有一大半没收的麦子,摇摇头,“你家的多,还是先收你家的,我家也没多少了,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司聪态度坚决。 “不行!你必须先收你家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闲言碎语吗?” 叶琛一愣,直起身子看向地里忙碌的村民,想了想还是听了司聪的话。 “那把柴刀给你留下,我家就那么两池子了,我用手薅就行。” 司聪还是摇头拒绝。 “你就赶紧去,收完了再过来,我带着菜刀呢,也慢不了多少的。” 叶琛无奈,只好拎着柴刀去了自家的地头。 风势渐大,割好的麦子都刮的到处飞,司聪也不敢割太多,割一点捆一捆,银花和杏花跑了十几趟了,腿都软的抬不起来了。 旁人家的麦子基本都收完了,地里只剩司聪一家还在抢收。 这时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孩子们惊呼着扛着麦子就往家里跑。 顷刻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司聪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踉跄着向这边跑来,脚下一滑,摔倒在田埂里。 司聪以为是金花,大声呼道:“你慢着点,着急也没用,能抢多少是多少。” 司聪见她起来了,又低头挥舞着菜刀继续割麦子。 雨水顺着脸往下流,天黑的吓人,司聪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麦秸在哪,只是猫着腰一味的往下砍。 “老二媳妇,你,你怎么来了,这大雨,受了凉可怎么好?” 闻言,司聪直起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看清那人不是金花,而是徐老太太。 “您怎么来了?” 徐老太太披着个蓑衣,忙解了下来,披在了司聪的身上。 “我早想来的,你大伯兄他们也剩点麦子没收完,我等柴刀来着。” 司聪解着蓑衣,说道:“不用你,你快回去吧!” 徐老太太哪里肯,硬是按住了司聪的手。 “老二媳妇,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这麦子再不收,就真的废了,还有你,赶紧回家去,若是真受了风寒可了不得啊!” 徐老太太不容她拒绝,猫下腰欻欻的开始割麦子。 司聪无法,只得由她,多一个人干活总是会快一些。 没一会儿,叶琛也赶了回来,动作麻利的割完了一池子的麦子。 三个大人三个孩子,叽里咕噜的总算是把麦子都收了回来,这时的雨更大了,仿似天漏了个窟窿一样。 司聪家里堆得到处都是麦子,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孩子们都浇的落汤鸡似的,脱下这身衣裳就没有换洗的了,一个个光不出溜的缩在床上,哆嗦着直打冷颤。 司聪也只这一身衣裳,换下湿的也没穿的,她又不能像孩子们一样光着身子。 况且徐老太太还在这儿呢,她也不好意思光着。 徐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老大家的一再贪没老二家的钱,她们母女也不至于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本想烧锅热水给孩子们暖暖身子,可是满屋子都是麦秸,这一点火在烧了房子,那还不如冷着了。 徐老太太见司聪还穿着湿衣裳,担心她受了凉。 “老二媳妇,你还是脱了吧,湿衣服穿着更容易受凉。” 司聪瞄了她一眼,黑乎乎的徐老太太也看不清是个啥意思,只是司聪还是不肯脱衣服。 徐老太太就有些明白了,拧着身子下了地。 “那我就回去了。” 司聪看向还滴答滴答漏着雨的屋顶,有些不放心。 “天这么黑,路上一定不好走,你,行吗?” 徐老太太有些意外,老二媳妇话里是有些担心她的。 “没事,我都走习惯了,你早些歇着吧,那湿衣裳赶紧脱下来,别受凉。” 徐老太太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了。 司聪关了大门回来,又是一身的水,吁了一口气,脱下湿淋淋的衣裳,拧了拧搭在了床边。 还好两个小的睡在了叶琛家,这破被单子她一个人裹身子还够用。 那三姐妹也裹着破衣服缝的单子挤在了一起。 司聪从不习惯裸睡,况且这被单子也实在是粗糙,磨的身上有些疼。 母女几个都有些冷的睡不着,大门这时“咣咣咣”的被一顿猛拍。 司聪惊起,眯着眼望向黑乎乎的外面,是在敲她们家的门吗? 她没听错吧! 金花三姐妹也坐了起来,金花道:“阿母,我去看看吧?” 司聪摸了摸冰凉的肚子,想了想,叹息着嗯了一声。 金花不多时回来,身后跟着水涝似的徐老太。 “你,你怎么,回来了?” 徐老太哭丧着一张脸,那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声音沮丧的说道:“我,我没叫开门。” 司聪一听,心里一凉,这就是她养儿防老的结果。 什么也没说,向里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来。 徐老太沉默片刻,悉索的脱了衣裳,同样光着屁股爬上了床。 那三姐妹本就同盖一块破布,司聪又不好看着徐老太光溜溜的躺在自己身边视而不见,只好扯过去半边被单,给她盖上。 成婚这么多年,别说是一个被窝,就是一张床都不曾一起睡过的姑媳俩,竟然光溜溜的睡在了一起。 司聪尴尬到了极点,徐老太也十分的窘迫,俩人谁也不敢翻身,就那样僵直身子半睡不醒的过了一夜。 司聪起早的时候睡了过去,徐老太太则早早的起了床。 外头已是晴空万里,这满屋的麦子还带着雨水,得趁早拿出去晾晒。 轻声细语的叫醒了三个孩子,一同帮着晒麦子。 寻着稍微干一些的麦秸铺在泥潭一样的地上,上头才敢洒上麦穗。 第60章 现出差距 司聪每天都会发上一点面,这两天金花和银花也都学会了,对着些野菜揉成团,放在屉上蒸。 徐老太看着稀奇,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姐妹向来畏惧这个大母,也不敢隐瞒,不过金花藏了个心眼。 “是阿琛伯教的,把麦粒磨成粉,掺点野菜吃,好吃还顶饿,一会儿大母尝尝就知道了。 徐老太听的一愣一愣的,可是,这隔壁的叶家,怎么跟老二媳妇家走动起来了? 那院的两个可都是光棍,可别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隔壁叶家的,总来吗?” 银花刚要说什么,金花推了她一把。 “银花,去把阿母的衣服拿来烤烤,咱们穿湿一点的没事,阿母可受不得凉。” 银花不明所以的进屋去拿衣裳,金花一脸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阿琛伯就那日来给我们修了修大门,再没来过,叶大父很喜欢四妹和五妹,总叫她们俩过去玩,有回她俩拿回个菜团子,与之前大伯娘做的不一样,阿母就多问了嘴,阿琛伯就告诉我们了。” 徐老太松了口气,横了她一眼,告诫道:“你们这一院子都是女眷,要时刻谨记礼数,别叫不相干的爷们随便进来,对你阿母名声不好,听了吗?” 金花点点头,“放心吧大母,我们几个机灵着呢,好好守着门户,不叫那些黑心肝的有机会来捣乱。” 银花抱着司聪的衣服出来,正听见金花这么说。 撇了撇嘴道:“别说大话了,昨晚就没看住,叫人进来了!” 金花与徐老太皆是一惊,金花问道:“谁,谁进来了?” 银花抖落开司聪的衣裳在灶膛边烤着,一脸的惊魂未定。 “昨晚不是一趟趟回来送麦子嘛,下雨那阵我回来那趟,看见有人从咱们家院子里出来,我还喊了一声,那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跑的还更快了。” 金花错愕不已,“你可看清是谁了?” 银花凝滞片刻,微微摇摇头。 “雨太大了,没看真切,不过,看那身形,有点像大伯。” 徐老太嗷的一嗓子吼了过去。 “胡说什么呢你!你个臭丫头片子,下雨泡天的,你是眼瞎了还是嘴贱啊,一天天的好吃懒做,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说的未必不是真的!” 头顶一声冷喝,惊的三人齐齐抬头看去。 司聪披着破布单子站在门口,冷冷的注视着徐老太。 徐老太没由来的有些紧张,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她大伯没事来这儿干嘛,一定是死丫头看差了人了。” 司聪冷哼一声,“他来干嘛?你说他来干嘛?必然是为了那三十个钱!” 徐老太张了张嘴,终是没收什么,昨日长子的那副嘴脸,不是干不出这事来。 “昨晚您老是怎么又折回我们家来的,您心里没个数吗?” 徐老太愕然的抬起头看向她,又一脸颓丧的垂下了头去。 “您老指望儿子我没意见,只是请您不要助纣为虐,这些年你都瞒着我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这点钱够不够我夫君的工钱,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昨日,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若再跟我玩什么幺蛾子,我可不会姑息,您老可听明白了!” 徐老太又羞又愧,被儿媳妇一顿阴阳怪调的抢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聪睨着银花道:“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知会我,咱们家与徐来福家已经断绝了关系,日后也不必一口一个大伯大伯娘的叫着了,离他们家人都远着点,别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司聪这话是说给两姐妹说的,同样也是说给徐老太说的。 “还有,您老以后也别想着把我们两家往一块捏,您愿意来您就来,我不拦着,可您老也别拿什么孝道胁迫我,您有儿孙呢,就别指望我生的这些丫头片子尽孝,我们家也没得那养老送终的好处!” 徐老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司聪这样冷绝的态度,金花和银花也是不敢言语,气氛一时僵冷沉闷,只闻灶膛里的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 寂然许久,司聪轻叹一声说:“把衣服给我。” 银花微愣一瞬,忙把烤干的衣服递给了司聪。 “再熬点粟米粥,昨儿都受了凉,暖暖身子。” 银花答应着,掀开锅取出蒸好的菜团子,又淘米煮粥。 徐老太一直低着头蹲在灶膛旁,也不敢进屋,更不敢走。 怕这一走二儿媳与老二家的关系就更僵了。 昨晚她说来帮着收麦子,长子根本没拦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来套近乎的。 为了那三十个钱,连老母亲的身体都不顾及了,那么大的雨,她恨不能把门拍碎了,也没人了出来开门。 她怎么就不信一家子都睡得这么沉呢? 这一对比就现出差距来了,老二家的再怎么生气,昨晚也没撵她走,还给她盖被子,今早也没撵她走,还留她吃早饭。 反观老大一家.......! 那是她从小疼到大的长子,他怎么做的出! 热腾腾的粟米粥端了上来,光滑饱满的菜团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孩子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司聪道:“去那院把菊花梅花抱回来,再拿两个菜团子过去。” 金花银花应着出去,徐老太有些犹豫着说道:“那院都是光棍,你这,还是少与他们来往才是。” 司聪并未不悦,语气淡淡的。 “昨儿家里没人,我把孩子送过去叫叶伯父照看,人家叶琛兄长又帮着收了麦子,我不过是送两个菜团子过去,并不过分。” 徐老太微露怯意,给每人盛了碗粥晾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不多时,金花两姐妹抱着两个小的回来,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 徐老太咬了一口菜团子,还别说,这味道真不错,比麦粒子蒸的菜团子可好吃多了。 徐老太问:“这个麦面是怎么弄的?” 司聪微挑眉看了她一眼。 “叶兄长说是在军中看人弄过,很麻烦,还要瞎一些粮食,下民们一般不会这么弄。” 徐老太了然的点了点头,“等回去我也试试,给那几个小的换换口味。” 第61章 草的大作用 司聪睨了她一眼,放下了碗筷。 “有件事我要提醒您老,在我这看到的,听到的任何事情,回去也好,在外也好,都不要说,我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您老做不到,那以后就别来了。” 徐老太眼神一缩,嘎巴两下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气氛微有压抑的吃过饭,徐老太帮着翻了翻麦子,司聪便叫她回去了。 一夜未归的徐老太,精神萎靡的回了家,进了院子就看见王氏那张阴沉的脸。 “呦!阿姑回来了,儿媳以为阿姑在老二家住下不回来了呢!” 徐老太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王氏却没打算就此了事,倚在徐老太屋门口的门框上,揉着太阳穴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阿姑总算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我就打发阿功去叫了,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家还没做早饭呢,儿媳这头疼的要炸开了,实在是动不了了啊!” 徐老太抬眼看向她,不悦的翻翻眼睛。 “动弹不得就找你男人,再不济阿功阿利都大了,煮个饭还能难为死他们了?” 王氏脸一沉,“孩子们会做什么啊?多一把米少一把米的,水多了水少的,白糟蹋粮食不说,还耽误事,阿姑闲着也是闲着,能帮着老二家冒雨收一晚上麦子,·做顿饭又累不死,行,您不做就不做,反正我饿一顿也死不了,那就都饿着吧!” 王氏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徐老太气的一拍床板,震起一阵灰尘。 主屋方向传来呜嗷喊叫的声音,徐老太深叹一声,终是起身去了灶间。 下过雨的村庄到处都是泥,村路难行,山路就更难走了,这两日叶琛也没去赶集,就在家赶着编草鞋。 司聪研究着用那乌拉草编了一个草帽,孩子们稀罕的戴来戴去的,都说好看又凉快。 金花道:“阿母,这个东西真的能卖钱吗?” 司聪说:“当然了,这个叫草帽,带上它可凉快不少,还能遮雨,咱们这边少见竹子,如果用竹条编的,更结实。” 孩子们很稀奇,司聪又道:“这草啊,可以编很多东西的,咱们家盛物件的东西少,回头我编几个草兜子装些小物件,你们再去赶集也能背着,装点闲散的东西。” 金花很是兴奋,“阿母,这就教我们吧,外间地上堆的乱七八糟的,有阿母说的这个草兜子可是太好了,我把碗筷都放起来。” 司聪看着孩子们脸上满足的笑容心里就难受,瞧瞧那些年原主这两口子都造了什么孽,这家里除了泥,就是泥,下雨漏的都是积水。 这两日屋里地面上始终垫着草,潮湿发霉的味道总是充斥着鼻孔,令司聪一阵阵的反胃。 叶琛有两日没过来了,司聪猜想他也是避嫌呢,毕竟那日见他帮着收麦子的人还不少。 司聪微叹一声,还是尽早离开这个破地方,她也能有心情打造自己的小家。 天快擦黑的时候,叶琛过来了,肩上扛着一大捆秸秆,手里提着个梯子,进了院子直奔房檐下。 司聪有些过意不去,“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叶琛微有赧然的笑笑:“早该补上的,那两日只忙着挣钱了,忽略了,那场雨来的也太急了,搞不好这两日还有雨,不能再拖了。” 金花帮忙扶着梯子,叶琛蹭蹭几下子就上了房去,开始补漏顶之处。 漏的地方还不少,叶琛又回去取了一捆秸秆,才勉强把露着的地方都补上了。 “差不多了,先将就几日,等过两天山路好走了,去山里多弄些草回来铺上,冬日里也能暖和些。” 天已经黑透了,叶琛忙上忙下的忙活的一头一脸的汗,汗珠顺着鼻尖滴落,看起来有些帅气。 司聪家里没有汗巾给他擦,叶琛拿着袖子擦了擦脸准备离开。 “喝口水再走吧,忙了一晚上了?” 司聪留他,叶琛却犹豫了。 那日阿父提醒过他,两家之间是有些合作,可还是要保持距离,别给她们母女添不必要的麻烦。 金花端了碗水出来,递给了他。 “阿琛伯,阿母新编的草帽,可好看了,我拿给你看看。” 金花转身又进了屋,拿着草帽出来,扣在头上给叶琛显摆。 叶琛眼前一亮,绕着金花走了一圈,摘下来拿在手中仔细翻看,又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东西看起来很不错嘛,有日头的时候一定很凉快,你怎么想到的?” 司聪笑了笑,“那日在那片林子里,金花她们不是顶着大片树叶遮阳嘛,我就突发奇想,用草编个帽子试试,还真就成了,你看是不是挺好看的!” 叶琛不住的点头。 “好看,还很结实,如果不使劲拉扯,能戴几年呢!” 司聪微有得意。 “也不是什么草都行,这乌拉草有韧性,草叶窄细,上手容易,编出来的帽子也细密,遮阳性好,还能遮雨,一举两得了。” 叶琛眼里闪着光,嘴角却慢慢沉了下来。 “咱们这儿的下民平时只能戴黑巾,是不允许戴冠的,会不会卖不出去?或是被抓起来问罪?” 司聪一怔,倒是不曾想到这一点,思忖片刻,说道:“应该不会吧,平民是不让戴冠,可是你见过有草做的冠吗?况且,咱们这叫帽子,非冠非冕,不会惹来非议的。” 叶琛还是有些迟疑,司聪问他:“你知道草在贵族那里是干什么用的吗?” 叶琛摇摇头。 “草是用来喂牲口的,是高洁之士形容随风倒的小人之词,所以才有草民一说,那些贵人们,只会更加的嫌弃作贱,断不会拿来与自己的冠冕相比。” 叶琛不是不了解贵族们对下民的践踏,他在军营那几年,见惯了欺压与侮辱,心里也就释然了。 “明日我就去山里割草,赶在秋日前,还能赚一笔。” “不必那么急,山路不好走,过些日子再去也是一样的,钱又不是一日挣的!” 叶琛挠挠头憨笑,“没事!我手脚灵活,我就是去把草先割了晾晒,顺道少背点回来,不妨事的。” 第62章 叶伯的遗憾 司聪不好死拦着他,两家不过是邻居关系,太关切了恐叫他误会了。 “那你路上当心,如果实在不好走,就回来。” “哎!” 叶琛轻快的答应着,拿着帽子回家给阿父看。 叶伯也觉得这叫草帽的不错,每年一到夏日里,脸上都得晒掉一层皮,还热的直迷糊,有了这个草帽,可解了不少的暑热。 “我这些日子身子也好些了,我也去跟二郎媳妇学编草帽,给你们当帮手。” “用不着您,您好好养着身体,等下次我去镇上,再抓些补药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叶伯微微叹息一声,“还是别浪费那钱了,你如今也不小了,存点钱赶紧讨门媳妇,我有生之年能抱上个孙子,死了也瞑目了!” 叶琛愧然的垂下头去,脑海里闪过司聪那张瘦削的脸,心里有些微动。 “你姐姐有几年没回来了,也不知过的如何,她男人还打不打她了?唉!我这身子骨不好,耽误了你,也不能给女儿撑腰,阿父,对不起你们俩啊!” 叶琛抚着他的背,劝道:“阿父快别说这些了,兵荒马乱的,姐姐家离的又远,回来一趟肯定不易,等战乱结束了,姐姐或许就回来了,您就别惦记着了,养好了身子,等咱们有钱了,去看她也是一样的。” 叶伯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语含期望的问道:“真的?你真带我去找你姐?” “真的,儿子说话算话,不过,您得先养好了身体,不然,长途跋涉的,我可不敢带您走。” “好好,我养,我好好养,我有多久没见两个小外孙了,都该长高了不少了。” 叶伯碎碎念着都是女儿外孙,又是向往着儿子说媳妇生大孙子,一晚上都是高高兴兴的。 叶琛却深感愧疚,若是自己的军功不被抢了,这会儿阿父早过上富庶的日子了,他怕是早已当上了爹。 不由心生怨恨,秦国军队这样黑暗,即便是打了胜仗也长远不了。 又过了两日,路上好走了些,两家也积存了不少的草帽草鞋,一大早,叶琛和金花银花就出发去了县城,今日打算大赚一笔。 日头偏西了三人才回来,叶琛的扁担上空空如也,看来生意是不错。 银花进了院子就迫不及待的炫耀。 “阿母!你猜我们今日卖了多少钱?” 司聪嗔了她一眼,银花赶紧捂住嘴,搀着司聪进了屋。 “阿母,连那些木耳,我们粗略算了一下,一共卖了有百十来个钱,大姐跟去阿琛伯家算账去了,待会儿大姐拿回来阿母瞧瞧,今儿那些钱,我和姐姐的草兜子,还有阿琛伯的钱袋子都装满了,我们这一路上都不敢快走,恐怕弄出响动来引来坏人。” 司聪轻嗯了一声道:“是得低调些,你得学着你大姐沉稳些,有些话不能拿起来就说,要思量再三,考虑周全,你心灵手巧,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性子太毛躁了,得收敛收敛。” 银花微有赧然的嘟了嘟唇,“我知道了阿母。” 司聪也不是训斥她,只是教她为人处事之道,遂脸上也没有不快之意。 听说孩子们卖了不少的钱,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你收拾碗筷,我去门口迎你大姐去。” 司聪走到门口状似无意的扫着院子,一脚跨了出去划拉着门口的杂物,眼睛警惕的瞄向四周。 自从那日打闹徐来福家后,她总是觉得有人在她家周围监视,所以她有什么事都是与叶琛在栅栏墙处商议,未免落人口舌。 这几日,她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一天得出来巡视几遍,看看那徐老大究竟想冒什么坏水。 金花也很是谨慎,快到门口的时候先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人,才敢一溜烟的跑回来。 司聪赶紧关了门,与金花一同进了屋。 孩子们都在,关于钱这事,司聪还是觉得瞒着点的好,也没马上就问,一家子围在一起先吃饭。 期间,金花两姐妹谁也不曾提起买卖的事,可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了饭,司聪叫银花带着杏花几姐妹出去收拾,留下金花询问今日的进账。 “阿母,我们今天带了七十双草鞋,都卖了,草帽特别受欢迎,好多财主都来买,就那么十几个,一会儿就抢没了,阿母,咱们得多编点了。” 司聪微微思量,“草帽这个生意不会持续太久,现在咱们是占了先机,等旁人学会了,自然就有人跟咱们抢生意了。” 金花微惊,“那,那怎么办啊?” 司聪轻笑,“又不是指望这个发家致富,就是个过度,先捞一笔,以后我自有打算。” 司聪顿了顿,“再说了,草帽又不非得这一种样式,有人仿制了,咱们再研究别的款式就是了。” 金花略略放下心来,指了指那塞得鼓鼓囊赛的草兜子。 “今儿加上那点木耳的钱,一共卖了九十四个钱,阿琛叔留下五十个,这些是四十四个,阿母你点点。” 司聪掏出一个钱端详片刻,摇摇头。 “不必了,加上之前那些,得好好藏起来,过两天我要去趟城里,这钱更是要放个妥善的地方。” “阿母要去城里?” 司聪点头,“嗯!去看看那猴头菇的销路,还有,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可做,这草鞋和草帽的生意总不是长久,我想趁着我还能动,找点正经事情做,等我生孩子时,你们也有进项。” 金花有些激动,“阿母,带我去吧,我也想看看城里都有啥东西,我还能照顾你。” 司聪笑了笑,“本是打算带着你的,你是家里头大的,将来妹妹们都要指望你带领,是该带你见见世面去。” 金花听了更加激动,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阿母放心,我一定把看到的听到的就记下来,回来都教给妹妹们,我们以后都听阿母的。” 司聪笑道:“行了,别发誓许愿的了,现在要紧的是好好长身体,后天去镇上赶集,割点肉回来,你们许久没吃肉了,咱们改善改善。” 金花惊讶的眼睛都放光了,她们何止是许久没吃肉了,过年的时候就吃了点油渣,她早就不知道肉是啥味儿的了。 第63章 人非草木 金花高兴的语无伦次了都。 “阿母,肉,肉好吃,阿母,真的买肉吗?” 司聪有些心疼,主要也是心疼自己的屁股,好久没有油水了,干燥啊! “买,家里也没有油水,你看着有那好的白肉买回些来,咱们也熬油渣吃。” 金花的表情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手舞足蹈的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笑的眼泪横流,一下子抱住了司聪的大腿。 “阿母!你真好!” 司聪忽然就红了眼睛。 原主不是个好母亲,她也不是个好母亲,她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甩掉这几个累赘,可是她现在有点舍不得。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她有些离不开这几个孩子了。 金花聪慧稳重,银花心灵手巧,杏花乖巧懂事,那两个小的也是天真可爱。 她真要大骂原主了,生了这么几个好女儿,却不知珍惜。 其实,她一直在锻炼她们独立,因为她不想离开的时候,孩子们太过依赖她。 更不想投入感情,让自己走的遗憾,让孩子们心中不舍。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不知不觉中,她已慢慢的敞开了心扉,接受了一个母亲的身份。 司聪轻轻抚上金花的头,摸着她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轻轻一叹。 “阿母,对不起你们。” 金花的肩膀猛烈的抖动着,似是压抑着什么,嘴里发出低哑的呜呜声。 司聪任由她的眼泪湿了衣襟,只默默地低头暗叹。 许久,金花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弯唇一笑。 “阿母,我们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我们顿顿吃肉。” 司聪欣然一笑,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滴。 母女俩又商量了钱的存放问题,都觉得还是埋在土里最为安全。 但是不能都埋在一个地方,狡兔还三窟呢! 床底下是第一藏钱处,外头的水缸下,还有屋里的墙角下,分放了三处,母女俩总算是放下些心来。 带着孩子们又编了会草帽,便洗漱睡下了。 早起又是个艳阳天,金花银花翻了一遍晾晒的麦子,就猫在屋里编草帽草鞋。 花婆却早早的登门拜访。 几姐妹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干草,司聪才慢吞吞的开了门。 花婆有些生疑,“干什么呢慢吞吞的?” 司聪扶着腰,迎了花婆进去。 “我这身板能快多少,您又嫌慢了,这是有急事啊?” 花婆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似是微微松了口气,又翘起脚瞄了隔壁叶家院子两眼,拉着司聪进了屋。 迎面碰上背着背筐要出去的金花三姐妹,与花婆问了好,便匆匆出去了。 花婆神神秘秘的,司聪有些丈二和尚。 “您这是怎么了,做贼似的,我这儿住的偏,没人来,有话您就大大方方的说就成。” 花婆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审视的看着司聪。 “你是不是,跟隔壁的在做生意?” 司聪一点都不意外,花婆的儿子在县衙谋差事,是早早晚晚都会遇见的,都过快一个月了才知道,已经算晚的了。 “咳!做什么生意啊!就是跟着卖了几趟草鞋,换点粮食吃。” 花婆一脸的怀疑,嘁了一声道:“你可别瞒着我了,我儿子可是说了,阿琛那摊子上主顾可多了,卖的那什么帽子,供不应求的!” 司聪淡笑,“就是那帽子是我琢磨出来的,就央求着叶兄长带着孩子们去试试,没成想,还挺抢手。” 花婆这才有了几分相信,露出了些笑容。 “我就说你这脑袋是个聪明的,以前就知道生孩了,都生傻了。” 司聪面上微有逊色,苦笑道:“以前有那死鬼左拦右挡的,我也不好出头,况且,挣了多少钱也落不到我兜里,我何苦给人家卖命去。” 司聪哀声一叹,“现在不同了,我再不想点办法赚点钱,真就得卖孩子活着了。” 花婆面色一暗,也叹道:“你一个寡妇,带着这么多孩子,确实难,你那大伯兄一家又是黑心肝的,我都跟着着急。” 司聪长叹一声,“总算是好人多,叶兄长可怜我们母子,肯帮衬一把,不然,我们这一屋子女眷,如何敢抛头露面的!” 花婆无奈的叹息一声,司聪又道:“今儿就是您不来,待会儿我也打发金花去请您呢!” “请我?请我做什么?是那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吗?” 司聪摇头,“衣服非常好,孩子们穿着都合身,就是这草帽的事。” 花婆一脸的困惑,“草帽?” 司聪点点头,“这草帽看起来还很受欢迎,可是以我们母女几个的速度,一天也编不了几个,若是不能趁着还没大范围的兴起挣点钱,那可真就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花婆眼睛微瞪,“那你的意思是?” 司聪拍拍她的手,一脸的意味深长。 “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 花婆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嗔了她一眼。 “还跟我打上哑谜了,我以为你早忘了我了呢!” “瞧您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您可是我救命的大恩人,以前我是没那个能力,如今这虽不算是什么能力,但总能赚点甜头,我自然是不会忘了您的!” 花婆脸上一热,有些羞愧,刚才她可是奔着兴师问罪来的。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没想到一个草鞋生意还能疯抢了,有些不相信罢了。” “有钱大家赚,叶兄长自己也不能独占市场,咱们亦是一般,先抢了这部分先机,之后就是烂大街了又如何?咱们再想旁的生意就是。” 花婆微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留香,你现在是长见识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通透啊,八成是你那个男人克的你。” 司聪“噗嗤!”笑出了声来。 “所以他早该死了才是,都耽误我发财了。” 花婆却一脸的紧张,忙呸呸几声,双手合十道:“真神保佑,我胡说八道的,罪过罪过,二郎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司聪笑的前仰后合的,花婆嗔了她一眼。 “我看你是早不伤心了,可别叫人瞧了去,唾沫星子淹死你。” 第64章 肉是真贵 司聪收了些笑容,长长吐出一口气。 “难过伤心,换不回来他,也换不回来粮食,我算看透了,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我还是留着体力多赚钱吧!” 花婆赞许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当初还跳井寻死,多傻!” 司聪脸色一僵,花婆真是大型社死现场,把嗑直接唠死了。 司聪不欲再继续这个问题,与花婆商议起编草帽的事来。 “花婆以后每日来我这里编草帽,您编四个, 我给您一个钱,您看怎么样?” 花婆眼睛放光,急切的问道:“那,我一天能编几个?” 司聪思量片刻,“我这笨手笨脚的,一天能编两个,花婆手巧,一天三四个不成问题吧?” 花婆掐指算了算,她一天若是能编四个,一天下来就是一个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个钱,这可是他儿子俩月的工钱,那她咋不干呢! 欣喜若狂的连连点头,“中!中啊!我干!” 花婆顿了下又道:“晚上也无事,我家里有油灯,我拿回去编,还能多编几个。” 司聪摇摇头,“还是别了,若是这草帽从您家里拿出来,又有人该惦记了,这个钱,叫您一个人挣就行了,我可不想拉帮那些个黑心肝的人。” 花婆一听也有道理,虽有遗憾,却也止了想法,看了看天色道:“那今儿就开始吧!” 司聪抿唇一笑,出去房后掏出刚刚藏起来的干草等材料,与花婆细细教授起来。 花婆不笨,看着司聪编了一会儿,便上手编了起来,虽是慢了点,可是手工还是很精细,颇得司聪赞赏。 中途花婆回家告诉家里人一声,又回来继续编,到了晚上也编了三顶,兴致颇浓的回了家。 第二日镇上的集市,金花与叶琛带的那几顶草帽被一抢而空,还有很多的村民预定了不少。 叶琛乐得合不拢嘴,与金花一道也买了些肉和白肉,快一年了,也改善改善。 金花这次还特意去了趟镇上的药铺,给黄医师带了些药材去。 黄医师这次对金花的态度更热情了许多,满口的都是称赞。 “你阿母是个有章程的,那些看似不值钱的野草入药的药性也不差,很多穷苦人家吃不起药的,我就都用那些草药,你还别说,效果还可以!” 金花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黄医师用着好就行,我们家还有好多呢,下次我再给您送些来。” 黄医师高兴的应着,金花放下背筐,翻出来一大捧草药。 “黄医师您看看,这是我们新采的药,您看看有没有有用处的?” 黄医师摊在柜台上,仔细的扒拉着翻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哎呀!这可都是上好的草药,你们这是打哪弄来的?” “就是机缘巧合,在一处山坳里发现的,我阿母说,让您给掌掌眼,若是有用就留下,也不必给钱了,就当谢谢您上次的相帮。” 黄医师大为震惊,愣了一瞬,摇摇头道:“上次我虽是可怜你们,可是那些野菜也确实是派上用场了,我也没吃亏,你这些草药并不寻常,我怎好白要你的,若是如此,你拿回去好了。” 金花笑了笑,“那黄医师就看着给些辛苦钱就行!” 黄医师又翻了翻,“这些草药虽不错,可是量少,有些都不够一次用药的,不过,倒也值得五六个钱,我就给你六个钱吧,下次有好的你再给我送来。” 金花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黄医师不必给六个,就给三个就成,我阿母说了,受人滴水恩,当涌泉相报,黄医师当初肯留下那些野菜,我们才有信心去山里采药的,这份恩情我们不能忘,这些草药,就算您半价。” 黄医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赞许的笑笑,“不想你阿母一介女流,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你们既然这样诚心,那我就不推辞了,下次再送药来,我可不能占你们的便宜了!” 金花忙不迭的点头,拿了钱,从药铺出来,与叶琛汇合回了家。 一进院子,金花就迫不及待的喊司聪。 “阿母!阿母!我回来了!” 司聪正在屋里编草帽,闻声下了地,开门迎了出去。 金花一头一脸的汗,司聪嗔了她一眼。 “做什么走这么急,大热的天儿,再中了暑热。” 金花抹了一把脸,放下肩上的背筐,边往外倒腾,边高兴的叨咕。 “这肉可太贵了,一个钱,就买这么一条,白肉更是贵的离谱,三个钱,就买了巴掌宽的一条,这可是一斗米的价格了!” 司聪笑了笑,“种粮食的遍地都是,养猪的却寥寥无几,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天灾人祸的,死了就是赔钱,贵一点也是常理,你就别抱怨了!” 金花开心的笑嘻嘻的,“我是没想到这肉价这么贵,难怪大伯娘家都吃不起。” 司聪不屑的微嗤了一声,“他们家舍不得吃就对了,不然咱们那些钱也要不回来了。” 金花自觉说错了话,好好的提他家作甚,惹阿母不痛快了。 吐了吐舌头,忙拎着肉进了屋,找了个陶盆洗干净。 “阿母,这肉怎么吃啊?” 司聪看了看少得可怜的那一条瘦肉,不由得微微叹息。 这么一条,也切不了多少块,炖就甭想了。 倒是可以包饺子,可是她们磨的那麦粉实在是粗糙,包不包的住还不一定,饺子得煮成粥,还是炒菜吧! “拿一把野菜来,炒着吃。” 金花很是疑惑,她从未听过“炒”这个字,不知阿母又要给她们做什么新鲜吃食。 去外头扁子里挑拣了些叶宽根茎粗壮的野菜,洗干净拿进了屋子。 司聪已经将那条瘦肉切成了肉片,又把白肉也切成小块,先下锅熬油。 满屋子都是熬猪油的香味,孩子们控制不住的舔嘴唇咽口水,就是司聪也忍不住吞口水。 那些白肉不过熬了一小碗猪油,金花小心的盛进小陶罐子里,放在了墙角下,用干草盖的严实,免得被老鼠碰翻了。 第65章 怎么会卖孩子? 司聪那边也开始炒菜,野菜的清香夹杂着纯粮食猪肉的香味飘出了小屋,散发到院子里。 孩子们馋的哈喇子都快落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等到司聪炒完了,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 司聪看着菜多肉少的一小盆菜,微舒了口气。 “今天先解解馋,等咱们挣大钱了,顿顿吃肉,都动筷儿吧!” 司聪先夹了一口尝了尝,浓香溢口,孩子们才敢伸手动筷,一个个吃的面露惊色,不住的点头称赞。 “阿母!真好吃!” “太香了!” “阿母!肉就是这个味儿啊!”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几筷子下去,一小盆菜就见了底。 最后盆底的那点汤汁,也是蹭的干干净净。 一家子都意犹未尽的擦着嘴,大眼瞪小眼的“噗嗤!”都笑了。 “行了,收拾收拾干活吧,只有那买卖挣了钱,咱们才有肉吃。” 司聪一声令下,孩子们干劲十足,争抢着收拾了碗筷,积极的又坐在一处做活计,直忙到了深夜才休息。 第二日是休集的日子,山路也好走了些,金花和银花跟着叶琛又进了趟山,将那些晒好的草都扛了回来。 花婆今日老早就来了,为的就是多编几顶草帽,一上午过去了,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司聪与花婆坐在一处,说道:“有件事想麻烦花婆。” 花婆微凝,“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说求字,你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司聪微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这两日去城里转转,两个小的带着不便,我想烦劳花婆给照应两日。” 花婆这回是彻底惊住了。 “去城里?你去那做什么?我说留香,你可别犯糊涂,去一趟城里要不少盘缠的,你挣那点钱可不容易,别花这冤枉钱。” 司聪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恼,笑笑道:“想去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我最近琢磨了些吃食,也不知在城里有没有出路,也不多待,就一两日就回了。” 花婆脸上除了惊诧还是惊诧,她怎么从不知,这二郎媳妇还会做吃食,心里不免画了魂。 “留香,你跟我说实话,你去城里,真的不是为了别的?” 司聪微微蹙起眉头 “花婆是怀疑我要去卖了孩子?” 花婆表情一滞,微有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花婆这可是冤枉我了,以前日子不好时也没卖了孩子们,如今这日子有指望了,我又是生产在即,怎么可能卖了她们姐妹?” 花婆脸上一热,呵呵干笑两声:“我就是那么一问,你看你还多心了,现在金花银花多出息啊,那可是你的好帮手,你怎么舍得卖了她们呢!” 司聪撇了撇嘴,“您老知道就好,我卖什么都不会卖孩子,您老就放心吧!” 花婆明显松了口气,赧然的笑了笑。 “嗨!我放什么心啊,那又不是我的孙女,我就是替你高兴,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司聪苦笑,“还早着呢,不说旁的,就这一个住处就能要了我的命,我还不想一直住在这儿,去哪盖个房子不得百十来个钱,更别说去镇上,县城落脚了。” 花婆叹了一声,“要我说啊,你也别想着搬走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们一家子都是女眷,去了外头也不安全,还不如在村子里有人照应着呢,多少还安心些。” 司聪长长一叹,“我也不想走,可是你看这房子这院子忒小了些,孩子们一天天见大了,也不能总窝在一张床上睡,将来还是要盖房子,村里能盖房子的地方都是荒野,也是不安生,镇上县城的房子是贵了些,可总要好过这穷山僻壤的。”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娃,你还得给他盖房子娶媳妇,这处确实不行,不过这样一来,你可有得累受了。” “唉!受累总也有个盼头,再过几年,金花又要说人家了,我置办个好住处,她也能嫁个好人家。” 花婆颇为意外的看向她,轻轻一叹,“留香,你真的变了许多,以前,我跟你提金花几姐妹将来的亲事,你可是说死都不管的,现在知道心疼孩子了。” 司聪赧然一笑,“以前是我不懂事,太依赖那死鬼了,巴巴的指望大房那边给出嫁妆呢,如今看来,我就是个傻的透腔的。” 花婆“噗嗤!”笑出了声,“你呀你!真是个怪人,行啊!现在知道也不晚,你看金花几个多好,还能帮你干活赚钱,你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司聪笑嘻嘻的抱住了花婆的胳膊,微微有些鼻酸。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个孩子是您老的亲孙女呢,比我这个做阿母的都上心。” “那当然了,我拿你当女儿,当然拿她们姐妹当外孙女了!” 司聪有些感动,眼里微湿。 “那您老就辛苦点,帮我照看好两个小的,我在城里给您老带好吃的回来。” 花婆点了她额头一下,嗔道:“我给你看孩子可不是图你那点好处,你也别乱花那个钱,给孩子们带点吃的倒是正经事。” 司聪笑嘻嘻的应着,花婆问道:“那我是把她俩带回我家去?” 司聪摇头,“不妥,那样,别人就会知道我不在家,该怀疑了,您就在我这儿住,别人问起,您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您照看我两日。” 花婆点点头,笑着道:“这样正好,我晚上还能多编一会儿,就这么说定了,你哪日走,提前跟我说,我把家里那位安置妥当了。” “嗯!我跟叶兄长商议商议,决定好了就告诉您。” 花婆面色一凝,“你跟阿琛去?” 司聪点头,“是啊!我都没去过城里,哪哪都找不上,有叶兄长长带着也放心些,还能顺路买些草帽。” 花婆微微侧头看向她,面带疑色。 “你们这孤男寡女的,也不怕被谁瞧见了说三道四的,你可得避着点嫌。” “我都知道啊!所以我让孩子们都是天不亮就走,回村时也是分开走,有什么事都是隔着篱笆墙说,就怕出来进去的被谁看见了瞎说去。” 第66章 进城 花婆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 “你知道避嫌就好,钱是要紧的,可也要紧不过名声,将来孩子们找婆家都受影响。” 司聪心中暗讽,她来此受累就够呛了,还要顾及这,顾忌那,难道饿死就对了? 不过花婆是好心提醒,她只得笑着应承。 等叶琛他们回来,司聪隔着篱笆墙与叶琛定好了后日出发,便告知了花婆。 第二日又是紧锣密鼓忙碌的一天,隔日,叶琛一行人带着全部的草鞋草帽踏上了去城里的征程。 为了避嫌,一行人没敢坐村里的牛车,而是到了镇上才找了一辆去县城的牛车,花了两个钱逛荡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县城。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时了,去城里的车马并不好找了,一行人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一辆过路的驴车,愿意载他们一程。 不过这次又贵了点,连人带货三个钱,送到了城里。 好在是赶在了关城门之前进了城,天色也有些黑沉了下去,几人又为找住处犯起了愁。 司聪她们母女四人,一间屋子住不下,两间屋子又浪费,叶琛自己住一间屋子也不情愿,几人找来找去到底是找了一家类似大车店一样的客栈,五个人挤在了一间房间里,睡在了一个大通铺上。 叶琛睡在最末端,与司聪中间隔着三个孩子,可饶是如此,叶琛也觉得脸红心跳的不自在。 司聪就没这些暧昧的想法了,挺着个肚子累了一天了,洗完手脚倒下就睡了,一觉睡到天光微亮,彼时叶琛已经起来出去了。 司聪伸了个懒腰,也起床洗漱,孩子们也都相继起床,收拾妥当,一行人奔着城里的市场而去。 昨儿个叶琛向店家打听了一些城里的情况。 南城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上等人,东城是穷人区,有规模的市场在北城,所以他们直奔着北城的市场而去。 天色还早,零零落落的有几个小贩摆起了摊子,叶琛与一个卖菜的摊主租了一小块地方,勉强摆下他那些东西。 司聪由金花陪着逛起了周边的铺子。 不愧是城里,铺子是一家挨一家的,售卖的物品也齐全,调料铺子里五颜六色的摆放着各种现代都不曾见过的调料。 司聪猜想,这些都是野生的葱蒜之类的。 询问了好几家铺子,才在一家香料铺子里问到了“碱”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的碱,是富人家里用来洗衣服用的高档物品,普通百姓家是用不起的。 司聪买了那么一小包就花了两个钱,心疼的金花嘴角直抽抽,好几斤粮食就这么没了。 司聪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个朝代的饮食到底落后到什么程度,转悠了一圈,发现卖吃食的并不多,而且简单粗糙,面食根本没有,卖糖的倒是不少。 既然叶琛说面粉只有军队的高管才有资格吃,石磨那个东西在这里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不过她还是走了几家石匠铺子,了解到关于这个年代石磨的发展。 这个时候的石磨并不叫石磨,而叫“硙!”。 这是出自百工之祖鲁班的巨大发明。 虽然并未普及,可是有些老石匠还是听说过,甚至是曾见过,那就不难了,不过是花些钱的事。 她并不着急,自己的身子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除陈推新,等她生了孩子再琢磨这些吧。 不知不觉就逛了一上午,回到市场的时候,叶琛带来的那点草帽草鞋早售卖一空了。 简单的吃了口午饭,几人又逛到了南城区的富人区,看看那猴头菇有没有销路。 一行人兵分两路,叶琛与银花杏花去了药铺医馆,司聪与金花则在酒楼饭馆找买家。 她们母女俩专挑楼高地广的大馆子进,可惜连门都没进去,刚要凑上前去,就像是苍蝇一样被赶了出来。 司聪也不气馁,这世间也不全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如黄医师那样心善之人也大有人在。 果然在一家颇为气势恢宏的酒楼里就遇见了这样一位好心的伙计。 小伙计十三四岁,嘴甜手勤,领着母女二人进了后堂,引荐给了堂后算账的掌柜面前。 掌柜是个圆脸微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一团和气。 掌柜看着母女二人微有惊愕,问道:“可是想找活计干?” 又看向司聪隆起的肚子,有些遗憾的微微摇了摇头。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找活计,小妇人这里有点稀罕东西,请掌柜的给掌掌眼,看看贵酒楼可有需要。” 掌柜更加疑惑,看着金花在背筐里拿出一个微有黄色的干货,好奇的接了过来。 细看之下,不免脸色微变。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司聪不徐不疾的说道:“还是您识货,前头有几个饭馆的掌柜都不识得这猴菇,还将我们母女赶了出来,小妇人以为这东西要烂在我们手里了呢!” 掌柜眯了眯眼,微皱起眉头,“这东西确实罕有,不过也不是绝品,有些见识的都见过,你们怕不是连门都没进去吧?” 司聪有些尴尬,“要不怎么说您这酒楼生意兴隆呢,全凭掌柜一张笑脸迎客呢!” 掌柜受用的笑了笑,“这是稀罕的食材,这洛城里,除了我洛云楼,也没几家敢烹饪,不过,我没听说咱们这还有这猴菇?” 司聪抬眸看他,掌柜的眼里带着质疑的目光。 “小妇人之夫曾在军中伺候过长官,后因受了腿伤回了家来,前些日子那长官差人送了些过来,说是给我夫补补身子,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这穷苦人家,哪里有这口服吃这金贵东西,就想着还不如换些钱粮度日呢!” 掌柜微垂下眼眸思量片刻,若说是在军中待过就不足为奇了,现在这世道,那些王公贵族都不如这些手握兵权的粗人有权利。 说围攻就围攻,抄家不算还灭门,什么稀奇玩意没见过啊! 稍抬起头侧目打量司聪,见她穿着簇新的麻布衣衫,看来家里并不是吃穿不济。 这里的百姓能穿上带补丁的衣服都是富户,差一点的满身都是窟窿眼子,似这般不年不节穿新衣服的可不多见,故而也不敢太过轻视。 第67章 遇到的都是好人 掌柜拿起那只猴头菇又看了看,凑在鼻端闻了闻,大致猜到摘下来有些日子了,微微颔首。 “那娘子想什么价钱出手?” 司聪这一上午并不白逛,大致了解了下城里的物价,大酒楼进不去,小饭馆还是能进去瞄一眼的。 具体菜品的价位也有所了解,山货之类的菜品价位分为几个档次,其中耳类的价格属最贵。 遂笑笑道:“前些日子夫君进山,偶得了些耳,在县里的酒楼卖了十五钱一斤,想是这猴菇更难得,掌柜您是识货之人,也常有这方面的交易,您就开个价吧,总不会叫小妇人吃亏就是了。” 掌柜微微挑眉看向她,有些意外,一个山野村妇,讲起话来圆滑老道,又不失自尊,听起来十分的舒服。 掌柜舒心一笑,并不报价,而是问道:“你有多少?” 司聪答:“并不多,二三斤吧!” 掌柜微微点头,“倒还够用,我们这里的进货价是四十钱一斤,我看你这猴菇的成色还不错,就是不够干爽,就按照三十五钱一斤,你可愿意?” 金花在一旁听的心潮澎湃,恨不能马上就点头答应。 司聪暗暗按住了她的手。 “乡人不懂这些,也不会与掌柜讨价还价,您经营这样大的酒楼,这几个钱实在算不了什么,一切便由掌柜做主,若是以后乡人有稀奇草珍奉上,还望掌柜多多通融。” 掌柜捋着不长的胡须笑道:“好说好说!” 叫伙计秤了重量,确有三斤左右,掌柜也不计较那三钱半两的,就按照三斤结了钱。 怀揣着上百个钱走在大街上,金花紧张的四处张望,看谁都像贼。 与叶琛三人在约定地点汇合,几人去了僻静处说话。 “你的也都卖出去了?” 叶琛看向空空的背筐的问司聪。 司聪笑了笑,“看来你的也都出手了,怎么样,可还顺利?” 叶琛笑的一脸灿烂,点点头,“还算顺利,走了两家就卖出去了,一斤三十钱,你的呢?” 金花惊呼,“啊!卖这么少?我们三十五钱一斤卖的呢!” 叶琛面露惊诧,与银花杏花两姐妹对视了一眼,脸色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司聪不悦的嗔了金花一眼。 “瞎说什么呢,三十钱一斤已经不少了,那酒楼饭馆是那么好近的?咱们这是遇到好人了,之前那几家门都没进去你都不记得了?” 金花颇为赧然的垂下头去,歉然道:“对不起阿琛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琛忙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在这方面我是不如留香妹妹有本事,下次就按照留香妹子的价钱卖。” “瞧你说的,也没差几个钱,再者也不多,就一二斤,亏不了多少的,叶兄长别听小孩子胡说,你做的很好了,我就是运气好,人家说多少是多少,也不敢还价,就怕被不怀好意的人黑了。” 叶琛脸色好了些,“你说的有理,以前听说有人在山里采了人参去买,被诬赖是偷盗的,人参被扣了不说,还拉去官府吃了一顿板子,回去没几日就窝囊死了。” 司聪暗暗抽了口冷气,这世道果然不太平,幸亏她遇到了好人。 摸了摸怀里的钱,实在是不敢多停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惦记上,便提议尽早往回赶。 叶琛自然是同意,几人又在城里买了些县城镇上没有的调料等物件,急忙找车回程。 在县城又住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假装赶了集,大包小包的回了村里。 饶是这般赶路,到了家已是天色擦黑,花婆已经等的焦急万分了。 “哎呦我的祖宗诶!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惦记死我了。” 司聪十分的疲乏,扶着腰坐在了床上,有气无力的舒了口气。 “已经紧赶慢赶的了,这牛车脚程就是这么慢,颠的我都要散架子了。” 花婆担忧的拉过她的手腕,搭上去摸了摸,微微舒展开眉头。 “怎么样?还顺利吗?” 司聪缓缓一笑,“还好,那些草帽都卖了,比县城还贵一些,待会儿分了钱,我叫金花给您送过去。” “哪就那么急了,明日我不来了是咋滴!” 司聪扯唇笑了笑,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招招手叫了过来。 “菊花、梅花,在家乖不乖啊?有没有听花婆的话啊?” 梅花撇撇嘴就要哭,司聪忍着浑身酸痛抱起她,轻声哄着。 “梅花乖,别哭,阿母给你买糖了。” 金花安置完买回来的物件,拿着一包蒲叶包着的东西进了屋,笑嘻嘻的在梅花面前晃了晃。 花婆惊道:“你还真买糖了,这玩意死贵死贵的,你还真舍得啊?” 司聪打开那包饴糖,拿起两块分给两个小的,又拿起一块塞到花婆的嘴里,笑道:“您老也尝尝,甜不甜。” 花婆自然是吃过这金贵的糖,不过也不是常吃,就是每逢过年时能吃上一块两块的,这会子那甜甜的味道溢满了口腔,花婆笑的一脸花开富贵。 “还别说,这城里的饴糖就是比县里的甜,我都有种过年的滋味了。” 司聪素来不喜甜食,不过自打来了这古代,吃的东西除了苦就是涩,嘴里冒出的气都是苦的,便也拿了一块含在了嘴里。 第一次吃古代的饴糖,司聪倒是有些赞叹了,虽不似现代的糖齁甜,可是粮食的味道很浓,黏黏的有些粘牙,有点像小时候吃的高粱饴的味道。 司聪很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花婆呵呵笑道:“你之前是不是没吃过这东西?” 司聪抿了抿唇道:“家里都穷死了,哪里有闲钱买这个,再说了,就是有,也轮不到我身上啊!” 司聪面色微暗,花婆轻叹了一声。 “你小时候命苦,嫁了人也没见改变,这二郎死了后,你这日子还渐渐起来了,等孩子们都长大了,能帮衬你一把就更好了。” 司聪也是一叹,“唉!日子总要过,好过赖过都是自己担着,何不努努力,让日子好过些呢!” 第68章 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花婆赞同的点点头,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起身揉了揉腰。 “也该回去了,也不知家里那位吃没吃上饭呢!” 司聪有些不好意思,“这两日麻烦花婆了,今晚我就不留您了,明儿晌午我给您做好吃的。” 花婆笑笑,“那感情好,我也正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花婆说着话向外走去,司聪跟着送了出去。 “你就别动了,累了几日了,好好休息吧。” 花婆轻推着司聪的胳膊,司聪也不坚持,送到屋门口便叫金花送了出去,她实在是累,回到屋里就歪在了床上。 晚饭是金花煮的野菜粥,一路的劳累,也没心思鼓捣饭食,简单吃一口,还要赶出后日去集上卖的货品来。 司聪和了些麦粉,放在灶台上发酵,明天蒸几个包子馒头试试,如果效果好,就作为她生产后的第一个致富项目。 晚些时候,叶琛过来送钱,司聪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这个什么包子馒头的,吃着和那菜团子有什么区别吗?” 司聪微微笑笑,“区别可大了,菜团子是把菜掺在面粉里,包子是把菜包在面皮里,馒头是全面粉的,这麦子磨成粉,可做的吃食可多了。” 叶琛眼里闪着光,“以前在军营里听说的都是麦面汤,倒是不曾听说过这种做法,明儿你做的时候教教我,我回去也给阿父做。” “我带着你家的那份呢,家里就那些面粉了,我都和上了,大不了多加点菜。” 叶琛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总是吃你们家的粮食,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再磨点麦粉吧?” “这个可以有,我们这些女眷没什么力气,杵一会儿就胳膊酸手疼的了。” 叶琛憨憨的应了一声,说干就干,转身就出去了。 天色黑暗,在外面做活已经看不清了,众人便都挪进了屋里,点了油灯,都凑在油灯下做活计。 叶琛一下一下杵着麦粒,累的满头满脸的汗,杵到了一个多时辰,不过得了一碗的麦粉。 司聪捻了捻粗糙的扎手的麦粉,有些挫败的叹息一声。 “这也太糙了,做出来的面食也不精细,如果能有个硙子就好了。” 叶琛一脸的疑惑,司聪道:“就是我跟你说的石磨,我这次在城里打听来的,在军营里就叫硙。” 叶琛了然的哦了一声,“那东西很难做吗?” 司聪道:“倒也并不难,但是需要铁杆连接转动,那就不是咱们能做出来的了。” “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好办,回头我再去城里转转。” 司聪颔首,“也不急,我现在这副身子也做不了什么,几个孩子幼小不经事,更是难当大任,还是等我卸下这肚子里的货再做打算也不迟。” 叶琛望向司聪明显隆起的肚子,表情有些古怪的撇过脸去。 司聪捂着肚子轻叹一声,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不知她这胎生产能不能顺利。 少顷,叶琛道:“等我忙完这阵子,去弄些平整些的石头回来,用那石磙子多滚几遍,再放在舀子里杵,轻便不少,麦壳也能少些。” “就是少也有,发出来的面不松软,吃起来口感也不好,如果有罗筛筛一筛就好了。” 叶琛凝眉,“罗筛?” 司聪点头,“嗯,就是那种可以把粗粝的东西筛出去,留下的就是细微的粉末。” “哦!我知道了,你说这东西我见过,以前在军营里,有会制陶的兄弟用过,是筛陶粉用的。” 司聪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东西,叶兄长可知道哪里有卖的?这次在城里我是没见着有。” 叶琛想了想道:“过两日我去县城赶集去土陶作坊看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当然是越细越好。” “成!我留意着,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累了一日了,小杏花都睁不开眼睛了。” 叶琛笑嘻嘻的打趣杏花,司聪侧头看去,果然见杏花那脑袋滴里当啷的来回摇晃了。 喊了金花过来,送了叶琛出去,又招呼孩子们洗漱,一个个的都挨着躺了下去。 等孩子们都睡得熟了,金花悄悄起来出去,司聪也跟着起来出去。 金花极小声的说道:“阿母,这次去城里咱们收获可不小呢,那些猴菇卖了一百六十钱,耳卖了五十钱,草鞋和草帽也卖了十六个钱,阿琛伯一定要平摊分,留出了给花婆的两个钱,还有住店坐车花销的,咱们共分了一百零二个钱。” 金花已经极力的压制兴奋的情绪了,可声音里还是难掩激动。 司聪也很高兴,毕竟这是用她的现代思维挣来的钱。 她就说,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饿死在古代呢! 不过还要感谢运气,如果不是那些木耳和猴头菇,她也没这么快蓄积这么多钱。 “算算一共有多少钱了?” 司聪让金花找出那块用黑木炭记数的树皮。 金花拿着那块树皮,小心的展开,在昏暗的油灯下细细计算起来。 “之前卖草鞋有十个钱,卖木耳四十四个钱,这是卖草鞋的四个钱,草鞋的三个钱,草鞋四个钱,在大伯母那拿了三十个钱,草帽七个钱,草鞋四个钱,一共是一百零五个钱,这些日子买米卖肉的花销共有二十个钱,阿母,咱们还余下.........!” 金花掰着手指算了算,惊喜道:“阿母,还有二百零七个钱,对不?” 司聪赞赏的看着她笑,“非常棒,不枉我这些日子日夜教你,总算是没白费功夫,学的很快,再接再厉,下次就别用手指头算了。” 金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上了百位,我就有点懵了,阿母还得教教我。” 司聪道:“别着急,以后常算就自然熟练了,这账目要记录清楚,也不怕不会算了。” 金花兴奋的点头如捣蒜,司聪说:“这些钱分三笔另外藏起来,你可要做好了记号,别自己都忘了埋在哪里了。” 金花嘿嘿一笑,“我忘了还有阿母呢,阿母的记性是最好的。” 司聪抿唇撇她,“快干活吧,都要困死了。” 金花边起身寻地方,边笑道:“我都开心的睡不着了,阿母,我做梦都没想过咱家会有这么多钱。” 司聪暗暗一叹,她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个地方啊! 第69章 睁眼说瞎话 司聪发的面不太理想,虽然是发了起来,可是麦麸过多,颜色发黑。 再加上包子馅是野菜馅的,更加显得黑黄黑黄的。 不过口感还是不错的,司聪放了一大勺猪油,又放了些在城里买回来的调料,吃起来还挺香的。 对于从来不知包子是何物的花婆他们,简直是人间美味。 花婆赞不绝口。 “太好吃了,真没想到这麦子还有这种吃法,阿香,你都是在哪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司聪神色淡定的将孩子们都打发了出去,不徐不疾的睁眼说瞎话。 “我要是这么说,都怕花婆您老不信,可真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司聪这话一出口,不单花婆表情疑惑,叶琛也是一脸的困惑。 司聪眉间涌上一点哀愁,语气却平静。 “就是我濒死那会儿,身子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听到了看到了好多我不曾看过听过的东西,最初以为是我孤陋寡闻,不曾见过世面,直到去过城里之后才确定,那是咱们这都不曾有的见闻。” 花婆与叶琛对视一眼,皆面露惊诧。 “我想着,或许是老天可怜我,给我的一点提示吧,之前我也不敢说出来啊,怕被村里人当成妖孽鬼怪抓起来处死,我那些可怜的孩子将来就更没有活路了,你们是我知近的人,说与你们听,也不会传出去害了我。” 屋里一片沉寂,须臾,花婆缓过些震惊来,道:“我们自然是不会出去瞎传,只是你也要隐藏着些,别让有心之人发现什么不妥来,那才是要命的事呢!” 叶琛也道:“花婆说的是,以后你想出什么稀奇的事来,就赖到我的身上,左右我是在军营待过的,见闻总也比你多。” 司聪一脸感激的弯唇笑笑,“谢谢叶兄长回护了,以后确实有很多事要麻烦叶兄长呢!” 司聪又转头看向花婆,拉起她的手眼神热切。 “花婆,您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长辈了,我没有阿母,叔母待我也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尽孝,日后,只要我能想到的赚钱的法子,就一定会想着您,也请您,帮我多多关照几个孩子!” 花婆突然就湿了眼眶,轻声叹息。 “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家的日子比你们家好过多了,本该是我拉帮你一把的,倒反过来叫你拉扯,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司聪笑笑,“咱们之间就不说这些外道话了,以后咱们三家共同致富,争取早日搬离这个鬼地方。” 司聪歪头笑望着叶琛,叶琛脸上一红,憨憨一笑。 “都听留香妹子的!” 司聪编出这么一套瞎话来,日后也好行事。 现在她的这些建议还有迹可循,日后指不定哪些事就捅了马蜂窝,提早种下因,才好收获果,总要先打消了这二人的疑虑才是。 再者,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无法保证守得住自己推出来的东西,有花婆这个国家公务员家属罩着,她也有个靠山不是。 叶琛嘛! 她需要一个出面又出力的人,她们一家毕竟都是女眷,没什么力气,很多活计都做不来,叶琛算是个劳动力吧! 况且她一个寡妇,好多事情也不好出面,有叶琛在外张罗着,一切也好进行。 自那日后,花婆和叶琛就更加的积极尽心了,一个在家里帮着司聪张罗,一个在外面帮司聪找需要的物件。 叶琛是个心里有数的人,那日司聪与他说的话都记在了心上,还真的在县城的土陶作坊里淘腾着了一个细罗筛,司聪很是高兴。 将那些磨完的麦粉细细筛了一遍,一脸的苦大仇深。 “看了吗,这一筛下来,能用的麦粉就没多少了,还是要在初步磨麦子时多下些功夫,磨的再细些。” 叶琛抹了把额头的汗,“不当事,我再去寻摸寻摸平整点的石头来,等用石磙碾过之后就细多了。” 叶琛今日没有去集市上,家里的存货不多了,不值当大老远的赶一趟集,正好歇上一日,女人们在家赶制货品,他去了山里寻摸石头去了。 山里的石头不少,可是平整就不多了,石匠铺里的石头都是石匠们用工具打磨出来的,那一块砖石就要磨上半天的工夫,更别说还要大小薄厚一致了。 叶琛一次挑两筐石头回来,挑了五六趟,将院子的一角都堆满了。 在两家相邻的篱笆墙下挖了一块地出来,挑着差不多的石头整齐的码在里头。 隔着篱笆墙,花婆伸长了脖子看着叶琛汗流浃背的干活,说道:“阿琛啊!那石头也不平整啊,还一块大一块小的,这能行吗?” 叶琛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 “留香妹子说,用土地找平整,石头不平就挖地,中间有缝隙就和泥巴堵上,主要是结实就行。” 花婆有些惊讶的张着嘴,半晌方回头看向坐在屋檐下细心编织的司聪,微扯了下唇角,小声嘀咕道:“她死了一回倒是变聪明了。” 叶琛在这边鼓捣了整整一日,那块铺满了石头的地才初见成效。 司聪很意外叶琛的动手能力,在没有水平尺的年代,这地铺的就很平整了。 司聪竟有种想法,把自家院子里也铺一条这样的小路,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屋门口,省得下雨下雪时院子里都是淤泥。 她这么想的,就与叶琛说了想法,叶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自家的院子里也可以这样铺一铺,甚至是屋子里也可以这样铺上,免得一下雨屋里潮湿的都渗出水来。 为此,叶琛每日都早起一个时辰,去山里挑石头,一段时日下来,两家的院子里都堆了不少的石头。 孩子们白日里去赶集,晚上回来就铺院子,虽然没有叶琛家里的进度快,可也铺了一大截。 这一日,许久未登门的徐老太太突然造访,令司聪有些措手不及。 来不及收拾院子里晾晒的草,还有编到一半的草帽,这一切被徐老太太尽收眼底。 第70章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司聪怔愣片刻,瞬间又恢复平静,有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一辈子的。 就花婆日日往她这里跑,除非是瞎子,谁人看不出些猫腻来。 再说金花几个几乎日日往集上跑,总会看见一两张熟悉的面孔,她也早打算好了说辞,瞒不住时,自有她的理由搪塞过去。 半月未见,徐老太太瘦的形销骨立,精神状态很是不佳。 “您这是怎么了?” 司聪的言语里明显含着关切,徐老太太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泪花,抽了抽唇角进了院子。 “我无碍,你身子可好?” 司聪皱着眉头点头,关上院门,看着徐老太太以前健步如飞的步伐,微有蹒跚着走在前面。 徐老太太也不进屋,在一堆石头里找了一块大一点的平整石头坐下,仰头看向司聪。 “这是要做什么?” 司聪轻舒了口气,也坐下。 “隔壁那院里铺院子,我看着怪好的,就让孩子们也弄回些石头来铺一铺,这一下雨就满地的大泥巴,出来进去的也不方便。”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眼神扫向颇有生机的小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才多久没来,二儿媳家的日子就变了样,墙角整齐的码着一大垛木柴,院子里晾晒着各种野菜,还有山珍蘑菇,墙角下还有三只小鸡仔叽叽的叫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刚刚丧夫的寡妇家。 司聪也不急着解释,徐老太太自是会沉不住气问她。 果然,徐老太太那屁股还没坐稳当呢,就开门见山的问上了。 “二郎媳妇,听说你跟隔壁的阿琛卖草鞋呢?” 司聪微微垂眸,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嘴角微扯了下道:“我可不敢跟人家抢生意,我卖的是草帽,不过是借了人家的地方罢了。” 徐老太太眼睛一亮,喜道:“那是好事啊,咱们老徐家也有会做生意的人了,我听说那草帽卖的极好,你最近赚了不少钱吧?” 司聪不动声色的暗暗撇了撇嘴,就知道这老太太此行目的不纯,这是奔着钱来的。 “一个草帽,能挣几个钱,况且还是三家分,到我手里的,还不够买粮食的呢!” 徐老太太眉头一拧,“怎么还要三家分?那不是咱们老徐家的买卖吗?” 司聪瞥了她一眼,“编草帽的手艺是花婆传授的,草是叶兄长打回来的,又带着金花她们去卖,我们母女几个只是出力编织,当然是拿最少的那个了。” “花婆的手艺?我认识她一辈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会这手手艺呢?” 司聪微微轻嗤,“您老大概是忘了,人家有个在县衙当差的儿子,发现点挣钱的门路不是正常嘛!” “那她也应该告诉我啊,我们是多少年的老姊妹了。” 司聪不屑的冷哼一声,“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大房一家,您老知道花婆最看不上的就是大房,又怎么会跟您说呢?” 徐老太太微有一滞,还是不相信的表情。 “那她干嘛要告诉你,这么赚钱的买卖,自己做不好吗?” 司聪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嗤道:“这您有什么怀疑的?花婆与我交好,又可怜我,想拉帮我一把也是情有可原,总比我亲大伯兄坑我夫君的卖命钱要好多了吧!” 徐老太太脸上一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司聪微哼,“但凡有点良心,也做不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来,还不如不相干的人有善心,还能看在死鬼的份上帮我们一把,莫说这草帽的生意不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想跟谁合伙,那都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关。” 徐老太太有些急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来,你大伯兄是不相干的人吗?再说了,那打草还用得着他去?你大伯兄家好几个小蛋子呢,哪个不能用?更用不着他帮着卖,是去镇上还是县城,咱们家这么多人呢,还用得着他了?” 司聪脸色渐沉,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跟大房已经断绝关系了,我记得我跟您说过,别把我和大房往一块掺和,您想来,我不拦着,只是别在我面前提那两个丧良心的东西,我不爱听!” 徐老太太脸色涨得紫红,我啊你的好几声,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司聪无语的翻了翻眼睛,扶着腰起身向屋里走去,徐老太太急的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二郎媳妇,我知道你怨恨你大伯兄,可是那不是他的错啊!都是王氏那个黑心肝的暗地里捣鬼,都是她的错,你不能恨你大伯兄啊,他是关心你们一家的。” 司聪回头冷眼睨着她。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来,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就别在这为他描补了!” 徐老太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一撇,哭了出来。 “唉!我也是没辙了,自打你去闹了一回,你大伯兄家成日里是鸡飞狗跳的,我是没一日的安生日子过啊!” 司聪当然知道他们家的事,花婆哪天来不当笑话似的跟她说。 可是徐老太太这么说,她可是不愿意了。 “什么叫我去闹了一回?我拿回我应得的有错吗?” 徐老太太被噎的一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唉!” 徐老太太抹了抹泪,一脸的哀怨。 “阿功的婚事到底还是黄了,这些日子你姒妇也给相看了几家,可不是嫌你姒妇的名声臭,就是往死里要彩礼钱,一张口就是五十、一百钱,你大伯兄就是卖命去也凑不出来啊!” 司聪冷笑,“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徐老太太吸吸鼻子,讨好的看着司聪。 “那草帽的买卖,能不能带上你大伯兄家?让他赚些钱,先给阿功的婚事好定下啊,这孩子过了年可就十六了,还没个人家可怎么行!” 司聪狠狠啐了一口。 “呸!这话以后您就别在我面前说,我不会同意,花婆更不会,就让他死了这份心吧!” 徐老太太被喷的一脸懵逼,缓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张脸似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第71章 十月初一是新年 司聪指了指门口,“您若是愿意待就待一会儿,不愿意待,门在那,好走不送!若是再因为他们家的事登我们家的门,您老趁早别敲门!” 司聪话说的绝情,徐老太太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老大两口子偏不听劝,倒叫她吃了一肚子憋屈。 徐老太太艰难的挪动着步伐,神情委顿的向外走去,看了看阳光下一片朝气蓬勃的小院,无助的摇摇头,在老大家,何曾看过这样的光景啊! 徐老太太走后,司聪就歪在了床上,月份渐大了,她是愈发行动不便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腰就酸的不行,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司聪来到这里也快三个月了,地里的稷子又该收了,等收完了稷子,也该过年了。 说良心话,司聪到了这里还真涨知识了,她从不知道,这里的新年可不是农历的腊月三十,而是十月初一。 所以,基本上就是秋收之后就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这里的过年可不像现代的过年,是吃喝玩乐,这里所谓的过年其实就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 皇帝也会在这一天祭天,摆上牛羊等祭品,观祭舞,祈福天下苍生平安顺遂。 百姓也是在这一日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拿到祭坛统一祭祀,然后围在一起享用祭品。 这时候,谁家的祭品丰盛,就说明那人家的日子过的好,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好多百姓都在过年时打肿脸充胖子,然后勒紧裤腰带过新的一年。 这样一来,司聪就要早做打算了,现在就要筹备草鞋改良的事了,等过了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这加厚的草鞋,也该到了热卖的时候了。 现在第一要紧的是如何增加草鞋的保暖。 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芦絮柳絮之类的,她们地处北方,这里少水,自然是少见芦苇塘,也就无处去采芦苇絮,杨絮柳絮也不是这个季节有的。 司聪便想着用鸡毛鸭毛,破烂缫丝布头絮在里面,怎么也比四处漏风的草鞋暖和些。 于是,叶琛又有了新任务,在外头四处搜罗鸡毛鸭毛,上山时也留意着抓山雀大鸟的,但凡是禽类的羽毛,能用上的都往回倒腾。 没有棉花的时代冬天就是难熬,有钱的达官贵人到了冬季都穿貂挂皮,没钱的百姓就只能用破絮和缫丝的零碎边角料填充,这里的人都叫做缊袍。 司聪母女几个只有两件絮了破絮的破衣服,孩子们轮流穿着出去,那两个小的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缊袍,一到了冬天就猫在屋里不出去了。 不过在屋里也不暖和,木柴有限,房子又四处透风,五个孩子个顶个的生了冻疮。 司聪是不会让自己受这份罪的,貂皮狐皮的不敢肖想,但是兔皮狗皮的还是可以考虑的。 她手里的那些钱,给孩子们买些御寒的皮毛还是够用的,还要预备过冬的薪柴蔬菜,想想辛苦赚来的这些钱又要成为别人的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可惜她不会打猎,去山里转一圈就转出一家子的冬衣。 真羡慕那些带着空间异能穿越的人类,来了就过好日子,至少也给她一个武功高强的身份,让她有能力自保吧! 看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又是一阵惆怅,真是倒霉透顶了。 叶琛家就更难了,这些衣物也不会做,以前冬日里也捉过几只兔子,可都舍不得自己穿,卖了换钱给叶伯治病了。 往年都是靠好身板过冬,今年有了些存钱,也该好好置办置办冬衣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百姓们最难熬的时候,又要预备过年的年货,又要准备过冬的衣物,很多百姓辛苦了一年攒下的钱都花在了这个月里, 司聪觉得跟现代也没什么区别,每年的这个时节,也是取暖费,羽绒服,棉衣、棉鞋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好在现代的过年不是在十月,否则得一大半不交取暖费的。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也是销售市场最淡的季节。 草鞋的买卖也是一样的,叶琛已经有几日不曾去赶集了,这些日子刚好在家里做些零活。 石头地面要铺,保暖草鞋要做,还有就是院里种的菘菜也该砍了。 收了麦子后,叶琛家的院子里就种上了菘菜,那时候司聪也想种来着,可是要去村东头那口井去打水浇园子才行。 她们这一家孕妇弱小的,哪有那个力气挑水啊,便与叶琛商量着在他家匀几颗算了。 之前司聪不知道这大名鼎鼎的菘菜是何物,直到长出了菜苗司聪才晓得,原来就是现代的白菜。 叶琛家有了些闲钱,也敢种菜了,萝卜和菘菜各种了些,这个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 自从徐老太太来过之后,司聪家周围就有些不安静了,她出来倒水什么的,总是能看见有村民有意无意的在门口绕晃。 司聪每每都会扯出一丝冷笑来,狠狠的将水泼的老远,只恨自己没了得的内力,把那水泼在那些人的脸上。 司聪知道,这些人都是打着窥探她家那草帽生意心思的人。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徐家老大两口子挑唆的,自己家得不到好处,就四处散播谣言,让全村的人心存了嫉妒,都想着来司聪这里分一点好处。 花婆每日都来,如何不知外头的那些传言。 她可不是司聪,顾及着肚子,拿那些窥视之人无法,她是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 “臭不要脸的破烂货,一个个的有没有点教养?在一个寡妇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被骂的人缩头缩脑的向这边望,花婆狠狠啐了一口,指着那些人点名道姓的骂。 “姚老二,王驴子,你们两个天杀的,是嫌你裤裆那玩意碍事了是吧?我家里的菜刀可快着呢,要不要试试?” 姚老二下意识的捂住了裤裆,抽了抽嘴角道:“花婆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路过,路过还不行啊?” 王驴子也附和道:“对!就是路过,花婆子你管的也太宽了吧,这又不是你家门口,我们路过怎么了?” 第72章 包饺子 花婆瞪起眼睛向前几步,掐着腰就是一口狠啐。 “放你老母的狗臭屁!路过?你俩睁开那狗眼看看,人家徐家老二家这是尽头,哪来的路?过哪去?去找阎王吗?” 姚老二与王驴子慌张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还欲狡辩。 花婆岂容他们辩解,跳脚骂道:“黑了心肝的王八蛋,听了王八的话你们就来念经,人家孤儿寡母的过上些好日子有些人就眼红,咋滴?非得看着人家一家子饿死冻死你们才满意?” 姚老二不满的嘟囔道:“谁眼红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看看二郎媳妇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这都不行啊?” “帮忙?帮什么忙?她们家雨天收麦子怎么不见你们来帮忙?房顶漏雨怎么没见你们来帮忙?我呸!烂心肠的王八羔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她阿姑来都没捞到好处去,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也配?” 姚老二与王驴子被骂的狗血喷头,神情讪讪的。 花婆嗷嗷嘶吼,“赶紧给我滚,告诉那些烂心肝的畜生,少打人家的主意,再敢动歪歪心思,我准叫你们裤裆受一回罪!” 姚老二与王驴子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裤裆,再也不敢逗留,转头撒腿就跑。 花婆重重的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下次再有这种人来绕,你就骂回去,真是给他们脸了!” 司聪倒了一碗水给她润喉,无奈一叹。 “我有着身子,又是个见不得男人的寡妇,哪能像您一样随心所欲的,我啊!就抱您的大腿了!” 花婆撇撇嘴笑了,“我是看不惯你大伯兄他们的作为,什么东西,打一个寡妇的主意,我呸!就该千刀万剐了他!” 司聪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劝慰。 “您老就别生气了,他们属狗的,咱们是人,怎么能跟畜生一般见识呢!” 花婆笑的前仰后合,拍着她的手说:“你这张嘴啊!” 她顿了一瞬又道:“他们属狗,咱就得属狼,属虎,想要欺负咱们,非得咬他个稀巴烂不可!” 这话司聪非常赞同,她十分崇尚恶人就得恶法治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手下留情。 所以,上次在徐来福家她才能要回那些钱,全凭她直截了当的恶法才奏效的。 对于徐来福那样的阴险小人,玩心眼是最吃亏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开撕,不给他耍心眼的机会。 “你还是要加小心些,徐老大那两口子就不是个玩意,指不定想出什么歪主意算计你呢,尤其是跟叶家,可千万别叫人抓住啥话柄去,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 司聪当然知道利害关系,他们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光棍,又是一墙之隔住着,就是多说两句话都会叫人非议了去,何况是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好在有些日子不曾去集市了,孩子们除了去捡柴就是在家里编草鞋,与叶琛也没有明面上的交流。 那些近期来窥探的人也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要不,徐家那俩坏种肯这么安生了,早来闹个天翻地覆了。 司聪与叶琛说点什么事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用出院子,就在两家相邻的篱笆墙交谈。 那处的树枝都被掰断了,明显的有一个男人巴掌宽的缝隙,可以来回传递东西。 不过不是在明面上,而是在茅草屋侧面的暗处位置。 司聪想着,实在不行就在那里开一道小门,平时拿草掩盖着,传递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打开,总比从正门走要安全些。 叶琛铺的那块石头地还真派上用场了,石磙子碾几遍再用石舀杵,麦粉还真是精细了不少。 就是掺杂了些土在里面,筛都筛不干净。 不过司聪很知足,这就很好了,不就是吃点土嘛,灾荒年景土都吃不上好嘛! 不过几日,司聪便研制出了新款的过冬草鞋。 用过了水的麻布做了一个夹层,添上破絮碎布头,剪了梗的鸡鸭的毛,再加上些细软的干草进去,穿上去还是很松软暖和的。 就是做起来太费工夫了,要把这个麻布做的内胆缝到编好的草鞋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经过多番试验,发现一边编草鞋,一边缝内胆要容易些,以前编好的那些草鞋就扔在了一旁,留到明年夏天再卖吧! 就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要按照标准的尺寸裁制麻布,又要剪掉鸡毛鸭毛的粗梗,这工作量无形间就加大了许多,一天下来,金花银花和花婆那样的成手也每人做出两双来。 司聪就给大家分了工,司聪负责裁布淘洗,叶琛父子负责搓麻绳,备干草,挑出细软的草,还有剪掉鸡毛鸭毛的梗。 金花银花花婆三人就负责编草鞋,杏花就是个打杂的,哪里需要哪里搬,就连菊花都参与了工作,帮着往缝制好的内胆里塞那些填充物。 司聪看着菊花瘦小的手不停地翻飞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前在现代,她们村里,十几岁的孩子帮着自己父母干活的比比皆是。 可是像菊花这么小年纪就干活的那真没见过。 她只有四岁啊!而且还是虚岁。 还不是穷闹腾的! 不过这工效还是提升不少,专心编草鞋的三人组,每天的产量提升了一倍不止。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就迎来了年终岁尾了,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司聪之前让金花在集上买了些羊肉回来,她是最爱吃羊肉馅饺子的,这过年哪有不吃饺子的道理呢! 不过有这口福的只有她们一家和叶琛家。 司聪提早叫叶琛给做了个擀面杖,叶琛给打磨的溜光水滑,擀起饺子皮来还很顺畅。 金花和银花在一旁学着,很快就学会了。 这包饺子也不简单,司聪怕孩子们捏不住都成了片汤,那些饺子都是出自她手,给孩子们羡慕的不行。 村民们都忙着把自己的祭品都拿到祠堂去供奉,司聪家因为有丧事,这礼祭便没参加。 司聪想了,即便是没有丧夫这事,她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去。 祭谁的先人?他们老徐家吗?她有那闲钱多买点肉吃不香嘛! 第73章 草靴 徐老太太前几日连续来过几次,是想叫司聪她们母女都去老大家过年,她是想借此机会缓和缓和两家的关系,叫司聪给拒绝了。 是狗就改不了吃屎,徐家老大两口子没少叫人在她家门口使坏。 今儿泼点粪,明儿又挖道沟,都是奔着害司聪小产来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司聪叫金花银花抬着一桶粪就泼在了徐来福家大门上。 气的王氏抄着笤帚追着金花银花打,怎奈两个小丫头腿快,她就是追不上。 临近过年了,王氏又让一些个长舌妇在她家附近扯着嗓子指桑骂槐。 意思是她大过年的都不曾孝敬阿姑和兄长,是个没情没意的贱妇。 这些事自有花婆出面解决,破马长枪的一顿臭骂,骂的那些长舌妇恨不能把脑袋夹在裤裆里,灰溜溜的跑回了家,再也没敢来。 而司聪呢,你爱怎么讲究就怎么讲究,她是一根毛都不会送的。 徐老大家杀猪时,她也是一根猪毛都没见。 就这样,司聪嫁过来十一年了,两家头一次各过各的年。 司聪和王氏都没什么感觉,可是徐老太太这心里就非常难受了。 二儿子刚死了没多久,两家的关系就闹得这么僵,她舍不得老大家,又惦记老二家,是两头不讨好,又两头为难。 一顿饭吃的如鲠在喉,那一年到头难得吃一回的肉都没有香味儿。 司聪则不然,下午做了六个菜一个汤,每一个菜都有肉,孩子们吃的满嘴流油,好不畅快。 用银花的话讲,“阿母,吃肉都吃饱了,那稻米饭我都咽不下了。” 这稻米盛产于南方,运输过来费用极高,普通百姓是吃不起这稻米的。 不过有些农户过年的时候也会买上那么一两斗,尝一尝解解馋。 司聪也是好久没吃米饭了,就叫金花买了点,让孩子们也尝一尝。 司聪不管这边过年啥习俗,反正她是按照现代的习俗,晚上包饺子,守岁。 饺子出锅时孩子们个个兴奋的不行,看着冒着热气滚圆的饺子不知如何下嘴。 司聪笑的不行,示范着吃了一个,笑道:“这有什么不会吃的,就是往嘴里填呗,还有点热,你们几个慢点。” 司聪给两个小的夹开两个饺子晾着,又细心的喂她们吃,那香浓的汤汁溢了出来,好吃的令孩子们称赞不绝。 “这也太好吃了,阿母,这叫饺子的好香啊!” “阿母,我要天天吃饺子,香!” “阿,阿母,我也,爱吃。” 司聪觉得挺一般的,她给这饺子打五分吧,面粉还是不够细白,麦香味倒是十足,就是包饺子还有些硬。 不过这已经是目前她的技术的极限了,等有了正规的石磨,会好上很多。 叶琛父子吃饺子后的反应也是如此,既兴奋又期待,叶琛对那石磨的期待又加深了一些,等她生孩子后,就着手做面食的买卖,一定能赚很多的钱。 终于闹闹哄哄的过完了年,经过这一个来月下来,金花几个也做出了百十来双草靴。 这是司聪给新款草鞋取的名字,这草靴的设计类似于现代的短靴,到脚腕处,比以往的露脚跟的草鞋封闭更严密了。 草的厚度也增加了,以前是一股草绳编织,现在是两股草绳编织,鞋底也加厚了一层。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草的不稳定性,高出的鞋梆不容易堆委下去。 再加上填充内胆的支撑,那草靴还真有点现代短靴的摸样。 穿着好不好还要自家人试了才知道,家里人首先要每人一双。 编炕席的睡土炕,泥瓦匠住草屋,自家做什么的,反而是舍不得用。 做了这么久的草靴,除了刚开始编出来时上脚试了试,金花几个想都不敢想自己也能穿一双。 金花穿上草靴都不敢走路了,踮起脚跟小心翼翼的走在新铺的石头地面上,脸上是稀奇古怪的表情。 “阿,阿母!这,这能走吗?” 司聪无语的抽了抽唇角,“都做了一百多双了,明儿就要拿到集上去卖了,你跟我说不能走,那别人凭什么买你的啊?” 金花长长吁了一口气,才敢落下脚跟缓缓的迈开了步子。 走了几步,金花如释重负般加快了脚步,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嘻嘻笑道:“真舒服,好暖和啊!” 众人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花婆最关心的是这草靴的定价,于是问道:“这草靴,打算卖多钱一双啊?” 司聪早有预算,这个时候的鸡毛鸭毛可不是随处可见,但凡家里养这些家禽的,宰杀了也是留着毛,自己做掸子褥子的,除非抓住了野生的,连皮毛带肉都有了。 那也得有那个本事弄来啊,况且这需求不是少数,一只两只的也不解决问题。 还有麻布呢?破烂缫丝呢? 除了草,几乎都是花了钱的,虽然不多,那也是成本,况且还有这人工投入呢! “一个钱一双吧!” 花婆与众姐妹同时露出惊讶神色,几乎异口同声道:“一个钱一双?” 司聪颔首,“这草靴你们亲自做的,用料多,费工夫,且那麻布和填充物都是花了钱的,自然不能像草鞋那般贱卖,这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花婆略有赞同的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可毕竟是草编的,会不会贵了点?” 司聪摇头,“我不觉得贵,前次我去城里,那一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绸布面的鞋还要五个钱一双呢,都能买一斗米了,再好一点的都十几个钱一双,都够一个农家半年的开销了,咱们这草靴比起那绸面的鞋子要实用的多,一个钱也不贵了!” 花婆被她说的心动了,脸上逐渐露出笑容来。 “那,还搞什么买几赠几吗?” 司聪想了想道:“看情况吧,如果都觉得贵,那就买五赠一,如果供不应求,或许还要涨价呢!” 金花和银花眼里冒光,眼前的草靴仿佛是遍地的钱财一般令人浮想联翩。 花婆及时敲响了警钟。 “你可别涨价了,人家那绸面的鞋贵是贵,一双鞋穿的省着些,能穿好几年呢,你这草靴能穿多久?顶多两三冬就碎了,就一个钱吧!” 司聪嘿嘿笑道:“花婆说的对,我这是草做的,草做的!” 第74章 特殊的记账方式 花婆也挑了一双穿在脚上,又厚实,又软和,到了冬天也一定能御寒。 司聪道:“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做兽皮的靴子穿,那才保暖呢!” “兽皮?” 花婆连连叹气,能有双绸面的鞋穿就不错了,她长子还在县里当差呢,到了冬日里也穿不起绸面的鞋子啊,一双葛麻面料的鞋子穿了几年了,补丁又补丁的,也舍不得扔。 金花和银花查好了草靴的数量,和司聪说:“阿母,留出咱们穿的,总共是一百一十四双,那就是一百一十四个钱呗?” 司聪在里面挑了三双鞋出来,一双递给了花婆。 “花婆,这个拿回去给阿伯穿,那两双给叶伯和叶兄长,赶明儿你们去集上都穿着新鞋去,让买主们都看看咱们这草靴也是禁得起长途跋涉的!” 花婆笑着接过草靴,“这两双我顺路给送过去,一定把你的话都带到。” “那花婆告诉叶兄长,明儿是开年后的第一个集,早点走,东西多,我叫金花银花都背筐去,还有些草药要拿去卖了,叫他早点去路口等着拿东西。” 花婆咋舌,“呦!这么多,她们俩哪里背的动,明早我早过来会儿,给她们姐妹送过去。” 司聪展颜一笑,“那花婆早上来家里吃,我还给您包包子。” 花婆笑的一脸灿烂,“就喜欢那一口,我得多吃一个。” 花婆笑着走了,又去了隔壁传达司聪的交待,摸着黑匆匆回了家。 司聪这次没有做小孩子的鞋,因为大多数小孩子冬天就不让出屋了,怕惹上什么风寒,一命呜呼了。 不过也不是一双都不做,怎么着也得给两个小的一人做一双,顺带着做几双,卖不出去就留着菊花和梅花穿吧! 再不济还有肚子里这个呢! 司聪一想到快要生产了就头疼,按花婆推算的,她现在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如果足月生产,正是农历的十二月末。 这要搁在现代,那就是年根底下生孩子,一家子都别想过个好年。 幸亏这年已经过完了,司聪也好全心全力的准备生孩子了。 第二日天不亮花婆就来了,金花银花已经装备完毕,花婆扛起一大摞草靴就出了门。 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司聪也拣出热腾腾的包子放在了桌上。 已到了深秋,一早上都有霜露了,花婆嘴里哈着白汽进了屋,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就笑开了花,抄起一个不顾热的咬了一口。 “就爱你这手艺,今天好像更香了呢?” 司聪笑笑道:“当然了,我用新下来的菘菜和的馅,当然比野菜要好吃多了。” 花婆看了眼咬开的那一口,赞不绝口道:“那也是你的手艺好,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就把这包子卖起来。” “那是一定的,所以花婆还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我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花婆点头,又问她:“你真打算去镇上住?” 司聪很是坚定,“不一定是镇上,或许是县城,这里离集市太远了,真要做上买卖了,总这么跑哪能跑得起啊,再说了,到时候还有个吃奶的拖累,更是跑不起了。” 花婆想了想也对,也表示支持。 “那我也想想,是不是也要一同搬了去,在这住了几十年了,换个地方也不错!” 司聪笑着道:“那感情好,咱们还能做邻居,相互也有个照应。” 花婆想想也挺好的,还能常见着儿子孙子,又有钱赚,她立时就来了精神,三口两口吃了包子,赶紧去干活了。 晚上的时候金花和银花背着空背筐进了院,一脸的喜形于色。 银花叽叽喳喳的道:“阿母!都卖了都卖了,还定出去了几十双,定金都收了。” 银花走的小脸红扑扑的,进了屋就猛灌了一碗水。 司聪嗔了她一眼,“呼哧带喘的你就喝水,也不怕呛着了。” 银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抖了抖草兜子里的钱。 “大姐那还有呢,阿琛伯今儿都顾不上收钱了,光记那些预定的人名都记不过来了。” 司聪有些好奇,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记的?” 银花颇为遗憾的喟叹一声,“我们又不识的字,还能怎么记,阿母不是给我们带了一块树皮记账用的吗,阿琛伯就在那上面画人头,高矮胖瘦,男人女人的,后面是预定的数量和预交的定金,遇上识字的买主就自己写上姓名,大姐在后面画上数量。” 银花歪头看向刚进了屋的金花,满脸的自豪。 “阿母!好多人都夸赞大姐的记账本事呢,又快又准,我都觉得脸上光彩。” 金花嗔了她一眼,“让你学你不是不学嘛,明儿开始你也学着记账,我也清闲清闲。” 银花撇了撇嘴,“我可没姐姐那机灵劲,咱们家有姐姐就够了,我多做些活计就是了。” 金花给了她一记白眼,司聪要来了她们记账的树皮,看着上面没个人样的画图,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这也能认得出来?别到时候对不上谁是谁,跟你们闹起来可怎么好?” 金花道:“不会的阿娘,预定的都是周围摆摊的小贩,平时跟阿琛伯都熟悉,就有几户是镇上的住户,也都与那几个小贩相互认识,要不然也不会提前交了定钱,放心吧阿母,不会闹事的。” 司聪还是很担忧,若是识得字就好了,记录清楚,就是闹到官府也不怕。 可惜这个朝代的字她真的不认得,如果是常见的,顺着整章文还能懵上几个,写就算了,一个都不会。 她发现,她到了这里就成了文盲一个了,除了那几个简单的字,她就是个睁眼瞎。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古时的人都是怎么想的,你说以前的甲骨文,象形字还能说得过去,正是造字的时代。 可是越进化反而越复杂了,那毛笔本来就不好掌握,偏偏笔画还那么多,不嫌累吗? 暗叹一声,还是要多学学这个朝代的字体,她是打算开店做生意的,不识字不是要吃大亏了吗! 金花给银花使了个眼色,银花会意,放下草兜子便领着妹妹们出去灶间忙活了。 第75章 分红很可观 金花将钱都倒在了床上,一边数一边念叨。 “草靴卖了一百一十一个钱,收了二十个钱的定钱,一共是一百三十一个钱,那些草药黄医师给了五个钱,应该是一百三十六个钱。” 金花快速的数着钱,数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阿母,我,我看天气太冷了,我就,我就自作主张,买了点肉,阿母,您,您别生气。” 金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微垂着头,战战兢兢的看着司聪。 司聪微愣片刻,嗤笑了一声,“我生什么气啊!要吃什么用什么,你做主就是,只要不是胡乱花的,都凭你!” 金花的神色转忧为安,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阿母,我,我可以做主吗?” 司聪理所当然的一笑,“当然了,你是这个家头大的,就该替阿母张罗家务,家里的猪油也不多了,我正想着嘱咐你下个集去买些白肉回来呢,今日买的是白肉还是红肉啊?” 金花弯唇笑笑,“都买了点,阿母总是做包子,我看坛子里的猪油不多了,就买了一条,今晚就熬油渣吃。” 司聪点头笑笑,“好,这就去熬!” 金花欢快的答应一声,收拾起那些钱,急着出去熬油去了。 司聪还要算出各家该得的分红,这些麻布和填充物的投入是十个钱,余下的材料还能做出一百多双草靴来,这次算进去,下次就不算做成本了。 按分工投入,司聪家是最多的,大部分的编织品都是出自司聪一家的手,况且这草靴的设计还是出自司聪之手。 叶琛家出力最多,要割草回来,要去集上售卖,付出可与司聪家齐肩,两家各分四成,剩下的两成给花婆。 这样一算,司聪与叶家各分了四十个钱,花婆家分了二十个钱,余下一个钱就给了叶琛,作为摊位的费用。 这草靴编了整一个月,各家的分红都算可观,冬日还没开始,照这个势头,这草靴的生意能做到来年开春。 月上中天的时候,司聪拿着那四十个钱到了那处开了小门的栅栏墙下,扔了一块石头过去,片刻,叶琛从屋里走了过来。 有些日子未见司聪了,叶琛看了眼她又大了的肚子,情绪有些复杂的垂了垂眼眸。 “天冷了,出来时该多穿点。” 司聪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这双身子的人,最是怕热,凉快些还好,心里不焦躁。” 叶琛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那也当心些,受了风寒又不好用药,多穿些总是没坏处。” 司聪点了点头,掏出了怀里草兜子,递了过去。 “这是今日的分红,一共卖了一百一十一个钱,除去本钱,给你家分了四十个钱,你数一数。” 叶琛双眼放光的接过草兜子,掂了掂道:“还数什么数,你我还信不过嘛!” 司聪弯唇微笑,叶琛微有紧张的又挠了挠头,憨憨笑笑。 “对了,那你分了多少?不会比我家少吧?” “没有,咱们两家一样多。” 司聪把自己的分配原则与叶琛详细说了一遍,叶琛微微蹙眉道:“本该你拿大头的,这是你想出来的买卖,我不过是出点力,实在不该拿与你一样的分红。” 司聪道:“你就别计较这些了,我们分工不同,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叶琛疑惑的看向她,“你说。” 司聪想了想道:“我看这草靴还是很受欢迎的,可是就咱们这几双手就是没日没夜的编,也编不出几双来,你这一日就消化掉了咱们一个月的赶工,总不能再等一个月吧,那买主不都跑了。” 叶琛皱着眉头,“你说的对,我今天光顾着高兴了,收了那么多的定钱,还答应人家三日后去交货呢!” 司聪轻声叹息,“所以我才着急啊,刚才我让金花把花婆请了过来,今晚就在我家熬夜做草鞋了,可就是再熬几个夜,也赶制不出来啊!” 叶琛一脸的愁苦,“唉!这可愁死人了,有钱还赚不到了!” 又看向司聪,“你可有什么主意?” 司聪摆出一副无计可施的表情。 “我若是有主意不就直说了嘛,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卖关子吗!” 叶琛更加愁了,“你都没主意,我不是更没办法了嘛,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聪也是无奈一叹,二人沉默了一阵。 司聪道:“也不是一点主意没有,无非就是找几个帮手,像之前花婆那样,咱们出工钱,可是这样一来,这编织的手艺就要泄露出去了。” “这确实是有点难办了,这段日子多少人都盯着咱们呢,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怕有人堵着我耍赖,我也一直不敢去找你,怕给你找麻烦。” 叶琛语气里是浓浓的哀怨,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惦记她的一切,她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而这些,都要通过金花银花的口中才能知晓,他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的距离。 司聪沉默片刻,道:“刚才与花婆也商议过这件事,花婆的意思是,宁肯累死也不叫旁人学了去,我倒是觉得,钱不是一个人赚的,只要咱们做好保密措施,也不是不可为。” 叶琛眼里升腾出希望的光。 “你有好办法了?” 司聪微微点头,“咱们这草靴生意,撑死就是一冬的独家买卖,就像那草鞋一样,不也是没几日就有人仿制了嘛,虽然还是不如咱们这正统的好看结实,可到底还是分了一些销量去。” 叶琛叹息着点头,“是啊!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又想出了草帽草兜子的生意,这才勉强保住了咱们的主顾。” “所以,咱们只要保证找来的帮手这一冬都只给咱们做活,那不就不怕手艺泄露出去了吗!” “怎么保证?” 司聪面色凝重,“包吃包住,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活,等年下了再放回去,那时候,咱们也赚的差不多了,她们学会了也无妨了。” 第76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叶琛凝眉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成本不就高了吗?还能赚到钱吗?” “赚肯定是赚,薄利多销呗!况且,赚钱只是一方面,如何维护住主顾才是重中之重。” 叶琛面露困惑。 司聪道:“咱们现在的买主,大多是之前买咱们草鞋草帽的顾客,之所以还能回头再买你的草靴,是因为咱们之前的物品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如果这草靴不能满足他们,主顾就会质疑你的制作能力,这期间,如果有其他人做出了相同款式,他们转头就会去旁人那购买,你觉得,以后他们还会选择你的东西买吗?” 叶琛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大体不会了,之前有几个挑刺的,就是因为没买上草帽心生抱怨,我这出了新的草靴还来说风凉话,幸好是供不应求,他们说什么也无所谓了。” “那是因为生意好,你当然无所谓了,可谁又能保证生意一直一帆风顺呢!人啊!总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所以啊!打铁还需自身硬,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是赢得主顾持续复购的办法。” 叶琛似是忽然茅塞顿开,很是赞赏的看向司聪,由衷的点点头道:“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做,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司聪微舒了口气,“你现在要紧的就是去拿订单,最好把这一冬天的订单都排出来,我和花婆好根据订单数量招兵买马,待会儿我想想怎么记订单,你们那个画人头太糊弄了,也很容易记混了的,到时候分不清谁是谁,会很麻烦的。” 叶琛道:“好!就依你,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你也说了,钱不是一日赚的,身体要紧。” 司聪微弯唇角点了点头,转身向屋门口走去。 叶琛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才深深一个呼吸也进了屋。 司聪回了屋,与花婆说了刚才与叶琛的谈话。 花婆就是再不愿意,也无法抗拒每日几十个钱的进账,咬咬牙道:“那就去外村招,离的越远越好,本村的一个都不要,省得她们偷跑回去。” 司聪表示同意,本村的人若是知道这草靴这么挣钱,不得合起伙来吃了她。 等他们赚够了钱都知道又如何,那时候她早搬到镇上或是县城去了,他们还敢跟到那去嫉妒泛酸不成? “那这个找帮手的事就定下了,我想还是在我这里更方便,一来,我是寡妇,都是妇人同住不会有闲言碎语,二来,我家住的偏,也不会引人注意,就是这屋子太小了住不下,还得另外建一座草屋出来。” 花婆道:“这倒不难,材料弄全了,找几个一天就建好,就在院子的西边就成,两间准够了。” 司聪点点头,“那这事就交给花婆了,招人的时候不必说干什么,只说做五天的活计给一个钱,但是要会裁剪女红的。” 花婆凝眉算了算,又噘嘴了。 “一个钱?那这一个月下来就要六个钱呢,是不是太多了?” 司聪笑了笑,“那只是一个招工的噱头,到时候咱们还是按照计件制,没准手快的一天就挣一个钱呢!” 花婆苦瓜着一张脸,“那需要多少人啊?” 司聪垂眸想了想,“至少要五人以上,你想啊,每人按照一天四双鞋,每天是二十双,再加上咱们自己家人,一天怎么也就编出四五十双,叶兄长他们出去一日就卖了一百多双,这才哪到哪啊!” 花婆又是一叹,司聪又道:“还得看叶兄长那边的订单情况,如果订单多,那就还要多招些人,咱们就当这是一锤子买卖,能多揽些订单就多些,明年咱们有更好的生意要做,谁还会受累做这个,挣这些小钱。” 花婆一听这话展颜笑了,嗔了司聪一眼。 “呦呦呦!一天几十个钱都是小钱了,我们的孟大掌柜的,您是想挣多少是多啊?” 司聪做出一副官家太太的做派,装腔作势道:“多少我不敢说,总之,跟着我孟留香,保证花婆您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花婆与司聪同时喷笑出声,孩子们也跟着欢笑不已。 她们何曾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不说是天天吃肉吧,可这些日子,可是天天能吃上猪油做的菜。 金花和银花两个大点的孩子与花婆熬到天快亮了才去休息,勉强做了七八双草靴。 司聪这身板是禁不住熬夜的,她们三人睡下没一会儿,司聪就起来了,也不急着做饭,先赶制出来今天要用的草靴内胆来。 杏花听见了动静也起来了,睡眼惺忪的走到司聪跟前,蹲下身帮着司聪干活。 司聪心疼的摸了摸她略长出肉些的小脸蛋,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她才六岁啊!昨晚也是干活干到了后半夜才去睡觉的,现在不过才五点钟,就又起来了,这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 司聪扯出一个微笑道:“困就再睡会儿,这点活我还应付的过来。” 杏花打着哈欠的嘴张到一半收了回来,眯了眯眼睛道:“我不困阿母,昨晚大姐她们都没睡,让她们多睡一会儿,我帮阿母做。” 司聪欣慰的笑了笑,“那你去把她们昨晚做的鞋都归拢到一处去,待会儿天亮了好叫你阿琛伯带着。” 杏花答应着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靴,司聪加紧赶制草靴的填充物。 天大亮了,司聪才起身去做饭。 熬了些粥,简单的做了些菜团子,等金花她们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了。 叶琛早已拿着那十几双草靴去县城寻找买主去了,吃过饭的众人又开始紧锣密鼓的赶制草靴。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马不停蹄的招人,建草房。 花婆去了娘家的村子选了几个老实本分,又手脚麻利的妇人做帮手。 那草房的搭建工程也是花婆在一手操办,这些事情都是在暗处操作,不声不响的,一夜之间,司聪家就起了两间新草房。 第77章 坐不住的徐来福 这一下可炸了锅了,有日子没人关注的徐寡妇家,一下子就成了村里的焦点。 “啧啧啧,真看不出啊!这小寡妇家是有神仙下凡了咋地?一夜之间就盖了两间草屋,这么大的动静咱们愣是没听见,莫不是被施了障眼法了吧?” “前些日子都说这小寡妇挣了些钱,开始我们还不信呢,这不就验证了嘛!” “谁说不是呢!那段时日好多人去她家探口风,都被花婆给骂了回来,就连那徐家老太太去了都给撅了出来,愣是没让占到一点好处,你说这二郎媳妇咋这么没人性呢,自家的兄长和阿姑都不肯帮一把。” “没良心呗,怕是心里早就盼着二郎死了呢,看着吧,不定哪日就改嫁了。” 有人嫉妒诋毁司聪,也有替司聪家说好话的。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二郎媳妇家好几口子人就挤在那么一间草房里,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哪里住得下?两间草房而已,又花不了多少个钱,你们还至于说出这些话来。” “这话没毛病,凭什么拉帮徐老大一家?做出那么猪狗不如的事来,换做是我,我日日站在他家门口骂大街,怎么还好意思把徐老太太抬出来压人家,呸! 不要脸!” 村民们围在一处说什么的都有,徐来福在家坐不住了。 “老二家的都盖房子了?” 王氏恨的咬牙切齿的,“这个该死的贱货,那可都是咱们的钱啊!” 徐来福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没那么简单,就是再简陋的草房,也得十个八个的钱,她在咱们这一共拿走了三十个钱,当天就买了十几个钱的粮食,她手里剩下的钱可不够盖那房子的,就别说又是白油又是猪肉的往回买了。” 徐来福顿了顿,“不对,这老二家的一定是赚着大钱了,咱们都被阿母骗了。” 王氏一听这话更是气往上涌了,“蹭!”地一下就蹦了起来。 “我去找阿姑去,凭什么帮着那臭寡妇骗咱们,她可就你这一个儿子了,她不指望你指望谁去?” 徐来福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 “你现在是愈发的没个稳当劲了,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去干嘛?吵架吗?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的?” 王氏泄了半口气,含着委屈道:“那怎么办?阿功的婚事还没着落呢,陈媒婆那里我都送了好些礼去了,这一张嘴就是五六十个钱,我阿父要过寿了,我兄长的长子又要定亲,这哪一样不要钱的啊?我是能变钱还是能生钱啊,总不能叫我去抢吧?” 王氏又急又气的落下泪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徐来福两道眉毛像盘山道一样锁在一起,长长的叹息一声。 “所以要从长计议,以前咱们是怎么说服二弟的?我就不信那小寡妇比二弟心眼多,她能挣就让她挣,到头来还不得到了咱们手里,且让她使劲蹦跶,都是给咱们忙活呢!” 王氏止住哭声,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你还有啥招就赶紧使出来吧,这姓孟的自打成了寡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咱们以前那些招数对她都不管用了,也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邪了。” 徐来福阴狠的扯了扯嘴角,哼道:“中什么邪也不怕她,就一个孝字就能压死她。” 徐来福抬眼看向王氏,“待会儿你去找阿母说去,就说老二媳妇生产在即,让她去老二家住些日子,帮着照看照看,那可是我二弟留下的唯一希望了,我就不信老二家的敢把阿母撵回来。” 王氏愁眉不展,“这可不好说,若是以前,阿姑就是不给她个好脸色,二娣妇就吓的麻爪了,如今我看,阿姑反倒是怕起她来,每次去了都是一副哭丧脸回来,如果真的被撵回来咋办?” 徐来福眯眼想了想道:“那就告诉阿母,不必回来了,就睡在她们家门口,我看她敢不敢不让老太太进门!” 王氏一脸的惊愕看向他,徐来福瞪了她一眼,“你发什么愣啊,还不去说去,待会太阳都落山了,还有谁能看得见阿母被撵回来了!” 王氏收回了神,赶忙去了徐老太太的屋里。 没一会儿就丧着脸回来了。 “没说动?” 徐来福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氏唉声叹气的,“阿姑说,前些日子刚闹个没脸,这会子看人家盖上房子里又去舔着脸巴结,她可没那个脸再去丢人了。” 徐来福脸色难看至极。 “哼!她不去丢人,当初别把咱们都卖了啊?我去找她!” 王氏连忙拉住他,劝道:“你先别急,阿姑也没说不去,就是没法现在去,再一个,二娣妇还有两个多月才生呢,现在去也早了些。” 徐来福想了想居然笑出了声音来。 “姜还是老的辣,那就等老二家的再使使劲,多攒些钱再叫阿母去。” 王氏也终于露出了些笑容,随后的几日对徐老太太也和颜悦色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花婆更不敢大白天的往回领人了,而是大半夜的带着那五个农妇悄悄的进了司聪的家。 彼时草屋已经建好了有几日了。 司聪在那屋里烧了几日的火,屋子里还是有潮气,散发着泥土与草木的味道。 不过乡下人都不在意这些,能有个容身之所已经很好了。 司聪只包食宿,不提供行李,这些农妇们都是大包小裹的带着行李来的,扔在了大通铺上,一下子就给这空荡荡的屋子增添了不少的生活气息。 屋里还很暖和,妇人们赶了一夜的路,都十分的疲累,司聪给每人盛了一碗热粥,热乎乎的喝下去,暖暖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早早的就都起来等着司聪分配活计了。 因为早有嘱咐,几个妇人也不敢出去,只上了趟茅厕就赶紧回屋猫着了。 金花和银花把饭菜都摆了过去,肯定不是她们每天吃的包子馒头菜团子的,只是粥和野菜。 因为那些面食还不能被外人知晓,那可是司聪以后发家致富的门路。 如今的这些编织品的买卖,还真就是小钱,不过就是个过渡。 第78章 第一场雪 妇人们来了就是有吃有住的,对司聪这个雇主的印象极好。 又可怜她是怀着遗腹子的寡妇,遂对她都极是亲和热情。 司聪也不急着给她们分配活计,而是拿了一双草靴给她们看。 妇人们是第一次见这奇怪的草靴,摸起来很硬实,里面还软软和和的,几个妇人皆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司聪面带微笑道:“我听花婆说,在座的各位都比我年长,我就称呼各位一声姐姐了。” 司聪扶着金花的手微微一福,几个妇人皆回过神来,纷纷与司聪回了礼。 司聪道:“花婆与我说,各位姐姐都长了一双巧手,又是极爽利刹落,我这一照面便知花婆所言非虚,姐姐们一定个顶个是把干活的好手。” 众妇人们都谦虚的说着花婆说笑了,过奖了等等。 花婆在一旁添油加醋的继续夸。 “反正我这牛皮是吹出去了,这活你们若是干不了,那就是打我的脸。” 五个妇人中有一个是她的娘家侄媳妇,是个面色微黑的三十岁左右的瘦小妇人,看上去就是极利索的一个人。 她抿了抿唇道:“姑母就别说这些话了,侄媳若是不能叫姑母满意,白给您干活成不成?” 花婆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好啊!秋莲,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回去跟你阿姑告状去。” 秋莲一本正经的表示不会,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表了态,一定会做好司聪分配的活计。 这首要的是先培训,用了半天的时间,教会了几个妇人如何编织和缝制,都是常年做这些活计的妇人,上手都很快。 司聪用了两天的时间观察,谁适合干什么,谁的手法快,做工好,分出来组来,各有各的分工。 计件制度一出来,农妇们既不可置信,又兴奋不已,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不吃不睡争分夺秒争做第一名。 司聪郑重宣布:“以月度为准,计件数量完成最多的,且质量上乘,我会额外给两个钱的奖励,第二名一个钱,在场的,无论是我的孩子,还是花婆,都可以参与,看谁能拿下这月度冠军的称号。” 姓潘的妇人笑的满脸是褶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孟掌柜的给我们吃住,还给这么优厚的待遇,挣不到钱那是我们无能,孟掌柜就擎好吧,我是一定要争一争的。” “谁不争?谁不争就是傻子,咱们就撸胳膊挽袖子比一比,看谁的能耐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情高涨,午饭都没正经的坐在桌上吃,都是一手拿碗,一手做活。 孩子们一听说也有工钱拿,做起活来也干劲十足,一个个那小脸都汗嘛流水的。 叶琛的订单还真不少,不过五六日内,就接了几百单的订单。 按照现在制作的速度,至少要七八日才能赶制出来。 不过还好没入冬,尚在深秋,除了早晚冷一些,其余的时候还不冻脚。 自从那日司聪教会叶琛和金花用拼音标注买主的名字,这记账也清晰了不少。 遇到同名同姓的,就标注上住处,年纪,再有些就画上长相特征。 叶琛与金花最近画画的技能都长进了不少。 第一笔订单交货的时候,天就有些冷了,叶琛又带回了一大笔订单,这草靴的填充物需求量便大了起来。 叶琛不得不到周围的村镇县城去搜罗,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金花便跟着他出来采买加售卖。 花婆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了她公务员家属的优势。 长子知道那草靴生意也有自家阿母的一份红利时,那是高兴的不得了,只要能帮上忙的,他都尽力去帮着办。 不单帮着揽了不少订单,还给介绍了一个缫丝大作坊,每日下来的边角料都赶上叶琛他们收集几日的量了。 为此,司聪送了花婆长子全家每人一双新式草靴,以表谢意。 司聪的草靴生意如火如荼,就是瞒的再严实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泄露,就这金花大冷天的长在外面,就够村民们议论的了。 司聪家门口又开始有人探头探脑的张望了。 花婆忙的脚不沾地,也没那空闲和精力去骂街,反正司聪家除了金花每日出入,也没人出院子。 妇人们平时也不敢大声交谈,就是去如厕都是悄没生息的捂得严实,恐怕被谁看了去惹来麻烦。 她们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主家这么瞒着,就是怕村里有人来死皮赖脸的沾上孟掌柜的,那她们挣钱的日子就到头了。 这些妇人死心塌地的为司聪做活,因为收入确实高啊! 一个月过去了,开工钱时,最少的也得了十个钱,第一名是花婆的那个侄媳妇,加上奖金共领了十五个钱,都快赶上半亩地的收成了。 所以这活计是绝对不能丢,做事都非常尽心尽力。 草靴生意的火爆,也缘于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一天,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也到了百姓们最难熬的时候了。 尽管是新建的草屋,尽管原来的那两间草屋也加了草,可是屋里还是冷的很。 这年代没有窗纸,人们都用草帘子封窗户,可是天暖和时还行,白天打开晚上落下,不耽误做活计。 冬天就不成了,大白天的撂下帘子屋里便是一片漆黑了,总不能成日里点个油灯干活,费钱也费眼睛,主要视线不好也做不精致。 司聪让叶琛买了些炭回来,就在屋里生了个炭盆,大伙围在炭盆旁赶制草靴。 饶是如此也冻的手脚冰凉,这样一来,就耽误了些进程。 司聪看了下订单,还有七八百双未交货,照着目前这个制作速度,这批订单交货也该到了最冷的时候了。 看了看窗外,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这第一场雪下的还怪起劲的,从早上一直下到晚间,天地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布一般,亮的分不清白昼。 而正在这个每日的黄昏时分,有一个多月未登门的徐家老太太,突然登门造访。 司聪与自家孩子们早有敲门暗号,三声快两声慢就是自己人。 然则,这几声敲门声敲的有些忐忑,敲两声停一会儿,然后再敲两声。 第79章 没让进门 因今儿下了雪,花婆怕老头子一个人在家扫雪出点啥危险,下晌那会儿就早早的回去了,也说好了今儿就不回来住了。 金花和叶琛出去跑买卖没这么早回来,这时候敲门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司聪拦下要去开门的银花,努努嘴示意她守好了西厢的两间新草房,别被人闯了进去。 草房里听见敲门声的妇人们赶紧撂下了帘子,也不敢点油灯,就那样摸着黑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司聪慢慢地走到了门口,轻声问道:“谁啊?” 徐老太太揪着的一颗心更加的紧张,咽了咽唾沫道:“老二家的,是我!” 司聪当然知道是她,不过还是犹豫了会儿才打开了半扇门。 雪不小,徐老太太头上肩上蒙了一层的雪,眨巴着眼睛看着司聪。 “老二家的,我来看看你,你身子咋样啊?” 司聪的肚子顶着院门,虽然她并不胖,可是也堵住了那半边的门口。 徐老太太个子本就矮,还不好明目张胆的踮起脚尖往院里看,只好弓着腰从司聪的腋下向里面瞧。 “金花几个呢?怎么下着雪叫你来开门,我看这几个丫头越发的躲懒耍滑了,你起开,我进去教训教训她们去。” 徐老太太就要往院里钻,可是司聪根本就不动地方,徐老太太就是再想进去,也不敢推搡她,这可下着雪呢,脚下一滑不得出大事了! 司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活要忙,您老如果没什么事就趁亮回去吧,天黑了路滑该不好走了。” 司聪根本没想让徐老太太进去,徐老太太十分讶然的看向她。 “我大雪天的来看你,你连门都不让我进吗?” 司聪瞄了眼她手里拎着的包袱,心里一片雪亮,怕不是来看看她那么简单。 “就因为是大雪天,才叫您早些回去,您想看,等雪停了路好走了您再来,就这您自己回去我都不放心,银花!” 银花听见阿母叫她忙推门出来,应了一声,“哎!” 司聪回头看向院里,“去送你大母回去,扶着她老人家点,路滑,别摔着了,人家儿子该着急了。” 司聪后面的话有些阴阳怪调的,徐老太太抽了抽唇角,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连门都没进去。 可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今儿如果进不去二儿子的家,长子那也甭想回去了。 “二郎媳妇,我是来照顾你身子的,你这眼瞅着就要生了,身边没个年长的人支应着可难行,谁知道会不会早产啊什么的,你快让我进去。” 徐老太太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司聪扶着门的手紧了紧,门板往一块合了合,明显是要关门的架势。 “我的身子康健的很,又有花婆时常来照应着,就不劳您老惦记了。” 徐老太太急了,“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你的阿姑,是这孩子的亲大母,我照顾你的胎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以前你生的那些丫头片子,哪个不是我伺候的!” 司聪依然不摇不动,“我不是不叫您照看,只是我离生产还有些日子,您现在就过来未免太操劳了,我也是心疼您的身子,不如您就先回去,等我快生的时候叫金花去请您。” 见司聪始终不松口,徐老太太顿感心里一片悲凉。 长子与长子媳天天去逼迫她,她是千阻万挠的才捱到了今日才不得不来的。 也怪这场大雪,长子说二郎媳妇绝不会大雪天的将她拒之门外。 可看看,结果她还不是被拦在了外头。 心灰意冷间,仿佛看见了老大两口子那快掉在地上的脸,想想又要伺候那装病的媳妇,伺候那一家子装瞎的儿孙,她心里就杵的慌。 眼神哀怨的看向司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老二媳妇,我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几个丫头片子了,怪想她们的,你让我进去跟孩子们见上一面吧,我, 我坐会儿就走。” 其实司聪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可是老大家那两口子就没安好心,这时候把老太太打发过来,就是冲着她那买卖来的,她如何能遂了他们的意! 司聪呼出一口气道:“梅花和菊花这两日有些受了寒气,有些不大安生,别把病气给您老过上,我叫银花出来,送您老回去。” 司聪又回头叫了银花一声,银花赶忙走了出来,从司聪的腋下钻了出去,搀着徐老太太的手臂唤了一声:“大母!” 徐老太太不想司聪这样油盐不进,斜眼看向银花,刚要脱口而出的骂言,在看见司聪刀子一样的眼神后,生生咽了回去。 银花趁机向前挪动着步子,推着徐老太太向路边走。 “大母,小心脚下滑,我扶着您,您慢着点。” 银花嘴角憋笑,半推半扶的搀着徐老太太向前走。 徐老太太极不情愿的挪动着步伐。 她虽然比银花高出许多,可毕竟是年岁大了,脚下没根儿,也不敢与银花撕扯,万一一个不稳摔坏了胳膊腿,她这条老命都交代了。 况且这几个月未曾见面的银花,似乎长高了许多,力气也见长,她还真有些拗不过她。 司聪赶紧关了门,长长的松了口气,拍着巴掌道:“没事了没事了,继续做活计吧!” 天色已暗了下来,就是敞开帘子也看不真切了,司聪便叫妇人们点亮了油灯。 锅里还煮着野菜粥,司聪赶忙去看火候。 徐老太太到了家门口就撵了银花回去,待会儿指不定又要听见什么刺心的话呢,还是别叫孩子听见的好。 抬了抬手想要敲门,可是那手就像是千斤重般,停在半空愣是敲不下去。 可是敲不下去就要在外面受冻,她看了看冻的通红的一双脚,活动着草鞋里的脚指头。 徐老太太终是下定决心要敲门了,院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徐老太太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看着欠开的一条门缝里,王氏的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阿姑!您怎么回来了?” 徐老太太怔了一瞬,缓缓放下手。 “我不回来我去哪?这才是我的家啊!” 第80章 她始终狠不下一颗心 王氏冷撇一下嘴,“您可别这么说,那二郎也是您的儿子,他们家当然也是您的家,您这是连院门都没进去?” 徐老太太一滞,心里这口气就涌了上来。 “人家身体好得很,不需要我照顾,你起来让我进去,冻死我了都。” 徐老太太语毕往院里迈腿,王氏却堵在门口不动。 “阿姑!今日您若是进不去她家的门,以后就更别想了,等过了这个年,人家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咱们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阿姑,您就不该回来,就在她们家门口坐着,我不信老二媳妇不让您进去。” 徐老太太心中一凉,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氏。 “要是能进去,不就早进去了,这么大雪的天,她不让我进,你也不让我进啊?” 徐老太太的声音略微高了些,王氏忙压低了声音道:“阿姑!您轻声些,您也知道,我不是不让您进,只是咱们就是这么商议的,您想想您宝贝大孙子的婚事,就是受些冻也值过,我也想受冻博二娣妇的同情,可是二娣妇她见不上我啊,巴不得我冻死呢!” 徐老太太无语叹息,王氏又道:“阿姑!我知道您受苦了,可是为了阿功的婚事,为了咱们老徐家的未来,您就受这一次苦吧,阿姑,算我求您了!” 徐老太太半天没说话,眼里含泪,无奈的一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王氏咣当一下关上了门,蔑笑着扯了下唇角,拧着屁股进了屋。 “到底让人家撵回来了?” 王氏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呵着冻的发红的手。 “这二郎媳妇可真够狠心的,真就没让阿姑进院子,我听着,是叫银花送回来的,老二媳妇真够可以的。” 徐来福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外姓人,以前老二在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老二一死,她倒是抖起来了。” 王氏一脸的不屑,“她能抖成啥样?就照她现在这狂妄样,生孩子准出事,你看着吧,到时候那钱还是咱们的。” 徐来福扫了王氏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狠意。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阿母今日是必须住进老二家,咱们也不必急着讨要什么手艺,就等着她难产而死好了。” 徐来福声音阴冷,王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蹙着眉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 徐来福阴恻恻的一笑,“不是有那种药吗?” 王氏抽了口冷气,捂住嘴万分惊恐的看着他。 “别那副表情,她本就是该死的人,你想想你那三十个钱,和隔壁花婆家每日传出来的肉香味儿,是老二家的不仁不义在先,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王氏松开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点了点头。 “我去想办法弄药来,等她生产时,让阿姑给她灌下,一旦事发,那也是阿姑的主意,与咱们毫无关系。” 徐来福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仿佛那小寡妇家的一切,已是囊中之物。 徐老太太离开家门口后,也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去老二家。 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徐老太太悲从中来,竟呜咽出声。 她想找个草窝避一避风雪,可是大雪覆盖了一切,她什么御寒的东西也找不见。 只好漫无目的的在一个人影不见的雪地里游走。 这边银花冻的直哆嗦回了家,司聪已做好了野菜粥,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银花迫不及待的就吐噜了一口。 司聪见她缓过点冷来,问道:“给你大母送到家了?” 银花埋头喝粥,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 “没听听你大伯母家有什么动静吗?” 银花抬起头,囫囵的咽下热粥,烫的直拨楞脑袋。 “大母没叫我到跟前,我看着大母到了门口就回来了。” 司聪微皱着眉,“你没看见你大母进院去?” 银花微愣的摇摇头,“没有,我合计,都到门口了,大母也不能摔着了吧!” 银花突然闭了嘴,想起了那场大雨天,大母敲门未果,没进去家门那次,这次不会也是被关在外面了吧? “阿母,你别担心,上次是下雨没听见,这次不会的.......!” 银花的劝慰显得极其苍白无力,她自己也怀疑大伯母一家的人性了。 司聪言不由衷的说道:“我担心什么,又不是我阿母,她愿意受这份罪,活该!” 可是她的面色凝重,手指也紧张的绞在一起,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她终究是狠不下这颗心。 “你出去看看去,如果你大母确定回去了,你就回来,不然,就带回来吧!” 银花诧然的看着她,“阿,阿母不怕泄露出去了?” 司聪无奈一叹,“挣钱跟人命比,还是人命重要,这天气,真要是在外面一宿,非冻死不可!” 银花还在震惊中,阿母表面上冷心冷情,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就知道阿母不会看着大母受罪不管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银花应了一声,忙起身向外跑去。 “你慢着点,瞧别摔着了!” 司聪忍不住唠叨着,“这孩子就没个稳当劲,什么时候能像金花一样,我就省心喽!” 银花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果然跟着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已经冻的脸色青紫,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司聪一语不发的将人让进了屋,杏花十分有眼色的端了碗热水给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头上脸上身上挂满了雪花,银花贴心的给她擦着脸,徐老太太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想想长子家那几个她放在心尖上的孙子,不管她有多累,就没有一个像这俩丫头一般贴心的,好像她受累就是理所应当般。 小菊花伸着长了些肉的小手,抹着徐老太太的眼泪,稚嫩的声音还哄着她。 “大母不哭,一会儿我给大母拿糖吃。” 徐老太太更加的受不住了,呜呜的哭出声音来。 几个孩子都被她哭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司聪也不劝,她想哭就哭吧,哭出来或许还能好受点。 第81章 不愿忆起的往事 徐老太太哭了一会儿,终于是发泄出去了,心里确实是好受了许多,司聪这才让银花端来一碗热粥。 “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吧!” 徐老太太看着司聪递过来的碗,眼里又是一片的湿润,那眼泪又要忍不住往下流。 “您要是打算一直哭,我也不拦着您,不过我这一屋子都是小孩子,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可是受不得寒气入体,您若是病了,遭殃的可是我们。” 徐老太太忙收了眼泪,接过碗呼呼的喝了起来。 一碗香味十足的野菜粥下了肚,果真身上都暖了起来。 司聪吩咐银花煮点驱寒的草药,加上些生姜,待会儿每人都喝上一碗,提前预防,总好过病了再治还不一定有效果。 徐老太太缓过来点,便四处打量了起来。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也没见添置什么物件,可是屋里就是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充实的感觉。 墙边倒是整齐的摆放着一排草编织的四方小筐,里面放着孩子们的衣服和杂物。 脚下不再是潮乎乎黑乎乎的泥土地,而是石头铺的地面,缝隙处都是黄泥粘在一起的,干净又干爽。 司聪这屋里没点油灯,为了省些灯油钱,大家都聚在那两间新草房做工,柴炭也是紧着那屋里用。 屋里黑乎乎的,徐老太太本就老眼昏花了,也看不清二儿媳妇和孩子们身上都穿着什么,总之她们看起来并不像她这么冷。 没入冬的时候,司聪便叫金花和叶琛在外留意着,不管是兔皮还是狗皮,买上几块,给孩子们每人缝制了一个马甲,贴在了外衣的夹层里,这样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这些日子实在是忙,只给金花和银花另外做了兽皮裤,这俩孩子总在外头跑动,没个保暖的可不行。 她想着,等不忙了给几个孩子们都做一条,这硬撅撅的破絮缊袍穿着实在是不舒服,也不暖和。 银花和杏花还傻愣愣的杵在那里发呆,司聪瞄了她俩一眼,俩孩子忙转身出去那两间草屋帮忙做活计了。 天已经黑透了,金花还没有回来,这么大的雪,司聪未免有些担心。 可是她这身板也不能出去寻,况且寻也未必寻得到,不过有叶琛带着,她多少还能心安些。 又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徐老太太,还是起身向外面走去。 找到银花,与她轻声嘱咐道:“待会儿你听着外头的声音点,如果你姐姐回来了,叫她别带钱回来,先放在你阿琛伯那儿,回来也别提买卖的事。” 银花点头应着,司聪看着又覆了一层雪的院子,拿起扫帚清扫起院子来。 徐老太太一个人被扔在了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些不自在,听见外头响起的扫地声音,忙起身出去。 院子里只有司聪一人扫雪,徐老太太这气又不顺了。 “金花银花你们都死哪去了?这么大的雪让你们阿母扫雪,也不怕摔着了她!” 徐老太太夺过司聪手里的扫帚,一边扫一边埋怨。 “你又不是头一次怀着身子了,多大的月份了,还这么没深没浅的,别说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不好治病,万一要摔了一跤,可怎么好!” 徐老太太扶着司聪让她进屋。 “你快赶紧进屋去吧!这雪我来扫!” 司聪被半推半扶的到了门口,她也不进屋,就站在那里看徐老太太一下一下扫着院子。 这场景有些熟悉,那瘦小又佝偻的背影,像极了她的妈妈。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在家无法无天的日子,心里充满了愧疚。 徐老太太一生无女,与她的妈妈正好相反,司聪还有一个姐姐。 在那个重男轻女观念非常严重的偏远农村,她们家时常被周围的邻居轻视欺负。 以至于,后来司父司母带着她和姐姐司茹去了城里打工,再也没回去过。 司父司母很是能干,攒了钱在城里交首付买了房子,送大女儿司茹出嫁,供司聪念了大学。 她们家一度成为被村里羡慕和热议的焦点。 后来,老家的房子被政府征用建了高铁,她们家一下子就翻身了。 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而那时,司聪却出了事。 司聪的头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前世的事零零散散的在记忆里扩散。 她记着爸妈的辛苦,记着姐姐的疼爱,记着美满幸福的家,却不愿记起那段黑暗浑噩的日子。 她看向徐老太太的眼里忽然有了一种期许。 徐老太太扫完了院子,见司聪还站在门口,有些不悦。 “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不听话了?还不进屋去,真要冻坏了可是麻烦了。” 徐老太太唠唠叨叨的扶着司聪进了屋,她自己掸了掸身上的雪,跺了跺脚上的雪,随后也进了里屋。 屋里并不十分暖和,徐老太太扫雪扫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倒有些热了。 两个小的就摸着黑坐在床上玩,乖巧的很,徐老太太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许久不曾见了,这俩孩子脸上有点肉了都。” 司聪收回刚才的思绪,又想起了徐家老大那两口子不是人的行径来,心里对徐老太太的那一点怜悯之心,荡然无存了。 “您老今晚就先住下,明儿我叫金花送您回去。” 徐老太太一愣,以为她让银花找自己回来,就是同意她留下照顾她了,怎么又反悔了? “二郎媳妇,我不能回去,你这就要生了,万一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对得起我那短命的儿子啊!” 司聪轻哼,“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命运不济,与您老无关。” 徐老太太一时无语,须臾,“二郎媳妇,这生孩子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鬼门关上走一圈,你娘家没人来,我这做阿姑的,可不能看着不管,那不叫旁人笑话我去?” 司聪冷笑一声道:“您也说了我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这孩子怎么生,我比您懂。” 徐老太太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是啊!她才生了三个,二儿媳妇可是生了五个了,要说经验,她一定是比她要多。 第82章 留下来的条件 徐老太太垂头丧气的不知该怎么劝说她留下自己。 司聪盯了她半晌,终是无奈一叹。 “您老要留下也行,您先告诉我,老大两口子都叫您对我做什么了?” 徐老太太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支支吾吾的也解释不清。 “没,没有,你,你大伯兄,让,让我,不,不是他,是我,是我担心你,真的!” 司聪相信徐老太太是关心她的,可是徐家那两口子没点猫腻,她是绝对不信。 “您不说,那明天就回去吧!我这不收居心叵测之人。” 徐老太太忙摆手道:“不!二郎媳妇,我没坏心眼,我真的是来照顾你的,我对天发誓,我就是担心你的身子才来的,二郎媳妇,你要相信我啊!” 司聪冷眼看着她,“你说的我都信,可是我不信徐来福这个恶人,您如果如实跟我说,我可以收留您,也保证不会去找徐来福家的麻烦。” 徐老太太犹豫了,她算看明白了,二儿媳不是以前的呆傻模样了,她什么都看得清。 她骗不了她,二儿媳也不会容自己骗她,与其想一些歪门邪道祸害人,还不如想办法让两家和解,相互帮衬着把日子过好呢! 思及此,徐老太太叹出一口气来。 “你大伯兄也没什么坏主意,就是想叫你拉帮他们一把,毕竟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二郎媳妇,你就看在来财的份上,原谅他们吧!” 司聪冷笑,“原谅?您老这俩字说的可真轻巧,合着不是您受苦受累,不是您挨饿受冻,不是您被蒙骗欺瞒!” 徐老太太面露愧色,司聪又道:“我说过,与长房再无关系,那就要说到做到,您老也别想着替他说话,更别想着在我这拿什么钱财去填补他,可别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 司聪说的无情,徐老太太不由得肩头一抖,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有呢?除了这些,他还叫你干什么了?” 徐老太太像一个受审的犯人一样,被司聪一问,就乖乖的招了。 “他让我留意着你家都谁来了,做的是什么买卖,能挣多少钱,让我想办法学会了,或是偷回去他们瞧瞧。” 司聪不屑的冷哼,这确实是他们最关心的。 “您老可以留下,只是我有几个要求,您如果做不到,明日就请回吧!” 徐老太太一听有门,忙先答应道:“你说!我都答应!” 司聪轻嗤了一声,“第一,不许去西厢的草屋,第二,不许出院子,第三,不许跟草屋出来的人交谈,第四,不许过问我生意上的事,第五,我这里所有的事情,不许跟徐来福说一个字!” 徐老太太犹豫了,这五个不许,每一个都是防着她泄密的,那老大那.....! “怎么?做不到?” 徐老太太吐出一口气,咬咬牙,“做得到,我做得到。” 司聪微扯了下唇角,“还有一个!” 徐老太太面如菜色,“还有啊?” 司聪一字一句道:“不许打骂我的孩子!” 徐老太太彻底惊住,老二家的,真的变了。 以前她打骂这几个丫头,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如今这竟是她留下来的条件之一! 无奈的一叹道:“好!我答应你!” “您老记住您说的话,我眼里可不揉沙子,如果您犯了一样,可别怪我大冬天的去烧房子。” 徐老太太想起夏天那会儿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身上猛然起了一层鸡皮粒子,忙不迭的点头。 “不会不会,我肯定不会犯,你放心,往后,我就安心照顾好你的胎。” 司聪也舒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锅里温着水呢,您老洗洗上床睡觉吧!” “金花呢?孩子们都去哪了?” 司聪道:“金花她们几个大的都在那屋里睡,您就睡金花那位置,被子也有,其他的您老就别操心了。” 徐老太太嘟囔了几下嘴,还是没敢问出口,悻悻地去外间舀水洗漱了。 金花是快亥时了才回来的,彼时徐老太太已经睡的鼾声四起了。 孩子到了院门口司聪就听见了,忙起身披了衣服出去。 银花尽职尽责的在门口传述司聪的交待,金花迈进来的脚忙又收了回去,转头向叶琛家走去。 没一会儿又回来,先到了司聪的主屋汇报一天的工作。 司聪端了碗热水给她,金花是又渴又饿,呵着气就喝了一碗水。 “别急,暖暖身子再吃饭,不然会肚子痛。” 司聪心疼的给她擦着头上的雪。 “怎地今儿这么晚?走的远吗?” 金花缓过一口气来,说道:“走的是不近乎,我和阿琛伯走了几个村镇,这回可又拿回不少订单来。” 司聪“嘘!”了一声,指了指里屋的门,示意她小点声。 金花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 “路上都是积雪,太不好走了,我们回来的太晚了,早就没有牛车了,我和阿琛伯这草靴都被湿透了。” 司聪看了看那变了颜色的草靴,叹息一声道:“那还用说了,赶紧脱下来烤烤,明天还得穿呢!” 金花依言脱了下来,司聪塞到灶膛边上,里面还有些火,锅里温着粥和菜团子。 “今晚我偷偷做了几个菜团子,明儿你和你阿琛伯再出去带在身上,饿了就吃一口,还有,咱们家现在不是穷的揭不开锅那时候了,在外头饿了就买着吃,怎么还饿着自己呢!” 金花喝了一口粥,美美的轻嗯出声。 “还是阿母做的粥好喝,在外头吃的那都是什么啊,贵还不好吃。” 司聪埋怨的嗔了她一眼。 “难吃也得吃,饿出毛病来倒要花钱治病了,喝药不苦吗?” 金花嘻嘻笑道:“我知道了阿母,但是今儿可不是我们舍不得吃,是真没得卖,大雪封路了,小贩们早就回家了,我和阿琛伯饿的都吃雪了!” 司聪更加的心疼了,抚着她的小脸微皱着眉头道:“等咱们搬到镇上或是县城就好了,你也不必这么辛苦的来回跑了。” 金花面露惊疑,“阿母,我们真的要搬走吗?” 第8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司聪又是一个噤声的手势,金花忙捂住了嘴,面露歉意。 “当然要走,留在这里就是给人家祸害咱们的机会,我还不知道怎么送走你大母这尊大佛呢!” 金花眼里有些不忍,叹息道:“阿母,我大母她也不容易,遇到我大伯父那样的儿子,表面孝顺,背地里糟践我大母,阿母,大母她也挺可怜的。” 司聪微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大伯现在这副作为,还不是你大母纵容的,哼!活该,这叫自食恶果!” 金花不懂什么叫恶果,她只知道大母是个命苦的,其实,她也希望大母能少受些罪。 金花试着劝说司聪。 “阿母,如果有一天大伯父不管大母了,咱们能接大母来吗?” 司聪微怔一瞬,有些赞赏的看向她,这几个孩子的心地都很善良,无论徐老太太和原主怎么对她们,她们依然很孝顺。 这就是她之所以愿意留下来做她们阿母的原因。 “如果你大母愿意的话,我不反对。” 金花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忽而呲着牙笑道:“阿母你最好了!” 司聪无奈的轻叹着摇头,“谁让我有一个重孝道的好女儿呢!” 金花眼里有些热,歪头靠在了司聪的肩膀上,糯糯地道:“阿母,我也会孝顺你的!” 司聪的心微微一抽,这话,她也曾经说过,可是她,食言了! 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入了脖颈,如果有来世,她一定做个好女儿! 徐老太太一夜未归,最开心的当属徐来福两口子了。 凌晨时分就出来一路寻摸到老二家,确定了徐老太太留宿在老二家后,一路雀跃着回了家,差点没摔个狗抢屎。 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等到徐老太太回来通风报信。 他们哪里知道司聪的严密的制度,能出门的,只有金银花姐妹和花婆。 花婆一大早上扫完了雪也去了司聪家,一进院就看见了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脚上穿着司聪给的新草靴,正卖力的清扫着院子,把积雪都攘到了院外去。 花婆有些惊讶,难怪一早上没听见隔壁院子里呜嗷喊叫的声音呢,原来这老家伙跑这来献殷勤来了。 “老东西,你咋来了?” 徐老太太浑身冒着热气,直了直腰看向花婆。 “这话说的,这是我儿子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花婆微有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嗤道:“又是你那好儿子派你来探听消息来了?” 徐老太太不悦的瞪向她。 “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和老二家的不和睦,你就没起好作用,我说咱们俩的关系也不错,你就不能不从中作梗?” 花婆不乐意了,回怼道:“我说老东西,你又不是瞎子,你那好儿子怎么对人家二郎媳妇的,你是看不见吗?还用得着我挑唆?我看你此番来,也是没安好心吧?” “哎!我说你个老东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是哪头的?” 花婆气笑了,“我是哪头的?我是理那头的,你儿子做那些事还叫人了?你呀,就别昧着良心说话了!” 徐老太太泄了气的扔下手里的扫帚,深深一叹。 “你就别说这些话来刺我的心了,我知道老大有些事做的不对,我这不是来缓和了嘛,我就求求你,你就别添乱了。” 花婆无语的嗔了她一眼,拉着她小声道:“你就别动那心思了,你那二儿媳妇心里可有数了,她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呀,能进来这个院都是烧高香了,可别想着往一块撮合他们了,那是神仙调腚,白烧香!” 徐老太太何尝不知,可就看着两家越闹越僵吗? 都是老徐家门里的,总不能一方日子过的火红热闹,一方凄惨难熬吧! “唉!你与我家隔壁住着,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家的日子艰难,他动了那歪心思,还不是因为穷怕了,你说这五个儿子说起来是好听,可是吃穿起来真是要人命啊!” 这一点花婆倒是不否认,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当初的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的。 现在的日子看着是比旁人好过了,可也只是不挨饿而已,离着吃穿不愁可是差着远着呢! 花婆微叹道:“兵荒马乱的,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即便是如此,那也不能没了人性,你说老二不冤吗?连续服了几年的徭役,那不都是替老大去的吗?” 徐老太太有些窘迫的垂下头去。 “你那心眼不能太偏了,有些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老二该死吗?那二郎媳妇就该当寡妇吗?” 徐老太太面如死灰,想起早亡的二子和三子,这心里就如刀剜一样的疼。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如果非要选出一个去送死,她心里也是想保全长子的。 说到底,是她这个做阿母不能一碗水端平,纵容了长子自私自利的性格,都是她的错。 “我又有啥招?手心手背都是肉,顾得了这边,就顾不得那边,老大家这些年这样谨慎节省的过日子,如今依然拿不出钱来给阿功说亲事,那后头还有四个呢,都是债啊!” 花婆无奈道:“就是还有十个,人家有阿父阿母呢,你就甭操这份心了。” 徐老太太眼中含泪,“我倒是想一闭眼了事,可是也得有那个命啊!儿子丈夫都死了,你说我怎么就不死呢!唉!我就是操心受累的命啊!” 徐老太太抹起了眼泪,花婆对徐老太太的遭遇也很同情,换做任何一个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偏她还得硬撑着两头忙活。 握紧了她的手,真心实意的劝说道:“老姐姐,你听我一句劝,你那长子两口子不是个好玩意,你差不多就得了,这二郎媳妇是个嘴硬心软的,你好好维护着她,将来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花婆指了指徐老太太脚上的新鞋,又道:“就冲她对这份孝心,你也该看清谁好谁坏了,她肚子里那个若是个儿子,你不是一样有指望的?” 徐老太太神色犹豫不定,花婆又怼了怼她。 “你都这岁数了还求什么?能吃饱穿暖,安稳顺遂就行了呗!那死后的事谁知道?你家二郎还是金花扛幡送走的呢,你可觉得哪不好了?夜半做梦,二郎可回来找你闹了?” 第84章 他没资格 徐老太太面色微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先紧着她的胎照顾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花婆展颜一笑,“这就对了嘛!” 老姐妹俩也许久未见面了,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花婆便进了西厢草屋去做活计去了。 司聪将两个老太太的谈话尽收耳底,她知道,花婆一定会站在她的角度上劝说徐老太太的,但愿徐老太太能幡然醒悟,也不枉她心疼她一回。 徐老太太站在院中有些不知所措,二儿子家里不像老大家又是鸡鸭又是猪的,除了三只半大鸡,也没别的活计要做。 徐老太太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在院子里这瞅瞅,那拽拽的,也没个闲时候。 到了做饭的时候她又开始指手画脚了。 “放那么多米做什么?都是妇人,冬日里又不做什么,稀着点就中。” 司聪却不听她的,不但不听,那粥里除了野菜,还放了山蘑切碎了的丁,司聪还另炒了半陶盆的菘菜,盛出了一大半给西厢草屋里送了去。 徐老太太长吁短叹的抱怨。 “家财万贯也架不住不会算计,这么个吃法,有多少粮食够吃的?” 司聪挑着草帘子进来,微有不悦的睨了徐老太太一眼。 “这锅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是我花钱买的,没一粒是您老的,您老有什么好心疼的?真要是心疼,那您别吃,省下的就是您算计的。” 徐老太太被怼了个哑口无言,眨嘛眨嘛眼睛,看向那冒着热气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算了,还是闭眼吃吧! 下了一场大雪,给出行带来很多的不便,村民们除了自扫门前雪,是不会管路上的积雪的。 村里的那辆牛车也无法出行,这赶集的人更是一个没有。 金花和叶琛也没出去跑订单,司聪觉得收的差不多了,这些订单,足以支撑到她生产了。 按现在的温度来看,天只会一天比一天冷,雪也会越下越多,路上的积雪甭指望晒化了,只能是越来越不好走了。 果然,几日后又下了一场雪,而且比第一场雪还要大。 路就更难走了,可是再难走,也要去送货,叶琛与金花每日是披星戴月的走,摸黑踏夜的归。 如此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交付完手里的订单了。 再有些赶集的零散订单,就不着急了,一日的工夫就能赶制出来。 紧赶慢赶的的,都到了十二月了,离司聪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草靴的生意也差不多了。 要说司聪这保密工作做的也是登峰造极了,金花与叶琛都是早出晚归,从未与村民们在路上相遇过。 而且司聪之所以让叶琛去跑订单,就是省去了在集上售卖被发现的麻烦。 所以两个月过去了,很多村民只是怀疑叶琛在外头跑买卖,但是跑的是什么买卖都不清楚。 司聪又多留了几个妇人几日,赶制出了几百双鞋备用,便给大伙结了账。 在此做工两个多月,几个妇人的收入都不少,多的如秋莲潘氏之流,统共挣了四十几个钱,这可是她们这辈子挣的最多的一回了。 少的也有三十个钱,司聪给每人又包了两个钱的红包,乐得大伙跟过年一样,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司聪当然也高兴,笑着与众位妇人们说:“姐姐们这些日子辛苦了,日后我孟留香有好的买卖,还请各位姐姐来帮忙,各位姐姐可要赏脸啊!” 众妇人纷纷应着,“那是自然,你不叫我们来都不行。” “那可不!妹子这里有吃有住还有钱赚,到哪里找这样好的主家去,我是准备抱妹妹的大腿不松开了!” 司聪道:“那我就等着各位姐姐来了。” 妇人们告了辞,大包小裹的趁着天还未明悄悄的出了村,回去后自是会自己做一阵子草靴售卖。 这司聪就不管了,反正她也赚足了,来年她自有挣钱的买卖,这草靴的买卖谁愿意做谁就做去吧! 金花把近期的账都算好了,自打那些妇人们来帮忙之时起,一共卖了几千双草靴,叶琛把那山里的那片草都割光了还没够,后来还是在外头买了不少的草回来才勉强够用的。 这一笔收入真心不少,去掉投入和人工成本,各家按照比例分配,叶琛和司聪家皆分了一千二百多个钱,花婆家也分了六百多个钱。 加上之前的和攒的钱,司聪手里现在有将近两千个钱了。 司聪想着这么多钱藏起来费劲,将来搬家拿着都是个累赘,便与叶琛商议着换成金子。 “金子?那东西可不是咱们穷人家的能随便用的,你确定要换?” 司聪是趁着徐老太太睡着了后才来小门这与叶琛见面的。 司聪道:“无论什么时候,黄金的价值都不会贬值,这些钱一来不好存放,二来,一旦打起仗来,哪国赢了用哪国的钱币,到时候在这些钱就贬值了,那咱们找谁哭去?” 叶琛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可是咱们平时买的这点东西,哪里用得着黄金啊?再来回的换,多麻烦啊!” “也不是叫你都换了,怎么也要留出花用的,咱们暂时也没有大的花销,那最大的投入也就是那石磨了,还不至于动用黄金吧!” 叶琛想了想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那我就去换换试试,你打算还多少?” “就凑个整数吧,余下的先放在你那里,等我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叶琛听着这话莫名的有些欢喜,有种被当成家人一般信任的感觉。 这段时日他一直小心翼翼,从不敢主动来找她,他知道,徐家阿母来此的目的,他帮不了什么忙就算了,可千万不能给她找麻烦。 她的孕肚在宽大的衣袍下十分的明显,叶琛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尽管她气色还不错,可是那手腕还是瘦的只有一层皮。 尽管她看起来很坚强,可他想,她此时一定需要一个男人的宽慰与照顾。 可是那个人不在了,而他,又没资格。 微微晃晃头,驱散自己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问她道:“徐家阿母她,还好吗?” 司聪微有一愣,回道:“挺老实的,徐来福来过几次想接她回去,都叫花婆给骂回去了。” 叶琛轻声叹息,“其实,咱们这生意也算完了,他知道了也无妨,外头早有仿制品了,你就是教会了他,他也未必能赚到钱,况且,那些妇人们回去也不可能不自己做鞋卖,咱们也拦不住,何苦为难徐家阿母呢!” 第85章 古代冬天的冷 司聪微哼道:“我就是教给旁人也不会教给他家,他对我,对我夫君做那些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不找他麻烦已是手下留情了,还指望我教他,呸!做梦!” 叶琛见司聪有些急了,也不好再劝,又道:“那你小心防范着些,就怕他这里得不到好处在旁处下手,让孩子们都警醒着些。” 司聪颔首,“我都晓得,无非是惦记着我的钱放在哪里了,所以我才求你去换成金子,他就是偷去了我也有办法拿回来,钱这个东西谁家都有,那就不好说是从我这弄走的了。” 叶琛露出赞许的眼神,“你是个有脑子的,不像我,就是个大老粗,这些事,我不提醒你,你也知道怎么防范,我是多嘴了。” 司聪莞尔一笑,“叶兄长这么说就见外了,你能提醒我,说明你心里有我这个妹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再者,你可不笨,这买卖这样红火,还不是你在外头跑来的结果,自谦了啊!” 叶琛心里美滋滋的要乐开了花,抿着唇笑道:“你又打趣我,我这个笨脑袋,哪里想得出你那些主意来,都是你的功劳,之前太忙了,过年也没给你买点啥,我买点礼物感谢感谢你吧?” 司聪忙摆手,“可不用,别说什么感谢不感谢地话,咱们是相互成全,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总这么客气还了得了!” 叶琛笑的更甚,“那你用什么就跟我说,路不好走,我赶集给你家带回来。” “好啊!” 司聪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你就要生了,家里该预备的提早要预备,药啊,被子,产婆什么的,别到时候慌了手脚。” 司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可真够啰嗦的,花婆就是产婆,都给我接生了五个了,你就放心吧,早就准备的应当的了。” 叶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那你注意身体,现在也不那么忙了,你别操劳过度了,有什么事就让孩子们去做,再不济还有我呢!” “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去睡吧,也不早了,明儿还得去县城呢!” 叶琛点了点头,“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慢点走,小心脚下滑。” 司聪冲他弯唇一笑,转身慢吞吞的向屋里走去。 叶琛又是一直目送司聪不见身影,才一脸笑容的进了屋。 划拉划拉自己家里这些钱,足有两千多个钱,琢磨着司聪刚才的话,留下五百钱,剩下的明天都拿到县城换成金子,也不怕改朝换代钱成了废铜烂铁了。 司聪也终于有了点时间,给那几个小的做兽皮的棉裤。 徐老太太看着从未见过的狗皮,眼里金光四射的。 “二郎媳妇,这得多少钱啊?都做了衣裳,你舍得吗?” 司聪已经习惯了她大惊小怪的了,毕竟一辈子省吃俭用的,这狗皮袄狗皮裤子的,她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不过徐老太太已经改变了许多了,她知道干涉不了司聪的行为,只能干着急最后妥协,谁让那些钱都是人家挣的呢! 司聪笨拙的挪动着身体,下剪子裁制狗皮,尺寸都放大了些,做一回不容易,总要穿上个两三年才值过。 自己这条就算了,还得看生完了肚子是多大,再坐足了月子,天也暖和了,那就留到以后再做吧! 抬头看了看要疼出血来的徐老太太,给她做一条倒是可以。 徐老太太一听司聪要给她也做一条,立时就炸了毛。 “我可不要,咋就那么冷了,往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我扛得住,不要!” 司聪也不强求,等几天她就不会这么说了。 司聪那些钱换了三两金子,她手里还余下不到四百钱,还有那么多双草靴没出手呢,就是来年做买卖也尽够用了。 司聪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这个朝代的金子长什么样。 并不似电视剧里看到的成锭的模样,而是长方形的扁片,上头还压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形,方便剪掉。 这个就好藏了许多了,分三块儿埋了起来,藏钱的地方依然只有她和金花知道。 她不是不信任其他几个孩子,只是怕她们还不够成熟稳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有可能给自家招来杀身之祸。 天气越来越冷,这里虽然没有腊月一说,可是十二月初八这日,天儿冷的那叫一个史无前例。 司聪也真正的见识到了大气层没被破坏下的古代,冬天到底有多冷了。 流出的大鼻涕冻在了嘴唇上,伸出去的手立时便僵硬的不能回弯。 泼出去的水没说在空中结成冰花,也是落地便冻成了冰。 司聪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此时的温度。 那就是,“速冻!” 徐老太太打着哆嗦进了屋,司聪瞄了她一眼,在自己的草筐里掏出一条狗皮做的棉裤扔给了她。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我暂时也穿不上,您老先穿着吧!” 徐老太太这回也不说大话了,忙溜的套了上去,腿上立时就是一股暖流包裹住。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扯了扯嘴干笑道:“还别说,真挺暖和的。” 其实徐老太太这话有些口是心非了,她来的第二日,司聪就叫花婆给她赶制了一件兔皮的马甲。 一开始她是推三阻四的不穿来着,可是见家里的那几个孩子都人手一件,就是花婆也穿着,她也就接受了。 她早就知道皮袄皮裤的暖和,就是觉得二儿媳太败家了,想着她不穿,她们也许就都不穿了,那这些皮货得换成多少粮食啊! 可是人家根本不搭她那个茬,你爱冻着你自己冻着吧,人家可不奉陪。 于是,徐老太太一次又一次的妥协,现在也敢用猪油炒菜了。 这天这么冷,赶集的人都少了许多,草靴的生意却一直比较平稳。 卖的也没剩多少了,银花和杏花手里没什么活了,也跟着叶琛他们赶了几次集,买一些自己喜欢的零碎玩意,帮着往回背些粮食物品什么的。 司聪觉得,这样下雪,没准哪天就大雪封山了,还是要多备着些米粮肉蛋之类的。 第86章 保我的命 那些农妇走了后,司聪开始陆续的做一些面食,菜团子包子馒头之类的。 徐老太太初次见着这些奇怪的饭食,则是震惊到无与伦比。 司聪并没想瞒着她,这东西可不像草鞋草靴那样容易学,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像面的软硬,碱的多少,馅料的调配,那都是有讲究的。 徐老太太看了几回都没看明白咋回事,更别说那复杂的包饺子了。 她心里不是没怀疑过二儿媳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哪来的,或是旁敲侧击,或是直接询问,司聪总是有理由搪塞她。 她一个乡野老妇,也不懂得那么多的道理,叫司聪一唬一个懵,再加上花婆在一旁坚定不移的解释,徐老太太也就相信的七八分了。 这说话间就到了司聪要生产的日子了,可是司聪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徐老太太便有些着急了。 花婆倒是很冷静,日子提前错后个三五日都属正常,便劝慰徐老太太。 “你别着急,瓜熟自然会落地,还是没到时候,且好好等着吧,我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 可是徐老太太心里直打鼓,都说提前生的大多数是男孩,这懒月的没跑都女孩,她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二媳妇这胎身上了,若是再来一个丫头,老二这一房,可就彻底的断子绝孙喽! 可司聪偏偏就是没动静,这一拖,又是七八天过去了,这回连花婆也有些紧张起来。 司聪没生过孩子,这方面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可又不能在两位老人面前表现出她的无知,只能强装镇定让她们安心。 花婆一日无数次的检查胎儿的胎位和胎心,让司聪时刻留意着肚子里孩子的动静。 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活跃,每天都是怎么动的,羊水有没有破什么的。 司聪观察几个时辰下来,也发觉这肚子里的孩子今日有些安静了。 趁着徐老太太不在屋里,司聪拉着花婆嘱咐。 “花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我的命。” 花婆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您不用震惊,我一定得活着,不然孩子们都得死。” 花婆怔愣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答应我,一定要拼尽全力生下他。” 司聪看了看肚子,苦笑一下,“他是我身上的肉,我如何不想他平安降生,花婆,我生产之时,所有的汤药一定是您亲手熬制的,别人,我不放心。” 花婆的眼球又是一阵震荡,咬着牙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觉着这孩子今儿不如往日活泛,要不,咱们别等了。” 花婆心中一惊,忙搭上她的手腕,又贴在她的肚子上听了好一会儿,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没那么糟糕,别怕,我去熬催产的药来。” 花婆起身要走,司聪拉住她。 “花婆,我们一家的命就交给您了,拜托了!” 司聪此时忽然无助极了,她忽然很畏惧死亡。 或许死了就可以重新投胎了,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死,她舍不得孩子们,舍不得还没开始的美好生活。 花婆深深叹息一声,握了握她微凉的手,安慰她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 司聪眼里有些热,抿着唇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花婆麻烦让金花她们姐妹都过来。” 花婆眼里也有些湿润,司聪这架势有点像交代遗言般。 遂嗔了她一眼劝道:“你别这么紧张,你都生了五个了都是顺顺利利的,这一胎也是一样,肯定会平安顺遂的,别想那么多,心情好点,多攒些力气,这催产药一下去,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发动了!” 司聪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点了点头,看着花婆的背影长长的一叹。 她不想死在这,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做了打算,如果她真的天不假年,交代到这了,也要安排好孩子们的将来。 正想着,孩子们相继进了屋,金花站在最前头,面色凝重的看着司聪。 司聪扯出一个笑来,冲着孩子们招了招手。 “都往前来来,让阿母看看你们。” 金花蓦地就落下泪来,忍着没哭出声音来,向前靠了靠。 司聪心里有些不快,她还没怎么着呢,这金花就要乱了章法了,眼神微冷的看向她。 “金花,你是家里最大的,是阿母的帮手,妹妹们还指望你照顾呢,你要坚强,知道吗?” 金花抹了抹眼角的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司聪语气和缓了些。 “阿母叫你们过来,是有几件事要嘱咐你们,你们三个大的,要听好了。” 银花和杏花挺了挺脊梁,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 “银花看好了庭院,别让任何人进来,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 银花点头道:“记住了阿母,除了阿琛伯,谁都不让进。” “金花守好了给阿母煎的药,你花婆对好了药,你就在旁守着,任何人不能过手,你记住了吗?” 金花郑重的点点头。 “记住了阿母,阿母放心,我一步不离的看着药。” 司聪微微舒了口气。 “杏花,你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大母,走到哪跟到哪,别让她出这个院子,记住了吗?” 杏花有些害怕,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司聪拉过金花的手道:“金花,如果阿母有什么意外,你记住,带着妹妹们走,也别给我守灵服丧的,直接埋了了事。” 金花眼泪的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哽咽道:“阿母!” “别哭!” 司聪一个厉声打断她,金花生生憋了回去。 “你是姐姐,妹妹们还小,都要你来拿章程,你记住了阿母的话,这屋里拿不走的就不要了,只拿好了钱,分放在你们姐妹身上,找你阿琛伯,去外乡给你们置一处宅子,再也别回来了,听见了吗?” 金花泪流满面的点头应着,银花也听出些不对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司聪,叫了一声,“阿母!” 司聪纵是铁打的心肠,此刻也不免难受,拉过银花的手,用力的攥了攥。 “别怕,听你姐姐的话,照顾好妹妹们,那些钱够你们糊口的,记住阿母的话,再难,都不能卖了妹妹们,多苦,都要一家人在一起。” 第87章 能动手,别吵吵! 金花已哭成了个泪人,司聪也落下泪来,揩了揩眼角,向着站在后面的两个小的招了招手。 “菊花梅花过来,叫阿母瞧瞧。” 银花拉过两个小的到了司聪身前,司聪弯唇笑笑,摸了摸菊花的小脸蛋,又摸了摸还没床高的梅花的脸,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菊花,你是姐姐,要看好了妹妹,拉着她的手,去哪都别松手,你俩就在那新屋子里待着别出去,如果有坏人要抓你们走,就大声哭,使劲哭,听见了吗?” 菊花懵懂的点点头,梅花眨着眼睛盯着司聪,司聪微撑起身体,弯腰揽住她,在她的脸上贴了贴。 两个大的扁着嘴不敢哭出声音来,小的看出气氛不对也扁着嘴要哭。 司聪微叹道:“别怕!阿母一定会努力生他出来,也一定会努力活着,你们只要记住阿母的话,别叫坏人趁乱打咱们家的主意。” 屋外的徐老太太听着司聪像是交待遗言一样嘱咐孩子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进屋与二儿媳说些什么,叫花婆给拦住了。 徐老太太委屈又无奈的叹道:“我这样对她,她始终防着我。” 花婆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她不是防着你,她是怕你那长子一家趁机来捞好处。” 徐老太太苦笑,“这事就掀不了篇了是吗?他们毕竟是亲兄弟,还能一直记着这个仇吗?” 花婆不置可否,“要是我,我也记一辈子,他们两口子干的就不叫人事,你啊,也别纠结了,助她平安生下这胎,她自然记着你的好!” 徐老太太面露焦急,“我当然是盼着她好,可是你看,这家里除了咱们两个老婆子,就是几个半大丫头,这也没个明白的妇人打下手,叫我如何能放心啊!” “咱们两个怎么了?你是信不着我?还是对自己没把握?她五个孩子都是我接生的,你怕什么?” 花话音未落,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推着徐老太太往外走。 “行了行了,去把柴都拿屋里来,先烧一锅热水备着。” 徐老太太无奈的叹着气,到屋檐下抱干柴去了。 金花姐妹出去后,按照司聪的交待,先把值钱的东西藏了起来,又去村里那唯一的那口井打水去了。 徐家正房里,徐来福两口子正坐在那无所事事,徐家大郎徐功匆匆进了屋。 “阿父,阿母,二叔家的那俩丫头出来打水了!” 徐来福一脸的不以为意,“打水有什么稀奇的,哪天不打水?” 徐功撅着嘴有些不服,“早上都打一回了,这又来打,阿母,你说她们家是不是又买肉了?” 王氏心里一动,微有惊疑的道:“莫不是,老二家的要生了吧?” 徐来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当真?” 王氏啧了一声,“按理说早就该到日子了,都拖到这时候了,八成是要难产了!” 王氏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徐来福阴险一笑。 “那东西准备好了?” “早准备好了,就是不知怎么给阿母送去,前几次我都没进去院门,也没见着阿母。” 徐来福嘁了一声,“你这就去,她们家一定乱成一锅粥了,你这当姒妇的不上前帮忙,怎么说得过去呢!” 王氏笑着应道:“哎!我这就去!” 徐功听的一头雾水,有心问问,徐来福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也去守着,那小寡妇一旦死了,你看她们家有啥值钱的东西,尽数都搬回来。” 徐功眼里露出凶光,狠狠地点点头,追着王氏走了。 王氏是趁着金花银花挑水的空档闯进了院子的,杏花那小身板被推了个四仰八叉,疼的差点没哭出来。 司聪刚喝下催产的药,还未发动,见王氏一脸笑盈盈的进来,心登时就沉了下去。 “呦!二娣妇,这都要生了也不打发人去叫我,我好来帮忙啊!” 不等司聪说话,徐老太太忙道:“这也不晚,你去灶间看着那药去,锅里的水要温着,随时用呢!” 王氏心中大喜,忙欢快的应道:“哎!阿姑,我这就去!” 司聪冷喝一声,“回来!” 王氏驻足转身,诧异的看向她。 “怎么了二娣妇,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司聪沉着一张脸,扶着肚子下了地,稳稳当当的径直走到王氏跟前,冷不丁的就推了她一把。 王氏被推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司聪抬起腿就是一脚,王氏被踹了个仰八哈,人也滚到了外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司聪抄起灶台边上的烧火棍,就是一顿猛抽。 王氏龇牙咧嘴的痛呼。 “哎呦!二娣妇,你这是干什么?我好心来助你生产,你怎么打人呢,二娣妇,哎呦!疼啊,你住手,快停手!” 司聪下手一下比一下狠,抽的王氏连滚带爬的到了院中。 杏花刚刚爬起来还捂着屁股掉眼泪呢,看见阿母打的大伯母嗷嗷叫唤,那眼泪又憋了回去。 “阿母!我不让大伯母进来着,她推我,还踢我!” 司聪怒火更盛,那烧火棍舞的呼呼带风,吓的王氏跳着脚躲。 “二娣妇,你这人怎么不知好赖呢,我是来帮忙的,你不用就算了,我走便是,你干嘛打人?” 司聪冷冷道:“我为什么打人你心里有数,赶紧滚,别等我下更狠的手。 王氏气的浑身哆嗦,指着司聪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小寡妇,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偏要祸害我们家,就你这缺德带冒烟的,生孩子准憋死,不憋死也没屁眼,呸!我等着你的死讯。” 她这么口没遮拦的骂,徐老太太都不愿意了,斥道:“老大家的,你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呸呸呸!” “我呸个屁啊!您老也看见了,我可是好心来帮忙的,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打我,真反了你了,还敢打我,你看我不撕了你。” 王氏叫嚣着就往前冲,司聪可不怕她,那烧火棍又挥了出去。 王氏又挨了几下子,嗷嗷冲院外喊。 “阿功你个死种,你阿母要被这小寡妇打死了,你还不来帮忙。” 徐功开始是想进来的,但是他临走时阿父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不要现身,只等着趁乱摸好处就行了。 第88章 不见了 可是听见里面阿母杀猪似的叫声,他也藏不住了。 于是,徐功进了院,抓住了司聪的烧火棍。 司聪的肚子隐隐有些下坠的疼,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发动了,必须尽快赶走这母子俩。 金花和银花这时也抬着水进了院子,看到这个情形登时便是一愣。 司聪大声道:“孩子们,都抄家伙,把这两个私闯民宅的歹人撵出去。” 金花一听,忙抄起扁担便冲了上去,一下子敲在了徐功的肩头上。 徐功吃痛松了手,司聪的烧火棍就落了下来。 银花也抽了一根树枝加入了战斗,杏花虽然矮,也拿着根树干上来打,司聪母女四个竟占了上风。 王氏身上脸上挨了不少下子,疼的厉害,见实在是占不到便宜,便往院外退去。 这时,司聪已经开始疼了,手上的力道明显小了不少。 花婆看出了司聪的不对,忙劝着徐老太太拉走王氏,她扶着司聪就要进屋。 司聪却不肯,眼睛死死盯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王氏。 王氏母子被轰出了院子,外头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王氏更觉气往上涌。 与徐老太太拉拉扯扯的一顿抱怨,最后,还是让徐功搀扶着走了。 司聪看着院门关上那一刻,才彻底的松懈下来,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躺到床上司聪就开始痛,那种痛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感受的滋味。 似是肚子疼,又似是骨头疼,总之,疼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疼了。 天已经黑了,她已经整整疼了两个时辰了,孩子还是没有露头。 徐老太太心焦不已,屋里外头一趟趟的走溜。 嘴里絮絮叨叨的求老天爷保佑,保佑二儿媳母子平安。 司聪不知自己挺过了多少轮阵痛了,现在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疼,已经激不起她的痛觉神经了。 徐老太太急的趴在她耳旁呼唤。 “二郎媳妇,你再坚持坚持,就快了,你可别睡啊!” 可是司聪太困了,她真的睁不开眼睛了。 “花婆,实在不行,再用一副药吧,这,这也不行啊!” 花婆已是满头大汗,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不是用药的事,是她和孩子都没力气了,不能再耗下去了,孩子真的会憋死的。” 徐老太太都快哭了。 “那,那怎么啊?” 她忽然摸向怀里的药包,或许,现在正是时候。 花婆高喊道:“金花,拿糖来,糖,对,快,拿来给你阿母含在嘴里。” 金花连忙答应着去找糖,少倾,急匆匆的进了屋,塞进了司聪的嘴里。 “阿香,你再加把劲,孩子还有动静,你不能不要他,阿香,你听我的,憋口气,用力!” 司聪已经筋疲力竭了,花婆用力的向下压着她的肚子,她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徐老太太道:“我去给你弄碗热水来。” 徐老太太忙出去倒热水,进来时,司聪已经开始用力了。 配合着花婆,司聪一次又一次的憋气用力,终于下体一阵撕痛,司聪惨叫一声,感觉连肠子带肚子的,肚子被掏了个空,她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花婆欣喜的叫道:“是个男娃!” 徐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念着祖宗保佑。 花婆剪了脐带,给小婴儿擦洗干净,包在了小被子里,又赶紧去忙活司聪。 司聪是被花婆弄疼了醒来的,身下哗啦啦的流着血,她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花婆,我是血崩了吗?” 花婆一边收拾,一边道:“血什么崩,是把里面的残留的胎衣弄出来,不然你得流多少血啊!” 司聪如蒙大赦般的大大松了口气,不是血崩就好。 这才想起来问:“生的啥?” 徐老太太抱着小婴孩凑了过来,笑道:“是个男娃,二郎媳妇,你是老徐家的功臣,我们来财,有后了!” 徐老太太轻声抽噎起来,司聪倒是不在乎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就行。 “快叫我抱抱!” 司聪半靠着坐了起来,接过徐老太太手里的襁褓,那小婴孩儿小脸蛋红皱皱的,睡的正香甜。 徐老太太抿嘴笑,“长得像他阿父,额头尤其像,又宽又饱满,是个有福气的。” 司聪撇了撇嘴,“这么小哪里看得出像谁来,再者,像他阿父有什么好?短命鬼一个。” 徐老太太被噎的咯喽咯喽的,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再也不敢提像二儿子的话了。 金花端进来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也凑了过来。 “阿母,弟弟真好看,像阿母!” 司聪抿唇笑笑,看向金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柔。 花婆无语的暗笑,瞧瞧,这就是会说话与不会说话的待遇。 徐老太太还不傻,趁机抱走了小孙子,让司聪赶紧进补。 司聪生了六七个时辰,确实是又累又饿,一碗鸡汤,一滴未剩。 喝完了就犯起了困,须臾便熟睡了过去。 此时,已过了丑时了,大人孩子们陪着这么久,也都未曾休息,皆是身心俱疲。 见终于一切平安了,与银花和杏花去了西厢的草屋准备睡觉。 可是一进屋,金花就懵了,菊花和梅花呢? 姐妹三个忙房前屋后的寻找起来。 阿母刚睡下,她们不敢大声呼唤,只敢一处处的仔细寻找,可是找了一圈,也没见两个孩子的人影。 金花这时才知道害怕,忙去叫醒了打着鼾声的徐老太太。 “大母!菊花和梅花不见了!” 徐老太太睡的懵逼和脑的,噼里扑棱的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身边的小孙子。 手触及到温暖的襁褓,松了一口气,才看向趴在床前一脸焦急的金花。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作什么妖?谁不见了?你弟弟不是好好在这呢嘛!” 徐老太太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给金花一顿训,但是声音小的很,她怕吵醒了司聪。 金花急的语无伦次了,“大母,不是弟弟,是我,不是,唉!我说的是菊花和梅花,我们进屋去就没见着她们俩,刚才都找遍了也没有,大母,你快想想办法啊!” 第89章 拿命来偿 徐老太太这回听明白了,还有些不大相信。 “大半夜的她们能跑哪去,不是害怕躲到哪去了?” “我都找遍了,真没有,大母,妹妹们不会是被偷走了吧?” 徐老太太的睡意彻底没了,轻声斥道:“别胡言乱语的,门户这样紧,谁敢来偷?” 可是这话说完后,自己也有些犹豫了,大半夜的,俩孩子总不能无缘无故的不见了吧! 披上衣服下了地,又仔细的找了一遍,确实哪里都没有,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叫醒了花婆。 花婆也是累的不行,被推了好久才醒来,一听这话坐不住了,这事就不能瞒着二郎媳妇了。 司聪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也是叫了好几声才叫醒,一听孩子在自己家丢了,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披上衣服要下地,被花婆和徐老太太死死的按住了。 “你不能下地,外头冰天雪地的,你这刚生完孩子骨缝都开着呢,一旦要是受了风,那可是要命啊!” 花婆叮嘱完司聪,转头看向徐老太太,恨的牙根都痒痒。 “肯定是你那儿子干的,你赶紧去把孩子找回来去!” 徐老太太已经懵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长子做出来的事。 “花婆,不能这么冤枉人,那大门都关着呢,咱们也都在屋里头,外头有这么大的动静,咱们会听不见吗?再说了,那俩孩子是傻子吗?她不会哭喊吗?” 花婆气到无语,狠狠的翻了她一眼。 司聪反倒是镇静如常了。 “金花,去叫你阿琛伯来,越快越好!” 金花闻言赶紧跑了出去。 司聪看向花婆,“花婆,麻烦您去村长家一趟,求他老人家给找几个村民,帮着出去找孩子。” 花婆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又嘱咐她千万别下地,忙出去找村长帮忙。 徐老太太心里直打鼓,坐立不安的搓着手,心怀忐忑的看着司聪。 司聪也不理她,她早就该意识到老大一家的恶毒,是她不够仔细,着了他们的道。 她一直防着生产时别被下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却没防着他们来这一手,居然敢入室偷孩子,真是恶毒到极致了! 叶琛很快便来了司聪家,站在外间也不敢进屋去。 司聪道:“叶兄长进来吧,事情紧急,就别顾忌那么多礼数了。” 叶琛这才进了屋,看着司聪苍白的脸色,心里没由来的一抽。 “徐家娣妇,你别急,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便是。” 司聪也不客气,“叶兄长去查看一下我家窗下和院外的脚印,贼人带着两个孩子走,脚印一定比普通人的要深一些,还有,两个孩子不哭不闹的被带走了,也有可能是被下了迷药,叶兄长找的时候留意下草稞里柴垛下,我怕那人怕夜里不好走,把孩子藏起来天亮了再拿去卖。” 叶琛与徐老太太同时倒抽了口冷气,皆不可思议的看向司聪。 “拿去卖?他们竟这样狠心?” 司聪冷哼,“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卖了我们全家,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恶毒。” 叶琛心里无比震惊与不耻,看向徐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与敌意,都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 司聪看向金花几姐妹,问道:“最后一次见菊花和梅花是几时?” 金花一直外间看守着,两个小的都是银花在照看,遂看向银花。 银花打了个哆嗦,拧眉细想。 “是我哄她们睡觉的,那时候,阿母还没生,大概是,亥时?” 银花也很犹豫,司聪推算了下那贼人偷孩子的时辰,不会超过丑时,因为那时她已经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了,出来进去的次数也多了,院子里也有些乱,那人一定是趁乱进的院子。 如此推算,那贼人走了也有一个时辰了,早就出了村子了。 叶琛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孩子还在村里的希望不大,我们有可能要找出去很远才找得到。” 司聪沉默片刻,忽而道:“叶兄长!” 司聪向前欠了欠身,声音微抖,语气里满是哀求 “我现在不能出去,两个孩子就拜托叶兄长了,务必要找回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回来。” 司聪的眼泪夺眶而出,叶琛慌忙伸手要扶她,可是手到了半空又顿住。 他不能,就是再心疼也不能,他是光棍,她是寡妇,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陷她于险境。 “徐家娣妇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帮你找回孩子,你好好养着,我这就去。” 司聪抹了抹眼泪,对金花道:“去点了火把,和银花,跟你阿琛伯去找,找不回来,你俩也别回来了!” 金花银花皆抹着泪,点了火把与叶琛勘察了线索后,顺着足印追了出去。 花婆去村长家请的帮手也到了,一行十好几个人点着火把一路向外寻找。 花婆叹息着坐在司聪身旁,劝道:“你别急,你还没下奶呢,再憋回去,小郎可就难活了。” 司聪怎能不急,那两个小的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这么冷的天,大人在外头都冻的直哆嗦,又是这样的深夜,她们如何能受得住。 猛然想起孩子们是不是穿着冬衣,看向杏花道:“去看看你妹妹们穿没穿衣服走?” 杏花忙去了西厢去瞧,没一会儿跑了回来。 “衣服不在,妹妹们都穿着呢!” “鞋子呢?也穿着吗?” 杏花一愣,又跑了回去,再回来时,低头耷脑的说道:“鞋,鞋没穿。” 司聪的心咯噔一下,身子向后瘫倒下去。 “老二媳妇,老二媳妇!” 徐老太太拍着她的脸,急声呼唤。 司聪微睁开眼睛,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 “这么冷的天,连鞋都没穿,这脚怎么受得住,怎么受得住啊!” 花婆难受的直叹气,劝说的话已是说不出口。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谁家出了这样的事也是糟心。 又满脸怨气的看向徐老太太,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司聪也看向徐老太太,恨声道:“如果我孩子有一丁点的损伤,我定叫他徐来福拿命来偿!” 第90章 那可是我的孩子啊! 徐老太太对上司聪狠厉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的替徐来福解释。 “不,不会的,老二媳妇,你大伯兄,他不会........!” “他会!你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为了钱,他什么都做得出,我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找不回我的孩子,他的孩子也别想活!” 司聪狠狠的哼了一声,那表情,像庙里的煞神一般可怖,徐老太太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瞅到了天亮,也没瞅回来两个孩子。 司聪心乱如麻,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了心头。 这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陆续有村民回来报信,都是寻找无果的消息,司聪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她穿来这儿不足半年,与孩子们从毫无感情,到舐犊情深,说是她感性也好,还是有原主的骨血相连也罢,总之,她已将她们当成家人。 尤其经过昨晚裂骨撕肉般的疼痛,她懂得了“母亲”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是天,是地,是责任、是承诺。 当她知道孩子丢了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痛是真真切切的。 她真的无法接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以前总在电视上报道上看到被拐儿童父母如何如何痛苦,如何散尽家财寻找孩子,那时的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而如今,她终于尝到了这痛彻心扉的滋味。 她想起那些年她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原来,这世间所有的苦,没有一样是无辜的。 司聪等不下去了,披上衣服就下了地,脚下虚浮的晃了晃,扶住了床沿勉强没摔倒。 徐老太太一脚刚迈进门,就看见司聪左右摇晃,忙上前扶住了她。 “二郎媳妇,你这是要干啥去?去茅厕吗?我给你拿马桶来,你别出去了。” 司聪稳了稳身形,看了看外头蒸腾而起的热汽,问道:“饭都做好了?” 徐老太太一怔,恍然道:“原来你是饿了,做好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去,你快回去躺着,我去拿!” 司聪没有动,因为她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儿流了下来。 低头看去,黑红的血滴落在苍白的脚踝处。 司聪窘迫的要疯了,没有纸,没有卫生巾的年代,她现在连这个屋子都出不去,如何去找回孩子? 歪头看向床上叠着的被子,挪动过去扯了过来,“撕拉!”一声扯了一块下来,团吧团吧就垫在了双腿间。 徐老太太正端着饭菜迈进门口,见她这举动惊的目瞪口呆。 “二郎媳妇,你这是......?” 司聪也不回答,而是接过饭菜,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徐老太太一直保持着惊讶的表情,直到司聪吃完了向外走去,才想起来拦着。 “二郎媳妇,你干嘛去?外头太冷了,你别出去,你快回来。” 徐老太太干脆一把拽住司聪,不让她踏出屋门。 司聪急了,“你放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司聪疯了一样的拍打着徐老太太的手,徐老太太又惊又急,差点被她挣脱出去,双臂一揽,死死抱住了她的腰。 “二郎媳妇,你别发疯了,你去哪里找?如果在这附近早就找回来了,你别闹了,听话,回去等着,等金花她们回来。” “她们要是找不回来呢?那可是我的孩子啊!” 司聪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徐老太太被惊的怔愣不已。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儿媳妇,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在意过那几个丫头片子。 尤其是这两个小的,她不止一次动过要卖了她们俩的念头,如今,她竟是这样的伤心。 司聪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 “这么冷的天,她们冷不冷啊,连鞋子都没穿,冻不冻脚啊,饿不饿啊,怕不怕啊,想不想阿母啊,你让我去找她们去,你让我去找她们去!” 徐老太太也忍不住落泪,可是她不能松手啊,她这一出去,身子就废了。 “怎么了这是?站这儿哭什么呢,不怕出了月子眼睛疼腿疼吗?快进屋去!” 花婆正好进来,徐老太太见了救星一般忙求救道:“快帮我一把,她非要去找孩子去!” 花婆眉毛一挑,不悦道:“找孩子?去哪找去?你能找得到吗?别闹了,快回去。” 司聪恢复了些冷静,躲着花婆伸过来的手,说道:“我去徐来福家,我要看看孩子们是不是在他那,我问问他把孩子藏哪了!” 花婆深叹一声,“别去了,孩子们不在那。” 司聪讶然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花婆睨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的?我刚才偷偷回去了,在院里听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孩子们在,能没个声音吗?” 徐老太太也道:“不可能在他那,你就别瞎想了。” 司聪虚弱的喘着气,想了想道:“就是不在,也要去看看,如果孩子真是他们偷走的,家里一定人不全,我要看看谁不在,我要报官!” 徐老太太惊愕的疾呼:“不能报官!” 司聪侧头看向她,“为什么不能报官?你知道什么?是你放他们进来偷走我的孩子的是吗?是你,与他们里应外合来糟践我的是吗?” 徐老太太惊惧万分的摇着头。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老二媳妇,你不能冤枉我啊!” 司聪狠狠的咬着牙,“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为什么不让我报官?” “我,我,我,没,没有......!” 徐老太太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花婆为她解围道:“不关你阿姑的事,昨晚你阿姑就没离开过你身侧,这事你先别急着下定论,等金花她们回来,万一找回来了呢!” “那我也要去,我必须让他心惊一惊,别以为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想混过去,我眼里可不揉沙子。” 司聪用力的想要挣脱徐老太太的禁锢,徐老太太急的叫道:“我去,我去问他们,你好生在家养着行吗?” 司聪愣住,花婆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老太太。 司聪虽然意外,可还是不相信徐老太太会站在她这一边,遂道:“我要亲自去问。” 第91章 炉火纯青 徐老太太急的不行,救助的眼神看向花婆。 花婆叹了一声,“我和她去,你在家等着。” 司聪讶然的看向她,花婆道:“放心吧,我知晓怎么说!” 徐老太太扶着司聪上了床,又嘱咐杏花照看好她,与花婆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到了徐来福家,敲了好半天的门才敲开,来开门的王氏看到是花婆与徐老太太时,面上一怔。 “阿姑!您怎么回来了?可是二娣妇她出了什么事了?” 王氏的那点心思,大体都写在了脸上,她是巴不得司聪出点什么事呢! 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吊着一颗心,心里一直期盼着有人来报丧。 可是等了一晚上老二家的也没个信,这会子花婆和徐老太太都来了,难道是老二家的她......! 王氏竟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那明显的笑意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不等徐老太太说话,花婆便先发制人。 “笑的跟朵花似的,这是有啥喜事吗?” 王氏的笑容僵了僵,扯动了下唇角道:“我哪来的喜事啊,要说有喜事,还得是我那二娣妇才对。” 王氏有些心虚,并不敢直视花婆,眼神微躲闪去看自家阿姑的脸色。 见徐老太太脸上并无半分喜色,这心中的猜测又深了几分,那僵住的笑容又活泛了起来。 花婆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二郎媳妇家是有喜事,老二家的有后了,二郎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花婆这句话,那就犹如晴天霹雳般在王氏的耳边炸响,在屋门口听音儿的徐来福也同样是吃惊不小。 这老二家的果真能耐啊,到底是生出个男娃娃来。 王氏当众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花婆一脸的不屑。 “怎么?这不是喜事吗?老大家的,你不替你阿姑高兴?不替你死去的二叔高兴吗?” 王氏嘴角抽了抽,呵呵干笑两声。 “高兴,高兴,咋不高兴呢!” 花婆忍不住冷笑,“是么?高兴地忘了让我们进屋了?大冷的天,就在这儿说话吗?” 王氏一向有些惧怕花婆,一是因为她家里那个在衙门上当差的儿子,她有些惹不起。 二是因为她们隔壁住着,自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花婆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些的。 所以在花婆面前,她总是觉得矮了三分。 “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光顾着高兴了嘛,进屋,快进屋!” 王氏迎了徐老太太和花婆进了屋,徐来福虚情假意的在门口迎了迎,眼睛瞄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老太太。 来的路上花婆特意交待过,不准她多言多语的,什么事情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所以,这会儿长子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她赶忙别过头去,生怕自己藏不住事露出什么去。 殊不知,徐老太太的这个刻意回避,正是令徐来福心里有了些怀疑。 “阿母!二娣妇那里一切可好啊?” 徐来福专挑软柿子捏,那徐老太太越不敢说话,他越是要问她。 “好!好得了吗?” 花婆又是先发制人,来了个不答反问。 “昨晚那么大的阵仗,你不会不知道吧?” 徐来福露出震惊之色,问道:“什么阵仗?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氏心里有些窃喜,难道真的是那小寡妇死了? 花婆脸色一沉,哼道:“老二家的俩小的昨儿夜里在家里让人家给偷了,这事你们不知道?” 王氏“啊!”地一声惊叫,“竟有这事?” 徐来福也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回事?如何在家里被偷了?这,花婆,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开玩笑?我愿意大冷天的跑你这来开玩笑?问你阿母,是不是真的!” 徐来福两口子皆看向徐老太太,徐老太太憋了半天了,终于可以说话了,面露苦涩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你说偷两个孩子能干啥?大冷的天,这不是急死人嘛!” 花婆一直观察着徐来福两口子的面部表情,王氏除了震惊,还有些幸灾乐祸,更有些遗憾的表情。 徐来福则是满脸的担忧,握拳拍掌的好不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可有人去寻了?唉!怎么不早来告诉我,映兰,叫上孩子们,跟我出去找去!” 徐来福表现的情真意切,仿佛丢的是他的孩子一般,这说话间就往外走。 花婆起身拦住他道:“你去哪里找?还是你知道这俩孩子在哪?” 花婆跟在司聪身边久了,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徐来福这种人,阿香说了,玩心眼玩不过他,那就直截了当戳他痛处,不给他考虑的机会。 果然,徐来福愣在了当场,面上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花婆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知道俩孩子在哪?您这是急出毛病来了?” “你不知道?昨晚我找村长求助,那么多村民灯笼把式的出动寻孩子,全村的狗都叫起来了,就没有一个没出来看热闹的,你跟我说不知道?你骗谁呢?” 徐来福莫名其妙的摊摊手。 “我骗谁了我骗?我这两日身上不爽利,昨儿睡的早也睡的沉,是真没听见,若是听见了,我能不起来去寻孩子们吗?那可是我的亲侄女!” 花婆有些迷糊了,如果说这事跟徐老大有关系的话,那此刻徐老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了。 花婆微有一滞,徐来福便闪身出了门,吆喝着几个儿子。 “阿利、阿禄!还不快跟我出去找你们妹妹去!” 徐老大急匆匆的出了院门,身后俩儿子跟了上去,徐禄还不情愿的唠叨了一句。 “丢就丢了呗,还省粮食了呢!” 花婆来不及骂上一句,人已经跑没影了。 徐老太太没见着向来宠爱的大孙子徐功,问了一句:“阿功呢?他怎么没在?” 王氏随口答道:“去他外大父家了,我母家侄子定亲了,我叫他过去帮着忙活两日。” 花婆有些狐疑的看向王氏,王氏笑的一脸自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她这样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倒不像是说谎,那这俩孩子丢了的事,真的与这两口子无关? 第92章 她轻敌了 花婆满面困惑的向外走,徐老太太对王氏道:“老二家的刚生完孩子,我还得照应一阵子,家里你多费费心吧!” 王氏一脸的恭谨孝顺,说道:“阿姑尽管放心照顾二娣妇,如果那边有啥脱不开身的,阿姑打发孩子们过来叫我!”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追上花婆,二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司聪家。 徐老太太进门就直奔小孙子,又怕身上凉气沾染到孩子身上,只离着两三步的距离咧嘴笑。 司聪很无奈的扫了她一眼,都这时候了还有心逗孩子,真是重男轻女到了骨头里了。 “如何?” 花婆神色凝重,摇摇头。 “我没看出破绽来。” 徐老太太嘁了一声,“还有什么不相信的,老大带着孩子们去找了,你就别瞎想了,你大伯兄不会做那种事的。” 司聪根本不相信,求证的眼神看向花婆。 花婆看了眼徐老太太,道:“我说你是不是该去做饭了,那三只鸡崽子还没喂呢!” 徐老太太不情愿的翻翻白眼,有些难舍的看了又看熟睡的小孙子,嘴里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间。 花婆凑在司聪耳边,低语着将刚才在徐来福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与她听。 司聪听过之后神色更加凝重了,冷哼道:“徐来福不做优伶唱曲儿去都白瞎了,他放的屁都带着谎,哪有那么巧的事?昨儿徐功还在我这儿蹲着呢,今儿你们去了,他就出门子了?打死我都不信。” 花婆面色犹豫不定。 “要说这事也不好说,他们家是有嫌疑,可是这么明显的事还要做,那不是傻吗?如果真把孩子卖了,那咱们报官府一查便知,他们不是自找苦吃吗?” 司聪沉思片刻,悚然一惊,猛地支起身子。 “那就不是要卖了她们,是要害了她们!” 花婆闻言也是吃惊不小,抚着胸口道:“你别瞎说,怎么会......!” 花婆不敢想象,那徐家两口子的心肠也太狠了些! “怎么不会?他们是见不得我好,从我这捞不到好处,就冲我的孩子下手,这么冷的天,随便往哪个山沟沟一扔,就是不冻死,也被野狼吃了,若是我心志不坚,昨晚怕是就血崩而死了,我死了,他们理所应当的接手我这个家,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啊!” 司聪说话时牙齿直打颤,双手死死的揪住被子,骨节根根分明。 花婆劝道:“你别生气,刚生完孩子,身子虚的很,这可要落下病根儿了!” “这就是他们打的如意好算盘,把我逼死了,钱财都是他们的,金花她们几个还是逃不过被卖了的命,花婆,您说,我如何不恨!” 花婆十分的无奈,还是劝道:“别急,叶琛去找了,说不定已经......!” 花婆劝不下去了,昨儿晚那么冷的天,两个孩子又那么小,如果那歹人真存了害人的心,现在这情形,还真不好说。 司聪长出一口气,向后瘫了下去,花婆忙扶住了她。 “阿香,你别急,孩子们会平安无事的!” 司聪的一颗心跳的慌乱,紧紧抓住花婆的手哭道:“花婆,再帮我一次,去找人再去找找,去山里找,去林子里找,花婆,求您了,快去!” 花婆反握住她的手,连声应着:“哎!我就去,你别急,千万别着急啊!” 花婆抹了把眼泪匆匆出去了,徐老太太一脸的莫名其妙。 “诶!你这老货,要吃饭了你跑什么啊?” 花婆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向外疾奔而走。 司聪捂着脸哭倒在床上,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腿两下。 怎么就这么大意,怎么就不能早点搬走,怎么就这么轻敌! 她恨死了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一个现代人的思想,一定能把控这些愚昧的古人。 可是事实啪啪打她的脸,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人们想要脱离贫穷的渴望,远远高于生命的价值。 花婆去后不久回来,告诉司聪村长已经派了人手去寻找,叫司聪放宽些心,可是司聪如何能宽心? 整整一夜,司聪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如果过了今夜还未找到人,那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又忐忑的过了一上午,司聪的心几近绝望,但凡外头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她都会下地去看,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不过两日,司聪便瘦了一大圈,一点没有刚生过孩子的丰腴,脸色憔悴的吓人。 徐老太太怕她过于伤心熬坏了身子,与花婆几番劝说,她才肯倒下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了孩子们的哭喊声,菊花和梅花那两张冻的没有血色的脸在眼前来回的晃。 司聪想要伸手去抓,可是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张着嘴嘶吼,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耳畔响起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唤着阿母,司聪的心都要碎了。 “阿母!阿母!快醒醒,阿母!” 声音越来越清晰,那不是梦,是孩子的声音。 司聪强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满面焦急的杏花。 “阿母!二姐回来了!” 司聪满头满身的汗,怔愣片刻,彻底醒了过来。 “找到了吗?啊?找到了吗?” 杏花大眼睛里涌出一行泪水,司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银花呼哧带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阿母,找,找到了,我先,回来,告,告诉您,一声。” 司聪猛地坐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张到地上去。 花婆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劝道:“孩子找到了,你该放宽心了,别急!” 司聪狠狠的喘着气,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眼睛看向外面。 “人呢?在哪呢?” 司聪作势要下地,被徐老太太和花婆生生按住。 徐老太太道:“叶琛他们还在后头,是打发银花先回来报信的,你且等等,一会儿就到家了。” 司聪死死揪着自己的胸口,又哭又笑的,最后放声痛哭起来。 从孩子失踪开始,她一直强撑着这口气,不敢松懈,如今听说孩子终于是找到了,心里的委屈如潮涌般翻滚而上,再也压抑不住。 第93章 都回来了 屋里的人都跟着落泪,杏花和银花更是抱着司聪一起痛哭,哭了好一会儿,母女三人才渐渐止了哭声。 司聪抹了把眼泪,问道:“在哪找到的,你妹妹她们没事吧?” 银花一提起这个又是一汪眼泪,说道:“在离咱们这可远的乾村,我们听您的话,每一处草窝柴垛都找了,四妹和五妹就是在一个柴垛里找到的。” 徐老太太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祖宗保佑,终于是平安无事了。” 司聪又问:“什么时候找到的?” “昨儿下晌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那地方离咱们家太远了,我们就没往回赶,妹妹们受了伤.......” “你说什么?受了伤?伤在了哪里?严不严重?” 司聪焦急的打断她,“她们怎么了,有没有性命之忧?” 银花被司聪抓的手臂生疼,忍着泪水道:“没有,阿母你别担心,妹妹们就是受了冻伤,我们昨晚连夜赶到了县城救治,早上我走的时候医馆的医师还在救治,阿琛伯怕你担心,叫我先坐车回来报个信儿!” 司聪松了一大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抓着银花胳膊的手。 徐老太太忙宽慰道:“都去了医馆,想必也没什么大事,你就别着急了,这两日你茶饭不思的,也不得休息,趁着他们还没回来,就先睡一会儿吧!” 花婆也劝,“是啊!刚才不过眯了一会儿,就出了这一身的汗,你就是身体太虚了,我给你熬鸡汤去。” 花婆说话出去灶间,司聪道:“花婆,多做点饭,煮几个鸡蛋,还有那包子,都蒸上,两日了,孩子们一定饿坏了。” 银花道:“阿母,你别担心了,昨儿晚上我们给妹妹们买吃的了,没叫她们饿着了,您就躺一会儿吧,待会儿阿琛伯他们就回来了。” 司聪被按着躺了下去,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给你阿琛伯多热几个包子,还有你叶大父,你给送两个鸡蛋过去,这两日跟着着急了,也没吃好,还有,乡亲们,乡亲们跟着找了两日,都得感谢,银花,去村长家知会一声,就说人找到了,我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银花应着跑出去送信,司聪这根紧绷的弦终于是松开了,须臾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了。 叶琛他们也早已回来,听见司聪醒来,忙都凑了过来。 司聪又睡出了一身的汗,抹了把脖子上的汗,爬了起来。 “都回来了吗?” 屋里黑漆漆的,她看了有一会儿才看清,床上并排躺着的,正是丢了两天的菊花与梅花。 司聪忙爬了过去,颤抖着手摸着孩子们的脸蛋,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金花,去把油灯点上,我看看她们伤在哪里了?” 金花应声而去,没一会儿点亮了油灯,屋里立时便亮堂了许多。 司聪看向熟睡的两个孩子,轻轻掀开被子,小心的检查着孩子们的身体。 身上皆无大碍,只是手脚都用白布包着,也看不见里面伤的到底啥样。 叶琛道:“我们昨天找到她们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冻的都不会哭了,手脚都被绑着,眼睛也蒙着,嘴里还塞着布条,就是这般,梅花的小脚揣在菊花的怀里,这才没冻坏。” 司聪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被绑了手脚?还蒙着眼睛,这欲盖弥彰,不是他们又是谁?” 叶琛无奈一叹,“我问过孩子们了,知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她们,菊花说,那个人一直没说话,就是太冷了时骂两句,也听不出是谁来。” 司聪恨极,冷哼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若是不熟悉的人,何必又是捂嘴又是蒙眼睛的,分明是怕被发现了是谁!” 花婆狠狠啐了一口,“这是一点人性都没有啊!那么小的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忍心?” “有何不忍心的,又不是她的孩子,刀没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痛。” 徐老太太一直没说话,这会子还是想为长子一家解释。 “也不一定就是你大伯兄做的,这村里眼红你做生意的也不少,前些日子不也总有人来打听嘛!你也别总把人往坏处想,我看不是你大伯兄干的。” 司聪冷冷的凝视着她,“你不用替他解释,是不是他我自然会调查清楚,我也不会冤枉了他,但如果确定是他,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叶琛道:“你预备怎么办?” 司聪咬着牙,“报官!”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道:“报官?” “对!出了这样大的事,必然是要报官的,不然,百姓家里夜夜丢孩子,这谁能受得了?有官府出面调查,也能震慑一番那贼人,不然,下一个遭殃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不可!” 徐老太太面色焦急不安,急忙打断。 众人皆不解的看向她,徐老太太干咳两声解释道:“孩子也没出什么事,报官多麻烦,你这坐着月子呢,也不方便不是!” 叶琛微抽唇角,她不还是怀疑自己的儿子的嘛! 司聪冷哼,“我说您老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亲孙女差点被害死,您是一点不着急是吗?” 徐老太太尴尬的解释,“我怎么就不着急了,这不是孩子们都没事了吗,还找那个麻烦做什么,以后咱们好好看紧了门户,再不叫人偷了去就是了。” 司聪眼神冷冽的看着她,语气更加的冷冽。 “哼!以后?还有以后?我若是此次轻轻揭过,下次她们就敢入室抢劫钱财,甚至是要了我的命,身边有这样心思歹毒之人,我睡觉都不安稳,这事谁也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司聪又看向叶琛,问道:“你们发现她们俩时,周围可有什么发现,预测,那贼人走了多久?” 叶琛道:“我问过菊花,她说她们在那处待了有一会儿了,我估摸着有两三个时辰吧,与我们发现孩子丢的时辰正好对得上。” “那周围可有什么印记?” 叶琛想了想道:“正如你所说,足印偏重一些,我们出来寻时一直观察着足印,还好大雪封山出行的人并不多,这一路寻来倒也不是十分艰难。” 第94章 不会放过 “那足印的方向是何处?” “向西,我特意走出去一段距离,也有心接着跟下去,可实在是惦记孩子们的身体,便留........!” 司聪冲他挑了挑眉,叶琛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兄长!” 叶琛看着她应了一声。 “还得麻烦您,去一趟县城,帮我报了案,让金花跟你去,具体情况让金花去说。” 叶琛点头,“哎!好,明儿一早我就去。” 司聪扫了徐老太太一眼,“别怕使钱,只要能给我的孩子伸冤,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不悔!” 叶琛颇有意味的看向徐老太太,徐老太太颓然的瘫坐了下去,她就是不愿相信长子会做出这种事,可是那只是她的不愿,不代表长子他就不会做。 长长一叹,有些事,她管不了,也左右不了,但愿如她所愿,这事不是老大所为。 熟睡的菊花动了动,应是手脚冻伤的地方痒痛难忍,菊花的手想去挠包着的脚。 司聪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裹满了白布的小脚,为她减轻痛痒之感。 叶琛道:“梅花的脚还好,一直放在菊花的肚皮上,菊花的就严重些,医师说,怕伤的严重的小指保不住。” 司聪一抽,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脚趾会保不住?这么严重?” 叶琛深叹一声,“主要是孩子的脚都绑着,限制了行动,血脉不通所致。” 司聪更加恼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好!很好!这笔账,我记下了,她们所受的苦,我一样不少的都会还给他们,血债血偿,谁也别想逃!” 司聪的狠厉模样令在场的人皆是身上一冷,不由得为徐来福一家捏了一把冷汗。 徐老太太更是惊惧不已,她相信二儿媳妇说得出做得到,去年夏天那场烧房子闹剧她还历历在目,心里更是为长子一家担惊受怕了。 司聪心里恨,手上便用了些力道,菊花到底还是被弄醒了。 小孩子举着包子似的小手去揉眼睛,却弄疼了自己,咧嘴哭了出来。 司聪忙抱起了她,搂在怀里不停的哄着。 “菊花乖,阿母在呢,不哭了啊!” 菊花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一头扎进司聪怀里哭的更甚。 “阿母!阿母!菊花怕,菊花好怕!” 司聪鼻头一酸,落下泪来,抱紧了菊花哭道:“阿母也怕,阿母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睡的不是很安稳的小梅花给吵醒了,揉着眼睛也哭了起来。 司聪一手搂过一个,亲亲这个,贴贴那个,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的。 菊花抽噎着道:“阿母,我听你的话,一直领着妹妹来着,我没松手,我怕妹妹冷,我给她暖脚,可我喊不出来。” 司聪再一次泪目,她那么小,却一直记着她说的话,一直护着妹妹,自己却冻伤了脚,她如何能放过那行凶之人! 徐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哭过一阵子后,天也彻底黑了下去,徐老太太早就做好了饭,留了叶琛吃饭,顺便也将叶伯一起喊了过来。 司聪还在月子中,屋里不方便,她们在外间摆了饭,只司聪和两个小的在屋里吃。 司聪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两个孩子,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又亲亲那个,这失而复得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 有几个村民过来询问情况,司聪让金花一一道谢,等她出了月子再去登门道谢。 花婆也终于安心的回了家,司聪家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司聪趁着徐老太太不在屋里,把金花叫到身前询问。 “那绑着孩子手脚的绳子啥的可还在?” 金花点头,“在!阿琛伯说问问阿母的意思,我们今日在县城是想报官来着,也是怕找不到贼人还添麻烦,阿琛伯说,与官府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怕咱们吃亏。” 司聪微叹,“吃亏也要报,就是查不出什么来,也要那一家子心惊一惊,害我这么着急,害的两个孩子这么受罪,他们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呸!做梦!” 金花也是气愤不已,“我们找见妹妹们时,以为她们都......!” 金花顿了顿,“幸亏阿琛伯懂得些医理,又是搓又是揉的,总算是没出了大事。” 司聪有些意外,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是军营出来的,遇到的意外当然比老百姓要多。 “这回得亏了你阿琛伯,你们都要记着你阿琛伯的好,日后对你阿琛伯和叶大父要更好一些,明天去县城买些肉回来,给你叶大父送过去补补身子。” 金花嗯了一声,“还有,明日去报官,找你花婆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叫官府立案,必要时使些钱也无妨,别舍不得,听了吗?” 金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阿母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 司聪颔首,“报官的事一句都不许跟你大母提,问你你就说等通知,其他的一概不知。” 金花又点了点头,司聪道:“你们也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早点去歇着,明儿早点走,记着,别来这屋里,直接去找你阿琛伯!” 司聪眼睛瞄了瞄外间,金花会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儿小弟弟,便与银花相携去了西厢的草屋休息。 徐老太太也躺下了,几次想要开口与司聪说情,可是话到嘴边总是难以开口。 孩子们的遭遇她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也不怪老二媳妇不依不饶,用那种手段对两个啥也不懂的孩子,确实太让人气愤了。 可是气愤归气愤,真若是报了官,揪出偷走孩子的贼人真的是老大家的,那岂不是摊上官司了,是不是要杀头啊? 徐老太太心慌不已,还是要想办法阻止金花去报官,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哪怕是磕头作揖,赔钱割地,也不能叫儿子坐牢杀头去。 徐老太太心怀忐忑的一夜也没睡踏实,只早上的时候睡了过去,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骨碌爬了起来,见二儿媳还在睡,心里那块石头落了落,赶紧披上衣服下了地。 第95章 亲人比钱更重要 西厢那屋的门也紧闭着,隔壁叶琛家更是一片死寂,徐老太太稍微放松了些心,进屋烧火做饭。 等天都彻底大亮了,西厢屋里的俩丫头也没有起来,徐老太太就有些不悦了。 是这两日找孩子累着了些,可昨晚睡的挺早的啊,也不至于睡到这时候还不起来吧! 真是越发会躲懒了,这院里院外的多少活计在呢,就指望着她一个老婆子干吗? 徐老太太几步走到西厢草屋门口,用力的拍门叫唤道:“金花,银花!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起来,太阳都照屁股了!” 屋门在里面推开,银花穿戴整齐出来,冲徐老太太挤出一个笑,快速地跑进了正房里。 徐老太太有些懵,看了看没影了的银花,又看向屋里,叫道:“金花,金花!死丫头,还不起?” 银花站在正房门口道:“大母,姐姐天不亮就走了,去县城了!” 徐老太太怔愣一瞬,登时就变了色,她这等着拦着那死丫头不让她去呢,这丫头跑的倒是快。 脸色不快的进了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斥道:“她走了你怎么不来说一声?那可是你大伯父,真就忍心去报官?” 银花小脸一变,反驳道:“他们怎么忍心对我妹妹来着,难道就许他们祸害我们,我们就不能保护自己了?” 司聪已经醒了,在屋里听的真切,大声赞道:“说得好!以后谁敢再说这话,你一样给我怼回去,甭管是谁,不用惯着!” 徐老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真想摔下扫帚转身走人,可是想想又舍不得。 舍不得刚出生的小孙子,舍不得这里的温暖与安逸,更舍不得与孩子们之间真实的亲情。 老二媳妇虽然与她并不亲近,可是对她是真情实感,没有表面的恭敬,也没有王氏的阴阳怪调。 孙女们又乖巧又懂事,比那几个孙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可是她也惦记啊,那也是她的儿孙啊! 唉!怎么办?两头都担心,两头又都说不听,她怎么就这么难啊! 司聪穿鞋下了地,神色淡然道:“您老如果要回去报信,我不拦您,那也是您的儿孙,不过我告诉您,报信也是白报,是他做的,他抹不掉,官府是干什么的?只要进了官府,没罪都给审出几项罪状来,除非他骨头硬,能抗住用刑。” 徐老太太骇然变色,司聪又道:“您老最好去报信,好给他们跑路的机会,那样就坐实了罪名,做一辈子的逃民,然后被族里除了名,那就跟咱们老徐家彻底没关系了!” 司聪这连唬带吓的,徐老太太就是有那个心回去报信,也没那个胆儿了。 无助的深深长叹,听天由命吧! 叶琛与金花直到日落时分才到了家,徐老太太一直想找机会问问金花报官的情况,可是金花不是黏着司聪,就是照看新生儿,根本就不给徐老太太问话的机会。 而徐老太太却不能一直守在屋里等着听金花与司聪说什么。 就这么一个空档,金花长话短说的与司聪叙述了去报官的经过。 “我仔细的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与衙差说了,近日里总在咱家外头绕的人也说了,证物都交了上去。” 司聪微微颔首,“说什么时候来调查了吗?” “最快也要两三日,县衙的事情多得很,咱们这小事情人家都不当回事,况且人都找回来了,更不愿意管了,亏得花婆了。” 司聪疑道:“你花婆也去了?” 金花微有讶然,“不是阿母叫花婆去的吗?” 司聪摇头,“怪不得今日没见她过来,原来是跟你们去县城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花婆已经等在路口了,可能是怕我大母知道了埋怨她吧!” 司聪轻叹一声没说话,金花又道:“花婆直接找了他家大伯,塞给他上司五个钱,就让我们进去口述了。” 司聪点点头,“他们也不白接这案子,咱们使钱,徐来福那也会使钱,看谁舍得出来,花钱买平安呗!” 金花听的一头雾水。 司聪道:“这打官司告状,向来是吃完原告吃被告,和解量刑的时候,谁给的钱多,自然会倾向于哪头!” 金花有些着急,“那,那咱们不是白报官了?” 司聪冷笑着扯了下唇角,“当然不会白报,论有钱,我们现在比他家有钱,论舍得,在我眼里,亲人比钱重要,而他......!” 司聪没有说下去,她就赌一把徐来福的人品,一个能吞了自己亲兄弟抚恤金的人,他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还别说,这县衙的行动还很快,叶琛去报官的第二日上午,一行四个官差便到了黑山村,领路的正是花婆的长子,徐猛。 这一行人声势浩大的进了村,吓坏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皆关上了大门不敢出来。 又见那一行官差直接去了徐家老二家,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又忍不住好奇的跟上去看热闹。 徐老太太被这阵仗吓的根本挪不动步子,背靠在门框上看着那几个官差进进出出的问这问那的,那颗心就像打鼓一样慌乱不已。 问完了话官差又出去勘察脚印,转悠了一会儿就直接去了徐来福家。 一众村民才知道是徐家这个小寡妇报了官。 徐来福也正好奇来了这一帮官差干嘛的,那些人就径直奔着自己家而来,这心也是没由来的一慌。 哈腰作揖的迎了几个官差进来,见是徐猛带头,神色也轻松了些,伸出手去打招呼。 “呦!是徐猛兄弟,不年不节的,怎么想着回来了?” 徐猛在县衙不过是个小喽啰,跟着来的都是比他有背景的,他可不敢在这几个人面前显山露水的,故而装作没听见一般,目不斜视的看向屋顶。 徐来福说了个寂寞,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刚要挺直了的脊背又弯了回去。 四个官差中有个领头的,是吏长,抬着高傲的下巴说明了来意,吓的徐来福登时就跪了下去。 “冤枉啊长官,这是诬陷,黔民与那徐二郎家是亲兄弟,黔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第96章 措手不及 那吏长不屑的冷哼道:“做没做去一趟衙门就知道了,听说你长子不在家?” 徐来福心里咯噔一下,“长子他,他去了岳父家里,确实不在家里。” 吏长嗤了一声,“无妨!我们有人去抓了,去给我搜,墙旮旯都不要放过,仔细的搜!” 徐来福整个人懵在了那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他如何也想不到,那小寡妇居然还敢报官! 他还在愣神中,另外几个官差已经进了屋里一顿乱翻,顿时孩子哭老婆叫的乱做了一团。 徐来福才醒过腔来,抱着那吏长的大腿声声哭诉。 “长官,实在是冤枉啊,黔民从不曾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啊,我二弟家的孩子丢了,黔民也很着急,跟着找了一天啊,长官明鉴啊!” 王氏也扑到了那吏长的脚下哭喊。 “冤枉啊!可冤枉死了,长官,黔民一家可都是守本分的老实人啊!” 孩子们也都跪地磕头喊冤,一时间,徐家老大的院子里是哭天抢地的一顿鬼哭狼嚎,引来全村的村民前来围观。 当然,也少不了司聪派来的金花和银花。 金花和银花在人群中高声叫喊,“就是你们偷的,害的我妹妹差点没冻死,你们就是想霸占我家的田产屋产,当初还贪污了我阿父的葬身钱,你们一家都是坏人。” 这一嗓子可是在人群中炸了锅了,之前那件事无人不知,可是这徐老二家丢孩子一事,也与这徐老大家有关联,那可真是太劲爆了。 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来福两口子。 徐来福力辩道:“小丫头别胡说八道,我偷我自己的侄女做什么?你们家有什么让我惦记的?就那两间破房子和两亩破地?你们这是诬陷,造谣!” 金花银花也不答言,反正阿母交待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看那吏长的了。 吏长不耐烦的斥了一声,揪着徐来福的衣领道:“啰嗦什么,有没有做过走一趟就知道了,去了我们那,还没有不招供的呢!” 徐来福吓的抖成了一团,搜查的官差也拿着一卷子布,几双草鞋,还有些麻绳走了出来。 吏长在怀中掏出一物,与那卷布对照了一番,冷斥一声:“这便是你们谋害人命的证据,都给我带走!” 吏长一挥手,几个官差立刻动手拿人。 孩子们被拖着出了院子,王氏披头散发的嗷嗷叫着徐来福救她。 徐来福浑身颤抖的看向那吏长,求道:“长官,行行好吧!就是去,孩子们何必跟着,他们那么小,能做什么啊?” 吏长撇撇嘴,弯下腰直视徐来福。 “不去,我没法向县尉交待啊!” 徐来福对上吏长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长官,您,您想怎么办?” 吏长板着脸,“不是我想怎么办,是你,打算如何办!” 徐来福心里滴血一样疼,颤抖着嘴唇呼出几口气。 “长官稍候,我,容黔民想想办法!” 徐来福爬到王氏身前,一把拽下她腰间的钥匙,连滚带爬的进了屋。 王氏都懵了,连哭都忘记了,直到徐来福捧着一把钱出来,她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的就扑了过去。 “你个天杀的,这是要我的命啊!你拿钱做什么,你拿我的命去吧!” 徐来福用力推开他,将钱恭恭敬敬的递到那吏长面前。 “长官,此事真的与黔民无关,求长官为黔民做主啊!” 那吏长斜眼扫了一眼,目测,十个钱,心中微喜,刚才那小寡妇可说了,他给多少,她加倍奉上,只要能为她女儿伸冤,多少钱都认。 吏长接过那些钱,转悠了下眼珠儿,在手里掂了掂。 “孩子还小,确实不知道什么,不过你们夫妇是必须要去一趟的,这证物在此,本官也不好徇私枉法不是!” 徐来福额头冷汗直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吏长手里的东西。 吏长又弯下了腰,凑在徐来福的耳边耳语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看见你那长子曾带着两个小孩出现在乾村附近,而那两个孩子,便是在乾村找到的,等我们拿了人,一审便知,到那时.....!” 吏长又掂了掂手里的钱,哼笑两声,低头凝视着徐来福。 徐来福惊的浑身一颤,呆立当场,颓然不动。 脑海里迅速翻转,假想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 不行!他绝对不能认,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家就完了。 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了,也不能一家子都牵连进去。 徐来福眼神缩了缩,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昂起头,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绝之态。 “长官,此事黔民夫妇确实不知情,至于长子那边.......。” 徐来福面露愧色道:“或许是黔民疏于教导,还请长官明察!” 那吏长微微得意的一笑,“你这么想就对了嘛,早点招供,也少受些罪,县尉也自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吏长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的徐来福身上一个哆嗦,他的每一个笑都是在剜他的心。 他心里这个悔啊!事没办成,还搭上十个钱,长子那还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心里对司聪又是恨上了一个大疙瘩,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又不得不陪着笑脸,“长官,孩子们小,得有人照看,您看,黔民一人随您去可否?” 吏长看了眼如同疯妇般的王氏,微挑了挑眉。 “如此,便通融你一回,到了县衙,如何行事,你好自为之!” 徐来福恨不能立时撞死在当场,又要舍钱,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哭丧着一张脸进了屋,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与王氏交待几句,便随着那几个官差去了县城。 留下王氏傻了一样坐在院中呆坐,好一会儿,徐家三子徐利才上前扶起了她。 “阿母,如今可怎么办啊?” 徐利再是个老成的,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六神无主,慌乱无措。 王氏摇摇欲坠的进了屋,趴在床上便是一阵痛哭。 第97章 挨打 徐来福被带走之后,徐家家族也炸了锅,族长也是村长召集了徐家的老少爷们在祠堂议事。 这还是黑山村有史以来,第一起被官府抓走的事件呢。 王氏被传唤到了祠堂,跪在地上还是痛哭不已,声声冤枉哭的众人心烦不已。 “老大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总是哭,能哭回来来福不?” 王氏哭喊道:“咋回事?还能是咋回事,就是那个小寡妇怀恨在心,把那丢孩子的事生生赖在我们家头上,族长伯父,我们家真的是冤枉的啊!” 族长唉声叹气道:“你说冤枉,可是人家官府不信啊,我说老大家的,如果想要你家来福和阿功平安回来,还是去求求你娣妇吧!” 王氏一怔,忽而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我求她?我家又没做,凭什么求她去?” 族长不悦的瞪着她,“你若没错,更要去说清楚,你们两家可是亲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解决?再不济还有族里呢,闹到官府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氏态度还十分强硬,可是一想到刚才舍出的那十个钱,王氏就割肉一样的疼。 族长又道:“我差人去找你阿姑了,你好好问明白,能自家解决的就不要闹到外头去,是赔罪还是赔钱,你们有个商议,可别因为这事耽误了你家阿功的婚事。” 王氏一下子僵住了,上次的事情已经影响了长子的亲事,这次如果再出事端,那长子的未来可真就毁了。 可是,这事,这事,怎么可能是长子做的呢? 那孩子不至于这么胆大,再说他也没在......! 王氏忽然就不敢想了,她一直理直气壮的原因是,她认为这事就是旁人做的,与他家根本毫无关系。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阿功因何突然说要去外大父家帮忙? 之前可是如何让他去都不肯的。 王氏脊背上冷汗直流,颓然的瘫坐在地上,这下可完了。 徐老太太此时进了祠堂,王氏嗷的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阿姑!阿姑你救救来福吧!救救阿功吧!” 王氏拉扯着徐老太太的衣袖,哭喊着求救。 “阿姑!他们可是您的亲儿子,亲孙子啊!您发发善心,求求二娣妇,救救他们吧!” 徐老太太哭丧着脸,试图拉起跪地不起的王氏。 “老大家的,不是我不帮你,是,是你二娣妇她,铁了心要告啊!” 王氏怔住,半晌,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众族人听的心烦意乱,族长一声厉斥:“好了!要号丧回你们家号丧去,我找你来是给你出出主意,不是听你哭丧的,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好了,别拖累全族跟着丢脸。” 王氏的哭声一顿,改成了小声啜泣。 族长气的起身出了祠堂,一众族人也相继离去,几个素来与徐来福家关系还不错的族人皆劝王氏。 “老大家的,你就别绷着了,去求求老二家的,别真的叫来福和阿功坐了牢。” “是啊!都是亲兄弟,有啥切不开面子的,况且这事就是你们家的不是,去说说软话,那官府是那么好待的?” 王氏垂哭不语,众人皆散了,祠堂内,只余徐老太太与王氏两人。 王氏猛然抬起头,一把揪住了徐老太太的裤腿,恨然道:“你为什么不下药?为什么不杀了她?这下你满意了?看着我们一家子被她整死,你满意了?” 徐老太太惊骇的看着她。 “老大媳妇,你说什么呢?我下什么药?你,怎么了?” 王氏拽着徐老太太的裤腿缓缓站了起来,愤怒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她。 “我给你的药,你为什么不给她服下?她吃了就会血崩而死,还哪里来的报官抓人一说,阿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以后就指望那个寡妇和那个活不成的小崽子养老送终?” 徐老太太骇然失色,指着王氏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竟然,你想借我的手害人,你.....!” 徐老太太气急,一巴掌扇在了王氏的脸上,打的王氏目瞪口呆。 这是她第一次被阿姑打,进门十几年了,她与徐老太太之间一直是她占上风,无他,就因为她一口气生了五个男娃。 徐家全家待她如活祖宗般,从未与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打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挨打了,还是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徐老太太。 王氏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老太太。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不活了!” 王氏猫着腰一头拱翻了徐老太太,嗷嗷的哭喊开来。 “我为你们老徐家开枝散叶,受苦受累,一点福都没享过,你还敢动手打我,你打,你打死我,省得我跟着担惊受怕的!” 徐老太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躲着王氏的头,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嘴里说着好话,“老大媳妇,你快起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王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受苦受累的一点好处没有,还挨打受委屈,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收了我去啊!我活不下去了!” 王氏捶胸顿足的哭的起劲,徐老太太无奈的一叹道:“你有这精神头在这哭闹,还不如去求求你二娣妇,那老大和阿功还在县衙里头受罪呢!”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是啊!当务之急是救他们父子要紧,可是,去求那个小寡妇,她该怎么说? 难道要她承认了偷孩子的事情吗? 不!这不是她做的,是不是阿功做的还没有结果,现在就去求,万一夫君那边解决了呢!那岂不是白拉下脸求她了? 王氏冷哼一声,“要求你去求,我不去,我们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那小寡妇想踩死我们,我呸!没门!” 王氏狠狠瞪了徐老太太一眼,起身转身走了。 徐老太太怔愣许久,方长长一叹,算了,管不了,她谁也管不了,由他们折腾吧! 第98章 弃车保帅 徐老太太回到司聪家,并未看见金花和银花,一问之下才知道,姐妹俩是随着官差一道去了县城听审。 徐老太太面露恳求之色。 “二郎媳妇,这事,就不能抬抬手吗?” 司聪微凝着眼神看向她,“您老刚才没劝王氏来认错吗?” 徐老太太一怔,颓然垂头叹息,她就多余说这话,可是她是真的担心老大父子俩,但愿那父子俩能逢凶化吉,躲过这一遭吧! 而徐来福那边并不乐观,父子俩几乎是同时进了县衙,徐来福给了钱还好些,至少没挨打。 徐功就惨了,脸上红肿一片,嘴角有干涸的血迹,看来下手还不轻,也不知这身上有没有伤。 父子俩一见面,徐功就懵了,这是事情败露了?忙挤眉弄眼的向父亲求助。 徐来福趁着没人注意,冲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一会儿听我指挥。 徐功似是吃了定心丸一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转头又看见金花和银花,眼里不自觉的就冒出了怒意,要不是官差压着,他都能上去动手打人。 可惜他只是想想,不过是眼神不逊,就被官差一脚踹在腿窝处,徐功痛的扑倒在地。 官差不由分说脱掉他脚上的草鞋,匆匆去了后堂。 如此小案也不需县令审理,亦不用升堂,只在一个小厅里由县尉审理,几人在堂中等了很久,才等来了县尉。 县尉捋着山羊须,惊堂木一拍,吓的徐来福父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地磕头不止。 县尉也不询问,直接叫官差呈上证据,三言两语的就要定案,这可急坏了徐家父子。 徐来福大声喊冤:“县尉上官,黔民冤枉啊,黔民对此事一无所知,求县尉上官明察啊!” 徐功也跟着喊冤,县尉也不急,拿着证据一项一项的说。 “这个布条是蒙住失踪孩子眼睛的,同样的布在你家搜了出来,布条与布的撕口完全可以吻合。” 徐来福低着头不敢看县尉手上的证物,徐功吃惊的抬头看向县尉手里的证据,又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阿父。 县尉面色依然沉肃,又拿起另外一个证物。 “这是查案的官差在寻到那两个孩子的柴垛周围拓下的鞋印,与你的已经做过比对,完全一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功惊骇万分,强自镇定的辩解道:“这鞋子遍地都是,怎么就能证明是我的?” 县尉眉峰一挑,厉喝一声:“草鞋确实遍地都是,可是每个人编草鞋的手法不同,鞋底的纹路自是不同,本官已仔细比对过,这几双草鞋是出自一人之手,打结的方式一模一样,你还敢狡赖,是不用刑,你不肯说吗?” 徐功吓的一个哆嗦,路上因他喊冤,已经挨了不少的打,官差也没少吓唬他,县衙的刑具有多可怕,他是真的不想尝试。 徐功磕头道:“上官冤枉啊!黔民实在是冤枉,人真不是我偷的,求上官还黔民清白!” 县尉翻了一个大白眼,下颚微扬,两名官差快步走到徐功面前,压住双臂令徐功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徐功吓的哇哇大叫:“上官饶命,黔民说,黔民都说!” 县尉微撇下嘴,心道:“真是个软骨头,还没用刑呢,就招了,没那个胆量,还做什么恶事!” 眼角瞥向一直低头不语的徐来福,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徐来福此时惊慌不已,他一直认为,那些官差就是吓唬他,以此来要挟他多出些钱买平安。 可此刻看来,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官府这些人,都不是吃闲饭的。 暗暗摸了摸怀里的钱,此事怕不是钱能解决的了,别到时人没保住,钱也没了。 徐来福垂着头转悠转悠眼珠子,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了! 上头的县尉沉默片刻,似乎是给了徐来福足够考虑的时间,便悠悠开口道:“那便,如实招来吧!” 一句话提醒了徐来福,徐来福猛地惊醒过来,侧过身便是一记狠狠地耳光,抽的徐功两眼冒金星。 还不等两个官差反应过来,徐来福已经骑在了趴在地上的徐功身上,左右开弓扇起了徐功的后脑勺。 “你个逆子!竟如此狠毒,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行径来,逆子!畜生!那可是你的亲堂妹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徐功抱头惨叫:“阿父!别打了,不是我,阿父,你怎么,啊!疼啊!” 徐来福作势去打徐功的脸,趴下身体贴在了徐功的耳边,声音压的极低。 “你不能供出我来,否则咱俩都得坐牢,家里就彻底完了!” 徐功震惊到无法言语,徐来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的他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徐功小声哀求道:“阿父!那我怎么办啊?你,你不能把我扔进去啊!” 徐来福咬着牙似是在发狠,手上看似用力,落下时并没有多大的力量。 “你只要别承认害人性命,其他的由你怎么说,阿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听话!” 徐功心乱如麻,哭都没了力气。 “阿父,我,我还没成亲呢,阿父,你得救我啊!” 徐来福手上不停,嘴上安慰道:“你是亲儿子,我还能弃你于不顾?你且认下罪名,我自有办法救你出去。” 徐功稍微放下心来,哇哇大哭道:“阿父,别打了,我说,我都说,都是我的的错,我不是有意的,阿父,别打啦!” 徐来福爬了起来又踢了徐功两脚,让官差给拉到了一旁。 县尉看向气的浑身颤抖的徐来福,又看向趴着哭嚎的徐功,嘴角微扯。 “那就细细招来!” 官差扶起了徐功,令他重新跪好,徐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交待。 未己,徐功痛哭道:“上官明鉴,黔民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她,黔民并未存了害人之心,就是长官们不到,黔民也打算回去找人了。” 县尉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一派胡言!官差们是第二日晌午才找到了你,这么冷的天儿,你是打算去给她们俩收尸吗?” 第99章 舍命不舍钱 徐功惊惧交加的抬眼扫了扫徐来福,徐来福怒目圆睁,怒喝道:“你这逆子,因何这般狠毒,还不与上官说实话!” 徐功忙磕头哭诉。 “是黔民的错,上次二叔母要烧了黔民家的房子,黔民就是与二叔母争辩了几句,便叫人冠上了不仁不孝的罪名,因此毁了婚事,之后的相亲也是十分不顺,是黔民怀恨在心,想借此吓唬吓唬二叔母,上官,黔民真的知道错了,黔民真的没有加害堂妹们性命的想法啊!” 县尉冷哼一声,“此子如此狠毒,断不能轻纵,幸而两个孩子无性命之忧,没铸成大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啊,先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收监等候宣判!” 不由分说,两个官差按住徐功的上身,这板子便落了下来。 堂内如杀猪般嚎叫不断,徐来福的脸上一层层冒出冷汗,如盛夏般汗如雨下。 那板子实实在在的拍在屁股上,每拍一下,徐来福的屁股就抽搐一下,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板子如果打在自己的身上,该是怎样的痛入骨髓。 终于打完了二十大板,徐功痛呼的嗓子都哑了,哎哎呦呦的趴在地上哼唧,徐来福到底是心疼的跪在了他身旁。 “阿功啊!你,你怎么样啊?” 徐功的屁股上血肉模糊,徐来福想摸又不敢,抽筋似的试探了几下,终是没敢碰。 县尉发话了。 “收监候审,三日后宣判!” 县尉起身走了,官差们拖着徐功出了厅堂,徐来福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着急,刚才那个吏长走了过来。 “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当知道是何意。” 吏长颇有意味的挑了挑眉,徐来福的心咯噔一下,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藏钱的地方,只觉得那里冰凉一片。 吏长扬长而去,徐来福呆立良久,方反应过来,嗷嗷叫唤着追了出去。 金花和银花早已办完了司聪的交待,坐着牛车打道回府了。 晚上到了家,迫不及待的便与司聪详细讲述了县衙发生的一切。 “阿母!您是没去现场看,那板子打的真是痛快极了,大伯父的脸都绿了,太解气了!” 银花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司聪唇角含着一丝蔑笑。 “这还不是最解气的时候,你大伯父往外掏钱时,想必比杀了他还难受!” 金花忍不住撇嘴笑,“阿母说的对,我们虽然没看见那一幕,不过,一想到大伯父为此要拿出二十个钱打点,我心里就痛快!” 司聪嘁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啊!不过是开了个头,想要保住徐功不坐牢,几个二十个钱都不止,卖房子卖地能把人捞出来就不错了!” 金花惊道:“这么狠?” “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官府向来是吃完原告吃被告,量刑时还要敲一笔,没钱的就认判刑,舍得钱的挨顿打就放出来了,端看你大伯父是认钱,还是认人了!” 金花和银花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她大伯父?只怕是个认钱的主儿! 司聪生完孩子已经是四天了,今日终于是催下奶来,第一次哺乳婴儿,司聪急的满头是汗,孩子也是头一遭,吸不出奶来。 急的徐老太太真想上手帮着挤一挤。 “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奶孩子了,怎么还不会了?手臂抬高点,托着孩子的脖子,拿两根手指夹着点,把他的嘴巴露出来。” 孩子也是鼻尖冒汗,吃不到嘴里急的哇哇哭,司聪是又疼又急,真想扔下不管了。 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不容易了。 怀孕挺着肚子时累,生完了更是累,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夜。 母子俩磨合了一两日,总算是都找到了窍门,小婴儿终于满足的呼呼大睡了。 老人说的真没错,孩子哭闹,不是拉尿就是饿了,伺候好了,不哭也不闹,睡的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徐老太太一直忧心长子一家的事,也没心思给孩子取名字,张嘴闭嘴的宝儿宝儿的叫着。 司聪也有了些心情,便想着给孩子取一个名字。 她没有徐来福那么高的期望,渴望孩子出人头地,她只希望孩子们平安健康,便取了一个“安”字。 徐老太太也觉得甚好,一口一个安儿安宝的不离口。 到了审案的第三日,徐功的判决下来了,定的是服苦役,要去很远的边城修长城。 而他这次去修长城,可不是徐家二郎服徭役还能给工钱,一个钱没有不说,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王氏听了之后哭晕过去好几回,花婆隐隐听到王氏咒骂徐来福舍命不舍钱,选了掏钱最少的那个判决。 “还嫌掏钱少?我还肯掏钱为他减刑了呢,我一个钱不出,他就要被流放了,你还不知足?这前前后后都拿出去三十几个钱了,光给你儿子看屁股就花了五个钱,咱家还有余钱吗?卖房子卖地吗?就顾着他一个人,咱们都不活了?” 王氏捶胸顿足的嚎啕不止。 “那可是咱们的长子,就这么看着他毁了?你怎么不去坐牢,他还不是都听你的指使,你这当阿父的怎地这般狠心,那长城是好修的,你们老徐家死在这上头的人还少吗?” 徐来福气的使劲推了她一下,把王氏推倒在床上。 “你管好了你那张嘴,是想让咱们家那四个也讨不到媳妇?他毁就毁了,谁让他做事不利索,给自己留隐患,扔在山里不就没这些事了!” 王氏震惊的瞠目结舌,指着徐来福道:“你真的这么狠心?那俩孩子卖了还值十几个钱呢,你弄死了有什么好处?这下可好了,搭上不少钱不说,我的阿功算是彻底毁了!” 徐来福恨的牙根都痒痒。 “这个仇我势必要报,我是没想到那小寡妇这样有心机,官府那边她都打点好了,只等着咱们上套,哼!这也说明了她很有钱,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氏一怔,“你想怎样?” 徐来福眼神冰冷阴狠,“怎样?血债血偿,我因此损失了多少,她都要加倍给我拿回来!” 第100章 走了 王氏抹了抹泪道:“你既有此把握,为何不让我去求她?咱们阿功也少遭些罪啊!” 徐来福不悦的睨了王氏一眼。 “求她?你以为就是求求就算了?官府那张嘴就是五十个钱,还不算赔偿那小寡妇损失的,她用在官府上的钱,不都得叫咱们给她堵上?那得多少钱,一百个钱也打发不住,难道真的要卖房子卖地吗?到时候咱们住露天地儿,喝西北风啊?” 王氏被噎的哑口无言,可是一想到长子要去修长城,心里就滴血般疼。 “那也不能不管阿功啊,那可是咱们的亲儿子啊!” 徐来福面色微缓,长长一叹:“我也知道他受苦了,可是如今也是没法子,等我从小寡妇那弄来钱,再去弄回来阿功,这次让他也吃些苦,长长记性,真是没脑子!” 王氏一听,横眉道:“你有脑子!那么厉害怎么让一个小寡妇玩的滴溜溜转,我看这个家早晚毁到那小寡妇手里。” 徐来福脸色一变,斥道:“放屁!你想到她变成这样了?你能耐你治得了她了?还不是让人家耍着玩!” “你才放屁!” 夫妻俩就这个问题又吵了起来,最后徐来福无奈的嘶吼道:“好了好了,吵有什么用?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小寡妇吧!” 王氏愤愤不平,“怎么想?现在连阿姑都站在她那头,那天还敢动手打我了,我是没辙想。” 徐来福眉心动了动,阴险的扯了扯唇角。 “有阿母在,那就不愁没机会下手,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只要弄死了那小寡妇,她的钱财也好,田地也罢,早晚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王氏止了哭声,有些向往起腰缠万贯的日子,对长子服苦役的伤痛也少了些,与徐来福又凑在了一处嘀嘀咕咕的商议如何害人。 司聪自然知道徐来福两口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是不会等着他们冒坏水害她,她已经着手准备搬家的事了。 进入了一月,正是天最冷的时候,积雪遍地,北风四起,路上的行人更是少的可怜,更别说赶集的人了,除非特别需要,没人选在这个时候出行。 而叶琛则是个特例,还是每个集日都去赶集,一是还有些草靴可以售卖,二来是给司聪找房子。 叶琛是个负责任的人,不过几日便在县城城边,找了一处独门独院,三正两厢的房子。 司聪还在月子中,不便去看房,便叫金花跟着去瞧了瞧,金花一眼便相中了。 司聪许了她特权,觉得可以就付定钱,只等她出了月子就搬家。 那之后,金花与银花就常往来于县城与村子之间,每次去都不空手,一些暂且用不着的东西逐渐的搬了过去,这样子小心翼翼的,就到了司聪出月子的日子了。 徐来福长子徐功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徐来福二子徐名捎回来消息,徐功不日便要押往边城修长城去了。 王氏听闻后,嚎哭了一夜,终是一病不起。 她这一病,徐来福父子饭都吃不上了,徐老太太在司聪出月子的前一日,被徐禄叫回了家。 司聪觉得甚好,她正不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呢,徐老太太此时回去的正合她意。 她曾侧面与徐老太太聊过,徐老太太的意思是,到死都要跟着长子,在这处生活了一辈子了,也从来就没打算离开。 司聪还能说什么,就徐老太太这身板,未必能熬到徐安长大成人,人家有现成的成年儿子孙子不指望,干嘛要指望一个胎毛未退的小婴儿呢! 所以,司聪打算继续瞒着她进行搬家的事宜。 出月子这日,司聪便叫金花银花给帮忙找孩子的各家每家送去一斤粮食,另外她亲自给村长家加送了一条猪肉送去,说是还在丧期就不请大伙吃饭了。 村长也理解,寡妇门前是非多,能少些来往还是少些吧,谁知道哪个长舌妇又传出来什么不好的谣言来。 徐来福之前也想了多种毒害司聪的办法,都苦于司聪家大门看的太紧,他们是无从下手。 只等着她出了月子请满月酒呢,趁乱下了毒药药死她,没成想人家直接取消了满月宴。 非但如此,第二日天不亮,一家子坐牛车去了县城,就再没回来。 徐来福坐在门槛上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怎么就玩不过这小寡妇了呢? 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她一个坐月子的小寡妇,哪来的精力出去找房子,靠那两个丫头片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人帮她。 左思右想,除了花婆,那就只有隔壁那个光棍了。 他早就怀疑俩家一起做了买卖,这下就更加的确定了,那个光棍,一定与小寡妇不清白! 想想居然笑了出来,机会终于来了! 正暗自得意间,徐老太太推开院门进来,怀里抱了个包袱。 徐来福脸色沉了,“这么大的事情,阿母竟不知情,可见人家根本没拿你当回事。” 徐老太太面色如灰,抱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心里也是极其失落。 与二儿媳在一起生活了也有十几年了,从未像这段日子般融洽温暖,吃的是从未吃过的面食,穿的是从未穿过的兽皮。 她曾想过就这么跟着二儿媳过也挺好,可是长子这边她又舍不下。 长孙受罚服了苦役,长子已经怨恨上她了,恨她没能帮一把救出长孙,可是那王氏怀的是害人的心思,她如何敢应?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二儿媳要离开的一些苗头,这些日子金花银花往外走的太过频繁了,回来也总是与二儿媳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家里的东西也少了许多。 她知道,二儿媳是不会常住下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二儿媳曾试探过她,问她是否愿意离开黑山村,她毫不犹豫的说没想过。 叶落归根,在外头如何风光,死了都要埋在这里,她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怎么活,不是活啊! 低头耷脑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一阵叹气。 别的不说,她是真的想白净可爱的小孙子。 第101章 搬到了新家 唉声叹气的坐了良久,才去解开包袱。 她听到信时就急匆匆的赶了回去,彼时二儿媳家大门已上了锁,隔壁叶老头出来给了她这个包袱,说是二儿媳走的时候留给她的。 徐老太太以为就是她的衣物,可是一打开她就愣住了,里面是一套簇新的衣裳和一双草靴。 徐老太太泪湿了眼睛,粗糙干枯的手抚上那粗麻衣裳,心里五味杂陈。 她就知道,二儿媳妇心里是有她的。 小心的捧起衣服,贴在了胸口,整齐的衣裳里,掉落出几个东西,叮铃咣当的,滚出去老远。 徐老太太低头去看,脚下正是一枚暗黄发黑的圜钱。 徐老太太吃惊不小,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又低头四处看,将散落在地的圜钱都捡了起来。 徐老太太数了数,一共是五个,激动地手都抖了起来。 自打老大家出了事,老大两口子就没少来她这哭穷,当初老头子和三子那点抚恤钱,都被他们要了去,她手里只剩些布币了。 当初花婆就说她,一定看紧了钱,谁要也别给,有这些钱傍身,不怕老大老二不养老。 可是她护不住啊! 当长子跪着哭求时,她的心就软了,又想着是救阿功的,也就妥协了,可她又换来了什么? 手捧着这五个钱,徐老太太悲哭出声,后悔自己偏心太过,寒了老二媳妇的心。 徐老太太在屋里呜呜的哭,徐来福在院里烦闷的吼了一声。 “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明儿你就去找老二媳妇去,我还省下一张嘴吃饭了!” 徐老太太更加悲伤了,她自己有地,有口粮,又不是要人伺候的白吃饱,怎么就多余她的一口饭了? 徐老太太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悲伤,真后悔没跟着二儿媳妇一起走。 哭够了,谨慎的藏起来那五枚钱,这回,他就是说出龙叫来,她也不会给他一个钱! 司聪一家大包小裹的到了县城,饶是出门前就做了防寒措施,可到了县城也是冻的手脚麻木。 屋里是前一天金花来烧过火,还不算冰冷,可也烧了一会儿才微有了些温度。 还好小婴儿徐安一直被司聪裹在怀里,小被子里热乎乎的。 安顿好了小儿子,司聪指挥着孩子们安置行李等物品。 直忙活到了下晌,才算妥当,一家子终于可以坐下来吃口热饭了。 第一次坐在桌子前吃饭,几姐妹既兴奋又高兴,一会儿拍拍桌子,一会儿看看椅子,边吃饭,边说笑。 “阿母,这房子可比咱们那草房暖和多了 ,也宽敞!” 金花笑着点了点杏花的头。 “这还不是好的,县城里的房子才叫好呢,都是青砖红瓦的,可气派了。” 几个小的露出惊羡之色,金花有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等以后咱们赚着钱了,也盖一个那样的房子住一住,是不是阿母!” 司聪刚喂完了徐安,洗了把手凑过来吃饭,心情愉悦的说道:“盖,以后给你们姐妹一人盖一座。” 孩子们欢喜的笑着,司聪也很高兴,孩子们都是贴心的,这次搬家,她除了掏钱,就没操过心。 看向笑的一脸幸福的金花,表扬道:“金花,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一应用品配置的也齐全,叫阿母刮目相看喽!” 金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谦道:“这都是应该做的,不当阿母这么夸赞,还有银花,好多东西都是银花选的。” 司聪又看向银花,欣慰的笑笑,“我们银花越发稳重了,也是阿母的好帮手,你们姐妹都是阿母的好孩子!” 几姐妹都笑出了泪花,金花擦了擦眼角。 “还有阿琛伯,花婆婆,都帮了咱们不少的忙,阿母,咱们是不是请花婆婆和阿琛伯来家里做客啊?” 司聪点点头。 “当然要请,你花婆和阿琛伯也在寻摸房子呢,等他们都搬过来也来得及。” 金花和银花笑的一脸开怀,金花问道:“阿母,那是不是花婆婆他们搬过来,咱们就可以做生意了?” 司聪沉吟片刻道:“不急,先置办了材料用具,我先试试做出来的卖相和口感,总不能一上来就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阿母做的包子很好吃啊,还有饺子,这两个吃食肯定能赚钱。” 银花扬起小脸很骄傲的挑了挑眉。 司聪笑笑,“那也需要石硙子磨面粉啊,咱们吃的那些都要累死你阿琛伯了,若是开门做生意,何止蒸那么一锅两锅的,那点面粉,如何供应的上。” 银花立时垮下一张小脸,嘟着嘴不说话了。 金花道:“还好这两日阿琛伯紧着磨了些麦粉,不然,都没咱们吃的。” 司聪轻声叹息,“在没有上新买卖时,还是专心做好草鞋草帽的生意,等天暖和了还是有需求的。” 金花和银花都点了点头,司聪回头看了看床上睡的香甜的徐安。 “一会儿金花看着阿安,我出去转转去。” 司聪是想看看县城市场的客流,既然打算做吃食生意,那就要选好了地点,她还没打算开铺子,毕竟无法预料生意如何,先租了铺子压力就大了。 她还要去木匠作坊转转,她想蒸包子馒头卖,也得有适合的大蒸屉才行。 还有手推车,平板车之类的运输工具,都要提前预备下。 司聪出了门,先去了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询问了些常年在此做生意的小贩市场的收费情况,心里大致有了个了解,随后就去了木匠作坊。 县城有四家木匠铺子,司聪早打听了徐家二子徐名在哪个作坊里学徒,特意避开了那个作坊,去了另外三家都转了转。 木匠作坊里的活计都不少,见司聪是个妇人且穿的穷酸,也不愿搭理,司聪大致瞅了瞅作坊里做的木制品,除了马车,还真没有独轮车和平板车这样的运输工具。 司聪围着一辆马车车架转了半天,又与这家铺子的师傅探讨了一番,在这个基础上改制个独轮车,或者是平板车应该不难。 第102章 细面的包子 司聪蛮有收获的回了家,孩子都围在一处编草鞋。 她先去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小儿子,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又转头看向孩子们。 “赶了那么久的路,不累吗?还不早点歇着去。” 金花道:“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阿母都去哪里转了?” “也没去哪里,去了几家木匠铺子,打算叫你阿琛伯做点东西。” 金花眼睛雪亮,“那是不是等阿琛伯来做完了东西,咱们就可以做生意了?” 司聪笑着点头,“差不多吧!” 金花高兴拍手,银花也笑了起来。 “那就盼着阿琛伯快些来吧!” 司聪看向金花银花笑眯眯的一脸财迷样,嗔了一句,“小财迷!” 两姐妹笑的更甚,其他几个小的也跟着笑。 司聪道:“都收起来吧,多烧些热水,好好擦擦身子,住新家,就要有个新气象。” 金花笑着应了,与姐妹们快速的收了起来,去外间烧水准备洗澡。 打入了秋,孩子们就没洗过澡,这身上一上手就搓出了泥来,几个孩子一边玩水一边相互搓澡。 司聪提醒道:“天儿还冷,洗洗差不多得了,可别冻着了。” 几个孩子赶紧洗洗穿了衣服,又给司聪温了一锅水。 司聪也是好久没洗过澡了,坐月子那会身子虚,天天出一身的汗,她都觉得自己要臭死了。 换了两遍水才洗去了一身的泥垢,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里,睡了穿越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第二日,孩子们心心念念的叶琛就登门造访了,金花银花满脸笑意又是倒水又是拿糖的热情似火。 叶琛闹了个一头雾水,司聪笑嗔着道:“你俩差不多得了,让你阿琛伯喘口气。” 金花银花嘻嘻笑着出去忙自己的活,司聪与叶琛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昨儿我出去转了转,市场上倒是有合适的位置,价钱方面还要商议,这个可以请花婆家的长兄帮忙。” 叶琛喝了口水,点了点头道:“花婆这一两日应该就搬过来了,回头让花婆去说。” 司聪微惊,“这么快?” “花婆原想着租个小院,徐家长兄那院子小了些,就三间屋子,还有三个孩子,住着实在是窄小,可是他家长兄说什么都不允,说是自己儿子在县城就有住处,阿母却要花钱出去住,叫人知道了不得戳破了脊梁骨,花婆无法,只好答应,等以后挣了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也好。”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这样也挺好,花婆来了,我们可以着手先做着一些小细节的事情,那石硙子和板车什么的,就要劳烦叶兄长多费心了。” 叶琛道:“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事,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就是。” 司聪浅浅一笑,与叶琛探讨起独轮车和平板车的制作方案来。 司聪连比划带画的,叶琛也大致听明白了。 “这个独轮车和马车的区别,就是轮子在底下,然后加个把手,靠人来掌握平衡,平板车也是如此吧?” 司聪点头,“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简单,车轴车距的也不是很好掌握,今儿我跟一个老师傅探讨过,他倒是愿意试着做做。” 叶琛微蹙着眉头,“若是做了出来,那木匠铺子大规模的制作售卖,那不是让他捡了便宜了?” 司聪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微抿着唇笑了笑。 “想不到叶兄长也有经商的意识了?” 叶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 “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嘛,金花小小年纪都知道谈生意了,我当然不能落后了!” 司聪笑笑,无所谓的耸耸肩。 “你顾虑的对,所以,今日我没有与那师傅交流太多,就是等着你去详谈呢,咱们出点子,他负责做,收个一成两成的设计费就行了,你觉得如何?” 叶琛当然举双手赞同,他十分相信司聪的判断,她说能赚钱,就一定赚! 于是,叶琛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一日日的穿梭于木匠铺,石匠铺,研制那些需要的工具。 花婆一家也于三日后搬到了县城,他们这家搬的简单,旁的也不用拿,只带着行李衣裳便可。 司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外用的铁锅灶头要买,蒸屉要做,还有屉布,包装用的叶子,麻布,萝筛,碗盘碟子,桌椅板凳等等等等,这一套下来可是快掏空了司聪现有的钱。 三家这次的投入都不少,主要都在那石硙子和板车上,他们手里已经没剩下多少钱了,还好各家都有麦子,这个暂时还不用花钱去买。 这样忙忙碌碌的,一个月就过去了,石硙子到位的那一天,司聪先磨了一袋子麦子,看看效果。 经过四次石磨筛粉,那粗糙的小麦终于是看出了细腻来,颜色也相较于之前她们石头杵出来的白了许不知多少倍,那颜色绝对可以与现代的白面媲美。 只是耗损严重,一斤麦子只能出不到半斤的细面,那些筛出来的粗面粉,烙饼蒸馒头也尚可。 司聪发了些面,必须先蒸一锅包子试试口感和卖相。 等第二日蒸出来的效果是非常不错,白胖宣软,很是可口,半个拳头大的包子,金花一口气造了三个。 “阿母!这也太好吃了,又香又软,我还能吃俩!” 司聪嗔笑,“好吃也别吃了,当心吃撑了,给你叶大父留几个,让你阿琛伯带回去。” 金花舔了舔嘴唇应着,去屋里找干净的布袋子装包子。 叶琛也吃了几个,赞道:“还别说,这磨了细麦粉蒸的包子,就是比手杵的要好吃,这馅也好吃。” 花婆则更关心包子的定价,问道:“这么好吃的包子,你打算卖多钱一个?” 司聪捏起一个包子道:“我大致算了下,这麦子磨成精粉的成本大概是二斤一个钱,一斤能蒸六到八个包子,除去馅料,炭火,人工,设备等成本,这一斤包子的成本也有一个钱了,咱们就定四个包子一个钱,好算账。” 第103章 开业大吉 在场的不由得都倒抽了口冷气,花婆道:“四个包子一个钱?麦子一斗才三个钱,会不会太贵了?” 司聪摇头,“这包子本就是金贵吃食,普通百姓也吃不起,你就是一个钱八个,像你我这样的人家也是消费不起,那又何苦贱卖糟蹋了呢?” 叶琛表示赞同。 “阿香说的对,这包子制作不易,短期内无人能效仿,就是贵点也不怕主顾跑了。” 花婆还是满脸担忧,“那这一样来,就不能做到薄利多销了,这盈利?” “这个不怕,咱们又不止这包子一个吃食,还有馒头呢,馒头可以做两种面的,细面的一个钱六个,粗面的一个钱八个,那买的人不就多了嘛!” 叶琛点头如捣蒜,司聪说什么都是对的。 花婆微微舒展眉头,“那就先试试吧,我总觉得定价高了些。” 司聪道:“那也不怕,咱们先这样定着,实在不行可以搞买赠嘛,又不是没搞过,花婆就放心吧!” 花婆这才有了些笑模样,众人又商讨起开业的日子来。 依着金花和银花,明日就想出摊卖包子,可是这馅料还没预备齐全呢,还要试试那和面的工具好不好用。 司聪想着,如果需求量大的话,人工和面得累死,便又设计了一个和面的工具,虽不是电动的,但是比直接用手要轻便了许多。 经过大家的一致决定,花婆又查了黄历,开业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黄道吉日。 第一日出摊,司聪亲自到了摊位上指导,哪里摆放桌椅,哪里摆放炉火,等热气腾腾的包子蒸了出来,四散的香味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瞩目,纷纷前来询问是什么吃的。 银花早就练就了一张小甜嘴,叭叭的介绍着包子的馅料和价钱。 “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本朝第一美味吃食,包子,新鲜出炉,肉馅的一个钱四个,素馅的一个钱六个,免费品尝,免费试吃,不香不要钱!” 银花这一吆喝,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司聪叫花婆切开几个包子给大家尝,吃过的都赞不绝口,第一锅包子瞬间就一抢而空。 摊子周围围满了买包子和看热闹的百姓,司聪指挥着大家有序排队,免得为了一个包子发生口角。 连着两锅包子蒸出来都被抢没了,司聪大致了解到了这包子馅的需求,还是素馅大于肉馅。 如果明天的馒头上市,想必比这包子还要热销。 司聪只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杏花在家里看着三个小的,司聪也实在是不放心。 晌午刚一过,出摊的就回来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金花背着草兜子进了屋,冲着司聪晃了晃,铜钱发出了唰啦唰啦的声响,司聪刚哄睡了小儿子,示意她噤声。 母女俩轻手轻脚的去了对面的屋子,金花抿唇笑着倒出了一草兜子的钱。 “阿母!今儿卖了几十斤的面粉,真是过瘾,这是没有了,不然,还不止呢!” 司聪也是见钱眼开,手抚上那些还沾着白面和油渍的钱,笑的见牙不见眼。 “今天开了个好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有的累受了!” 花婆抬腿进了屋,笑道:“受累我也愿意,听着这数钱的声音我就高兴。” 司聪让金花把叶琛也叫了进来,四个人关起门来开始数钱。 数了两遍,确定无误,第一天开业,就卖了一百零八个钱,这还只是半天的工夫。 几人都很兴奋,花婆道:“今儿要多备些面,明天把那馒头也蒸上,指定比这赚的还要多。” 司聪道:“面我已经发上了,只是咱们心里要有个数,如果持续这样下去,咱们的工作量可就太大了,光磨面粉筛面粉就要占用个好劳力,还有剁馅揉面呢!这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要两头忙起来才供应得上。” 花婆微疑道:“你的意思是,要雇佣些帮工?” 司聪点头,“咱们谁也没有三头六臂,金花银花就是再能干也是孩子,能有什么力气,你看她们俩乐的跟什么似的,实则走路都打晃了,总不能钱是赚了,身体搞垮了吧!” 花婆闻言,忽觉手腕处有些酸痛,不自觉的动了动手。 司聪轻笑,“看,我一说,花婆也觉得不舒服了吧?” 花婆讪笑道:“唉!不服老不行了,今儿光揉面就揉的手腕疼,待会儿还要磨面筛面呢,这活计是不轻巧。” 司聪挑挑眉道:“所以啊!咱们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不能熬坏了身体,再吃药治病,可是得不偿失了。” 叶琛连连点头,“阿香说的对,雇人,我同意雇人。” 花婆嗔了他一眼,“是雇人,可不必这么早,我想着,家里都有闲人,不如先用着,咱们给工钱就是了,等实在是忙不过来 了,再雇人也不迟。” 叶琛就像个墙头草一样,又赞同了。 “也成,我阿父最近身子好了些,在家帮着择菜洗菜,剁肉馅啥的都行,就是筛面也行,以前在家常帮着我筛。” 司聪无语的翻了他一眼,花婆也道:“我长媳也在家闲着,平时也给人家做些缝补的活计,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来咱们这帮工呢!” 金花实际也是舍不得花钱雇外人,便也劝道:“阿母,就听花婆的吧,我和妹妹们辛苦些没什么的,等咱们有了钱,好在县城里买个大房子住!” 司聪无奈的垮下肩膀,叹息道:“那就听你们的,不过我可说好了,可不能等到手忙脚乱了再雇人,还得有个过程学吧!” 三人齐齐点头,花婆点了点司聪的额头,撇了撇嘴。 “就属你懒,最怕累!” 司聪当然怕累了,又要伺候那个不管白天黑夜张嘴就吃的小祖宗,还要准备做包子的材料,她又不是超人,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再这么下去,她不死也累垮了。 商议完这事,花婆又问叶琛,“你们打算何时搬过来,那房子不是已经找好了吗?” 第104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琛抬眼扫了司聪一眼,微有些紧张的挠了挠头。 “想等些日子,这不是才开始嘛,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咳!你还谨慎起来了,是信不着阿香的本事?” 叶琛忙摆手否认。 “怎么可能!就是,我阿父他,有些舍不得走。” 闻言,花婆轻叹一声,她亦是如此,生活了几十年了,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的。 司聪颇有意味的看了叶琛一眼,叶琛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司聪微垂下头抿了抿唇角。 其实,她知道叶琛始终没搬过来的原因,他是在想方设法的保护她。 她搬走了,花婆也走了,村里本就有谣言说她们在一起做生意,这回就更加的坐实了。 如果叶琛在这个时候也搬走了,那就不是传出一起做生意的谣言,一定会有人把他们这孤男寡女往一起捏,那时候,他们这生意也做不消停。 她明白叶琛的意思,能瞒几时算几时,挣一日钱是一日,等有人来闹了,大不了先不做了,反正也赚到了一笔了。 可是这样,就苦了叶琛了,每日都是披星戴月的来往,脚底都磨出泡来了。 司聪有些愧疚,叹息一声。 “也该搬过来了,之前再是忙,也只是筹备,如今已经开始了,再这样来回的跑,耽误时间不说,你这身体也吃不消。” 叶琛微有愕然的抬起头,心里有些窃喜,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花婆也道:“是啊是啊!咱们本就缺人,你若是来回折腾累坏了,那咱们可是损失了一员大将,再者,若是你阿父也来,可怎么禁得起这么折腾。” 叶琛面色有些犹豫,轻轻叹息。 “我辛苦些倒是无妨,只是这村里人多嘴杂,咱们这合伙做生意的事一旦传出去,不知又要给阿香带来多少麻烦。” 花婆微怔,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司聪却不以为然。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的买卖不是之前,想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就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问心无愧就是。” 花婆也有顾虑,挣钱的事,谁知道了都想来插上一脚,这老徐家在黑山村是大户,她也有娣妇姒妇的一帮穷亲戚呢,到时候都来找她闹,带谁不带谁的,也是个麻烦事。 可就如阿香所说,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就她这一日日往这院跑,她那长媳都羡慕的眼珠子发蓝,巴不得来凑上一脚呢。 唉!早晚都得知道,还不如先紧着自家人便宜一回,只是这阿香的名声,还是最紧要的。 遂道:“就听阿香的吧,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谁敢来胡乱嚼舌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司聪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我们无权干涉,做好自己的事,不叫他们抓住把柄就是了,我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还真不怕什么流言蜚语,别惹火了我,我可不是善男信女!” 花婆闻言“噗嗤!”笑了。 “我就稀罕你这个劲儿,顾及这顾及那的,饿死了谁管,钱才是活祖宗!” 众人开怀笑了,叶琛道:“那我这两日抽空就搬过来,也让阿父尝一尝住城里的滋味。” 随着叶琛一家的搬离,黑山村是彻底沸腾了起来,人们开始各种猜疑,这接连搬走的三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管说什么,都不离一个主线,那就是这三家肯定是在一起做生意了,因为有人看见在县城卖包子的叶琛和花婆了。 这一下又炸了锅,徐来福家门口,成了村民们聚集热议的地点。 “包子?那是什么玩意?” “听买过的人说的是吃的,非常好吃,是什么面皮里裹着馅,就像咱们那野菜团子裹着麦粒子一样,可比咱们那野菜团子好吃多了。” “谁卖的?叶琛家?以前怎么没听说那叶家有这手艺?” “那谁知道了,没准是花婆家那个老大在哪学来的呢!” “不可能,花婆家的手艺能让叶琛和徐家小寡妇捡便宜,我咋那么不信呢,要我说,没准是那小寡妇隐藏的手艺,就等着徐二郎死了拿出来卖钱呢!” “这也说不准,反正这三家是绑在了一块了,花婆还好说,之前与那小寡妇就走的近,叶琛我就想不通了。” “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一个是光棍,一个是寡妇,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就想的通了?” 众人一阵哄笑,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徐来福家大门紧闭,两口子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脸色阴沉的像死了娘。 王氏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脸蛋也比前段时日圆润了不少,这会子嘟着腮帮子,像个冤种一样哭丧着脸。 “我就说这小寡妇有猫腻,偷偷摸摸的就搬走了,原来是背着咱们吃独食去了,她可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徐来福那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下巴就快掉在地上了。 “阿名也是个蠢的,叫他寻了月余了,还是没找到小寡妇的住处,要是阿母早些过去的话,也不会浪费了这一个多月的粮食。” 王氏替儿子解释着。 “这也不能怨阿名,他毕竟是学徒,哪有那个自由,再者,这县城和镇子大了去了,又没个具体方向,那么好找的呢!” 徐来福侧头瞪了她一眼,不悦的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坏的,你也是丧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那个时候就病了,不然,她能撇下阿母不管?” 王氏一听,这是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们母子身上了,一下子就火了,嗷的一嗓子喊了起来。 “合着都是我们母子的错,你就一点错没有?你是吃闲饭的?就知道在家躺着,你怎么不出去找找去?” 徐来福瞪着眼睛就要发火,王氏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呢,一句话就叫徐来福闭了嘴。 “如果不是你当初自作主张去偷人,阿功现在都说亲了,你还有脸说了你。” 徐来福三尺高的气焰顿时便熄了火,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他害的长子服了苦役,王氏抱怨几句真不算什么。 第105章 被撵了出来 可是事情还是要解决啊,家里的钱基本都散出去了,长子那边还等着他打点了放人回来呢,就是阿名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没钱,不是一切免谈吗? 长叹了一声,还是软了些口气。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弄钱,弄钱!你也听外头的人说了,那小寡妇发家了,咱们就是弄不死她,把那手艺学来也是出路,等咱们有了钱,捏死那小寡妇,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氏耷拉着眉道:“哪那么容易啊?阿母在那也住了几个月了,学到啥了?人家可是防贼似的防着阿姑呢!” “那也不怕,只要阿母在小寡妇那,咱们就有机会下手,最不济,还能偷,偷不成,那就抢,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闹出点祸端还不容易。” 王氏眉心紧蹙,有些惊弓之鸟。 “还是别想那些犯法的勾当了,那小寡妇可不好对付,若是再犯了事,那咱家可就真的毁了。” 提起这事徐来福就窝火,他是如何也想不到那两个孩子还能被找到,也不知是那两个孩子命不该绝,还是自己倒霉。 “你说这小寡妇,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呢!” 徐来福百思不得其解,王氏也十分纳闷,向来逆来顺受的一个人,又是烧房子威胁,又是做生意赚钱的,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王氏心中惊骇,便脱口而出。 徐来福也是猛地一震,这小寡妇一切的变化,都是在她投井之后,没准真是有什么古怪也说不定呢! 不管是有鬼神附体,还是真的原本就是如此,如今都不重要了,他不怕她越来越有钱,只要她还是徐家的儿媳,那他就有办法从她那抠出钱来。 眼睛扫了眼外间,冲着王氏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氏听完满脸的不悦,“怎么这得罪人的事都叫我去办,那是你阿母,要撵人你去,我可张不开嘴!” 徐来福嘶了一声,“胡说什么呢?那不叫撵,是叫她看看孙子去,别叫你干点什么推三阻四的,我是谁?什么事都叫我去出面,留着你干嘛?吃白饭吗?别磨磨唧唧的,赶紧去,今儿就让她走!” 王氏狠狠的翻了他一眼,不情愿的哼唧一声,起身去了徐老太太的屋里。 徐来福就坐在窗口掀着草帘子看,过了好一会儿,王氏才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徐老太太才挎着个包袱出来。 徐老太太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主屋的窗户,徐来福忙撂下了帘子,躲过了徐老太太的凝视。 徐老太太看着晃动不停地草帘子,难掩失望的深深一叹,转身出了院子。 院外,还围着一些不愿散去的村民,见徐家大门终于是开了,便伸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 “呦!徐家阿母,这是要去哪啊?” 徐老太太强挤出一个笑,“去城里看看我孙子去。” “呦!是看阿名,还是看你家老二家的那个小的去啊?” 徐老太太尴尬的扯了扯唇角,“都看,都看。” 众人便来了精神,有几个还围了上来。 “徐家阿母,都说您二儿媳妇做买卖挣了钱,您去了可想着我们点,要是用帮工的,可得用咱们黑山村的乡亲们,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族人。” “是啊是啊!可不能便宜了外人,您老好好学学那什么包子的手艺,回来好教教我们,叫我们也尝尝赚钱的滋味。” “对对,是那么个理儿,徐家阿母,要不,您这就带上我们吧?” 徐老太太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扯唇干笑几声。 “下次,下次啊,我着急赶路,回来聊啊!” 徐老太太一路小跑着向村口跑去,连头都不敢回。 等她到了县城,天已经黑了。 大街上没什么行人了,徐老太太又不知道路,第一次来县城的她,茫然的走在漆黑的路上。 她走了小一天的路了,此时是又累又渴,饥肠辘辘的看着远处闪着灯火的长街,脚步蹒跚着不知该去哪里。 身上虽然带着当初二儿媳留给她的钱,可是叫她在外头买吃的,她还是舍不得。 老大媳妇说了,二郎媳妇就在县城卖包子,叫她来找二儿媳妇,可是她在哪里卖包子,又住在哪里,她是一无所知。 走了一段路,看见一个伙计正在上门板,忙紧走了几步上前,问那伙计。 “这位小郎君,我向你打听个事,可知道那卖包子的,在哪里啊?” 小伙计一个愣神,眼神上下扫了扫风尘仆仆的徐老太太,微有些惊讶。 指了指右前方的市场方向,道:“在那个市场里,不过,您这个点去,怕是买不到包子了,早该收摊了。” 徐老太太失望的一叹,道了声谢,便向着那伙计指着的方向走去。 一路拖拖沓沓的走到了地方,果然是一片空旷,哪里有一个摊贩的身影。 徐老太太忍不住又是一叹,放眼望去,茫茫四野,她去哪里寻老二家的去? 驻足良久,还是先去二孙子那里找个栖身的住处吧! 又一路打听到了二孙子徐名的木匠铺,可巧了,徐名跟着师父出去做工没回来,这些小伙计又不认得徐老太太,直接将她拒之门外了。 徐老太太是欲哭无泪啊!大晚上的,她一天水米未进了,如今还要面临露宿荒野的凄惨。 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她想着寻一处草窝柴棚的将就一夜,可是这县城的人家都是富户咋滴?院墙外头干干净净的,别说是柴棚,连一根柴都没有。 徐老太太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一处避风的墙角,坐了下去。 虽是到了三月,天气还有些倒春寒,晚上的风不小,还是很冷的。 幸亏徐老太太一直穿着那皮裤,还不至于冷透,抖落开包袱里的一件外裳搭在身上,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又渴又饿,可也架不住眼皮打架,心里想着明日找到了二儿媳妇该怎么说,担心她会不会收留自己,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第106章 花婆的态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了徐老太太的脸上,徐老太太微眯了眯眼睛,动了动发麻的手脚,缓缓的站了起来。 街上已有行人走动,徐老太太凭着记忆走到了昨晚来过的市场。 远远的,便看见好多人围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摊子,她心里一跳,加紧了步伐。 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摊子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挤不进去。 不过,听着叫卖的声音她心里有了底,那是花婆和金花银花姐妹。 心里松了一口气,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她实在是太饿了,尤其是闻着那飘散在空中的香味,更是忍不住咽口水。 好不容易挨到了人少了些,徐老太太已经饿的两眼冒金星了。 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日头,这会子快巳时了吧! 强撑着到了那摊位前,弱弱的叫了一声,“金花,银花!” 金银花两姐妹正在揉面和馅,准备晌午的那一波顾客,便听见有人叫她们的名字,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竟然是,大母! “大母!您,您怎么来了?” 金花讶然失色,银花也惊慌失措的叫了声,“大,大母!” 叶琛与花婆也看见了徐老太太,皆吃惊的看向彼此,花婆愣了一瞬后,忙擦擦手迎了出来。 “呦!你这老货怎么找到这来了?” 花婆说话间眼睛向四外寻摸,恐她身后还跟着徐来福那两口子,怕不是来捣乱的。 徐老太太脸色暗灰,嘴唇泛白,伸出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的起皮的嘴唇。 “快给我口水喝,渴死我了。” 金花愣了愣,忙舀了一瓢水递了过去。 徐老太太咕咚咕咚喝了半瓢水,抹了把嘴巴,又看向那冒着热气的蒸屉。 看着徐老太太眼巴巴的眼神,金花心里一酸,问道:“大母还没吃早饭吧?” 说话间,金花已经掀起了蒸屉,拣出两个包子放在盘子里,送到了徐老太太的眼前。 徐老太太咽了咽唾沫,拿起一个三口两口就咽了下去。 两个包子,顷刻间就下了肚,噎的她又灌了半瓢水。 肚子里有了点底,徐老太太终于是缓过些劲儿来,颤抖的手扶着桌子坐在了凳子上,深深几个呼吸。 花婆眼里含泪道:“老货,你,你这是怎么了?老大家的虐待你了?不给你饭吃了?” 金花和银花也是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徐老太太苦笑着摇摇头,“我是赶路累的,昨晚就到了,可是不知道你们住在哪,想着去阿名那凑合一宿,不巧的是,阿名出去做工了,我就在墙角窝了一宿,又没的饭吃,实在是又饿又渴,我早就到了,看着你们忙,就没过来添乱。” 金花扑在徐老太太双膝上,哽咽道:“大母!大母就该早点叫我们,我们就是再忙,也不能不管大母啊!” 银花也抹着泪站在了徐老太太的身旁,徐老太太甚感欣慰,怎么看,这俩孙女都比那几个孙子强。 “没事的,大母就是渴了,饿了,这会儿吃饱了喝足了,我也有力气了,来,看有什么活,我来帮你们干!” 金花怎能让她干活,按住她道:“大母赶了那么远的路,快好生歇歇,待会不忙了,叫银花先送您回家去。” 徐老太太感动的抚着金花的头,眼中含泪道:“哎!好!” 花婆拉起了金花,示意她们去干活,她坐在了徐老太太对面,眼神犀利的看着她。 “怎么突然就来了?不是那两口子又耍什么花样呢吧?” 徐老太太眼神躲闪,眼里又涌上一汪泪水。 “唉!你说,我怎么就不死了呢?活着多遭罪,我要是能替我那两个儿子死了多好,也省的看这一窝八口的脸色过日子。” 花婆心有不忍,叹了一声,“什么不活了死了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凑合着活吧!” 徐老太太抹了抹泪。 “自打你们走后,这村里人就议论纷纷的,你们那一支子是嫡系,你家大郎又出息,没人敢说什么,叶家的就不用说了,父子俩都是光棍,鼓捣点啥也没人嫉妒,可是我们家就不同了!” 徐老太太叹息一声。 “我们家大郎名声是彻底臭了,以前大郎媳妇出去是人人称赞的贤良妇人,现在她出去干什么,都要等到天擦黑了,外头没人了才敢去,平日里我们都是闭门不出,也不晓得外头都发生了什么,村里这些人你还不知道吗,那嘴是又碎又骚,这不,这些日子,嚼舌根都嚼到我们家门口了,说的都是你们蒸包子的事,唉!我猜到你们搬到县城就是为了那生意,我也没想来插上一脚,可是大郎两口子知道了,怎么可能不惦记。” 花婆微有怒意,“所以你就答应了?” 徐老太太无奈一叹。 “我有什么办法,她病了一个月,我累死累活的伺候了一个月,还要天天听他们阴阳怪气的絮叨,再者,我也是惦记她们母女,尤其是想念我那小孙子,说实在的,我有点后悔当初没跟你们来了,也不知,老二媳妇她,肯不肯收留我。” 花婆沉了沉脸色,“你若是当初跟着来,她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可如今这般情况,我看未必,你啊!还是尽早做打算。” 徐老太太难掩失望的神色,哭丧着一张脸,求助似的看着花婆。 “花婆,你我相识几十年了,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我没有一点想要害老二媳妇的心,我,我是真的惦记她们,老大家的做的那些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恼恨他们的狠毒,可是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有什么办法,真看着老大家落魄了不管吗?” 花婆这回真的怒了,挑眉看着她道:“那你想怎么管?还帮着他们来抢不成?” 徐老太太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老大家的也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叫我学学这蒸包子的手艺,回去也教给他们,他们好赚点钱。” 花婆冷哼一声,啐了一口。 “老货我告诉你,这事休想,现在这买卖是我们三家的,就算是二郎媳妇肯,我也不同意,别说是你家,就是我亲儿子家,也没那个资格学,他们那俩恶毒玩意,更是想都别想,你要是打着这个主意,趁早回去吧!” 第107章 实话实说 徐老太太一时怔住,怔然的看着她。 “那,那我如何能留下啊?老东西,你倒是说句话啊?” 花婆肃着脸沉默良久,方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二郎媳妇是个嘴冷心热的人,你若是对她隐瞒,想要从中捞什么好处,她反而不会如了你的意,但如果你与她说实话,把徐老大两口子的歹毒心思与她交待清楚,二郎媳妇定会体谅你的难处,留下你,但是和以往一样,你要守口如瓶,这一点,你做得到,便留下,否则,我都不容你!” 花婆定定的注视着她,徐老太太纠结良久,无奈的垮下了肩膀,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现在的面粉供应不足,包子摊只出早上和中午,下午就回去备料了,这会子也不忙了,银花便领着徐老太太回了县城的新家。 因着司聪的住处在县城的城边,离着县城的市场还很远,祖孙俩步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路上徐老太太就抱怨。 “怎地住这么远,每天这么远的路去赶集,多耽误工夫啊?” 银花道:“离着市场近的房子都太贵了,而且也没有我们租的那处宽敞僻静,院子里能放好些东西,大母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祖孙俩到了一处院子前,单看这院门,这院子就小不了。 果然,进了门就看见了比老大家还大两倍的院子。 院中,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圆盘似的大石头转圈走,一边走一边擦着汗,抬头的时候徐老太太看清了,那不是叶琛的阿父吗? “叶家伯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叶父抹了把汗,眯缝着眼睛看向来人,脸上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 “诶呦!是徐家娣妇啊,你,你怎么也来了?” 叶父停了脚步,微喘着迎了上来。 “娣妇这是刚到?几时在家走的,是坐车来的吗?” 叶父顺手拽过来一个凳子,让徐老太太坐下。 徐老太太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顺势坐了下去。 “刚到,刚到,叶家伯兄的身子骨可还好?这是干啥活呢?能受的住不?” 叶父喘匀了气息,微笑道:“还成,这一冬没断了补药,将养的还不错,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孩子们也不让我干重活,我就是搭把手的事儿!” 徐老太太望向那圆盘石头,一脸的疑惑,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叶父道:“是磨麦子用的,那蒸包子的面粉,就是这东西磨出来的,以前在老二家你不是吃过吗?” 徐老太太恍然,站了起来围着那磨盘转了一圈。 “这就是二郎媳妇常说的硙子吧?还真叫她琢磨出来了,看起来可比用石头碾轻松多了。” “那是自然,这钱花了,肯定是有好处的,徐家娣妇你坐着,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叶父向屋里去,徐老太太忙摆手道:“伯兄不用忙,我自己来就成。” 叶父刚到了屋门口,司聪一只脚已经踏了出来。 “二郎媳妇,阿安睡了?” 司聪微微点头,“刚睡下,这小子现在越来越难哄了,外头有一点动静都稀奇,气的我今天给了他两巴掌。” 叶父笑道:“咳!小孩子嘛,都有这个阶段,现在天也暖和了,抱出来晒晒太阳也行了。” “可不行!” 徐老太太扬声打断,“孩子还小,这天儿也还冷呢,有风,万一受了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父有些尴尬,司聪面色淡漠,看向徐老太太。 “先进屋里去吧,银花给你叶大父倒些水喝,叶伯伯别去磨那麦子了,花婆她们快回来了。” 叶父笑着说:“不碍事,我没事就绕两圈,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司聪微笑不语,引着徐老太太进了屋。 徐老太太有些懵,左看看右看看的跟在司聪后面进了屋,包袱都来不及放下,先去床前看小孙子。 只见小婴儿阿安握紧的小拳头举手投降般弯在头两侧,小脸蛋圆嘟嘟,粉扑扑的,小嘴还时不时的噘起来嘬两下,甚是可爱。 一看这孩子就被照顾的很好,奶水也充足,白胖白胖的。 徐老太太眼窝里都是泪,捂着嘴不敢出声,想笑又想哭,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就是不敢碰一下。 司聪微舒口气道:“这两日他有些调皮了,您老先把东西放下,咱们那屋说话吧!” 徐老太太点头应着,放下包袱又盯着小孙子看了半日,才叹息一声去了旁边的屋子。 银花烧了一壶热水端了进来,给徐老太太倒了一碗,便出去干活了。 徐老太太端起来喝了一口,微有战兢的看了司聪一眼。 司聪并不急着问话,慢条斯理的喝着水,姑媳俩就这样在沉默中僵持。 良久,徐老太太绷不住了,说道:“二郎媳妇,我,我想来你这住些日子。” 司聪微抬眼皮扫了她一眼。 “就只是住些日子?” 徐老太太对上她那双眼睛就有些打怵,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干笑两声。 “那个,确实是你大伯兄有事相求。” 司聪冷眼睨着她,“他不是我大伯兄,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 徐老太太尴尬的抽着唇角,司聪冷声道:“他们让您老来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徐老太太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畏惧的看向她,心里打起鼓来,果然花婆说的没错,二郎媳妇这一关不好过。 无奈的叹息一声,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老大家的日子现在不好过,就想着让我来捞些好处,不管是什么,钱也好,物也罢,学会了手艺那是更好,好填补他们那亏掉的钱。” 司聪冷笑,“那您打算如何?” 徐老太太惊恐万分,忙摆手解释。 “我不会做那种缺德事,我答应他们过来,也是借此想看看孩子,二郎媳妇,你知道,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司聪冷眼瞧着她,徐老太太脸上仅有的镇定一点点瓦解,撇撇嘴,悲哭出声。 “二郎媳妇,阿姑我,我心里苦啊!” 司聪并未搭言,徐老太太捂着脸呜呜哭道:“我是被他们,撵出来的!” 第108章 我们是仇家 徐老太太已经尽量控制哭声了,可是悲伤的情绪还是抑制不住蔓延开来,徐老太太呜咽的胸口不住的起伏。 “他们嫌弃我吃的多,干的少,让我想办法留在你这儿,他们家里还能省些粮食,又说让我隔段时日回家一趟,带回些东西回去,让我留意着你把钱都藏哪了,找机会偷出来,二郎媳妇,我,我可都说了,一句都没隐瞒!” 司聪不怒反笑,弄得徐老太太一脸困惑。 “二郎媳妇,你这是?” 司聪收了笑容,“我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只想知道您老是怎么想的?” 徐老太太怔愣片刻,忙举起来三根手指发誓。 “二郎媳妇,我用我的命保证,我是绝不会偷钱偷东西回去的,我来,我来就是帮你带孙子的,我还能做活,我不白吃你的饭,二郎媳妇,你,你别赶我走行吗?” 徐老太太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司聪,司聪却不为所动,脸上依然是一片冰冷。 “帮我干活?然后学会了教他们两口子跟我抢生意是吗?” 徐老太太表情僵住,蠕动了几下嘴唇,小声说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毕竟是!” “我们不是冤家!” 司聪平静的打断她,徐老太太的怔愣的表情下,竟然有一丝窃喜。 “老二媳妇,你这是原谅你......。” “我们是仇家!” 司聪语调依然平静,再次打断她。 徐老太太身体猛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寒霜的二儿媳妇。 “我永远不会原谅一个要害我孩子性命的人!” 司聪起身在一口柜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甩在了徐老太太眼前。 徐老太太愕然,这东西,怎么有些眼熟,好像是.....! 她僵直的身子猛然一颤,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二郎媳妇,这,你这是在哪得的?” 司聪周身都散发着迫人的寒气。 “您老放在哪了,不知道吗?” 徐老太太脑袋嗡的一声巨响,身体瘫软下去,斜斜的半趴在桌子上。 “我,我,我不知道,我没有,二郎媳妇,我,我没害过你。” 司聪轻扯着唇角冷笑,“我知道你没害我,我也告诉您老,我早就防着那两口子呢,即便是当日你给我下了这药,我也不会喝!” 徐老太太震惊不已,原来,她早就防着她们了。 同时心中也是庆幸不已,还好当日没稀里糊涂的给她这药,不然,还不知她是个什么下场呢。 徐老太太微舒了口气,缓缓道:“我那时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是后来,后来老大媳妇说漏了嘴,我,我才知道,二郎媳妇,阿姑,对不起你,险些酿成大祸。” 司聪神色依然淡然,一点没有松动的意思。 “所以,我与徐来福家,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不加害于他,已是我心慈手软,如果您老执意要帮着那俩祸害做事,我孟留香,也会做翻脸不认人的混账!” 徐老太太的身子颤了又颤,额头已渗出了冷汗,她还不算笨,稳了稳心神,问道:“二郎媳妇,你,想要我怎么做?” 司聪沉吟片刻,松了些口气。 “我不会为难你,我也可以留下你,只是你一切都要听我的,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他的,我自会处理。” 徐老太太眨嘛眨嘛眼睛,有些忐忑。 司聪道:“您老只管看好阿安便是,一应吃穿我绝不会亏待了您,那个祸害是您的儿子,我也不可能叫您老跟他断绝关系,但是,您也不能拦着我做我想做的事,如果您能做到我说的要求,那便留下,不然的话,我出去给您找车。” 徐老太太忙撑起身子,保证道:“我留下,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走,我不走!” 徐老太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与急切,司聪没由来的心头一软。 算了,吓唬的差不多了,日后都小心着些就是了,何必为难她一个老太太。 “西屋还闲着,您老就住那屋吧!” 徐老太太忙摆手,“不用,我就跟你一个屋就行,晚上好帮着你照应阿安。” 司聪摇头,“咱们家现在闲屋多,不必都挤在一处,等到了夏季都喘不上气来,就这么着吧,您老先收拾一下,歇一会儿,阿安且得睡一会儿呢!” 徐老太太有些失望,她时时刻刻都想待在小孙子身边,看见那嫩呼呼的脸蛋,她的心情就开怀。 嘴里还是应着,又跟着司聪回了主屋,看了又看熟睡的小孙子,才依依不舍的去了西屋。 也没什么收拾的,就是自己那两件补丁又补丁的衣服。 司聪拿出一条半新不旧的被子给她,徐老太太一看,正是她在黑山村二儿媳家里盖的那条。 眼里又有些热,或许,二儿媳早就预备着她会来此吧! 叶琛他们下晌的时候都回来了,对于徐老太太留下来一事并无多少惊讶,因为他知道司聪就是嘴硬心软的一个人。 他倒是有件要紧的事与她商议。 “今儿有个财主模样的男子,想要买咱们的面粉,我推说家里的还供应不上,没答应他,那男子出价不低,给到了三个钱一斤,我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司聪眉头微蹙,问道:“你可问他是何用处?” “问了,他没说,只是说有些用处,让咱们行个方便。” “他要多少?” 叶琛伸出五个手指,“先要五斗。” 司聪微微凝滞,“一下子要五六十斤,一定是琢磨出了这面粉可以做的吃食,包子是不大可能,除非......!” 司聪在心里暗忖,除非是遇到了老乡,可她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同为穿越人士,应该知道这面粉的加工工艺,那么有钱,自己找人做个石磨磨面粉多好,犯不着花高价来买。 叶琛问道:“除非什么?” 司聪回神,“没什么,这面粉可做的面食千百种,咱们不可能都尝试,他想做卖给他便是,不然我也琢磨着扩大经营范围呢!” 叶琛有些兴奋,“你是说,你想卖面粉?” “有何不可?这小麦加工的技术早晚会散播出去,就是咱们不外露,军中也会透露出去,与其到那个时候有人逼着咱们做,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布于世,于国于民都是有益无害,咱们还能先狠赚一笔。” 第109章 该舍得舍 叶琛来了精神,忙碌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说道:“那就卖面粉,明儿我就挂出牌子去!” 司聪轻笑,“你急什么,这事可不是急于一时的,有多少人知道面粉做吃食的方法?你挂出去是简单,然后无人问津又怎么办?况且,咱们现在是既无帮手,又无工具,一旦需求量多了,这硙子自己能变出面粉来?” 叶琛垮下一张脸来,有些懊恼。 “那,那不是白高兴了,还怎么狠赚一笔啊?” 司聪道:“狠赚一笔也是要看时机,现在不是有人要做面食的生意嘛,那就等他做出来,跟风的多了,面粉的需求量自然就大了,咱们也可以大规模的加工面粉了。” 叶琛眼里又有了希望的光。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再定制一个硙子?” 司聪颔首,“这个可以有,不然我也打算再上一个,我想着,再做一个大点的,就安置在你们院里,专门磨麦子,这个我还有别的用。” 叶琛疑道:“你还有何用?是想出了新的主意了?” 司聪神秘一笑,“这个先不急,等着面食的生意做稳了再说,现在没那个精力去研究,你还是与那石匠铺的师傅研究研究怎么分红的事去吧。” 叶琛咧嘴傻笑,“我觉得,我现在都成了雁过拔毛了,能赚钱的,一点都不放过。” 司聪忍不住笑道:“也不算过份,毕竟那硙子是咱们想出来的,收点钱也是应该的,再说,咱们也没狮子大张口,都是在于商议嘛!” 叶琛被她这么一说,那占便宜的心思也荡然无存了,本来也是这个道理,那医师的药方还不外传呢,何况是吃饭的手艺了,哪个手艺铺子白教学徒手艺啊,那当师傅的不都得饿死了。 叶琛很快的就释然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跟着阿香涨见识快! 叶琛租住的地方离司聪住的地方并不远,隔着两条胡同,也是个独门独院的宽敞地方。 司聪早有打算,再做一个大一点的硙子,就放在叶琛父子那院子专门磨麦子,她院里这个,她打算过些日子磨豆子。 她并不着急上豆腐的项目,毕竟人力和精力都有限,况且现在也没那个能力把这些生意都护在手里。 徐老太太至此便住了下来,开始的时候她还算安分,除了帮着司聪带阿安,基本上不插手司聪的买卖。 可是婆媳之间的矛盾,那就是千古不变的天敌关系,无论双方各自做的有多好,都免不了一句话,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徐老太太没消停几日,便开始指手画脚起来。 “啥人家啊!天天吃那精细粉儿,这饼子还不够好吃的?偏要吃那金贵的包子?” 徐老太太来了些日子,跟着司聪学会了一些面食吃食,像烙饼、菜团子、虽做的不如司聪味道好,但也比原来的麦饭好吃许多。 金花她们早上寅时左右就出摊了,在家根本顾不上吃饭,早上基本都是在摊位上吃包子或者是馒头。 自打徐老太太知道那包子馒头都是供不应求后,就宁肯自己少睡一会儿,也起来给她们做吃的带着,就为了省那几个包子好卖钱。 “大母!我们一忙就是几个时辰,吃不好哪来的力气,您就别舍不得了,今儿我给您也留两个带回来。” 金花在外锻炼了几个月了,嘴巴利索了许多,对于徐老太太的唠叨,也敢怼上一两句了。 徐老太太拿着饼子就要追,叫司聪给叫住了。 “您老要是不怕左邻右舍眼红,就继续嚷嚷,几个包子能值几个钱?况且孩子们正长身体呢,吃点好的又怎么了?” 在这个院里,徐老太太谁都不怕,就怕这个二儿媳妇,哪怕是她笑着说话,她也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无奈又尴尬的轻叹一声,低头的瞬间,才觉得那饼子烫手,忙倒了倒手又扔进了锅里。 “您老就是有福不会享,又没有地叫您老去耕种,阿安也睡着,您就好好睡上一觉,睡够了精精神神的起来不好吗?非要操那份心。” 徐老太太嘎巴着嘴道:“我,我也是想省两个钱嘛!” “她们爱吃就吃点,等吃够了就想起您老那饼子了,时辰还早,您老回去再睡会儿,我也再眯一会儿,待会儿这小祖宗醒了可磨死人。” 司聪回屋关上了门,徐老太太看了看天色,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还真是贱骨头,以往这个时节正该翻地了,二儿媳家那地今年是歇年不用种。 老大家有一半的地要耕种,她都是这个时辰起去地里的,常常是困的五迷三道的,可是现在不用她受那份累了,她又睡不着了。 看看寂静的院子,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回去躺着吧! 自从有人高价买了面粉之后,市场上果然是有了卖面食的竞争对手,不过不是包子,而是面多菜少的团子,还有锅烙的饼子之类的。 这些吃食司聪在家都做过,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远超市场售卖的这家的口味。 不过司聪表示很赞赏了,能琢磨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这些都是几十年后才开始逐渐推广的主食。 司聪也一度怀疑这位怕不是同样来自未来的老乡吧? 可是又在心中否认了,如果是老乡,不可能不知道包子的做法,而且那些菜团子和饼做的也差强人意,并不似现代人的做法。 除非,那是个从不下厨房的人。 还有一点,如果是她在此遇到了老乡,一定会好奇的去鉴定一番,绝不会如此沉得住气的。 所以她断定,那人绝不是老乡。 心里还有些小失望,如果真遇到个老乡,她们一起联手,一定会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 像如今,她有很多赚钱的方法,可都不敢拿出来用,在旁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真的怕被当成怪物处决了。 她还是那个原则,与钱相比,小命更重要。 所以该舍 得舍,衙门那边她可没少打点,有钱能使鬼推磨,至少目前还无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第110章 巧遇 那大磨盘的石硙子并不好做,要一整块大的石头,还要细心的打磨,将将一个月才制作完毕。 这次的石硙子做的是真不小,那院门都没能进来,只好先拆了门板,才将将抬了进来。 叶父看着那大磨盘直皱眉,不住的惊叹。 “这是要磨多少的麦子,弄这么大的玩意回来?这绕一圈,可挺费劲呐!” 叶琛低声道:“前些日子卖了些面粉,咱们又供应不上,这个大的就专门磨麦子,阿香说了,可以买头驴拉磨,不用人工。” “买驴?” 叶父十分惊讶,“那玩意会磨麦子?” 叶琛点头,“嗯!阿香说,给驴带上个眼罩,它就一直转,磨出麦粉可比人工多多了。” 叶父一脸的嫌弃,“阿香说,阿香说,什么都是阿香说,你好像个傻子一样,自己能不能有点主意,现在也有钱了,先娶个媳妇回来,也省的我给你洗那臭衣裳了。” 叶琛是又羞又囧,不是没人给他提亲,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成亲,他怕成了亲之后,阿香再有什么买卖就不想着他了,他还没感受够每日数钱的滋味呢。 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觉得,有阿香比着,再好的女子他也看不上。 看着羞红了脸的儿子,叶父长叹一声。 “你花婆再有合适的女子与你婚配,你就先应承下来,好不好的总要打听打听,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人家成婚早的,再过几年都能当大父了,你再瞅瞅你,你是真打算让我死不瞑目啊?” 叶琛一脸的愧疚之色。 “阿父,都是我不好,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等忙完了这阵子,我,我就预备说亲的事。” 叶父微舒了口气,拍了拍叶琛的肩。 “阿父知道你孝顺,以前是阿父耽误了你,现在阿父身体也好了,咱家也有些钱了,那财主家的女儿看不上咱们,有几亩地的农户咱们总还攀得上,说亲事也快,阿父想着,最晚年底,就给你办了,我也好早日抱上小孙子,我现在一看到阿安就心痒痒,偏那徐老太太把持着不让我抱,唉!” 叶琛心情有些低落,闷声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鼓捣那新硙子,可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总有人闲言碎语的说阿香早晚会改嫁云云,有时候他也想,阿香一个弱女子,带着六个孩子,身边没个男人总不是办法,或许有一日,她真的会改嫁吧! 甩甩头,收回思绪,看向阿父那微有佝偻的脊背,或许他,真的该考虑婚事了。 四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冷,明明看着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一刮起风来就打透了衣衫,这两日又接连下了两场雨,温度又降了下去。 每日早起四人组,都不敢脱了兽皮袄子,常常是早上还好,晌午就捂出了汗,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受了风寒。 最先发病的是银花,在家卧床两日,吃了些祛寒的药,没等痊愈又去了摊子上。 后来是金花,花婆,连徐老太太也病倒了,一家子都病了一场,司聪也没能幸免,阿安吃母乳,自然也是逃脱不掉。 小孩子抵抗力差,病起来又不像大人能说出来,只是一味的哭,闹得司聪一夜未睡。 徐老太太也难受的起不来床,司聪只好自己带着阿安去医馆,小孩子得病马虎不得,可别一场风寒要了小命。 独自抱着孩子去了医馆,快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来抓药的叶琛。 司聪很是讶异,“你怎么也来了?” 叶琛见到司聪也很意外,眼里满是关切。 “你还没好吗?那药吃着不管用吗?” 司聪并未留意,叹息一声。 “我还好,是这个小祖宗!” 司聪怀里包裹着的小阿安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不满,很不高兴的哭了两声,司聪忙拍了两下哄他。 叶琛松了口气,向前两步歪头看向司聪怀里的阿安,脸上露出一抹慈父般的笑容。 “阿安好像又长大了,这小脸蛋肉乎乎的,真好看。” 司聪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小儿子,抿唇微笑。 叶琛又抬头看向她,憨憨道:“像你。” 司聪微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色微红的笑了笑。 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猛然抬头望去,正对上那双充满怀疑注视着她的眼睛。 司聪有些懵,不远处凝视着他的少年,有些眼熟,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那相貌,好像是徐来福的次子,徐名。 自从徐来财下葬后,她有小半年未见这个徐家老二了,他似乎长高了许多,样貌也多了几分成熟。 司聪微凝,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郎了,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也该有些成熟稳定的老成样子了。 对面的徐名也不敢认眼前的女子了,样貌看起来很像那个寡妇二叔母,可是这女子貌似比那个始终哭丧着一张脸的二叔母好看许多,也白胖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略带羞涩的笑,是他从未在二叔母身上见识过的。 微微侧目看向女子身边的男子,方恍然大悟,那女子不敢认,这男子却是十分的熟悉。 叶琛也看见了面带惊愕的徐名,明显是吃了一惊,慌忙转过头,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 “阿琛叔,二叔母,你们怎么在这里?” 司聪很是无语的睨了叶琛一眼,他们又没有什么,怎么刚才他这副表情,像是被捉奸现行了一般。 叶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司聪又看了看徐名,手足也无措起来。 司聪心里气愤极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淡定。 她语气淡淡的道:“小崽子生病了,我来找医师瞧瞧,叶兄长给叶伯伯抓药,碰巧遇上了,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是生病了吗?” 司聪一直观察着徐名的面部表情,她认为,徐名,要比徐功成熟许多,又与徐利的沉稳不同,这徐名,倒有些徐来福的阴鸷。 遂言语上更加的小心。 第111章 别招惹我 叶琛才缓过些神来,干笑两声道:“这几日下雨下的,我阿父他旧疾复发了,之前就在这个医馆瞧病,还挺管用的,阿名,你是怎么了?” 徐名那表情不能说是将信将疑,而是完全不信,那下垂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鄙夷,像是眼前这两个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徐名还是一副瞧不上司聪的傲慢表情,眼角瞥向叶琛,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师父这两日受了些风寒,我来给他老人家抓几服药,不想,在这里遇到了阿琛伯和二叔母!” 徐名故意拉长了语调,那不小心撞坏了好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叶琛尴尬的无地自容,抽了抽唇角没说出一句话来。 司聪微微蔑笑。 “我也不想,你这样孝顺你师父,却任由你阿父阿母把你大母轰了出来,而无动于衷,你大母可是去找过你的,你别说你不知道!” 徐名脸色一变,微眯起眼睛注视着司聪,哼道:“我知道了又如何,大母住在哪里我哪里知晓?倒是二叔母,大白天的与男子在一处说笑,你也不避讳着些,你对得起我死去的二叔父吗?” 司聪脸色一变,冷哼道:“我为什么要避讳?谁规定我不许与旁人说笑了?我再对不起你死去的二叔,也没有你阿父阿母做的绝,连死人的钱都敢贪,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徐名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再怎么老成,这嘴皮子上也是对付不过司聪,被司聪噎了两句,就怒了。 “你胡说,我阿父阿母才没有,他们是替我二叔父保管着那笔钱,免得你不守妇德改嫁跑了,倒是你,一个寡妇,跟男人勾三搭四的,真是不知廉耻!” 司聪不怒反笑,“没错,我现在是寡妇,没有夫君管束,是个自由身了,我就是再嫁,你也管不着!” 司聪冲他挑挑眉,抱着阿安向医馆里走,经过气愤不已的徐名身旁时,故意顿下脚步。 “听说你要议亲了?人家一听说你兄长的事就打了退堂鼓,你可小心着些,别步了你兄长的后尘!” 徐名脸色阴沉的吓人,司聪却毫不畏惧。 “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别招惹我,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司聪斜睨了他一眼向里面走去,叶琛尴尬的微咳两声,不自觉的跟在司聪的身后,也进了医馆。 徐名气的浑身哆嗦,高高举起手中的药包想要扔在地上发泄,可是举起来又放下,这是师父的药,他可不敢弄散了回去挨骂。 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司聪那高傲的背影。 司聪一言不发的往里走,叶琛呆呆的跟在后头,进了医馆的门,一个医童忙迎了出来。 “娘子,郎君,您二位谁瞧病?” 司聪向前一步,轻拍了拍怀中的襁褓。 “是小儿偶感风寒,还请医师给瞧瞧。” 医童赶紧领着司聪进了后堂,又对身后的叶琛笑道:“郎君的阿父可好些了?” 叶琛是这里的常客,医童们都认得他。 叶琛道:“这不又犯病了,我来抓些药回去。” 医童微微叹息,“这些日子时气不好,小儿患病的多,郎君的小儿可要照看好了,千万别患上咳疾。” 叶琛微怔,医童已引着司聪到了医师面前,又躬身出去迎客了。 叶琛张嘴结舌的想要解释,那医童却走没了影,尴尬的脸色通红,瞧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司聪,更觉窘迫。 司聪一个眼神也不曾给他,只默默地将孩子的手腕搭在了医枕上。 那医师诊脉良久,又看了看阿安的口鼻舌苔,写了副药方让司聪去抓药。 司聪抱着孩子独自去抓药,走的时候还是未看叶琛一眼,叶琛心里慌的像擂鼓,忐忑不安的给阿父抓了药,赶紧追了出去。 “阿香,你,你怎么了?” 司聪沉着脸不说话,叶琛急的都结巴了。 “阿,阿香,你,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听徐名胡说,阿!” 司聪驻足回头看他,声音微冷。 “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生你的气,明明咱们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表现出不清不白的样子?” 叶琛愣在当场,他,他,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刚才他心里确实是慌了,他怕徐名误会,怕她名声受损。 叶琛第一次见司聪这样冷冽的眼神,心里一阵绞痛,黯然失色。 “我,我是怕他误会你,都是我不好,我下次注意。” 叶琛微垂下头一脸的歉意,手足无措的揪着衣角。 司聪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心,微叹了一声。 “我们本就没什么,被谁看见了就大大方方的说话,他们爱怎么揣测是他们的事,咱们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你这样,反而叫人误会,算了,也不怪你,我刚才也是乱了阵脚,瞧着吧,该有人找事端了。” 司聪转头继续前行,叶琛抬脚跟上,担忧的道:“那,那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思聪唇角微扯,冷笑一声。 “我怕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想拿捕风捉影的事治我的罪,那得看看我这块骨头好不好啃,再者,没有哪条法令规定寡妇不能再嫁吧!” 司聪这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叶琛莫名的就觉得开心,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司聪嘴上是这样说,可是行为上还是要避嫌,现在磨面的程序基本都是在叶琛家进行,每日早上去出摊,都是各走各的。 叶琛有把子力气,负责推着锅具灶头,桌椅板凳,金花和银花则负责推着发好的面,花婆家离市场最近,负责带着和好的馅。 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那面粉的生意也逐渐有了些销路,市场上越来越多卖面食的摊贩。 不过这包子,还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随着面粉的需求量增大,叶琛也买了驴,第一次上磨,那驴子十分的不听话,总是尥蹶子不说,还嗷嗷的驴叫,吵嚷的左邻右舍都不满。 司聪便想了一个办法,在驴头前栓了一个馒头,那驴子想吃就要向前拱,可是偏就拱不到,就这样一圈一圈的走了下来。 再后来,那驴子已经适应了拉磨绕圈,即便是没有了馒头,也听话的任由人牵着走。 叶琛还是给那驴子戴上了眼罩,免得一圈圈绕下来迷糊。 第112章 买铺子 这期间,司聪又推出了饺子,需要的人手又多了起来,花婆的两个儿媳都在做帮工也还是忙不过来。 她便在之前在司聪家做帮工的几个妇人当中选了两个来帮工,当然是少不了她那个手脚麻利的侄媳妇。 生意越做越好,摊位却有些不够用,况且到了雨季也没个遮挡的,耽误生意不说,有可能会白瞎了材料。 三家碰头一商议,便决定租个铺子,花婆最看好的,就是市场把头的那个商铺。 “那是个极好的位置,前些日子那店主的媳妇生产时难产死了,那店主伤心难过,也没心思做生意,便想着要出让,不过,价钱不便宜。” 司聪道:“价钱倒不是问题,这租金和转让金又是怎么喊价的?” 花婆道:“那铺子是店主自己的,他是想卖,所以才迟迟没有让出去,三千个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本生意得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 “三千钱咱们也不是拿不出,只是那铺面有多大?若是鸡腚尖那么大的地方,可是不值了。” 叶琛道:“不小,我今儿还进去瞧了瞧,那原是个米粮铺子,有两层,正房是三间房子那么大,楼上是店主一家住宿的地方,楼下是铺面,后头连着两间偏房,我算计了位置,做灶间正合适,” 花婆接着道:“不止这些,后面还有个院子,比村里你那院子还大呢,还有两间仓房,是存粮食的仓库,刚好存放麦子,还有两间小屋,是堆放杂物的,收拾收拾,买两张床还能住人。” 花婆越说越兴奋。 “最主要的是,我相中了店铺侧墙,正是市场的入口,平时都有摊贩占据,还能收些租金,咱们可以要回来,摆个摊子刚刚好。” 花婆笑的开心,司聪微微颔首。 “既如此,明儿我就去看看,如果合适就定下,不过,这三千钱确实是多了些,看看能不能压压价吧!” 叶琛与花婆皆是一脸的兴奋,叶父却一脸的担忧。 “刚才听花婆说,那店主的媳妇是难产而死,会不会不吉利啊?” 司聪三人皆不解的看向他。 叶父憨笑两声,“咱们开门做生意,不就讲究个吉利嘛!” 司聪淡笑道:“要说不吉利,我是最不祥之人,可因此挡住我发财了?” 叶父无语,叶琛道:“阿父想的有些远了,哪处房子没死过人,又不是凶宅,谈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叶父叹息一声,讷讷道:“我这不是怕你还没娶媳妇呢,遇上这么个不祥的事犯了忌讳嘛!你们说好就好,我就是随便说说。” 花婆瞥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想点好事,紧着给他张罗婚事,年前咱们就吃上阿琛的喜酒!” 叶父讪讪一笑,他何尝不想,可是他这个傻儿子就是一根筋。 抬眼扫了一眼憨憨的儿子,又是无奈的一叹。 第二日,司聪趁着阿安睡着了,与花婆一道去了那家店铺,彼时,叶琛已等在了那里。 店主是个四十不到的中年男子,脊背微弯,面色萎靡,一看就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司聪几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有些伤感,参观店铺时既不敢大声议论,也不敢露出笑容来,而是小声嘀咕,甚至是眼神交流。 正如叶琛与花婆所述,这店铺的面积确实不小,格局也很规整,其实是很适合做餐饮的。 偏房做灶间绰绰有余,后面的院子确实不小,仓房建的也结实,那两间小房也是石头砌成的,屋顶的瓦片颜色不一,像是刚修整过的。 楼上间隔出了两间卧房,很是宽敞明亮,司聪倒是觉得做卧房有些糟蹋了。 仔仔细细参观完毕,司聪心里也很是认可,剩下的便是谈价钱了。 店主是外乡人,在这里做生意是因为岳丈家就在这县城里,帮扶着他们夫妻开了个米粮铺子,一直以来都是生意兴隆。 他已有两子一女,不成想生这个幺儿的时候,母子俱损,原本幸福的一家,一下子就坠落到谷底。 店主睹物思人,也无可留恋,便想着变卖了家财回老家去,过几年或许能忘了这伤心事。 店铺是旺铺,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丧事,也还是门庭若市,来往的客商不断,所以店主出价不低。 司聪几人与店主几番商议下,最终那店主还是吐了口,让了两百钱,以两千八百钱买下了这处店铺。 双方约定,三日后去衙门办理过户手续,这两日店主便将店铺收拾出来。 回到家,三家又坐在一起讨论,款项如何分配,铺子谁家去住。 花婆有些赧然道:“此次怕是不能平分这房款了,前些日子我与你说过,我长子要买一处宅子,价钱都谈妥了,就差过户了!” 司聪颔首,“我晓得,有合适的是该留意着,总给人家溜房檐也不是长久之计,那原来那处房子呢,是打算卖了吗?” 花婆摇头,“不卖,先叫我家老二住着,夫妻俩总这么两地分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孩子也需要人照顾,他兄长说,在县里给他找一份活计先干着,若是咱们买卖做大了,他再过来帮个忙。” 司聪又点了点头,照目前的势头来看,人手确实是不够用的。 主要是能够信任的人不多,除了叶琛,就是花婆一家了,徐来福若是个有人味儿的,正该是一家人齐上阵共同努力,可惜啊!他就不是个人! “花婆能出多少?” 花婆想了想道:“若是三日后交款,也就七八百吧!” 司聪微微皱眉,包子摊每日进账都在两三百个钱,除去收购麦子,石硙子,还有那毛驴投入多一些,花婆手里少说也有一两千个钱,这是都投给了长子那宅子了。 司聪又看向叶琛,叶琛挠了挠头道:“我都行,剩下的怎么分,都听你的。” 司聪道:“花婆就出八百,我和叶兄长各出一千,房钱不与分红有丝毫瓜葛,将来或是卖,或是租,都是三家比例分钱。” 第113章 心中要有目标 叶琛与花婆皆赞同的点头,司聪又道:“还有就是谁去住的问题,咱们这用具都搬了过去,得防着夜里有人行窃,再者,有现成的房子也不能空着。” 叶琛微微蹙眉,“我得每日磨麦子,那石硙子又大又沉,不好挪动,再说那院子也小了些,转悠不开,还是阿香和花婆商议谁去吧!” 司聪道:“我们家人口多,那两间小房不够住的,不如就花婆去吧。” 花婆忙摆手,“可不行!我是投入最少的,怎好去占便宜,再说了,那楼上那么宽敞的地方,还不够你们一家住的嘛!” “那楼上做卧房可是糟蹋了,将来咱们还要上好多吃食,楼上都要摆上桌椅招待客人,那店主腾出房子来也别急着搬过去,咱们要好好装点一番,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别一进来还是卖米粮的沉闷装扮,不吸引人。” 花婆目光闪闪,问道:“你又有主意了?” 司聪神秘一笑,“早就想好了,既然要赚,就抢得先机,您老没看见市场上都有卖面汤的了嘛,这人啊,聪明着呢!” 司聪是真佩服古人的聪明才智,一个面粉,衍生出各种的吃食,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人做不到的! 花婆脸上的笑容一顿。 “你说的有道理,凡事都要想到前头去,钱赚到手才是自己的。” 叶琛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司聪憨憨的笑。 司聪扫了他一眼道:“就要多辛苦叶兄长了,多备些面粉,我要大干一场了!” 叶琛与花婆皆是兴奋不已,司聪道:“如今我和叶兄长都不能去铺子里住,花婆便受些累,与徐伯搬过去住,也省的您老成日里推着好几盆馅料往市场赶了。” 花婆笑逐颜开,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知道你们俩是个懂得尊老的好孩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便宜我老婆子先占下了,你们啥时候想来住,随时与我说,我给你们腾地方,你兄长那有大房子等着我住呢!” 司聪抿唇笑道:“是是是!都是我们耽误了您老住大宅院了,委屈您老了!” 花婆笑嗔了她一眼,作势在她脸上虚拧了一把,嗔道:“就属你嘴上不饶人,金花那孩子是越来越随你了,嘴皮子厉害的狠。” 司聪还没等说什么呢,叶琛先替金花鸣不平了。 “金花可不是厉害,那是伶俐,账算的明白,嘴巴也甜,在外头跑买卖,就要这样的才好!” 花婆嗤了一声,“人家正经的阿母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做伯父的先护着了,行行行,我不说,你们是一伙的。” 司聪笑而不语,叶琛却红了脸,看向司聪的眼神多了一分温柔。 三日后的过契,司聪并没有去,而是打发金花和银花一道跟着去了衙门,过契的手续甚是繁琐,将将一个下午才办完。 衙门是第一次办理三家是一个铺子房主的契约,权衡了好久,才最后定稿,三家各执一份房契,买卖的时候必须集齐三个房契才能交易。 看着那印在丝帛上的繁体字,司聪的脑仁跳了跳,勉强认出几个字,便扔在了一边。 “去放在那个木盒子里,小心着些,别扯撕了。” 金花带着骄傲笑容应着去放房契,银花笑眯眯的凑到了司聪的身边,一脸讨好的笑。 “阿母,咱们什么时候能去那铺子里住啊?我看那楼上挺好的,宽敞,还亮堂。” 司聪轻笑道:“你想住随时可以去,有两间屋子呢,只是那楼上可住不得,我还有用。” 银花微有些失望,“那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是陪着阿母吧!” 司聪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额发,“若是赶上刮风下雨的,就在那处住下,等冬天冷了,也不必每日都往家里跑。” 银花微噘着小嘴,“阿母去,我就去,我可舍不得阿母,再说了,阿母还要发面呢,我们总是要来回跑的。” “你姐姐也学会了发面,就是有时候还掌握不好酸碱,多熟悉几次就好了,日后也不必辛苦推过去了。” 银花无奈轻叹,“要是能在市场那里有个宅子就好了,省的来回跑了。” 司聪笑道:“市场算什么,将来咱们去城里买宅子才叫本事。” 银花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问道:“真的?阿母真打算去城里买宅子吗?” 司聪嗔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 “想!我就是想想而已,人往高处走,总要有个目标才是,先给自己设定一个短期目标,咱们眼下的目标就是,把投进去的房钱挣回来。” 银花有些懵懂,司聪问她:“你的目标是什么?” 银花面带疑惑,“阿母说的目标,是什么意思啊?” 司聪眨眨眼,她这话有些现代了,孩子没听懂。 “目标就是心愿,我们银花现在有什么心愿吗?” 银花了然的点了点头,又眨眨眼,歪着头道:“嗯!我的愿望,是每天都有糖吃,有肉吃,那包子可以 随便吃,然后,挣很多很多的钱,数都数不过来!” 司聪忍不住嗤笑,揶揄道:“你呀!就知道吃,天天吃糖,牙该坏了,能不能学学你姐姐,好好学学那算数,将来也能独当一面。” 银花微微噘嘴,“我可学不来,我一听就迷糊,一看就头疼,阿母,我宁愿多拉几圈磨,也不想学算数。” 司聪并不生气,她上学时也不愿学数学,高考都差点不及格,不过,还是鼓励她。 “这个也不难学,以后你每天只学一道算数,算到张口就来,再学习下一道,每天进步一点点,你肯定能学会的。” 银花有些不相信自己,睁着大眼睛望着司聪。 “阿母觉得,我真的能学会吗?我觉得我好笨。” 司聪一脸的慈祥。 “当然能了,我的女儿哪有笨的,你就是性子太跳脱了,不肯静下心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什么时候都不晚。” 银花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扬起笑脸点头道:“嗯!阿母,我一定好好学,不叫阿母失望。” 司聪摸着她红润了许多的小脸蛋,慈爱的说道:“不是叫阿母失望,阿母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失望的,银花,你记着,你们所付出的辛苦,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阿母不可能陪着你们一辈子,你要学会生存的本领,卖包子也好,算账也是,都是你以后谋生的技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饿不死,你明白吗?” 第114章 和记食肆 银花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阿母,我记住了,我一定认真的好好学习算数,还有发面,以后我们自己成家过日子了,也能卖包子养活自己。” 司聪抿唇微笑,“是这么个意思,为了天天有糖吃,顿顿有肉吃,数钱数不过来,你也要努力学习,阿母知道你一定能行,加油!” 司聪又爆出一句现代词语,还伸出手,握紧了拳头,向银花比划了一下。 银花怔愣片刻,也学着司聪的动作,握紧拳头与司聪的拳头碰了碰,母女俩相视一笑,心情大好。 铺子买完了后,店主零零落落的搬了有几日的家,总算是腾出了铺子,有些实在带不走的东西就留给了他们。 叶琛也不白收他那些物件,回赠了一袋子面粉,叫他回去试着做些面食。 店主感激不已,以前没少吃这面粉做的包子,妻子在世的时候也十分的喜欢,自己也研究了很久未有发现。 还一度怨恨他们家卖面粉抢了他的生意,就是有心思买些回来自己做,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如今,雪白的面粉就在眼前,可是想吃这一口的人已经不在了,店主伤怀的泪眼迷离,扛着面粉萧索的离开了。 司聪叫叶琛找了泥瓦匠,该修补的修补,该拆的拆,该粉刷的粉刷,将将一个月,那铺子才有了新模样。 将工具桌椅等陆续搬了进去,三家又开始商议店铺的牌匾和开业的日期。 司聪觉得,这是三家合伙的生意,有句话说以和为贵,她觉得,牌匾以和字为佳。 于是,便有了“和记食肆”这个牌匾。 开业的日子也是花婆查的黄历,赶早不赶晚,挂了牌匾后的第二日,便蒸了第一笼包子。 生意自然是满堂红,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光那饺子就卖了上百斤的面。 一整日下来,累的花婆几个走路腿都抖了,金花银花开业第一日便歇在了铺子里,是叶琛回来告知司聪的。 司聪早料到会是这样,家里帮工的几个农妇筛了一天的面,也不知够不够明日用的,司聪光发面就用去了小半天的时间。 不过累是值得的,等第二日晚间,金银花回来时,司聪是真的数钱数到手抽筋。 “阿母,刚开张两日就进账一千多个钱,这房款不久就会赚回来的。” 金花一边划拉着那些倒在床上的钱,一边兴奋的双眼放光。 司聪也是两眼放光,嘴上却道:“收的钱多,投入也会增加,咱们现在明显是人手不够,这样下去也不行,还是要找些帮工才是。” 金银花两姐妹这两日是累的不轻,光楼上楼下的跑就累断了腿。 金花道:“阿母说的是,确实是忙不过来,今儿花婆都成跑堂的了,花婆家那两个叔母都不愿见外人,只好花婆去,晚上我看花婆腰都直不起来了。” 司聪颔首,“其实也不好叫你们抛头露面的,只是当时是没办法,如今咱们这生意也扩大了,就寻摸两个伶俐的小子做伙计,金花就做账房和采买,把钱财账目都管好了,算清楚了。” 银花问道:“那我呢阿母?” 司聪道:“你就把发面学好了,这核心的技术还是要掌握在咱们手中,好好跟着你花婆学和馅,将来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银花郑重的点点头,司聪又道:“学算数的事不能扔,以后咱们开了分店,你就是新的账房。” 银花与金花皆是一脸的惊疑,齐声问道:“开分店?” 司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生意做大了,一家店怎么够。” 金花问道:“那阿母打算在哪开分店?” 司聪颇有意味的看了银花一眼,道:“不是要去城里买宅子吗?那自然是在城里开分店喽!” 金花更加惊讶,看看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银花,又看看含笑望着她的司聪 ,瞠目结舌的呆愣了半晌。 “阿母,咱,咱们家,要在城里买宅子?” “有何不可?城里也不都是大宅院,况且以咱们现在的收入,还是可以想想的。” 银花道:“对,就要有目标,咱家的目标,就是在城里买宅子!” 金花更加迷惑了,“目标?那是什么玩意?” 银花掩唇轻笑,又把那日司聪说的话学了一遍,听的金花热血沸腾的。 “那我明白了,我也有一个短期目标,就是学会阿母教我的九九歌,那样我算账就更快了。” 司聪笑道:“有志者,事竟成,阿母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加油!” 司聪又是一个握拳的手势,金花懵了懵,银花笑嘻嘻的握着拳头碰了上去,金花才恍然的照着做。 “和记食肆”的生意是一如既往的好,即便是加了人手,各道工序上也是捉襟见肘,招工便是迫在眉睫。 司聪招工的一个原则是,黑山村的村民一个都不用,免得给三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花婆也觉得有道理,都是一个村的,用谁不用谁的,没得招来怨恨。 于是,之前在司聪家帮工的几个妇人,拖家带口的来了县城帮工。 不过这跑堂的小童却是不好筛选。 为着生意稳定,花婆几乎是用尽了母家那边的亲戚,也曾寻了几个八九岁的男童来做跑堂,可是一天下来就叫苦不迭,哭着喊着要回家去,花婆无法,只好又都送了回去。 如今,只有她母家的侄孙子一个人留了下来。 司聪打趣她道:“果然还是花婆家的人最能干,就是那小孩子也是出类拔萃的。” 花婆又是欣慰又是发愁,深深一叹道:“也不见那几个孩子家多富裕,怎滴就惯成了这副样子,这点活计就受不了了,真真儿是打我的脸。” 司聪道:“也不怪人家孩子受不得,确实是累了点,楼上楼下的跑,又怕摔了碗盘子,客人吆喝一句孩子就吓哭了,确实是不好干,也不轻巧。” “唉!就是吃不得苦,一个月给五个钱呢,一个小童还有啥挑拣的,大人又能赚多少!” 花婆叹息着抱怨,司聪道:“实在不行就再涨点,别传出去咱们奴役孩童的恶名来。” 花婆撇撇嘴,“还涨?依着我给三个钱就不少了,五个钱都买一斗米了,小孩子在家能赚一斗米的钱吗?不涨,爱干不干!” 花婆很是不悦的翻了翻眼睛,司聪无语,微微轻叹。 “不涨就不涨,您老别气着了,那就叫金花银花辛苦些,再盯些日子。” 花婆面色微微松动了些,舒了口气道:“要实在是要涨,一个钱顶多了,但是人必须机灵勤快,成天喊累的我可不用!” 司聪“噗嗤!”一笑,摇着花婆的胳膊道:“成!都听您老的!” 花婆终于是展颜一笑,带上遮挡粉尘的麻布面巾,又去了院子里筛面粉。 第115章 老太太又被骗了 和记食肆开业一个月,每日都是宾客满堂,司聪三家是赚的盆满钵满,最多的一日,收入竟是过了千个圜钱。 高兴是一定的,可是这么多钱存放,却是个大问题。 于是司聪每隔几日便叫叶琛去换成金子。 她藏钱的地方十分的隐秘,除非是有人看见了,否则,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未见找的到。 徐老太太来了快俩月了,司聪一直未放松警惕,不是不相信徐老太太的为人,而是不相信徐老太太会不顾徐来福一家。 她知道,她的这处住处早就不是秘密了。 徐老太太日常在家照看小孙子,极少去外头闲逛,与周围的邻居并不熟悉。 不单是她,司聪也是几乎不踏出院门一步,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她都是紧闭院门,避免与外人接触。 但凡有些事,都是金银花在外头张罗,与叶琛之间有什么事,也是由金银花传递。 金银花又是早出晚归的几乎见不到生人,所以,搬过来几个月了,周围的邻居都不清楚这一家子的底细。 可是司聪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月的初四,徐老太太必是要找个借口出去,时间并不长,一刻钟了不起了。 司聪曾偷偷跟着出去瞧过,果然不出所料,徐老太太偷偷见的是徐来福那一窝的人。 徐老太太不单是见了人,还给了钱,司聪虽然很是无语,可也阻止不了。 司聪不是小气的人,徐老太太不忙的时候也帮着做些活计,没道理帮工的就给工钱,自己的阿姑就白使唤,她是做不出那等剥削的事情来。 每月,司聪都会给徐老太太几个钱,是想让她自己留着傍身,未免将来又被徐来福两口子撵出来没钱花。 可是这老太太倒是好,被哄了几句好话就上套了,那兜里的钱就存不住了。 也罢!她深知一个道理,穷寇莫追。 她也不想把徐来福一家赶尽杀绝,如果通过徐老太太让他得了些好处,他能安生些,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消息,她提早就警告过徐老太太,传递消息可以,但必须按照她教的传递,旁的事情,一律不许说。 实际上徐老太太也并不了解那和记食肆的生意如何,自从食肆开业第一日,金银花带着那么多钱回来后,司聪就不叫孩子们把钱带回家里了。 着实是太危险了,万一路上遇到个歹人,抢了钱去倒还好说,伤着两个孩子可怎么好! 所以,司聪叫金花每日算好了账,除去买材料的钱要留下,剩下的直接让叶琛换了金子带回来。 司聪这里只有几个妇人磨麦子筛面,花婆每月来给妇人们结算一次工钱,所以在这几个妇人眼里,司聪和那两个小丫头,都是在为这个精明干练的半老不老的妇人做工。 徐老太太却半信半疑,不过,司聪允许她传递的,便是这个消息。 孩子们不过是在给花婆做工,她出个院子做活,每月有那么十几个钱的收入。 徐老太太每次都把按照交待事无巨细的与来人说清楚。 “你二叔母家过的并不富裕,这么大个院子租金不便宜,就指望着金花银花那点工钱支撑着呢!” 徐名撇了撇嘴,“大母不要被骗了,之前那草鞋草帽的那小寡妇就没少赚,怎么可能日子过的清苦,八成是给大母看的。” 徐老太太不自然的抽了抽唇角。 “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二叔母,一口一个小寡妇的叫着,叫人听见会笑话你不尊长辈的。” 徐名冷斥一声,“她也配!为了几个钱差点没烧了我家的房子,我兄长到现在还在边城修长城,都是她害的,我恨死她了!” 徐老太太无奈叹息,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实在的亲戚,哪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你回去告诉你阿父,这些日子她有些松动了,等过些日子大母在从中劝和劝和,一家子还是要捆在一起过日子的。” 徐名脸色很难看,“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阿母又病了,家里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了,接连死了好几只鸡,阿母都急的吐血了!” 徐老太太一惊,拉着徐名的手向墙角躲了躲,问道:“都吐血了?找没找医师啊?什么病啊?” 徐名眼神微闪,微有嫌弃的撤回了手,没好气的道:“哪里还有钱找医师,挺着呗!” 徐老太太急的眉头紧蹙,在原地转了两圈,终是深深一叹,转过身去,在怀里掏出了五个钱。 “这是我攒下的,你先拿回去给你阿母瞧病,可别耽误了,你们这一窝八口子的,没了阿母可怎么行!” 徐名双眼放光,忙快速的接了过来,嘴角弯了弯。 “还是大母惦记我们一家,那孙儿就不耽搁了,大母记得下月准时来,多打探些有用的消息。” 徐老太太无奈的点了点头,看着徐名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 司聪悄然进了屋,暗笑这老太太又被骗了,吐血!亏他们想的出来。 花婆每月初五来给妇人们发工钱,每次都会小坐一会儿,今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与徐老太太闲聊几句,便与司聪进了屋,关上了房门,细声聊天。 “有日子未见了,你倒是愈发白胖了。” 司聪确实是比前段日子丰腴了许多,笑笑道:“许是不操心不受累的缘故,阿安有他大母带着,我就是个定点喂饭的,旁的基本都不插手。” 花婆撇嘴笑道:“还是你有福气啊!像我,这一天从早累到晚,腰都累弯了。” 司聪有些心疼的捶着她的腰。 “累就歇着,又不是雇不起人,若是累坏了,挣多少钱能换回来!” 花婆颔首,“说的也是,年纪大了,有些干不动了,最近我也琢磨着再招些人手,哎!我跟你说,今儿,我白捡了个大便宜!” 花婆脸上笑意盈盈,司聪望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揶揄道:“怎么?捡着金子了?” 花婆又撇了撇嘴,“那金子是好捡的,不是王公贵族的,哪里见过金子啊!” “呦!花婆这是在夸自己是王公贵族喽?” 花婆嗔了她一眼,忍不住抿嘴笑道:“是捡了一个大小子!” 第116章 捡了个孩子 司聪有些怔愣,“大小子?什么意思?” 花婆一脸兴奋的嘻嘻笑道:“早上刚开门,门口就倒着一个孩子,我吓了一跳,叫了几声都不见反应,便叫你徐伯父出来看,翻过来一看,竟是个要饭的男娃娃,也不能说是男娃娃,有十一二岁了,浑身脏污,邋遢的不成样子。” 司聪眉头微蹙,“花婆不是要告诉我,这孩子您留下了吧?” 花婆一脸的得意,“正是!” 司聪眉头蹙的更紧,“花婆是否大意了?这孩子身份不明,您就敢留下他?” 花婆撇了司聪一下,“咳!你别急啊,该问的我都问了,那孩子是从战乱之地逃过来的,我也叫我那长子查了一番,确实有那么个地方,那里的黔民都成了流民,这孩子与家人失散,要饭要到了这里。” 司聪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花婆继续道:“我瞧着他可怜,问他愿意留下来做工不,他说只要给口吃的就行,我想着咱们也确实缺人,他又那般可怜,就留了下来。” 司聪默然不语,花婆见司聪不大高兴,忙又说:“你还别说,这孩子挺灵透,也勤快,还识得几个字,我琢磨着,没准以前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司聪暗舒了一口气,乡野人家,确实没有送孩子去读书的。 “那花婆便留下来观察几日,若是有什么窥探咱家那生意不轨的行为,一定要撵出去,可别引狼入室!” 花婆连连点头,“放心,我眼睛亮着呢,等明日,我让你兄长再去详细查一查!” 司聪无奈一叹,事已至此,便由着她一回,毕竟花婆操心买卖的事,比她这个大股东更上心。 过了几日,金花回来与司聪汇报工作,说起那小少年,是赞不绝口。 “这孩子是真的勤快,又有眼色,眼里都是活,干完自己的活计,就去后堂帮着花婆干活,嘴还甜的很,我们都很喜欢他。” 司聪取笑道:“说人家是孩子,你又多大?” 金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囧道:“我是听花婆和叔母们一口一个孩子的叫着,我听习惯了,也就跟着叫了。” 司聪瞥了她一眼,金花笑嘻嘻的模样。 “我俩同年,阿宇比我还要小俩月呢,我叫他孩子也不过份。” “他叫阿宇?” 金花点头,“嗯!是啊,阿宇还挺好看的,面皮可白净了,比我都白!” 司聪笑嗔,“比你白不是正常吗,如果不是咱们有这么个买卖,你现在还在地里晒太阳呢,比这还要黑呢!” 金花尴尬一笑,“我就是觉得,阿宇的脸皮是经风吹日晒那种的,都是庄家孩子,人家怎么就晒不黑,一定是父母都是白净的人。” 司聪微顿,“或许家里孩子多,亦或是地少,不需要他下地劳作。” 司聪凝滞片刻,问道:“你花婆没说打听来的消息吗?” 金花微怔,“什么消息?” “就是这个叫阿宇的身世,到底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靠不靠谱啊?” 金花微微摇头,“那倒没有,这几日店里也实在是忙,花婆也抽不出空来回家去。” 司聪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道:“明儿叫你花婆来家一趟,我与她说点事。” 金花有些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司聪神色凝重,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花婆第二日便来见了司聪,看着她一脸的疲惫,司聪有些不忍责备。 “店里增了人手,花婆还是这样操劳吗?” 花婆轻叹一声道:“就是人手再多,也有很多活计不敢撒手,我可是牢牢记着你的叮嘱呢。” 司聪脸上露出笑意,“有花婆照应着,我可在家安心数钱了。” 花婆也笑,“你数,你可劲数,我高兴着呢!” 两人说笑一阵,花婆问道:“急着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司聪正了正神色,道:“还是那个叫阿宇的事,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平白无故的怎么就倒在了咱们铺子门口?又这么巧,咱们就正好需要个小童?” 花婆微微抿唇道:“知道你惦记着这事,我都托人打听好几次了。” 花婆顿了顿又说:“这叫阿宇的姓范,确实是战乱之地逃难过来的,那个村子离咱们这还很远,叫范家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子,村里有个族学,范姓的族人都念过几年的书,我那长子也是几番打听才打听出来的,确有其人。” 司聪眉头微松,垂了垂眸道:“花婆你知道,不是我疑神疑鬼,我如此谨慎,也是为了咱们的生意着想,咱们用的人务必是知根知底的,这市场上做面食摊子的越来越多,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况且还有那么一家子狼子野心的虎视眈眈的,可是不能大意了。” “我晓得,我都晓得,知道你做事稳妥,我也小心着呢,你若实在是不放心,过些日子我给他几个钱打发了他去。” 司聪觉得甚好,连连点头。 “这样最好,咱们也不是不懂得怜贫惜幼,只是不熟悉的人,我是真的不敢用,花婆多操劳些,那包子的手艺,能守住一时,是一时。” 花婆不以为意。 “你就是顾虑太多了,这面粉的加工手艺在咱们手里,那市场里出了再多的面食生意,不还是得在咱们这买面粉吗,只要咱们掌握了这个,何愁生意不好,你啊,就放宽些心,往后有好日子过呢!” 司聪却面露无奈。 “花婆就是想的太完美了,这麦粉的加工手艺,是藏不住多久的,很快就会传扬开来,面食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多,包子不会一直独占鳌头,咱们还是多想想其他的生意,多条出路总是好的。” 花婆也有些紧张起来,向前凑了凑。 “那该怎么办?” 司聪微叹,“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新的吃食,别提多愁了,包子铺花婆可一定把好了关,千万别把重要的手艺泄露出去。” 花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个你放心,面引子我都锁到我屋里,平时后院的门都是关着的,我小心着呢。” 司聪微微放了些心,舒了口气道:“如此甚好。” 第117章 回村了 花婆微顿片刻,又道:“再过几日便是二郎的忌日了,你打算何时回去?” 司聪一想到这事就头疼,又要回去面对那一家子极品亲戚,又要看那些村民或是嫉妒或是猜忌的异样眼光,真是烦不胜烦。 可是再烦,她也得回去,她毕竟顶着徐来财亡妻的身份。 “阿姑的意思是提前两日就回去,村里那屋子要收拾一下,还要准备祭品之类的,这样一算,一来一回至少要三日,我是想提前一日回去,一来家里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二来,我是极其不愿意回去的。” 花婆道:“你阿姑是想回去看看那几个孙子,也许久未见了,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一定是想念的。” 司聪轻叹,“她若放心不下大房那几个孙子,这次留下便可,我一个人也不是照顾不了阿安,没必要提前两日回去,咱们这县城什么东西都全,提前买好了一道带回去便是,祭奠完了就回,我是多一夜都不想留。” 花婆微微叹息,“你阿姑也不容易,来了这段时间,一门心思帮你照看孩子,我看并无什么旁的心思,你也该多理解她,毕竟那也是她的儿孙。” 司聪淡淡一笑,“瞧您老说的,我若是不心疼她,何故还收留她,老太太心不坏,就是没章程,由着那两个黑心肝的作怪,她心疼儿孙没毛病,只是她以后想两头跑,怕是不可能了,我是怕她老人家再受了那俩犊子的蛊惑,祸害了我们不说,也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花婆一时无语,与徐老太太相交半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她每每都在阿香面前替她说好话。 “我知道你的顾忌,这样吧!你阿姑那里,我去探探口风,也把你的意思传递过去,怎么选择,端看她自己的。” 司聪微微抿唇颔首,“如此,便有劳花婆了。” 花婆撇嘴一笑,“跟我还客气上了,行啊,你歇着,我去她那屋里瞧瞧去。” 花婆起身去了徐老太太的屋里,老姊妹俩说了好一会子话花婆才离开。 也不知花婆是怎么与徐老太太说的,徐老太太也不坚持提前两日回去了,还表明了态度,要继续跟着回来照看小孙子。 小阿安也快六个月了,司聪奶水充足,小阿安实在是白胖可爱,与她几个姐姐小时候的瘦骨嶙峋完全不一样,徐老太太是一刻不见都心痒。 现在在她的眼里,什么长子大孙子,统统靠边站,最喜爱的就是这个小孙子。 加之小阿安是二儿子留下的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没了阿父,徐老太太是更加的心疼几分。 没几日,便到了要回村的日子了,除了徐老太太,司聪这一家子没一个愿意回去的。 想想之前在村里受的那些苦白眼和苦难,金花几姊妹心里就突突的,恐怕再看见大伯和大伯母那张阴沉的脸。 六个孩子加两个大人,还有些祭品行李,一辆牛车坐不下,两辆牛车又浪费了,金银花自告奋勇走路回去,省出一辆牛车的钱。 司聪当然不能同意,又不是没有钱坐车。 金花的意思是要谨慎些,她们一家在外又是租房又是做买卖的,村里好多人都嫉妒羡慕恨的,还是低调些行事的好。 “那就在离村子远一点的地方下车,再装作是走回来的,何苦让自己的腿脚受累,等回来又要到铺子里忙活一整日,谁受的住啊!” 司聪的口气不容拒绝,金银花只好作罢,坐上雇佣的牛车,早早踏上了回村的路。 破旧的宅院立于眼前,敞开的院门说明了一个事实,这院子里,曾经来过人。 司聪不足为奇,除去徐来福不说,村里惦记捞点不义之财的也大有人在。 神色淡然的指挥姊妹几个搬行李物件下车,徐老太太一边搬一边骂。 “黑心肝的贼,空房子也不放过,能有什么好偷的,真是缺德死了。” 司聪微嗤一声没言语,抱着孩子进了院。 破缸破盆还在,墙角的那点干柴已经发了霉,与叶琛家相邻的篱笆墙也破烂不堪,看来行窃之人连叶琛家也没放过。 屋里就更不用说了,地上明显有刨过的痕迹,恨不能挖地三尺找出些钱财来,可是司聪怎么会给她们机会呢。 眼睛瞄向了灶台,那里并没有被破坏,今天的饭食还是能将就将就的。 金花带着杏花去了附近的山里拣木柴,银花和徐老太太带着菊花在家里收拾,那屋子里布满了灰尘,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收拾了近一个时辰,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的,才算收拾出点模样来。 徐老太太感慨道:“任你多好的房子,就是不能空着,不过才小半年,就这副样子了,再要是过个雨季,这房子非塌了不可。” “塌便塌了,又没打算回来住。” 徐老太太讶然道:“不回来了?那以后是打算一直租房子住?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司聪将刚吃饱的阿安放在了床上,道:“我五个女儿,早晚要出嫁,只我和阿安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住,日后,哪个女儿过得好,孝顺的,我就离着她们近一些,也好有个照应,在这穷山僻壤的,孩子们回来一趟都费劲,你看隔壁叶琛家的女儿,可曾回来过?” 徐老太太怔了一瞬,环顾一圈,轻声叹息。 “可惜了,盖那两间草房也花了不少的钱吧?” “有什么可惜的?您老现在住的石头房不好吗?” 徐老太太一滞,呵呵干笑两声,“好!好!” “这不结了,日后啊,等您那几个孙女挣了大钱,咱们兴许住上砖瓦房了,您还觉得这破草房可惜了吗?” 徐老太太一脸的向往,弯唇笑了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笑弯的唇角又垂了下去,眼睛望向院门处无端的叹出一口气来。 司聪无语的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回去看看吧!” 徐老太太侧头看向她,眼里是惊讶,继而转为感激,含泪的双眼弯了弯,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第118章 不一样的长子长子媳 许久未曾回来过,敲门的时候徐老太太有些迟疑,心里似打鼓一般,有种说不清楚的紧张与害怕。 她害怕看到老大两口子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又紧张自己说不好司聪交待的话。 徐老太太放下手臂,慢腾腾的转身欲走,门却不敲自开。 “呦!是阿姑回来了,我正想着去二娣妇家看看去,听说她们一家都回来了。” 王氏一脸笑意的迎了出来,徐老太太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 “是刚到,你待会儿去也行,她们还在收拾着。” 王氏十分热情的扶着徐老太太的手臂进了院子。 “阿姑先进屋歇歇,赶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王氏的态度令徐老太太有些错愕,她几时变的这般体贴孝顺了。 徐来福也一脸笑意的从屋里迎了出来,接过王氏手上徐老太太的手臂,哈着腰往屋里走。 “阿母,您可回来了,有日子未见了,儿子想念的紧啊!” 徐老太太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寒意袭过,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粒子。 尴尬又无措的任由两口子搀扶到座椅上,王氏又是端水又是捏肩的,弄得徐老太太更是无措。 “老大媳妇,你坐一会儿,我还不累。” 王氏一脸假笑的坐到徐老太太下首,掩下唇角的不屑。 “阿母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徐老太太面上一滞,有些讪讪。 “二郎家的那个小的还小,一时也脱不开身,还得我照看些日子。” 王氏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徐来福眼角瞥向王氏,微微瞪了瞪,王氏唇角一阵抽动,到底是将嘲讽之词憋了回去。 王氏长长舒了口气,掩唇轻咳了几声,徐老太太看向她,面带关切。 “前些日子听阿名说,你咳血了,可好些了?” 王氏作势又咳了几声,微微叹息。 “吃了不少的药,也不见好,家里也没钱了,就停下了。” 徐老太太面色微悯,徐来福又是一叹。 “若不是阿母惦记着,给捎回点钱来,怕是映兰早就走了!” 徐来福说的悲切,王氏适时的抹起了眼泪。 “阿姑您说,我上辈子也不是做了什么造孽的事了,摊上这么个混账亲戚,阿功好好的一个孩子,被遣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做苦力,如今是生是死都不得知,儿媳是日日忧心难眠,一想起他冬日里连件厚衣裳都没有,我这心里就疼的滴血。” 王氏这话说的不假,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她那儿子是去服刑遭罪去了。 徐老太太眼里也闪着泪花,那是她第一个孙子,从小心疼肝疼的护着长大的,她又如何不心疼呢! 叹息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你也别着急,再熬两年,阿功就放回来了。” 王氏泪如雨下,哭道:“回来?如何还回得来啊!” 徐老太太一怔。 “如何这样说?当初不是判了三年的苦役吗?怎就回不来了?” 王氏不住的抹着泪。 “二叔死了之后,咱们徐家没人服徭役了,阿名尚未出徒去不得,阿利又小,只得阿功去服徭役,这还是使了些钱,才容咱们家这两年空着,阿姑,您说,阿功连家都未成,如果一直在外面服徭役,可怎么传宗接代啊!” 徐老太太闻言,大为震惊。 “竟,竟是这样?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徐老太太急的落下泪来,王氏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徐老太太的身前,苦苦哀求。 “阿姑,您救救阿功吧!不能让他二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啊,那长城修了多少年了,死了多少人了,万一,万一阿功他.......!” 王氏憋回去后面的话,掩面痛哭。 徐老太太道:“我如何能救他?若是官府允许,我去替他服徭役都成,可是,又有这样的规矩吗?” 王氏双手扶在徐老太太的膝盖上,一脸的泪水。 “是没这规矩,可是只要有钱就能把人赎出来,前些日子夫君去送钱的时候听说,现在正是乱的时候,只要有钱一切都好办,可是阿姑啊!家里还哪来的钱啊!” 王氏哭到气噎处,猛烈的咳了几声,门口站着的几个孩子忙都进了来,徐利抚着王氏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阿母,您别急,刚好了些,可别再犯了病。” 王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几个儿子,更加的悲伤起来。 “以前咱们家是多令人羡慕啊,我领着你们几个出去,谁不赞一声好福气,如今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了。” 徐利眼中含泪道:“阿母别难过,等长兄到了释放的日子,我去替长兄服徭役,阿母您别着急了。” 王氏一愣,眼神微有犀利的瞄了徐利一眼,被徐利握住的手反掐了他一把。 徐利有些懵,王氏转头对徐老太太哭道:“阿姑,您看了吗,阿利多懂事,可是过两年,他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如果再去服三年徭役,这不是又要耽误了他的终身了嘛!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阿姑啊,您就帮帮儿媳吧!” 王氏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哭,徐老太太无奈的直叹气。 “老大媳妇,咱们有话起来说,你身子不好,别受了凉。” 徐老太太手扶着她让她起来,王氏却死活不肯。 “阿姑若是不答应,儿媳就跪死在你面前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他们几个娶不上媳妇,老徐家断了后也与我无关了!” 徐老太太被哭的心焦难耐,只好道:“好好好!我都依你,你先起来中不?” 王氏一听,抹了抹泪,由着徐利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抽噎半晌,王氏道:“阿姑,您看这事?” 徐老太太不由得叹息,“赎阿功出来,需要多少钱啊?” 王氏吸了吸鼻子,“这两年的苦役,加上徭役,少说要百十来个钱,阿姑,家里是一个钱都拿不出来了。” 徐老太太闻言倒抽了口冷气。 “一百个钱?这不是要命吗?” 王氏又开始抹泪。 “若是少,卖了房子卖了地就成了,何苦还求阿姑想办法呢!” 徐老太太又是一叹,眼睛瞄向许久未曾说话的长子徐来福。 第119章 全家总动员 徐来福对王氏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唇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见徐老太太歪头看过来,马上换上了一副愁苦的面孔。 “阿母,房子、地都卖了,我们可怎么活?家里不止阿功一个孩子,还有那四兄弟呢,阿母,我们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您,您就帮帮我们吧!” 徐老太太一脸的苦大仇深。 “帮?我怎么帮?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一百个钱啊!” 王氏立刻道:“阿姑去求求二娣妇,她们家挣了钱,权当是借给我们的,等我们有了钱肯定还给她。” 徐老太太表情一滞,叹息着摇头。 “这条路就行不通,我在她那待了这么久,从来不敢提你们两口子一句,只要一提,她立马就变脸,这借钱之事就甭想了。” 王氏脸色微变,唇角一丝冷笑蔓延开来,张嘴便要数落。 叫徐来福一个眼刀给憋了回去。 徐来福道:“不借也成,阿母把她那包子的方子要来,我们自己做那生意,挣钱赎人。” 徐老太太猛然惊醒,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就是为着那包子的方子而来的。 徐老太太眼神警惕起来,耳边响起了二儿媳妇的叮嘱。 “您老怎么偏心他们一家子我不管,只是我这边的事,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徐老太太神色狐疑的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的长媳,心里不住的画魂,莫不是编出一套瞎话来哄骗她吧! 不等徐老太太提出疑问,徐来福长声叹息道:“阿母的难处儿子都知晓,可是儿子实在是没辙了,就是儿子认命卖房子卖地,那也得有人肯买啊,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山村,谁有那闲钱来咱们这买这破草房啊!” 徐来福说到难过处竟然哽咽起来,徐禄与徐贵两个小孙子也凑到徐老太太身边撇嘴哭了起来。 “大母,阿禄都好久没吃肉了,大母,阿禄想吃肉。” “大母,阿贵饿,阿贵也想吃肉。” 徐贵今年不过五岁,以前是家里的团宠宝宝,父母疼爱,兄长谦让,从小就是白胖可爱。 可是才几个月未见,徐贵就瘦了一大圈。 徐老太太心疼的把徐贵揽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这段日子,徐来福家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为着徐功的事,前后打点花了三四十个钱,徐来福两口子是疼的要命啊! 以往每个月还能买点肉改善改善,如今是一点油星都看不见,难怪孩子们一个个都面色萎黄。 徐老太太心里难受,自己跟着老二媳妇这段日子,吃的不单是饱,而且还好,不说天天吃肉吧,至少那菜里都是有油水的。 所以,徐老太太以前干瘦的脸颊,鼓溜了不说,还红润有光泽。 比起眼前的这一家子菜绿菜绿的脸色,徐老太太倒是像大户人家出身的一般。 手心手背都是肉,纵使长子一家的作为过分了些,可是孩子毕竟是母亲的心头肉,徐老太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长长的一声叹息,哆嗦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在徐来福两口子灼热的目光下打了开来。 “这是十个钱,是我这些日子攒下的,你们先留着,余下的再想想旁的法子,老大,你身板也不错,去外头找个短工做做,一个月也有几个钱的收入,阿利也不小了,和你阿父一样也出去做工,能张罗多少就张罗多少。” 王氏嘴角一撇,道:“那得猴年马月挣出一百个钱来啊?阿功那里可等不得啊,人家可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啊!” 徐老太太一怔,“一个月?这,这如何能凑得出来?” 徐来福道:“所以才求阿母帮忙,在二娣妇那处想些办法,等我们度过了难关,必然会千恩万谢二娣妇的恩情的!” 徐老太太很是为难的皱着眉头。 “你二娣妇那也没有这么多,又是租房又是吃穿的,前些日子我们这一家子都感染了风寒,吃药瞧病又花去不少,也剩不下啥了。” 徐来福脸色沉了沉,微哼道:“阿母现在一口一个你们一家子,就没把儿子这一家放在心上,我看,阿功也别救了,死了省心。” 王氏不干了,嗷的一嗓子吼道:“你怎么不去死?那是我的儿子,你不管我管,我去给富贵人家当仆妇去,我去换他回来!” 王氏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徐来福有些不耐烦了。 “你以为我不想死?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劲?还不如都死了算了!” 两口子一个吼,一个哭,屋里好不热闹。 徐利劝说道:“阿父,阿母,你们别吵了,就是吵翻了天,也吵不出钱来,不如就按照大母说的,我和阿父都出去做工,能挣多少是多少。” 王氏面带不忿的瞪了徐利一眼,徐利转头看向徐老太太,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大母,孙儿知道这事为难您了,可是家里现在实在是遇到难处了,二叔母那里,求大母再去说和说和,借给我们些钱,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孙儿做牛做马报答二叔母的恩情。” 徐老太太是既无奈,又心疼,拉起了徐利。 “唉!我只能是试试看,但我看悬,老二媳妇的心肠,可硬着呢!” 王氏脸上有了些笑意,徐来福暗暗得意,他才不相信那小寡妇心肠硬呢! 徐老太太钱给了出去,又与长子一家叙了旧,王氏象征性的留徐老太太吃饭,徐老太太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就不留下了,老二媳妇那还有不少的事情,明儿就是老二的忌日了,你们做兄长姒妇的,别误了时辰。” 徐来福忙应道:“阿母放心,兄弟是我的亲兄弟,我当然会记着。” 徐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众儿孙的簇拥下离开了徐来福家,一路脚步轻快的回了二儿媳家。 徐老太太走后,王氏将几个孩子打发了出去,与徐来福又凑在了一处嘀咕。 “你说那小寡妇会答应借给咱们家钱吗?” 徐来福来回数着那十个钱,冷笑道:“当然不会给,我这么做,不过是打马虎眼罢了。” 第120章 有人收拾了 王氏撇嘴,“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趁早与我说,别像上次阿功那事儿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来福瞪了她一眼。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谁想到那两个孩子还能被找到,真是倒霉透顶了。” 王氏叹息一声劝道:“要我说,现在这样也挺好,阿姑那每月能扣出几个钱来,一年下来也有不少了,咱们就别想那些害人的勾当了,我都害怕了!” 徐来福斥道:“妇人之见,别把你那眼珠子就盯在那点钱上面,我要的,可不是这一星半点的。” “我看那小寡妇未必有多少钱,阿姑每次稍信回来,不都说小寡妇家没多少收入吗,你又打歪主意,回头什么都捞不着,阿姑这来钱的路还断了,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徐来福怒其不争的眼神剜了她一眼。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阿母说的话你也信?没多少收入,阿母一个月能攒下那么多钱?你没看阿母红光满面的,脸上都长肉了?可见是吃的好,那衣服也是新做的,过去一年能做一身衣裳不?” 王氏嘎巴嘎巴嘴,“就算是这么回事,那你打算如何弄到手?” 徐来福唇角微撇,“如今阿母那里咱们是稳住了,明儿咱们就做好兄长,好姒妇,你只管和孩子们大声哭就行,旁的事你不用管。” 王氏有些不屑的翻了他一眼。 “你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还不是让一个小寡妇耍的团团转,咱们家差点就家破人亡了。” 徐来福脸色骤变,牙齿都咬的咯咯响。 “你少口没遮拦的,谁家破人亡还不一定呢,该干嘛干嘛去,看见你我就烦。” 王氏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起身将那十个钱收了起来,藏到了柜角里。 “有多少钱了?” 王氏面色阴沉,深叹一声。 “能有多少,上两次阿姑给拿回来不到十个钱,加上这次的,也不过四五十个钱。” 徐来福也叹了一声,“若不是那小寡妇几番祸害,咱们也不至于这么惨,阿功更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服刑,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哼!不用她得意,早晚要了她的命。” 王氏对司聪也是恨之入骨,夫妻俩在这个问题上是意见一致,决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寡妇。 徐老太太心情洋溢的进了院子,看见司聪就偃旗息鼓了,想想她还有个艰巨的任务要做就愁得慌,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司聪微瞄着徐老太太的胸口,那里走的时候还鼓鼓囊囊的,回来便瘪了下去,不用问,也知道那钱又没保住。 司聪也真是服了徐来福两口子,这熊人的本事真是一流,每次都能把徐老太太榨的一干二净。 不动声色的看着徐老太太抱起了阿安,在脸上稀罕的亲了两口。 “家中可有人来?” 徐老太太问司聪,司聪道:“来了两个族亲,问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想着,那坟上必然是杂草丛生,便叫金花银花跟着去取锄头柴刀了。” 徐老太太一拍脑门,有些懊恼道:“你瞧我这记性,刚才去你大伯兄家还想着来着,这一转屁股就忘了。” 司聪抬眼睨了她一眼,徐老太太连忙住了嘴。 “二郎媳妇,我说话你别不愿意听,再怎么说,老二他们也是亲兄弟,明儿这种场合,旁人不到场没关系,可是他亲兄长哪有不到场的道理,你心里再有气,明日也忍一忍吧,别叫外人看热闹。” 司聪冷哼,“外人看的热闹还少吗?他们何曾把我夫君当过亲兄弟,说好听点,是贪墨财产,说难听点,就是谋财害命,恕我不能以礼相待,他也别来。” 徐老太太有些着急,“别!二郎媳妇,死人为大,咱们大老远的赶回来,不也是为着安二郎的魂吗,叫他知道他有了后,你们母女过得好,他也早日投胎做人去。” 徐老太太想起早死的两个儿子和老头子,忍不住悲哭出声。 “我是个没福气的,过了大半辈子,就只剩下老大这一个儿子,偏又看着你们兄弟不和,我也毫无办法,阿姑知道,你心里不肯原谅你大伯兄,我只求啊,你们两家能相安无事,阿姑是再也经受不起变故了。” 徐老太太哭的伤心,司聪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做父母的不容易,当初她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始终没放弃她的,只有她的父母。 轻叹一声,“行了,您老就别哭了,瞧吓着阿安了,他愿意来就来,我不理他就是。” 徐老太太止了哭声,很是惊讶的看向司聪。 “二郎媳妇,你能这么想阿姑真是高兴,日后,你们兄弟......!” “您打住!我只是说他可以来,不代表我愿意与他往来,您老还是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了,进屋歇歇吧,金花她们回来就吃饭。” 徐老太太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叹了一声,抱着阿安垂头丧气的进了屋。 不多时,金银花两姐妹一头汗水的进了院子,司聪阴沉着的脸有了笑模样。 “累不累?” 两姐妹将锄头柴刀放在一边,坐在司聪身边。 金花道:“不累,就是路途远了些,山路又不好走。” 银花道:“阿母,我们今儿是白去了,阿父的坟头特别干净,一根草都没有,有人提早给收拾了。” 司聪惊讶了,有人给收拾了?那会是谁? 司聪问道:“可看出是最近收拾的,还是早就收拾了?” 金花道:“都有,坟头上是新收拾的痕迹,周围的是早收拾的,长出寸长的草,叫我和银花又锄了一遍。” 司聪很是纳罕,“这就奇了,大老远的,谁会去收拾呢?” 徐老太太在屋里听见了母女几个的对话,说道:“咳!还能有谁,肯定是你大伯兄呗,那是他亲兄弟,你不在村里,当然是他去照应着了。” 司聪冷笑,她是不相信那两口子有那好心肠,即便是有,那也是有目的的。 司聪看向金花,小声道:“待会儿你出去转转,打听打听,记着,别刻意的问。” 金花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第121章 祭奠 司聪起身去了屋里,锅里煮着粥,上头温着从县城带来的包子,一家子简单的吃了口饭,金银花便都出去遛弯了。 徐老太太还是不死心,虽然司聪的想法很坚决,可是她作为老母亲,还是希望两家能和睦相处。 于是,徐老太太绕着弯的与司聪说和起来。 “其实,你大伯兄早就知道错了,那会儿我去,还跟我哭来着,说是对不起死去的老二,对不起你们母女。” 司聪心里泛起了恶心,斜眼瞄了徐老太太一眼,心里开始有些佩服这个老太太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徐老太太一直在她身边,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有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呢! “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俩徐字来,你大伯兄还是惦记你们的,这不早早的就清了坟地的杂草,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自家的兄弟靠谱。” 徐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徐来福的好话,司聪听不下去了。 “那么看重兄弟情,为何不来这院子里拾掇拾掇?还任由贼人破门而入,挖地三尺?” 徐老太太一怔,嘴角好一阵抽搐,终是没说出来合理的解释来。 “您老就别往他们脸上贴金了,是狗改不了吃屎,亏,吃过一次就够了,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最好本本分分的,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司聪神色沉重,徐老太太心里一紧,想要张嘴借钱的话,是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悻悻然的抱起阿安,自己找台阶下。 “我就是说说,处不处得来,还看你们自己。” 说着,徐老太太抱着阿安到外面院子里纳凉去了。 司聪轻扯了扯唇角,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她从来没觉得徐老大两口子是善男信女,他们指不定又给徐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样替他们说话,无非就是冲着一个字来的。 钱! 要她松口救济那一家子,那是不可能的,徐老太太把自己的体己钱都给了出去,她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有过分的想法,那可别怪她连这条路也断了。 天刚擦黑,金银花便相继进了院子,司聪看了看两姐妹的脸色,就知道是问出了些事情来。 也不急着询问,等着徐老太太哄着阿安一起睡下了,她才与两姐妹说起话来。 母女三人坐定,司聪问道:“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两姐妹相视一眼,金花首先道:“阿母,我去找了几个素来相熟的玩伴,她们也经常上山,之前,她们看到过大伯父家的阿利兄长曾进山去过那坟地,虽没人看见他在那拔草,可是后来有人经过时,确实见坟头干净了。” 银花也道:“我打听来的也是这样的,三叔父也埋在那,阿利兄长想是一并收拾了。” 司聪轻声叹息,“不管怎么说,总是他心里有你阿父,这倒是令我意外了。” 司聪想起去年她要火烧徐来福家房子时,徐利就是一直护着王氏,且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她不禁失笑,歹竹出好笋,没想到徐来福两口子那样阴损歹毒的父母,还能生出这般重情重义的孩子来。 心里对这个徐家三子徐利,又多了一分怜惜,但愿他不会被这对恶毒的父母带歪了心肠。 “可知都有谁来过咱家这院子?” 两姐妹又是相互对视一眼,这回是银花先讲。 “王驴子来过,姚老二也来过,那门就是姚老二踹开的。” 司聪嘴角冷撇了下,“你大伯父没来?” 银花望向金花,有些紧张的垂下头去 金花无奈道:“阿母,来不来都不重要,家里又没什怕偷的。” 司聪当然知道家里是没什么怕偷的,这道理难道徐来福不清楚吗?她会留下东西等着他们来偷吗? 道理都懂,却明知故犯,不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靠嘛! 抄了你的家又何妨,就是一把火点着了,你又能把人家如何? 徐来福是个惯会使阴的,但凡这种事,他从来不出面,只在后头教唆。 当初徐功偷孩子那件事,他推的一干二净,打死她都不相信他一无所知。 没关系,是狐狸就藏不住尾巴,她早晚让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收拾收拾早些睡吧,明儿还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你们俩都警醒着点,无论谁说什么,记着一点,咱们就是帮工的。” 两姐妹郑重的点点头,司聪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床上躺着的三个孩子,嘴角扬起一个笑来。 那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为了几个孩子的幸福安稳,她也要守住这份家业。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族亲来司聪家帮忙,因是头周年,司聪并不打算大操大办,也就几个实在亲戚来祭奠一番。 虽不大办,可是祭品一样不少,香烛酒肉,种类还不少。 徐来福一家站在院外不敢进来,看着几个族人忙忙活活的将祭品摆在了院子里有些眼红。 司聪预备的祭品既不奢侈,又不寒酸,猪羊都有,还有五谷杂粮,分放在器皿里。 辰时一过,祭祀大队便出发了,司聪与几个孩子在前头边走边哭,后面的抬着祭品的队伍,倒也拉长了好长一段距离,看起来颇有些声势浩大。 到了坟上,摆好了祭品,上了香,孩子们开始嚎啕大哭,司聪是真哭不出来。 可是这个时候,就是装装样子,也要哭几声,硬挤出几滴泪来,号丧两声,便被人搀扶着站到了一旁。 孩子们依次给亡父磕头,到了阿安的时候,徐老太太按着小小的人儿跪在了徐来财的坟前。 “老二啊!你有后了,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们母子平安无事,阿母死了也能闭眼了。” 徐老太太泪如雨下,在场的无不动容。 “你走了一年了,阿母想你啊!你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到了那头别再屈着自己了,你的几个丫头都出息了,会赚钱了,你看这满桌子的祭品,都是给你的。” 徐老太太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对儿子的思念,被众人搀扶着起来向山下走去,如果任由哭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 第122章 话中有话 徐老太太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二儿子的坟,哭的更加伤心。 “你走了,你兄长与你媳妇就彻底断了来往了,老二啊!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帮着劝和劝和,一家子,哪有不来往的道理,老二啊!你听没听见啊!” 徐老太太的哭声渐远了,在场的族人都有些尴尬起来,瞅瞅司聪,又看看徐来福一家,竟是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徐来福并看不出什么尴尬来,而是推着几个儿子跪在了徐来财的坟前。 “还不快你二叔父磕头,叫你们二叔父放心,你们长大了,一定孝顺二叔母,照顾好几个姊妹。” 徐禄是个混蛋,徐贵还小,也说不明白,倒是徐利,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含泪道:“二叔父放心,侄子一定孝顺二叔母,也不叫旁人欺负妹妹们,都说家和万事兴,二叔父在天有灵,就护佑我徐家阖家安康吧!” 司聪抱着小儿差点失笑出声,这徐来财可真够忙的,又要保佑这个,又要保佑那个,他若是有那个本事,早死不了了! 孩子们都磕完了头,轮到徐来福两口子上香了,王氏是掩面痛哭,徐来福则是声泪俱下。 “二弟啊!为兄的,对不起你啊!” 司聪冷眼瞧着他们两口子演戏,徐来福抹着泪道:“都是为兄不好,没照顾好二娣妇和孩子们,叫她们受委屈了,你莫怪为兄,为兄的也有难处,如今你也有后了,日后,为兄定然会替你照顾好她们母子的。” 司聪一直认为,徐来福这唱作俱佳的本事,不做优伶白瞎了,至少做个说书先生,指定比种地挣钱。 “说到这一点,老二家的,你这小儿也该入了族谱,早日替老二承嗣香火,你们这一脉,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说话的是徐氏族长,原本这种小事,一族之长是没必要亲来的,只是现在徐家二郎媳妇不似从前了,他也想探探究竟。 司聪不以为意。 “一切但凭族长做主。” 族长很是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如此,这边的祭祀一了,便直接去祠堂吧!” 司聪点头应着,不然也是要去祠堂用饭的。 司聪早给了金花十个钱,叫她找人在祠堂预备些饭菜,招待这些来帮忙的族亲们。 上供的人吃,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祭品摆了一会儿后,众人又都撤了下来,只留了些许还摆放着,证明他们来祭奠过。 一行人又赶往徐氏祠堂,祠堂外的空地上,早就预备好了饭菜。 族长显然很是高兴,不住的夸赞道:“老二家的做事越来越周到了,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 司聪眉头轻蹙,这是话中有话啊! 果然,众族亲齐齐看向她,眼神里多半是嫉恨的意味。 司聪淡然一笑。 “族长说笑了,妇人蠢笨,除了帮人做工,也做不来其他的,今儿全仗各位族亲帮忙了,略备酒菜以示感谢,还望各位叔伯亲友见谅。” 司聪举起了酒碗。 “早该请各位族亲吃酒的,上次两个幼女丢失一事,全赖各位族亲卖力寻找,才不至于让她们冻死在外头,妇人在此敬各位族亲一碗酒,也替我亡夫感谢大家的相帮。” 语毕,司聪扬脖喝下一碗酒,看呆了一众族人。 院里的气氛十分的尴尬,司聪此语明显是意指徐来福长子徐功的害人行径,她也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徐来福一家的身上。 没错,徐来福一家也在这之中,同样跟着去了坟地祭奠,司聪不好直接撵人,只要徐来福一家好意思厚着脸皮来,她也不差这一点酒菜。 安静片刻,便有人附和着端起酒碗也喝了下去,更多的人都喝了酒,唯独族长端坐不动。 司聪也不言语,静静的坐下吃东西,眼角却瞄向了不远处的徐来福。 徐来福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周围都是质疑和谴责的目光,他就是定力再深,也受不住这么多异样的眼光。 司聪决定,再补一刀。 “我家两个幼女出事后,听说周遭的村子都小心谨慎起来,恐怕孩子也无缘无故被偷了拐了,外界都传闻那偷人的人贩子,与咱们村的人勾结,咱们黑山村的声名都臭了。” 一个中年男子哼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上次我去县里找活计,人家一听说是黑山村的,说什么都不敢用,害我白跑了两趟,真是晦气。” 男子说完还剜了徐来福一眼,气的王氏恨不能上来撕扯他。 这还不算完,一个妇人又道:“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以前出去提起黑山村,也没见这么大的敌意,现在说亲事,一提咱们村,都嫌弃的不行。” 那妇人的男人有些不悦的怼了那妇人一下。 “你瞎说什么呢,咱们村子穷,本就不好讨媳妇,与来福家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少说两句吧!” 那妇人不依不饶的说道:“怎么就没关系了?咱们村子是穷,可是有富的流油的,没见花婆都在县城买大宅子了吗?那包子铺雇佣的都是外村的,你可见着咱们老徐家一个族人了?还不是因为某些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得罪了贵人,害的咱们也跟着吃瓜涝!” 司聪心里一紧,这妇人说话的苗头不妙啊! 果然,静默许久的族长微哼了一声。 “说到底,是咱们徐家的族人不够团结,冤家宜解不宜结,二郎媳妇也该大度些才是。” 众人好不容易转移的目标又回到了司聪的身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司聪看。 有人说:“二娣妇,听说你那包子铺日进斗金,咱们都是徐氏后人,能不能拉扯兄长一把,让咱们也过过好日子。” “是这么个理儿,咱们老徐家也是大户,男孙多的是,妇人干活都是把好手,你雇谁都是雇,何苦便宜了外人呢!” “是啊是啊!二郎媳妇,我们都是看着二郎那孩子长大的,二郎是个顶顶热心肠的孩子,他若是活着,一定不会自己富裕看着族人受苦的。” 第123章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司聪围了起来,言语中甚至有了指责的意味。 司聪面色淡然,不咸不淡的说道:“他若是还活着,我们依然被蒙在鼓里呢!卖命的卖命,受苦的受苦,你们若是觉得他好,你们找他说去,我又不是开济善堂的,况且,那铺子又不是我的,恕我说了不算。” 司聪这话噎的众人皆是一怔,一个年岁微长的妇人不悦道:“二郎媳妇,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铺子怎么就不是你的了?这满县城的可都知道你那铺子花了三千个钱,你可别瞒着了!” 一句话彻底炸了锅,众人惊讶之余,纷纷看向司聪,那眼神似是要吃了她一般。 司聪依然面不改色,这事又不是什么机密,那原店主转让铺子时,多家都曾打听过,铺子易主了,自然有人猜测转让的价格。 “三千也好,三万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铺子的主人,各位族亲如果想知道铺子的主人是谁,不妨去问问花婆。” 咋呼的众人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那个老刁婆,谁敢去招惹? 司聪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微微扯了扯唇角。 “各位族亲何苦为难我一个寡妇,我是个废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就指望着金花银花她们姐妹出去做工赚点粮食钱,如今又有这么个小儿要养活,不怕大家笑话,我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人反驳了,“那你还去县城住那么好的房子?” 司聪紧了紧怀里的阿安,叹息道:“这不是没法子嘛!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没个进项,只得金花银花去县里做工,可是每日往返的实在是吃不消,家里这草房你们也看见了,漏风又漏雨的,我想着,收拾也是不少花钱,还不若先去县城住着,等以后有了钱,再回来重建这老房子。” 族长微讶道:“你们还回来?” 司聪不解,“当然要回来啊!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来?落叶归根,我早晚要埋在这的,二郎就在这,我又能去哪里呢?” 司聪神情悲伤,眼神哀怨,眼角一滴泪滚落下来,她的声音悲戚中含着丝绝望,众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投井殉情的二郎媳妇。 院里又陷入了安静,良久,族长轻叹一声道:“你这么想我很欣慰,都说你要带着二郎的儿子改嫁,我听了还很气愤,如此甚好,阿安就写入族谱吧!” 司聪眼角瞥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徐来福夫妻,嘴角微撇了下,她就知道今日这事不简单。 族长道:“不过,为了护住二郎这一脉,族里有个要求,你若是答应,那便继续抚养阿安,若是不应......!” 司聪微怔,问道:“族长这是何意?我是阿安的亲阿母,难道还不能抚养他了?” 族长微微舒了口气,捋了捋胡须道:“不是不能抚养,你要签下保证书,保证不改嫁,守着阿安过一辈子,这阿安便可由着你抚养。” 司聪气笑了。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有官府的条款吗?” 族长面色有些难看,嗤了一声道:“官府也管不了族里的事,每个家族有自定族规的权利,况且这是为着族里脸面的事,莫非,你还想着改嫁不成?” “想不想改嫁那是我的事,族长说是族规规定,那就拿族规来给我看!” 司聪语气生冷,族长微滞片刻,冷斥道:“族规岂是你一个妇人能看的,那是亵渎祖宗,若不是看在你还念着二郎,你以为这祠堂是你一个寡妇能进来的?没得坏了风水。” 司聪脸色沉了下来,说到底,是因为她给了钱,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微嗤一声道:“合着您这族规就是给我一人定的?” 族长又是一怔,眼角扫了众人一眼,见众族人都是一副怂恿的眼神,遂直了直腰板。 “你若是贞洁烈女,族里自然是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真是没脸说!” 司聪挑眉道:“族长这话说的奇怪,我做了什么?让族长没脸了?” 族长胡子一抖,道:“你还有脸让我说出来?就不怕被活埋了祭了二郎?” 司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这就奇了怪了,我若是犯了法,自然有官府惩办,我实在不知,我一个寡妇,究竟犯了什么错,要活埋来处置?” 司聪眼神冷冽,横扫了众族人一眼。 “合着各位族亲今儿不是来给我夫君祭奠的,而是来变着法的要谋害他的亡妻啊!” 众族人都见识过司聪的冷绝,皆有些退缩的避开了她的眼神,当然也没人回复她的质问。 静默片刻,一个令司聪作呕的声音响起。 “族长,您有话好好说,怎么就吓唬起人来了,我二娣妇她是个老实人,是断不会做那等不知廉耻的事的。” 王氏也道:“说的就是啊!我家二娣妇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以前二郎没在家时,她是院门都不出的人,族长是不是冤枉我家娣妇了?” 徐来福两口子这话一说出来,非但司聪觉得惊讶,一众族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势不两立的两家吗?怎么还替着说上好话了? 司聪不过是一瞬的怔愣,心中瞬间如雪亮,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阿安有些闹,司聪拍了拍他哄了几句,抬头看向那惺惺作态的两口子,言语如刀。 “说的没错,有人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也没被逐出族谱,不知族长是否公正?” 徐来福两口子皆是面色一变,王氏便要出言辩驳。 徐来福瞪了她一眼,王氏颇是不服气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中的怒气。 陪着笑脸道:“二娣妇何苦跟一个孩子置气,阿功他也受到了惩罚,两个小侄女不是好好的嘛,二娣妇就不要计较了。” 司聪扯了下唇角,“孩子没死是她们命大,是各位叔伯族亲找的及时,与那心狠之人有何关系?意图害人性命就是害人性命,妇人见识短浅,实在不知族里留着这等祸害的人家是为何?” 王氏忍无可忍,“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司聪怒道:“你!你这个娼妇,死到临头了还敢攀咬,还不把你的事先交代清楚了!” 第124章 没人敢称第二 众族亲又是一阵唏嘘,这大郎媳妇变脸速度也忒快了些,他们还在为他们两口子的不计前嫌感慨呢,这就又变了味了? 司聪要的就是这个场面,她就不信这两口子会站在她这边,怎么样,果然一激就露了马脚了! 徐来福恨不能上前给王氏个大嘴巴,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司聪挑眉看向她,蔑然一笑。 “我说的有错吗?你们贪污我夫君的钱财在先,你儿子害我女儿性命在后,又将阿姑她老人家撵了出去,试问,这样阴毒狠辣,不孝不义之人,族长因何不处置了他,反而来为难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 族长被质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徐来福也装不住深沉了,哼了一声道:“二娣妇这话未免言重了吧?长子之事我全然不知,阿母可是你叫去的,怎么就成了我撵了出去的?” 司聪冷笑,“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徐来福,论没脸,这村里,你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司聪三言两语就惹怒了徐来福,徐来福气的脸色铁青,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嗤笑出声,引得大家哄笑起来。 徐来福气的手掌握拳,咬牙道:“现在说的是你不守妇道的事,你少打岔!” 司聪撇撇嘴,“口说无凭,拿证据来,不然,我可不依!” 司聪抱着孩子手有些酸了,回头看向门口处,金银花这俩姐妹怎么还没回来。 徐老太太伤心过度,被搀扶着回了家,刚才司聪叫两个孩子送些饭菜回去,都有些时辰了,还未见回来。 杏花一直坐在司聪的身边,刚才就吓的小脸煞白,又要哄着菊花和梅花,两只手死死的攥着妹妹们的手。 司聪略感欣慰,自从两个小的丢过一回后,杏花非常自责,怪自己没看好妹妹们,所以,无论走到哪里,杏花都紧紧拉着俩妹妹的手。 阿安今日出奇的乖巧,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向说话的母亲,一会儿又看看旁处,懵懂可爱的样子,看着叫人稀罕极了。 “孟氏,你可知罪?” 司聪一愣,在场的大多数族人也是一愣,他们从不记得,这小寡妇姓孟。 司聪一脸无辜。 “族长明鉴,我何罪之有啊?” 族长冷哼一声:“有人看到,你与叶琛苟同在一起,你还有脸问我,我听着都怕脏了耳朵!” 司聪笑了。 “哦!是谁看见了?在哪看见的?怎么苟同的?” 司聪一连三问,问的族长步步后退,哑口无言。 司聪收敛笑容,脸色冷清。 “我说过,拿证据来,不然,咱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 提到官府,最害怕的当属徐来福了,他脸色变了变,哼道:“少拿官府压人,处置不贞不洁的女子,族里便有权利,还轮不到官府插手。” 徐来福这么说,也是怕花婆的儿子从中周旋,能在本村处理了她是最好,今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 司聪挑眉看向族长,冷言道:“族长这是打算草菅人命了?那族长最好把我们一家都活埋,不然,我死了,我的女儿也会为我伸冤的。” 众族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过要人命啊!不是说有钱分的吗?怎么还扯上人命官司了? 有胆小者便要借着尿道遁了,叫族长一声厉喝给震住了。 “族里处理要事,我看谁敢走?” 族长黑着一张脸扫视众人,那眼神似是利箭般穿透人心。 众族人们谁也不敢动了,司聪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他们算计好了的,今儿,她是甭想全身而退了。 不过,她不怕,她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她做过的坏事,十个徐来福也比不过。 司聪反而更加淡定了,抱起孩子在原地转了一圈,歪头看向族长。 “我儿要睡了,族长要处置便处置吧,徐来福虽是我夫君的兄长,可是他恶贯满盈,做尽坏事,我这与他家断了关系的寡妇就不为他求情了,若是处置死了,回头来我家报个信,看在我夫君的份上,我可以让孩子们去哭哭他去!” 司聪说的真事儿一般,徐来福听的都懵了,族长也是一脸懵逼。 族人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要处置谁啊? 司聪冲着菊花扬了扬下巴,抬步便向院门口走,菊花拉起两个妹妹紧随其后。 眼看着母女几个就要出院子了,徐来福才反应过来。 “拦住她,不许她走!” 愣了半天的族人们才想起来追,可是司聪已经一脚跨出了院门。 肩膀被一个人抓住,司聪抬脚便是一脚,正踢中那人的裤裆,疼的那人捂着裤裆弯腰呼痛。 司聪已经跑了出来,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来人啊!徐家族长要杀人了!” 远远的看见一行两人向这边奔跑,司聪叫的声音更大了。 “徐家族长要草菅人命了,徐家族长要夺人家产了,快来人啊!” 这黑山村大部分都是姓徐的,就是少有几户别姓的,也是与徐家沾亲带故的,故而司聪这一嗓子,也没喊出多少人来。 可是司聪的目的不是喊出旁人来,而是警告金银花,回去搬救兵。 果然,两姐妹闻言皆掉头往回跑,司聪也被族人拎了回去。 怀里的、身后跟着的孩子都吓得哇哇大哭,还没等她站稳脚跟,手上的孩子突然被拔了起来。 司聪死命的抱着阿安不松手,杏花吓的松开两个妹妹的手去帮忙往回抢。 司聪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要干什么?松开我的孩子,畜生!强盗!放手!来人啊!救命啊!” 徐利一直站在王氏身后,早就不耻这些族人的行为了,气的挺身而出,帮着司聪抢回孩子。 杏花一口咬在拉扯着阿安那人的手上,那人吃痛顿了一下,徐利猛地向前一拱,终是将孩子抢了回来。 司聪累的气喘吁吁,阿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司聪满头是汗的拍着阿安,眼里涌出了泪水。 被咬的正是刚才被司聪一脚踢在命根子上的姚老二,此刻通红的一双眼睛瞪着徐利,骂道:“阿利!你别不知里外拐,你长兄可是因为她受的惩罚!” 第125章 抢孩子 徐利张开手臂做母鸡护崽状拦在司聪身前,怒目回瞪。 “有事说事,干嘛动手抢孩子?这是我们家的事,表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姚老二气的跳脚大叫,指着徐来福叫道:“姊夫,看看你家的好儿子,真是傻透腔了。” 徐来福也是气愤不已,上前一把将徐利拽了过来。 “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参与,赶紧领着你弟弟们回家去。” 徐利却不肯。 “阿父,刚刚在二叔父的墓前,不是还说要照顾二叔母一家吗?怎地才一顿饭的工夫,就这般对待了?阿父......!” “啪!” 徐来福气的一巴掌呼在了徐利的脸上,打的徐利两眼冒金星,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阿父若是不顾兄弟情,那就休怪儿子不念父子情了!” 徐来福气的两眼冒火。 “逆子!你要怎么不顾父子情?还敢还手不成?” 徐利死死咬着唇,看向满院子的族亲,满眼的无助与凄凉。 这就是他的族人们,为了一点小利,竟是如此的不顾脸面。 徐利如此护着她,令司聪心中一暖,缓缓开口道:“阿利,二叔母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这事你管不了,去看看你大母吧!” 徐利微有一愣,看向司聪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死死咬着牙,领着徐禄徐贵两个弟弟退出了院子。 司聪冷眼看向姚老二,轻嗤道:“这倒奇了,这姓姚的,何时改姓了徐?莫不是,认了族长做大父了吧?” 众人一听,忍不住轻声哄笑。 族长的辈分是徐来福的伯父,司聪这样说的意思,是降了那姚老二一个辈分,也是映射他以徐来福为尊,人家叫他干啥就干啥,当亲阿父一样的唯命是从呢! 姚老二看向司聪的眼睛都绿了,哼道:“你不用逞口舌之快,一会儿定要你跪地求饶!” 司聪已是汗流浃背,抱着孩子的双手也是颤抖不已,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恶战。 “我逞不逞口舌之快,那是我的本分,能不能叫我跪地求饶,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司聪深深一个呼吸,转眼看向族长。 “看来,族长是打算私设公堂,草菅人命了?” 族长早已没了长辈的慈祥,一脸的阴沉。 “如今给你两条路,一是签了那保证书,阿安你可以带走,将你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交族里保管,二是留下阿安,从此你与徐家再无瓜葛,你是死是活,是改嫁还是卖身,族里都不会干涉!” 司聪冷笑,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签不签保证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名下的财产。 她反问族长道:“那我的女儿们呢?族里打算怎么安置?” 族长轻嗤了声,“女儿家早晚是别人家的,父母养育一回已是天大的恩情,将来是死是活是,富贵还是贫穷,也与族里无关,便,自生自灭吧!” 司聪一颗心冷如寒冰。 “族长的意思是,我那房子那两亩地,都给族里,只要我签了那保证书,我就可以带着阿安走,那几个姊妹自此与族里毫无干系,我这么理解对吗?“ 司聪定定的看着他,族长沉着脸道:“不止是房子和地,还有你名下所有的产业,只要交给族里管理,你还是老徐家的儿媳妇!” 司聪冷哼,“那族长这就把金花她们姊妹的名字划去吧,我就是吃糠咽菜,讨饭化缘,也将几个女儿抚养成人!” 族长一怔,“你是要舍了阿安?” “我几时说过这话?是族长说女儿无用,也不必得到族里的庇护,那留在族谱上还有何意义?” 族长脸色阴沉的冷哼了一声,“二郎媳妇,你是昏了头了?臭丫头也想上族谱?哪里有她们的位置!” 司聪有些不信,看了看众族亲,大部分人点了点头,司聪放心的舒了口气。 将阿安递给了杏花,嘱咐道:“抱紧了,阿母有些事。” 杏花睁着大眼睛点点头,接过阿安,小心的抱在怀里。 阿安十分的懂事,看着姐姐呲牙一笑,也不闹,杏花逗弄着他,与两个妹妹一起哄着他。 司聪转头对族长道:“族长伯父,有几句话,可否单独说说?” 族长讶然的看向司聪,又四顾看了看,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好了,背地里去说,倒显得我办事不公。” 司聪小声道:“有些话不适宜公众知晓,我也是为族长的清誉着想。” 族长面带疑惑的看着司聪,眼角瞄了瞄徐来福,还是答应了司聪的请求,向祠堂里走去。 司聪紧随其后,徐来福心下着急,这小寡妇惯会耍花招,可不能让她与族长独处,遂徐来福也跟了上来。 “来福啊!你先在外头候着,我去去便来。” 族长没让他跟去,徐来福更加的慌张起来,也不知这小寡妇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私下里与族长说。 司聪与族长进了祠堂,回身关上了门,看着族长落座,她也不坐,而是恭敬的站立在一旁。 族长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司聪定了定神,微施一礼。 “族长伯父,侄媳妇知道您是好人,是最热心肠不过的长辈了,我家二郎惨死,伯父也是心疼的,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没饿死,也是族里多方援助,当初两个孩子丢失,族长和一众族人没少帮着找,侄媳妇,感激不尽。” 司聪说罢,福下身去,深深一礼。 族长有些困惑的摆了摆手,“不说这些,那都是族里应该做的,你只说,你要说的。” 司聪深叹了一口气,“族里今日这样逼迫,无非是为了钱,族长伯父也是被那徐来福哄骗才来为难侄媳妇的,他答应您什么条件了,您只管说,我愿双倍奉上!” 族长倒是一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司聪。 司聪从容一笑,“族长伯父不必惊讶,徐来福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贪吞了我夫君的卖命钱,世间哪有这样做兄长的,他立身不正,儿子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我夫君在天保佑,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早就冻死在外头了。” 第126章 他是傻了吗? 司聪说到动情处落下两滴泪来,族长微微叹息道:“也是族里管教不严,才出了那样的事。” 司聪吸吸鼻子,“也不怪族里,那徐来福向来是个表面老实,背地里阴狠的,他做的坏事,远不止这些,我生产时,差点就遭了王氏的毒手,若不是花婆一直护着,侄媳妇早就是一缕冤魂了!” 族长惊诧不已,“竟有这种事?” 司聪抹了抹眼角,“这事我阿姑都知道,那药至今还在我柜子里锁着,我想着,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怎么就这般的不容我,我思来想去,还不是为了我夫君那点卖命的钱。” 族长微有不悦道:“二郎媳妇,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族里今日这般决定,也是为了二郎的后人着想,你还年轻,万一守不住走了,留下二郎这几个可怜的孩子也是难度日,你伯兄来与我说,想要回你的财产替那小儿保管,我觉得也在理。” 司聪眉峰微挑,扯了下唇角。 “族长的顾虑我都理解,我也服从族里的安排,反正早晚都是给我儿的,现在给了又何妨!” 族长大为惊讶,“你是同意了?” 司聪长叹一声,“就那两亩薄地,几间草房,我有什么可把持的,就是都给了族里也成,阿安以后还要靠族里帮衬呢!” 族长面色一变,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些?你伯兄可说,那包子铺是你名下的,光盘下那店铺就三千个钱,二郎媳妇,你可不要哄骗我。” 司聪也是一脸的惊诧。 “族长伯父,要说您是被徐来福哄骗了呢,他也不是打哪听来的这种谣言,那铺子是花婆与叶琛的,与我何干?” 族长眯着眼睛,一脸的不信任。 “不可能,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可能有假?二郎媳妇,你莫不是还打着什么主意,想要吞了这笔钱吧?” 司聪心中好笑至极,她吞自己的钱,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这族长与那徐来福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族长伯父,这事是不是我胡说,等花婆来了一问便知,那铺子的房契在官府是有记录在案的,我想胡说也不敢啊!” 族长愣住了,“果真如此?” 司聪颔首,“千真万确,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族长伯父还不知道吗?嫁过来十几年,就知道生孩子,若不是花婆可怜我,拉扯我一把,我们母女几个早就饿死了,我哪来的那笔钱买铺面,有那闲钱,我置一处宅子好不好,看人家花婆都换了大宅子了,我何必还看人脸色溜房檐!” 族长迷惑了,这小寡妇说的也在理,谁有钱了不先置房子置地,倒去买个铺面。 司聪却面色淡然,底气十足,要查就去查好了,反正那房契的名字是金花和银花的,她当初就防着了,她刚才强烈要求将几个女儿逐出家族,防的就是这一点。 族长上下打量了司聪两眼,穿的还如从前般破旧不堪,也不像是能拿出几千个钱买铺子的人。 可在理是在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能到县城租宅院过日子,刚才又夸海口说出双倍的钱,这似乎,又说不通啊! 于是道:“你既无钱,那你刚才又那般说,你拿什么出双倍的供奉?” 司聪唇角轻弯,“我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我能挣来,族长伯父您好好想一想,花婆因何放着那么多族人不用,偏要拉扯我一把?” 族长眼色深深的看着她。 司聪道:“因为我的一些想法,能给花婆带来收益,所以,只要我还有用,花婆就不会看着我不管,那我答应族长伯父的事就能办到,族长伯父以为如何?” 族长沉默不语,司聪又道:“族长伯父不妨告诉我,我那狠心的伯兄答应给您多少?” 族长眉头紧蹙不言语,这岂是能说出口的? 司聪也不追问,道:“族长伯父不说也罢,徐来福也不敢承诺太多,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一年给族里一百个钱做供奉,日后族里也可以建立族学,让孩子们也有书读,将来或可成为栋梁之材,另外,拿二十个钱单独孝敬族长伯父,您看如何?” 族长的眼球显然是放大了几倍不止,那眯缝眼看起来也光亮有神,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 族长还是一脸的怀疑。 司聪正了正神色,举起右手竖起中间三根手指。 “我孟留香以亡夫之灵起誓,如违此言,必断子绝孙!” 这誓言可谓是够狠毒,族长一时怔住。 怔忡良久,方叹息一声:“你既如此诚恳,那我便成全你的心意,只是这钱......!” 司聪忙道:“族长伯父见谅,这么多钱我一时也凑不齐,等花婆来了,我先跟她借点,余下的,我尽快凑齐了交给族长,请族长放心。” 族长微微沉吟,“那你打算先给多少?” 司聪想了想道:“出来的急,我手里只有十几个钱,先给了族长伯父。“ 司聪说话间,从腰间掏出一个布袋子,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了桌案上。 族长数了数,十五个钱,瞄了司聪一眼,收了起来。 司聪嘴角微露出一丝蔑笑,等他将钱全部收了起来,又道:“我从花婆那里先借一些,族长得了先给族老们一个交代,也别叫族长难做不是。” 族长面色有些赧然,这小寡妇真是通透,这些事早就看的明明白白的了。 微微叹息道:“这些都好办,只是你与那叶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法与族人们交代啊!” 司聪面色沉了沉。 “我与叶家兄长自是清白无虞,叶家兄长于我有救命的恩情,我心里感激不尽,可若说是我们有私情,那纯粹是有人故意诽谤,无非是想借此置我于死地,好侵占我的家财,族长伯伯莫要被那起子小人蒙蔽,他这是借刀杀人。” “可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我信你何用,那族人的嘴,又如何堵住?” 司聪沉吟片刻,道:“族长但凡细细想想,这事就是漏洞百出,叶家现在不是穷的掉底,是铺子都买的起的人家,那媒人是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人家干嘛放着正经的女儿家不要,偏要我一个带着六个孩子的寡妇?他是傻了吗?” 第127章 质疑阿安的身份 族长捋了捋胡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长长舒了口气。 “如此,我便信你一回,不过,你与徐来福之间的恩怨,族里还是不好干预,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司聪微抬眼皮瞄向她,这话明显是收了钱又不办事的意思,心中冷嗤,这才是只老狐狸。 司聪笑笑,“只要族长不偏听偏信,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族长捋须一笑,起身向外走去。 达成一致的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祠堂,族长看向众人,清了清嗓子。 “事情都了解清楚了,都散了吧!” 众人一听这话,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就散了? 那钱呢?不给了? 族长看向一众族人。 “二郎媳妇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愿意每年给族里出一百个钱的供奉,为族里建立族学,让咱们徐氏子孙们有书可以读,这也是善举,大家该感谢她才是。” 众族人一听这小寡妇出手就是一百个钱,脸上尽显惊讶之色,看来徐来福说的没错,这小寡妇是真的发了财了。 惊讶之后便是神色各异,有嫉妒,有羡慕,也有懊恼和遗憾。 而徐来福两口子则是惊怒交加。 “族长,这怎么行?咱们不是.....!” “怎么不行?难道你要阻止二郎媳妇为族里办学?或是你能出更多的钱为族里出供奉?” 族长眼神凌厉的瞪着徐来福,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徐来福错愕万分,他就知道那小寡妇是个诡计多端的,一定是她许了族长好处,就像当初阿功那事一般,她不知舍了多少钱,才害的阿功被流放服刑。 可是族学一事是他始料未及的,要知道,朝廷最是重视乡学族学,但凡哪个乡里有族学的,在县衙那里都有记录,族长的地位都要高于其他无族学的族长,说话都是站一席之地的。 若是族里再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学子在朝为官,那这个家族就飞黄腾达了,那便是族长的丰功伟绩,是要载入族史被后人传颂的。 只此一策,他便输了,可惜他处心积虑的说通了族长与他联手,也答应事成之后分他一些好处,可他毕竟不知道小寡妇究竟有多少钱,只敢许诺五十个钱。 这小寡妇是真不好对付啊! 不好对付也要对付,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他若退缩,那便是一无所得。 小寡妇的财产谋夺不成,阿母那条线也彻底断了。 不行,他不能错失良机,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徐来福眯了眯眼,嘴角扯出一丝狠厉,给站在一旁傻了眼的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微怔后会意,咬咬牙,高声喊道:“给钱是给钱,她有了钱就得给族里做贡献,可是她不守妇道,这事就不能不管,族长,您是长辈,怎可纵容她继续无耻下去?那咱们村,咱们徐氏一族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将来谁敢娶咱们村的女子,谁又敢嫁到咱们村来?” 王氏这一吵吵,族人们都炸了锅,这话说的在理,也不能因为她给了钱就肆意妄为不是。 这族人里,多的是嫉妒怨恨之人,还有些家里有适龄儿女的人家,都齐声声讨起司聪来。 “来福媳妇说的对,这事可不能马虎,咱们村子本来就穷,如果背上这么个污名,那就更没人愿意嫁来了,不能轻饶了她,给钱也不行!” “对!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不守贞洁吗?处置了她,活埋了她!” “处置了这个贱妇,不能因她一人坏了村里的风气!” “杀了她,杀了她!” 一时间,祠堂里人声鼎沸,都是辱骂和谴责的声音。 司聪面沉如水,冷眼看向一脸得意的徐来福夫妇,轻扯起一边唇角。 族长脸色也很是难看,瞪了徐来福一眼,双手高高举起又压下,示意族人们噤声。 族人们情绪正激动,族长如此几次才令族人们的声音静了下去。 族长沉吟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大家不要胡乱猜疑,刚才二郎媳妇已经与我言明,她与叶琛毫无关系,大家也仔细想一想,叶琛一个未成过婚的小伙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带着六个孩子的寡妇,叶琛家又不是娶不上媳妇的人家,大家就不要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有人觉得族长说的有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那可说不准,正因为叶琛是个没吃过腥的雏儿,才会被这骚娘们勾引,族长您看她那一副做派,那像个正经人啊!” “说的就是,凭什么二郎一死,她就有钱了,刚出了月子就搬走了,是怕咱们发现了他们的好事,故意避着咱们呢!” “这话没错,我听说,她家住在县城的城边,独门独院的,周围没什么人家,平日里都是关着大门,这不就是掩人耳目嘛!”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不堪入耳。 最后,竟有人质疑阿安的身份,说他根本不是二郎的骨血,是司聪与叶琛的私生子。 司聪忍无可忍,她还没发火呢,门口传来一声怒骂。 “胡扯,一群满嘴喷粪的王八羔子,我孙子阿安就是我儿子的骨血,你们少在这胡说八道!” 金花搀扶着徐老太太跨进了院门,司聪微微松了一口气。 徐老太太在人群中寻找着小孙子的身影,金花眼尖的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玩耍的姐弟们。 “阿安,快到姐姐这来!” 杏花抬头看见了金花,忙抱着阿安走了过去,徐老太太心疼的抱在了怀里,亲了又亲。 “瞧我们阿安长得多像二郎小时候,你们这么编排污蔑,对得起我死去的儿子吗?” 人群中有人不屑的冷哼,“你如此袒护这个淫妇,你又对得起你死去的儿子吗?” 徐老太太冲着人群啐了一口道:“谁是淫妇?你才是淫妇,我怎么袒护她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您老也别恼,这话又不是我们传出去的,问问你长子,你家二郎媳妇都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徐老太太看向徐来福,一脸的不解。 “老大,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二郎媳妇咋了?” 徐来福一脸的嫌弃,道:“阿母!您老在二娣妇那住了这么久,就没发现点什么事吗?” 第128章 来自徐老太太的信任 徐老太太更懵了。 “发现什么啊?老大,你能说明白点不,你阿母我是个蠢人,听不懂你这些弯弯绕。” 徐来福撇了撇嘴。 “二娣妇与那叶家的阿琛,来往密切,不清不楚的,有人都看见了,阿母成日在她那,别跟儿子说您不知道。” 徐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毛。 “放屁!谁说的这是?谁造的谣?胡说八道,二郎媳妇与那叶琛清白着呢,谁要是敢往我家媳妇身上泼脏水,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那大母也撕了我的嘴吧!” 众人皆是一怔,顺着声音望去。 院门口缓缓走来一人,正是徐来福的二子,徐名。 “阿名!你浑说什么呢?我没事撕你的嘴做什么?” 徐名一脸的正气凛然,哼道:“孙儿便是看见那淫妇与叶家的光棍通奸之人,大母还不信吗?” 徐老太太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当场,眼神里充满了惊悚,仿佛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孙子,而是索命的阎罗王一般。 徐老太太怔愣半晌,方缓过神来,微眯着眼睛看向徐名。 “阿名,那可是你的亲叔母,你凭良心说,你如何就这样糟蹋她?” 阿名冷哼,“大母竟这样不信孙儿?孙儿没有污蔑她,我亲眼瞧见那淫妇和叶家阿琛伯在一起亲热,他们也是看见孙儿了的,若是不信,大母就去问问那淫妇,孙儿说的可有假?” 徐老太太当然不信,连连摇头。 “你不要胡乱造谣,你二叔母家与叶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有些交往也是常理,你不要见风就是雨,我是不相信你二叔母是那样的人。” 徐老太太话音甫一落地,司聪嘶哑的声音响起。 “儿媳谢谢阿姑信任,儿媳也没叫您失望,我从不曾负了二郎。” 司聪走到徐老太太身旁,深吸了口气福了福,转身走向徐名。 “把巧遇说成是亲热,你徐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完完全全遗传了你那不要脸的父母了。” 徐名脸色一变,司聪向前一步,直直盯着他。 “你瞧见什么了?是瞧见我们亲嘴了,还是瞧见我们拉手了?” 徐名被逼退了两步,脸色涨的通红。 “你,不要脸,口出污言秽语,还不承认自己是荡妇。” 司聪又向前一步,嗤道:“怎么?我说说你就受不得了?若是当初亲眼瞧见了,岂不是要当街晕过去?” 徐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司聪却步步紧逼。 “我是想不通,你既看见了些什么,为何当初不来告发我,而是选在这个日子,连你二叔父都不曾祭拜过,却等在这里污蔑我?” 徐名身后便是一根柱子,已是退无可退,有些着急的说道:“我,我是怕你不承认,如今,当着众族亲的面,不怕你抵赖!” 司聪嗤笑一声,“现在我也不承认,你又奈我何?” 徐名一滞,“你!” 司聪挑挑眉,“谁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谁看见了?凭你三言两语的就想定我的罪?无凭无据的,你这是诬陷,是诽谤,到官府是要受口舌之刑的!” 司聪字字锥心,句句在理,问的徐名哑口无言,听的众人面面相觑。 徐名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额头已现出冷汗来。 犹豫片刻,猛地抬头怒目而视。 “有人能证明!” 渐渐嘈杂起来的祠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司聪都有些紧张起来。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徐名咬了咬后槽牙,道:“医馆的小医童可以作证!” 司聪的心猛地颤了一下,眼神犀利的看向徐名,试图在他的脸上寻找垂死挣扎的迹象。 可是徐名除了气愤,神色却并无胡编乱造的慌张,这就令司聪不解了,他哪来的底气这样说话。 “阿名,他都看见什么了,你快说啊!” 徐来福拎起靠在柱子上要堆萎下去的徐名,司聪不得不向后退去。 徐名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那日听的真切,那医童与阿琛伯说时气不好,让阿琛伯注意小孩儿的身体,别染了咳疾,阿琛伯与这淫妇谁也不曾解释,如果说他们两人没奸情,为何由着外人误会成夫妻却不言明?” 此话一出,是语惊四座,别说在场的震惊不已,就是司聪,都惊呆了。 那日的事情在眼前闪现,那医童确实说过这话,她也确实未曾解释,因为当时她在生叶琛的气,气他乱了阵脚反被徐名误会。 她以为叶琛会解释,可不知因何,叶琛也没解释,她再去解释反而让人家怀疑,莫不如不说。 谁成想,这徐名居然没走,还阴损至极的隔门偷听,真是苍了个天了。 司聪心里有些慌,眼角不自觉的瞄向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面色凝重,看向司聪的眼神里也闪着疑惑。 “老二媳妇,他说的是真的?” 司聪心里沉了沉,呼出一口气,道:“阿姑!我是清白的!” 徐老太太眼神定了定,又看向怀中的孙子,坚定的点头道:“阿姑知道,阿姑信你,你放心,阿姑会站在你这边的!” 司聪深深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着泪花,这样的信任,这样的关心,她多久不曾感受过了。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儿媳,她同样也不是一个好女儿,可是她们,从未因此舍弃了她。 徐名气愤不已,梗着脖子道:“大母!我是你亲孙子,你信她不信我,我可是有证人的!” 徐老太太气的啐了他一口。 “呸!我为什么不信她?我日日与她在一起,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去?大人的事你少管,真是反了你了。” 徐老太太极力维护,气的徐来福和王氏与徐老太太、司聪争执不休,场面一时又是混乱起来。 许久不曾说话的族长清了清嗓子道:“二郎媳妇,若是你与那叶琛奸情属实,我这个做族长的,也不能偏袒了你去,此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族里难做。” 司聪与王氏吵的口干舌燥,缓了口气。 “凡事要讲证据,我说过,如果证据确凿,我认打认罚!” 第129章 证人 徐老太太在旁啐了一口道:“你们就是血口喷人,我见天儿的与她在家看孩子,她根本连院子都不出,就别说见什么外人了,你们少往我儿媳身上泼脏水!” 徐老太太气的狠狠的咳嗽,司聪抚着她的后背劝道:“阿姑别动气,儿媳脚正不怕鞋歪,谁也别想污我名声。” 徐来福道:“你不用狡辩,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司聪歪头看向他,斜斜扯了下唇角。 “若要断案,那就去公堂,有县令大人审理我自然信服,否则,别与我说这些。” 徐来福一滞,指着司聪气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嚣张,待会儿就将你活埋!” 徐老太太怒道:“你敢!” 徐来福吓了一跳,他何时见自家阿母这样满是戾气的眼神。 “阿母!你是被她蒙骗了,她不是好人,阿名的话你还不信?那可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是不是好人不用你说,我还没瞎没聋,我看得见,听得到,倒是你,昨晚是怎么跟我说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被自己的老母亲当众数落,徐来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众族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更加羞愤难当,脸上已是挂不住。 “阿母,我看你是与那小寡妇穿一条裤子了,她给了你多少好处,阿母这样为她遮掩?阿母别忘了,那地里埋着的是你的儿子,姓孟的是外姓人!” “她给我什么好处了?大雪天的我被你们夫妻撵了出来,是她收留了我,是她给我做皮袄皮裤,给我吃喝,你管我什么了?我口讹肚攒的省下些钱,都叫你们两口子给哄骗了去,我想尽办法撮合你们两家的关系,你却一次次的要害她性命,老大,你不臊得慌?” 徐来福被问的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我一直偏着你们大房,亏待你二弟一家,可是人家没记恨我,依然肯孝顺我,如今你们就为了那点钱财,就要害她性命?我呸!有我老太太一日,我看谁敢动我儿媳一下!” 徐老太太一番话,令众族人皆是惊诧不已,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多隐秘的事。 徐来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语气一转道:“谁要害她性命?阿母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她还年轻,若是将来带着阿安改嫁了,阿母叫地下的二弟魂魄不安吗? 徐老太太怔住,微微侧目,看向司聪。 司聪斜视他一眼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别拿我夫君来做挡箭牌,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死一百回!” 徐来福脸色一变,怒道:“不用你死不承认,现在就要你好看,你等着去地下跟二弟解释去吧!” “阿名!” 徐来福冲着门口的徐名喊了一声,徐名应了一声,狠歹歹的瞪了司聪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不多时,又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 众人皆是疑惑的看着徐名两人,司聪觉得那小男孩有些面善,仔细看下去之后,心里一紧,原来是他。 徐名领着那男孩到了院中,冲着族长施了一礼。 “族长大父,这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医童,那贱妇与那光棍是不是有奸情,一问便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对徐来福钦佩不已,原来人家早有准备啊! 那医童有些紧张,看向四周的人群,缩了缩脖子。 族长十分无奈的看了司聪一眼,只好道:“那你便说说,都看见什么了?” 族长声音颇为威严,医童更加的紧张了,抬眼看了徐名一眼,身体有些颤抖。 徐名拉着他指向司聪,“你说,是不是她?” 医童顺着徐名的手指看过去,司聪正一脸审视的看向他,那眼神中有着无声的冷冽。 医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着,小声道:“好,好像是。” 徐老太太怒道:“什么叫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好糊弄!” 医童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道:“每日里,来,来我们那瞧病的人可多了去了,我,我哪能都记住呢,我看着像。” 司聪嗤了一声,“像什么?你看着我像不打紧,我是带着小儿去瞧过病,这也不足为奇,可是,你来指认我什么?” 医童看了看身边的徐名,微有慌张的吞了吞口水。 “娘子前些日子是来医馆瞧过病,同行的还有一位郎君,看起来,应是娘子的夫君,我记得,那时候时气特别不好,小儿患咳疾的特别多,我还提醒那位郎君,要小心小儿咳嗽,而那位郎君似乎很紧张那个小儿,在我看来,那小儿就是那位郎君的孩子无疑了。” 司聪冷哼一声,“在你看来?你听见我叫他夫君了吗?” 医童懵然的摇摇头。 “你又听见他叫我娘子了吗?” 医童又摇了摇头。 司聪斥道:“那你如何断定我们是夫妻?” 医童怔愣着无言以对。 “你一句在你看来,就给我扣了一个不贞不洁的大帽子,孩子,我是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要如此害我?” 医童被司聪追问的慌乱无措,摇着头道:“没,没有,我没有,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娘子怎可如此诬赖我?” “我诬赖你?孩子,是你与他们勾结,想要了我的命吧!” 医童侧头看向徐名,徐名微眯着眼睛警示的看着他,那医童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忽而转头瞪向司聪。 “分明就是你们不清不白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说的可是郎君要看好了自己的小儿,那郎君并未解释,娘子当时也未解释,这不就是默认了你们是夫妻关系了吗?” 司聪道:“本就没有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又凭什么跟你解释,你是我什么人?” 医童被问的一滞,徐名道:“不解释就是有猫腻,你是就是与那光棍有一腿,哼!不然怎么搬出去了,就是为了你们在一处瞎搞方便,你就是个荡妇,就该处死了给我二叔父去陪葬。” 王氏也道:“呸!天生就是个下贱胚子,男人刚死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我们老徐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贞不洁的贱货,族长,她们一家就该逐出族去,免得给咱们黑山村抹黑!” 第130章 叶琛来了 王氏一嚷嚷,有几个素来与王氏交好长舌妇也一起嚷嚷,什么决不能留这个败坏名节的妇人影响整个家族,一定要处死,逐出家族等等。 王氏更是胆大妄为的上手来撕扯司聪,要将司聪打死了以正族规。 她这一动手,徐来福也趁机冲了上来,还有那两个长舌妇,加上姚老二、王驴子等素来看司聪眼红的几人,都冲了上来,要拉着司聪去徐来财墓地处置。 徐老太太拼命阻着,嗷嗷大叫:“住手!老大媳妇,你是疯了吗?还不住手!” 金花正抱着哭闹不止的阿安哄着,听到那头乱了起来,忙将孩子给杏花抱着,嘱咐她们几个就在原地不要动,她急匆匆的冲了过去。 “放开我阿母!你们放开我阿母!我阿母是冤枉的,你们放开她,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你去告好了,看官府是听你的还是认族里的决断,阿安是二郎唯一的儿子,族里有权替他守住血脉,是断然不会叫他与旁的男子叫阿父的!” 徐来福说的理直气壮,撕扯着司聪的力气更大了,眼看着司聪就被拉扯到院门口。 族长是皱眉叹气左右为难,又不能看着命案发生在眼前,族里可从未有过这等事情发生。 大声呵斥着都住手,又叫旁的族人前去拉架。 院门口隐有马蹄声传来,须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高大的男人三步两步的冲到了人群之中。 “滚开,都滚开,放开她,松手!” 一双大手左右开弓,抡倒了一片,奋力将被众人按倒在地的司聪救了出来。 司聪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胸腔的心跳声慌乱且有力。 “你怎么样?” 司聪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关切疼惜的眸子。 她心里一慌,忙抽离了身子。 叶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微有失落的看向她。 “好啊!奸夫都来了,臭寡妇,还说你俩没私情,这都明目张胆的亲热了,你还有啥脸解释?” 徐来福目眦欲裂的瞪着司聪,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王氏狠狠啐了一口。 “呸!你个贱人,骚货,瞧你那不要脸的骚样,恨不能钻人家怀里去,这还有什么说的,你可怎么对得起我那死去的二叔呦!” 在场的人都怔愣不已,这个场面确实不好解释了,刚才他不顾一切的英雄救美的样子,可不像普通的关系。 司聪半张脸肿了起来,那王氏趁乱给了她一巴掌,她眼神冷冽的扫了王氏一眼,这个巴掌,她绝不会白挨! 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缓了缓气息道:“怎么?但凡救我的都与我有奸情,那刚才族长伯父还叫人救我呢,也是与我有奸情吗?” 族长气的吼了一声,“放肆!” 徐来福怒道:“少往族长身上扯,族长是族长,叶琛是叶琛,他是族里的人吗?他凭什么为你出头?” 司聪指着姚老二与王驴子。 “这两位又是族里的人吗?他们就可以插手族里的事了?” 徐来福怔了怔,斥道:“他们都与族里的人沾亲带故,遇到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事自然有义务管,叶琛可是与老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管你的事?” 司聪冷哼一声,“这就奇怪了,你们杀人可以,旁人救我就是毛病,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徐来福道:“族里的族规就是王法,对你这种人,还有天理可说吗?你都不知廉耻的做出这种事来了,还要天理,我呸!” “不用与她废话,奸夫淫妇都在,正好一起活埋了,看以后谁还敢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 “谁敢?” 叶琛气势颇盛的挡在了司聪身前,冷冷的扫视着就要动手的徐来福几人。 “叶琛,你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贱妇了?那你俩的奸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了!” 叶琛回瞪着他道:“我与徐家娣妇清清白白,我此来,是受花婆托付,她老人家随后就到,你们莫要含血喷人。” 徐老太太缓过些神来,问道:“你花婆怎地没与你一起来?” 叶琛道:“花婆惦记着徐家娣妇,叫我先骑了毛驴来,她坐驴车在后头赶路,说话也该到了。” 众人这才了然,难怪刚才听见了马蹄声,原来是骑驴来的。 徐来福有些着急,若是等到花婆到了,这事就更难办了,那老妖婆是个难缠的主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岔子。 他扫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族长,这事就不能拖,一定要赶在花婆来之前解决了这个小寡妇。 等她死了,她的一切财产自然就落在了阿安的名下,他是阿安的伯父,收养阿安是一定的了,到时候,还怕族长不站在他这边吗! 眼神一横,看向叶琛,道:“叶琛,你也不必狡辩,有人看见了你和那小寡妇以夫妻之名相称,我看在你这些年照顾你阿父不易,饶你这次,就不要参与我们徐家的家事了。” 叶琛一愣,“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与徐家娣妇以夫妻相称了?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徐名推了那吓傻了的医童一下,道:“就是他,你还不承认吗?” 叶琛这才看见徐名和那个医童,脸色骤变,心也慌乱的跳了起来。 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司聪,那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徐来福最会察言观色,见叶琛变了脸色,登时便喜上心头,扯着唇角斥道:“叶琛,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还在大庭广众下眉来眼去的,我呸!真不要脸!” 叶琛更加窘迫,脸涨的通红,让人误会他真的做过什么。 司聪心里无声的怒骂,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与上次一样,明明没做什么,偏要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来。 司聪压下心中的怒火,面色平静的看向那医童,声音却冷的出奇。 “我知道你一定收了他的好处,所以才来此蹚这一趟浑水,可是我告诉你,我不是泥做的,更不会任人宰割,你也听到了,我的救兵马上就到了,她的长子就在衙门里当差,此事,是一定要经官的,你所有的口供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如若你所言非实,当以污蔑罪处置,那时候,他们大可把罪名都按在你身上,说是受你蛊惑,到那时,你可是会坐牢的!” 第131章 我的义女 医童紧张的抬起头,对上司聪冷澈的眼神,畏惧的打了个哆嗦。 “我,我没有.....!” 医童明显是底气不足,司聪又道:“你能在县城的医馆学医,可见你父母对你的期望有多大,我想那徐名也给不了你几个钱,若是为此等蝇头小利毁了你将来的医途,不知你父母知道了会作何想法?” 医童又是一个哆嗦,眼神慌张的看向徐名。 徐名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司聪,怒斥道:“你少在这吓唬人,你这事官府是不会管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触犯的是家规,就是处死了你,官府也不会追究的,你不用怕他!” 司聪冷笑道:“是吗?你以为你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可以草菅人命吗?先问问我的孩子们允不允吧!你没看见银花没在这里吗?那咱们就一起等官府的官差来好了!” 徐名一怔,放眼寻去,确实未见银花的身影。 众族人也是四处张望,交头接耳起来。 “银花确实不在,莫不是去报官了吧?” “说不准,上次那俩小的丢的时候小寡妇就报官了,衙门她都熟悉了,没准衙门的真会来呢!” “这事就不好在族里处置,家规也没说是寡妇就得死守着,咱们这儿也不是没有过寡妇改嫁的先例,因为这事要弄死人家,可是有点过分了。” “可不是嘛!咱们就是来凑数的,要是被官府盯上了可就不好了,听说上次徐功一吓唬就招了,谁不怕衙门的刑具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衙门里的阴私手段,听的那医童脸色惨白,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娘子,好娘子,千万别报官,我那都是浑说的,是他逼我这么说的!” 医童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徐名气的踢了他两脚。 “你放屁,我是听的真真儿的,你也说确有此事,怎敢反水?你怕她作甚,她是吓唬你的!” 医童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没说过,是你非要给我五个钱,让我这么说的,小郎君,你就行行好吧,我父母送我去学医花了不少钱,我不能辜负了他们!” 医童此语一出,众人皆恍然大悟,原来是使了钱做假证,众人看向徐来福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徐名气的拎起那医童就要打,叫叶琛给拦了下来。 “你还敢动手,真是没王法了!” 徐名咬牙切齿的看向叶琛,怒道:“你这个懦夫,敢做不敢当,你当初看那小寡妇的眼神就不清白,当天发生了什么,我是清清楚楚,你以为你们把他吓唬住就完了,我呸!就是到了官府,我也不怕你,叶琛,你敢说,你对那小寡妇没那个想法?” 叶琛一怔,有些语塞。 司聪冷冷道:“不用混淆视听,你们家就没一个好人,从来都是把黑的说成是白的,伤天害理的事做绝了,此等灭绝人性的人家,才应该逐出家族,免得给家族蒙羞!” 徐名气的指着司聪却骂不出来什么。 “你!” 司聪转头看向族长,施了一礼道:“族长,这样阴毒狠绝的人家,还不该逐出族吗?” 族长面色晦暗不明,徐家建族百年,从未有过逐出家族的先例,徐来福此事的行径确实过分,可是就逐出了家族,未免重了些。 王氏啐了一口道:“你一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也配说这话,要逐出族也是你们,臭不要脸的骚货,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看我一会儿不撕了你!” 司聪冷哼,“不用逞口舌之快,是谁死到临头还不一定呢!” 王氏瞪着眼睛刚要回怼,院门口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人,正是消失了有一会儿的徐利。 “阿父!阿母!不好了,官差来家里了!” 众人皆是一惊,官差真的来了?这小寡妇果然有些手段。 众人看向司聪的眼神里又多了些畏惧,脚下已不自觉的向外移动,当初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徐来福两口子则是愣在了当场,徐利跑到了近前,俩人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官差来家里了?好好的官差来家里做什么?” 徐利跑的满脸是汗,焦急万分的说道:“官差说,兄长他,兄长他......!” 徐利鼻子一酸,没说下去,而是先哭了出来。 王氏一听这话头,以为是长子出了意外,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了下去。 “你兄长他怎么了?快说啊?” 徐来福抓着徐利的手臂使劲的摇晃着。 徐利呜呜哭道:“官差说,兄长前些日子逃了出去,至今还未找回,来家里看看是不是咱们窝藏了他,还说,如果让官府找到,就地处死!” “啊!” 徐来福一声惊呼,王氏到底还是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扶她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好个忙活,王氏终于是醒了过来。 “天杀的崽子,你说你跑什么啊!等着阿母有钱了就赎你出来,你这是何苦啊!” 司聪嘴角微扬,心里大大的畅快了一回,总算是没白受这窝囊气,徐功也没让他失望,蠢的可以! 眼角瞄向麻了爪的徐来福,心里又是一阵痛快。 还不待徐来福反应过来,官差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花婆。 花婆疾步走到司聪的身边,一眼便看见了司聪脸上的伤,眼神微眯。 “岂有此理,谁下的手?” 金花指着王氏道:“是她!” 金花连一句大伯母都不肯叫了,一个日日夜夜想着要害她母亲性命的人,不配做她的大伯母。 花婆两步跨到王氏跟前,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扇的王氏转了个圈趴在了地上。 王氏被打的晕头转向,徐名一脸怒气的瞪着花婆。 “花婆,你干什么打我阿母?” 花婆扬着下巴瞪着他,“因为她打了我的义女!” 花婆此语一出,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王氏连哭喊都忘记了,怔然的望着一脸刚正不阿的花婆。 “我与大伙知会一声,她孟留香早就是我花婆的义女,日后你们谁敢欺负她,先过了我这一关!” 司聪也很震惊,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不能表现出不知晓来,而是深深一礼道:“留香谢谢义母的维护。” 第132章 受了连累 花婆看向司聪的眼神柔了柔,走过去伸手抚上她肿胀的左脸颊,气又往上涌。 眼神不善的看向族长,质问道:“是你带头欺负我义女的?” 族长头皮有些发麻,他虽是有地位,在族里说话也颇有份量,可是在这个老婆子面前,还是有些发怵。 无他,这花婆太过刁蛮,是老徐家众多媳妇中最泼辣的一个。 没理还辩三分呢,更别说有理了,那是能骂的你三天吃不下饭去。 尤其人家长子还那般出息,听说最近又升了官,这花婆是愈发抖起来了。 虽然打怵,可也得面对,故而尴尬一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司聪怕花婆得罪了族长,待会儿还要族长为她出头呢,便抢着说道:“义母,不赖族长,都是徐来福那起子小人从中唆摆,族长一直维护我来着。” 花婆虽不大相信,可是看司聪一个劲的冲她使眼色,也就吞了这口气,而是转头看向徐来福。 “呸!黑了心肝的腌臜货,一家子心狠手辣,你儿子害了自己的亲堂妹,还敢跑路了,这回是连累了阖族跟着丢脸,徐来福,你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徐来福刚缓过神来,看看面色阴沉的族长,又看看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官差,是一脸的委屈冤枉。 “族长,长官,黔民不知道啊,黔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那,那逆子,从未回来过啊!” 族长恨铁不成钢的深叹一声没言语,官差中上次那个吏长冷哼一声道:“你最是奸诈狡猾,上次偷孩子的事明明是你指使的,你却狠心的让儿子认了罪名,这次准又是你给想的歪主意,那犯人才敢趁机逃跑的。” 吏长的一席话更是令众人惊诧不已,人群中如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狠心之人,那两个孩子才多点大,竟要扔了冻死,真是太不是人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这也忒狠了些,亲儿子都能舍弃,啧啧,我看这家人是没救了。”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不屑的眼神看向徐来福,更有甚者冲着徐来福一家狠狠的啐。 徐来福脸色青白交加,慌忙跪地磕头。 “真的不是黔民,长官,黔民冤枉啊!” 吏长冷哼一声,“你家里我们是搜过了,我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如果发现了徐功的踪迹,一定要去县衙禀告,如果知情不报者,与同犯论处!” 徐来福连连磕头。 “黔民定当配合官府,若是那逆子敢回来,黔民一定亲自押了他去。” 吏长还算满意的轻嗤了一声,又道:“那徐功逃了,此乃县衙的劣迹,之前你在衙门备案的两年之后再服徭役,此事已经作罢,现下莫说是你,就是你们村子,再不许拿钱办事,每家每户必须按照要求出劳力服徭役,今日就走,名单上的人,一会儿都跟我回衙役待命!” 吏长说着,冲着身后的官差伸出了手,一个官差将一卷竹简呈了上去。 吏长打开竹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人群却炸开了锅。 “这怎么行?钱都是交了的,怎么说变就变,这不是要命吗?我家儿子才刚成亲,怎好丢下新媳妇去服徭役?” “哎呀长官啊!这可使不得啊,我家老头子身子不好,家里就指望两个儿子支撑着,若是走了一个,那地就没人种了啊!” 一时间,院子里是怨声载道,鬼哭狼嚎。 吏长极其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 “都别吵吵了!” 众人不敢再大声喧哗,只低声啜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们村子出了这么档子事呢,县令大人受了好大的申斥,不追究你们族里教导不严已是开恩了,你们还敢与官府抗争了?” 众人一听更是不敢言语,族长已是慌了神,哈腰作揖的与那吏长说情。 “求长官再通融通融,想想法子,如果按照名单都去服了徭役,那我们村子哪还有人了,长官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吏长耷拉下嘴角,一脸的为难。 “这个我可不好说,你们村子又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县令大人也不好与上头争辩,再者,徐功一事,实在是触了上头的霉头,跑路跑的不是时候,刚好上头有长官来巡视,这不是明着给县里上眼药吗?” 族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徐来福。 院子里寂静片刻,有人道:“若是那徐功一家被除了族呢?是不是就不用牵连我们了?” 这话一出,立时有人应和,皆道:“没错没错,那徐来福一家本就是阴险小人,这不还惦记着害了亲娣妇的性命,好谋夺人家的家产,这样的人,本就不配留在徐家家族里。” “是这么回事,将他们家除族,免得继续祸害咱们村子。” “对!除族,除族!” 顿时,声讨徐来福一家的声音响彻院落。 徐来福此时早就没了主张,慌张的一会儿冲着族长磕头,一会儿又冲着族人磕头,求大家不要将他们家除族。 吏长冷眼旁观,不屑一顾,族长就是再笨,也看出了吏长的意思。 狠了狠心,道:“长官,是不是徐功被除了族,就能免去我族人服劳役之苦?” 吏长掂了掂手里的竹简,沉吟片刻。 “除族有没有用,我只能是回去向县令大人禀报,若是大人开恩,交了钱的,或许今年就这样了,来年的话.....!” 吏长顿了顿,“还是要看你们族里的的功绩!” 族长微怔,眼神看向司聪,忙道:“族里正打算办族学,这算不算是功绩?” 吏长眼神一亮。 “竟有这等好事?当然算了!” 族长松了好大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又看向呆若木鸡的徐来福,眼神冷冽,语气威严。 “徐来福!你们一家做尽了坏事,就别怪族里不留情面,今日便除去族谱,日后,与我徐氏一族,再无瓜葛!” 徐来福只觉晴天一个霹雳,怔愣良久,扑倒在地,嗷嗷痛哭起来。 第133章 现场问案 “族长啊!好伯父,您不能这样啊!那阿功犯的错,您将他逐出族就是了,别牵连我们啊,我们阿名,我们阿利,可没错啊,还有阿禄和阿贵,那两个还是孩子啊,伯父啊!看在我阿父的份上,您不能这么心狠啊!” 王氏也吓的哭声震天,不住地求饶。 “族长啊!阿名他们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们都是好孩子啊!族长,可不能将我们都除了族啊!” 徐名也知道这除族的厉害,与徐来福一道,跪地磕头不止。 在古代,被逐出家族是一项非常严厉的惩罚,通常会对被逐者产生严重的后果。 古代社会中,家族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社会身份之一。 被逐出家族意味着失去了这个身份,这会导致被逐者的社会地位下降,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和支持。 当然了,徐来福一家都是农户,无所谓社会地位,可是徐名几兄弟的婚事会受影响,毕竟谁家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到这样没有家族保护的人家。 在古代社会中的大家族,家族通常会为成员提供经济支持。 被逐出家族意味着失去了族里的经济支持,于徐氏家族来说,至少那祭田的产量就没得分了。 再就是马上就要建立的族学,被逐出家族人家的孩子,是无权上学堂读书识字的。 徐利也跪下来求族长,族长看着跪地哭求的一家人,又有些于心不忍。 长长一叹道:“徐功有罪之人,当初就该逐出家族,如今到底牵累了族中,都是你们做父母的教导无方啊!” 徐来福连连磕头道:“是是,族长伯父教训的是,求族长可怜,留下我们,只把阿功除族吧!” 徐来福一家哀求不断,族长只好答应,司聪却道:“且慢!” 众人皆看向她,司聪瞄了一眼族长,转头冲着那吏长福了下去。 “长官容禀,黔民要状告徐来福夫妻以及其次子徐名,伙同医馆的医童,污蔑黔民与人有奸情,欲加害黔民性命,夺取黔民家产!” 吏长微挑眉毛,扫了司聪一眼,看向跪了一地的徐来福一家。 “竟有此事?徐来福,你可认罪?” 徐来福转过头来冲着吏长作揖道:“黔民冤枉,那小寡妇确实与那叶琛有奸情,吏长若是不信,将他们俩抓回去一审便知,黔民只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脸面啊!” 王氏和徐名也纷纷指责司聪与叶琛的私情。 司聪道:“有没有污蔑,问那医童便知,长官断案无数,岂能由着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吏长显然是很受用司聪的吹捧,微有得意的撇了撇嘴角,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医童。 问道:“是你做的证?” 吏长语气颇是威严,医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在官差们进来时,就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了。 现在听着吏长问他话,更是吓的语不成句。 “回,回,长,长官,我,不,黔,黔民,没有,没,不是,黔民,是,被,被逼的!” 医童吓的语无伦次,说了半晌也说不清事情的原委。 司聪解释道:“禀长官,刚才黔民已经与这医童确认过,他称,是收了徐名五个钱的好处才来做假证的,请长官明断!” 吏长微眯了眯眼睛,又问那医童。 “她说的可属实?” 医童连连点头,“属实,黔民就是,就是被逼的,是他,是他逼我的!” 医童指向徐名,徐名是又气又急又怕,哆嗦着身子不知怎么解释。 徐来福急的冷汗都下来了,指着那医童怒道:“都是你,是你误导我们,都是你这个混账羔子害的我们相信了你,长官,黔民都是听他说的,黔民冤枉啊!” 医童一听急了,爬了起来,说话也不结巴了。 “你胡说!是你儿子找的我,先给了我五个钱让我作证,说是事成之后再给我五个钱,我是财迷心窍了上了你们的当,我当时说完了那句话就出去了,那郎君根本就没机会与我解释,他们,他们也从未以夫妻相称,都是我的猜测,长官,黔民都是浑说的,长官,黔民知错了,长官饶了我吧!” 徐名气的就要去撕扯医童,吏长手一挥,两个官差上来便将他按在了地上。 “在本官面前,也敢撒野,看来是不打不服管教啊!” 官差一脚踹在了徐名的屁股上,徐名疼的嗷的嚎叫一声。 吏长清了清嗓子,与族长道:“这原是你们的家事,官府不该插手,可既有人喊冤,又牵扯到谋财害命,官府就不能坐视不理。” 族长唯唯诺诺的应着。 “长官说的是,一切听由长官裁断!” 吏长很是满意,神情威严的看向那医童。 “你本是学医者,应仁善可信,却利欲熏心,与人为祸,实是不该啊!” 那医童连连磕头求饶。 “是黔民的错,都是黔民鬼迷心窍了,求长官饶恕黔民这一回吧!” 吏长看他不过是八九岁的样子,想着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小,也不忍过分苛责,便道:“念你年纪还小,又肯知错就改,将收的贿赂交上来,回去思过,再不可见利忘义,失了本心!” 医童一听,心中大安,忙掏出那五个钱,高高举过头顶。 “黔民谢谢吏长宽恕,日后一定谨慎小心,好好做人,再不与这等小人为伍!” 医童说罢,侧头狠狠剜了徐名一眼,徐名想要挣扎起来与他争执,又被官差踹了一脚。 官差接过那五个钱,吏长示意那医童可以走了,医童磕了个头,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一路狂奔,恐怕吏长改了主意。 徐来福一见那医童跑了,心下着急,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说什么也不能被除了族啊! 吏长微顿片刻,转眼看向徐来福,语气十分的严厉。 “你真是死性不改啊,害了人家一回还不够,还要弄死人家,你可真够狠心的啊!” 徐来福忙解释道:“长官,真的不关黔民的事,是,是黔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带回来的消息,黔民想着,这关乎着黔民那死去二弟的名声,黔民事太着急了,没,没想到,那小医童是个骗子啊! ” 第134章 除族 徐来福看向徐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徐名忙道:“黔,黔民也是受他蒙骗,长官,黔民不是有意的!” 吏长大手一挥,斥道:“本官没工夫听你们在这儿狡辩,左右你们是有那害人之心,因是你们的家事,官府不便升堂审案,但是,也不能姑息你们这种恶劣的行为,每人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吏长又是一挥手,官差压住那徐名就是一顿板子。 徐来福与王氏也没能逃了一顿板子,到了徐利的时候,司聪道:“徐利这孩子未参与他们害人的事情,刚才也是极力的维护黔民,还请长官饶过徐利!” 吓傻了的徐老太太也为孙子求情,吏长微微沉吟,挥挥手令官差放了徐利。 吏长与族长道:“说句僭越的话,你们族里要除谁留谁我不该管,可是如此恶毒的人若是还留在族里,日后不定给族里带来什么祸事,族长,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族长一怔,抬头看了眼意味深长看着自己的吏长,又看了看被打的哀嚎不止的徐来福夫妻和徐名,心下一紧。 人家说是不干涉族里的决定,可是这话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抬眼轻瞄了那吏长一眼,见他并无走的打算,这是要看着他处理了徐来福一家才肯离去啊! 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黔民晓得轻重。” 族长看向徐来福,语气冷冽。 “徐来福,你们一家做尽了坏事,徐氏家族是断断留不得了,今日,便除了族谱,以后,你再也不是我徐山徐氏一族的后人!” 徐来福大惊失色,匍匐着拉着族长的衣袍,嚎哭不止。 “族长伯父,我可是咱们徐氏一族正派本支,族长伯父是看着侄儿长大的,侄儿从未做过对不起族里的事啊,都怪侄儿眼瞎,讨了这样一门败家的媳妇,慈母多败儿,都是王氏这个做阿母的太过溺爱,才惯的那徐功无法无天,族长伯父,侄儿这就休了那蠢妇,求族长伯父留下侄儿,将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逐了出去,侄儿保证改过自新,再不给族里惹麻烦了!” 徐来福这哭求简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这还是个爷们吗? 出了事就抛出自己的媳妇和孩子,简直是自私自利到了登峰造极了。 族长听的十分的不耐烦,一脚踢开了他,恨声道:“来福!你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我也帮不了你,唉!你认命吧!” 族长又命人拿来族谱,找出徐来福一家的名字,拿起刀片在上面刮下他们的名字。 徐老太太急的哭道:“族长,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那阿利,阿禄他们几个孩子还小,什么都没做过,也要除了族去吗?” 族长微愣,犹豫不决的眼神看向吏长。 吏长眼神微不可察的扫了司聪一眼。 司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阿姑说的对,徐利那孩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与他那父母长兄不是一路人,徐禄和徐贵还小,不该受到牵连,族长伯父不如就留下这三兄弟,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族长巴不得有人出来劝,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抬眼看向吏长,只见吏长头不抬眼不睁的闭目养神,心下舒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留下他们三兄弟,日后一定要严守族规,不可胡作非为!” 徐利懵了一样不知所措,族长除了徐来福夫妻与长子次子的名字,将竹简丢在了徐来福的眼前。 徐来福登时便瘫软了下去,他们一家,彻底完了。 “族里也不是不给你出路,念你以往对族里的贡献,还允你一家住在村子里,若是敢打着族里和黑山村的旗号在外做坏事,我定将你们一家赶出村子!” 族长宣布完,族人们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吏长又说话了。 “徐来福,你长子在逃,你家谁去服徭役?” 徐来福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又被捅了一下,吓的他猛地一个哆嗦。 “长、长官,黔民,黔民年岁已大,受不得徭役的累,不如,就叫,叫......!” 他抬眼看向徐名和徐利,想要叫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去。 疼的一直趴在地上哎呦的王氏,猛地一嗓子嚎叫起来。 “你少打我儿子的主意,你不是说了吗?儿子都是我教养的,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无关,你不是要休了我吗,不用你休,姓徐的已经不要你了,我们母子也不要你了,我待会儿就带着孩子们走,你自己过吧!” 王氏艰难的爬了起来,去搀扶被打的不轻的徐名。 徐名伤心极了,他是真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就狠心,把所有罪责都推在了母亲和他的身上,还狠心的要休妻,他眼里也是盛满了怒意。 徐来福想要解释,可是对上王氏与徐名那怨怼的眼神,又不敢开口了。 吏长一个眼神,官差就要来拉徐来福,徐来福嗷嗷叫着求饶。 “长官,长官饶了黔民吧!黔民这身子骨真的不行啊,阿名,阿利,你们不能看着父亲受难不管啊!” 徐名是一动未动,徐利“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长,长官,黔民愿意代父亲去,长官带黔民走吧!” 吏长一愣,眼神缩了缩,瞪了那徐利一眼。 “你那小身板能干啥?你上有父兄,怎么也轮不到你,让他去!” 吏长指向一脸阴沉的徐名,官差扔下徐来福,抓起了徐名。 徐名大惊失色,大声喊道:“不!我不去,我,我还学木匠手艺呢,我不去,阿母,我不能去啊!阿利!” 徐名被拖着往外走,王氏哭喊着想要拉扯,可是屁股实在是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名被拉走。 徐名惊怒交加,经过司聪时,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臭寡妇,你不用得意,除非你一辈子不嫁叶琛,否则,你们就是有奸情,是奸夫,是淫妇,到时候,我弟弟们一样可以以族规处置了你!” 司聪不屑的睨了他一眼。 “逞口舌之快是没有用的,我是死是活,你是看不到了!” 第135章 咎由自取 司聪轻蔑一笑,徐名恨的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他看向叶琛阴沉一笑,大声喊道:“叶琛,你这辈子也别想娶那个小寡妇,那便是坐实了奸夫淫妇的事实,她就是为族里建座金房子,族里也不会饶了她,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名的声音越来越远,可就是再远,院子里的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皆是一脸精彩的看向叶琛。 叶琛脸色极是难看,咬着牙隐忍不发,花婆及时出来解围。 “族长既然已经答应县里要建族学,那我这个族人就得做点贡献,我家的房子正空闲着,族学的学堂便设在那里,今日没什么事的族亲们,就与我去收拾收拾吧!” 族长一听这话,阴沉了半日的脸终于是露出了些笑容,捋了捋胡须道:“还是花婆识大体。” 众人感慨着,与花婆出了院子,浩浩荡荡的都去了花婆的家帮着收拾。 院子里只余司聪与徐来福一家,还有个叶琛。 族长看了看呆立不动的叶琛,微叹道:“叶琛啊!你也回去看看吧,好些日子不在家,瞅瞅可有破损之处,也趁着你在家,收拾收拾。” 叶琛回过神来,抬眼望了司聪一眼,神情黯淡的又垂下头,转身出了院子。 族长又是一声长叹,看向趴在地上哭泣不止的王氏,劝道:“事已至此,你们哭也无用,阿利啊,扶你阿父阿母回去,找个医师瞧瞧伤,别落下残疾。” 徐利不过十二三,此时也是十分的无助,一手搀扶着徐来福,一手揽着王氏,压的他站立不稳。 徐老太太是无奈又心疼,上前帮着扶着王氏,却被王氏给甩了出去。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如今我也不是你徐家的儿媳了,横竖是死是活也不用你管,跟着你的好儿媳过快活日子去吧!” 徐老太太错愕的看着她,嘎巴几下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司聪冷哼道:“你本也不配做徐家的儿媳,家有贤妻,夫在外不惹事端,若是你能规劝两句,你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王氏气的语噎,徐来福斯哈着哼了一声道:“不用你得意,不就是使了两个臭钱吗,早晚让你倾家荡产,尸骨无存!” 司聪冷笑,“别与你那次子一般只会逞口舌之快,我的命就在这呢,有本事就来拿,没本事就认怂,我就拿钱压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徐来福气的脸红脖子粗,屁股更疼了,呲牙咧嘴的瞪了司聪一眼,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徐利身上,拖拉着脚步出了院子。 等徐来福一家彻底走远了,司聪回身冲着族长深施一礼。 “谢谢族长为我主持公道,答应您的事,我一定尽快办到。” 司聪冲着金花招了招手,与她耳语几句,金花忙掏出钱袋子,在里面掏出了五个钱,递给了族长。 司聪道:“这是孝敬族长伯父的,建族学的钱,这两日凑齐了便送到您家里去,族长伯父也可着手准备聘用教书先生一事了。” 闹哄哄的大半天了,终于是有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接过那五个钱,嘴角扬起了一个笑。 “还好族里有你和花婆两个明事理的,将来咱们族里的孩子们有了出息,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德。” 司聪谦道:“族长说哪里的话,我是个蠢笨的,不过是沾了花婆的福气,日子过的略顺畅些,为族里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族长就莫要夸赞了。” 族长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怕她心里对族人有意见。 便道:“你也别怪大伙说三道四的,世人对寡妇的要求本就严苛,你又与那叶家的来往过密,大家有些误会也是正常,你若是听伯父一句劝,还是与那叶家的少些来往,以免落人口实。” 司聪道:“族长伯父教训的是,我记下了,往日里我与叶家兄长也无甚交集,都是花婆与他见面最多,这事我阿姑可以作证,不然,今日也不能如此维护我。” 徐老太太一直是精神恍惚,听司聪提到自己,忙道:“这话没错,我儿媳妇一直谨守妇道,伯兄这点就放心吧!” 族长点点头,又劝徐老太太。 “徐家娣妇啊,你也别上火,那儿子终究是你的,过些日子他醒悟过来,也就知道你的苦心了,叫他们吃吃苦也好,也太不像个样子了。” 徐老太太鼻子一酸,泪水滚落而下,她是恨长子心狠手辣,不肯好好过日子,可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心疼是假的。 刚才那板子打在儿身上,疼在母心里啊! 徐老太太抽噎着道:“唉!都是我管教无方,纵的他无法无天,险些酿成大祸,还好族长伯兄肯留下那三个孩子的族籍,日后也还有个指望。” 族长摆手道:“我也不是那等狠心之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得了空也去劝劝,重新做人,把孩子拉扯大了,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徐老太太唉声叹气的摇头啜泣。 “唉!管不了了,那一家子已经恨上我了,怕是我这个阿母,也不愿意认了。” 族长安慰道:“这是哪里的话,来福终究是你的儿子,那王氏说的话不作数,你呀,先宽些心,不是还有二郎媳妇呢吗!” 司聪上前抚着徐老太太的后背,也安慰道:“阿姑莫要难过,日后,媳妇会孝顺阿姑的,您还有几个孙女和小孙子呢,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也是一样的。” 徐老太太眼泪横流,看向一排孙女,叹息着点头,又去抱起了哭累了睡着了的小孙子,笑的泪流满面。 回了家,天色已然将黑,司聪脸上还肿着,金花找了些草药给司聪敷上,便忙着去做晚饭。 徐老太太心力交瘁,搂着刚吃饱了又睡了的小孙子一起睡下,司聪坐在床边揉着被扭痛的肩膀。 外头有了动静,司聪抬眼望去,是花婆来了。 忙迎了出去,与花婆直接进了那两间西厢的草屋。 第136章 初见阿宇 花婆面色有些凝重,拉着司聪坐下,查看她脸上的掌伤。 “怎么样,还疼吗?” 司聪摇头,“好多了,花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花婆点头,“还收拾着,拿不走的东西该送人就送人,没用的东西该扔就扔,倒是腾出几间屋子来,想是暂时还够做学堂的。” 司聪微叹一声,“今日多亏了花婆解围,不然,我要被这些族人欺负死了。” 花婆笑了一下,“还叫花婆呢,不都说了是义母了吗?” 司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花婆早就待我如母女,只是这认亲礼尚未举行,如此草率是否对花婆不敬了?” “哪有那么多的礼数,你我投缘,早就想认你做女儿,只是那时碍于你夫家那些个恶魔,如今你也长本事了,别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就好!” 司聪抿嘴一笑,道:“义母说哪里的话,我高兴哈来不及呢,我自小没了母亲,日后便有母亲的疼爱了!” 司聪眼里含泪,花婆也有些泪目。 “义母不义母的,就是个称呼,你若是习惯叫我花婆,那就还这么叫着,你叫我义母我也觉得别扭的紧呢!” 司聪捂嘴嗤笑,“您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觉得别扭,那女儿我就僭越了,还称呼您花婆!” 花婆笑的一脸欣慰,“诶!就这么叫,我也舒坦。” 两人笑了一会儿,花婆面色渐渐凝重,叹了一声。 “今日真是凶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司聪脸色也沉重下来,道:“若不是我早有谋划,今儿还真不好说,不过,我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族长舍不得那一年一百个钱的供奉。” 花婆有些肉疼的看着她。 “你也是真敢答应,一出手就是一百个钱,那得卖多少包子能赚回来。” 司聪笑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彻底击败徐来福,不下点血本怎么行,再者,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族里人得了好处,又读了书,将来也有一份出路,自然不会再为难咱们。” “你说的倒是个理儿,可是代价太大了,不说这一百个钱,光打点那些官差就花了多少钱,还有边城那边使的钱呢,你都不算计着点。” 司聪长舒了口气道:“我若算计这些,今日就被人家算计了,花几个钱不算什么,总算是没白费心机,那徐功还真是蠢的可以,给个套就上。” 花婆嘴角蔓上一丝笑意,道:“他一听说服了刑之后还要再服三年的徭役,便坐不住了,给个漏洞就跑了,也算是成全了你。” 司聪冷哼,“他不成全我,也回不来,徐来福不会再搭上一个儿子,他以为可以弄死我,拿着我的钱去赎人,哼!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若是肯安分下去,凭着阿姑每月给他的钱,等些日子,也把人赎回来了,偏要生出这些害人的心思,我容他一回,难道还要容他接二连三的害我!” 花婆也是难掩愤怒之色,啐了一口道:“以前只知道他是个阴险狡诈的,没想到竟是这般狠毒,细想想,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要你命去的,要是我,我也不能容忍,他这种人,怎么就不死了呢!” 司聪微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别着急,早晚会遭报应,只是可惜了徐功,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可他怪不着我,要怪就怪他摊上了一个狠心的爹。” 花婆劝道:“与你无关的事,你也不必自责,你都是为了自保,若是今儿银花不回来报信,我也不能去衙门报案,徐功的事儿,也就压下了,他们一家依然还是徐氏一族的族人,这不都是自找的嘛!” “我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他肯安分,我也不愿这样做,但愿他自此别再兴风作浪,我也不愿与他斗了!” 花婆道:“那是自然,咱们有多少事情要忙,就耽误这一日,得耽误多少进项,真是不值过。” 司聪问她道:“银花怎么没跟您一块回来?” “我叫她看着铺子,咱们都走了,连个管事的都没有,那些要紧的东西总要有人看管着才行啊!” 司聪有些不放心。 “我原想着今日便回去了,可到底还是耽误了一晚,也不知银花害不害怕。” “你若是着急,就先回去,左右那驴车都在,明日你叫这驴车的把式再回来接我便是。” 司聪一想也成,她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吃了晚饭,司聪一家便连夜回了县城,叶琛也没做停留,司聪走后也走了,不过没敢与司聪同行。 到了县城已是后半夜,司聪没回家,而是先去了市场的铺子,彼时,银花已经睡的昏天暗地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少年,看见司聪也是怔了一下,随即便露出笑脸来,客气请她进了院子。 “是娘子来了,这么晚,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司聪很是诧异的看着那小少年。 “你知道我是谁?” 小少年微躬着身子道:“日日听花婆她们提起您,想着这个时辰来此的,当是娘子无疑了。” 司聪倒是对这个孩子刮目相看了,这等思维敏捷的本事倒是不简单。 “你就是阿宇?” 小少年点点头,“正是小的,娘子一直没来,还没当面感谢娘子的收留之情呢!” 说着,阿宇深深地施了一礼。 司聪摆了摆手,院子里黑咕隆咚的,借着月光上下打量起这个叫阿宇的小少年来。 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已有了些大人的模样,身板笔直,不过说话的时候习惯躬着些腰,看起来有些谦卑。 月光下的那张脸很是白净,不过不是那种细皮嫩肉的白,给人一种健康舒服的感觉。 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司聪有些疑惑,大半夜的,不该是睡眼惺忪才对吗? 打量了一会儿,司聪问道:“银花在哪歇下了?” 阿宇指了指院子里的两间小房,“那两间房,花婆住一间,金花和银花住一间,银花歇在北边那间了。” 司聪点头,又问道:“你睡哪里?” “柜台后头搭了个简易床,我平时就睡那里,还能充当个门房,看家护院啥滴。” 司聪微微颔首,抬步走向那两间小房,推了推门。 第137章 那你呢? 屋门在里头上了门闩,司聪推了几下都未推开,便敲了敲。 可敲了半晌也未敲开,司聪便有些紧张。 这孩子睡的未免太沉了些,往日里也没见她如此,心下存了疑惑,走到窗下,透过卷起一半的草帘子望向里面。 “银花,银花!” 司聪叫了两声,银花还是没动静,司聪心下焦急,左右看了看,寻了一个小板凳,踏了上去翻身进了屋里。 因着是五月,屋里有些闷热,发面的酸味中夹杂着淡淡的香味儿散发在屋子里。 司聪皱着鼻子闻了闻,瞥见桌上摆了一束野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心下了然,走到床前去看银花,见她睡的深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无发热迹象,便也放下心来,或许是太累了吧,便不忍心叫醒她。 开了门,叫阿宇去门外车上喊下了金花,留她与银花作伴,便回去了。 想想还是有些不安,这么大的铺子,只留两个女孩子守着到底是不妥。 花婆夫妇今儿都回了村子,不然,她也不会连夜赶了回来。 微叹一声,家里没个成年男人是不行,莫说一些力气活没人干的动,就是这看家守院的,都没个人。 她是不是,该考虑雇两个护院了? 司聪如何想,也没想过改嫁这一条路,她觉得此时甚好,没有男人的约束,更不用费心伺候他。 几个女儿都乖巧听话,她还有个小儿子慰藉心灵,干嘛要找个爹回来添堵。 日子又归于平静,和记食肆的生意是一如既往地好,司聪又先后上了馄饨,馅饼等面食,这食肆的食客更是络绎不绝了。 司聪觉得,是时候扩大经营了,与花婆叶琛碰头一商议,决定去城里开家分店。 说干就干,叶琛与花婆前后去了城里几次,终于是看好了一家铺子,店主也是只卖不租,要价一万钱。 几次三番的砍价后,最终以九千五百个钱成交。 这次的房钱是司聪一人交付的,房契也是司聪一家所有,房租分摊到费用里,其余的都是按照原来的分配原则不变。 这样一来,就要研究着谁搬去城里住的问题了。 花婆这次是不走了,两个儿子都在县城,除了长子,也都在店里帮衬着,她就不去城里折腾了。 再者,这县城的买卖也得有个稳妥的人看顾着才是。 叶琛就更不便挪动了,那个大磨盘就不好运输,再者,还雇佣了那么多做活计的男子,都带着也不方便。 最终,确定了司聪一家去城里的分店。 不过,银花被留了下来,账务还是不便交给旁人,花婆又是个不懂财务的,别回头弄了一本烂账出来。 城里的店铺也不小,最让花婆动心的是后面还有个两进的院子,尽够司聪一家住下不说,司聪现在这个院子里的磨盘等工具也能一并挪了过去。 还有司聪之前雇佣的那几个妇人也一并跟着去,那院子也住得下。 这样省去了找房子的烦恼,也省了租房子的费用,这样算下来,这处铺子的价格就十分的良心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月,城里那边也基本收拾的差不多了,也该研究着搬家了。 众人都是欢欢喜喜,可是司聪却觉得叶琛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自打从黑山村回来,叶琛就有些不同以往,上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可是每次见了司聪都是面红耳赤,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 这些日子,司聪越发觉得不对,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欲望! 搬家的这一日,徐老太太和孩子们先一车去了城里安顿,司聪等着定好的驴车来接,叶琛走了进来。 司聪讶然,“你没跟着去?” 叶琛道:“他们几个去了,我想着一会儿还有重物要搬,你一个人也搬不动,就留了下来。” 司聪看了看剩下的东西,都是些行李等小物件,没什么沉重的东西,就是琐碎了些。 瞄了他一眼,见他又红了耳根,微有尴尬的吞了吞口水。 二人谁也没言语,气氛有些沉闷,许久,叶琛道:“搬到城里去,就只有你们母女几个,夜里要小心门户,食肆不要营业太晚,免得不太平。” 司聪点点头,“谢谢叶兄长挂念,我都晓得了。” “也不必急着磨面粉,我这边多磨些出来,就是日日去送,也使得,你别累坏了身子。” 司聪有些尴尬的轻嗯了一声。 “听说徐功主动回去服刑,只被打断了腿,徐来福一家顾不上你,没人祸害你了,你大可放心了。” 徐功这事她知道,原就是她下的套,他回去也是必然,不过这断了一条腿,已经是司聪多方打点的结果了,否则,他早就没了命了。 叶琛支支吾吾的神情不定,司聪看他那脸红的似染了血,心里咯噔一下。 定了定神,说道:“叶兄长也别尽为我的事操心了,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叶琛猛然抬头看向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阿香,你......!” “花婆说的那几个女子,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听说模样也俏丽,性格又好,叶兄长也别挑拣了,我瞧着乔家那个女儿就挺好的。” 叶琛有些懵,怔然的看向她,司聪则是一脸的笑意, 自顾自说着。 “叶兄长现在也有钱了,再置办一处房产也是绰绰有余,今年成了婚,来年就有了孩子,也叫叶大父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那你呢?” 叶琛忽而问道,司聪被问的一阵错愕。 “我?” 叶琛目光灼热的看向她,语气里有着一丝期待。 “你比我还小,就没想过改嫁吗?” 司聪有些怔忡,苦笑道:“不改嫁还泼一身脏水呢,若是改了嫁,徐来福那一家子,不得吃了我啊!” 叶琛定定的看着她,“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搭上些钱,又不是没有。” 司聪眼神闪了闪,道:“我没想过这些,孩子们还小,我不想她们落在了后阿父的手里不好生活,只想拉扯她们长大成人,我也算是对得起辛苦生她们一回了。” 第138章 他没说出口的愿意 叶琛的眼神暗了暗,还是热切的盯着她。 “如果有个人可以跟你一起负担,你也能轻省些,这里里外外的都要你一个妇人操持,如今你又要去城里独自闯荡,若是有个什么为难事,又该怎么办?” 司聪淡然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解决,总比改嫁来的麻烦少,唉!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也不指望那些。” “我可以让你依靠!” 叶琛在心里狂吼,可是他不敢诉诸于口。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好,不该受这份苦,你还年轻,往后漫长的日子何其难熬,何不给自己寻一条后路呢?” 司聪挑眉看他,无奈一笑。 “我有什么好,一个寡妇,带着六个孩子,还有那么一大家子的极品亲戚,哪个傻子愿意娶我,叶兄长就不要说笑了。” “我,我愿.....!” “叶兄长!” 司聪出声打断他。 “那日的事你也亲眼瞧见了,族里对我并不宽容,徐来福又是虎视眈眈的巴不得我出了错,莫说我改嫁,就是冒了这个念头都是大逆不道,我如何敢想。” 叶琛脸色白了白,神色怅然的问道:“那你愿意就这样被困住一辈子?等孩子们都出嫁了,成家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 司聪无奈一叹,“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还没那个打算,我也不愿意这样,可谁叫我摊上了,当初连累了你跟着受辱,我已是愧疚难当,何苦又去祸害旁人呢,这样也挺好,有孩子们陪着,我也不觉得苦。” 叶琛的脸色沉了沉,眼里盛满了失望与痛苦。 司聪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日子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苦,花婆认了我做义女,有她疼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能早日吃上叶兄长的喜酒,我就更加欢喜了,叶兄长当初那样帮我,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将来你若有了孩子,我一定当自己的亲侄子般疼爱他,叶兄长可别让我等太久呦!” 叶琛的脸白了又白,蠕动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她把他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她对他就没有那个意思。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颓然一叹,想要做最后的争取,大门此时被叩响了。 司聪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是拉行李的驴车到了。 “娘子,咱们装东西走吧?” 司聪点点头,与那车夫一趟趟的往车上搬东西,而叶琛那双腿却似定住了一般,一动不曾动。 直至司聪与车夫上了车,叶琛也没出来,司聪轻叹一声道:“走吧!” 驴车缓缓而行,渐行渐远,司聪回头张望,那半掩着的门旁,一抹长长的身影斜垂在地上。 司聪转过头去,忽然觉得心中一塞,有一种说不清的烦闷袭上心头,或许,他们再不会相见。 司聪的预感应验了,城里的铺子开业没几日,叶琛便与叶大父出了远门,去看望叶琛许久未见的姐姐,叶楠。 两个月后,叶琛父子才回来,带回了姐姐和她的一儿一女,同行的,还有叶楠那同样做了寡妇的小姑。 而这个小姑现在的身份,则是叶琛的新媳妇。 司聪只觉得大脑短路了,这叶琛是有啥癖好不成,非寡妇不娶? 不过,这个小寡妇不同于司聪这个寡妇,人家只有一个儿子,且留在了夫家,由姑舅抚养。 叶楠的小姑也比司聪年轻,不过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还算清秀,至少不是五大三粗那种黑黄农妇相貌。 叶父请大家吃了喜酒,席间,司聪才晓得,这位新媳妇已经有孕在身。 花婆与司聪私下里闲聊,说起这件事,还笑话了叶琛好一阵子。 “你说这阿琛看着老实巴交的,这动作倒是快,我听你叶伯说,去叶楠的婆家少说要七八日的行程,他们走了不过俩月,这是刚到了那就成了事 ,啧啧,到底是没经过事的愣头青,沾火就着了!” 司聪心里有些怅然,刚到了就成了事,这是有多迫不及待,他对她,也没多少深情嘛! 又在心里鄙夷自己,你不稀罕人家,难道要人家为你守着不成?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心思! 叶琛的媳妇母家姓盛,闺名子梅,年方二十一,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前夫姜姓,两年前,丈夫患了疾病去世了,前头夫家的姑舅还算明事理,没拦着她改嫁,不过之前的那点嫁妆都留了下来,当是给孩子一点念想。 盛子梅性子温和,不爱热闹,与叶琛成婚后基本都是在家里养胎,叶琛买卖上的事她也从不插手。 用花婆的话说就是,“是个懂事的好媳妇,孝顺阿琛他阿父,对阿琛也极是贴心。” 司聪不常回县城,三两个月回来一次就不错了。 倒是花婆常去城里看她,叶琛就不怎么来。 司聪想,可能是避嫌,也可能是难为情吧! 不管怎么说,叶父的这个心病是去了,儿子讨上媳妇了,如今也马上有了后了,他的身体也一日好过一日,以后的日子就更有奔头了。 城里的分店项目更多些,不止是那几样面食受欢迎,司聪还添了各种菜色,也是供不应求。 生意自然不用说,流水是县城的三倍不止,有周边县镇不少的客流支撑着,每月的进账也有几万个钱。 司聪买铺子那些钱,不过一个月就赚了回来,现在的和记食肆,真的快日进斗金了。 生意越发的忙,司聪便有些忙不过来,便买了两个丫头帮着料理家里的事,徐老太太也好轻省轻省。 自从搬来城里,徐老太太是彻底与长子一家失去了联系。 以前在县里,还能听进县城的族人说起一两句,这城里离着黑山村更是远的多,几个月过去了,一个族人的影都没见着,自然也就无从知道徐来福一家的近况了。 司聪也没工夫打听那些事,零零碎碎的听花婆叨咕过一两句,左不过是成天鸡飞狗跳的吵架、埋怨冒坏水的呗。 县城有花婆的长子罩着,自然是没人去找麻烦,城里的衙门徐猛就插不上手了,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礼也送了,人情也维护了,好歹是维持着无人来闹事。 第139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过,司聪这铺子虽然是经营火爆,可是城里的高档酒楼何其多,还真没人把和记食肆放在眼里。 再者,和记食肆的定位就是中低档,赚的就不是贵人们的钱,也涉及不到太大的竞争。 即便是有竞争,她那些菜色吃食,也不是旁的酒楼饭馆能效仿的,况且这具体的收入外人又怎会知晓,故而也还算太平。 司聪为了以防万一,也是雇佣了两个护院,白日里在食肆守着,晚间看家护院。 用黑山村村民的话来说,司聪是抖起来了,如今也是使奴唤婢的富贵人家了。 这样忙忙碌碌的,便又过了一个年。 这是司聪到此的第二个年,比起第一个年,自然是热闹又喜气。 吃食方面就不用说了,比不得皇宫贵族,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的,可也是鸡鱼肘肉,果品珍饮的都齐全。 城里的祭祀活动更是壮观热闹,直热闹了七八日,才算结束。 司聪也见识了古代大家族祭祀的盛典,隆重、庄严,煞是令人热血沸腾。 过了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花婆也有俩月不曾来城里了。 今儿花婆到访,与司聪说起了徐来福家的破事。 “也不知这徐来福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徐名赎了回来,那日,徐名特特来咱们食肆门前晃了两圈,得意的他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司聪倒是惊讶了,徐来福,还有这两下子? “没叫我兄长打听打听是咋回事吗?” “怎么没叫,这不一打听出结果来,我就赶着来告诉你了嘛!” 司聪专注的看着她,花婆道:“听说是徐名那个师父,在城里官府的一个上官家做活计,不知怎么就搭上话了,求得那上官出面,使了些钱给放了回来。” 司聪眉头紧蹙,心里一紧。 “城里的上官?” 花婆点头,“可不是!也不知这徐来福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司聪神情愈发凝重,正色道:“此事怕是不简单,咱们还是要小心些才是,这徐名不是个好东西,不比他那个阿父还不如,让兄长也注意着些,别着了什么道。” 花婆有些惶然,“有这么严重?我看未必吧,他徐来福再有本事,也没钱使唤啊,瞧把你怕的。” “没钱可以画大饼啊,咱们这生意这样赚钱,谁插上一脚不是泼天的富贵,人家那是官,咱们是民,想要捏死咱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花婆还是有些不相信,嗤了一声道:“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咱们可不是当初了,要是不放心,再雇几个护院就是。” 司聪总觉得这事蹊跷,徐名的事不好办,怎么就说放出来就放出来了呢? “还是小心为上,现下要紧的是约束好大家,别惹是生非,更要注意卫生,别让人抓住把柄才是。” 花婆道:“这个我赞成,也是每天强调的事,你放心吧!” 花婆回去后自是小心谨慎,前堂后厨时刻紧盯着,那发面的小屋,更是不敢离了自家的人。 司聪亦是如此,每日早起都要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布置一天的工作,各处都要亲自审视了才放心。 卫生为第一要紧的,犄角旮旯的都要清扫干净,尤其不能出现什么老鼠屎,蟑螂虫什么的。 店铺每日都被擦的雪亮,杯盏碗碟都是一客一消毒,后厨另外起了个灶专门烧热水煮餐具,还不怕烧钱的洒了碱煮洗。 这一番操作下来,防不防意外发生且先不说,这和记食肆干净卫生,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上门一观究竟的食客更多了起来。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司聪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总是防不胜防,她要做的,就是完善店铺,做大做强。 任人宰割的原因,不过是自己不够强势,与其寻靠山,不如自己做靠山,自古官商勾结,不见得都是商贾吃亏。 日子倒也过得顺遂,自花婆来过之后有两三个月了,也没见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司聪却不敢松懈,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日晚间,司聪与金花正在对账,银花急匆匆的赶了来,见着司聪就哭了出来。 司聪心里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银花跑的满脸是汗,司聪拧了帕子给她擦汗,轻声安慰着。 “别急,先喝口水缓口气,咱有话慢慢说。” 金花倒了碗水给她,银花一口气喝了干净,看着司聪哽咽起来。 “阿母!铺子里出事了!” 司聪料到一定是铺子里出了事情,只是她以为,怎么也是城里的铺子先闹出些事来,毕竟县里有徐猛兄长照应着。 司聪舒了口气,道:“别急,慢慢说!” 银花抹了一把眼泪,“昨晚儿来了位客人,吃完了饭还留了赏钱,今儿一早,他那下人就来铺子里闹,说是主人家吃了铺子里的吃食闹了肚子,拉了一宿,站都站不起来了,我们与他理论,那人就报了官,官差来了不容分说就抓走了阿琛伯。” “你阿琛伯?怎会抓走了他,你花婆婆呢?” “花婆一见有人闹事就去了官府找徐家阿伯,我就叫人去找来了阿琛伯,谁知道,徐家阿伯不知为什么被县令申斥,叫扒去了差役的服饰撵回家去了。” 银花嘤嘤哭道:“花婆回来说,徐家阿伯是光着膀子回的家,一路上被众人嘲笑起哄的,心里憋屈,到家就晕了过去,花婆是两头顾不上,两头都着急啊!” 银花扑在司聪怀里哭的伤心,金花听了也是大惊失色。 “阿母,怎么办啊?” 司聪一时也没了主张,思来想去,这事与徐来福一家,准是脱不了干系。 “阿母,咱们回县城看看去吧!” 银花扬起泪眼看着司聪,满面的焦急之色。 “你来,你花婆可知晓?” 银花吸了吸鼻子,“知晓,我是等官差取了证之后才走的,这一路驴车颠簸的我都快吐了。” 金花忙又倒了碗水给她喝,司聪问道:“取证?取什么证?” “官差来了,把后厨的馅料还有发着的面,连同面引子都拿走了。” 第140章 回县城 司聪冷笑,果然是冲着那发面的配方来的。 “他这肚子拉的蹊跷,咱们的食材从来都是按照一日的量预备的,到了晚间根本就没有剩余,自然不会有发霉了变质的,他们的目的就在于那面引子。” 银花与金花惊愕的对视一眼,银花急的眼里又是蓄满了泪水。 “那,他们拿了面引子,还不放人吗?” “哪有那么简单,总要给安上个罪名,才好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 两个孩子吓的浑身哆嗦,低低的啜泣起来。 司聪蹙眉思索片刻,问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铺子里其他人可有什么异常?” 银花怔了怔,摇头道:“大家都很害怕,也很着急,并未见有什么异常。” “那这之前呢?有没有人告假,或者,无故消失?,再就是打探那发面的事情?” 银花紧紧的皱着眉头,似是在极力的思索着什么。 “最近倒是不曾有,几个月前,阿宇曾告过假!” 司聪心里一跳,眼神倏然变得犀利起来。 “几个月前?具体是什么时间?理由是什么?” 银花努力的回想着。 “好像是,三四个月前吧,军队不是大胜了嘛,好多受战乱祸害的地方都重建家园了,阿宇说是回乡瞧瞧去,我记着那会儿天还冷呢,一来一回的,走了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呢。” 司聪眉头蹙的更紧,仔细回想几个月前的事情,貌似,花婆那时候曾来与她说,徐名就是那时候放了出来的,难道说,这阿宇,与徐名还有勾结? 司聪心乱如麻,这思绪有些理顺不通。 既然有阿宇这条线,那徐来福没必要孤注一掷要置她于死地,徐名也不会被强行拉去服徭役。 就更不会被逐出徐氏一族,他们只需等着阿宇偷学了发面的技术就可以了。 可如果说一切都是巧合,这时间上未免太巧合了些,阿宇告假之后,徐名就被放了回来,又忽然之间来了这么一手,这又不像是徐来福一家的本事。 司聪细想其中的来龙去脉,除非,阿宇这条线是早就埋好的,徐来福那边的失败是个意外,他们这是双管齐下,既想要她的命 ,又想要她的生财之本,这招放长线钓大鱼用的好啊! 重重冷哼一声,凭徐来福,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令县令申斥了徐猛,这阿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势力大过县令的上官。 她忽然想到了花婆曾说的一件事,那徐名能放出来,是因为徐名的师父在一家上官家做工,那这样,就对得上了。 那这个说话颇有权威的上官,又会是谁呢? 不会是县里的官员,县令已经被徐猛喂足了,不会突然发难。 即便是欲壑难填,也不会行此下作手段,挑明了要分红便是了。 那就是郡里的官员。 司聪思来想去,不会是郡守这样的地方主官,人家掌管一郡的财政大权,她们这个小铺子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那便是下面的小人物作祟,如果她推理的有依据,那便不是死局。 抬头望向外头已经黑透了的天色,微叹一声:“今晚先歇下吧,明日一早回去。” 金花银花虽然焦急不已,可是也不敢大半夜的赶路,只好满怀心事的各自去休息。 这一夜,谁也不曾睡好,早上起来,母女几个都顶着个黑眼圈出来。 留了金花在家坐镇,司聪与银花叫了辆驴车赶回了县城。 和记食肆被官府查封关了门,门口站着一排的官差守着,过往的行人皆驻足观望,人来人往的议论着昨天的事。 司聪到门口与官差交谈,才得知,花婆今早也被抓了进去。 母女俩只好先去了花婆的长子,徐猛家。 徐猛病卧在榻,脸色苍白憔悴,不过一夜之间,便显出老态来。 他手脚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司聪怀疑,他是一着急中了风。 徐猛的媳妇陈氏坐在塌边边抹泪边道:“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了,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就遭了难,我夫君对县令一直恭敬谨慎,过年的时候还送去了不少的礼品,这说翻脸就翻脸了。” 司聪看着徐猛干着急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深深一叹,问道:“姒妇可知是因为何事,兄长遭逢申斥?” 陈氏叹息着摇头,“不是很清楚,他一回来就倒在了床上,后来就说头疼,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我这慌忙的找了医师来,扎了几针人才醒了过来,然后就是这副样子了。” 陈氏哽咽着道:“我是什么也没问出来,阿姑来了也是问不出个究竟来,这一大早上的,阿姑又被......!” 陈氏哭的伤心,司聪宽慰几句,又道:“姒妇,可否容我问几句?” 陈氏微有愕然的看向司聪,又看了看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的徐猛,终是无奈的点点头。 陈氏起身让司聪坐下,司聪微微福了福,看向徐猛。 “兄长,我问你的话,你只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徐猛慢慢的点点头。 司聪微微点头,问道:“兄长被申斥,是因为公事?” 徐猛缓慢的摇摇头。 “那是因为铺子里的事?” 徐猛点头。 “是上头有人压他?” 徐猛瞳孔猛然放大,点了点头。 “不是郡守?” 徐猛又点了点头。 “我如何能去探望花婆和叶琛?” 徐猛的眼睛看向了陈氏。 陈氏抹着泪道:“从昨日出了事,他那些旧友同僚的就没一个敢登门的,只有颜兄弟夜深了来探望,也留下话了,衙门那边的事,可以去找他。” 司聪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多留了,烦请姒妇给我个兄长的物饰,我好去找人疏通。” 陈氏应着,起身去柜子里翻了一阵,找出了一个木牌,递给了司聪。 “这是你兄长的牌证,虽说是受了申斥,可职务还在,你拿去试一试吧!” 司聪接过来瞧了一眼,那上面刻着的是徐猛的名字。 揣进怀里,司聪又安慰了陈氏几句,便出了徐家,母女俩又辗转去了县衙。 第141章 牢房见面 往日里,就是没有木牌,只要提徐猛的名字,也能来去自由。 如今徐猛失了势,这木牌自然也是不顶用了。 所以,司聪根本就没敢拿木牌出来,而是请了姓颜的官差出来,才敢亮明身份。 那颜姓官差拿着徐猛的木牌看了看,道:“娘子想要我做什么?” 司聪微微一礼道:“烦劳长官,妇人想见一见花婆和叶琛兄长。” 颜姓官差顿了顿,脸上有些为难之色。 司聪掏出五个钱塞到他手中,道:“妇人知道难为长官了,还请您行个方便吧!” 颜姓官差微叹一声,“也不是我卡着你,官府之中,多的是拜高踩低,徐家兄长家有生意,本就是遭人嫉恨,又是这个节骨眼上,都想来踩上一脚。” 司聪道:“这些事妇人都晓得,得亏了我家兄长交了您这么个朋友,不然,唉!” 颜姓官差摆摆手,“娘子稍候片刻,我去疏通疏通。” 司聪颔首而立,那颜姓官差去了不多时,便转了回来,领着司聪进了县衙的大牢。 司聪不是第一次进监牢,可是古代与现代的又不同,比电影电视剧上演的还要糟糕。 恶臭扑鼻,黑暗潮湿,一进去,就有一种死亡的腐朽气息。 颜姓官差领着司聪去了女监,在一处牢房门前停下,叮嘱道:“只有一刻钟的工夫,娘子长话短说。” 司聪施了一礼以示感谢,看着他离去,转头看向黑乎乎的牢房。 “花婆!是花婆吗?” 花婆哭了一早上,此时正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了,听见熟悉的声音,以为是在做梦。 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那呼唤声更加清晰了。 花婆忙一骨碌爬了起来,踉跄着到了牢房门前,揉了揉眼睛,看向牢房外的身影。 “是,阿香?” 司聪鼻子一酸,泪落了下来。 “花婆,是我,你怎么样啊?” 花婆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还好,我没事,倒是你,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了?” 司聪抽噎道:“我不来,怎么能放心啊,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婆无助的拍了牢房的柱子一下。 “咱们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司聪微讶,花婆唉声叹气的道:“那个腹泻的客人,就是来故意捣乱的,我都说了给他钱财了事,可是他偏不同意,一定要报官,还要官府彻查,这不是就是要咱们关门吗?” 司聪凝眉思量,“您的意思是,有同行使得绊子?” “我看像,不然,咱们那铺子干净像清水一样,怎么就吃坏了客人了?” 司聪微微沉吟,摇头道:“我看未必这么简单。” 花婆疑惑,司聪便将自己的推理与花婆简要的说了一遍。 花婆听了后很是惊讶。 “你是说,阿宇是内奸?这,这怎么可能?” 司聪道:“我也是猜测,一切太过巧合了,您再想想,这些日子,他可有不寻常的表现?” 花婆沉默不语,片刻,似乎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阿宇甚是勤快,自己的一摊子活计就够累了,还反过来帮大伙,他很爱往后厨跑,对这个发面也很感兴趣,总是变着法的询问我和银花,有一次,我见他去了我那小屋,便沉着脸训了他一顿,他说是给屋里插花去了,我进去瞧了瞧,确实有束野花插在花瓶里,也就没在意,难道是.....?” “花?” 司聪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疑虑,她忽然想起了从村里回来那日深夜,也是在屋里看见了一束野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而银花睡的死沉死沉的,怎么叫,也叫不起。 “恐怕那野花上洒了迷药,只等你们都睡沉了,好进屋偷东西呢!” 花婆一惊,猛地抽了口冷气。 “会,会是这样?” 司聪冷哼一声,“怕是我那傻丫头也没对他瞒着账目,这才叫人家起了歹念。” 花婆想着平日里银花与阿宇说笑打闹,亲热的俨然如一家人一般,心里更加发毛起来。 “如今,该如何是好?” 司聪微凝片刻,道:“既是为了钱财,就不会伤了性命,如今知道是谁搞的鬼,那就不愁没出路。” 花婆定定的看着她,满眼都是期盼。 “您别急,且等上几日,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大不了散尽家财,咱们换个地方另起炉灶,也是一样的!” 花婆终是松了口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司聪疑道:“您有什么就说吧!” 花婆想了想道:“没去看看叶琛吗?” 司聪微滞,“叶琛怎么了?” 花婆深叹一声,“我听说,他受了刑。” 司聪愕然,“受,受了刑?” 花婆叹息不语,司聪愣了一瞬,道:“我这就去看看,您保重自己,一切交给我处理,千万别急出病来。” 花婆点点头,握了握司聪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该低头就低头,就像你说的,大不了咱们从头开始,千万别使性子,他们可不是徐来福,不好斗!” 司聪点头应着,在官差的催促下出了女监,又使了五个钱,转头进了男监。 男监相比女监还要恶心,腐朽的味道中夹杂着汗臭脚臭,更是令人作呕。 司聪停在了一处暗牢旁,松开捂住的口鼻,浅浅的吸了口气。 “叶琛,叶琛!” 司聪轻声唤道,牢房里传来锁链哗啦啦的声响,司聪心里一紧。 一双带着血渍的手扒在了牢门上,叶琛呼吸微有急促,回应道:“我在,是,是,阿香?” 司聪轻声道:“叶兄长,是我,你,你怎么样?他们,给你用刑了?” 叶琛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是一阵锁链声。 “没,没用刑,你别担心,就是,就是打了几下。” 司聪说不出此刻的心情,那锁链每动一下,便牵动着她的心跟着揪紧一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打你?难道还要屈打成招?” 叶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进了这里,哪有不挨打的,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以前在军营里也没少挨军棍,都习惯了!” 第142章 盛氏登门 司聪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都上了锁链,怎么可能轻描淡写的打一顿,他身上指不定有多少伤呢! 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伸出手去抚上他带着锁链的手腕。 “疼吗?” 叶琛微有一颤,扯出一个微笑。 “不疼,真的,你别担心,我没事!” 司聪看着黑暗中那张隐忍的脸,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为什么打你?他们都逼你什么了?” 叶琛眼神躲闪,说话也有些吞吐。 “没,没什么,我不服来着,唉!脾气倔,免不了挨打。” 司聪握紧了他的手,“你得跟我说,我必须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又是谁在为难咱们,这事,你自己扛不住。” 叶琛怔愣片刻,轻叹一声。 “他们要我说出那发面的配方,还要铺子的房契,让我签了卖身契,永世都给他做奴隶。” 司聪抽了口冷气,这也太黑了,谋财害命都满足不了他们了,这是要耗尽了一辈子给他们卖命啊! “为什么是你?怎么不见官府的人逼迫花婆?还有,为什么没来抓我走?” 叶琛避开司聪逼问的眼神,低下头不肯回答司聪的问题。 司聪急了。 “你不说,我们就永远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阿琛,我是来救你们的,你这样,叫我从何入手啊?” 叶琛抬头看向她,无奈一叹。 “我说,那些,都是我在军中学的,配方,也只有我一人知晓,他们不信,就给我用刑,我宁死都不说,他们才把花婆抓进来的。” 司聪心里一抽,宁死不说,这是用了什么样的大刑,他是差点被打死吗? 心头有浓浓的歉疚涌了上来,都是她牵累了他,他是为她受的这些罪。 “阿琛,对不起,你本不该来这里!” 叶琛看向她,眼里是浓浓的情意。 “你更不该来这里!” 司聪望向他,目光深深。 “我是男人,我该有担当,如果是你,我,我会疯掉的!” 叶琛目光灼灼,司聪耳根有些烧红,微垂下了头。 叶琛反握住她的手,铁链哗啦啦的声响令司聪无法躲闪,任由他紧紧握住。 “这里腌臜不堪,你早些回去,能救我们自然是好,救不了也不要强求,别搭上自己,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琛的声音有些哽咽,司聪心中波澜不定,深深呼出一口气道:“别担心,他们之所以留着我,就是让我来救你们的,不然,谁跟他们谈判去?” 叶琛有些茫然,司聪微弯唇角。 “放心吧, 我大体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去谈判了,有力的筹码在咱们手里,他们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司聪抽出自己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几下。 叶琛脸上略显失望之色,微微叹息。 “那你一切小心,千万别冲动,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千万保重,别叫我担心。” 面对叶琛毫不掩饰的关心,司聪只觉脸上一红,心跳加速的跳了起来。 “你,你也保重自己,叶大父那里你也别担心,还有姒妇,我,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提到盛氏,叶琛的神色暗了暗,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等我消息!” 司聪扔下一句话走了,而这一等,就是半月有余。 食肆一直关着门,一天就是上千个钱的损失,铺子里人心惶惶,众人皆是焦急不已,牢里的人更是几近崩溃。 管事的都在牢里关着,司聪连个能商议事儿的人都没有,一大早上的,叶琛的媳妇盛氏,又挺着个大肚子登门造访。 盛氏见了司聪的面,便跪了下去,泪眼连连的哭求不止。 “娘子,请救救我家夫君吧,娘子,求你了!” 司聪费力的将她扶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 “姒妇可是折煞我了,说什么救不救的,都是自家的事,我也是着急着呢!” 盛氏再有月余就要临盆了,天气又有些热了起来,稍一动弹,就是一脸的汗。 司聪贴心的为她擦着汗,盛氏一把抓住司聪的手,哀求道:“娘子着急就想想办法吧,夫君被抓进去半月有余了,我眼看着要生了,他不在,你叫我怎么安心生产啊!” 盛氏哭的伤心,司聪也不好受。 自那日离了大牢,司聪就多方打点,可是始终是见不到正主,司聪也晓得,这是对方的战术,让你摸不着门路,眼看着巨大的损失无计可施,最后不得不妥协。 前几日她还急的上蹿下跳的,后来也就坦然面对了,她觉着,那人也不会耽搁太久,毕竟他图的东西还没到手。 现下无论是县城还是城里,均没有包子铺面食铺子开业,那就说明他们还没研究明白这发面的技术。 司聪想着,也就这几日了,该有个了结了。 反握住盛氏的手,司聪劝慰道:“姒妇先别着急,不会拖太久的,这两日我再到处疏通疏通,姒妇且安心养胎,等叶兄长回来后,好陪着你生产。” 盛氏满眼的狐疑,问道:“你真的想救他?” 司聪讶然道:“姒妇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想救他了,不为旁人,我的义母花婆也在牢中,我比你还着急好吗?” 盛氏哼了一声,“可是外头都说你不想救他们,你想独吞了这产业不是吗?” 司聪惊愕的愣了一瞬,松开握住她的手,一脸的不悦。 “姒妇这是听谁乱嚼的舌根?莫说我是全力的救他们,就是他们不幸有个好歹,这食肆的分红也不会落到我的手里,花婆有子嗣,叶兄长也有姒妇你和未出世的孩子,无论过多少年,这铺子都是我们三家分红的,姒妇这顾虑未免小人之心了吧!” 盛氏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脸色缓和了些,抹着泪道:“我是个命苦的,头一个夫君是个短命鬼,抛下我们母子不管了,我再嫁能遇上夫君是我高攀了,如今他又出了事,你,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害怕!” 司聪的气也顺畅了些,语气温和的劝说道:“我怎么不知,我也是丧过夫的,那滋味我知道。” 第143章 砧板上的肉 “不!你不知道!” 盛氏忽而低声嘶吼道:“他不是你夫君,你不知道!” 司聪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盛氏狠狠地喘息着。 “你没再嫁过,你自然感受不到那种得到过又失去的滋味。” 司聪有些怔忡,其实她说的对,她从来没有过那种寡妇思夫的心理,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郎君。 盛氏一脸的凄然。 “我前夫去世的那段日子,我夜夜盼他回来看我,又怕他回来吓唬我,我是一夜一夜的不敢睡觉,直到嫁给了他。” 盛氏泪眼婆娑的看向司聪。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甜言蜜语,让我很安心,我们只一次,就有了孩子,那之后,他拘于礼节不肯碰我,后来我渐渐明白,他对我,有义却无情,他心里,已经容不下我。” 司聪心里如小槌敲鼓,咕咚咕咚的乱跳,她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常常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拿着那个装钱的破袋子来回的翻看,他从不去城里送面粉,你知道,他在躲什么。” 司聪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心思敏锐的女子。 盛氏忽然一把抓住司聪的手臂,神情凄楚,眼神灼烈。 “看在他为你藏着心事,念在他为你守身如玉,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盛氏泪流满面,期期的看着她,司聪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须臾,正了正神色道:“我不会见死不救,姒妇也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与叶兄长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姒妇这些话就烂在肚子里吧,我一个寡妇,担不起这些言语。” 盛氏收回了手,嘴角微抿扯出一个苦笑。 “若你二人有牵扯,我还能来大骂一场出口恶气,原是我不配,以为自己寡妇的身份,真是找了个如意郎君,只可惜,我夫妇二人,皆是一厢情愿。” 司聪怔住,盛氏缓缓起身,笨拙的身体福了福。 “夫君的事,就劳烦娘子了,家里阿舅还病着,我就先回了。” 盛氏缓缓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驻足回望。 “娘子若断,就断的彻底,让他日后,再无念想。” 盛氏说完,抬步跨了出去,司聪颓然坐了下去,捂住怦怦跳的心口。 盛氏若是长在深闺大院,绝对是宅斗的一把好手,不声不响,察言观色,便能看出些端倪来。 还好她与叶琛除了生意,从无私下的往来,不然今日,怕不是来警告这么简单吧! 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还是不适合嫁人,就这一招,她就学不会,还是专心赚钱吧! 诚如司聪猜测,下晌便有人传话来,叫她明日一早城里赴约。 会面的地方约在了一处清净的茶楼,司聪心里倒是定了定,不是在官府商讨,那便是纯纯的利益所驱,她还能有几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茶楼的雅间很是雅致宽敞,中间一道屏风隔开了司聪与那个幕后的掌控者。 司聪不由得心中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小厮仆人悉数退去,只余司聪两人隔屏相望,司聪能感觉得到来自对方迫人的气势。 那人不说话,司聪也不言语,沉默良久,屏风那头传来一声轻咳,司聪挺了挺脊梁,掌权者,要发话了。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 开口之人声音低沉,气势威严,单凭声音上辨别,年岁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司聪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微微欠了欠身子。 “既来之,则安之,是否沉得住气,都在阁下。” 那人似是一愣,没想到会被反将他一军,轻扯唇角,蔑然一笑。 “砧板上的肉罢了,何必强装镇定。” 司聪不徐不疾道:“话是不假,可也得看这肉好不好切,切不切的动。” 那人疑惑的“哦?”了一声。 “你是在怀疑我的刀不够锋利?” 司聪淡淡一笑,“从不曾小看,只是怕阁下牛刀小用,不值当罢了。” 那人微顿片刻,竟是笑了出来。 “娘子倒是个妙人。” 司聪谦道:“粗鄙农妇,叫阁下见笑了。” 那人似是轻笑,道:“我这人不喜欢转弯抹角,今日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缘由。” 司聪微微颔首,“阁下开门见山,妇人洗耳恭听。” “好!娘子是个侃快人,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司聪未语,那人停顿片刻又道:“在官求职,在商求财,我所求的,不过是钱财二字,素闻娘子的和记食肆佳肴誉满全城,座无虚席,日进斗金,我想添资参股,与娘子一同经营,娘子可允?” 司聪暗嗤,她想不允,可以吗?把明抢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他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微垂着眼帘,司聪道:“和记食肆能得阁下赏识,实属无限荣光,不知阁下想要如何参股?” 对方有一瞬的凝滞,原本还有些温和的语气倏然变的冷厉而不容拒绝。 “和记食肆的所有权归我,娘子与我签了契约,做个管事的娘子,我给娘子举城最高的酬劳。” 司聪默然无语,果然是狮子大开口,这是一口汤都不给她留啊! 见她不说话,那人微微冷哼一声。 “你不同意也可以,你城里的这家食肆立时便会关门,我能做一次,便能做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无力经营为止。” 司聪思绪飞转,他没赶尽杀绝,无非就是为了长远的钱财而已,那她就有还价的余地。 “阁下这么做,无非是求财而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弄得人仰马翻的呢!” 那人沉吟片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不敢动你?还是不敢要了那两人的命?” 司聪低声道:“不敢!” 那人冷哼一声,“弄死他们,只需一条,那吃坏了身体的食客至今还在家中修养,若是他死了,也不知你们谁去给他偿命!” 司聪心中微凛,语气却不卑不亢。 “弄死了我们,阁下也得不到好处,都说和气生财,强求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阁下也未必守的住。” 那人显然是不高兴了,语气颇是严厉的重重哼了一声,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第144章 原来是督邮 司聪缓缓站起,福了福道:“不敢!只是阁下约见妇人在此见面,便是不想以身份压制,阁下一心只为求财,何不听听妇人陈词。” 那人微微缓了些语气,问道:“你欲如何?” 司聪又是一礼,挺了挺脊梁,道:“妇人一介农妇,无背景无靠山,阁下拿走了妇人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妇人就是被强迫留下管理,可是必定心生怨怼,自然也不会好好经营,与您而言,收入仅限于此,可见没什么好处!” 那人冷哼,“你敢?” 司聪面不改色,“妇人自然是敢,非但敢,且敢搅黄了生意,阁下敢不敢打赌?” 那人气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屏风前,那怒气,隔着屏风都能感觉的到。 司聪微有些紧张,那气焰也阻在了屏风后面,那人终是忍住了冲动,止步于屏风前。 “我实在不知,你哪来的依仗与我对抗,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司聪深吸一口气道:“妇人所依仗的,不过就是妇人的本事,阁下若杀了我,或是为难我的家人,妇人这本事,可就失传了。” 司聪又成功的挑起了那人的怒火,屏风明显的晃了一下,司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屏风又归于平静,那人第二次忍了下来。 “我可以不要这笔财富,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那您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阁下与妇人无冤无仇,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阁下做来何用?岂不是给人做刀子使!” 那人一怔,沉默良久,司聪听见了脚步回转的声音,那人又坐了回去。 “你怎见的,我是给人做刀子使?” 司聪唇角微撇,“和记食肆虽是高朋满座,可是与城里的其他高档酒楼相比,那是不堪入目,不过是占了一个先机罢了,如果不是有人从中挑唆,我们这点子微薄收入,哪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那人不置可否,“你也不必自谦,和记食肆的账目,我一清二楚!” 司聪再次确定了内奸的存在,无所谓的耸耸肩。 “清楚不清楚的有什么要紧,端看和记食肆在谁的手里。” 那人一滞,“你还是执迷不悟?” 司聪道:“也不是妇人非要与阁下较真,实在是阁下开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买菜还有个讨价还价呢,阁下就是再强势,也不能一手遮天不是!” 那人又是一记重哼,“看来,我是太给你留脸了!” “那是阁下的修养所在,妇人感激不尽!” 司聪象征性的福了福,那人被噎的顿住。 司聪又道:“说来说去,无非是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好,妇人想说的是,细水长流,总好过杀鸡取卵!” 那人又是一滞,思忖片刻,道:“细水长流如何?杀鸡取卵又怎样?” 司聪微舒了一口气,神色淡然。 “阁下该是知晓,这和记食肆的大部分面食,都是出自妇人之手,今日,妇人可以明确的告诉阁下,妇人会做的面食远不止这些,在举国各郡城都开上分店都能支撑,阁下可信?” 屏风那边一时寂静无声,少顷,那人道:“那何又为杀鸡取卵?” 司聪微凝片刻,道:“阁下夺了和记食肆去,无异于杀鸡取卵,妇人保证,一份新面食都不会上新,而且,很快就会有竞争对手分庭抗礼,阁下又信否?” 这是司聪第三次激起那人的怒气,这次的屏风再没能保住,而是被那人一脚踢开,司聪静静地站的笔直,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男子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暗红色儒衫长袍,显得他身材修长,气度不凡,微白的脸上蓄有半长不短的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冷冽的瞪着司聪。 司聪就这样不躲不避的直视着男子,这副面孔能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司聪只想骂一句,有辱斯文! 男子也同样打量着司聪,个子不高,身材微有丰腴,黄白皮肤,五官尚且端正。 未施粉黛,那双杏眼尤为突出,实是画龙点睛之笔,给她并不出众的五官增添了一抹姿色。 长相还不算惹人注意,这通身的气定神闲,倒是令他眼前一亮。 虽是葛麻粗衣,在她身上,却并未看出一丝农妇的气息来。 心中的怒火突然消失了一半,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门外有人问道:“主公,可有什么吩咐?” 男子脸色变了变,道:“无事!” 门外没了动静,男子缓步走至司聪三步外驻足,定定的凝视着她。 司聪面不改色,而是轻施一礼,道:“不知怎么称呼郎君?” 那人收回目光,扯唇一笑。 “敝姓路,娘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司聪微垂着头,恭敬的又是一礼。 “原来是路督邮,民妇失敬。” 路督邮吃了一惊,随即轻嗤一声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司聪的态度与刚才大不相同,十分的恭敬小心,道:“从商之人,怎可对一府官员不晓得,岂不是失了尊重。” 路督邮指了指司聪身后的椅子,“坐下吧!” 司聪微微欠身谢过,轻轻坐了半边的椅子,脊背挺的笔直。 路督邮瞥了她一眼,道:“与明白人,好办事,娘子也说了半日了,本督邮提的条件你不允,你倒是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司聪微微敛容,道:“人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督邮今日不来找民妇,民妇也会想尽办法寻求郡里的官员做依靠,毕竟民妇一众都是乡野村妇,毫无根基背景,说句实话,正是因此,好多项目都不敢上新,唯恐守不住。” 路督邮捋了捋胡须,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对司聪似颇是赞许。 “和记食肆不过是小本生意,又是三家合伙经营,如果有督邮长官的垂爱,民妇愿意拿出五成的红利,孝敬给上官,还请上官笑纳。” 路督邮微眯着眼睛,显然是对此分配十分的不满意。 司聪道:“上官应该清楚和记食肆的账目,不说城里这家店,只县城那家店,月度的纯收入就在五千钱左右,日后是上新也好,开店也罢,收入只会越来越多,长官勿需投入一个钱,只坐收渔翁之利,万事不用您操心,岂不是美哉?” 第145章 来日方长 路督邮凝眉思索,面色微有缓和。 “那你打算如何兑现?” 司聪微微欠身,“随督邮所想,月季年皆可,就是日结也行的,只要督邮需要,和记食肆随时任您予取!” 路督邮的眉心慢慢舒展,缓缓吐出一口气。 “娘子如此爽快,本官也不是那起子斤斤计较之人,那便签了契约,自此,本官与娘子便是同路人了!” 司聪忙起身一礼,“民妇莫敢,全赖督邮垂怜,民妇与另外两位东家,愿为督邮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路督邮十分受用,微微抿着唇笑。 “如此,便叫管家拟了契约来,签完了,娘子的家人,便可回家了。” 司聪深深一礼谢过,路督邮喊了人进来,当面写了契书,拿给司聪看。 有钱人家的契书基本都是绢帛所做,司聪看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脑袋又是一阵迷糊。 不过迷糊归迷糊,这等大事还是要看仔细些才是,本就是无故吃亏的事,可别再雪上加霜。 这督邮还算说话算话,拟定的契约与司聪说的基本一致,司聪见无甚出路,便按了手印。 路督邮甚感意外,“不想,娘子还识的字?” 司聪抿唇轻笑,“被逼的现学的,家里有着买卖,如果尽是些大字不识的人,岂不是叫人哄骗了去,只是这字实在是不好认,民妇这眼睛都要熬瞎了。” 路督邮轻笑一声,“听说娘子为族里兴办了族学,这可是义举啊!” 司聪摆了摆手,谦笑道:“微末之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路督邮眼里带着赞赏,道:“学之根本,家国兴矣,若人人皆如娘子般大义知礼,我秦国,大兴矣!” 司聪讪然一笑,“督邮说笑了,民妇蝼蚁之居,不足挂齿。” 对于司聪的谈吐,路督邮颇为意外,这可不像是识的字而已。 司聪又施了一礼,道:“民妇还有一事相问,日后与民妇交涉的,可是这位管家?” 路督邮扫了眼躬身静立的管家,面色平淡。 “管家事多,另有其人与娘子交涉,娘子放心就是。” 司聪微抿唇角,道:“是阿宇吗?” 路督邮有些吃惊,那一直静立不动的管家更是惊讶的看向司聪。 司聪轻笑道:“这样谨慎的事,黄口小儿怎可轻信?督邮还是三思而行!” 路督邮垂下眼眸,沉默片刻,道:“那便由娘子心意,管家接手便是。” 管家神情恭谨的应了声是,与司聪对视一眼,无甚情绪的又低下头去。 司聪微微躬身,又道:“民妇还有一事请督邮准允。” 路督邮道:“娘子请说!” 司聪微垂下头,“家里有些琐事,需要处理,还请督邮任民妇放手处置,民妇保证不给督邮添麻烦。” 路督邮微微侧目睨了司聪一眼,司聪恭谨的垂首侍立,并无异色。 路督邮扯唇笑了笑,“只要不违法,娘子看着办,本督邮繁事缠身,亦无闲暇操劳琐事,如此,此番事已了,娘子便去吧!” 司聪躬身道:“那县衙那边?” 路督邮摆摆手道:“娘子请放心,放人的文书,随后便快马送去县衙,娘子可以一道去接人!” 司聪又是深深一礼,目送路督邮出去,直了直脊背,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背已是一片濡湿。 出了茶楼,司聪抬头看向正午的日头,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暖不开她冰凉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强取豪夺,第一次面对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无奈与屈辱,第一次没有任何底气的与人谈判。 而她成功了,可是代价实在是惨重。 五成的分红,那就意味着他们拼死拼活的干,都是在为人家打工,他们真的只是挣点辛苦钱了。 心中十分的痛恨这个时代的不公平,又庆幸自己遇到的并非一个十恶不赦的贪官,还肯给她一线生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有张良计,我有上墙梯,她只答应和记食肆的收益任他分红,可没说其他的营生都给他红利,她能发家致富的,可不止这面食一个途径。 侧头看向幽深的巷子,心中冷哼,咱们来日方长! 司聪紧着回了铺子,交代金花看守好店铺,与银花雇了驴车回了县城。 一路上,司聪焦急不已,多次催促车夫快些赶路,如是这般,到了县城也已是太阳西斜了。 司聪直接去了牢房,在外头等着花婆他们出来,银花则是去了叶琛家告知放人的事。 徐猛已完全康复,搀扶着花婆出了牢房,司聪忙迎了上去。 “花婆,可算是出来了,您,您老没事吧?” 花婆关在里面十几日,身形突见消瘦,面容憔悴不堪,鬓边的白发又多出了不少。 花婆还是很迷茫的看向四处,半晌才缓过些精神来。 拉着司聪的手,泪眼婆娑。 “阿香,我,唉!总算是出来了。” 司聪也抹着泪,抚着她的背,安抚道:“都过去了,这些日子您受苦了,快些回家洗洗晦气。” 花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由着徐猛搀扶着上了驴车。 不多时,叶琛也出来,司聪怔然望去,只见叶琛脚步蹒跚,身形佝偻,憔悴的不成样子。 还没等司聪走过去,旁边一道身影越她而过,一声夫君,唤的凄婉娇柔。 盛氏未语泪先流,抓着叶琛的手臂泣不成声。 随后跟来的是叶琛的阿父,老泪纵横的抱住了叶琛。 叶琛似是受伤不轻,险些没抗住叶父的拥抱,向后趔趄了一下,才堪堪站稳脚跟。 叶父惊道:“阿琛,你,你怎么样啊?他,他们打你了?” 为着怕叶父和盛氏着急,司聪没敢提叶琛受刑之事,也不叫银花她们说,想是过了半个月了,总也养好了许多,可谁知道,他这伤势这般严重,竟是伤了根本一般。 盛氏更是焦急,满眼慌乱的上下打量他,才发现,那破烂的衣衫上,残留着大量干涸的血迹。 司聪也是一惊,忙上前几步,心疼又焦急的看着叶琛。 “叶兄长,你......!” 叶琛只看着她笑,那笑慢慢的凝固在脸上,而他的身体,向后倒去。 第146章 只有你啊! 众人一阵尖叫,已经上了车的徐猛和花婆也下了车,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叶琛抬上了车,直接拉去了医馆。 驴车空间有限,躺下一个叶琛,便只能坐下两个人了。 徐猛和叶父与叶琛同乘,司聪几人只能步行着去医馆。 到了医馆,叶琛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上都是伤,且那伤到底是伤了内腑,叶琛的情况并不太好。 怕惊着盛氏,司聪单独与医师问了叶琛的情况。 医师微微叹息道:“外伤都好说,清理涂药便可痊愈,只是这内伤怕是不好治,郎君伤了肺腑,恐日后会患上劳疾。” 司聪眉头紧蹙,问道:“就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只能是治着看,日后郎君不可多劳累,要将养着,饮食上也要多注意,这劳疾是个金贵病,累不得饿不得,也伤心不得,还要常服药养着,既是这般,也未必长寿,总之是不好根治。” 司聪更是愁眉不展,道:“医师尽管好药用着,花多少钱都不要紧,只要我家兄长能康复,就是那人参鹿茸都使得。” 医师点点头,“娘子放心,我必会尽心医治,待会儿先服下一剂药,再观察观察,无事便回去将养吧!” 司聪施了一礼感谢,转身之时,正瞧见盛氏呆立在门口,神色惶然,泫然欲泣。 “姒妇!” 盛氏倏地泪如雨下,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司聪忙唤了一声欲追将出去,脚下却似千斤重一般挪不开步子, 她只觉心口堵的难受,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了。 服了药的叶琛面上有了些血色,郎中又诊了诊脉,开了几服药,又嘱咐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便叫叶琛回去了。 司聪叫花婆回去休息,自己跟着叶琛坐驴车回去。 车上,叶琛微眯着眼睛,呼吸微有些紊乱,似是很累的样子。 司聪离着他有些距离,车子一晃,她向前栽了出去。 叶琛一把拉住她,司聪一个惯性摔进了叶琛的怀里,脸上一阵烧热,忙坐直了身体。 “叶兄长,你,没伤着你吧?” 叶琛闷声不语,司聪有些尴尬,低头不自在的拧着自己的手指。 “伤我的,是你的心!” 叶琛忽而来了这么一句,司聪惊的呆若木鸡。 “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我一时一刻不在想你,我担心你扛不住,我担心他们对你下手,我每日都叫屈喊冤,就怕他们舍了我去祸害你!” 司聪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半晌道:“你,你这是何苦!” 叶琛痴痴凄笑,“何苦?你说我何苦?阿香,你说你是寡妇,不配嫁给我,那我就娶个寡妇,证明我不在乎这些,你说你不想抛头露面,我就在外头替你支应,我在大雪地里跑,我在深山里转,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可是阿香,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感情啊!” 一抹凉意涌出眼底,司聪心头颤了颤,无辜又无奈的看向叶琛。 “我后悔了,我后悔我没坚持,天下那么大,不是非要在这里才能生活,徐氏家族也有管不了的地方,我知道,那都是你的借口,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司聪垂下眼眸,几滴泪落在的手背上。 她是后悔的吧!如果她肯放下这一切,舍弃这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依然可以风生水起,富贵无虞,他也不会因此受这份罪。 可是她没有,她拒绝了他的真心,不是她不在乎,而是她,不配! 她不配,拥有爱情! “对不起!” 叶琛忽而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热而期待。 “别说对不起,阿香,我们走,走的远远的,就是吃糠咽菜,哪怕是沿街乞讨,我,我也不要与你分开。” 司聪心跳如雷,望向车帘外高低起伏的车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阿香,这段日子,我在牢里想清楚了,如果我立时就去了,我最后悔的,是不曾告诉你,我喜欢你,阿香,我是真的喜欢你。” 司聪鼻中一酸,泪又落了下来,她抬起泪眼,戚戚的望向他。 “晚了!” 司聪哽咽出声,叶琛手握的更紧,急切的道:“不晚,我把一切都留给她,我们俩走,去哪里都好,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叶琛趴在了司聪的怀里轻声的呜咽起来。 司聪愣了一瞬,闭了闭眼睛,缓缓抬起手,抚上他的头。 “叶琛,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盛氏是个好人,也是个苦命的人,你不该负了她,与她好好相处,你会发现,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子。” 司聪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慌乱的心。 “叶琛,忘了我吧,你会喜欢上她的。” “不!” 叶琛低吼,“我忘不了你,我日日夜夜想念的,只有你啊!” 司聪怔住,未己,扶起他,神色有些严肃。 “忘不了也得忘,她就要生了,你此时抛下她,与徐来财有什么区别?都是不顾妻儿死活的混蛋,这样的夫君亦不是我想要的。” 叶琛一脸的错愕,司聪向外坐了坐,道:“我亦不会抛下孩子们不管,今日的话,叶兄长莫要再提起,现下要紧的是回去好好将养身体,好陪她生产,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叶琛神情哀恸,定定的望着她,许久,忽而惨然一笑,颓丧的垂下头去。 司聪也是默然无语,车内的气氛一时很是沉闷尴尬。 驴车忽而停住,车帘子被掀了起来,银花焦急的声音震天般响了起来。 “阿母!不好了,叶家伯母要生了!” 司聪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说,还没到日子啊,可请了稳婆?” 银花急的要哭了,“没,原是定的花婆婆,可是.....!” 司聪忙跳下了驴车,叶琛也跟着下了驴车。 司聪推着银花上了车,道:“快去找你花婆,到铺子里找人来,快去!” 银花慌手慌脚的坐了进去,车夫掉头又回去,司聪与叶琛急急的往回赶。 二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盛氏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脚下加快,急急奔向了产房。 第147章 保小 盛氏躺在床上哀嚎不止,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司聪二人。 盛氏还穿戴整齐,那裙摆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盛氏浑身湿透,想要褪去衣裙的力气都没有。 司聪心里一慌,忙去扯下盛氏的衣裙,看向愣在一旁的叶琛,急道:“快去喊人来啊!” 叶琛傻愣愣的答应着,人却站立不动。 司聪低吼:“去邻居家喊妇人来,叫叶伯去烧水,快去啊,你杵在那做什么!” 叶琛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不多时,进来几个妇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是吓的惊叫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先见红了可是不妥,稳婆可来了?” 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嚷嚷着。 “剪刀可预备下了,哎呦!这怎么还侧卧着,快躺平了,这种姿势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司聪不过是一转头的工夫,盛氏已经疼的想要蜷缩在一起。 两个妇人帮盛氏摆正了身姿,盛氏疼的脸色惨白。 “夫君,夫君,我夫君呢!” 另一个妇人道:“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能进来,娘子且省些力气,待会儿卯足了力气生孩子。” 盛氏咬牙挺着,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流。 “我生不出来,我要死了吗?夫君,你在哪?我要死了吗?” 司聪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叶兄长就在外头,花婆马上就到,你别怕,稳住呼吸,深呼吸,随着孩子的劲使劲。” 司聪生过一次孩子,多少是有些经验,按理说,这盛氏也不是头一胎,怎地就这般不经事一般。 盛氏死死攥着司聪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着一次强过一次的阵痛,盛氏的呼痛声也越来越大。 花婆终于来了,头发还滴答滴答的滴着水,显然是在浴桶里被拉出来的。 花婆一到,众人便有了主心骨,听从花婆有条不紊的指挥,端水的端水,熬药的熬药。 屋里屋外站了不少帮忙的妇人,有叶琛的邻居,也有银花喊来的铺子里帮工得妇人。 盛氏痛的死去活来,可是这孩子就是不露头,下体还不住的流血,急的花婆也束手无策了。 盛氏已经筋疲力尽了,花婆见情形不妙,忙叫人去医馆请医师来。 医师赶来时,盛氏已是晕厥不醒。 一通兵荒马乱又是的掐人中又是针刺的,盛氏终是悠悠转醒。 医师诊完了脉与花婆说:“产妇失血过多,情况不好,若是再生不出来,恐会母子俱损。” 花婆大为震惊,回头望了望尚在挣扎着努力生产的盛氏,重重一叹,转身出了产房。 叶琛脸色泛白,呆呆的坐在门口,看见花婆出来,慌忙起身看向她。 “生了?” 花婆摇头,面色凝重。 “你媳妇情况不好,孩子也有危险,我问你,如果到了非选不可的地步,你是保大还是保小?” 叶琛怔然愣住,瞠目结舌的看着花婆。 “保大?还是保小?什,什么意思?” 花婆神情沮丧,眼神里透着一丝同情。 “你媳妇已经没了气力,都晕过去两次了,照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有危险,你得选一个,必要的时候,只能舍弃一个,保全一个!” 叶琛懵了,这叫他如何选?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叶琛“扑通!”一下跪在了花婆脚下,恳求道:“花婆!求您了,都保住,都得保住了啊,花婆!” 花婆颤颤巍巍的扶着叶琛的手臂,眼里已落下泪来。 “若是能保,你花婆我何尝不想保啊!可是现在就是难保全,才问你的意思,你再耽搁,两个都保不住了!” 叶琛彻底懵了,抬头望着花婆,泪水划过脸庞,落入脖颈中。 似是许久,叶琛咬了咬牙,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保小!” 花婆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注视着他片刻,扔下他的手臂,抬步向屋里走去。 站在门口的司聪只觉得脊背生汗,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花婆准备了大剪子,在烛火上烧了半晌,看着奄奄一息的盛氏手却抖得不行。 她这一剪子下去,盛氏就彻底完了。 司聪走了过来,握了握花婆的手臂,道:“再试试,别放弃她。” 花婆抬眼看向司聪,她一脸的坚定不移,让花婆那颗慌乱的心定了下来。 她不能这么做,那是一条人命,就是豁出去被叶家骂,也不能做那样的事,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花婆放下剪子,爬到盛氏的身边拍着她的脸,说道:“侄媳妇,你不能睡,不然你和孩子就都完了,听花婆的,再使使劲,别睡!” 花婆使劲拍打着盛氏的脸,盛氏死人一般的头晃了晃,缓缓睁开双眼。 “花,婆!” 盛氏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司聪扶住她的头,道:“醒了就用力,你怀他一回,不能让他不见天日的走,你得生下他,你不能这么狠心,用力,快,憋口气,用力!” 盛氏被逼着憋了口气,她用力,花婆便挤压她的肚子,如此一次又一次,肚子里的孩子也动了起来,努力的奔生。 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后,婴儿脱体而出。 花婆惊喜交加,眼泪都流了出来。 “生了,是个男孩儿!” 有妇人出去告诉叶琛,叶琛大大的松了口气,双手于胸前合十,感谢祖宗保佑。 叶父也是高兴的老泪纵横,活了一把年纪了,终于是盼到孙子了。 “快给你姐姐家去信,这天大的喜事,亲家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叶琛喜极而泣,高兴的抹着泪,叶家的院子里是一片恭喜和欢笑声。 花婆小心的为盛氏清理着宫腔内的淤血,突然“噗!”地一股鲜血,喷射出来。 花婆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大惊失色的叫喊道:“医师快来,血,血崩了!” 屋外的医师慌忙跑了进来,执起盛氏的手腕搭上上去。 他面色一沉,心道完了,产妇的气息已虚弱的感受不到了。 盛氏的下体还不住往外淌血,花婆满手是血不知所措,看向惊的愣住的司聪喊道:“去,去叫叶琛来!” 司聪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慌忙叫了叶琛进来。 第148章 她叫什么名字? 叶琛对女人生孩子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血崩意味着什么,只任由着司聪拉到了盛氏的榻前,听医师陈述盛氏的病情。 “产妇失血过多,已是回天乏术,郎君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再晚.......!” 医师没有说下去,而是在盛氏身上的几处要穴各扎了一针,摇头叹息着出去了。 叶琛愣愣的看着面如金纸的盛氏,耳边还萦绕着医师刚才的话。 “她,她怎么了?” 司聪悲悯的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拉着他坐在了盛氏的身边。 “她不行了,陪她最后一程吧!” 叶琛木然的看了司聪一眼,司聪忍不住落下泪来。 抱过孩子放在盛氏的身边,抹着泪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盛氏与叶琛,还有睡的安静的新生儿。 盛氏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且无力,一时间无法聚焦在一处,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叶琛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唤着她道:“娘子,我在这儿!” 盛氏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在那张惨白无色的脸上,显得凄楚不已。 叶琛落下泪来,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盛氏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流,正缓缓的向外流失。 她动了动毫无力气的腿,那里的温热正一点点的变的冰凉。 “我,我是,是快死了,是吗?” 叶琛忽而哽咽出声,“没,没有的事,你别瞎想,你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盛氏感觉下体处有黏黏腻腻的东西,她忽而惨笑一下。 “我不中用了,是吗?” 叶琛难受极了,上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还是阿母去世时,距今也快二十年了,他已经忘了那时的恐惧了。 面对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孔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叶琛倍感恐惧。 他握紧她的手,悲哭出声。 “娘子,我对不住你!” 盛氏艰难的扯出一个苦笑,虚弱无力的道:“是我命短,怪不得你,我是个苦命的,原不配过这样的日子,老天见不得我好,我,该回去受罪了!” 叶琛泪如雨下,将她的手贴在唇边不住的亲吻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有孕,我不该让你生孩子,对不起!” 盛氏无力的流着泪,“这都是我的命,是我欠你的,如今,我还你了,我,我也该走了。” 叶琛微怔,盛氏努力的弯了弯唇角,歪头看向身边襁褓中的婴儿。 她脸上现出一丝欣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划过,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孩子。 “我想看看他。” 盛氏眼神期盼的看向叶琛,叶琛松开她的手,将襁褓向她那边挪了挪。 小婴孩的脸面向盛氏,盛氏满眼都是慈爱的泪花,看了有一会儿,用尽全力在他皱巴巴的脸上印上一吻。 “我无福,消瘦不起,你家的富贵,我走了,孩子,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你要好好对他,别叫他饿着,冷着,挨欺负。” 叶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盛氏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擦他的眼泪。 叶琛握住她越来越凉的手,心底一片的恐慌。 “嫁给你,我无悔,我知道,你,你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你,你心里,有人。” 盛氏的眼神有些委屈。 “她是个好人,你,负了我,就,就别再负了她,我死以后,你,你和她,好好过日子吧!” 叶琛痛哭出声。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 盛氏气息越来越紊乱,强撑着稳住自己的声音。 “何必呢,我又没怪你,你是,在我之前,喜欢的她,如果,我,我先来,你心里,就不是她了。” 叶琛满脸愧疚,悲伤难以自抑。 “夫君,如果我能活着,你,你会喜欢上我吗?” 叶琛的哭声顿住,怔然的看着她。 盛氏期期的看着他,叶琛的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会在狂吼。 他的喜欢,不是谁都可以,他只对她一人动过心。 盛氏凄然一笑,眼角的泪落入唇角,苦涩而辛酸。 “夫君,你,还记得我,我的名字吗?” 叶琛呆呆的看着她,她叫什么?他记不得了,不,不是记不得了,是,根本就不知道。 “阿琛兄,记得我,第一次,这么,这么叫你,你,你害羞的脸红了,那样子,我下辈子都,忘不了,阿琛兄,如今,你,还会,还会为我,脸红吗?” 叶琛无言以对,大概是不会了,他的害羞,也只对她一人。 “我叫子梅,盛,子,梅,阿琛兄,下辈子,我不要做,做女人了,我不想做寡妇,也,也不想为了生,生孩子死掉,下辈子,我要做男子,我还来找你,你会,喜欢我吗?” 叶琛望着她濒死的眼神里渴望的期待,不忍的落下泪来,点了点头。 盛氏扯出最后一抹笑,那笑是满足的,可是她心里却冰凉彻骨。 变成男子!多可笑,她是个女子他都不喜欢她,变成男子,他更会避之如蛇蝎吧! 眼神慢慢涣散,漆黑的夜里,窗外似乎照射进一缕曙光,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他似笑非笑的向她招手,似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似背信弃义的埋怨,那张脸越来越近,直至拉住她的手。 竟然是他! “子梅,我接你回家!” 盛氏走了,年仅二十二岁,花一样的生命就此陨落,悲伤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新生的孩儿没了阿母,年轻的丈夫没了妻子,温暖的家犹如坠入冬月的寒冰里,每呼出一口气,都是冰冷的。 盛氏的血衣还堆在墙角,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在提醒众人,这里刚才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叶琛瘫坐在屋檐下,看着门板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眼神空洞,神情哀丧。 叶父蹲在一旁不住地抹泪,屋里的小婴儿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却无人顾暇。 花婆手脚软到脱力,坐在门口难过的垂泪,这还是头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产妇呢! 第149章 盛家来人了 她接生过无数个产妇,从未有一个产妇血崩而死,所以花婆也是远近闻名的福相稳婆,有孕妇的人家,都愿意请花婆来助产。 可是这样悲惨的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她是如何也想不通。 盛氏是个不错的妇人,待人有礼又谦和,从不因为家里富庶些就门缝里瞧人,平时,对来上工的帮工们也很好,端茶送水的也很是殷勤。 可这样的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早产了,怎么就丧了命了呢! 长长叹了一声,看向同样一脸哀痛的司聪,道:“这丧事,得操办啊!” 司聪悲哀的一叹。 “已经着人去买棺椁了,她在这儿也没有晚辈,只那么一个婴儿也做不了什么,叫银花给她守守灵吧!” 花婆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前头那个丈夫刚死了没多久,她又.......!” 花婆哽咽两声,“唉!也算是我们一场缘分,我叫我家那几个孙子来撑撑场面。” 花婆踉跄着站了起来,抹着泪去找人,司聪看向叶琛,道:“还是尽早通知她母家人,天气渐热了,也存放不住,总也要家人送一送,请驿站的人快马通知吧!” 叶琛目光呆滞,始终不发一言,司聪深叹一声,起身去了屋里。 床上还躺着一个被遗忘的小生命,司聪抱起他轻轻拍了拍,脸上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婴儿的襁褓上。 解开领口,擦了擦汗湿的胸脯,塞进了小婴孩的嘴里。 婴孩似是寻到了生命的源泉,张着嘴吭哧吭哧的吸吮起来。 他比阿安当初要卖力的多,或许是知道这口奶水来之不易,他并不曾像阿安那样吃不到就要大哭,而是努力的学会求生的本事。 司聪看着他吸吮的冒了汗的鼻尖,心头一酸,无限的惆怅起来。 她是早就打算给阿安忌奶的,算起来阿安也快一周岁半了,早就吃了辅食的他对这口奶就是个执念,不吃上一口,绝不睡觉。 司聪也是被他扰的烦不胜烦,这一天多少的事缠身呢,偏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也去不上,那也走不得。 这不,趁着这次来县城,她就没带那小祖宗,借此机会忌了奶,以后大家都省事。 而这仿佛就是天意一般,早若是忌了奶,哪还有这口奶让他吃,也不知这可怜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 吃饱了喝足了的婴孩呼呼大睡,一点不晓得他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痛苦,独留大人们暗自伤怀。 司聪系好了衣领转过身来,却见叶琛静静地站在门口,怔然的望着她。 司聪也不知他站在那多久了,想到刚才袒胸露乳的给婴儿喂奶,立时就红了脸。 “你.....!” “谢谢你!” 叶琛的声音沙哑而无力,眼神黯淡无光。 “过些天,给他找个奶母,这几日,先,先辛苦你了!” 司聪微微苦笑,“说什么辛苦,我也是他的姑母,这孩子实在是可怜,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叶琛面容悲切,一声悲叹。 “是我对不起她,她活着的时候,我没照顾好她,是我,负了她!” 司聪默然不语。 “这是她留下的骨血,是她用命换回来的,我怎能不好好照顾,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司聪说不出心里的悲郁,同为女人,都曾鬼门关上闯一回,可她偏没熬过去,这古代的女人真是命运多舛。 熬过了生育的关,还要熬不贤婆婆那关,不忠丈夫娶小老婆的关,不孝儿媳的关,真是关关难过关关得过啊! 劝慰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没有感同身受,谁也无法代替他心中的悲痛。 陆续有人来帮忙,院子里搭了灵堂,天刚蒙蒙亮,买棺材的回来了,将盛氏安置在里面。 花婆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来了,看着这凄凉的一幕不禁悲哭出声。 妇人孩子们皆哭成一片,为这个可怜的女人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哀悼。 停灵七日,到了发丧的日子,盛氏的母家也来了人。 盛氏的老母亲哭的昏天暗地,司聪再一次亲眼目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盛氏的丧事之后,盛氏的母亲就着盛氏的儿子的抚养权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盛家老太太全白了头发,满脸的皱纹,已是将近古稀之年。 提起新丧的幼女,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三个儿子,到了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可怜她死了丈夫,我是耗尽心血从她婆家把她接了回来,她嫁入亲家门,原是她的福气,我也是十分中意的,可你们说,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众人闻之跟着落泪,盛家老太太叹息一声。 “原来她那个儿子,我也是想着一并接回家养着的,可人家也是单传,只这么一个孙子,自是不能离了父家,她如今又得了一子,可惜她没那个福气养,我想着,没了阿母的孩子实在是可怜,我那女儿也是一定记挂着这个孩子,亲家家里人丁单薄,也没个可亲的妇人帮着照看,不如,我此番就带了去,我家三个儿媳,这老三媳妇又是亲家的女儿,自然是会拿这孩子当亲生的般对待。” 盛家老太太此语一出,是语惊四座,除了盛氏的亲兄长,叶楠的丈夫和那盛家老太太面色平静,其他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屋内有一瞬的寂静,花婆道:“亲家母这话说的有点远了,别说叶家也是单传,就是儿孙成群,也断没有把孩子放在外家养的道理,大伙说说是不是?” 花婆看向屋里的一众人,众人皆是赞同的点头。 盛家老太太面色微变,顿了片刻,掩面哭道:“唉!我这命怎么这么苦,一把年纪了还要承受丧女之痛,可怜她为了给叶家传宗接代,小小年纪就去了,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众人见盛家老太太又悲伤起来,也不忍苛责,议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一个老太太,就喜欢儿孙们都围在身边,不定哪一时就去了,也不留遗憾了,我心里最疼的就是子梅这个孩子,如今她不在了,她的孩子若是日日能陪在我身边,我也有个慰藉,还望亲家能圆了我这个心愿啊!” 盛家老太太哭的凄惨,求的理所当然,叶琛与叶父本就是嘴笨心软的人,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150章 真情实感 花婆也不好多言了,说到底,她们都是叶家的邻居,实在是没立场说三道四的。 盛家老太太冲着叶楠使了个眼神,叶楠有些不情愿的站了出来。 “阿父,阿琛,我阿姑也是为了孩子好,怎么说,我们也是孩子的舅舅舅母,有阿姑在一日,孩子也不会受气,阿琛还年轻,将来还是要再娶的,如果孩子落在了后阿母的手上,谁也保证不了不受气,所以......!” 叶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楠,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我这个亲大父会苛待孩子不成?” 叶楠被训得脸色通红,垂着头退到了一旁,讷讷的看了盛家老太太一眼。 盛家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也有几分冷硬。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生生死在了你家,若是照看的周全她何故早产?她这又不是头一胎,怎么就难产了?怎么又血崩了?我不追究这些,已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了,怎么,我一个老母亲,要照看我女儿留下的孩子也是错了?” 盛家老太太这一变脸,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原本就觉得对不起盛家的叶家父子,更觉得愧疚难当。 盛家老太太见无人与她争讲,脸色又变了回来,哽咽道:“你们心疼孩子,我就不心疼吗?那可是我女儿留下的骨血啊!我若是不闻不问,将来拿什么脸去见她,亲家,你也要体谅体谅我的苦心啊!” 盛家老太太又是哭又是叫的,可谓是唱作俱佳,看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几。 盛家的三子,叶楠的丈夫,也道:“我妹妹可怜,小舅日后肯定还是要娶妻的,也不愁没后,可是我妹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小舅就可怜可怜她,让我们把孩子带走吧!” 叶琛沉默良久,断然道:“我不会再娶!” 他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叶琛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居然为了孩子,甘心做一个鳏夫再不娶妻,这着实令人震惊。 盛家那边也是一脸的震惊,尤其是叶楠,几乎是吼着对叶琛说的话。 “你这是什么话?你才多大,怎么能不娶?这一家子里里外外的谁来料理?你让阿父又指望谁去?” 叶琛口气平淡,“雇几个仆妇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也是我和阿父两个人过,没什么不行的!” 叶楠急了,“那也不行!叶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孙子怎么行?小姑她是没福,她活着,也不会只生这一个的,别说什么不娶的事,孩子我们带走,等出了百日就物色人家,家里没个女主人怎么行!” 叶楠的话虽不中听,可却是句句为着叶琛着想,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了,孩子跟谁都会有,女人如衣裳,死了就换一件就是。 司聪却心中微凉,同为女人,她竟这般想法,难怪在夫家不受待见,自轻自贱者,还指望别人高看一眼吗? 盛家老太太不悦的瞪了叶楠一眼,叶楠立时闭了嘴,在盛家三郎的瞪视下,又向后退了退。 盛家老太太道:“我儿媳这话,话糙理不糙,孩子我们只是带走代为抚养,只要亲家与我们家,与孩子不断了联系,这孩子依然是姓叶的,什么时候想回来认祖归宗,还不是亲家一句话的事!” 屋内又是一片沉寂,司聪冷眼瞧了半天,大致明白了这盛家人的意思。 要孩子是借口,要钱才是真正目的,毕竟叶家现在的财力可不是普通家庭能比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叶家姒妇留下的孩子,就不劳盛家亲家操心了,我家小儿刚刚忌了奶,我还有口奶喂他,我这做姑母的,也必然会把他当亲生的孩子一样抚养的。” 盛家老太太一怔,看向一直正襟危坐的司聪。 “这位是?” 司聪微笑着介绍自己。 “晚辈不才,是和记食肆的东家,也是叶家兄长的合伙人。” 盛家老太太滞了一下,眼神犀利的上下打量起司聪来。 司聪无视她的审视,继续道:“亲家老太太说了半天,无非是怕我家兄长日后再娶孩子会受委屈,但是我家兄长也说了不会再娶,亲家老太太自管放心便是。” 司聪顿了顿,掸了下一尘不染的衣衫。 “说到抚养,没有比在叶家抚养更合适的了,姒妇虽是盛家女,可已是叶家妇,也已经埋在了叶家的祖坟,无论是姒妇,还是孩子,是断不能再回盛家的道理,她此后,是要享受叶家的香火祭拜的,亲家老太太总不能看着姒妇她后继有人了却无人祭拜吧!” 司聪眼神微凛的扫了盛家人一眼,叶楠慌乱的垂下头,盛家三郎一脸不忿,盛家老太太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司聪微叹一声,眼里含泪。 “姒妇仙逝,亲家老太太心痛,我们也一样心痛,花儿一样的人,说没就没了,我们也是悲痛万分,不怪亲家老太太着急。” 盛家老太太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又是一句我苦命的孩子啊!便嚎啕大哭起来。 司聪也不劝,盛家老太太此时是真情流露,痛失爱女,哭一哭也好抒发抒发郁结的心情。 盛家老太太哭了半晌,叶楠又是捶背又是递水的,总算是安抚住了她。 盛家老太太抹着泪看向司聪,叹道:“我那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婆家对她也是一口称赞,可惜她福薄,消瘦不起这泼天的富贵,我这心疼的刀锥一般,怎么不叫我替她去死啊!” 屋内又是一片愁云惨雾,少顷,司聪道:“亲家老太太养育儿女一回不易,又跟着操孙辈的心,我们这做晚辈的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姒妇她为叶家诞育子嗣,也是叶家的功臣,我兄长和叶阿父都记在心里呢!” 司聪的话令人意有所思,盛家老太太止住了哭声看向她,眼里带着疑惑。 司聪叹息一声,“亲家老太太来此一趟不容易,日后也怕是难再登门,等孩子长大还要许多年,也不能时常在外大母身前尽孝,您这次来,不妨多待些日子,让我们这些小辈们替姒妇尽尽孝,让我家兄长给您老多备下些礼品物件的,走的时候好带着,也是我们一家的心意了。” 第151章 为叶楠求情 司聪这么做,一是为了保全盛家的脸面,开口要钱的话一定不好说,没得让人家戳脊梁骨,说是拿女儿的命换来的。 二是人家母亲失了爱女,作一作闹一闹也是没什么,这事搁在谁身上谁能平静的接受啊! 再者,盛氏若是还在,也会照看母家,这就算是,替盛氏尽孝了,也无可厚非。 盛家老太太显然很是满意,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是见了一丝笑容,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悲哭。 死的终究是她的亲骨肉,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盛家人又住了三日,司聪亲自陪同在县城采购,吃的穿的用的买了整整两大车,临走还封了两百个钱的红包,叫盛家老太太带着。 司聪挽着盛家老太太的手臂送她出去,盛家老太太握着司聪的手感谢不已。 司聪道:“日后每年都会有阿宝的孝敬送到您老家里,这驿站稍信送东西的也是快,就是我兄长记不得了,我也记着,等阿宝大了些,我就带他去看亲家老太太。” 盛家老太太泪眼婆娑,连连叹息道:“还好阿宝有你这么个姑母,我也就放心了,你是个聪明知礼的,阿宝这孩子能吃你的奶,想来以后也是个聪明的。” 司聪谦笑不语,盛家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同样是丧了夫,你看你这日子过的,锦衣玉食,还自在随心,唉!我那女儿就是个没福的,叶家多好的人家啊!” 提起盛氏,司聪也是满面悲伤,反握住盛家老太太的手,道:“亲家老太太也别想了,您这般疼爱女儿,姒妇也不白来人世一回,她心里念着您的恩情呢!” 盛家老太太又红了眼眶,叹息道:“我儿是遇到好人了,你们都是好人啊!” 司聪道:“亲家老太太也说了,叶家是好人家,那晚辈有个请求,日后,便善待我家姐姐吧,她远嫁在外,也不容易,还请亲家老太太看在阿宝的份上,疼她一疼吧!” 盛家老太太一怔,回头看向与叶家父子抹泪告别的叶楠,终是深叹一声,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她也是个好媳妇,就是有时候犯傻,行啊!看在你照顾阿宝的份上,我善待她便是。” 司聪抿唇微笑,扶着盛家老太太上了车,回头看向还磨磨蹭蹭的叶楠,叹了一声。 也是个没眼色的,婆母都上了车,她还在那磨叽,一会儿又要被骂了。 司聪走了过去,想要催一催,却听叶楠哭唧唧的说:“阿父,我想留下来陪您些日子,小姑刚走,家里这一摊子事也没人照应,我过些日子再回去吧?” 叶父对这个女儿有些失望,怪她没站在母家的这一边。 “家里不用你,你回去好好伺候好你阿姑,少挨些打骂比什么都强,你兄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阿宝有他阿香姑母呢,不比你这亲姑母差。” 叶父明显是还在生气,叶楠委屈的泫然欲泣,叶父实在是不爱看她那张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脸。 司聪忙过来劝慰,“阿姐先回去,亲家老太太正是伤心的时候,阿姐这时候该陪在身边尽孝的,等过几个月,阿姐借口来看阿宝,再住上些日子也是一样的。” 叶楠忍着泪看了司聪一眼,终是没敢再强求,与叶家父子告了别,登上了回乡的驴车。 送走了这一大家人,司聪与叶琛花婆几个又坐下来说起了铺子的事。 提起此事,花婆还心有余悸,抚着胸口道:“可是吓死我了,亏得你有章程,不然,指不定要摊上什么大事呢!” 司聪安慰道:“您也别上火了,兄长也官复原职了,食肆也正式开业了,一切都归于平静,日后,就一帆风顺了。” 花婆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督邮,到底是个什么要紧的人物,竟敢这般胡作非为?” 司聪无奈笑笑,“人家要是胡作非为,您老现在还在里面关着呢!” 花婆讷讷的摸了摸鼻子,司聪又道:“督邮这个官职在郡城的长官里不算出众,主要是负责监督官员百姓,处理违法乱纪行为,咱们这事正是落在人家手里,想怎么捏都是人家说了算。” 花婆深深一叹,“这叫什么事啊,咱们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这一说拿出去五成红利,日后,还赚什么了?” 花婆一脸愁容,就连叶琛那颗枯死心也动了动。 “没得赚也得干,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大不了多开几家店便是。” “开店?” 叶琛与花婆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开店哪来的利润,眼看着每家三分三的利润一下子少了一半,再者,只有扩大经营,才能稳住路督邮的心,不然,他没了甜头,怎么会甘心!” 花婆与叶琛对视一眼,叶琛问道:“你这是有打算了?” 司聪颔首,“先开一家稳住路督邮的心,也表示咱们的诚意,再者,店多了,自然受关注更多,以他督邮的身份,也未必能压的住!” 花婆与叶琛皆是一脸迷茫,司聪冷笑道:“这世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三人沉默片刻,司聪道:“咱们三个得做一下管理分配,日后店铺越来越多,光咱三个也支应不过来,我想了下,叶兄长还是负责后勤工作,保证面粉等材料的供应。” 叶琛点了点头,“放心好了,前段时间我又定做了一个硙子,再买上一头驴子,这面粉肯定是能供应上。” 司聪见他不再沉溺于丧妻之痛,也稍稍放下心来。 “花婆年岁大了,也不能太劳累了,县城这个铺子就交给您全权打理,我把银花留给您,我看您那长孙也不错,可以来店里学一学,将来开新铺子,也能做个掌柜。” 花婆眼神亮了亮,“你真的愿意让我孙子来?” 司聪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了!您的孙子就是我的侄子,我不重用他们又重用谁去?徐家那几个丧心病狂的吗?” 花婆抑制不住开心的抿唇笑,“这使得,我明儿就叫阿川来,先叫他从跑堂做起。” 第152章 弃子 司聪微笑,“日后这铺子经营方面就由我来操持,人员管理调配也听我的,我列出一个表,花婆和叶兄长仔细记着每个人的业绩,就用黑点和红点标注,日后,根据个人的表现提拔或是裁撤。” 叶琛与花婆皆点头应允,司聪看向花婆又道:“阿宇,此次就跟我回城里吧!” 提到阿宇,花婆是万分的愧疚,老脸通红,喟叹不止。 “都是我的错,我眼瞎了,捡了这么个大祸害,阿香,我,我对不起你啊!” 花婆呜咽出声,司聪叹了一声,道:“事情都过去了,您老也别太往心里去了,没有阿宇也会有别人,咱们既然被人家盯上了,那就没有好果子吃。” 叶琛也劝道:“是啊!阿香说的也是那么个理儿,日后咱们不再管这些闲事就是了。” 花婆羞愧难当,司聪道:“有些事就是防不胜防,有那么一家子虎视眈眈的盯着,想安安心心也是难。” 花婆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司聪微扯着唇角冷笑,“欠的总要还,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司聪离城十日,今日也该回去了,家里那小祖宗不定作闹到什么程度了呢。 阿宝自然是要跟着司聪去,叶父想念孙子,也跟着回去,一行三人,逛荡了两三个时辰,才到了城里的家。 彼时已是黄昏时分,徐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哄着小阿安玩,十日未见的母子俩甫一相见,均是愣在了当场。 阿安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司聪良久,嘴角一弯,笑着扑了过来。 司聪怀里还抱着阿宝,弯下腰一手揽过阿安拥在了怀里。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此刻,她更能够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依恋。 想到十日未能陪在他身边,心里愧疚不已。 阿安笑着笑着就哭了,委屈的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流,小脑袋埋在司聪的怀里哭的越来越大声。 徐老太太怔了一瞬,忙接过了司聪怀里的小婴孩儿,司聪才能抱起了阿安。 哄着他,拍着他,陪着他一起落泪,母子俩亲热了好一会儿,才腻歪着分开,司聪抱着阿安去看小阿宝。 阿宝吃饱了主打一个睡,任谁摸啊,捏啊,戳的都不醒。 阿安好奇的不行,嫩呼呼的小手指戳两下就抬头冲着司聪笑一下,甚是可爱。 司聪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徐老太太看着新生的小婴儿,叹息一声。 “真是个可怜见的,这么小就没了阿母,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司聪笑容凝滞在脸上,也是一叹。 “总也能长大,没了阿母,还有阿父和大父,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姑母,和您这个大母呢!” 徐老太太无奈一笑,“我身子骨还硬朗,拉扯阿安也是拉扯,不多这一个。” 司聪笑笑,看向身后的叶父和阿宇。 “叶伯父就安置在前院吧,后院都是女眷,也不方便,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叶父道:“不用你,告诉我哪个屋,我收拾就成。” 司聪扫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宇,微微扯了扯唇角。 “你去帮叶伯父收拾吧,晚一点,过来见我。” 阿宇微躬着身子点了点头,与叶父一起去了前院收拾。 司聪则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子,舟车劳顿,实在是疲乏,稍事休息一下,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置呢! 司聪睡了一小觉,起来吃过晚饭,便叫人传了阿宇过来。 司聪坐在上首缓缓的喝着茶,屋里烛火昏暗,阿宇站在堂下,也看不清司聪的神色,心下忐忑不安。 堂上静默良久,司聪也喝了两盏茶了,才悠悠开口。 “你知道,我叫你来的意思,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阿宇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慌乱,暗暗舒了口气。 “恕小人无知,不知娘子的用意。” 司聪冷漠的注视着他,忽而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阿宇吓的“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那茶盏在他眼前摔的粉碎。 “你不是无知,你是有恃无恐!” 阿宇慌乱的抬起头,对上司聪冷冽的眼神,又匆匆低下头去。 “小,小人不知,娘子因何生气。” 司聪冷笑,“你是个聪明人,事情既然成了,你却还留在我这,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吧?” 阿宇微微一凛,额头已冒出冷汗来,却死咬着牙不肯承认。 “小,小人愚钝,并,并不知晓。” “你愚钝?你如果愚钝,就不会做了一府管事的徒弟,我看你,有心机的很啊!” 阿宇猛然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司聪扯着半边唇角冷笑。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 阿宇怔然不语。 “弃子!” 阿宇浑身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我师父他......!” “你师父也救不了你,比起你主子想要的,你一文不值!” 阿宇瞪着眼睛惊愕不已,跪着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很机灵,也很勤奋,你在督邮府里是最有出息的仆童,你师父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你记住了,你只是他的徒弟,不是他的儿子,即便是儿子,我扔了这么大的好处过去,有些人,该舍,还是能舍得的!” 阿宇彻底慌了,心里不住的画魂。 按理说,叶家的和花婆都放了出来了,那就是说明事情已经办成了,可是府里还是没人来招他回去,那时他虽有些怀疑,想着,或许是,府里还有别的差事安排他。 又赶上叶家的办丧事,他本想着趁机偷跑了回去,可是孟娘子又要说带着他一同去城里。 他心中狐疑不定,这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可是孟娘子却是一句话都不曾与他说过,更别说是食肆的事情了。 司聪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考虑,脸色一沉,道:“还不肯说吗?” 阿宇一震,忙爬了起来磕头道:“娘,娘子,不是,不是我,我,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娘子,娘子饶了我吧!” 司聪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道:“知道你是听命行事,我要听的是,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第153章 策反 阿宇一双眸子游移不定,司聪微嗤道:“你想好了,你已是弃子,你觉得,你主子,会留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弃子存活于世上吗?” 阿宇张皇失措,又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怎么处置你,只需一个借口,你想为主子尽忠,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若是想活命,我倒是可以帮你。” 阿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不停地磕头求饶。 “娘子,娘子救我,小人日后甘愿受娘子差遣,求娘子救命啊!” 司聪微微挑眉,“那你便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阿宇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是徐名,一切都是因徐名而起。” 司聪并不惊讶,她早就该想到,一定是那一家黑心肝的搞的鬼。 司聪道:“他是怎么搭上督邮府的?” “是,是府里修建园子,有些活计落到了徐名学徒的铺子里,他与他师父一同来干活,小人又常去采买材料,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 阿宇顿了顿,司聪示意他继续说。 “说句该杀头的话,督邮的这个职位,是秦国建立新王朝后,督邮送礼得来的,为此耗费了不少的家资,日子上过的已是捉襟见肘,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修建园子。” 阿宇停了下来看了司聪一眼,又谨慎的扫向四周,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聪道:“尽管说便是,这处并无旁人。” 阿宇略略放心的松了口气,又道:“小人听说,督邮钱财不凑手,便以督造的权利挪用了一笔款项,正是建朝初期,上头也没太在意,可是最近上头有人下来查访,郡府里,要督邮交还这笔款项呢!” 司聪微微凝眉,“多少?” 阿宇犹豫片刻,“具体的小人不知,不过,百十来万钱,总是有的。” 司聪微微垂眸,唇角一丝狠厉一闪而过。 原来是这样,如此,甚好! 阿宇连惊带怕,说的也是口干舌燥,与司聪讨了杯茶,继续道:“有一日,我师父与几个管事的在议事厅议完事出来,几个管事脸色都不好看,有个管事就说了句这许多钱要去哪里弄去,不巧就被那徐名听了去。” 阿宇轻声叹息,“过了几日,徐名不经意的在我师父面前提起了和记食肆,说那是他们家亲戚的买卖,生意好的不得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娘子挣了大钱了,我师父便留了心,过了几日,便叫我与徐名联络,达成了同盟,小人便进了娘子的食肆。” 司聪算了算时间,从阿宇来往前算,总也有一月半月的,中间又经历了徐来福一家被除族,这也有一年多了,他们这线放的是否太长了? “不是说,督邮有挪用公款吗?怎地拖了这么久才动手?” 阿宇道:“当时也没想夺了娘子的食肆,是想叫我学会了自己开一家店,长长久久的有个进项,这不是娘子您看管的严实,小人一时也没学到手,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 “那挪用的公款呢?不还了?” 阿宇嘎巴嘎巴嘴,“也不是不还,来查访的也都是为了钱财,督邮在旁处讹了些钱,堵住了那督查的嘴,这事就先搁下了,还,还是要还的,就是拖一拖的事儿。” “那徐名呢?” 阿宇面有俱色,道:“娘子当初回乡祭祀,徐名本是要娘子回不来的,他们再想办法霸占了娘子的产业,督邮那边也好交差,可是娘子平安回来了,小人却许久没有徐名的消息,一打听下,才知道徐名出了事。” 司聪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害我的事,你也参与了?” 阿宇慌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事是他自作主张的,督邮不管那些,只求钱财,后来他出了事,我害怕督邮怪罪,迟迟不敢上报,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才不得不回去禀告的。” 司聪思忖片刻,看向阿宇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你没说实话,这事,路督邮最早是不知晓的是吗?” 阿宇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受你师父差遣,想要借着督邮的名头吞了我的店,回头拿些孝敬给路督邮,可是没想到你没偷学成功,徐名这条线又断了,所以你们不得不告知了路督邮,又把徐名弄了出来,让徐名去路督邮面前胡乱吹了一通,然后就有了后面食客腹泻的事,是吗?” 阿宇惊的目瞪口呆,张着的嘴半天才蠕动了一下。 “娘、娘子,你,你怎么.......!” “你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阿宇愣愣的点点头。 “以路督邮行事的作风,若是早知道此事,是断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的,那上百万的公款挪用也是假的,是吗?” 阿宇忙连连摆手,“挪用公款是真的,千真万确,只是,只是或许没有那么多。” 司聪轻哼,“所以,阿宇,你师父,是真的弃了你的!” 阿宇愕然呆立,“娘,娘子,这,这怎么说?” 司聪轻蔑一笑,“怎么说?此事只怕是你知,你师父知,若是被路督邮知道了你们之前的勾当,你以为,你师父还能在督邮府继续待下去?” 阿宇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这世上最紧的口风,就是死人的嘴。 阿宇浑身汗透,跪地磕头不止,求道:“娘子心明眼亮,看的通透,小人心服口服,还请娘子救救小人!” 司聪微微向后靠了靠,道:“救你可以,不过,你的一切行事,都要听我指挥,不可擅自做主,亦不可三心二意,否则.....!” 阿宇忙叩头道:“但凭娘子差遣!” 司聪微微撇了撇嘴,心里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总算是策反成功。 阿宇当然不知,根本没什么弃子一说,路督邮的意思是,叫阿宇继续待在店里监督,免得司聪做假账糊弄他。 可是司聪怎能如他的意,这眼中钉,肉中刺,她要一个一个的拔除,占她的便宜,那也得她愿意才行。 遣退了阿宇,司聪后背也是一片湿凉,连唬带诈的也不容易,她也是捏了一把汗,恐怕那阿宇反应过味来,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她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像徐来福那样的亲父子尚且不顾骨肉亲情呢,一个没几年的师徒情,她就不信挑拨不开。 第154章 扶摇直上 阿宇便留在了城里的食肆,还是做跑堂。 没几日,徐名被塞进了县城的和记食肆,花婆气的跳脚骂,可是徐名一副趾高气昂的气势,抬出了司聪,花婆立时便调转枪头,连夜进了城。 “你说说,为啥叫他来?他祸害的咱们还不够吗?” 司聪捏着眉心,一脸的愁容,还得劝慰花婆。 “您老也是知道的,他搭上了督邮府,那是咱们惹不起的主儿,您就消消气,忍了吧!” “忍?我忍他个祖宗,我凭什么忍他?他算老几?” 司聪无奈道:“他是督邮的人,不忍怎么着?还要再搭上几分利润?” 听得此言,花婆立时蔫了下去,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司聪叹息,“您老且忍忍吧,就当养了个猫儿狗儿的,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花婆还能说什么呢?人家是找到靠山了,服徭役都能给弄出来,督邮这食肆的分红都是他的功劳,她确实是得罪不起。 徐名可是一招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每日在食肆里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风。 可是偏偏花婆都拿她没办法,其他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徐家也一下子富庶起来,搬离了原来的黑山村,也在县城落了脚。 “阿父,阿母,怎么样?还是儿子的计谋好吧?那小寡妇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徐来福最近吃好喝好,一脸的红光满面,拿着根笤帚糜子剔着牙,一脸的得意张狂。 “这才哪到哪啊?你还得与那督邮家的管事多亲近,什么时候这食肆到了咱们的手里,那才叫圆满呢!” 徐名也是一脸得意之色,道:“这事阿父不能着急,儿子与那管事的早就说下了,只要把食肆弄到手,我们两家一人一半,他可是铆足了劲等着弄死那小寡妇呢!” 王氏得意的笑容里是掩藏不住的狠厉。 “弄死她,必须弄死她,在祠堂里那二十大板我不能白挨,我要她血债血偿!” 徐来福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 “跟孩子说高兴的事呢,你总是能见缝插针的扫兴,那些丢脸的事你就不能不提?” 这件事是徐来福和徐名的痛处,不能戳,一戳就冒火,那可是奇耻大辱啊! 王氏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也不敢再提,依然坐在一旁听他父子二人讨论。 “这房子眼下是租的,等下个月你拿回来钱,咱们就先买个院子,也叫那些看不起咱们的徐氏族人瞧瞧,我徐来福也有翻身的一日!” 徐名有些不大情愿,干笑两声道:“儿子觉着买房还不着急,这几个月得了的钱也没少挥霍,阿父这衣裳就做了四五身了。” 徐来福眼睛一立,不悦道:“怎么?我花些钱你还心疼了?你是打量着你翅膀硬了,我这个做阿父的管不了你了?” 徐名忙陪着笑脸道:“阿父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儿子的钱就是阿父的钱,阿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儿子是觉得,咱们若是在这县城里买房子,那手里可就是一点钱都不剩了,万一有个什么事,抓瞎也着急不是!” “能有什么事?你不是月月能拿回百十来个钱呢吗?花没了就去铺子里取,有督邮撑腰,你怕什么?” 徐名有些无语,王氏道:“阿名说的也在理,咱们现在是吃喝不愁,安居享乐了,那阿功还在边城受罪呢,赶紧拿了钱去把人赎回来,给他讨个媳妇才是正经!” “回什么回!” 徐名与徐来福异口同声的否定。 徐来福道:“他再有一年就出来了,花那冤枉钱做什么?现在要紧的就是置办处房产,给阿名说一门好亲事,等着那食肆到了咱们手里,就给阿名风风光光的办喜事,阿利现在在族学里念书,将来若是能去朝廷上做个上官,咱们也威风一把,到那时候,他就是求我,我也不入那个破族谱!” 徐名面露喜色,有些沾沾自喜。 “还是阿父考虑的周全,那儿子近期就去打听房子的事,下个月钱到手了就买。” 徐来福满意的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又数起了桌上的钱,笑的合不拢嘴。 阿宇现在在城里的食肆,去督邮府方便了许多,每个月去汇报一次和记食肆的经营情况,和抄录来的账目。 阿宇的师父汤管事,每次都拿着阿宇拿回来的账目对上半日,那神情里满是怀疑与防备,令阿宇心中战兢。 他知道,他师父每次都拿着徐名拿回来的账目再核对一遍,师父现在颇为重用徐名那小子,亏得他拿回来的都是真实的账目。 孟娘子的话始终在耳边萦绕,他已是个弃子,他不能大意,每次都小心应付,唯恐被师父揪住个错处处置了。 徐名这些日子一直致力于寻找合适的房源,小的嫌弃不够气派,大的又嫌贵,这县城里的市侩(最早的牙人)都叫他使唤遍了,也没选出一处合适的房子来。 这日,徐名兴冲冲的回来,与徐来福道:“阿父,有一处极好的宅子,价钱还不贵,儿子觉得甚好,阿父要不要去看看?” 徐来福刚喝了两盅酒,脸色通红,嘴里喷着酒气。 “去,这就去,今儿就买了!” 徐名扶着醉醺醺的徐来福去看房子,徐来福现在是出门都不走路,专门雇车臭显摆,今日为了彰显他有钱买大房子了,一路摇摇晃晃的出了胡同子,逢人就说自己要买宅子了。 街坊邻居的都是住久了的老人了,没见过这么土财主似的俗人,撇嘴的撇嘴,翻白眼的翻白眼,还有甚者直接啐道:“要搬赶紧搬,这条胡同都干净了!” 徐来福骂骂咧咧的与人争执两句,叫徐名拖着走了。 市侩介绍的这处房子,是在东城区,离着市场不算太远,去哪都比较方便,算是县城的二等黄金地段了。 这处宅院在这东城区并不算大,一进的院子,可是房屋众多,正房五间,东西两厢各五间,另外还有一座倒座的杂物间。 徐名算计着,他们兄弟五个都住在这一处也住得下。 最主要的是价钱合适,才八百个钱。 那市侩说,那房主在城里置办了房产,急等钱用,便低价出售了,这房子一出市,这市侩便通知了徐名,徐名大方的给了那市侩三个钱的辛苦费,并不算在佣金之内。 市侩自然是欣喜非常,把这处宅院说的是天花乱坠,完美无缺。 第155章 叛国之罪 徐名与徐来福一商议,当即就拍板定案,交了三百个钱的定钱,约定第二日去衙门里过户。 徐来福的手里并没有这么多钱,加上自家之前的,这几个月徐名拿回来的,统共也就五六百钱。 徐来福酒醒了大半,有些后悔冲动之下交了定钱,如果明日拿不出房款来,那定钱可就拿不回来了。 王氏埋怨道:“就说你是个狗肚子藏不了二两香油的,一天十几个钱的糟践,这些日子你败了多少了,眼看着那大房子要到手了,上哪弄钱去?” 徐来福瞪着眼睛吼道:“你嚷嚷什么?钱的事用你张罗了?阿名去铺子里要钱去,能要多少要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徐名面露难色,道:“阿父,铺子里这个月已经多拿了几百个钱了,那账目上我是叫账房做了手脚的,再拿,恐那汤管事的发现了,那可就麻烦了!” 王氏狠狠的剜了徐来福一眼。 “你就知道逼孩子,成日的在外头鬼混,这个兄那个长的,你倒是出去想招去啊?逼我儿子做什么?这条财路若是断了,我看你拿什么吃喝嫖赌去!” 徐来福真想抽王氏几个嘴巴,这些日子在外头日日喝花酒,那娇滴滴小娘子叫他心痒难耐。 再与这个母夜叉一比较,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 咬牙忍着恶心,抬屁股出了屋子。 “你干什么去?说说你还不乐意了,你倒是拿个章程啊?” 徐来福狠狠的道:“我张罗钱去,我干什么去,一天天逼逼叨叨,磨磨唧唧的,哪天惹火了我,休了你这个败家的娘们。” 徐来福拂袖而去,王氏气的捶胸顿足,大骂一顿方才解气。 要说徐来福在外头也没白瞎混,到底借回来三百个钱,凑吧凑吧刚好够明日交房款的。 王氏也一改那会儿的呜嗷喊叫,而是做了一桌子好菜,与徐来福喝起小酒提前庆祝上了。 第二日,徐来福与徐名同那市侩一同去了县衙过户,签了文书拿了房契,徐来福兴奋的走路都飘了。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住大房子了,徐来福那鼻涕泡都是喜庆的。 房主还算讲究,三四天就腾出了房子,徐来福一家紧接着就搬了进来,还锣鼓喧天的大肆庆祝。 徐来福将那些最近结交的狐朋狗友都邀来喝酒,席间是三吹六哨,好个炫耀,仿佛他是这县城首富一般,无人能及。 喝的酩酊大醉时,院子里突然闯入了一伙人,说是这房子的房主,不由分说就往外扔东西撵人。 徐名急了,与那些人分说。 “什么就你们的房子,我这可是在衙门过了户籍的,在官府登记造册的,怎么就成了你们的房子了?” 自称房主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气的与徐名撕扯起来,骂道:“我这处老宅是祖辈传下来的,我就从来没说要卖过,你是与谁签的契约?让邻居们出来做个证,我是不是这处的房主?” 有邻居早就看不惯徐来福一家这喧嚣繁闹的做派,一个两个的都出来作证,这人确实是这处宅子的房主。 徐名让呆若木鸡的王氏拿出房契,与那男子对质。 “这是房契,你识字的就看看,不识字的就找人帮你看,看看我是否胡说了?” 那男子拿过那房契看了几眼,气的手都哆嗦了。 “这上头签约人是我堂弟,他早就惦记着我这处房子了,你这份房契是假的,真的在我手里,走,你与我去衙门说去,咱们拿出凭证来讲讲道理!” 男子拽着徐名就往外走,吓傻了的王氏哭天喊地的拉扯着不让走,徐来福醉的不省人事,那些狐朋狗友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徐名被拉到了衙门,县丞接手了此案,拿着那房主和徐名手里的房契一对比,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是伪造的房契,这位郎君手里的才是衙门出具的房契,你这是打哪来的房契?” 徐名懵住了! “伪,伪造的?” 徐名惊愕的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县丞,叫道:“不可能!我们前几日明明就是在这处办理的房契,怎么可能是伪造的?县丞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那县丞眼神一凛,道:“是本官给你们办理的?” 徐名愣愣的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说的?但凡是落户签房契,必然是经过本官的手,我就从来没给你办理过,你怎么说是县衙办理的?” 徐名惊出一身的冷汗,牙齿打着颤,道:“县丞大人,实在不是黔民胡说,真真儿的是在这里办理的,黔民是亲眼瞧着那官爷印上的章,怎么会有错?” 那县丞扯开那房契指给徐名看。 “这就不是县衙的大印,你看好了上面的印记,是我朝的文字吗,说你是伪造房契都说轻了你,你,你这是细作,是叛国之罪,来啊!” 徐名吓的一个激灵差点没趴在地上。 身后上来两个彪形大汉,将徐名架了起来。 “押进牢房,等候县令大人回来处置!” 两名大汉应声拖着徐名往外走,徐名方才反应过来,嗷嗷喊着冤。 “县丞大人,黔民冤枉,黔民不识的字,都是那市侩一手操办的,对,大人,一定是那市侩从中搞的鬼,黔民冤枉啊!县丞大人传来那市侩一问便知,黔民不懂这些,都是那市侩干的啊!” 县丞微凝片刻,道:“那就去找来,如果你诓骗本官,必定打的你屁股开花。” 徐名只觉得屁股上一紧,那杖刑之痛又隐隐作痛。 去传人的没多久就回来了,结果是,那市侩就没人认识,是这几日突然出现在市上的,而那与徐名家签订买卖关系的假房主,早就不知所踪了。 徐名彻底傻眼了,被拖着下去时喊冤都不会了。 在家被王氏一盆冷水接着一盆冷水浇醒的徐来福,得知此事后,五马长枪的去了县衙,到了县衙就被扣了下来。 而徐名又被打了二十大板放了出来。 原因无他,因为那房契的房主是徐来福,与徐名无关。 徐名就是被冠上个哄骗长官的罪名,打了二十大板以示警告。 第156章 死不瞑目 王氏哭的死去活来,钱没了,房子也没了,母子几个被赶了出来露宿街头。 徐来福那些来吃酒的狐朋狗友早就跑了个干净,怕被牵累上叛国之罪。 又听说二子徐名被打了板子扔在了大街上,领着两个小儿子急忙赶了过去。 徐名这次被打的不轻,屁股和腿上都渗着血,可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 “阿母!儿子得去张罗钱去,那县丞说了,念在我父子不识字的份上,不予追究叛国之罪,但是,但是要拿钱赎阿父出来。” “多少?” “五,五百个钱!” 王氏早就六神无主了,哭天喊地道:“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买个宅子还能买出个叛国罪来,老天啊,你是瞎眼了吗?” 徐名踉跄着往前走,道:“阿母!你们,你们先回去等着,我,我这就去要钱去!” 王氏嚎啕大哭,“你叫我们去哪里等着啊?孩子,咱们没家了,没家了呀儿子,我们叫人家给撵出来了!” 徐名震惊无比。 “这么快?他们,他们可真是太无情了!” 王氏捶胸顿足哭泣不止,徐名疼的心烦不已,指了指道边上的一处廊檐下,道:“那阿母就在那等着,等儿子取了钱,赎了阿父出来再做打算。” 徐名撇开王氏和两个弟弟,蹒跚着向和记食肆走去。 此时天已黑透,隐隐有些起了风,头顶一片乌云迅速聚集起来,空气中有些潮湿的味道,一场雨即将来临。 徐名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进了和记食肆,彼时食肆已近打烊时间,厅堂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银花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徐名一下子扑在了柜台前,吓的银花惊叫一声。 “啊!谁啊?” 徐名抬起猩红的双眼,瞪视着银花,伸出带着血迹的手。 “把钱给我,快点,把钱给我!” 银花吓的捂住了柜子的抽屉,结结巴巴的说道:“给,给什么?不,不是都给过你了吗?怎么,怎么还来要?” 徐名去拉抽屉,银花拼命的拦着。 “你,你干什么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要明抢啊你?” 徐名满是戾气的眼神横了银花一眼,狠歹歹的道:“我先拿些急用,下个月不要了便是,你快给我,我要救命去!” 银花说什么也不给,可是她怎么是徐名的对手,到底让徐名扯开了抽屉。 稀里哗啦,叮叮咣咣,抽屉里的钱洒了一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银花忙蹲下去捡,徐名忍着疼痛也猫下腰捡,几把就把银花手里的钱都抢了过去。 看着怀里的那一把钱,徐名大为失望。 “怎么这么少?今日的生意不好吗?” 银花气的抹着眼泪道:“都几时了,钱都拿去交了,这点是留着明天找零用的。” 徐名眼里喷火,“交哪去了?” 银花非常惧怕的向后退去。 “今儿,今儿阿琛伯去城里看阿宝,都,都拿去城里交到柜上了。” 徐名气的咬牙切齿。 “走多久了?” 银花哆哆嗦嗦的答道:“有,有一会了,早该到了!” 徐名气急败坏的捶了柜门一下,狠狠喘了两口气,瞪了银花一眼。 “臭丫头,下次柜上给我留着钱,我随时来取!” 银花惧怕的浑身一颤,身子紧贴在了柱子上。 徐名兜着钱转身向外走去,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我去城里,我去城里拿钱,去找督邮大人,你们都给我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徐名踉跄的走不稳当,兜着钱掉了几个,他弯腰去捡,怀里的钱掉了一大半。 徐名又气又急,趴在地上捡钱,银花站在铺子门口大声哭泣。 “你,你还我钱,那是我的钱,你,啊啊啊!” 银花故意的大声尖叫,嘴角一抹嘲讽闪过。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徐名踉跄的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而逝,他身后一个小乞丐捡了一个钱,惊喜交加的跑去了街角,给一个年长的乞丐显摆。 不多时,街角处聚集了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乞丐,瞄准了徐名的身影,一个手势,集体冲了上去。 “啊!哎呦!你们谁啊?干嘛抢我的钱,哎呦!你们快住手,别打了,别打了,我是督邮大人的亲戚,你们还不住手,我,我要报官!” 乞丐们无人理会他的吵嚷,打的打,抢的抢。 徐名也从最初的叫骂声逐渐变成了哀求。 “别,别打了,求,求你们了,我给你,都,都给你们!” 徐名的哀求声逐渐变弱,乞丐们捡干净了散落在他身边的钱,一声令下,又齐齐退去。 徐名嘴里不知是什么东西,狂呕了出来,身上疼的厉害,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想要起来,可是触手却是湿腻黏滑一片。 他抬起手凑在眼前看,似乎是红红的,黏黏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 血!是血? 他心里一惊,是,是谁的? 他用力撑在地上,胸口处立时传来阵阵剧痛,徐名颤颤巍巍的抬手摸向胸口,那里正有和手上一样黏腻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低头看去,眼中是不敢置信的惊愕,一把没了根的匕首深深的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徐名死死的瞪着那插在心口上的匕首,身体的热量正一点点的流失。 胸口那颗跳动的心逐渐慢了下来,一下慢似一下,再也跳不动了。 他的双眼慢慢地失去了焦距,却不肯闭上眼睛,死死的瞪着还在流血的胸口。 双腿抽搐着蹬了几下,眼睛用力向上一翻,留下两道死不瞑目的眼白。 天空一道惊雷乍起,风涌云动,顷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猩红的血液顺着雨水向四外散开,瞬间变的浅淡,最后,竟是一丝血迹也不见。 漆黑的雨夜间,一道身影经过死去多时的徐名,只微微停滞了一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王氏一手搂着一个儿子,身体紧紧向后躲在屋檐下,她哭的心力交瘁,口渴难耐,不得已,敲开了旁边住户的门。 讨了两碗水喝,忍饥挨饿的等着徐名回来找她们。 雨越下越大,到了深夜,气温骤降,冻的两个孩子瑟瑟发抖,依偎在王氏的身边哭泣。 哭的累了,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157章 罪有应得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湿漉漉的大街上,弥漫着雨后泥土清新的味道,王氏轻声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抖了抖发麻的手脚,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忽然身体一滞,双手向外划拉,却什么也没划拉到。 她心中一惊,孩子呢? 惊愕的四下看看,身子两旁空空如也,哪有一个孩子的身影! 王氏惊的忙爬了起来,腿弯处传来一阵酸麻胀痛,她险些跪了下去。 强撑着站了起来,向四下张望。 “阿禄!阿贵!你们在哪?快出来,快出来啊!” 王氏焦急的四处寻找,可是寻遍了周围也没见着两个孩子。 王氏疯了一样在大街上呼喊,看见阿禄阿贵那么大的孩子她就上前去拉,几次险些挨打。 前头大街上围满了人,人群议论纷纷的好像是在说是谁家的孩子,王氏慌忙跑上前去,拨开人群往里挤。 “阿禄!阿贵!孩子,阿母在这呢!” 有人给王氏让出了一条缝,王氏挤了进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的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少年侧躺在积水的路中央,那发青的脸色和一动不动的身体,似乎是在告诉她,那是个死人。 王氏干呕了两声,转身欲走,却似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这少年生的还不错,怎么大雨天的死在了外头?” “也不知是突发暴病还是怎地,真是可惜了!” “哎!听说,有人看见,昨晚有一群乞丐打这路过了,会不会是......!” “嘘!别瞎说,有人报官了,一切有官府呢!” 王氏心怀忐忑的缓缓转身,眼神盯着那少年身上的衣裳。 那是她做的衣裳,是他给二儿子新做的丝绸衣裳,那是她亲手做的。 浑身颤抖着看向那躺着的人,她想抬腿走过去,可是双腿却如灌了千斤重般,寸步难行。 一群衙役快步赶来,人群分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又是上次那个吏长,领着一群衙役站在了躺着的少年身旁,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王氏眼睛死死盯着那少年的侧卧着看不清楚的侧脸,心里一下一下打鼓似的跳。 吏长试了试鼻吸,遗憾的摇摇头。 “死了!下了一夜的雨,没什么线索可查,把人抬回去找仵作查验死因吧!” 衙役翻过死尸,四个人抬着尸体的手脚经过了王氏身前。 那泛着紫青的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王氏默默地跟在衙役身后,那呆滞的眼神始终不离那张她看了十几年的脸。 忽而,她狂吼起来,冲过去撕扯着那死尸。 “你起来,你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衙役们十分惊诧的看着她,王氏死扒着死尸疯了一般嚎叫。 “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你去给我找孩子,你去要钱去,你起来,你起来啊!” 衙役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她,狠狠的啐了一口,抬着死尸往县衙里走。 王氏眼里满是绝望的恐惧,她憋着哭泣无措的趴在地上,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 “阿名!阿名你起来,阿禄啊,阿贵啊,回来,回来!” 王氏疯了,见人就笑,笑完就哭,看见小孩儿就抢,看见少年就拉着手喊阿名。 半天工夫下来,王氏被打的鼻青脸肿,她却依然不顾死活的拉扯人家的孩子。 司聪昨日便来了县城,此时正坐在铺子里与花婆向往张望,看着疯了的王氏满大街的跑。 花婆啐了一口道:“呸!活该,做尽了坏事,老天早就该收拾了她,罪有应得!” 司聪轻扯下嘴角,道:“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只是可惜了那两个孩子了,就这么丢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花婆嘁了一声,“你还可怜他们?忘了当初你那俩孩子丢了的时候你是什么光景了?我看就是报应!” 司聪摇头,“报应不报应的,孩子都是无辜的,也该他们家倒霉,村里又不是没有房子,连夜回去也就好了,那还至于两个孩子都叫人偷了去。” 花婆冷嗤一声,凝滞片刻,看向司聪。 “徐名那事?是你.....?” 司聪轻扯唇角摇头道:“害人性命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那是他倒霉,也是他不知收敛,早被人盯上了!” 花婆舒了口气,心里放下心来。 “我是挺佩服你的,算计的道道的,你怎么就知道那汤管事的会处理了徐来福一家?” 司聪撇了撇嘴,“他动了人家的东西了,以为汤管事看不出来呢,我不过是加了些数目,又叫阿宇去渗透渗透,汤管事知道他家要买房子,就做了这么一个套,坑他不是要紧的,坑死他才是目的。” 花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那,徐名的死,不是你授意的?” 司聪垂眸敛目,微凝片刻。 “那是他自己作死,若是他们肯消停的每月拿些好处钱,汤管事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他还到处说自己是和记食肆的东家,张口闭口的与督邮大人攀亲,这是想踹了汤管事与督邮大人一起吃了我,汤管事能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花婆微微叹息,“解恨是解恨,可是心里也不好受,这官场上的人,心都这般狠毒,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司聪沉默不语,花婆又道:“那,徐来福还在狱中,你有何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他犯了法就服刑,欠了钱就还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参与过。” 花婆忍不住笑道:“你啊你,小狐狸一个!” 司聪但笑不语,她不会沾上一条人命,她曾答应过爸妈,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再不伤一条人命,徐来福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她不会横加干涉。 徐来福是七日之后被放出来的,彼时徐名的尸首已经扔在了乱葬岗,等着官府统一火烧了掩埋。 徐名死了这些日子,黑山村并无人知晓,他的尸首又不能一直在义庄存放,况且天气炎热,义庄里也无法存放。 徐来福还是从衙役嘴里得知二儿子已死的消息的。 第158章 家破人亡 悲痛欲绝的徐来福满大街的寻找疯了的王氏,而王氏却不肯跟他回去,魔魔怔怔的找儿子。 徐来福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回了黑山村。 家里只有一个徐利,每日去学堂读书,闲暇时间去地里薅草收拾,见徐来福狼狈不堪的回了家,也是大吃一惊。 得知阿母疯了,二兄长死了,徐利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阿父,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二兄长怎么就死了?阿母,阿母她因何又疯了,还有,阿禄和阿贵呢?怎么没跟您回来?” 徐来福恨恨的捶着桌子,哭嚎道:“阿禄和阿贵丢了,找不着了,阿利啊!咱们家完了,咱们家完了啊!” 徐利脑中轰隆一声巨响,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阿父,得去找啊,四弟和五弟那么小,咱们不能不管他们啊?” “找?去哪找?他们是被人家偷走的,现在肯定是被卖了,哪里还找得到啊!” 徐利惶然失措,一颗心跳的慌乱。 “那,那也不能不找啊?还有,我,我二兄长的尸骨呢?” 徐来福绝望叹息,“也找不到了,扔乱葬岗里了,儿子,都完了,钱没了,房子也没了,人也没了,咱们家,家破人亡了!” 徐利泪流满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父子二人俱是伤心欲绝,哭的凄凉惨绝,可这个时候,院门却被大力的踹开了。 父子俩忙起身出去,一群穿着短打衣衫的汉子,张牙舞爪的闯进了院子。 “徐来福,欠债还钱,我找你多日了,你跑这来躲清净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这回你往哪躲!” 徐来福大惊失色,忙躲在了徐利的身后,嚷嚷道:“我,我没跑,家里出了事,我,我是回来办事的。” 一个身穿绸衣的男子越众而出,指着徐来福的鼻子大骂道:“你少糊弄我,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说的,至多三五日就还钱,这都几个三五日了?徐来福,连本带利,五百个钱,现在就还!” 徐来福张皇失措,作揖讨饶。 “张兄弟,家里出了大事了,你侄子叫人捅死了,俩小的丢了,你姒妇疯了,你兄长我,是真的没钱了,再容我些日子,我想办法筹钱去。” 姓张的汉子一脚踹在徐利身后徐来福的腿上,徐来福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 “你跟谁俩兄长兄长的呢?谁侄子死了?谁姒妇疯了?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我可没你这种兄长,还钱,赶紧的,没钱就拿房子拿地抵,今儿我不见着钱,你就别想好!” 徐来福哭丧着脸不住的哀求,看傻了眼的徐利才反应过来,忙扶起了徐来福。 “阿父,怎么回事,咱家,外头欠钱了?” 徐来福哭的鼻涕眼泪横流。 “别提了,啥也别说了,中了人家的圈套了,钱都没了,儿子啊!这可咋办啊!” 瞬息之间这么大的变故,徐利一时无法接受,竟是伏地痛哭起来。 “这位伯父,我家欠你的钱,我做牛做马来还你,求求您,再宽限些日子,我出去借,我出去做工,求求您饶了我阿父吧!” 姓张的汉子一脸的横肉颤巍巍的动了几下,狠狠的啐了一口。 “五百个钱,你做的起一辈子的工,我还等不起呢,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还钱还有条活路,否则......!” 徐利也被一脚踹了出去,张姓汉子身后的汉子一拥而上,对着徐来福一通的拳打脚踢。 徐来福被打的满地打滚直哎呦,徐利如何拦也拦不住,急的跪地哭求。 “求您了,别打了,还钱,我们还钱,房子给你,我这就去拿房契去!” 张姓汉子挥了挥手,那几个汉子停止了动作,将徐来福围了起来。 徐来福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徐来福被揍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徐利进了屋,翻箱倒柜的翻,翻出了房契和地契,交到了张姓汉子的手里。 “这是房契,就这么大的院子,您看值多少钱,还有十五亩地,都是良田,地里种了麦子和稷子,都给您,您就放过我阿父吧!” 张姓汉子缓和了些神色,看向徐利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他是没想到,徐来福这样的损种,能生出这样孝顺懂事的孩子来,难得啊难得! 可是他也是听命于人,今天是非要徐来福身无分文不可的,至于这个孩子,唉!看老天的安排吧! 汉子道:“你这房子破烂不堪,又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界,最多值三十个钱,你这地方的破地,撑死值二三百个钱,还是差着呢,剩下的,叫徐来福做苦力去还。” 张姓汉子又一挥手,几个汉子上前抓起倒地装死的徐来福就往外拖。 徐来福杀猪一样的嚎叫:“阿利,救救阿父,你去做苦力替阿父还债,阿父不中用了,阿利,救救阿父啊!” 徐来福被拖着出了院子,院门口围观的村民忍不住朝他身上吐口水。 “呸!什么玩意,都这份上了还牵着儿子不撒手,都是他害的孩子们死的死、残的残,他就该去死!” 徐利跪到那张姓汉子身前哀求道:“求您行行好,我去替我阿父做苦力,您就放过我阿父吧!” 那张姓汉子心有不忍,面上却要装作狠厉。 “你才多大,别添乱,有那工夫找你弟弟去,限你三日之内,把房子给我腾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徐利一愣,张姓汉子已出了院门,徐来福的叫喊声也越来越远,徐利万念俱灰的瘫坐在了地上。 外头的人围了良久,有几个进来劝道:“阿利啊!快起来吧,你也别难过,你还有大母呢,你不如去找你大母,找你二叔母想想法子啊!” 徐利眼睛闪了闪,踉跄着爬了起来,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求助大母和二叔母了! 徐利把家里的东西寄存在了祠堂里,便去了县城,彼时司聪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又在县城住了十日了,与阿安分别的日子是真难熬,亏得还有个小阿宝慰藉一二。 第159章 妥协 徐利神情颓丧的跪在司聪面前,司聪面色冷然。 “你不必求我,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他的,他对我家做下的那些事,死一百回都不够!” 徐利面色凄然,恳求道:“二叔母,您就是有天大的冤枉,我二兄长已死,您也该消气了,我们全家,都没善终,二叔母就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阿父吧!” 司聪冷嗤,“我该消消气?哼!你家五个儿子,却叫我夫君去服徭役,他就该死吗?他的妻儿就该受欺辱吗?徐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父母做的那些事,你就是不完全知道,也该知道个七八分,你摸着良心说,哪一件成了,我不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徐利颓然无语。 “你家的事,我从未插手,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也不必求我,我不欠他的,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可侄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二叔母,你就救救我阿父吧,我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徐利重重的磕下一个头。 司聪无奈的叹气,伸手欲将他扶起,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急急的响起。 “老二媳妇,老二媳妇,老大家的咋滴了?” 司聪一怔,忙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徐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阿姑!您,您怎么来了?” 徐老太太满面焦急,徐利一把抱住徐老太太的大腿,痛哭流涕。 “大母!大母!二兄长没了,阿母疯了,两个弟弟都丢了,我阿父被抓走了,大母,救救我阿父吧!” 徐老太太搂住孙子哭的肝肠寸断,她听着了信,就坐车赶来了县城,刚到了这儿,就听见大街小巷的传着长子一家的事,心里更加的着急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叫什么事啊,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啊!” 司聪扶着徐老太太坐下,徐利趴在徐老太太的腿上哭的不行。 由着她们祖孙俩哭了有一会儿,司聪问道:“您老怎么来了?您这是听谁说的?” 徐老太太哽咽的一抽一抽的,抹着眼泪道:“这么大的事你也要瞒着我,那食肆里吃饭的都在说这件事,点名道姓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一再逼着金花,她才说了实情,老二媳妇,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司聪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就是您老听到的那样,徐来福家,遭殃了!” 徐老太太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老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司聪,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都是真的?是真的?全都是真的?我的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徐老太太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徐利抬起头哭道:“大母,快救救我阿父吧,他们要把我阿父送去做苦力去!” 徐老太太一惊,“为什么?啊,这是因为啥啊?” 徐利把那日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徐老太太当时就晕了过去。 司聪与徐利一阵兵荒马乱的抢救,徐老太太终是倒上来了这口气。 “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地都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徐老太太哭天抢地的悲哭,徐利哀求道:“大母,只要还了钱,我阿父就不必去做苦力了,我去找回阿母,安置好阿父,日后,再也不叫他们出来祸害人了,大母,您帮孙儿跟二叔母说说,救救我阿父吧!” 徐老太太泪眼婆娑的看向司聪,哭道:“老二媳妇,阿姑知道你恨你大伯兄,可是他们家都这样了,你就行行好,救救他,救救他吧!” 司聪脸色不好看,道:“阿姑,我早已与他家断了亲戚,他是死是活,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我没落井下石已是开恩了,怎么?以我现在的财力,弄死他不跟玩似的?” 徐老太太与徐利皆是怔住,片刻,徐利哭求道:“二叔母,侄子实在是没法子了,侄子知道这事为难您了,可是那是我的亲阿父啊,我,我怎么能看着他去送死不管啊!” 司聪微哼,“做苦力而已,怎么就说到了送命了,不至于!” 徐利急道:“都知道做苦力就是半条命扔在了那,我阿父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天天抬土扛石头的,用不上几日就累死了,二叔母,您叫我干什么都行,我给您做一辈子的奴隶,求求您,救救我阿父吧!” 司聪很是无奈的撇过脸去不看徐利,徐老太太“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老二媳妇,阿姑求求你,救救你大伯兄,阿姑求你了,阿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司聪忙去拉扯她,徐老太太却说什么也不起来。 “阿姑知道,你大伯兄对不住你,阿姑知道他是个混蛋,他该千刀万剐,可是老二媳妇啊,阿姑没儿子了,他死了,阿姑就真的没指望了啊!” 司聪用力的搀扶她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我可以把钱替他还上,但是日后,他休想在我这儿拿走一个钱,包括阿姑,也不许给他一个钱,他是乞讨还是饿死,都由他自己!” 徐老太太没想到司聪能答应,怔了一瞬后,忙答应道:“不给,不给,我一个钱都不给他,阿利也不许管他,必须改掉他这个毛病。” 徐利也是一脸的惊愣,连忙点头应和。 “二叔母放心,侄子都听二叔母的!” 祖孙俩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哭天抹泪。 未己,司聪叹息一声道:“如今村里的房子也没了,地也没了,阿利啊,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利神色萎靡的一叹,道:“还能怎么打算,阿父出来了,阿母也有人照料了,侄儿想着,去找找阿禄和阿贵,说不定,找回来了,我阿母的疯病就好了。” 想起两个孙子,徐老太太又哭了起来,道:“我跟你去,多个人,总是多个照应。” 徐利摇头,“大母就不要去了,您年岁也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孙儿这不一定找到哪里去呢,您还是在家帮着我二叔母照看堂弟吧!” 第160章 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老太太瞄了司聪一眼,见她并未表现出不悦,稍稍放下些心来。 “可是你也没多大,这世道不太平,若是你再出了事,大母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徐利一脸沉痛。 “那也要去找找,万一他们俩有两个堂妹那么好命,就寻着了呢?不出去找,永远没有机会啊!” 司聪赞同的点点头。 “你能这么想,二叔母很是欣慰,不管如何,总要试试,那毕竟是你的亲兄弟,前些日子,我也托人去找过,不过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出去看看也行,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当游历了,不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徐利微有惊讶的看了司聪一眼,又赧然的低下头去。 司聪起身去了对面的屋子,片刻又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徐利。 “出门在外,身上总要有点钱,这世道不好,二叔母也不敢给你多带,免得像你兄长一样被歹人惦记上了,路上你省吃俭用,再做些散工,想是也能捱上一段日子。” 徐利脸臊的通红,忙退还回去。 “这可使不得,二叔母肯帮忙救我阿父出来,侄儿已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这钱,侄儿绝对不能要!” 徐老太太劝道:“你二叔母一番好意,也是怕你饿着冻着,身上没钱,难道要乞讨着寻孩子去吗?” 徐利摇头坚持,“就是沿街乞讨我也要去,我家已经欠二叔母太多太多了,实在是不能再麻烦二叔母了,二叔母的恩情,侄儿记下了,等寻回来两个弟弟,侄儿就去二叔母的铺子里做工,来偿还二叔母恩情!” 司聪道:“你也不必如此,我既然帮你,就没指望你回报,二叔母始终记得你拼命护着我的情分。” 徐利垂头哭泣,司聪叹息一声道:“你是好孩子,不像你阿父,是个无父无兄,无妻无子,无情无义的混账东西,你家里这样了,你还不忘兄弟,二叔母心里十分的敬佩,也希望你能闯出一片天来,这钱你拿着,万一找到了弟弟们,也不能叫他们跟着你乞讨不是?” 徐利羞愧难当,已是泪流满面,颤巍巍的接过了那些钱,跪在地上给司聪磕了三个头。 “二叔母的大恩大德,侄儿永世不忘,今生还不完,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二叔母的恩情!” 司聪眼里含泪,扶他起来。 “快别说这些了,天也不早了,今儿就先歇在我这儿,明儿一早,我着人去赎人去,他出来,你就走吧,也别叫他看见你,他若知道了你有钱,指不定又想出些什么歪主意不让你去寻人呢!” 徐名重重的点了点头,与徐老太太安置去了。 待两人走了,花婆从对面的屋子走了出来,闪身进了屋,关上房门,做贼似的听了一会儿,才坐到司聪的旁边。 “可用不着这么小心,阿姑她知道您老住在这儿!” 花婆嗔了她一眼,道:“你真的答应救那个混账出来?你就不怕他沾上你?” 司聪扯了下嘴角,“我不答应,阿姑她就一直惦记着那混账,没心思照看孩子不说,身体也熬完了,她本就命苦,我何苦还为难她,权当是尽孝心了!” 花婆撇撇嘴,“之前说的那般死硬,就这么一哭一闹的你就心软了,还有嘴说旁人,我看你才是个中看不中的绣花枕头呢!” 司聪无奈一笑。 “没办法,都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总要顾及下她的感受,况且她说得对,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总不能叫她再伤心一次吧!” 花婆啧啧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个神仙心肠呢,别跟我打哑谜,是不是憋着什么事呢?” 司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看来,还是花婆了解我。” 花婆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催促道:“快说!” 司聪收敛了笑容。 “徐来福那个人,就是个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货,你指望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是做梦,您就擦亮眼睛看他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吧!” 花婆满脸疑惑,“这又怎么说?” 司聪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道:“这几个月他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一朝打回了原形,您觉得,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做个农夫,下地干活,吃苦受累吗?” 花婆摇头,“他也没地可种了啊?” 司聪摊摊手,“所以啊!没了钱的他,会干什么呢?” 花婆凝眉思索,“偷、抢、骗、再惨点,沿街乞讨?” 司聪耸耸肩没说什么,花婆茅塞顿开。 “所以你支走了徐利,没了徐利这个指望,徐来福就彻底完蛋了,只能想着歪门邪道了!” 司聪颔首赞道:“还是花婆聪明啊!” 花婆啧啧赞道:“这是好算计啊,反正你是帮了忙,他是死是活,都是自找的!” 司聪蔑笑着扯了扯唇角,她是答应救他出来,可没答应保他不死,那就看看徐来福的寿命,到底有多长! 徐利在柜台后的那张床躺着,拿起二叔母给的钱袋子,打开看了看。 里面大概有二三十个钱,还有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徐利倒了出来。 对着月光看了看,心下忽然一阵惊慌,这难道就是,那些富人常用的,金子? 徐利猛然坐了起来,心跳如雷,将那块金子握在了手里。 他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们一家愧对于二叔母,可是二叔母却这般待他,他真的是,无颜以对。 又摊开掌心看了看,小心的藏在了发髻里,捂着咚咚跳的厉害的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会辜负了二叔母的期盼,他一定闯出一片天地来,他一定衣锦还乡,报答二叔母的恩情。 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擦去眼角的泪,咬咬牙,告诉自己,有些人,该舍就得舍! 司聪没有食言,第二日一早便拿着钱把人赎了出来。 徐来福浑身脏兮兮的还不忘挖苦司聪,污言秽语的好不难听。 “怎么着?还不得乖乖的拿钱救我,姓孟的,你就是个贱骨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还得督邮大人治你,呸!你个小寡妇,趁早把那铺子给了我,我还保你有几天好日子过,否则,嘿嘿!” 徐来福阴啧啧的笑了两声。 “把你卖到门子里伺候爷们去!” 司聪冷眼瞧着他,不发一言,转身上了驴车。 第161章 三年了 车里的徐老太太与徐利气的浑身哆嗦,脸色通红,谁也不敢看司聪一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出去。 寂静良久,司聪开口道:“大道理我也不与你讲了,有些人,你把心掏给他都不会领情,阿利,你的路还很长,外头的天地也很宽广,不要拘泥于这一方小天地。” 徐利将头垂的低低的,十分的无地自容。 “要向前看,决定的事就不要后悔,一定要好好读书,多多研习兵法,将来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徐利始终不敢抬头看司聪,只不住的点头。 司聪叹息道:“如今世道动荡,新朝刚刚建立,说句大不敬的话,还指不定能不能长久呢,若你学业有成,也不必急着投靠朝廷,除非是遇到了好上司,你或可搏一搏前程。” 徐利讶然的抬头看向她,一脸的困惑。 司聪神色庄重,道:“你若是没什么方向,我给你指一条路,你可以往泗水郡走一走,听说那里有个沛县,将来会出一个大英雄。” 徐利更加迷惑了,司聪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搭在上面,在他手心上写下两个字。 徐利微眯着眼睛险些念出来,叫司聪捏了捏手给制止了。 “你还年轻,不急于建功立业,需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二叔母等着你一鸣惊人,光耀祖宗。” 徐利觉得有股热流袭遍了全身,令他热血沸腾,他跪了下去,目光坚定。 “二叔母放心,侄儿一定不叫二叔母失望!” 司聪微笑着扶起了他,拍了拍他的手没说什么。 徐老太太听的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也不敢插言,只默默地看着孙子。 等司聪与他说完了话,他拉过徐利的手絮絮叨叨的嘱咐,泪流不止。 到了城里,司聪抱着阿宝下了车,徐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哭成了泪人。 待都下了车,司聪道:“二叔母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勇敢面对吧!” 徐利眼眶微红,深深施了一礼,毅然转身,大踏步向前而行! 徐老太太哭的悲天悯人,司聪也有些怅然若失,边劝着,边拉着她回了院子。 看见小孙子阿安后,徐老太太失落的心情得以缓解,与叶父各自抱着孙子一处聊天去了。 司聪还有正事要忙,说好的开分店,店铺都找好了,只差招兵买马,开业大吉了。 司聪这个分店依然开在了郡城里,郡城人口多,又是交通要塞,来往的客商不少,养活几个店是不在话下的。 司聪的这分店与以往的不同,包子饺子馅饼都没有,而是一家专门做面条的食肆。 打卤面、炸酱面、热汤面、鸡丝面、牛肉面、刀削面、炒面、拌面,再配上卤肉小菜,开业之时可谓是人山人海,颇为壮观。 开业七日,日日爆满,这什么面条的,人们都没吃过,听说价钱还很亲民,都想来尝一口,每每都是打烊了,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那汤管事也是见过世面的大管家了,府里也有两个颇为鼎盛的铺子,可是似这和记食肆这般流水的席面,客流不断地景象,他还是头一次见。 汤管事拿着成筐的钱回来交差时,路督邮也是一脸的惊诧,这些分红,都快赶上之前一个月的分红了。 “这是七日的分红?” 汤管事垂头回道:“回大人,正是,而且,仅是这家新开面馆的分红。” 路督邮难掩脸上的喜悦,捋着胡子笑道:“还真小瞧了这孟娘子了,真是有些本事,这几筐有多少?” 汤管事恭敬的回道:“回大人,有十万钱!” 路督邮倒抽了口冷气,微眯着眼算计着,这才七日就有十万钱这么多,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十万钱,那这一年下来.....! 路督邮唇角浮上一丝奸笑,他这督邮的职位,也该升一升了。 分店开业一个月,一直是客满为患,司聪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阿宇被分到了新店做了跑堂的管事,他今年也十三了,身量又长高了许多,颇有些少年郎的英俊模样。 花婆的长孙比阿宇年长两岁,司聪一直带在身边培养,这新店的账房先生便是他。 开业这样忙碌,账务这样多,可是阿川依然有条不紊,毫无差错,司聪非常的满意。 司聪想想,她来到这儿已经三年了,那个死鬼的三周年忌日前些日子刚烧完,这日子过的也忒快了些。 金花都十三岁了,她倒是不觉得孩子长大了,可是最近上门提亲的媒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这古人都讲究男孩及冠,女孩及笄,金花离着及笄还差两年呢,不着急,多留几年在家享享福,去了婆家可没这么随便了。 说到随便,这几个丫头里,银花是最活泼跳脱的,都十一了,一点稳当劲都没有。 司聪原想着叫她与花婆的长孙阿川换一换,两个孩子也都各自回到父母亲人身边,省的她这做母亲的又是想念又是惦记的。 可是银花也做了账房两年了,就没有一个月账目不出错的,也就是花婆能将就她那两把刷子,若是放在她跟前儿,一天骂哭她八回。 想想还是算了,左右银花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城里与她们团聚,倒也可行。 这一日,银花又来城里看司聪,彼时司聪正在对账,看了看天色,天都黑了,怎么这个时辰赶来了。 “往次不都是早上就来,今儿怎么这么晚来,也不怕路上遇到歹人,下次可不许走夜路了。” 银花神色有些不安,也不像往日那样一见面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倒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聪微有疑惑的看向她,“有话就说,怎么还腼腆上了!” 银花张了张嘴,苦着脸叹息了一声。 司聪惊讶了,还是头一次见银花这副苦大仇深的面孔呢。 放下手中竹简,问道:“遇到事了?” 银花脸色确实不太好看,看着司聪道:“大伯母她......!” 司聪瞪了她一眼,银花忙改了口。 “阿母,王氏,她死了。” 第162章 报应终于来了 司聪不足为奇,一个疯妇,朝不保夕的,这么久才死了,都是奇迹了。 “死就死吧,哪日不死人,记挂着她作甚。” 银花还似欲言又止,司聪不高兴了。 “跟你阿母还藏着掖着的,不想说你就后面睡觉去,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猜。” 银花见司聪生气了,忙道:“王氏死的不体面,是被人从那暗窑子门里光溜溜抬出来的,就扔在了乱葬岗,连个草席都没有。” 司聪惊住。 “窑子里?为,为什么是在窑子里抬出去的?” 银花叹了一声。 “王氏是早上抬出去的,下午的时候,徐家伯父来找花婆婆,特意说了这事,王氏一直在街上乞讨度日,后来就不知所踪了,那门子里的人说,王氏是被他男人送进去的,卖了些钱,他男人拿着钱走了,没几日,王氏就死了。” 司聪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徐,徐来福?” 银花有些悲痛的点点头。 “徐家伯父说是他,阿母,他也太狠心了点,自己偷衣抢吃的,饿不着也冻不着,不管大伯母的死活也就算了,还,还这样糟践她,阿母,他咋这般没人性呢!” 银花说着落下泪来,愤愤不平。 “大伯母近期都见好了些,想是徐功要放回来了,她也不那么疯了,街坊们都可怜她,也时常救济些吃食给她,前些日子,花婆还给她送过包子。” 银花嘤嘤的哭了起来,骂道:“天下哪有这样做丈夫的,大伯母就是再不济,也给他生了五个儿子,他怎么就狠得下心肠,他还是人吗?” 司聪稳了稳心神,嗤了一声。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来就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年轻时变着法的躲着服徭役,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替他死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徐功不就是受他唆摆,又被他舍弃的例子吗!” 银花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吓了司聪一跳。 “你发什么狠?恶人自有恶人治,他这副德行,看不惯的人多了,早晚有人收拾了他。” 银花气鼓鼓的撇着嘴,司聪微凝片刻。 “你明早就回去,置一副棺椁,把王氏埋了,等徐功徐利回来,也有个地方凭吊去。” 银花舒了口气,其实她和花婆就是这个意思,再有深仇大恨,人已经没了,毕竟亲戚一场,她实在是不忍心。 于是,银花只住了一晚,第二日早早的就回去了县城,收敛了王氏,埋在了荒郊野外。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正炎热,食肆的生意也不如天凉快时人多,三三两两的客人也是吃的满头大汗。 司聪猫在屋子里吃着冰饮,旁边是一盆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意。 她知晓这制冰的方法,可是不能用在铺子上,和记食肆已经够招蜂引蝶的了,她可别在出风头惹人眼红了。 不过,冬日里倒是采了些冰放在冰窖里,只是特别热的时候,拿出一两块来消暑。 这里有些实力的酒楼饭馆也都如此,家家都有冰窖备着冰用。 屋里凉快,司聪也不困,看着这几年自己创下的基业就欢喜。 家里如今也有了奴仆,虽是不多,可是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的人还是有几个的。 司聪也没想着呼奴唤婢的,过贵妃般的生活,至少让自己能轻快些,她在铺子里这一天就够忙的了,回来还要当家庭主妇,那不累死了。 她也学着这里的风俗,给几个女儿置办了产业,将来作为嫁妆随嫁。 金花是头大的,为这个家操劳也是最多的,司聪想着,她一定要多一些的。 田产五十亩,杂货铺子,粮油铺子各置了一间,还有那新开的食肆,都在金花的名下。 银花她们也是,每人先按照两间铺子置办,她想着,往后每人都给陪送一间和记食肆。 还有宅子,孩子必须有自己的宅子,万一在婆家受气了,回自己的宅子多硬气啊! 也不急,孩子们出嫁还早着呢,想起什么就置办什么,总之是不能让孩子们委屈着。 司聪想着想着就笑了,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给孩子的她不会自己留着,何必等着死了当做遗产叫孩子们心里不满呢! 正琢磨的开心呢,她屋里的仆婢橘朵撩帘子进来。 “娘子,二姑娘回来了,说换了衣裳就来拜见。” 司聪一怔,嘴里叨叨着,“怎么大晌午的回来,早晚凉快点不好赶路的吗!” 吩咐道:“去给二姑娘制一份冰饮来,把冰镇的果子也拿上来。” 橘朵应着下去,没一会儿,银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进来,还没坐稳,一碗冰饮就下了肚。 司聪埋怨道:“知道你热,可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小心伤了脾胃。” 银花似是渴极,与那橘朵道:“再来一碗。” 司聪拦着道:“这还了得,去倒茶来,缓一缓再喝。” 橘朵又下去,司聪拿着绢帕给她擦脸,不多时,橘朵端上来茶盏,银花却不叫她伺候,让她退了下去。 司聪讶然,“你这是有话要说?” 银花颔首,喘了口气说:“徐来福,死了!” 司聪愣了一瞬,唇边漾起一抹快意的笑,报应终于来了。 “快说说怎么死的?” 银花微晃着脑袋不可思议的摇着头。 “真是万万没想到,杀死徐来福的,竟然是徐功!” 司聪惊了一瞬,继而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嗤笑两声。 “没什么想不到的,他做了那样的猪狗不如事,是个人都不会放过他,徐功一定都知道了,之前的那些事也都知道了,他一定恨死了他阿父。” 银花点头,“没错,徐功出来后,我带他去祭拜了他阿母,不过大伯母的死,我什么也没说,只跟他说了徐名他们的事,他得知家里的变故后也很吃惊,也去找过他阿父,听说徐来福也不管他的死活,就自己合适拉倒,后来,就出了这件事。” 司聪的心情无比舒畅,她恨徐来福入骨,早想蚀骨剜心,可算等到他灭亡的一天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是罪有应得,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都便宜了他了,他就该受极刑之苦,方可慰我怨恨之心!” 第163章 他不配 银花给司聪倒了杯茶,劝慰道:“阿母的心事总算是了了,他们徐家也彻底灭了,听说徐功跑了,但是官府并未发布海捕文书,想是也无人追究,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司聪啜了口茶,赞道:“长进了,这都懂了。” 银花讪讪一笑,又现愁容。 “大母那里可怎么办?上次王氏的死,大母没多少难受,可是徐来福是大母的亲儿子,大母不得哭死啊?” 司聪沉吟片刻,“哭死也得告诉她,不过,要想想怎么说,如果把前因后果都告诉她,我怕你大母接受不了,毕竟,儿子儿媳这么个死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说是病死的,买一副棺椁埋了吧!” 司聪话音未落,门帘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徐老太太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双目含泪,表情哀切。 “老二媳妇,你,你还想瞒着我吗?” 司聪与银花正说到兴头上,被徐老太太突然的闯入吓了一跳。 银花手里的果子都掉落在地上,母女看向徐老太太,皆惊叫出声。 “阿姑!” “大母!” 徐老太太胸口剧烈的起伏,似是气儿不够用一样,一句话没说出来,双眼一翻,嗝喽一声,晕了过去。 母女俩一阵手忙脚乱将她放倒在床上,一个掐人中,一个掐虎口,终于是把徐老太太给掐醒了。 徐老太太紧着倒了两口气,哎呦哎呦的哼呀,银花倒了杯水给她顺气。 “大母,您别着急,喝点水顺顺气。” 徐老太太哪里还喝得下,强撑着起来,半靠在床边,嘴唇哆嗦着问银花。 “银花啊!跟大母说实话,你大伯父他,是怎么死的?” 银花面现难色,求助似的看向司聪。 司聪微叹一声,“都这时候了,该说的就都说了吧!” 银花无奈的叹息,便将王氏的死因,与徐功为母报仇弑父一事说了个清楚。 连着徐来福坑害长子徐功服刑的事,也一并说了。 徐老太太听完之后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愣了半天的神,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啊!他这哪是人干的事儿啊!” 徐老太太抬手又要扇自己,司聪忙拉住她的手劝道:“阿姑这是何苦呢!” 徐老太太悲哭道:“唉!你阿舅多好的一个人啊,老二老三也都仁义,老徐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啊!是我教子无方的,都是我的错啊,毁了老二老三,也毁了孙儿们啊!” 徐老太太捶胸顿足的哭的凄惨,银花也跟着落泪,不住地抚着她的背。 司聪怕大热天的她再哭出病来,忙叫橘朵去请个医师来。 “您老也别难过了,好坏都是他自己担着,您生了他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何况还给他娶妻,照看孩子,您老没错,错的是他,是他利欲熏心,贪婪自私,这恶果也是他自己结下的,合该他这么个下场!” 徐老太太心痛万分,她苦熬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孙满堂,美满和睦吗? 结果怎么样,丈夫儿子相继去世,孙子也所剩无几,她就说她是个孤煞星的命,谁沾上谁倒霉啊! 她哆嗦着要下床,拉着司聪的手道:“老二媳妇啊!阿姑不能留在你这儿了,阿姑得走,阿姑不能再害了阿安他们呐!” 司聪有些懵,“您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害不害的,快好好躺着,阿安好着呢,金花她们几个姊妹也好着呢,您别瞎想。” 徐老太太泪眼婆娑,“你不怕阿姑这孤煞星的命克了孩子们?” 司聪微嗔道:“那是胡说,哪有的事,您老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再过两年,金花就及笄了,我就给她找婆家,嫁了人,生了孩子,您老就见着第四辈的儿孙了,多好,是不是?” 徐老太太有些怔忡,叹息一声又是泪流满面。 “我啊!是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老二老三,早知道那是个狼心狗肺的,就该叫他去服徭役,让他死在边城,也省的祸害的一家子死的死,残的残,那两个小的至今也没个下落,唉!都是阿姑太偏心了!” 徐老太太握紧了司聪的手,一脸的愧疚。 “阿香啊!你怪阿姑不?你恨阿姑不啊?” 司聪看着她哀求中带着恳切的眼神,心里某处动了一下。 说不怪不恨,那是假话,若不是她偏心太过,徐来福也不至于如此有恃无恐。 说到底,徐老太太自己也清楚,都是她惯出来的。 可是事已至此,怪、恨还有用吗? 孟留香和她丈夫一样,早就魂归西天了,司聪这个外来侵入人员,对徐老太太还没那么深的怨怼,毕竟,她曾全力的维护过自己。 司聪温声软语道:“我不怪您,也不恨您,您老现在啊,也别想那么多,凡事都往好了想,阿利现在出去了,没准哪天就带着阿禄他们回来了,阿安都满地跑了,眼睛一眨就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您老好好保养身子,等着抱重孙子多好啊!” 徐老太太略有些激动拍了拍司聪的手,喟然一叹。 “好,我不想,我就好好带阿安,等着喝孙媳妇的酒!” 司聪笑着松了一口气,橘朵来报,说是医师到了,司聪赶忙叫请了进来。 医师细细诊了脉,也没见啥大毛病,只说是心火有些盛,开了几服药,拿了诊金便走了。 橘朵跟着去取药,银花搀着徐老太太回自己的屋,走到门口时,徐老太太回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司聪一眼,终是叹息一声,转过头去。 司聪微愣一瞬,瞬间明了,对银花道:“明儿你就回去吧,把你大伯父埋了,日后他儿子们回来也有个交代。” 徐老太太猛地驻足,恨声道:“交代什么?告诉他们,他阿父是个恶魔吗?不管他,由他被野狗啃了,野火烧了,他不配孩子们叫他一声阿父!” 徐老太太狠狠喘了两口气,拉着银花走了出去。 司聪愣在了当场,难道自己意会错了?她不是这个意思? 第164章 被逼无奈 银花第二日早上到底还是走了,买了一副薄棺,将徐来福葬了,只是没与王氏合葬,怕王氏魂魄不安,爬出来闹事。 不过,离着她也不算远,但愿王氏能有冤魂一缕,在阴曹地府找徐来福算账去。 以司聪的经验,徐来福作恶多端,必是会下十八层地狱,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除非他有好父母为他打点,有个好姐姐为他超度亡魂。 不过,这事就别想了,他没那个福报! 司聪能有机会爬出十八层地狱,那是因为她死之前捐献了眼角膜,使得两人重见光明,这是她积德了。 积德了,还这般惨,徐来福那样的,可想而知啊! 去了一块心病,司聪可以专心致志的赚钱了,今年的夏季是格外的热,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眼见着路上都冒着热气,好似到了火焰山一般。 和记食肆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那包子饺子的,都是趁热好吃,大热天的,冷饭都咽不下去,何况是热汤面条。 收益每况愈下,路督邮便有些着急,遣了汤管事去问话,非逼着司聪再开一家分店,借着机会还能大赚一笔。 司聪真想给他一脖溜子,不会经营就别瞎掺和,这时候开店,食客没热死自己人都得热死,那厨房都待不住人,如蒸笼般,进去就是一身的汗。 好言好语的与汤管事说明了缘由,请督邮大人再耐心等些日子,再有月八的就入秋了,天凉快了,食客自然就多了。 其实司聪也不是没有针对夏季的面食,拌面凉粉她都可以做,可是那些吃食也是要开火的,她心疼厨子们,也不差这一个月的收入,挺挺就过去了。 可是路督邮挺不住啊!他可是答应了吏部的官员三千两黄金的好处,给自己谋个郡守的职位,这事正在紧要关头,钱断了能行吗? 于是,汤管事第二次登门,司聪迫于无奈,只好应下。 开就开吧,要不她也打算开,不过是时机不对而已。 这次开店就要换个地方了,周边也有几个非常兴盛的县城,人口要比司聪她们那个县还要多,经济也过得去。 司聪选了一个离着郡城最近的县城,西安平县。 此时去探铺子,相比较旺季时要便宜,可是铺子的位置和铺面均不得司聪满意。 拖了十来日,暑热都要解了,司聪终于是寻得了一家满意的铺子。 与郡城的格局差不多,也是个两层的铺子后头连着二进的院子,司聪当场拍板定了下来,房主的名字,就写了银花。 既是为她置办的,那就要她来操办,司聪把阿宇也一并调了过来,与银花一同张罗。 当然了,也少不了叶琛的加入,但凡是开分店,面粉是必不可少的,且需求量颇大,叶琛近两年的队伍是十分的壮大,手下都百十号人了,就这都忙不过来。 司聪是希望面粉加工越大越好,这个买卖可不在路督邮分红之内,这是他们三家获利最多的买卖,因为投入少,产出多,且收入稳定,利润可观。 面粉加工厂就是需要地方大一些,又要有粮仓储存粮食,还要有几口大磨连轴转,所以加工厂的位置都在城郊,县郊。 叶琛早在城里买了宅子,可就是没人去住,他这一月有大半月在外面跑,家里只剩下叶父他也不放心。 所以叶父一直住在司聪的家,叶琛每次去看阿父和儿子,都能借机与司聪多说上一会子话。 这次同来西安平,叶琛心里窃喜,二人有好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是不说什么题外话,一起坐坐也总是好的。 阿宝也忌了奶,认了司聪做义母,与阿安成天长在一处,和阿安一样,一口一个阿母叫的像亲儿子一样。 司聪也从不拿他当义子,自出生就是她喂养,与亲生的也没啥区别。 司聪给女儿们置办房产铺子,也劝叶琛给阿宝早些备着,钱留着也不升值,买了铺子每年还有收益呢! 这次在西安平,司聪便看好了一处杂货铺子,与叶琛商议着买下来给阿宝留着。 “我看这铺子很不错,位置好,经营的也不错,那掌柜伙计咱们一并盘下来,只等收钱便是了,岂不是省心。” 叶琛无甚异议,之前那几个铺子都是经她手置办的,论经营,她是把好手,他也信得过她。 “我都行,你看着好就行,咳咳!” 叶琛的身子伤着了,虽未加重,可也未见痊愈,劳累些便要咳嗽,身上时常带着丸子药。 司聪有些心疼,“要我说,你也别这么操劳了,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虚弱,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呢,难道要时时刻刻药不离口吗?” 叶琛又咳了两声,微有苦笑道:“不碍事,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扛不住的时候我就歇着了,这不是有新店要开业嘛,就忙了些,你别担心,吃些药就好了。” 司聪无奈一叹,“这钱又不是一日赚的,再说了,这么多作坊,都要你一人盯着,神人也受不了啊!你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能干之人,就放手让他们试试,也不是什么难做之事。” “就是有人帮着干,总也是不放心,每次新磨到了,我都要亲自试试好不好用,磨的粉细不细,还有收购的麦子好不好,一处不盯着,我都不放心,恐怕误了你的事。” 司聪嗔了他一眼,“你就是受累的命,那面粉好点赖点都能用,何必这么较真,再者,下头的人是贪点还是浪费点,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水至清则无鱼,多少给人家点甜头,才会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 叶琛憨憨一笑,“我就是仔细惯了,这点像我阿父,你看徐家阿母都有伺候的仆婢了,我说给阿父也找个男仆照顾他,他说什么都不肯,那衣裳还自己洗呢!” 司聪嗤了一声,“守财奴!” 叶琛笑笑,“有一个钱都得给他孙子留着,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说他也不听。” 司聪深有同感,笑了笑道:“我阿姑也是,这是我逼着给她屋里塞了个伺候的,她是没法子了,那吃的穿的也是舍不得,吃过苦的人,总怕有一日又过回了苦日子,留着后手呢!” 第165章 水深火热 叶琛神色复杂的看了司聪一眼,老人家都知道留后手,可是她呢? 这些年赚的钱,她几乎都给几个孩子置办了房产铺子,而她自己名下却无一处房产。 她手里也不见得有多少现钱,姓汤的来过两次,明里暗里都是要她先拿钱给路督邮垫上,可她是拿不出来那许多的。 不然,也不会让路督邮逼的大暑热天儿的来寻铺面开新店。 他如何能歇下来不顾她?她不给自己留后手,他得留啊!他不能再让她过回原来的生活啊! 不由得叹息一声,道:“你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往回这铺子也没闲置这么长的时日,怎么,不着急开业了?” 司聪撇撇嘴,摇了摇手里的蒲扇,叹息一声。 “急什么,天儿还这么热,早上的食材到了晚上就馊了,糟践人不说,吃坏了人可就不妙了。” 叶琛想起那年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道:“那次是有人故意找事,现在可没人敢了,你又怕什么?” 司聪沉默片刻,“我不怕什么,现在本就不是开业的最佳时机,硬撑着开张,亏得可是咱们,人家可不管你的死活。” 叶琛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这是有意拖延?” 司聪耸耸肩,“也不是有意拖延,本来开店这种事一个月也张罗不下来,又要粉刷一新,又要置办锅具碗盆,又要雇人培养,就是来个神仙也没这么快,拖吧,等过了年再说吧!” 叶琛有些吃惊,“过了年,那,还要等两三个月,督邮大人那里可怎么说?” 司聪挑眉,“不怎么说,他现在啊,不一定有闲心管咱们,没人逼我,我且消停消停。” 叶琛满脸疑惑,担忧的说道:“你也别强撑着,他是官,我们是民,惹不起,我手里还有些余钱,再找花婆拿些,实在不行就先给他,何苦与他作对,对咱们没好处的!” “我知道啊!你的钱还用不上,你信我,我有分寸。” 叶琛有些急了,“知道你有成算,可这不是小事,我担心你,你有什么事也别自己撑着,还有我呢!” 司聪微怔,须臾,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弄好了你那一摊子事,还有硬仗要打呢!” 司聪在西安平躲清闲,路督邮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为了筹钱是难为死了那几个管事。 尤其是汤管事,一天八趟的往和记食肆跑,有点收益就拿了回来。 可那是杯水车薪啊,三千两黄金,那就是二三百万钱,这一年的分红也才百十来万,去了花用人情往来,也剩不下许多了。 这一年来的,路督邮又添了三房小妾,养着一大帮子人,哪一处短了钱都叫唤。 汤管事心里有些烦闷, 喝点小酒就溜达了出去,径直去了一条胡同里的民宅。 这里住着的都是下等的黔民,大多数是高门显贵人家的帮工,非卖身的奴仆,所以都在外头租房子住下。 夜色深沉,汤管事左拐右拐的,谨慎小心的到了一户人家,那门虚掩着,汤管事微抿了抿唇,闪身进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两个屋子都黑漆漆的,像是都睡着了一般。 汤管事轻车熟路的进了东边的屋子,一阵细小的娇笑声响起。 “死鬼,怎么才来啊?奴家都等了多时了!” 汤管事似是急不可耐,那呼吸声显得有些厚重,边脱着衣服边淫笑不止。 “等多久了?我看看等成啥样了!” “嗯!讨厌,这么急,轻点!” 汤管事污言秽语的手上不停,动作也不停,弄得那小娘子娇喘吁吁,求饶不止。 半晌,二人停止了动作,只听那小娘子娇滴滴的声音。 “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啊?都大半个月了,那家房主都催了好几回了。” 汤管事似是正在感受激情过后的快感,轻声哼唧两声。 “你又急了,这卖宅子地又不止他一家,什么好宅子似的,不急!” 小娘子却是急了,“合着你是骗我的,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给了你,你是舒服够了就不管了,你,你好没良心!” 小拳头砸在汤管事身上,痒的他又把人压了下去,哄着道:“哎呦呦!瞧你还恼了,我说不给你买了吗?这不是最近府里出了点事,我这手头有点紧嘛!别急,再等几日,我准保给你买上。” 小娘子还是不依不饶,嘁了一声。 “哄骗谁呢?你一个堂堂大管家,还差着仨瓜俩枣的了,你可是亲口跟我说过,那什么食肆的,你一年可拿不少孝敬呢!” 汤管事忙捂住了她的嘴,冷声警告。 “这事你少胡咧咧,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传到督邮大人耳朵里,我可就完了,你还要不要买宅子了!” 小娘子不情愿的噤了声,汤管事又撩拨的她一阵浪叫。 “你这般依赖我,不如就跟了我,与我做二房,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娘子娇喘一声,啐道:“我干嘛放着正头娘子不做,去给你做小,呸!你想的美!” 汤管事心里一阵荡漾,捉住她的红唇就是一阵狂啃,那小娘子被咬的疼了,一把推开他。 “要死了,这么用力,给我弄出痕迹来,那死鬼会生疑的。” “生疑就生疑,他一个挑粪的,这天大的好差事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就不琢磨琢磨?睡他两天娘子怎么了,弄恼了我,弄死他省事。” 汤管事又扑了下去,那小娘子哀求着躲着。 “您就行行好吧!弄死了他,我就成了寡妇了,俩孩子咋办!” “寡妇好,寡妇干着更舒服,干柴配烈火的,可别爽死了我!” 汤管事眼前浮现出一个人,身姿婀娜,体态丰腴,也不知那裹着衣裙的身子,是何等的摄人心魂。 身下一阵燥热,把那小娘子箍在了身下,一顿猛蹭。 “我可盼着你成了寡妇呢,我好光明正大的来干你,孩子跟谁不一样生,到时候,你给我生两个,我给你置办大宅院,也买几个奴仆伺候你。”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你就好好伺候我吧,快,叫我亲亲!” 第166章 自作孽不可活 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忽然,一道黑影冲进了屋子,正在颠鸾倒凤,欲仙欲死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挨了几刀。 惨叫声、呼救声相继而起,可是两人刚才那事办的畅快,此时是毫无反击之力。 “贱人!骚货,背着我偷男人,我杀了你,你个贱人!” 一刀刀剁肉砍骨的声音悚然入耳,那女子的呼救声也越来越弱。 汤管事吓的在血泊里求饶,腿软的一步也挪不开。 “英雄,好汉,孙二兄弟,求你饶了我吧,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孙二杀疯了眼,一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上,汤管事杀猪一样的惨叫不断。 “你睡了那贱货多少次?你说!” “没,没有,就一次,孙二兄弟,求你了,别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补偿你,我把钱都给你,求你了!” 汤管事强撑着跪地磕头,那叫孙二的一把拎起他,刀架在了脖子上。 “我不要钱,我就要你的命,你和那个贱妇谁也别想活!” 孙二手上一用劲儿,汤管事的脖子上就一阵凉意,血流了下来。 吓的汤管事尿了一裤子,急喊道:“我有几十万钱,都给你,就在我卧房柜子后头的暗室里,还有黄金,我带你去取,都给你,只要你别杀我。” “呸!打量我是傻子呢,你一个管家,哪来那么多钱,你拿命来吧!” 孙二手上又是一紧,汤管事都翻白眼了,死命的握住那刀的刀刃,手上脸上都是血。 “真的!我没骗你,都是我这些年落下来的好处,督邮府一年经我手上多少钱,我弄这点也不算多,好汉,好汉饶了我吧!” 孙二狠狠啐了他一口。 “你个王八羔子,想把我骗出去报官,我才不上当呢,姓汤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汤管事哇哇大叫,“还有铺子,我还有三家铺子,房契都在那暗室,还有良田,孙二兄弟,你拿着这些钱再娶几个不行啊?就饶了我吧,好兄弟,好.....!” 孙二手上用力,汤管事的声音戛然而止,鲜血顺着脖颈喷射出来。 他不可思议的翻着眼睛想要看孙二,孙二又是一刀下去,汤管事的脑袋骨碌骨碌的滚到了死了的孙二媳妇的双腿间。 那双眼睛还瞪得溜圆,他到死也没想到,风流成性的他,会是这么个龌龊死法。 孙二扔下砍刀,狠狠啐了一口,翻出了汤管事身上的钱物,又翻箱倒柜的找出家里的钱,去了对面的屋里,拎起两个被灌了迷药的孩子,趁夜逃了。 他前脚走,后脚屋顶上就跳下一人,扒开窗户看了看,干呕了两声,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郡城出大事了,督邮府的大管家被人砍死在了孙二家,他死状极其惨烈,身中数十刀,头颅被砍下,且那头颅是在孙二媳妇的裤裆下找到的。 因为是什么死,那就不用猜了,行凶者是谁,亦是一目了然。 汤管事家当晚也出了事,听说是有人入室抢劫,将钱财一抢而空,还伤了两个人。 可是汤管事的家眷却不敢喊冤告状,那钱财是怎么来的,其家眷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只能认栽。 汤管事的妻子收殓了丈夫的尸骨,草草葬了,也不敢在城里住着了,带着全家老小火速出城,回了老家。 事情传到司聪那时,司聪正躺在一棵大树下纳凉,这都立秋了,天儿还这么热,一动就一身汗。 叶琛道:“我怎么瞧着,你听了不震惊呢?” 司聪漫不经心的摇着蒲扇。 “这有什么可震惊的,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今儿是孙二,明儿兴许是李二、赵二、刘二,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叶琛奇了,“你好像很了解他?” 司聪眼角闪过一丝戾气,想起那双,在自己身上打转的贼溜溜的眼睛就恶心,好心情毁了一半。 司聪坐了起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压下心中的厌恶。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孙二原就是个挑粪的,忽然得了个好差事,他自己不觉景,旁人可看的明白,且那孙二媳妇长得有几分姿色,惯会在爷们跟前儿搔首弄姿的,好些个爷们都惦记着吃一口。” 司聪不耻的撇撇嘴,“孙二看的紧,那孙二媳妇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巧,被汤管事盯上了,钱财驱使下,这不就好上了!” 叶琛脸色有些红,司聪继续道:“这孙二由拉粪的改成了拉货物,督邮府里所需的食物用品,多半都是他来运送,自然是得了些好处,不过也经常外出,有时候三四天也回不来,但是这工钱可是涨了几倍不止,家里头就给汤管事腾出了地方来了。” 司聪顿了顿,轻哼一声,“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人议论,尤其是吃不到葡萄的,就没事去孙二那酸去,这不就酸出事儿来了!” 叶琛满眼的不可置信,“你倒是门清?” 司聪瞥了他一眼,道:“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若是一味的忍让屈服,咱们这铺子早就易了主了!” “这事?你也有参与?” 司聪美目圆睁,“怎么会?我可是守法黔民,这种事,我顶多也就是扇扇风,点点火的,使两个钱散播散播谣言,他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是他的报应,与我可不想干!” 叶琛有些讪讪,赧然道:“原本该是我这个男子为你挡风遮雨,却叫你委曲求全,阿香,对不起!” 司聪嗔了一声,“看你,好好的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错,你有什么错?善良是错吗?正直又是错吗?行啦!我也没受啥委屈,你看欺负我的人,哪有一个好下场的!” 叶琛想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徐来福那一家子,有几个善终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毕竟是个妇人家,好多事都赖着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司聪嘁了一声,“别整没用的,还想不想听了?” 叶琛忙道:“想!想!” 第167章 回不去了 司聪抿唇一笑,道:“那汤管事不是个干净的人,这些年没少贪污路督邮的钱财,只不过之前路督邮的财产单薄,他也不敢贪太多,自从搭上咱们,他是愈发的胆大了,我就叫阿宇不经意的把账目透漏给路督邮,那路督邮就是个疑心重的,一来二去的,就怀疑上了他。” 叶琛问道:“听你这意思,这事是路督邮一手策划的?” 司聪微挑眉毛,并不正面作答。 “孙二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自己被绿了,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他敢下手杀人,必是后头有人撑腰,汤管事想活命,就要拿钱买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二一跑,所有罪名都是他担了,路督邮凭白得了钱,又除了心头刺,岂不是一举两得!” 叶琛还是不能相信。 “那路督邮怎么不明着惩办了他?那可是两条性命啊,就这般没了!” 司聪一脸的不耻,道:“你还是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他惩治了自己的管家容易,可是钱不一定悉数追回来,再者,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那汤管事是一清二楚,如果能动,他早动了,他这样死了,他家里人说不出什么来,路督邮再赏下一笔钱财,安抚下家属,里子面子都有了,汤管事一家妇孺弱小的,谁还会深究这里面的事!” 叶琛有些明白了,这路督邮这招借刀杀人可够狠的了。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道:“官场上的人都是猴精,日后,咱们可离着他们远一些,免得也遭来什么祸事。” 司聪深叹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现在还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呢,跑不掉的。” 叶琛愁容满面,“早知道就卖草鞋为生,也不会摊上这么多烦心事,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够花就得呗,我还是挺怀念咱们在村里的日子的。” 司聪面色怔忡,其实那段日子虽苦,可是苦中有乐,如果没有徐来福一家的掺和,她们的日子也过得。 像现在,虽是锦衣玉食,家有万贯,可是快乐却少了许多。 那时候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野菜粥也挺香的,现在是很难凑齐一桌子,且那一桌子山珍海味也没见吃的有多香。 微微叹息一声,回不去了,她说徐利什么话来的? 一切向前看,过去再美好也与你无关了! 司聪与叶琛回了郡城,天气也凉快了些,食肆的生意渐渐有了些起色。 路督邮得了些钱财,想是堵上了窟窿,也没叫新换的管事来打扰,司聪乐得清闲。 汤管事一死,要说最高兴的应该是阿宇,虽还没有完全摆脱督邮府的控制,可是最大的威胁已除,总也是舒心些。 至于路督邮,阿宇也不急,他相信孟娘子的手段,对她的吩咐更是言听计从了。 这小子脑子灵活,又勤奋,这食肆从里到外他都熟悉,后厨缺人手就去后厨,前厅缺人手就去前厅,整个一个全能选手。 司聪也不怕他学,汤管事死之前,为司聪办了一件事,那就是把阿宇的身契给了她。 所以,阿宇现在彻彻底底是司聪的人了,她也不怕他不听话。 就这样平平稳稳的到了年下,这是司聪来到这儿过的第四个年,她已经习惯了阳光明媚,秋风怡人的天气里过年了。 食肆里都放了假,阿宇这个孤儿无处可去,还是与往年一样,跟着银花回了家,再加上叶家祖孙三人,坐了一大桌子。 都是农家出身,也别讲究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况且这院子里头是阴盛阳衰,男人是不够一桌的。 菜都是司聪亲手做的,自然是新颖又美味,大家吃的也欢,说的也欢。 “这一年年过的可真快,我们金花都十四了,也快及笄了,这媒人都踏破门槛了!” 这是徐老太太这二年必说的话,恨不能明天孙女就嫁人。 金花也习以为常了,往年那脸还红一红,今年这脸都不红了,该吃吃,该喝喝。 司聪道:“不着急,金花是咱们家长女,这夫家必是要好好选一选,一是要读过书的,有没有功名不要紧,必是要知书达理,孝顺恭敬,二是要有些家底,彩礼不彩礼的我都不在乎,总不能指望着妻子的嫁妆过日子吧,怎么着也得有良田百亩吧!” 徐老太太点头赞同,“那是那是,我孙女又能干,又水灵,决不能亏着了。” 叶父笑道:“就说阿香给陪送的这些嫁妆吧,找个门第不等的也不合适啊!” 众人皆笑了起来,杏花嘻嘻笑道:“长姐最好嫁个当官的,那就是夫人了!” 司聪点了她一下,嗔道:“可不稀罕,当官的家里规矩都多,你姐姐是野惯了的,嫁过去不得憋闷死!” 金花道:“阿母这话说的没错,我找夫家,只一点要合我意,就是不能约束我做生意,回娘家,否则,我终身不嫁!”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阿宇神色有些落寞,勉强挤出一个笑,默默的吃东西。 叶琛道:“说是不着急,也该挑选了,也不是挑一个就满意的,还要看看人品,主要是咱们的孩子别挨欺负才行。” 司聪啧啧道:“你觉得,咱们家这几个丫头能受气?小梅花前儿还给人家隔壁家的小孩儿骑在身下打呢,那几个就更不用说了,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叶琛心里甜甜的,他说咱们的孩子,她也说是咱们的孩子,再看看这一大桌子的人,不就是妥妥的一家人嘛! 徐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厉害点好,如今你们谁也别怕,在夫家受欺负了就回来,大母给你们撑腰。” 大伙又哈哈笑了起来。 司聪道:“你阿琛伯说的也对,那过了年,有合适的,阿母就给你留意着了,回头叫你自己相看去,你看中了再说下一步。” 金花这回是羞红了脸,小声道:“阿母看着办吧!” 年夜饭,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各自回了屋休息,晚上还要包饺子。 第168章 他愿意为她等 花婆是初五这日来的城里,拖家带口的,好不热闹。 花婆的长孙已经娶了妻,肚子里也有了,花婆是眼看着就要见到第四辈孙辈的老祖宗了,羡慕的徐老太太直唉声叹气。 “我们阿安什么时候给大母娶个媳妇呦!省的你花婆婆总在我跟前儿得意。” 花婆哈哈大笑,“他才多大,你也惦记着,要我说,你谁也别怪,就怪你那个长子没人性,不然,你早做老祖宗了!” 花婆语毕,堂内煞时寂静一片,司聪无语摇头,花婆总是能把嗑直接唠死。 花婆紧张的捂着嘴,呸呸呸几声。 “看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徐老太太叹息一声,道:“也没什么不能提的,那三个祸害死了,余下的都是好孩子,阿功身上背着人命,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还活着没有。” 徐老太太抹着眼角的泪,花婆劝道:“阿功那孩子还是有些福报的,一定还活着,你呀,就别惦记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他们,不如把身体养好了,等着喝阿安的喜酒多好!” 徐老太太抱起孙子亲了两口,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阿安奶声奶气的道:“大母,我明天就娶媳妇,让大母喝喜酒!” 众人哄堂大笑,总算是掩饰过去这尴尬的气氛。 酒足饭饱,大伙各自找乐子去了,花婆拉着司聪进了她的屋子,娘俩关起门来说说体己话。 “那清河县的食肆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司聪道:“不急,再等等。” “还等?养了那么多闲人白吃饱,那一天多少开销呢,可别等了,我看十八就是个好日子,开业吧!” 司聪抿唇道:“看您急的,那仨瓜俩枣的您还看在眼里啊,我不收您的房租啊!等啥时候开业了,啥时候起算!” 花婆点了她额头一下,嗔道:“我是心疼那点房钱吗?我是着急白白失掉了一个旺季,年前就该开业的,你又说人员不齐备,又说时机不对的,这都过完年了,也该想想了吧!” 司聪安慰她道:“我想,我咋不想啊!咱们这店也开了几个了,我不是合计着,这家店得别具一格,不能像以往一样,我想着上点新鲜项目呢!” 花婆一听,换了副笑脸。 “你又琢磨出好东西来了,是啥玩意,快叫我尝尝鲜!” 司聪神秘一笑,道:“保密!” 花婆立时就垮下了一张脸,不悦道:“什么了不得的玩意,还瞒着我,也不拿我当你义母了。” “看看!说说的您就来劲,我这是稳妥起见,哪一次上新叫您失望过?您啊!就安安生生的管好了县城的铺子,等着数钱吧!” 司聪狗腿的捏着花婆的肩膀,花婆十分的受用。 “我瞧着,阿琛的气色不大好,过这个年也没胖,是不是又累着了?” 司聪手上一滞,道:“药倒是没断过,就是他不肯安生的在家养着,前段日子我也劝过他,让他该放权就放权,他还总不放心,过些日子,我找几个人去帮帮他吧!” 花婆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你家二郎也死了几年了,你就打算这么守着了?” 花婆一点暗示没有,直接转场,令司聪有些措手不及。 “我守他做什么,他害的我还不够啊,能活着,都是老天眷顾,我还有那心情为他守!” 花婆抿唇憋笑,“那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司聪微讶的看向她,摇头道:“没想法。” “真的?” “真的。” 花婆略有失望的微叹一声,“也好,你做什么选择义母都支持你,只是你别苦了自己,熬到现在不容易,也别被什么礼教约束着,也该为自己多想想。” 司聪微微抬眸看了花婆一眼,花婆意味深长的弯唇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遇到好的别错过,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都好混,最难熬的是晚年,不说别人,就说你阿姑,儿孙再好,也不如有个伴在身边陪着,能说到一处去,也能吃到一处去。” 司聪默然不语,花婆叹了一声。 “义母知道你要强,可是人强,强不过命,等到躺到那动不了的时候,还得是老夫老妻的不嫌弃彼此,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你是知道的,年前我病了一场,要死要活的,孩子们端汤送药的都没的说,可是这擦屎裹尿的,他们不嫌弃,我都不好意思,全赖着你义父照顾,我才好的那么快。” 这一点,司聪非常的认同,在现代,她爸住院那会儿,都拉裤兜子了,说什么也不让她换,就非得等着她妈来,这就是夫妻间的信任。 花婆是站在了一个母亲的角度上真心为司聪考虑,徐老太太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她巴不得她为她儿子守一辈子呢! 司聪很感激的冲着花婆笑了笑,道:“知道您老惦记我,现在我还没想那么多,金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时候传出去我先改嫁了,怕是会影响了孩子的前程,还是再等等吧!” 花婆微微蹙眉,无奈的笑了,那就等吧,他等得及就等,等不及,她也努力为他争取了,俩人无缘,那就怪不得她了。 花婆一家在城里住了两日方回去,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足足塞了一辆车。 司聪嘱咐花婆,食肆暂不着急开业,开业了也未见有多少吃饭的客人,不如多歇歇。 花婆虽有些心疼钱,却也没反对她,她做什么事,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司聪与叶琛长谈了一次,到底是说服了他少去作坊的事,俩人商量了两三天,拟出了一个管理层的名单,最后叶琛只负责城里的这家作坊。 “城里的作坊能少去也尽量少去,都有管事的盯着,你偶尔去瞧瞧就成了,那面粉的粉尘过重,对你的身体最是不利,就是去了,也戴上面罩,别吸入过多。” 叶琛知道她是关心他,那日花婆与他说了司聪的意思,他虽然很是失望,可还是有盼头的。 她一心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他也理解,只要能在她身边,有没有名分又如何,不过是个摆设。 她让他等,他就等,他愿意为她等。 “我打听了一个有名的医师,专治你这毛病,都治好了不少了,等西安平的铺子开了业,我同你一同去瞧瞧。” “哎 !都听你的!” 叶琛欢快的应着,司聪脸色微红的抿了抿唇,真是个憨憨! 第169章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过了年有十几日了,城里的铺子相继有开业的了,和记食肆这个往年早早开业的铺子,今年却迟迟没有开门,左邻右舍的就难免有些议论。 又过了几日,郡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路督邮路大人,因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被抓了起来,家产被抄,妻儿流放,路督邮也判了斩刑。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皆不敢相信这名噪一方的官员,竟然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人心不足蛇吞象,没那个斤两还想当秤砣,自作孽,不可活!” 司聪不屑的冷嗤,端起茶碗啜了口茶。 厅堂内坐着花婆与叶琛,花婆道:“我也是听你兄长说起的,原是这贪污也不是重罪,没想到就判了斩刑,听着怪吓人的。” 司聪微抿唇角,扯出一丝蔑笑,秦王暴政,连一本书都容不得,怎会容的在他碗里夺食的人! “您老也别害怕,对咱们来说,这是好事,日后,咱们再也不必拿出五成的分成去孝敬他了。” 花婆与叶琛自然是高兴,司聪微有些得意的笑道:“食肆可以开门了,西安平县的新店,也可以开业了。” 花婆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可置信,花婆道:“听你这意思,你是早知道那路督邮会有此下场,故意拖着没开业的?” 司聪豪不否认的点点头。 叶琛与花婆皆是吃了一惊,花婆道:“你,你是能掐会算是咋滴?还是早就有什么勾当瞒着我们呢?” 司聪挑眉笑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就能掐会算了,不过,这个哑巴亏吃一年也就行了,还让他吃一辈子?” 叶琛二人皆疑惑的看向她。 司聪道:“花婆就没听我兄长说,是谁举报的那路督邮吗?” 花婆皱了皱眉,“好像是,是他的小妾。” 司聪挑挑眉,故作玄虚。 “怪只怪,那路督邮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一年之内纳了三房妾室,那后院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他愿意做那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谁也拦不住啊,只能说,那几个小妾太有本事了!” 花婆一脸的八卦,兴奋的眼睛瞪的溜圆。 “你都知道什么?快说说,快说说!” 司聪一脸无辜,“我能知道什么,我就是一个商人,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 花婆急的不行,怼了她一下。 “让你说你就说,臭屎盆子你还端上了,麻溜的!” 司聪撇嘴一笑,“说说说,我说!” 她坐正了身姿,清了清嗓子道:“实话实说,他那三个小妾都是我安排的,她们各司其职,负责搜集路督邮的罪证,争风吃醋是假,让那个路督邮焦头烂额才是真。” 司聪这话一出,叶琛与花婆皆是吃惊不小,花婆惊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安排的?” 半晌,叶琛不可置信的问她,司聪则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很奇怪吗?你们觉着,我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是觉得我是窝囊废?那徐名与路督邮沆瀣一气,害我性命,夺我家财,我会轻易放过他们?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欺负我,得掂量掂量,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怔愣半晌的花婆,吞了吞口水道:“所以,之前都是你的权宜之计?你是,你是心中早有谋划喽?” 司聪微嗤一声,“猪要养肥了再杀,疖子要烂透了才能挤,我不喂熟了他,把他的胃口养大,他怎么敢有底气去争那郡守的官职,贪婪无耻,自不量力,妄想花钱夺了郡守大人的位置,郡守大人怎么会容他!” 司聪说的咬牙切齿,深深的舒了口气,心中的这口怨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我忍气吞声,不惜自掏腰包抬高分成,让他以为我这里就是他的金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本想着一点点减了分红,断了他的后路,不想,老天都帮我,去岁夏天热的要死,食肆的生意确实就淡了,他那里就真的出了问题。” 司聪嘴角轻扯,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 “他本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却出了汤管事的事,他教唆孙二杀了汤管事,侵吞了汤管事的财产,这事就又有了希望,他又把最美的小妾送给了郡守大人讨好,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啊哈哈,哈哈哈!” 司聪狂笑起来,心里是一阵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叶琛与花婆听的瞠目结舌,二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良久,叶琛道:“你自己筹划了这么久,也不与我们说,万一若是有个差池,出了事可怎么办?” 花婆也道:“是啊是啊!你这孩子心思也忒重了些,这么多事你自己扛着,我听了心里怪不好受的!” “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损失些钱财,与其长年累月的让人家吸食,不若一次断个干净,即便是从头再来,我也无怨无悔!” 司聪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眼角有晶莹的泪光晃动。 “我算是看明白了,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不想被欺负,自身就要强大,让人不敢欺负你!” 叶琛心里十分难受,她是受了多少欺压才生出了这些心思的,只怪自己太无能,不能为她分担忧愁。 “你自己拿了多少钱,这些钱不能叫你自己出,你受累受委屈就够了,再不能叫你亏了,我给你!” “对,阿琛说的是,你多给了那贪官多少钱,我俩给你补上!” 司聪苦笑着摇头。 “不用!都是我自作主张的事,成了还好,不成,就算我倒霉,日后,我们算是清净了。” 花婆道:“那怎么行,可是不少的一笔数目呢,你家里人口比我们两家都多,花销也大,那些钱怕是够你小一年的收入了吧?” 司聪笑笑,“没那么多,这事就过去了,咱们以后谁也别提了,郡守大人总算是为民除害了,郡守大人还算廉洁,但凡去上告的,证据确凿的,都退还了路督邮侵占的田产铺子,也算公正了!” 花婆满面惊喜,“那,那咱们也去告啊,都有账目,那贪官白拿了咱们几百万钱呢,就是追不回来那么多,有点算点啊!” 司聪摇头,“万万不可!” 第170章 豆腐 花婆不明白了,“为啥啊?别人去要了都给了,咱们也有证据啊!没理由郡守大人退别人不退咱们的道理啊!” “此时去要就是把脖子放在刀口上让人家刺!” 花婆怔住,还是一脸的想不明白。 司聪道:“此来有三处不妥,一,若是去告,咱们就是行贿,因为你没有被逼迫的证据,等待咱们的是祸不是福,二,咱们的收入那就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众家面前,嫉妒眼红咱们的就更多了,日后保不齐谁来使坏捣乱,三,你能被他逼迫,就能被别人逼迫,死了一个路督邮,还有张郡守,陈郡丞,想从咱们身上捞好处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咱们不能告,也不能要,那些钱,权当是替天行道了!” 花婆闻言,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那么回事,这钱不能要,说什么也不能要,白瞎了就白瞎了,你说是不是啊阿琛?” 叶琛也十分心惊,点点头道:“是,还有一点,若是去告,郡守大人免不了生疑,没准就怀疑是咱们在背后搞的鬼,那他有可能杀人灭口啊!” 叶琛比划了抹脖子的动作,花婆吓的一哆嗦,捶了叶琛一下。 “你少吓唬人,没那么邪乎,你快别说话了,吓人到怪的!” 司聪“噗嗤!”乐了。 “叶兄长确实是危言耸听了,他还不敢,也不会有证据的,我做事你放心,保证是滴水不漏,查不到咱们身上的!” 叶琛松了口气,花婆捂着胸口碎碎念着祖宗保佑。 “这下可算是舒心了,咱们可以热热闹闹的开业了!” 司聪与叶琛相视一笑,齐声道:“开业大吉!” 西安平县的分店于三日后隆重开业,这个店的经营范畴是所有店铺加在一起项目最全的了。 开业那日也是客流不断,座无虚席,一直热闹到了宵禁时分才结束。 收入自然是不菲,也不用拿着大半去给人家孝敬,三家自然是舒心畅快。 这说话间就到了冬月,天气渐冷了些,这日司聪叫了花婆与叶琛来家里,她做了一样东西给她们吃。 每人面前摆了一碗像是奶水一样的浆水,花婆与叶琛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 司聪拿了一碗麦芽糖,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先放了两块,边搅动着,边道:“喜欢甜一点的就放糖,喜欢香一点的就直接喝,快尝尝。” 俩人谁也没动嘴,愣愣的看着司聪轻轻搅动手。 “这是啥玩意?” 花婆一脸的懵逼,舀了一勺凑近了鼻子闻了闻。 司聪“吸溜!”喝了一口,满意的轻嗯一声,砸吧砸吧嘴。 “好喝!是这个味儿!” 花婆撇撇嘴,一脸的嫌弃,叶琛舔了舔嘴唇,小口抿了一口,先是皱眉,细品了品,继而瞳孔放大,又喝了一大口,不住的点头赞道:“好喝!很香,有点,有点豆饭的味道。” 花婆不大相信的也抿了一口,吐吐舌头。 “什么玩意吗?苦不丢,涩不拉几的,看你俩一脸享受那样,装的吧!” 叶琛赶忙解释,“我可不是装的,是真的好喝,花婆你得细细品,越品越香,好喝!” 叶琛又喝了一大口,嗞嗙的像是喝酒一样的美味,花婆却没什么兴趣。 司聪给她那碗里放了两块麦芽糖,搅了一会儿道:“您在尝尝。” 花婆试探着抿了一小口,入口没有了苦涩,她又喝了一口,喝着还有些甜香,越喝,还越好喝了。 “这玩意还挺好喝,啥做的?” 司聪道:“是豆子,在那小石硙子上磨出来的,我叫它做,豆浆,如何?” “豆浆?” 叶琛二人异口同声,花婆道:“这玩意,是豆子磨出来的?” 司聪点头,“五谷皆可磨,这豆子泡发了后,再磨就成了浆水状,早上热热的喝一碗,再配上馒头花卷的,营养又美味!” 花婆听了后有些失望。 “这就是你说的新吃食?也太随便了点吧?” 司聪洋洋笑道:“这只是一部分,你俩等着。” 司聪起身出去,不多时,端回来一个盘子,放在桌子上二人凑过去看,只见盘中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块状物体,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上头撒着盐,司聪拌均匀了,请他们二位品尝。 “尝尝这味道可还行?” 花婆小心翼翼的浅尝了一口,入口细腻软滑,柔嫩鲜美,很是清淡爽口。 “这东西好吃,适合我这牙口,都不用嚼,抿两口就下去了,阿琛你快尝尝。” 叶琛也尝了一口,口感确实不错,软软滑滑的,很是受用。 “这也是那豆子做的?” 司聪给叶琛点了个赞。 “不愧是庄稼汉,一口就吃出来了,不像花婆,就知道吃。” 花婆嗔她一眼,“你又没问我,我也猜到了是那豆子做的好不!” 司聪嘻嘻笑道:“这豆子啊,实在是个好东西,能做好多的东西,平时咱们除了蒸着吃,就是煮着吃,都吃糟践了,这个我也起了个名字,叫豆腐,你们觉着怎么样?” “豆腐?”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今日的信息量过大,她俩表示有点消化不了。 “你这奇奇怪怪的名字都是怎么来的,豆我都理解,可是豆腐又是怎么回事?” 司聪眨眨眼,“我就是觉着这么叫顺口,听着就是很软很软的样子,肯定好吃!” 司聪总不能跟她解释说,这是五六十年以后,刘安的道士给取的吧! 叶琛则是司聪的铁粉,司聪说啥都好,司聪做啥都好吃。 花婆无语的翻着白眼,她关心的是这玩意它好不好做。 司聪道:“好做,就是那磨出来的豆浆,兑上卤块,静止一会儿就成块儿了,我也是试了好多次才成功的,之前的不是硬了就是软了,要不就是太苦了,现在也是掌握了这个配比方法了。” 花婆问道:“卤块又是什么?” “就是盐井里制盐后残留的母液,干了就结晶了,我托人陶腾着了两块,能用一阵子呢!” 司聪去了里屋拿了那卤块出来,花婆与叶琛一人拿了一块在手中看。 雪白雪白的,似是凝结的冰块,晶莹剔透。 第171章 雪灾 二人很好奇,叶琛道:“就这么个东西就能使那浆水变成这豆腐块儿,这也太神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聪微微一滞,“做梦梦见的,这事你少问,天机不可泄露!” 叶琛尴尬的动了动嘴,还是决定沉默不言。 花婆也不欲多问,她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道理,又没做什么坏事,总之是大家发财的好事。 “那你打算,开始卖这豆腐?卖多钱一块啊?” 司聪抿唇笑笑,“若是光卖它,估计得赔死。” “那你研究它是做什么的?” 司聪很耐心的解释,“这豆腐啊,有上百种做法,刚才咱们吃的凉拌,是最简便的吃法了,煎炒烹炸,蒸炖烧煮,是单做也好吃,做配菜也入味,晚上都别走,我给你们做一顿豆腐大宴。” 花婆满面惊喜,“那我可有口福了,怎么做,我去给你打下手。” 司聪笑道:“那都好说,要紧的是豆腐还没有呢,走吧!带你们干活去!” 半月后,豆腐在和记食肆的各个铺子隆重上市,反响自然是不错,豆腐的名声是一炮打响,都传到外郡去了,好多远道而来的食客纷纷排队品尝。 更有文人墨客为豆腐题词,称之为雪中乳玉,食中之王! 这豆腐热销,磨豆子做豆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本着密不外传的原则,三家家眷是齐上阵,日夜熬在豆腐坊,就这,都供不上铺子里用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天气就更加的冷了,街上的行人减少,食肆里的食客也渐少了些,火爆的生意也逐渐的冷却下来,这做豆腐的压力也自然就小了。 都说夏天有多热,冬天就有多冷,这话是没错了,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冷。 窗外北风呼啸,天气阴沉,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寒风凛冽,雪花纷纷扬扬,不多时,房顶路面,便被陇上一层白色。 遮阳的竹帘子早就换成了厚厚的草帘子,可依然挡不住风雪的侵入。 司聪便叫人做了木板,挡在草帘子外,总算不用听那草帘子呼啦啦的响动了。 屋里现在始终不断炭火,可也不敢穿少了,只要离了那炭火就觉得冷飕飕的。 司聪心中叹息,自家这样的日烧夜烧的,都不觉得多暖和,那些烧不起炭,房子又漏风的人家可怎么熬。 金花顶着一斗篷的雪花进来,脱了斗篷,眼眉上都是寒霜。 “外头冷吧?” 金花呵着手,凑到了炭盆边,伸出手烤火。 “冷死了,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那雪都下了半尺深了,今冬也不知怎么了,这雪下的这样勤,这都第几场了!” 司聪拎起炭盆上热着的水,给金花倒了一碗。 “喝点水暖暖。” 一碗热水下肚,觉得浑身都暖了过来。 “前头落锁了?” “嗯!各家都关门了,晌午那会儿又有灾民疯抢,官府也抓不过来,劝各家先关门避一避。” 司聪叹息一声,“今年也是个灾年,夏日里那样的热,连续几个月一滴雨未下,好多庄稼都绝收了,这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不知又有多少民房压塌了呢!” 金花也是一脸的愁容,“咱们这城里还好些,听说城外到处是死人,冻死的饿死的都有,也没人收殓,真是可怜。” 司聪心里叹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人不管穷人死活,而穷人想要活命就只有造反。 金花情绪有些低落,“这雪也不停,不知还要冻死多少!” “官府往年都施粥,今年怕是收成不好,官府也没多少存粮,这粥也不知道还施不施了!” 金花神情悲悯,有些祈求的眼神看向司聪。 “阿母!官府不施粥,咱们施好了,咱们粮仓里还有不少的存粮,白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做点善事,救人一命!” 司聪摇头,“咱们那点粮食够干什么的,你这边一搭起粥棚,全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是灾民不是灾民的都来领粥,你有多少粮食能供应的起?” 金花有些迷茫。 “一旦你供应不上,那善事就要变成闹事,到时候,咱们这宅子得让人给拆了。” 金花失望的蹙着眉。 “不会这么严重吧?说好了就这么多,紧着孩子和老人先得,没轮到的就等明天呗!往年官府也是这么做的,咱们可是好心,他们还把好心当驴肝肺啊!” “是好心是不假,可是咱们没那个能力,往年官府施粥也是有个定数,可是官府有官兵维持秩序,谁也不敢闹事,可咱们有什么?一群的老弱妇孺,到时候不得被吃了啊!” 金花更觉失望,臊眉耷眼的噘着嘴。 “那,那总得干点什么啊,就这样看着那些灾民饿死冻死嘛!” 司聪沉默片刻,道:“是得做点什么,但是,咱们不能做那出头鸟,官府都没动静,咱们就是做,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做。” 金花眼神一亮,“那阿母打算怎么做?” 司聪想了想道:“去叫灶上蒸几锅馒头,用最粗的面,个头大一些,蒸好了去各处神祠布施,也别说是谁家的,扔下就走,更别多带,免得被哄抢了。” 金花一听立时就笑逐颜开,应着声披了斗篷又出去,司聪也裹得厚厚的跟着出去,母女俩到灶上蒸馒头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几锅馒头蒸好了,等晾凉了些,司聪将两人分成一组,每人背上几十个馒头,分着去了周围的灾民聚集地。 城里有几处神祠,是祭祀用的场所,平时就是那些乞丐的住所。 偶尔有心善之人来施舍些吃食旧衣,那些乞丐也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尚且能活。 雪灾一起,下面村镇涌上来大量的灾民,这神祠里被挤的都没有了下脚的地方了。 再就是还有些破旧不堪的房子,且能容身的,也都挤满了灾民。 司聪放出去十几波人,顶风冒雪的救济灾民,到了一处神祠,百十来个馒头一眨眼功夫就没了。 发面用完了,就烙饼了,如此到了深夜,已是耗了几百斤的面粉。 第172章 贞节牌坊 司聪倒是不觉得什么,就她们一家布施的,这城里的灾民少说也有上千人,她们这点救济,不过是杯水车薪。 金花可是傻了眼了,才一晚上,就下去好几袋子面粉,那可是一间食肆两三日的用量,不说钱是多少,这面粉就是不好得。 徐老太太更是心疼,看着大馒头一袋子一袋子的往外扛,眼泪都下来了。 “就说是发善心,那也没这么个发的,咱家也不是金山银山可劲造的人家,天寒地冻的,还不知以后是什么光景呢,都施舍出去了,咱们吃啥?” 司聪扶着她进了屋,劝道:“也就是这几日,那些粗面没了就不施了,您老也别心疼,咱们有吃的,再不济,不吃面食还有米呢,饿不着您啊!” 徐来太太被强行留在屋里,由梅花和菊花守着,小阿安拉着徐老太太的手也不松开,徐老太太除了叹息,别无他法。 司聪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决定了布施,那就要坚持下去。 粗面不多了就掺白面,最后全都用白面,也要蒸了送去。 如此三日之后,也有几家商铺出来施粥,煮了一桶一桶的粥往灾民聚集的地方送。 不过不管怎么个施舍法,谁家也不敢搭粥棚施粥,因为那是官府该做的事。 终于在七日后,朝廷下了旨意,准许各衙门开仓赈灾,安抚灾民。 官府终于搭起了粥棚,司聪家那剩下一半的存粮也算是保住了。 这回各家才敢搭了粥棚施粥,以解灾民之苦。 雪也彻底停了,官府征用民力除雪清路,各县镇上报了灾情,全郡有七成的百姓受灾,其中房屋倒塌压死了近百人。 黑山村就有几户人家死于这场雪灾。 徐族长亲自去了县里,找花婆帮忙救灾,村里的房子毁了大半,村民们都集中在祠堂,是缺衣少食的在生死边缘挣扎。 花婆当即做主,以和记食肆的名义拿出了一千个钱,帮助村民们买材料修缮房屋,又拉回去一车粮食救济。 花婆回来说,司聪和叶琛家的房子是彻底毁了,族长的意思是也修缮修缮,叫花婆给拦下了,修完了没人住,过几年还是得塌。 一整个冬天,都在捐赠救助中度过,这和记食肆的名声,也在这次雪灾后声名远赫。 郡守陈大人曾在府衙赞扬过司聪,一介女流,却比须眉心胸开阔,实在是女子典范。 得知她还是个寡妇,一个人守着六个孩子创下了一番基业,心中更是敬佩,亲自题词,做了一个贞节牌坊立于主街上,来赞美司聪的贞洁与品德。 这件事一出,不单黑山村沸腾了,整个郡城也沸腾了,近百年了,终于是出了一个这样伟大又值得尊敬的女子了。 和记食肆更加的火爆,食客们都怀着一种尊敬的态度去就餐,给和记食肆的品味都提升了一大截。 要说这件事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徐老太太,自己的儿子死的冤,长子一家又是那么的让她没脸面,可是老二媳妇长脸啊,既生了儿子,又得了贞节牌坊,她是做梦时都能笑醒。 最难过的当属叶琛,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金花的婚事了了,他们俩就把事办了,没成想,半路杀出个陈郡守,这哪里是表彰啊,简直就是断人家姻缘嘛! 还有月余就是金花的及笄礼了,最近都有不少上门提亲的了,他是日盼夜盼就盼着金花早点出嫁,他也好抱得美人归。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啊! 叶琛病了,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担心的叶父成日里的唉声叹气。 “你说这说病就病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跟着赈灾施粮的也没见他咳嗽一声,怎么天渐暖和了,他就病倒了呢!” 叶父实在是想不通,药也吃着,饭食也精细,怎么就养不好他的病了呢! 花婆坐在叶琛的病榻前面色忧郁,她是知道他为啥倒下了,还不是因为心里的那个念想没了,他撑不住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能想到做了一次善事,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搭进去了! 花婆也说不出劝慰的话,要说上次还有余地,这次就不是等时间的问题了,那是郡守大人亲自题词赞扬的节妇,谁敢驳逆! 司聪也很意外,早知道如此,就不显这个山,露这个水了,她嫁不嫁叶琛不重要,累了他一条性命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烦忧了几日,还是决定去看看叶琛,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停滞不前了,那她也不必心疼他了。 叶家已不在司聪的院子住了,自从司聪被立了个贞节牌坊,叶家祖孙三人就搬走了,搬到了他们自买来,就从未住过的院子。 这个风口浪尖上,司聪也不敢白日里过来,只敢夜深了来探望。 昏暗的烛火下,叶琛面如枯槁,神色消沉,对于站在他面前的司聪,也毫无反应。 “就打算这么死了?” 叶琛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床幔,一言不发。 “不管叶伯父了,也不管阿宝了是吗?” 叶琛还是一动不动。 “你拼死拼活挣下的家业也不要了是吗?” 叶琛依然无动于衷。 “你就这么认命了?没女人是活不了吗?这么多年你没有女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叶琛的双眼如灰,还是毫无波澜。 “你想女人你去娶啊!没人拦着你,你在盛家面前说的话也没人记得,你娶十个二十个都行,你要死不活的想干嘛?” 司聪越说越激动,叶琛的睫毛颤了颤,还是一副死灰般视而不见。 “也不管我了是吗?你就是想死了让我难受是吗?你是逼着我也跟你去是吗?” 叶琛的眼珠子动了动,微微垂下眼眸,看向司聪,眼里越来越多的雾气聚集,化成泪水,缓缓的滚落下来。 司聪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缓缓坐在了床边。 “你,你别这样说,我,我怎么,咳咳!我怎么舍得。” 叶琛哭的猛咳不止,司聪轻敲着他的后背为他擦着嘴角。 第173章 生命是最宝贵的 干净的帕子上一缕鲜红的血丝,司聪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惊恐的攥紧了帕子,死死的攥着那缕血丝,恐怕她一松手,叶琛便瞧见了。 叶琛虚弱的喘息着,眼光无力的看向司聪。 “你,你别害怕,早晚的事,我,我的身子,熬不了多久的,我,我不该心存幻想,我,你,咳咳,跟了我,你,你还得做寡妇,你,你别哭。” 司聪泪如雨下,握着他有些枯瘦的手。 “你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着,配合着医师把病治好了,咱们来日方长!” 叶琛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挣扎着想要起来,司聪按住了他。 “好好躺着,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得能好起来啊!” 叶琛握住她的手,神情殷切。 “我,我还能,还能娶你吗?” 司聪望着他殷殷的眼神,心里一阵抽搐,眼里涌出了一汪泪水。 她微垂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我还是自作多情了,咳咳!你说,你是寡妇,配不上,我,咳咳!我就娶了个寡妇,我让你,让你知道,我,我不在乎,咳咳!” 叶琛的咳疾很严重,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司聪的手一直在他的背上轻轻抚着。 “你,你说,你说你,咳咳,说你带着六个,六个孩子,傻子,傻子,才愿意,咳咳,才愿意娶你,咳咳,阿,阿香,我,我愿意,咳咳,我就是傻子,我,我愿意!” 司聪哭成了泪人,一会儿抚他的前胸,一会儿抚他的后背。 “好了,不说了啊,不说了,你好好歇着,不说了!” 叶琛无力的手猛地攥紧了她的手,狠狠喘息两下。 “不!我要说,你让我说,我,我是鳏夫,也,也带着个孩子,阿香,如今,我,我与你一样了,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了,咳咳咳!”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叶琛猛烈的咳嗽起来,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又是一块血丝,比刚才的还要多一些,司聪害怕极了,仿佛看到了林黛玉的结局,她心慌不已。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拖再拖,阿琛,对不起! ” 司聪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掐在肉里,印出一排血印。 叶琛抬手抚上她的脸庞,擦着她不断滚落的眼泪,凄然一笑。 “别哭,不赖你,不,不赖你,是,是造化弄人,是我无福,是我不够好,是我没做好,让你,让你没指望,都是,都是我不好,你别哭,我,我会心疼的。” 司聪握住他的手在腮边贴着,泪水打在叶琛的手上,像烙铁一样,烫的他心里火烧一般灼热。 “那你这样我就不会心疼吗?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这般作贱自己啊!那牌坊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法子迈过这个坎,多少风雨我们都闯过来了,难道要为着这点事就寻死觅活的,你就忍心抛下叶伯父,抛下阿宝吗?你心里,就只有那一件事了吗?” 叶琛火热的心倏尔冷却下去,温暖的眸光中,透出一抹绝望的疏离。 那只洒满泪水的手,慢慢的滑落下去,那双眸子又归于灰暗。 司聪收了哭声,缓缓放下握空的手,目光微沉。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退一万步说,就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你也不能不顾及自己身子,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名分不名分的又有什么关系?” 叶琛冷漠的眸光闪了闪,微有些激动。 “可是,可是我想,想明媒正娶,想与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想死后都埋在一起,想你的姓氏前是我的名字!” 司聪微微阖了阖眼眸,深深一叹。 “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纠结于此,盛氏是你明媒正娶的,她的姓氏前也是你的名字,可是她又与你白头偕老了吗?” 叶琛死死的闭着眼睛,默然不语。 “事已至此,你难过伤心也无济于事,你就是此刻死了,那牌坊能自己塌了吗?还是官府能收回去对我的颂扬?” 叶琛无比哀伤的一叹,眼角一行泪落了下来。 “天还有不测风云呢,这世道不会始终如一的,再不济,咱们走,离开这儿,天大地大,总也有容身之地,你因此累上一条性命可又值了?” 叶琛猛地睁开双目,愕然的看向她。 “我,我没有........!” “我希望你是没有,阿琛,这世上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生命是最宝贵的,不论是谁,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抵!” 叶琛怔然无语,心里默默念着她的话,不值得以命相抵,不值得吗?那是她,没遇到值得的人。 抬起眼看向司聪,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或许,他就是那个不值得的人。 司聪眼神微闪,道:“人生在世几十年,要做的事情很多,你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这些小小不然的坎,算不得什么,未来的日子很美好,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你好好养着,等金花的及笄礼过了,我就带你去广陵,把病瞧好了,再赏一赏不一样的山河,你什么时候玩够了,咱们再回来。” 叶琛黯淡的眸子倏然变得明亮,哑声道:“真的?” 司聪含笑点头,“真的,那边的气候好,对你的身体也有益处,若是住的习惯,不妨就多待些日子。” 叶琛释然一笑,“好,都听你的!” 司聪弯弯唇角,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你既听我的,那就好好吃药睡觉,你看你多一会儿没咳了,可见人还是要有个好心情,病痛都会远离你。” 叶琛有些赧然,摇摇头,“再不会了,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司聪鼻子微酸,欣然笑笑,又握住了他的手。 司聪是等着叶琛熟睡之后才离开,彼时已是子时,大街上一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漫步。 二月的早春还很寒冷,惨白的月光下,未融化的冰雪显得格外的清冷。 寒意未消,一阵冷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174章 丈母娘挑女婿 不知不觉中,司聪走到了那座崭新的贞洁牌坊下,看着上面篆刻的文字,忍不住耻笑出声。 多么可笑,一个来自现代,浑身反骨的自由女性,竟然成了古代守节女子的典范! 而这冷冰冰的石块,生生的阻断了两个有情人的姻缘。 她实在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仿佛一切都是注定,注定与他无缘,注定她要顶着寡妇的名头了此残生。 长长的叹息一声,面带愧然的垂下头,她又给叶琛画了一个饼,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的饼。 金花的生辰是三月初二,司聪总是暗自感叹,差一日就跟王母娘娘一天的生辰了。 金花的及笄礼并不算热闹,却是十分的隆重,郡守夫人亲自到场,为这个节妇的长女带簪掌礼。 面子自然是有了,整个郡城大小官员的夫人们皆到场庆贺,一是捧场,二是见识见识这个被夸的没边了的节烈妇人。 司聪一身细葛麻的衣衫,发髻上只一根木簪簪发,毫无其他发饰装点,简单朴素。 古时对商贾要求十分严苛,即便是再有钱,也不能穿丝挂绸,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一等。 按理说,司聪家这样的商贾人家,是不该郡守夫人亲自上门掌礼的,不过是因为那块牌坊罢了。 郡守大人亲自推举赞扬的人,自然不能自己踩一脚。 郡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商贾之家,都赶来锦上添花,司聪也收了不少礼,一一记录在册,回头人家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也好回礼。 其中不乏给金花介绍如意郎君的,不过,都是同样的经商人家,官家的儿郎,是一个都没有。 那些官眷太太们也没多作停留,席间也不与那些巴结的商家交谈,那嫌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司聪也很是不屑,都说商贾低贱,可是那些做官的,哪个外头没有铺子买卖?怎么他们就可以一头做着官压榨百姓,一头又可以经着商肥了腰包? 掩耳盗铃罢了,谁又比谁清高多少?有本事,别吃商贾家卖的东西,那算你高洁有品格! 送走了一群妇人,司聪已是累的腰酸背痛,与花婆歪在软榻上,就今日说起的那几家的郎君评头论足。 “这王家的三子还不错,今年十六,与金花年岁相仿,打理着几处生意,是个能干的。” 司聪摇头,“岁数小了些,不知道疼人,又是这般要强,金花那性子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怕是一天到晚的吵架。” 花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又换了一家。 “张家的长子呢?今年二十岁,比金花大五岁,肯定是个知道疼人的。” 司聪还是摇头,“五岁有些大了,再者,都二十了还没成家,不是有点毛病就是挑拣太大,还是个长子,将来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身上,不是个好去处。” 花婆也觉得有理。 “那陈家的呢?这个十九,大四岁,不是长子,排行老三,听那同来的妇人说,是个极俊俏的少年郎,好多人家都惦记着呢!” 司聪继续摇头,“太俊俏的我女儿可守不住,嫁过去不够跟着操心的,今天一个侍妾明天一个二房的,那后院就够她打支应的,哪还有闲工夫做生意。” 花婆皱皱眉,接着挑。 “这个谢家的总行吧!听说祖上是出过读书人的,正经做过官的,这谢家二郎也是个才情高的,平时总爱聚集个诗会雅集之类的,说是谢家这些儿郎里,最新像老祖宗那位官员的!” 司聪撇撇嘴,“又不准商贾子孙入仕做官,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自命清高罢了,我家金花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将来俩人坐一起,是说也说不到一处去,玩也玩不到一处去,白受人嫌弃,无趣死了!” 花婆有些无语,又抬出一家来。 “赵家的准行吧?就是纯纯的生意人,说亲的也是排行老二,跟着父亲学做生意,挺有出息的!” 司聪嘴撇的更高。 “那赵东家就不是好人,看着一脸的和气,人家乞丐要饭要到门口上,不给施舍撵人走就算了,还泼了一盆冷水,大冬日里的,这不是要人命吗?父亲都是个黑心肠的,那孩子能学出好来?徐来福就是个例子,一窝子坏种!” 花婆彻底无语了,整个身体摊在了软榻上,摆出一个大字型。 “你自己选吧,我是没辙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也不想找啥样的人家!” 司聪嘿嘿笑道:“我要求不高,与我们家一般,是农户出身做买卖的,两家门户相当,没那么多穷讲究,不羁是城里县城,孩子孝顺懂礼,知冷知热就行。” 花婆一听,又坐了起来。 “就这条件?” 司聪点头,“咋了,这条件苛刻吗?” 花婆一拍大腿,“这是包在我身上了!” 司聪扯唇笑了。 “还有个事要麻烦您老呢!” “有事你就说,咱俩之间不来这些虚的。” 司聪顿了片刻,道:“过些日子我想带叶琛去广陵瞧病去,他这身子也总不见好,叶伯父都有了心病了!” 花婆收了笑容,叹息一声。 “也不怪他一病不起,心里的指望没了,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只是,你们这孤男寡女的,一起出行可方便?” 司聪心情有些失落的叹道:“所以要花婆帮忙,让我与叶琛认作义兄妹,可是这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花婆有一瞬的怔愣,讶然道:“你这,是彻底要堵死他的念想啊?” 司聪神色消沉,长长一叹。 “那日看他实在是病的厉害,我便哄他说,将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样可以过日子,他便信了,可是你看他这身子骨,还能挺到那日吗?” 花婆面色凝重,也不住的叹息。 “咱也不知道,这好心办了坏事,族里来找我,我还打着食肆的旗号行善,族长在郡守大人那没少夸你,又是捐钱又是办族学的,这才有了这贞节牌坊一说,你说,这族长是闲的不是!” 司聪无奈一笑,“都是造化弄人,我和他,注定是无缘。” 第175章 南下 花婆面现忧色。 “其实你安慰他的话也是个法子,这天大地大的,哪处不能容身了,你俩这些年也不容易,还真的为了那一块牌坊就散了?” 司聪沉默片刻,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不是当初身无分文的时候,抬起屁股走到哪里都是家,莫说这么大的家业如何能搬的走,就是这一大家子人,到了哪不是惹人注意?” 花婆也是一叹,“是不容易,可他也有个盼头,你这义兄妹一旦落实了,那可就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这也是没办法,如果这事一旦被人知道,那就不是撤了牌坊的事了,我俩都得死,孩子们的姻缘前程也就都毁了,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啊!” 花婆颓然叹息,“那这事跟他说,你又保证他不难受,病情不加重了吗?” “他若是不明白我的心,一心求死我也认命了,把事情的严重性与他说明白,认不认亲的又有什么要紧,我与他私奔了又能有名有份了吗?” 花婆沉默不语,屋内陷入沉寂。 须臾,花婆道:“如此,我便去劝劝他,好歹都是为了他,他若是个死心眼的,我也不管他了。” 司聪勉强扯出一个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花婆在叶琛那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来见司聪时,眼睛还是红红的。 “总算是说通了,唉!看着怪可怜的,还好有阿宝在身边哄着,我看他还有些笑模样。” 司聪长长松了一口气,道:“他明白就好,那我就准备出行的事,花婆给我们准备下认亲的事吧,这事要大办,当初阿宝只是口头上认了我这个义母,也不做数了,日后,我就是他的姑母了。” 花婆无奈的一叹,点点头,“行,你想定在哪日?” “越快越好!” 认亲的日子定在了初九,请了徐氏族长和族老来作证,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比金花及笄礼还要热闹。 孩子们都磕头认了亲,与叶琛改口叫了舅舅,阿宝极不情愿的与司聪叫了姑母。 叶琛的脸色不大好,强撑着行了认亲礼,又受了小辈的礼,就回去躺着了。 司聪这些日子一直在预备远行的车马,普通的车厢不够宽敞,又过于简陋,司聪特制了两架车厢,有软榻,能靠倚,可坐可卧,备有小茶几,茶饮餐食器具一应俱全。 为了车子更稳,特用了两头驴子拉车,车速也能快一些。 三日后,阳光晴好,两人各带了一名随身的仆人,外加两名保镖兼是车夫,一行六人,两辆驴车,启程南下。 叶琛还很怕冷,他的车厢里铺了厚厚的鸡毛褥子,上面还铺了一层兽皮,靠垫也是细丝包着鸭绒鹅绒制成的,他是躺着靠着都舒服。 司聪这车里也是如此,只不过少了一层兽皮。 她更不爱躺着,那褥子也是常卷起来,坐在窗前看看外头的风景多好呀! 橘朵与司聪随行,那眼睛也是不够用的,看啥都稀奇,司聪便叫她出去坐着,看的更远,更真切些。 也不急着赶路,早上都是辰时了才出发,不到日落就找地方打尖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叶琛的气色也渐好了些。 到了渡口,连车带人的都上了船,南下的速度就更快了。 叶琛还有些不适应,刚坐船时吐了好几日,吃了好些的药才渐渐适应,那刚好点的脸色又泛起了惨白。 橘朵和叶琛的仆人阿远一样,也是晕船呕吐,不过比叶琛的症状要轻的多。 司聪就一点感觉没有,在现代,坐船是常有的事,她还撑过小船呢。 一路上,山水的颜色逐渐有了变化,从之前的灰暗无色,到越来越多的郁郁葱葱,好多植被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船上的船工们经常来往南北,倒是做了几人的解说,解释着这一路上的风土民情,几人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叶琛的气色也好了许多,每日坐在船头赏风景的时候更多了。 客船是白天行进夜晚泊船休息,靠岸时,船客们就可以下船走走逛逛,也省的一天到晚的在船上晃悠。 几乎每日的这个时候,司聪都会带着叶琛下船去溜达溜达,也尝尝当地的风味小吃。 客船上也有餐食提供,多半是鱼虾之类的,味道还很不错,可是一天三顿的吃,也是吃腻了。 这码头的小吃虽然不是什么精细吃食,也能换个口味。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来时穿的厚衣服已经换上春秋款了。 叶琛的身子还是不受寒,里头的兽皮衣裤虽然换下了,可是外头还是披着个斗篷。 他病了一场,原本高大厚实的身材也变得单薄瘦弱,高高的个子有些撑不起那宽大的斗篷,走在路上,竟有一种清高文人的落寞感。 司聪走在他身边,与他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这边有好多咱们那边没见过的食材,这个时节春笋是最好吃的,嫩嫩的,脆脆的,还有一股独有的清香。” 叶琛微微笑着,“在船上不是吃过了吗,早上配粥吃的小菜里就有,也没你说的那么诱人。” “那怎么一样,咱们吃的是干笋,这个是新鲜的,水分足,香味儿也浓,待会儿见有卖的咱们买点回去,我给你做小菜尝尝。” 叶琛笑着点头,“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菜,前几天你做的鱼就很好吃,我多吃了半碗饭呢!” 司聪侧头看向他,“你说的是那个蒜香黄鱼?” 叶琛点头,“我尤其爱吃里面的蒜末,被油炸的焦焦的,还有些微酸,特别好吃。” 司聪道:“其实烤着吃更好吃,这船上也不方便,等到了广陵我做个烤炉,咱们回来时我给你烤鱼吃。” 叶琛的笑容有些僵,缓缓叹息一声。 “看着外面这么好的风景,还有那么多没吃过的美食,我都不想回去了。” 司聪微怔,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陪着你走遍大江南北,累了呢,就找个地方歇歇,歇够了再走,如何?” 第176章 我很喜欢你 叶琛展颜一笑,司聪撇撇嘴,叹了一声。 “早知道你不想回来了,多我带些钱好了,咱们这些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啊!” 叶琛有些讶然,“你那没钱了吗?我这有,我带了好多金子出来的,回去都给你。” 司聪看着他嘿嘿笑。 “逗你的,我有呢,我也是怕带着那么钱不方便,带的金子,够用的,你别担心。” 叶琛微微放心。 “那就好,不够用了你就说,想买什么你就买,我给你,别舍不得。” 司聪咬唇笑笑点头,叶琛看着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态,心里就欢喜,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咱们出来一个月了,还有多久才能到?这广陵可够远的了!” 司聪道:“按行程算,再有十天八天就到了,但还是要看天气,下雨起雾的就不敢走,还要看风向,风向顺了就快一些,逆风就慢了,这水路不比陆路,万一出了事,可就是尸骨无存了,船家肯定是以安全为紧要的。” 叶琛微叹,“是啊!出行就是这样,难免有个意外,咱们这一路上也算是顺遂的来的,也没耽搁几日。” “嗯!老天都眷顾我们,等到了广陵,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治好你的病。” 叶琛微弯了唇角,无声的叹息。 说话间,二人到了一处小摊前,看着外头摆着的桌椅还算干净,二人便坐了下来。 要了几个小菜,一壶清酒,两人吃的倒也尽兴。 天色将黑,暮阳下的小镇被淡淡的昏黄笼罩其中,一层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屋舍草棚间,别有一番仙境般的美。 山中林间一片的绿意盎然,路边的野花争相开放,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叶琛与司聪漫步在夕阳下,感受着春风拂面的舒畅。 暮色渐深,脚下的路也有些坑洼,司聪怕叶琛看不清路,便搀扶起他的手臂,引着他前行。 叶琛嗤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就是摔一跤也不妨事的,摔摔更结实。” 司聪“噗嗤!”一声笑了。 “我还自作多情了,这地方雨水勤,路面湿滑,怕你摔着了又要卧床不起,行,你能耐,你自己慢慢挪吧,我还不管了呢!” 司聪松开手,有些赌气的自顾自向前走,叶琛好笑的摇摇头,在后面紧跟着。 两人沉默下来,像是各有心事般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走着走着,司聪忽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的向后倒去。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有些枯瘦的大手握在她的腰间,阵阵暖意浸入肌肤。 司聪觉得脸都红了,慌忙抽离自己的身体,那双手却将她拉进了怀里,厚实的披风将两人裹在了一起。 她抬头望他,正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眸子,脸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似火烧一般。 脸上是他口鼻中喷洒出的热气,越来越近,越来越热,微凉的唇落了下来。 脑中一阵轰鸣,微微轻颤的身体瘫软在他的怀抱中,被动的,感受着他青涩的吻。 他的吻轻柔小心,一点点,一下下,吻在她的唇上,落在她的心间。 她无暇思考,微启朱唇慢慢的回应他,他温软的唇吻的更深,吸吮的更紧,在她低低的喘息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四唇相贴,久久不愿分开,直至二人的呼吸均有些急促。 司聪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头看他,听着他紊乱的心跳,有些担心的问他。 “你,还好吧?” 头顶传来一声深深的呼吸,他轻笑一声,紧了紧怀中的她。 “我很好,你呢?” 司聪刚有些凉下去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咬着唇,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我也,很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犹如蚊蝇般,而那每一个字,却似鼓槌般,敲击着叶琛的心。 “我知道,你很好,阿香,你真的很好,我,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司聪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也不是第一次听叶琛说喜欢她,可这次与往次皆不同,那每一个喜欢,都似骄阳般,融化了她的心。 他们就这样抱着,紧紧地抱着,那胸腔中跳动的心,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许久,叶琛微微一声轻咳,二人才分开,司聪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担心的看向他。 “还好吗?” 叶琛眼睛亮亮的,与之前的灰暗不同,散发着浓浓的爱意。 他唇角微扬,伸手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 “非常好,要不要,再试试?” 司聪的脸迅速红到耳根,推开他的手,快速地逃离了他的怀抱。 叶琛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小心脚下吧!也不是谁夸下的海口,自己倒是先摔了一跤,好好走路,再若是摔进我的怀里,我可要.......!” 叶琛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散开,司聪羞的别过头去,也不挣扎了,啐道:“好好走路吧,一会儿都摔了可就好看了!” 叶琛握紧了她的手缓步向前走,心里无比甜蜜舒畅,慢慢弯起唇角。 远远的,是船灯摇曳,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都说爱是治愈一切病痛的良药,自从那晚后,叶琛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脸上再无晦暗的颜色,始终挂着温柔的笑。 司聪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的眼神,那晚的吻,总是在眼前浮现,她想忘,却越来越深刻。 她甚至记得与他每一次的胶着与离开,记着他每一次的呼吸与心跳,一遍一遍在心中回味,成为陪伴她入眠的重要功课。 她曾提醒他注意分寸,叶琛只笑笑摇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如何小心,也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感情非常深厚的兄妹,叶琛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旁若无人的表现出来。 那次以后,俩人也就是偷偷拉拉小手,眉目传情而已,接吻就甭想了,也没那个机会。 甜甜蜜蜜间,就到了广陵,经历了快俩月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了。 第177章 神仙居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的美是美在骨子里,美在意境中,美在文化底蕴上。 历史上那么多文人墨客写诗作句来赞美扬州的美,也写不出扬州的诗情画意来。 司聪也是第一次来李白笔下的烟花三月的扬州,那满目的垂柳依依,长亭绿水,轻舟古桥,处处散发着浓浓的春意。 不过,这个时候已过了赏春景最好的时候了,头顶的日头,有些晒人。 扬州,古名广陵,在这个朝代,便称为广陵。 一行人下了船,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因为打算住上些日子,常住客栈便不划算了,司聪是打算找一家宅院暂且租住,等叶琛的病瞧好了再走。 到了这里,必然要先尝一尝这里的特色小吃,不过这个朝代,还没有扬州炒饭,因为那是广陵改名为扬州之后的事。 《史记》中有记载,邗城,即是后来的扬州,里面记载本地的主要饮食为,“饭稻羹鱼”,可见广陵此时还是以米饭和鱼类为主要的饮食。 来此处,必要尝一尝各种做鱼的吃法,还有就是茶食。 歇了一日,司聪四处打听了那家叫百济堂的医馆所在,她带着叶琛去拜见那位远近闻名的洛神医。 名医必然是百不得一,求洛神医看病的人都排出二里地以外去了。 司聪与那医童询问何时能诊病,医童给的答复是最少俩月,这还得说中途没有什么王公贵族的请了去。 两人只好回来,先寻一处宅院住下,就在这百济堂附近找寻,也方便寻医问药。 宅院也不好寻,因着这位洛神医的缘故,这百济堂附近已是住满了看诊的病患,这处住着的好多人家都把自家改成了小客栈,几乎没什么独门独院的出租。 司聪几人寻了两日,在离着百济堂相对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小院子,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勉强住下这一行人。 司聪与叶琛分住正房五间,余下的几间,他们自己去分,倒也都合了心意。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司聪又琢磨着如何能早日排上诊治,这两个月可真是等不起。 叶琛的病也拖不起,虽说这药始终没断顿,效果却不大,早些瞧上病,也早些康复,更是少遭罪些。 司聪便到处托人打听这位洛神医的喜好,希望能投其所好,得了先机。 她搜集的信息是,这位洛神医除了喜欢收集古籍医书,别无其他喜好,是个很正直的医者。 她又琢磨着买号占个先,结果,排在前一个月的,都是花钱买的号,人家也是多钱都不卖。 司聪不禁叹气,原来古代就有黄牛倒号了。 又不免埋怨,就没个急诊号叫她挂一挂吗? 医童给的解释是:“若是有急症,师祖自然会接诊,娘子这诊号并属于急诊,只能等。” 司聪愁眉苦脸,问道:“就没旁的法子?我加诊金也使得!” 医童不屑的睨了她一眼,道:“师祖一日只看半日的诊,且一日不超过十人,如今有千余人等着师祖看诊,叫娘子等上俩月已是提前了,娘子若是不想等,还有师伯师叔可以接诊,各位师叔伯也是尽得师祖真传,医术精湛,口碑远扬,娘子觉得呢?” 司聪呵呵干笑两声,牙疼的退了出来,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百济堂的医童比当官的还不好巴结。 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不能另辟捷径,那就只能等了。 看不上病也不能就干等着,司聪几人便到处溜达,看看风景,吃点美食,可是叶琛那身板又走不远,也不经折腾,常常是小半天,几人就得打道回府。 这样不是办法,没得病没瞧上先累出个好歹来,还是得想办法提前约上诊。 在司聪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得到了一条珍贵的信息。 要说这洛神医祖上世代行医,家族庞大,但凡是洛氏子弟都是行医出身,唯独出了这么一个例外,不爱医术偏爱经商,且在这广陵府开了家最豪华的酒楼,名为神仙居! 这位神仙居的东家,就是洛神医的亲侄子,洛星河。 洛星河年有三十,生的儒雅俊秀,身姿绰约,颇有些学者的风范。 此人喜好诗文,热爱美食,就是不喜医术,从小就是个叛逆性子,是家族中常被拿来做反面教材的案例。 旁的兄弟都有自己的医馆,也有在朝中为医官者,这位在各位族人眼中不学无术的洛星河,则荒诞不经,开了一家酒楼。 洛星河因此险些被家族除族,还是这位洛神医力排众议,保住了洛星河的族名,洛星河,也是对这位伯父言听计从。 同样,这位洛神医,也是最喜欢这个从小离经叛道的侄子,曾赞扬他说,他做了自己曾经想做的事。 所以,这洛星河在洛神医那说话还是有一定的份量的,这许多的求医者也都打上了洛星河的主意。 但是洛星河其人很怪,虽然爱财,但是有底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不拿这些资本去赚钱。 不过,谁要是拿他没吃过的特色美食来求他,或许还有机会。 司聪一听这消息,那是心里乐开了花,不就是美食嘛,她会的岂止一两样。 司聪想着如何去拜访,贸然登门拜访肯定是不行,她一个寡妇,于礼说不过去。 那就,去神仙居会一会去,她倒是要看看,这神仙居,到底凭什么敢以神仙自居。 神仙居,确实担得起广陵第一大酒楼的称号,牌匾就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可想而知里面有多大。 司聪进了一个雅间,伙计热情的介绍着本店的招牌菜,司聪听着菜名是花里胡哨的,一个也没听明白。 “你说的这几样,都上来我尝尝!” 伙计有些惊讶,问道:“这可是十道菜,娘子一个人,确定都要?” 司聪微微笑了笑:“既然到了你这神仙居,必然是要尝一尝神仙都夸的特色菜,吃不了不打紧,要紧的是,我吃过神仙吃的菜,是不是也能延年益寿呢!” 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得嘞!娘子稍候,小的先给您上壶茶!” 第178章 找茬的 司聪微微颔首,伙计转身出去,司聪一个人坐着观察着这神仙居的布置。 除了纯红木的家具,这雅间还有缩小版的山石林立,翠竹松柏,溪水环绕,香炉中飘散出的烟雾缭绕在那山石之间,果然有种仙境般的意境。 司聪微扯了下唇角,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型的盆景,倒是有些创意。 这家酒楼上菜并不慢,司聪不过是喝了两盏茶的工夫,菜便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 “这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盐水鹅,您沾着料汁吃,肥而不腻,入口软烂,这个是鲢鱼头,烤的外焦里嫩,肉质肥美,娘子一定喜欢,还有这个蒸肘子,也十分的软烂,娘子吃腻了,这道虾仁炒小藕十分的爽口!” 伙计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菜色,司聪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味道确实不错,担得起第一美食的名号。 伙计出去招呼别的客人,转了一圈回来,见司聪没怎么动筷儿,有些好奇。 “娘子是对这菜色不满意?” 司聪摇头,“味道很好!” 伙计挠头道:“娘子这没吃多少,小的以为菜色不合娘子胃口呢!” 司聪笑笑,“没有的事,只是我这人吃菜习惯了就着饭吃,贵酒楼可有什么主食没有?” 伙计扬了扬笑脸,道:“我们这是鱼米之乡,来我们这,必吃的就是鱼和稻米,听娘子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小的给娘子上一份正宗的稻米饭,让娘子也尝一尝水田种出来的稻米有多香!” 司聪微微蹙眉,“稻米饭?” 伙计有些好笑的瞪大了眼睛,“对啊!我们这就属这稻米是最香的,来的人都要尝一尝的!” “没有别的了?” 伙计有些懵,“娘子说的是甜点?或是茶点?咱们这里虽不是茶楼,但也备着几样,娘子要不要尝尝?” 司聪面露失望之色,微微摇头。 “那些最近都吃过了,来了这儿也有些时日了,有些想念家乡的面食,不知贵酒楼可有啊?” 伙计一脸懵逼,“面,面食?那是什么吃食,恕小的没听过。” 司聪微有不屑之色,摇头叹息。 “天下闻名的广陵,也不过如此嘛,还不若我们那穷山僻壤呢,包子、面条、饺子馄饨的,这些面食非常好吃,可比这稻米饭好吃多了!” 伙计更加迷惑,嘴里叨叨着也没记住她说的是什么,嘿嘿干笑两声赔笑道:“娘子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要的这些本店实在是没有,还请娘子见谅,点点别的吃吧!” 司聪微微挑眉,看向那烟雾缭绕的大盆景,轻嗤一声道:“看来你这广陵的神仙也没什么好做的,连这个都没吃过,到了天界,可是要被我们那的神仙笑话喽!” 伙计笑容僵了僵,脸色有些拉胯。 “娘,娘子说笑了,小的给娘子添壶茶去。” 伙计拎起茶壶转身就跑,司聪也不拦着,撇了撇嘴,拿起筷子继续吃。 不多时,伙计拎着茶壶又进来,身后跟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看见司聪施了一礼。 “娘子有礼了!” 司聪起身福了福还礼,“这位是?” 伙计忙介绍道:“娘子,这是我们酒楼的任大掌柜。” 司聪淡笑道:“任大掌柜有礼了!” 任掌柜摆了摆手,微躬着身子道:“刚才听闻娘子说,娘子的家乡有一种吃食是我们这没有的,在下不才,想听一听娘子见解,也好涨涨见识。” 司聪保持微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包子饺子之类的面食,任大掌柜的没听说过吗?在我们那,开了好多家店了,生意甭提多火爆了!” 任大掌柜有些狐疑的看向她,问道:“敢问娘子,贵乡是哪里?” 司聪道:“辽西郡,阳乐城!” 任大掌柜微有一怔,确实是边陲不毛之地。 脸上微有些不逊,道:“在下倒是不知,那地方还能出什么美食,听说,那地方的地里都是石头砬子,种地都不出粮食,那里的人常年的吃麦粒子和煮豆子,吃一顿稷米都是过年了!” 司聪轻扯唇角,“我们那的土地确实不如你们这里肥沃,不过,也不像您说的那样贫瘠,现在国家安定了,我们那里的日子过的也富足。” 任大掌柜上下打量着司聪,见她穿着十分讲究,也不敢现出轻蔑之色来。 “娘子是官眷吧?” 司聪微抖了抖素色纱衣,道:“妇人不过是一介农妇,大掌柜抬举了。” 任大掌柜倒是一怔,看穿着,可不像农妇的身份。 司聪道:“这广陵天气炎热,我们那这时候还穿着厚衣裳,来到这里,不得不入乡随俗,叫大掌柜见笑了。” 任大掌柜微抽了抽唇角,“都不妨事,娘子能否与在下说说,您刚才说的什么包子,饺子是怎么回事?” 司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任大掌柜坐下。 任大掌柜谦让了几下,便也坐下了。 伙计给两人倒了茶,司聪轻啜了一口,道:“其实这包子饺子的,就是用麦子做成的,把和好的馅料包在里面,或是上屉蒸,或是下锅煮,咬一口汁浓味美,连饭带菜都有了。” 任大掌柜与那伙计听的云里雾里的,麦子,怎么就能包馅料了? “娘子能否说仔细点,在下没听懂。” 司聪眨眨眼,“这么说吧,这麦子是有黏性的,您是知道吧?” 任大掌柜点头,“这个在下知道,那麦芽糖,不就是黏黏的嘛!” “这就是了,这包子,就是利用这麦子的黏性做成的。” 任大掌柜眉头蹙的更紧,“在下还是不大明白,娘子若是会做,不如与我去厨房做一做,也叫我们长长眼界。” 司聪一脸的惊愕,“你们真没听说过啊?” 任大掌柜这回不单是懵,还很窘。 “让娘子见笑了,确实不曾听过。” 司聪啧啧道:“我还以为,这盛世之都,必是通天晓地的,没想到,这都没听过。” 任大掌柜的面色更加的难看,看向司聪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这妇人怕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找茬的吧? “娘子此来,不单单是品尝美食这么简单吧?” 司聪眼睛一亮,“这您也看出来了?” 第179章 洛星河 任大掌柜脑门嗡嗡响,这位怕不是有病吧?被人猜出了行径还一脸的得意之色,真是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见识。 捋了捋胡须,语气有些不善。 “那娘子的意图何在?” 司聪眨了眨眼,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 “我所求之事,需求见贵酒楼的洛东家,掌柜的可愿给引荐啊?” 任大掌柜脸色一变,哼道:“什么要紧的事也配见我们东家,娘子若是找茬来的,怕是打错了主意,不管你是新开店的,还是想讹人的,本酒楼都不怕,你有招数只管使出来便是,本酒楼都接着!” 司聪啧了一声,“看看,您误会了不是,这还急了,我想见你们家东家,是有事相求,我讹你们干嘛?我又不缺钱使!” 任大掌柜横眉冷对,“我管你是干什么,我们家东家没那个闲工夫见你,娘子吃好了就请走吧,恕本酒楼招呼不周!” 任大掌柜说话间就起了身,眼睛还狠狠剜了那伙计一眼。 伙计委屈极了,看向司聪的眼神可怜又无奈,也不敢发火,这桌账还没结呢。 又不敢与掌柜解释,是干着急没话说。 司聪轻哼了一声,“看来,任大掌柜是对那包子没兴趣了?” 任大掌柜到了斜睨着她道:“我没听过什么包子,也没兴趣知道,娘子请随意吧!” 哪来的疯婆子,编一套瞎话来糊弄他,还无故的埋汰他一顿,他是脑子进水了在这听她叭叭! “掌柜的不相信也没关系,过些日子这广陵城开了家新店,您别后悔就行!” 任大掌柜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她。 司聪挑眉看向他,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你要开就开,与我有什么相干,各花入各眼,广陵这么大,酒楼饭馆遍地都是,还怕多你一个新店不成!那我们也白叫了这神仙居了!” 司聪撇撇嘴,嘁了一声。 “我也没说多我一个店就抢了神仙居的生意,素闻这洛东家喜好美食,也尝遍了这大江南北的珍馐美味,但凡这广陵有酒楼饭馆开业的,那里面的吃食就没有洛东家叫不上名的,可偏偏这么个小小的包子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洛东家知晓这包子的主人曾来过贵酒楼求见,又会作何想法呢?” 任大掌柜的脚又停在了空中,缓缓抽了回来,转过身来,满面惊疑的看着司聪。 司聪又挑挑眉,这次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挑衅,而是很坚定的自信。 任大掌柜沉默良久,道:“娘子说这些,只是娘子的一面之词,那包子到底如何,我等均未见过,我又如何能信娘子,为娘子引荐?” 司聪道:“信不信的,我做些来便是了,两日后,我带着成品来找掌柜,掌柜届时再决定是否帮我引荐。” 任大掌柜垂眸思索片刻,道:“好!那就看看娘子的本事,能否请的动我们东家了!” 任大掌柜最后深深看了司聪一眼,转身出去。 司聪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亏得他们出来时在家带了一袋子面粉出来,就想着路上吃够了旁处的饭换个口味,这下还派上用场了。 结了账,忙三火四的回去发面。 那伙计还不错,把司聪没吃完的都装了食盒里给带了回来,司聪也保证后日来时把食盒给带回来。 刚好她没有装包子的食盒呢,这回都用上了。 司聪想了想那包子馅,不能像北方的一样口味太重,这地方的人口味偏清淡,她还是要迎合些当地的口味。 还要多做几种馅,肉馅的肯定要有,素馅的嘛,笋丁算一个,剩下的,就用野菜吧! 到了约定的日子,司聪拎着食盒到了神仙居,那伙计早早就等在门口,见了司聪来,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 “哎呦!娘子可算是来了,叫小的好等!” 司聪扫了他一眼,“是怕我拿了食盒跑路了?你不都是跟到我家门口了嘛,还怕什么?” 伙计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都是掌柜的吩咐的,娘子别见怪,快请进屋里,我们大掌柜的等候多时了。” 伙计接过司聪手里的食盒,引着她进了酒楼,还是之前的那个雅间。 任大掌柜已经候在雅间内,司聪见了礼,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了两个食盒。 食盒里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从未闻到过的香味。 司聪道:“也不知任大掌柜的口味,妇人是各样馅的做了点,这上头的是纯肉馅的,下面的是素馅的,这些是笋丁的,这是三鲜馅的,这个是青菜馅的,掌柜的快趁热尝一尝!” 任大掌柜一脸的震惊,食盒里摆着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有点像他们这的茶点,又不太像,可是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闻着味就让人流口水,任大掌柜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吃,入口便是萱萱软软的,口感很是怡人。 浓浓的汤汁溢入口中,香味四溢,有一半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任大掌柜头一次吃的这般狼狈。 虽然觉得羞耻,可还是夹起了第二个。 这素馅的也十分好吃,笋丁的格外清香,比平时凉拌蒸煮都好吃。 一连吃了三个,任大掌柜赞不绝口。 “好吃,好吃,确实好吃,娘子这包子是绝味啊!” 司聪一脸得意,抿唇微笑。 “那,掌柜的可否帮忙引荐?” 任大掌柜怔了一瞬,道:“你先等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任大掌柜拎起一个食盒就出去了,听着是进了旁边的雅间,不多时,一脸笑容的过来请司聪过去。 “娘子,我们东家有请,请娘子移步。” 司聪微微舒口气,跟着他进了旁边的雅间。 此时还不是饭点高峰,酒楼里没有客人,只有司聪与任大掌柜和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洛星河。 洛星河,人如其名,明眸皓齿,璨若星河,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 可能古时的文人皆喜素服,他并不像富家子弟般穿的像个花孔雀般,倒是一袭素白的衣衫,飘飘若仙。 第180章 你四我六 司聪微施一礼,垂下眼眸,那男子同样也在打量她。 司聪今日穿的依然是素色纱衣,与这位洛东家竟是有些撞衫了。 “娘子请坐!” 洛星河嗓音低沉,中气十足,很有些偶像剧里男主的气场,让人不容拒绝,又心怀舒畅。 各自落座,司聪微微抬眸,道:“妇人失礼了,以这种方式求见,还请洛东家见谅。” 洛星河久久未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看来,娘子是有这个本事的,我想听听娘子所求。” 司聪缓缓抬头,直视洛星河的双眸,神色微有些紧张。 “妇人所求,是一张看诊的拜帖。” 洛星河倒是不足为奇,来此求他的,不是求特色菜赞赏的,就是求医的,不过他就没答应过。 又看向一脸虔诚的女子,心里不由得轻嗤,同样,她也不会是个例外。 “娘子这包子,确实堪称一绝,不过,洛某人从不插手伯父行医之事,还望娘子见谅。” 洛星河十分礼貌的拒绝了司聪,司聪并不意外,若是那么好求,那他也不叫洛星河了。 不过她不气馁,他们远道而来,是为了看病不假,更重要的一条,她是想来瞧瞧行情。 她想扩大经营,这麦子的加工早晚会传到这里,那时候先机便失了。 若是有可能,在此处找一个合伙人,或是卖一卖方子,再狠赚一笔,总好过辛苦开店来的容易些。 “这事确实是有些为难洛东家了,可是我们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也实属不易,兄长的病也拖不得,妇人恳请洛东家帮忙周旋一二,条件,任东家提!” 洛星河有些讶然,前头那些话都不重要,这最后一句,颇有深意。 条件任他提,这是下了血本了! “令兄长,病的很厉害?若是如此,医馆也不会置之不理,定会给令兄长安排急诊,如若不是,娘子也不必多虑了,且等等便是了!” 司聪无奈一叹,“就算不是急症,也等不得两三个月,兄长这病沉荷多年,多耽搁一日就是多一日的危险,他还年轻,妇人也是不想他受罪。” 洛星河看着司聪神伤的表情,倒是有些同情起来,谁家有个常年卧榻的病患,都是糟心事。 “你家兄长有你这个姊妹,也是幸事。” 司聪苦笑摇头,“兄长命苦,姒妇产子血崩而亡,兄长一个人带着幼子也是难熬,若是他再有个好歹,我那侄儿可就更可怜了。” 洛星河微微一怔,微微叹息。 “不想娘子的兄长是这样的遭遇,惹得娘子不快,倒是洛某人的不是了。” 司聪忙道:“哪有的事,您提不提的,那事就在那摆着呢,我们也是认命了,只求这一遭,能治好了他的病,他少遭些罪,也能多活几年,怎么也得看着孩子成家立业啊!” 洛星河默默叹息,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了,他可怜不过来,狠了狠心道:“娘子兄长的遭遇洛某人很同情,可是这个忙,恕洛某人帮不了,伯父那里,就无此先例,还请娘子按规矩行事吧!” 司聪道:“洛东家何必急着拒绝,您就不想知道这包子的原料是怎么来的吗?” 洛星河瞄了她一眼,道:“听掌柜说,是麦子,左不过是麦子磨成了粉,又包了馅料进去,没什么稀奇的。” 司聪倒是震惊了。 “洛东家知道这麦子能磨成粉的事?” 洛星河轻嗤一声,“军中常见,只是颇废粮食,庄稼一年就那么点收成,磨成了粉做成饼状,也是一块一块掰着吃,费事不说,产出还不多,民间便也少见。” 司聪点点头,“洛东家所言极是,正因为少见,才受欢迎,在我的家乡,这样的包子铺,已开了四家,利润,很可观。” 洛星河微挑眉毛,“看样子,娘子便是那四家包子铺的东家了?” 司聪微有赧然,“妇人不才,只是其中之一。” 洛星河微微挑眉,“所以,娘子想说什么?” “洛东家是明白人,妇人就不拐弯抹角了。” 洛星河轻扯唇角,“愿闻其详!” 司聪正了正神色,目光诚挚。 “妇人想与洛东家合作,我方出配方,食谱,以及技术指导,利润五五分成,东家以为如何?” 洛星辰并无惊讶之色,神色淡淡的道:“听起来是不错,可我怎知这包子的利润是几何?” 司聪微凝道:“在我们家乡,黔民生活简朴,手里没什么余钱,这包子卖一个钱四个,单一个县城,一日要卖上千个包子,洛东家以为这利润可否?” 洛东家脸色微有变化,那任大掌柜的倒是抽了口冷气,眼珠子转悠着算计着利润。 司聪道:“大掌柜不必算了,那县城的铺子,单包子这一项,每日的纯利在二三百钱,铺子还有其他面食,利润不比这包子少!” 这回这洛星河也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了,眼睛不自觉地瞄向那已经凉了的包子,就这小小的一团,就能有这么大的利润? 司聪乘胜追击,“这麦子磨成粉,不单可以做成包子,还有饺子、馄饨、面条、油饼、馅饼,烧饼、馒头,口味各有不同,却不似麦饭难以下咽,也不如稻米金贵,正是大众所需。” 洛星河的面容有些松动,转头看向听的一脸惊呆的任大掌柜。 “掌柜怎么看?” 任大掌柜回神,道:“这包子小的是见识了,若说这前景,应是不差,可娘子说的其他的面食,小的就无法预判,还是要东家做主。” 洛星辰微微撇嘴,“你倒是推的干净,依我看,倒是可行。” 司聪面露喜色,洛星辰却道:“不过,娘子只是出了个配方,这五五分红,是不是多了点?” 司聪心想,果然是商人,她就知道不会如她所愿,说什么是什么。 “其实洛东家也不亏,单这一个包子的发面技术,没有几万金妇人都不能出手,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面食做法,哪一项拿出来不值些钱,妇人可没狮子大张口!” 洛星辰露出奸商的笑容,道:“在商言商,洛某人是一定要讨价还价的,四六,你四我六,同意,这就签契约,不然,那就免谈吧!” 洛星辰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袍子,端起茶碗悠哉悠哉的喝茶,给足了司聪考虑的时间。 第181章 暗示 司聪知道这是底线了,少一成也无妨,不操心不受累的,最主要的是叶琛的病。 “妇人可以答应东家,只是东家得答应帮我家兄长求诊,因为这磨麦子的工具,只有他知道怎么做。” 洛星辰有些不悦,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条件之一,可是他又何曾被这样胁迫过。 斜睨了司聪一会儿,无奈一叹道:“好,我去试试,不一定管用,伯父是个倔性子,随缘了怎么都好说,不随缘,给万金都不出诊。” 司聪忙起身行李,谢道:“那妇人便谢过了,妇人一定备下厚礼感谢洛神医的垂爱!” 洛星河摆摆手,也有些惆怅,还不知该如何与伯父开口呢。 任大掌柜瞄了一眼那包子,道:“神医他老人家也颇爱美食,不然,当年也不能由着东家做了这神仙居的东家,不如,把这包子拿去给神医尝尝,或许就成了呢!” 洛星河凝神片刻,微微颔首。 司聪道:“怎么能给神医吃剩下的,妇人另做了给亲自送去,快晌午了,不如这就去?” 洛星河微怔一瞬,看向司聪意味深长的笑了,无奈的摇摇头道:“也好,那就一会儿百济堂见!” 司聪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连忙赶回家,面和馅料都是现成的,不过两刻钟就蒸好了,带上叶琛,匆匆赶往百济堂。 这次面见还算顺利,司聪不知那洛星河是怎么与洛神医沟通的,反正是约了明日早上卯时初来看诊。 听那洛星辰说,是挤出了洛神医休息的时间看诊的,洛神医正常看诊的时间都是辰时,真是给了好大的面子。 回去的路上,司聪还与叶琛说呢,“真是个正直不阿的好医者,宁愿自己少休息一会儿,也不会打乱排队的顺序,对人人都平等,难怪他能成为名医,这份对患者的用心,就足够神医一称了!” 叶琛看向司聪的眼里都是心疼与赞赏。 “你也是,最近辛苦了,为着我的事,还搭上了那秘方。” 司聪嘁了一声道:“你又说这话,咱们来就是看病来了,当然以你治病为紧要的了,再说了,那包子的秘方也不白给,咱们也是得了分红的,这种好事,捡都捡不来!” 叶琛无语的笑笑,随即又换上一副埋怨的面孔。 “你也是愈发胆大了,就一个人去了那地方谈判去,也不怕被人家扣下逼你卖命,那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司聪讨好的看着他笑道:“怎么会,外头有护院等着呢,大白天的,他们还敢来个无故失踪,你又不是泥捏的,知道我出了事,还不去报官啊!” 叶琛无奈的撇撇嘴,“报官就没事了?这洛家在广陵这样知名,弄走你一个外乡人还不是轻松点的事,咱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如何,陪着你去死呗!” 司聪“呸呸呸!”三口,道:“说什么呢,我啊,死不了啊,去之前,我把这洛星河都打听好了,那是个正派人,不会做那等见不得人的坏事的,你就放心吧!” 叶琛宠溺的看着她笑,微微叹息道:“下次不许这么瞒着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也说了,我不是泥做的,承受的起。” 司聪微有赧然的点点头,说话间,驴车到了神仙居的门前。 两人下了车,由伙计引着去了后堂,洛星辰与任大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 司聪与双方做了介绍,便坐下来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 司聪的意思是,要另外开一家店,毕竟这面食铺子是以快餐为主,不似神仙居是以高端食客为主,若是这面食的主销地点是神仙居,也不可能做到像和记食肆那么火爆。 洛星辰也表示同意。 “那就还以娘子的和记食肆为名,这和字就很好,万事以和为贵,必定是生意兴隆。” 司聪当然是没意见,她本也是如此的打算。 不过,做人要厚道些,洛星辰肯延用和记食肆的招牌,她也不能一味自己合适,神仙居里所有上新的面食,她分文分红不收,权当是赠送了。 这一点令洛星辰很是赞赏,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拟好了契约,各自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就准备签约了。 各自签名画押,洛星辰看着落款处的签名,脸色沉了下来。 “娘子姓孟?你兄长姓叶,这可是奇了,难道,你们是同母不同父的兄妹?” 司聪微有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我们是义兄妹。” 洛星辰神色有些狐疑,“呦!看不出,你们这义兄妹的感情还很深厚!” 洛星辰的话有些弦外之音,叶琛心下紧张,却忍着没去看司聪。 司聪面不改色,“义兄妹也是兄妹,我与叶兄是上了家谱的兄妹,得了族人亲正的,自然是如亲兄妹般亲厚,况且义兄曾救过我的命,我也理当涌泉相报!” 洛星辰微有恍然,却颇有意味的看了叶琛一眼,扯了唇角轻嗤一声。 “那便好,洛某人也十分敬重懂的感恩之人,也十分羡慕你二人的兄妹情深,但愿两位的兄妹情,地久天长!” 洛星河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司聪面色依然平静,叶琛的神色却有些慌乱起来,略有不自然的咳嗽了起来。 “兄长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待明日看过诊后,我再过来。” 洛星河没说什么,司聪二人便告辞出来。 在车上,司聪一言不发,叶琛很是沮丧的说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司聪摇头,“没有的事,别瞎想!” “可是那洛东家的话里有话,他是在暗示咱们。” 叶琛的敏感令司聪心疼,她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暗示就暗示,咱们又没做什么,心里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叶琛无声的叹息,司聪道:“你少些心事吧,出来就是散心来的,别因为别人的眼光惹自己不快,你又不是为他们活着。” 叶琛苦笑一下,“我为你活着。” 司聪微愣,继而笑笑道:“那就好好为我活着吧!” 叶琛心里高兴,想反握住她的手,可是洛星辰冷漠的眼神在眼前晃了晃,他那动了一下的手又恢复了平静。 唉!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他不能让阿香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啊! 第182章 心服口服 第二日凌晨,司聪便与叶琛到了百济堂,门口早有医童等待。 司聪心中更是对这位神医敬佩不已,这份信约守诺才是难能可贵。 天已有些微亮,堂内亮着油灯,行过礼后,司聪有一眼无一眼的打量着这位远近闻名的神医。 洛神医六十上下的年纪,却是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全白的胡须有尺长,两条白眉垂在脸颊两侧,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神仙气质。 司聪终于知道那神仙居的由来,莫不是以这位神医题名的吧! 洛神医为叶琛诊脉,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司聪才知道因何他一上午只看十个病患,诊的太细了,望闻问切,每一项都十分的仔细,难怪能对症下药。 神医诊完脉开了药方,令司聪他们出去抓药,司聪磨磨蹭蹭的等着叶琛先出去,又坐下询问洛神医叶琛的病情。 “打扰神医了,我家兄长的病能否痊愈?” 洛神医抬了抬眼,并不言语。 司聪有些心惊,莫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吧! “神医,我家兄长他.....!” “还不会伤及性命,家眷不必过于忧心,当平心静气,不要给病患过多的压力,反而对养病不利。” 洛神医适时打断了司聪的话,司聪微微舒了一口气。 “不过,令兄这病并不好根治,当年是伤及了肺腑,又不得及时医治,费心劳神的,才成了劳疾。” 司聪刚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 “那,那我家兄长这病,还,还有希望吗?” 洛神医微微叹息,“慢慢调理吧,先吃几副药看看,七日后来复诊,还是这个时辰,这期间,切记不要伤神劳力,要静心修养,保持好心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 洛神医摆摆手,起身去了后堂,司聪微愣了一瞬,缓缓起身出去,神色有些怔忡。 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这心病,如何能医! 从百济堂回来,司聪就不敢在劳累叶琛了,虽说他身体并无吃不消的迹象,可洛神医可是一再嘱咐不能劳累,要静养。 所以,与洛星河合作的事,基本都是司聪一个人在跑。 前前后后一个月,总算是万事俱备了,只等到了黄道吉日便开业。 这期间,神仙居上新了几道主食,颇受食客欢迎,经常有食客吃不了兜着走,打包回去给家人吃。 听说马上要开一家专门做面食的食肆,那是列着架子准备去豪吃一场,这和记食肆是未开先火。 当然了,司聪也是做了一系列的开业宣传准备,这朝代没有纸,印不了宣传单,她找人做了百十来个木牌,立在各个主街街口。 令又做了几十个手举牌,每到早晚黄金时段,几十人举着牌子一边敲锣,一边吆喝着游街宣传,声势颇为浩大。 开业那日可谓是人满为患,三层楼的食肆是座无虚席,门外排出一条街那么远的食客等着就餐。 第一日的营业额,差点就过万了! 洛星河都看傻眼了,就这一桌两三个人,十几二十几个钱的消费,愣是卖了好几袋子钱,这是天降横财啊! 司聪为开业做了几项酬宾活动,达额赠礼,只要消费满十个钱,都有礼品相赠。 再就是会员卡制,预存贰佰至两千个钱不等,就可以成为和记食肆的会员,赠送高档礼品的同时,还享受五折到八折的优惠活动,开业第一日办理会员的食客不在少数。 晚间路星河与任大掌柜粗略的算了一下,刨去人工成本,就是三成的利润,这一日下来也是两三千个钱的纯利润,这可是他那神仙居都遥不可及的业绩啊! 盛大的开业持续了七日,日日爆满,最终以纯利两万多钱的骄人战绩暂且落下帷幕。 但开业之后的营业额也并没有下降多少,恢复到正价以后,利润回升到五成,每日的盈利也在一两千之多。 得亏选店铺时听了司聪的话,选了这家最大的。 这是家经营不善的大酒楼,被改装成了快餐形式的和记食肆,却火的出奇,三层楼摆满了桌椅,却几乎每天都是爆满,可是羡煞了原酒楼的东家,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财运呢! 这样的火爆一直持续到了三伏天,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除了凉拌类的面食还能火热点,冒热气的餐食都到了歇菜的时候了。 司聪在这个时候又上了豆腐这个新菜,各种凉拌豆腐成了抢手货,把冷了下去的营业额又拉了回来,勉强算是与之前扯平了。 洛星辰对司聪是心服口服,无论她做什么决断,他都言听计从。 于是,第二家和记食肆,开始筹备开业了。 算一算司聪一行人出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家里也来了两回信了,店铺经营一切都顺利,就是孩子们十分想念司聪。 叶琛的身体还算稳定,吃了快俩月的药了,进了伏天就停了下来,等到秋天凉快了再继续喝。 司聪还是不敢让他累着,可是叶琛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总爱往加工作坊跑。 这加工作坊还是司聪他们的产业,食肆所需的原材料都是加工作坊提供的,利润也是非常的可观。 加工作坊也不单单给食肆提供原材料,同样也售卖面粉,这一点,洛星辰并不反对,他是个很有家国情怀的人,觉得老百姓若是能因此改变一下餐食状况,也是件好事。 再者,也能鼓励当地的农民多种植些小麦,以做供应之用。 南稻北麦,这边本就不是小麦的盛产之地,现在这边的小麦收购就很费劲,很大一部分还需要在北边收购才行。 这样一来,家里那边来往的书信就更方便了,互通也勤了些。 这一日,北边采购回来的来送信,彼时,司聪与叶琛正坐在冰盆前纳凉消暑,司聪看了信之后有些怔忡。 叶琛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司聪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是好事,花婆说,给金花看了一门亲事,金花自己也觉得好,叫我早些回去,想尽快定下来。” 叶琛松了口气,“那是好事,那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天稍凉快点就走。” 司聪却沉默片刻,道:“长途跋涉的,等到了家天又冷了,你这身子骨折腾不起,我一人回去就行了。” 第183章 我愿意 叶琛怔住,片刻急道:“那,那怎么行,咱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我都好多了,路上注意着些,不会有事的。” 司聪浅浅一笑,安抚道:“你别急,听我说,你这身子刚见好了些,洛神医也说秋天晚还得继续吃药,你这时候走了,这病是不打算治了?” “我没说不治,左右就是这么个病,找神医多开些药出来,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司聪耐心的解释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这病就是禁不起折腾,好不容易好了点,折腾回去就是白扯了,再者,洛神医也说了,这病也是一时一个样,药方是随时要变的,秋冬和春夏吃的药还不一样,你走了,要洛神医跟着你不成?” 叶琛是真的急了,连连摇头道:“那就不治了,爱什么样什么样吧,反正我得跟你走!” 叶琛脸色有些泛白,气息也有些不稳,微微喘息着。 司聪无奈一叹,“你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咱们千里迢迢的来,不就是为了你的病嘛!神医也说了,这里的气候适合你养病,你就安心留下,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我就回来找你,也分开不了多久的!” “可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啊!” 司聪有些无言以对,他这个理由,她说不出埋怨的话来。 微微叹息一声,道:“你若是担心,我与洛东家借几个护院跟着,每到了一处驿站,我就写信给你报平安,你在这里帮忙照看着生意,新店定在秋日里开业,有个人在这盯着我也放心些,咱们都走了,这些事情又要交给谁呢!” 叶琛十分的不舍,可又能说什么呢,又不能把她一劈两半来用,只能是忍痛割爱。 “那你路上当心,早去早回。” 司聪终是松了一口气,便着手回乡的事。 叶琛这些日子情绪一直很低落,也有意无意的躲着司聪,去作坊的时日却越来越长。 一想到要与她分别数月,就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天儿本来就热,他又有心事,吃不下也睡不好,刚好了些的身体又有些不妥。 司聪很是焦急,可是叶琛那性子也是十分的倔强,明明很想见司聪,却偏要早出晚归的避开相见的机会。 这眼看着就到了司聪要启程的日子了,叶琛的心情愈发的沉郁了,晚饭也无心用,只站在窗前看向门口,痴痴的等着去赴宴未归的司聪回来。 月上中天了,驴车停在了门口,司聪款款走进院中,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窗前的叶琛。 叶琛却一个猫腰蹲在了窗下,心慌乱的跳了起来。 司聪无奈苦笑,缓缓地进了屋,脱了外裳坐在桌前看着门缝底下漆黑的堂屋。 司聪的房间与叶琛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厅堂,平时议事吃饭就是在这间屋子,两人的屋门相对,有时,叶琛就站在堂屋里看着司聪的屋门发呆。 与往日一般,叶琛又站在了堂屋里看着那漆黑的门缝发呆,他心里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冲破那道门,可是每一次都只是想想而已。 自从那次以后,两人再没有过亲密的接触,尤其是洛星河有意无意的暗示之后,叶琛更不能不顾她的名声,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减少了。 明天她就要走了,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她说,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执意要一个人回去是不是想要离开他,彻底的抛下他。 他心痛极了,胸口一阵气闷,忍不住闷咳出声,吓的他忙捂住了嘴,快速的闪进了屋里。 司聪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又落了回去,无奈的苦笑,缓缓起身,出了屋子。 叶琛躲的慌乱,没来得及插上门栓,司聪轻轻一推,抬步走了进去。 悄无声息的走到床前,定定的看着蒙头捂在被下的叶琛。 屋内寂静的落针可闻,叶琛的呼吸因缺氧而逐渐沉重,似是终于憋闷不住,猛地掀开了被子。 床前一道清瘦的身影吓了他一跳,然而,不等他惊叫出声,一双柔荑捂在他的嘴上。 “不装睡了?” 叶琛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已经瞪到了极限。 “阿,阿香?” 司聪缓缓抬起手,吹了吹掌心他呼出的热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叶琛有些震惊,撑起上半身,下意识的向里面挪了挪。 “就这么躲着我,也不怕闷死!” 叶琛舌头有些打结。 “没,没有,我,我没躲着你。” 司聪斜了他一眼,“这回想躲你也躲不了了。” 司聪脱了鞋,居然就上了床,叶琛惊的瞠目结舌,僵在那里一动不得动弹。 “往里去去!” 司聪拱了拱他,顺势靠在了他的身边,躺了下去。 叶琛却像雕塑一般定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前的司聪,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司聪侧头看向他,嘴角弯起一个妩媚的笑,叶琛的心跳蓦地停了一下。 “不困吗?打算就这么撑着看一宿?” 叶琛艰难的吞了吞喉咙,嗓子干哑的发不出声音来。 司聪却抬起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羞涩看着他。 叶琛似是被失了定身术一般,惊愕万分的看着她,片刻,垂下头堵在了她的红唇上。 司聪发出嘤嘤的娇喘,叶琛呼吸渐渐深沉,嗓音低沉温柔。 “阿,阿香,阿香,阿香!” 司聪热烈的回应着他,一声声哥哥叫的他魂都没了。 男性的本能反应令他浑身血脉喷张,双唇离开那含着蜜汁的唇,一路向下移去。 火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中,落在锁骨上,那薄如蝉翼的里衣已退到了胸前。 “阿香 ,我,我可以吗?阿香,你,你愿意吗?” 叶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一声声的呼唤满是期盼的欲望。 司聪攀上他的脖子,一双玉手在他略显单薄的脊背上轻轻摩挲,吐气如兰。 “我愿意!” 叶琛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炙热,疯狂的压了下去。 第184章 加盟店 红绡帐暖,一夜春宵。 司聪窝在叶琛的怀中睡的如猫儿一样乖巧,没有一点杀伐决断女商人的霸气。 叶琛轻轻撩着她额前的碎发,眼里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看着她白皙的身上斑斑点点的红晕,他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心疼,更怪自己昨晚没控制住,她一定很痛。 想要伸手抚摸,又怕弄醒了她,就那样,痴痴的望着她笑。 想起昨晚她与他说起的话,是既甜蜜,又心酸。 “我是你的了,你可以安心了,答应我,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 她知道他的心,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在临行前送上门来,只为安他的心。 而他却愁肠百结的躲了她那么久,惹她难过伤心。 心中有些懊恼,不由得叹息出声。 司聪微微蹙眉,轻声呢喃,缓缓睁开了双眼。 “怎么不多睡会儿,天儿还早呢!” 叶琛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柔柔的道:“吵醒你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身体软的似一滩水,懒懒的贴在他的胸膛上。 “倒也不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大火炉,有点不适应。” 叶琛忙松了松搂着她的臂膀,道:“热了?” 司聪扬起头,嘻嘻笑道:“还好,心里暖暖的。” 叶琛的心似流水划过,低头吻上她的唇,柔柔的,缓缓的,一点点的加深,直至司聪的呼吸有些困难,他才肯放开她的唇。 看着被自己吻的红艳艳的嘴唇,忍不住又轻啄了几下。 “你说你是不是小妖精?走就走吧,走之前偏要来折磨我,你说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 司聪噘着嘴嘁了一声,“哎呦!还怪我了,要不是看着你要死要活的难受,我才懒得理你呢,我这不值钱的送上门来了,你还不乐意了,那我走,权当你做了一场春梦!” 司聪作势就要起身,被叶琛一把拉进怀里,堵上她滔滔不绝的嘴。 司聪拧巴着不让他亲,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叶琛揽住她的腰贴在自己的身上,坏坏的语气道:“再动,我可不客气了!” 司聪真就不敢动了,眨着眼睛看着他。 “你还是客气点吧,你这身子骨不行的,啊!” 司聪的话还未说完,叶琛猛地将她压在身下面,脸上一抹邪魅的笑意令司聪欲罢不能。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颠鸾倒凤,司聪累的有些脱力,无力的趴在叶琛的胸膛上。 叶琛的手有一下无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在她头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阿香,你真好,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的了!” 司聪有些懒懒的哼唧两声,道:“所以,你心满意足了,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叶琛笑的一脸柔情蜜意,是啊,她是他的了,终于是他的了,他喜欢她这么久,等了她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只是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没关系,他愿意等,等他可以光明正大迎娶她那一天,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 司聪踏上了回乡的路,车马还是之前她来时坐的那辆,橘朵依然跟着她,洛星河另外派了三名保镖护送,叶琛也总算是放了些心。 司聪与叶琛商议过了,回去这一路上,继续寻找合作伙伴,在面粉普及之前,占稳了先机,大赚特赚一笔。 所以,司聪回程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不过成效还是不错的,在几大郡城内,都找到了愿意合作的商家,且是当地最有名号的酒楼。 司聪没那么多的精力去管理监控,她出台了加盟制度,带着合作方的人回来培训学习,收取加盟费,和记食肆一时名声大噪。 三个月后,天都冷了,司聪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回了阳乐城。 分配到各店进行培训学习,年前第一批培训人员出徒回乡,那边的店铺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学成而归的人回来就筹备开业。 司聪不是收了钱就不管人家死活的人,把阿宇、花婆的长孙,还有几个不错的管事都派了出去亲自指导。 从店面布置,人员素质提升,到开业宣传,事无巨细,都是按照总店的标准执行,加盟伙伴是非常的满意。 司聪从来不怀疑和记食肆的吸金能力,果然,开业时都是喜报频传。 这一忙活就又到了开春,金花的亲事也该定下了。 打回来就一直忙,也没顾上与花婆细细谈,可算是都腾出工夫来了,二人坐在一处商量起来。 “这张家是农户出身,祖父是个货郎,后来在城里开了家铺子,一直还算稳定,家里人口也简单,就两个儿子,长子三前年成婚的,去年得了个大儿子,这张家二郎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也念过些书,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司聪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听着花婆介绍着。 “我这可是都按照你提的条件找的,张家也表态了,绝不会阻碍咱们金花出门做生意,他们不是那些个酸臭人家,没那些穷讲究。” 司聪颔首,“倒是个可选人家,只是不知道,那张家二子人品如何?不会是表面光滑内里坑洼吧?” “不会!你走这小半年,我一直打听着呢,无论是主顾还是邻里,都夸这孩子懂礼节,还热心肠,孝顺父母,尊老爱幼的,自己家也不是多富裕,却愿意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施舍些吃食什么的,很是得人心的!” 司聪耸耸肩表示满意。 “那就定着个?金花又是什么意见?” 花婆一脸的八卦。 “金花有啥意见啊!那可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婿,这孩子可是随了你了,眼光是没的说,做事也谨慎,明里暗里的与那张家二郎见过几次面了,我看她是相中了的。” 司聪微微颔首,“那就叫过来问问,咱们也好安心,别回头落了埋怨。” 花婆也觉得有道理,便着人把金花叫了过来。 金花都十六了,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这几年养的白白净净的,那脸蛋也是白里透红的招人稀罕,愈发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第185章 嫁妆 金花一见司聪与花婆的笑容,就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婚事,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 司聪笑的慈祥又八卦,抿了抿唇道:“知道叫你来是啥事了?” 金花脸色更红,微垂下头去,一脸羞涩。 “阿母!” 司聪与花婆哈哈笑了起来,花婆道:“还不好意思了,你上人家铺子里买东西时,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呢!” 金花又闹了个大红脸,嘟着腮帮子拧着帕子。 司聪笑道:“我们家金花大了,知道为自己的事操心了,快跟阿母说说,那少年可合你的意?” 金花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了,扭扭捏捏的不肯说,司聪收了些笑容,正色道:“阿母叫你来是正事,你花婆婆是极看好这张家的,阿母也觉得不错,但是要嫁过去跟他过一辈子的是你,阿母想听听你的意思。” 金花敛了敛羞涩之态,道:“女儿也不敢说什么好不好的,还是得阿母做主,我也不急着嫁人,还想多陪陪阿母呢!” 司聪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有孝心,阿母都晓得了,你不着急嫁,阿母也舍不得你嫁人,可是你大母一年老过一年了,她可等不起。” 提起徐老太太,金花有些伤怀,自从徐来福一家出了事后,大母就有了心悸的毛病,常年不断药,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 见金花有些委屈,司聪劝道:“人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毛病的,你们在家把你大母照顾的很好,阿母很欣慰,你们姊妹都是孝顺的。” 金花有些赧然的微微抿唇,司聪又道:“好儿郎是可遇不可求的,咱们已经拖了大半年了,再不给人家个准信,人家可等不得了!” 金花有些不服气,“等不起就不等呗,又不是非他不嫁。” 司聪一听这话,笑的一脸开怀。 “行了!那就这么着吧,左右你也是不心田,我还想多留你几年呢,那就再等等!” 司聪转头对花婆说,花婆坏坏的一笑。 “中!咋滴也得遂了孩子的心,那我明儿就回了人家去,让他们选别人家的姑娘去吧!” 金花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 “我没说不遂心,阿母就能断章取义。” 司聪与花婆对视一眼,哈哈笑道:“跟你阿母还矫情,让你说你就说,你不说我就换人家。” 金花也不脸红了,也不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了,道:“张家二郎还行,挺老实的,我也不想远嫁,就定这家吧!” 司聪忍不住点了她一下,“这才是我的闺女,啥事你就敞敞亮亮的,咱们就是农户出身,有几个臭钱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别整那一出咬文嚼字,扭扭捏捏的样,我可看不惯,到了人家张家也别端着,适当就可以!” 金花挨在司聪身前撒娇道:“我这不是怕出去给阿母丢脸嘛!” 司聪揽着她的肩,“有啥丢脸的,上溯几代都是农民,谁又比谁高贵多少,阿母是要让你记着,别以为咱们家条件略高于张家,就在人家耀武扬威的,到了夫家就是人家的人了,要一心一意的与张家二郎好好过日子,别什么事都可着你的心思来!” 金花羞涩的点点头,“知道了阿母,我晓得轻重。” “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挨欺负肯定是不行,你做好了媳妇的本分,他们张家若是敢为难你,阿母给你出气去!” 花婆笑道:“花婆婆也去,我看谁敢欺负我外孙女!” 金花羞的都快哭了,把头埋在了司聪的怀里来回的蹭,蹭着蹭着就哭了。 “阿母,我舍不得你!” 司聪有些泪目,“阿母也舍不得你,所以阿母不会叫你们姊妹远嫁的,都在我身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有阿母撑腰,也不怕婆家欺负了去。” 金花心里无比复杂,既期望与情郎比翼双飞,又舍不得母亲的怀抱,又害怕婚后的生活不如意,无法融入婆家的生活。 用司聪的话来说,是典型的婚前恐惧症。 金花的婚期定在了金九银十的丰收季节,之前一系列的纳采问名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一个月,才开始正式准备婚礼。 司聪向来疼爱几个女儿,这些年积攒的产业几乎都落在了几个儿女的身上,她手里不过是有几个小铺子和金子傍身。 金花是家中长女,又是最操劳的一个,司聪定然是多疼爱一些,给的嫁妆也是姊妹中最多的。 “这杂货铺子、粮铺,还有这田产都是你的,城里这家老店已过在了你的名下,日后,这家食肆的分红都是你的了。” 金花有些不敢相信,虽然早知道母亲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包括这食肆的房契在内,可是这食肆的分红一并都给了她,她还是始料未及的。 “阿母,不用给我这么多,那些铺子和田产已经不少了,阿母还给了我一百两黄金呢,他们张家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半多呢,这些就尽够了,阿母留着傍身吧!” 司聪嘁了一声,“我留它作甚!你阿母我有钱,这铺子早晚要交到你们手上,早点给你们,你们也知道经营之道,将来也可以放手去博,阿母岁数也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金花有些难受,眼泪吧差的看着司聪,道:“阿母才不老,您才多大啊,阿母长命百岁,且有的福享呢!” 司聪无限感慨道:“长命百岁我就不想了,只要你们都平安顺遂,阿母就知足了,阿母也没别的能耐,给你们姊弟六个一人一家食肆,分红也够你们过的富足的了,我就是死了,也安心闭眼了。” 金花哭了出来,抱着司聪撒娇。 “阿母才不会死,大喜的日子,咱不说这些,将来,我帮阿母给弟妹开新店,阿母就歇着,要不就去玩去,您开心女儿就高兴。” 司聪温柔的抚着她乌黑的头发,想起了她刚穿来时金花那枯黄的头发,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日子过的多快啊!一眨眼工夫,她来了这地方都六年了,眼看着就要做岳母的人了,若是他们小两口够努力,不出一年,她就升了辈分,做外婆了! 想想有些可怕,摸了摸还算光滑的皮肤,眼角都有皱纹了。 唉!这日子是真不经混啊! 第186章 还得走 金花的婚礼不奢华却不低调,因着是司聪的第一个女儿出嫁,排场自然是有的。 黑山村来了大半个村的族人前来祝贺,光是安排他们住宿就占用了两个客栈。 作为阳乐城唯一的一个节妇,她的女儿出嫁自是来了不少的官眷,司聪的家门口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张家家世不显,财力亦不雄厚,来往的宾客多是商贾,还有就是老家的亲戚,肯定是与司聪这边没法比。 不过,该有的一样不少,也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 风风光光的嫁了长女,司聪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少了一个女儿而已,好像是少了一大家子人似的。 回门那日金花抱着徐老太太和几个妹妹,哭的是稀里哗啦,看的司聪直唉声叹气的劝。 “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这铺子后头就是家,过了今日,你天天都得来,想回家不就是一道门的事嘛!” 金花哭的眼睛通红,委屈的噘着嘴。 “阿母都没哭,可见是不想我,是不是巴不得女儿早点嫁出去呢!” 司聪还没等说什么呢,徐老太太忙解释道:“你可不许胡说,你出嫁那日,你阿母好个哭,宾客都没顾上送,那眼睛肿了三日,今日才好些。” 金花有些讶然的看向司聪,凑近了看她的眼睛。 “我看看还肿吗?没用冰敷一下吗?” 司聪拍开她的手,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枉顾我这么疼你,还敢编排我了!” 金花嘻嘻笑着讨好道:“哎呀!都是我的错,阿母不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日后我天天回来陪着阿母! 司聪嗤了一声,“你天天回来陪我,你不要夫君了?” 金花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扭捏着低下头,也不敢看司聪。 司聪看着她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现出了妇人的娇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十六岁的豆蔻年华,正是青春洋溢自由自在的年纪,在这古代,却早早的就嫁人了。 那盘起的发髻是看着有些妇人的样子了,可是她的身体还没发育好呢,怎么看,都是个孩子模样。 心疼的揽过入怀,柔声问道:“还适应吗?” 金花不知她问的是什么,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夫婿对我很好,很体贴,晚上的洗脚水,都是他亲自准备的,阿姑和阿舅也很通情达理,不叫我站规矩,只晚饭叫我们一起吃,早饭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各自吃,也方便自在些。” 司聪微微放心,“你大伯兄和姒妇呢?对你咋样?” “也挺好的,夫婿与长兄感情很好,姒妇也是个直爽性子,我们俩还很聊的来。” 司聪扶着她坐下,看了看她红润的脸色,心情舒畅。 “那就好,你在夫家一切都好,阿母就放心了,过些日子,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金花一怔,“走?阿母要去哪里啊?” 司聪坐在她身旁,道:“去广陵看你阿琛伯去,他来了好多次信,说是想念阿宝和你叶大父,此次去,我带着他们祖孙俩,好叫他们团聚团聚!” 金花面露憾色,“我这刚出嫁,阿母就要走,银花又在西安平不常回来,家里又要冷清了。” 银花也道:“阿母就别去了,叫个管事送去得了,您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阿安也想念您啊!” 阿安都六岁了,听得出大人们说的事,委屈着一张小脸依偎在司聪的怀里撒娇。 “阿母不要走,阿安不让阿母走,阿安想阿母,都想哭了!” 阿安撇撇嘴哭了出来,徐老太太看着孙子哭就心疼,也劝道:“孩子们说的是,你一个妇人家,总是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你走这些日子可是惦记坏了我们了,要我说,能交给管事的就别亲力亲为了,在家好好歇歇,管管孩子们的事,银花也十四岁了,也该相看人家了。” 银花那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嘟囔着嘴道:“大母说什么呢,我才不着急嫁呢,我,我要陪着阿母一辈子。” 徐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又说胡话,你们姊妹都有个好夫家,你阿母才安心,像你阿姐多好,嫁的近,能常回来,回头给你也找个城里的夫家。” 银花噘着嘴有些讷讷的,司聪道:“现在说这些还早,说实话,金花嫁人我都觉得早,若是能留,我想多留你们几年,在阿母跟前也自在,夫家再好也是别人家,哪有自家舒坦随心。” 银花赞同的点着头,“就是就是!我不嫁,我就陪在阿母身边,陪在大母身边尽孝。” 银花用胳膊蹭着徐老太太的肩膀,徐老太太无奈的笑笑。 “成成成!你们母女说的算,我不管了,我享清福喽!” 众人一阵欢笑,司聪又道:“广陵这趟门我还是要出,一是你叶大父带着阿宝我不放心,再者,这一路上我也能去看看加盟店的生意如何,如果有合适的,再谈几家,咱们这一年的进项就出来了。” 金花和银花是知道这加盟费的利润的,不比自家的进项少多少,又不操心受累的,实在是个好前途。 这内里的章程也只有阿母最懂,她们也不好阻拦,谁又能抗拒金钱的诱惑呢! 金花问道:“那阿母打算去多久呢?” 这个事是所有人都关心的事,皆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司聪微微蹙眉道:“快则三四个月,慢则半年,我争取在年前回来,咱们一家还团团圆圆的过大年。” 众人皆是轻叹,阿安不干了,哭道:“不行,我不要与阿母分开那么久,阿母,我不要你走!” 阿安这一哭,徐老太太又受不了了。 “就不能快些回来,这半年是不是久了点?” 司聪道:“这一来一回就得两三个月,这路上哪有不耽搁的,我尽快赶回来,给阿安带好吃的好玩的!” 阿安不依,“我不要,我就要跟阿母在一起,阿母,你别走了,阿安啥也不要,就要阿母!” 阿安抱着司聪的大腿哭个不停,司聪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哄着。 第187章 都带着 徐老太太是心疼不已,也在一旁哄着阿安,无奈道:“实在不行你就带着阿安,也去外头玩一玩逛一逛,省的孩子天天想你又哭又闹的。” 司聪微愣一下,道:“这是个好办法啊!阿宝还有个伴了,这一路上我也省心不少。” 阿安一听能跟阿宝一起出去玩,脸上又笑开了花,拍着小手直叫好。 徐老太太却叹息出声,这孩子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她,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她不得想疯眼了! 司聪看出了徐老太太的不舍,试探着问道:“要不,阿姑也跟着一起去瞧瞧?” 徐老太太微有一怔,面露喜色,随即又垮下脸来。 “咱们都走了,那杏花她们怎么办?若是金花和银花有个什么事回来,家里都没个做主的,你们去吧,我在家照看着。” 司聪有些赧然,道:“那就辛苦阿姑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司聪一行人于三日后出发,同样是两辆驴车,浩浩荡荡的向码头行去。 走了几日,一行人又上了船,对于第一次坐船的两个孩子,那是新鲜的上了天一般,跑来跑去的让人心惊。 “哎呦小祖宗,就安生些吧,当心掉到水里去!” 橘朵跟在后头老鹰抓小鸡般的揪住这个,薅不住那个,又气又急的满头大汗。 司聪走出船舱,厉声呵斥道:“都给我进去!” 两个淘气包立时蔫头耷脑的进了屋。 橘朵松了一口气道:“还是娘子有威势,小郎君们就知道欺负我。” 司聪半嗔道:“你就是太惯着他们了,都有随身伺候的仆妇,你偏要揽在身边,这两个就是魔头,你一个人怎么能看得住!” 橘朵讷讷的道:“我也不是揽在身边,是两个小郎君太可爱了,我一会儿不见就想得慌,想着陪他们玩一会也不妨事的,谁知道他们这么淘气。” 司聪忍俊不禁,又不免叹息,她这么会不见就想的厉害,那徐老太太在家不得想出毛病来啊! “叶伯父晕船可好些了?” 橘朵道:“好多了,今日已经能坐起来待一会了。” 司聪点头,“待会儿你送点蜜饯过去,恶心了就含一颗。” 橘朵应着回仓里去拿蜜饯,司聪坐在甲板上的小凳子上看向水面,也不知这段日子,他过的好不好。 南下这一路,司聪撒了一路的网,去岁回来时是按照沿海的路线走的,这次她每到一处码头,就往内陆延伸,延长了招商加盟的线路。 她们这一路停留的时日长,就不能跟着这一艘船行进了,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就换了船家,也结识不少往返南北的船家,将来运个货物,捎个书信的也方便。 等他们到了广陵,已是快三个月后了。 随他们而来的又是浩浩荡荡的加盟大军,落了脚后,司聪便安排着这些人去店里培训学习。 与叶琛半年多未见,彼此非常想念,司聪看叶琛又消瘦了些,叶琛看司聪也是瘦了许多。 “你瘦了!” 二人同时开口,皆红了脸相视一笑。 叶琛抱起一年多未见的儿子,稀罕的在脸上亲了又亲,阿宝却嫌弃他的胡茬,总是躲着不让亲。 叶父见了许久未见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拍着他的肩膀叹息道:“胖了些,精神看着好了许多,这神医的药吃着还好吗?” 叶琛也是眼中含泪,道:“挺好,阿父来了也去瞧瞧去,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洛神医的方子很不错的!” 叶父点头答应着,一行人陆续进了屋。 之前这院子叶琛他们几个人住还不挤,可是又来了这一大帮人就住不下了。 叶琛道:“知道你们要来,我提前与洛东家说了,给咱们寻摸一处宅子,或是买或是租都行,洛东家是极办事的,前段时日就给找了一家,只等着你们来了去瞧瞧呢!” 司聪看向叶琛赞许的一笑,“义兄越来越成熟稳重了,这事想的周全,我都没想到这一点,还想着找家客栈住些日子将就将就呢!” 叶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想着,你们来也不是住一日两日的,洛神医也说我这病适合在这儿处养着,与其这么租房子住,还不如就买了一处宅子,将来孩子们谁想来玩,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司聪赞同的点头,叶父也道:“阿琛这打算不错,我这一路上走来,这南边的风景是比北方好看多了,树也绿,花也新鲜,等金花她们不忙了,都来逛逛,也长长见识!” 叶琛憨憨一笑,又问司聪道:“听说金花的婚事了了,夫家可还好?” “都挺好的,金花说,谢谢你,给了那么好的嫁妆,那套金饰的头面,她只成婚那日戴了,可是羡煞了不少人呢,放起来做为压箱底的宝贝了,说是等以后有了闺女给她做嫁妆。” 叶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孩子,有啥舍不得的,前儿我刚得了一套珍珠的,等你回去了给她带回去,想戴就戴,咋还当成了传家宝了!” 司聪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别这么给了,我还得给她做几口箱子宝贝你这些物件,真真儿是费银子呢!” 众人哄堂大笑,叶琛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那后脑勺都快被他挠烂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司聪与叶琛同去了神仙居,也拜见下许久未见的洛星河。 洛星河还是一身一尘不染的披麻戴孝的装束,手里还拿着个扇子,很有一股文人雅士的做派。 见了司聪很是绅士的一笑,道:“娘子远道而来,辛苦了,晚间我做东,娘子也尝尝神仙居的新菜式。” 司聪眼神一亮,“东家好厉害,又研究出新的吃食了?” 洛星河笑的开怀,“还不是娘子的引导,这鱼我就研究出了好几种做法,晚上我亲自下厨,给娘子接风!” 司聪笑道:“吃饭不着急,东家带我们去看看那宅子,若是合适,我们可就买下了。” 洛星河将扇子一合,道:“这就去,离着也不算远,就在后头两条街上,娘子,叶兄,请吧! 第188章 新居 这地方果然如洛星河所说,离着并不远,乘坐车马不过是一刻钟就到了地方,也算是这广陵府的黄金地段了。 这处宅院还算僻静,在长街尾端,房后便是一条河,推开二楼的窗子,就能瞧见那条碧绿的小河。 “这宅院与咱们住的那处有些不同,后院有一座小楼,原是这家的小女儿居住的,里头的装饰也很典雅。” 叶琛边走边介绍着,他之前已经来过一回,大致记了个清楚。 “前头的房间也不少,够我们这些爷们住下的,就是将来再来上十个八个的,也尽住得下,后院那小楼不算,格局与前院一般无二,你们这些女眷也可随意居住。” 司聪对这宅院很是满意,这广陵的建筑风格与北方还不同,院子更大,亭子阁子多一些,还有个小花园。 “我瞧着也行,就定这处吧,只是不知,要多少钱?” 司聪看向洛星河,洛星河道:“这是我一个好友家亲戚的房子,因着都去了外地,这处便闲置下来了,租出去又怕祸害了房子,想着十年八年的也回不来,就先卖了,若是真回来了,再置办一处也成!” 洛星河看了眼跟着来的一个管事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躬身道:“我家主公说了,多少钱凭洛东家赏,都是行家,您说了算!” 洛星河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帮忙,一手托两家的事,不能坑了你家,也不能亏了原房主,这样吧,我说个价钱,若是觉得合适,你们双方就签了协议,若是不行,你们私下里再商议,如何?” 司聪连忙点头,“但凭洛东家做主。” 那管事的也哈腰点头的表示同意。 洛星河道:“宅子位置不错,也不老旧,够宽敞,我觉得,值两百金!” 叶琛微有惊讶,与司聪对视了一眼,司聪微微颔首,叶琛点头道:“都听洛东家的。” 那管事的也同意,如此,双方便达成了一致,约定明日去衙门过了户籍。 司聪与洛星河先回了神仙居,有些事情需要商议,叶琛回去接了叶父与两个孩子来,晚上一起吃个洗尘宴。 司聪离开的这段时日,洛星河又开了两家分店,生意依然火爆,他想着再往南边走一走,发展发展。 “这个会稽郡离着咱们这不算远,钱塘、吴县、无锡几个县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我听叶兄说,娘子回去的这一路上寻找了几家合伙人,叫什么,加,加盟店,这个方式很好,我是想问问娘子,我这边可否如此行事啊?” “当然可以!” 司聪答应的干脆,倒是令洛星河一怔。 “娘子如此大方,洛某人也不是小气的人,这分红的事,就由娘子定,不羁是多少,我洛某人都认。” 司聪淡然一笑,“洛东家这样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们是三家分红,洛东家是一家,就四六吧,我们六成,正好每家两成,剩下的四成留给洛东家,您觉得可行否?” “娘子肯割爱已是洛某人之幸了,分红的事,就按照娘子说的办,我想听听娘子是如何做的。” 司聪也不藏着掖着的,便把如何选定加盟商,如何制定加盟费,郡城与县城的加盟费还有所区别,又是如何进行培训的,等等等等,聊到晚宴结束还意犹未尽,又约了明日再谈。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回到住处,已是人困马乏,哄着两个孩子睡下后,司聪才腾出工夫与叶琛说话。 叶琛早等在了堂屋,见司聪出来,满脸歉疚。 “让你受累了,阿宝这孩子忒调皮了些,说什么非要跟阿安睡,我这一年没在家,也管不了他了。” 司聪笑笑,“不妨事的,要不两个小的在家时也常睡在一起,我那床也宽敞,睡得下的!” 叶琛温柔一笑,倒了碗茶给她。 司聪摇头道:“晚间了,还是少喝茶水,容易睡不着觉。” 叶琛则柔声道:“这是安神的茶,是洛神医给开的方子,配了些鲜果干花,味道还不错,你快尝尝。” 司聪有些狐疑的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入口有些鲜花茶的茶香,还有些苦涩,有一点点果甜,这苦中带着甜,甜中带着香,味道还真挺不错的。 又喝了一大口,笑赞道:“味道确实不错,难怪你气色这样好,可见是夜里睡的香的缘故。” 叶琛微微苦笑,“这也是没法子了,你走之后,我夜夜难眠,眼看着身体消瘦下去,洛神医给诊脉时也瞧出不对来了,便给我开了这安神的方子,我喝了几日便见了效,就一直喝着,也不敢停了。” 司聪闻言是既心疼,又气恼,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瞎想什么呢?若是熬坏了,你可对得起我来回这般奔波吗?” 叶琛忙拉住她的手,一脸的懊悔。 “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怕你不回来,我是不放心你这一路上的安危,也惦记金花的婚事,怕你劳累过度,像我一样,坏了身子。” 司聪无奈的一叹,“认识我这么久了,你啥时候见我拼命了?我是最珍惜自己的身子骨的,下次这样的心你可少操些吧,没用的事,没得熬坏了身子。” 叶琛释然一笑,又握了握她的柔荑。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我看你又带回来那么多人,这次是几个加盟的?” 叶琛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司聪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顺利的很,这次谈了四个加盟商,太远的地儿我也没去,主要是时间上不允许,这都耽搁了一个多月,不然,端午前就到了。” 叶琛又给她倒了碗茶,“再喝点,睡的可香了。” 司聪道:“我睡死了明儿就不用干活了,还有不少的事情呢,这眼看着要搬家了,不得买点家具物什的!” 叶琛十分的心疼,道:“不急于一时,你也说了,不能拼命,这钱又不是一日赚的,歇够了再去也不迟。” 司聪微叹,“话虽这么说,可是眼瞅着那事都摞成山了,越积越多,早晚是自己的活,早干完早省心!” 第189章 夜谈 叶琛更加心疼,自己又帮不上她什么忙,总觉得自己是一无是处。 “都怪我无能,才让你受这份累,你说我能干什么,明日我去干,你在家休息几日。” 司聪微嗔了他一眼,“你看你,又说这话,你怎么就无能了,那作坊打理的就很好,麦子这般紧张,食肆里的面粉还是能供应的上,这都是你的功劳。” 叶琛微有赧然,“那都是洛东家的人脉,我只是出些力罢了!” “这就很不错了,你看,我不在你也能帮着他开新店了,不像金花她们,至今还是那几个店,我想着回去必须得开几个店了。” 叶琛劝道:“金花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你也别着急,这她也成家了,往后就能立事了。” 司聪微笑着叹息,“这边的生意怎么样?” 叶琛顿了一下道:“挺不错的,你走这段时日,我都攒了八百两金子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你。” 司聪拦住他道:“大晚上的,可别折腾了,叶伯父都睡下了,明早再说吧!” 叶琛嘻嘻笑道:“你不知道,没你的日子里,我最快乐的事就是查金子,看见那些金子我心里就舒畅,也就没烦恼了。” 司聪啧啧道:“早知道,我把你那份分红都给你带过来了,让你枕着睡,看你还敢睡不了!” 叶琛嘿嘿傻笑,“你这加盟很赚钱吗?” 司聪歪头道:“当然了,我这可是独门技术,被我选上的,那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砸在头上了,我要的那点钱算什么,一年半载的就赚回来了。” 叶琛很好奇,问道:“你收多少?” “分郡城还是县城,郡城客源多,肯定要贵一些,仅是面食这一项,收取加盟费一千金,按照广陵这个店的收入算,一个月纯利十几万钱,半年就回来了,每开一家,就又是一千金的加盟费,你说我这一趟赚了多少!” 叶琛听的两眼放光,“那县城呢?” “县城是七百金,面食的种类也少些,县城我就找了两家加盟的,都是大县,产出高的。” 叶琛越听越兴奋,“那这次与洛东家的合作,又能赚不少!” 司聪微微点头,“不然我也有打算这么干,如果是咱们提出来,又让他占了先机,分红还得少,这次咱们不吃亏,等我回去,花婆又得蹦高乐了!” “这么赚钱,为何不自己去找,还要他来插一脚。” 司聪摇头,“鞭长莫及,咱们自己开店还不清楚嘛,没有信任的人怎么行,这加盟店就不需要咱们亲自经营了,只需卖技术就行了,赚的事是少点,可架不住加盟店多啊,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也是不少的收入呢!” 叶琛有些顾虑,“可是这些加盟店都离着咱们很远,你收了一家的,人家再开店不告诉你,你又上哪里知道去?” 这个问题司聪早就想过,这年代又没有卫星监控,也没有举报平台,可是到啥时候都缺不了人来管理啊! “这个也简单,在每个片区安排一个自己人就是了,负责开发新商户,管理老商户,开店既有奖励,定期的我们在下去巡查巡查,也不怕他欺上瞒下。” “那如果遇到了强硬的呢,开了店就是不给钱,你又如何?” 司聪点点头,“你说这个我也考虑过,所以我并没有把所有的项目都放出去,遇到不听话的加盟商,那就取消他当地代理资格,我再找一家便是了,到时候上的都是新品,就一个豆腐就能弄垮了他了!” 叶琛这才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和气生财,最好是别到了这个份上,于谁都不划算。” “那是自然,所以在签合同的时候我就表明了,加盟我的店,每年都会有新菜式上新,会有人去到店培训,保证客户的利益最大化,他们想与我翻脸,也得掂对掂对划不划算,现在尝到甜头的加盟商,哪个不是争着抢着的开新店,抢地盘,等叫别人把好地方都占了,他还赚个屁了。” 叶琛满眼都是赞许的笑。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只是别累着自己了,看你这次来又瘦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司聪微有羞涩,弯了弯唇角。 “路上折腾的,养几日便胖回来了,回去这段日子,吃胖了许多,减都减不下去,唉!现在年岁大了,说胖起来可不好瘦下去了!” 叶琛撇撇嘴,“你可不胖,我看还瘦些呢,再胖些才好看。” 司聪嘁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腰上这赘肉有多烦人,出去谈事情,我都憋着口气不敢放,累的要死。” 叶琛嗤笑一声,“你哪我不知道,那腰上哪来的肉,你就是自寻烦恼,我瞧着怪好的!” 司聪红了脸,羞嗔他一眼,“没个正经。” 叶琛却凑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我想不正经,好久了。” 温柔的吻落了下来,四唇相贴,二人均是浑身轻颤。 像是久旱的土地得遇甘霖,拼命的吸吮着对方口中的蜜汁,久久不愿离开。 许久,二人喘息着分开,司聪羞涩的低着头,叶琛轻轻理着她耳边的碎发,柔声叹息。 “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你啊!” 司聪缓缓抬头,嗔道:“贪心不足!” 叶琛嗤了一声,“我知足,知足,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明早我陪你出去。” 司聪轻嗯了一声,“你也早点睡,别胡想八想的,我都来了,你就安心吧!” 叶琛弯唇一笑,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拥着她到了屋门口。 “去吧!” 司聪回头冲他甜甜一笑,推门进了屋。 叶琛的整个胸腔都溢满了甜蜜,心满意足的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与叶琛同去了神仙居,研究了适合这边的加盟制度,结盟费自然不止是一千金。 洛星河拿出了舆图,根据路线制定了出行计划,洛星河的意思是,此次叫司聪一同前往,一是看看当地的经济,二也是帮着谈下加盟商,他下次也知道该怎么谈了。 第190章 第一次分别 司聪想想也可行,既到了这边,就没有不逛逛苏杭的,与叶琛商议之下,决定连着叶父和两个孩子都带上,顺便游玩一番。 叶琛道:“怎么也要搬了家后再走,那屋子没啥家具,还要布置一番。” 洛星河道:“也不急于一时,咱们这一走时日也不短,家里这边我也得交代交代,再准备准备,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够你们收拾布置的。” “时间也够用了,后日就去过户,下午有不要紧的东西就先搬过去,家具物什的随缺随买了,也用不了多少时候,能早些走尽量早些走,再晚天气就热了,赶路也遭罪。” 司聪说出自己的意见,洛星河颔首道:“那就尽量往前赶,你们也不必等着后日搬,我去与那管事说,今日便可搬家,都交了定钱的事,黄不了,早晚都是你们的家,他在也能帮你们归置归置。” 司聪与叶琛十分的感谢,洛星河也不耽搁,与叶琛二人分开后便去了那处宅院,不多时,那管事的就去叶琛家帮着搬东西了。 房子过了户,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又修补了一番,没两日,这家都搬利索了。 等那屋子里的家具都布置完了,整个一个权贵人家的气派就出来了,叶父看的老眼放光,欣喜不已。 “我这是哪辈子积德了,还有这个命,瞧瞧这柜子,这是正经红木的吧?这以后可得小心着些,别磕了碰了的弄坏了!” 叶琛扶着他满屋溜达,笑道:“没那么值钱,阿父不用这般小心,有仆人收拾呢,您就安心的享受就是了。” 叶父忽而一叹,“你说你媳妇也是个没福气的,这么好的地方也没来过,早早的就死了。” 叶琛脸上的笑容一滞,讷讷的道:“好好的,您提她做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 “我怎么就不能提了?你当初要死要活的非要娶一个寡妇,她没那个命死了也就算了,你守了四五年了也差不多了,该找个媳妇陪着你了,你说这么大个家业,就阿宝一个儿子,他能花的了吗?你赶紧再说一门亲事,多生几个孩子,阿宝一个太孤单了。” 叶琛的脸色沉了沉,道:“阿宝怎么是一个,有阿安和杏花梅花她们呢 ,你看他被宠成啥样了,还有阿父,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这身子刚好点,您就让我安生几日吧!” 叶父无奈的重重一叹,“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思,可有些事就是行不通,你也别钻牛角尖,日子不是只为一个人过的,有些人,不是你等就能等来结果来的,那,那就是个死扣,你解不开的。” 叶琛的脸色变了变,惊愕的看向叶父,叶父恨铁不成钢的叹息道:“阿父说这些都是为着你好,你好好想想,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 叶父摇头叹息的出去,留下叶琛呆愣木然,原来阿父什么都知道,可是阿父啊!你可知儿子的心啊! 这世上的好女人再多,也不及万分之一个她啊! 他就是舍了自己,也舍不得她啊! 叶琛的新家都收拾妥当了,洛星河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没两日,便到了出行的日子。 两个小的又兴奋的不行,时而坐船,时而坐车,走到哪玩到哪,快乐的情绪也影响了其他人,跟着玩的不亦乐乎。 洛星河是带着计划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都是当地知名度较高的餐饮业巨头。 洛星河的神仙居也是远近闻名的名酒楼,又加之附属餐馆和记食肆的火爆,在餐饮行业也是屈指可数的龙头地位,他亲自出面洽谈加盟商,当然是事半功倍。 像钱塘,也就是现今的杭州、吴县、今称苏州,还有无锡,这几个知名的郡县都有加盟商签了合约,这一路上的收获自然是不小。 玩够了赚够了,一行人打道回府,一来一回的就是两三个月,此时已是过了暑伏了,司聪也该考虑回程的事了。 可是回程,却受到了阻碍。 依着叶琛的意思,阿安和阿宝都在,干脆就在这一起过个年,等来年天暖和了再回去。 司聪却不能抛下那一大家子人不顾,徐老太太可是心心念念的盼着孙子快些回去呢! 两下一商议,叶父和阿宝留下,司聪带着阿安回去,等来年再来接阿宝回去。 别人都没什么意见,两个孩子闹起来了。 “我不回去!” “我不让兄长走!” 一个不想走,一个不让回去,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哭的那叫一个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司聪与叶琛,各拉自己的孩子,强行将两个孩子分开,两个孩子死命的挣扎着不肯分开,这场面像极了离婚的父母各带一个孩子分家一样。 司聪哄着劝着,连吓唬带逼的,终是将阿安塞进了车里,也顾不上与叶琛父子告别,驱车走了。 这是两兄弟第一次分别,阿安这一路上都蔫蔫的,到底是病了一场。 后来叶琛来信,说是阿宝也病了一场,一个多月才好起来。 好在阿安有几个姐姐陪着,这想念阿宝的心也就淡了。 过了年阿安也七岁了,司聪打算给他找一家私塾念书去,她不指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但总不能大字不识,当个文盲吧! 忙忙活活的就又过了年,金花这个新嫁娘头一年回来拜新年,司聪给包了个大红包,倒是吓了金花女婿一跳,十两金,他们家一个铺子半年的纯收了! 今年来司聪家做客的也不少,多半是说媒的,之前来说媒的都是富贵人家,稍有些家庭不足的人家,也不敢往司聪家的门槛踏。 自从知道这孟娘子的长女不过是嫁了个小门户,这媒婆的胆量也大了起来,只要不是穷苦人家,都敢来提一嘴了。 起初司聪还接待几个,后来干脆是闭门不见了,没什么家底她都认了,还有介绍鳏夫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拿出来亮相!真是当她这是收容所了? 第191章 我要自己选 可是闭门不见,也得给银花留意着了,大小也十五了,银花的生辰是在六月里,过了及笄也该考虑婚事了。 花婆对金银花的婚事尤为重视,金花就是她一手操办的,无论是选女婿还是婚礼,花婆是事无巨细,比司聪这个亲阿母还尽心。 银花的事情她一样放在了心上,在众多备选者里挑来选去的。 “要我说,银花这女婿就该往上选选,咱们家现在也是这郡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啊,这都有官家的子弟来提亲的了,咱们也不是高攀不起,干嘛非得找个农户出身的 啊?” “也不是非要找一个农户出身的,只是要门当户对,才不会被轻视。” 花婆有些困惑,“咱们这门户配不得官家?再说了,自古都是女高嫁,男低娶,咱们金花已经低嫁了,银花可不能找个不如咱们的,我也想了,这郡城若是没有好的,就去外头找去,反正是要风风光光的大嫁。” 司聪无语的摇摇头,道:“这门当户对不是讲财力,是门第,做官的人家大都是累世的官宦传下来的,心气高着呢,想迎娶咱们银花,无非是看中了丰厚的嫁妆,嫁过去之后也是看人脸色过日子,今儿让她站规矩,明儿让她伺候姑舅去,我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给她们当奴隶使唤去呢,我不得心疼死啊!” 花婆有些哑口,顿了半晌,道:“也不一定都是这样的人家,兴许就有好的呢!” “这个我不否认,可是我不敢拿我女儿的后半生去赌,她输不起,我也输不起!” 花婆一叹,“那就选个富贵人家,这尹家,是做运输生意的,这郡城里最大的商行就是他们家的,家里产业颇多,是个十足十的富贵人家。” 司聪微嗤,“这尹家最早是做跑马生意的,祖辈曾出过匪徒,也是因着这个,才包揽了这商行的生意,这尹家黑道白道都熟,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之前在他家身上又不是没吃过亏,这种人家怎么敢叫咱闺女去,没得叫人害了都不知道呢!” 花婆闻言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这么邪乎?咱们家也不是破落户,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吧?” 司聪撇撇嘴,“至不至于的,这种刀口上舔血发起来的人家,本质上就有股子狠劲,咱们这样的小白羊,无异于是羊入虎口,之前金花选人家时,怎么不见他们家来提亲,他们家可是有几个适龄的男子呢,还不知道这次是打的什么主意呢,咱们还是别自投罗网了。” 花婆惊出一身冷汗来,吐了口气。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害怕了,这尹家也算的上是咱们郡城的一霸,是不咋和善。” 司聪轻声叹息,“所以啊,这挑选夫婿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马虎不得,您老不常在城里,有些人家的底细不清楚,还有就是这儿郎的人品脾气最重要,你看金花的女婿品性就很好,咱们银花那火爆脾气,非得找个听她话的人不可!” 花婆颔首表示赞同,“你这么说没毛病,金花稳重,能挟住夫婿了,银花这脾气,谁都不惯着,进了高门大户也是个麻烦事,还是要好好选选。” 花婆微顿了下,“那你可有相中的?” 司聪翻了翻竹简,挑拣出来几个给花婆。 “这几户看着还不错,再细细查查,若是没什么不良嗜好行为的,就在这其中选一个吧!” 花婆不识得几个字,往前一推,道:“你说,我记着,这些歪歪扭扭跟毛毛虫似的,我可看不明白。” 司聪嘿嘿一笑,拿起那些竹简逐一的与花婆细说。 银花一直在西安平的食肆里管着店,家里这边两位长辈的操作她是一无所知,等她及笄的日子到了,才知道家里为她挑选了好几个夫婿的人选。 那小脾气立时就上来了。 “我不嫁,我才多大啊!阿母就这么急着把我们姐妹都嫁出去吗?我多陪陪阿母不好吗?” 这世上有三种人说话不能信。 一是老人说活够了,二是小孩说不想长大,三是大姑娘说不想嫁,所以,她也没理会她。 花婆道:“你这孩子,又说浑话,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嫁出去就不能陪你阿母了吗?” 银花很是不服气。 “那,就是要嫁,也要我自己选夫婿,阿姐都是自己选的,我,我也要自己选。” 司聪斜了她一眼,“你阿姐那是自己选的吗?那也是你花婆婆精心挑选的人选,只不过是你阿姐暗中观察了些日子,给你挑的这些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家,你也可以暗中观察,选定哪个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银花嘟着嘴,“我怎么观察?我人在西安平,一个月才回来一两趟, 我能观察出啥来?” “那就让你阿姐去看,你阿姐的眼光你总会相信吧?” 银花气鼓鼓的揪着帕子。 “是阿姐找夫婿还是我找夫婿啊?个人的喜好还不同呢,阿母是想找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婿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家里的你说不行,那就去西安平找,选好了你再去观察,合你心意的就成,这总行了吧?” “不要!我才不要远嫁呢,西安平那地方离家这么远,以后我想回来都难,我才不要离开阿母呢!” 司聪有些不悦,“哎!你这孩子诶!越来越没个体统了,这也不行,那也不中,你不着急嫁没关系,你下头还有三个妹妹呢,你以为选女婿是挑菜呢,到你想嫁人了就有合适的了,这挑选挑选的,挑个一年半载的都不多,谁又说马上让你嫁人了?” 银花噘嘴嗙腮的一脸不乐意,司聪脸上也没了笑模样,眼看着这母女俩就要吵起来了。 花婆忙道:“不是啥大事,也至于这般激恼的,有话都好好说,银花啊!你阿母说的对,这买菜还得翻翻呢,选女婿是一辈子的事,可得好好选选,你年纪小,这事得听你阿母的!” 银花赌气道:“反正我不要你们给我选的,我自己有章程,非要我嫁这些人,我就,我就当姑子去!” 第192章 是真心的 司聪一听这话心里有些疑惑了,看来这银花不是不想嫁,是心里有人了。 “听你的意思,你是有合适的人选了?是哪家的儿郎,阿母找人去提亲去!” 银花愣了一下,脸色刷地就红了。 “哪,哪有的事,阿母不要乱讲,我,我,我的意思就是,我想选的夫婿,不是这种上门提亲,我,我想要的是那种,心意相投的,是,自己遇见的。” 司聪想笑了,这是要自由恋爱啊! 眼神有些奇怪的上下打量着银花,她怎么没看出来,这古代封建社会下教育出来的女孩儿,还有这种想法。 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的,她都怀疑这银花是穿来的了! “自己遇见的?你想上哪遇见去?你成日里不是守在店里就是回家来,难不成是来吃饭的食客?” 银花的脸又红了起来,“阿母别胡乱猜疑,谁都不是,我就是不想被人家选来选去的,好没意思!” 司聪嗤了一声,“现在是让你选来选去的,你还不知足了,皇帝选妃也不过如此!” 花婆道:“你别想一出是一道的,你阿母对你们姊妹就够宽容的了,哪家的女儿选夫婿像你们这样了,还给你们自己挑选和相处的机会,不都是成亲当天才知道是丑是俊的,听话,别闹脾气,你阿母还能给你亏吃了!” 银花始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拧着身子继续抗争。 “反正你们给我选的这些我一个都不要,要不就让我自己找,要不我就不嫁,你们看着办吧!” 司聪也来脾气了,斥道:“嘿!还管不了你了呢!你自己找,来你说说,你要找啥样的?” 银花嘟囔嘟囔嘴道:“年纪不能太大!” 司聪点头,“这个有啥说的,又不是给你找阿父!” 花婆忍不住笑着捶了她一下,“有点正经的。” 银花扁着嘴憋笑,又道:“要勤快的,吃苦耐劳的,让干啥就干啥,贼听话的。” 司聪斜眼挑眉,“你说的这是大黄牛,那玩意急眼了也有脾气,能拱翻了你。” 花婆到底是没憋住,哈哈笑了起来。 银花气的噘着嘴颠着身子,看向花婆。 “花婆婆,你看我阿母啊!我不说了!” 花婆笑够了,拧了司聪一把。 “你这是逗笑话呢,一句一句的,孩子跟你说正事呢!” 司聪嘁了一声,“正事?谁说的不是正事?她就是异想天开,还自己找,你听听她要找的这玩意,那不就是个傻子吗?” “谁说他是傻子了,他才不傻呢!” 银花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花婆也不笑了,司聪也不噎她了,俩人瞪着溜圆的眼睛看向银花。 银花惊的忙捂住了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说,听话认干的又不一定都是傻子,阿母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司聪心道我信你个鬼,她早就听出来这孩子话里有话了,什么想自己选,就是心里有人了! “是谁?阿宇是吗?” 银花一惊,眼神慌乱的看了司聪一眼,快速的垂下头去。 “不,不是,不不,是没有,阿母,你别诈我!” “我诈的就是你!小妮子,你现在是长本事了,这种事你都做的出来,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不?你知道他的底细不?徐银花,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投,好少年有的是,你怎么就这么眼瞎,偏看上了他!” 司聪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左右看看,抄起胆瓶上插着的鸡毛掸子就要打她。 花婆也在震惊中醒悟过来,忙拦着劝道:“哎呦!这是做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动手打呢!快住手,有话好好说。” 西屋的徐老太太刚哄睡了阿宝,听见这屋里的动静,慌忙跑了过来。 见司聪举着掸子气的浑身发抖,忙过来拉扯。 “这是咋地了?好好的,怎么就气成这样了?银花,还不给你阿母赔不是!” 这是司聪第一次跟孩子动手,穿来七八年了,不管之前孩子们多调皮,多气人,她是一手指头都没动过,除了阿安,那孩子实在是个例外。 对这几个女儿,司聪觉得原主本来就愧对她们,她就更不忍苛责打骂了,可是这次是真气着她了。 “我为什要赔不是,我又没错,是阿母莫名其妙的就发火了,我都不知道是因为啥?” 司聪举起的掸子始终没落下,气呼呼的道:“你不知道?我看你是胆大妄为啊!徐银花,我是平时太纵着你了,纵的你无法无天了,婚事都敢自己做主了,我告诉你,谁都行,就他不行!” “为啥不行?阿母咋就看不上阿宇了?就因为他是咱们家的奴隶?阿母不是说,不论出身,只看人品吗?阿宇他勤恳聪明,兢兢业业的,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掌柜的都说他是把好手,阿母不也是打算重用他,让他做个管事的吗?” “那是两码事!他有能力我可以重用他,可是想娶我的女儿那是做梦,别跟我说他的人品,他若是有人品,咱们家就不会损失那么多钱!” 司聪气的将鸡毛掸子甩在了地上,吓的徐老太太赶忙捡起来藏了起来。 银花梗着脖子反驳道:“那事怪他吗?他就是个行事的,他说的算吗?他有的选吗?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他不听话又能怎么办?等死吗?” 银花说着说着激动地哭了出来。 花婆劝道:“有话都好好说,别吵吵,都坐下,你也坐下,老东西,杵在那干啥?” 花婆冲徐老太太挤眼睛,徐老太太拽着司聪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也劝道:“她还小,有些事不明白,你好好跟她说不就完了,这吵吵八火的,让左邻右舍的笑话。” 司聪也平复了些情绪,喝了碗茶压压气,转头看向银花。 “咱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从来没有瞧不起穷人的想法,但是阿宇不同,他就不该对你存了这些心思,他就是有意的,偏你是个傻子看不出来,让人家玩的团团转。” “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就是个傻子,二傻子!” 银花急的直跺脚,“阿宇他对我是真心的!” 第193章 倔强的银花 “哪是真心的?我看是真心想骗你的钱财!还真心的,当我是瞎不成?” “阿母!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污蔑他!” 司聪的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他是哪样的人啊?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刻意接近你,不是图你的钱是什么?” “就不是,阿母冤枉他了。” “我冤枉他了?银花,西安平的店是他从头跟着的,房契是你的他知道,那以后就是你的嫁妆了,你阿姐出嫁时的嫁妆无人不晓,哪样拿出来不够他吃一辈子的,我冤枉他,他也配!” 银花委屈的眼泪哗哗流,嘴上是一点不服软。 “阿母凭什么这么说他,怎么不说姊夫家也是贪图阿姐的嫁妆呢?阿姐那些嫁妆,哪一样拿出来不比姊夫家里强百倍,阿母就是瞧不上阿宇才这般污蔑他。” 司聪是真气着了,将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吓的几人皆缩起脖子瞪眼瞧着满地的碎片。 “你阿姐的夫家有铺子有田产,你阿姐的嫁妆就是锦上添花,他有啥?啊?你告诉我他有啥?你可别忘了,他身契还在我这儿呢!” 银花怔愣片刻后,继续与司聪对抗。 “是!他是奴隶不假,可是阿宇他十分的上进,他在铺子里已是个管事的,工钱也不少,可是他从来不敢胡乱花钱,每个月的工钱都是交到我的手里,叫我给他攒着,他说,他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连家都没有,可是他愿意吃苦,他让我等他几年,等他挣下一份家业了就来提亲。” 司聪都气笑了,问道:“他攒了多少?挣下多少家业了?” 银花有些扭捏,道:“目前,在我这儿存了六千个钱了,另外,在西安平买了五十亩地,他说这都是暂时的,以后,他挣的每一个钱都是我的,全都给我。” 司聪不住的冷笑。 “他一个跑堂的,倒是没少攒。” 银花替他解释道:“他嘴甜,平时有食客打赏,他还勤快,哪里缺人就顶上,这些都是他辛苦赚来的钱,不是阿母想的那样。” “行!就算是正道来的,那这些跟你的嫁妆比,那也是冰山一角,他倒是会算计,把钱都给了你,让你信任他,可怜他,然后成功的把你骗到手,他这玩的是攻心计,也就你这个傻丫头上当受骗的。” 司聪忽而一顿,眼神凌厉的瞪视着她。 “我问你,你俩到什么地步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银花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捂着脸哼唧道:“哎呦阿母!你,你怎么什么都敢想,我,你女儿就这般不堪吗?” 司聪略略放心,“没有最好,如果让我知道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我把他卖到边城修长城去!” 银花一听脸都白了,急的“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阿母!求您别,阿宇他没有逾矩的地方,我们都知道轻重,阿母,看在阿宇尽心尽力的份上,您别卖了他,阿母,我真的喜欢他,阿母,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不可能!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司聪说的斩钉截铁,银花登时愣在当场,神色逐渐变得死灰一般。 “那,那我就终身不嫁,再不行,我就死了,我也不嫁旁人!” 司聪翻了她一眼,“你这样倔强,可见是我惯坏了你了,日后你就在家学规矩,也不必去铺子里了,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这臭脾气了!” 银花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 徐老太太心疼孙女,起身去拉扯起来,为她擦着眼泪劝道:“你阿母说的也在理,咱们家好歹是良民,你嫁农户也好,嫁商贾也行,怎么也不能嫁一个奴隶吧?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花婆也道:“可不就是,你就是被他骗了,那小子心眼子就是蜂窝做的,我都被他骗了,你一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快别想他了,花婆婆给你挑好的,模样比他俊,性格也比他好,那小日子一过上,他是啥啊他,给我家银花提鞋都不配!” 银花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我不要别人,我就喜欢他,没他我就不活了,我不活了!” 司聪那气儿都到脑门子了,咬牙切齿道:“你不用跟我要死要活的,你要为了他不要你阿母了,我就当没生养过你,把她给我关她柴棚里去,不许她出来,吃喝拉撒都在屋里,你想死就死,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司聪一声令下,仆妇们不得不拉着银花去柴棚里,大锁一锁,任凭银花在里面哭喊,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花婆叹息道:“头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快喝点茶消消气,有啥话咱们慢慢说,别跟孩子置气。” 司聪胸口堵的厉害,狠狠的喘着气。 “花婆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当初吃的亏,我是恨死了那些恶人,要不是看在阿宇他年纪小,又知悔改, 我早就处置了他了,结果怎样?我这是救了一条蛇,蛰伏这些年等着咬我一口呢!” 花婆抚着她的后背劝道:“没那么严重,这不是都发现了嘛,日后咱们看紧着点,再打发了那阿宇就没事了,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司聪越想越气。 “花婆你说,我对这几个孩子如何?前些年日子过的苦的时候,有一口好吃的,我都得紧着她们先吃,我只能喝点汤解解馋,如今家里是富起来了,我也没都自己搂着,那铺子房产有一个是我的吗?我这么对她,她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死要活的,又把我这阿母放在何处?” 花婆一个劲儿的劝。 “是是是!知道你不容易,那不是孩子嘛,还小呢,不懂事,你教育便是了,可别生气了。” 司聪气的哭了出来,吸着鼻子道:“我若是像别的阿母那样一碗水端不平,我立时就叫雷劈死了,这几个孩子我是一样对待的,手把手的教,放在心里疼,可你看,我落着什么好了!” 花婆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银花今天是过分了点,那话说的别说阿香伤心,就是她听了也难过。 第194章 阿宇请罚 徐老太太长长一叹,“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都是年纪小的过失,你也别气,关她两日也好,让她想想清楚,你都是为她好。” 花婆道:“这可关不得,后日就是她及笄礼了,到时候亲朋好友的都来了,见不着正主可怎么行!” 徐老太太为难了,“那咋整,就这丫头这倔脾气,回头在当着宾客的面跑了,那脸可丢到家了!” 花婆也皱眉摇头,“这也不是办法,要不,再去劝劝?” 司聪冷哼,“劝什么劝,她自己都不要脸面了,我也没必要给她留。” 花婆与徐老太太皆不解的看向她。 司聪道:“不是没下帖子请人来吗?那就不必操办了,对外就说家里女儿多,不能每个女儿及笄都麻烦大家伙,家里人热闹一下就行了。” 徐老太太没什么意见,左右除了村里那几个亲戚,城里的她也不熟悉。 花婆却有些犹豫。 “这样不好吧?金花及笄时可是郡守夫人来插的簪,这满郡城都瞧着呢,银花这及笄礼若是不办了,会不会让人家笑话咱们没人撑腰了?” 司聪摇头,“放心吧,不会的,郡守夫人巴不得咱们不去麻烦呢,人家那是什么身份,总是为着一个寡妇家的女儿抛头露面的,心里不定多烦呢,就按我说的办,明日开始,闭门谢客!” 花婆与徐老太太对视一眼,叹了一声,也只好同意。 银花上演绝食戏码,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干坐着生闷气。 司聪也不管她,每餐照常送吃喝进去,爱吃就吃,不吃就饿着,反正那饭菜的香味她是抗拒不了。 第一天下来,银花忍住了诱惑真的就一口没动。 隔一日的及笄礼,果然无人来观礼,郡守夫人着人送来一个簪子,作为贺礼。 也有不错的邻里商家同样送来了贺礼,司聪表示改日登门道谢。 没有外人,家里人也就轻松多了,银花被关着不让出来,司聪也乐得省去了及笄礼的麻烦,连簪子都没给她簪,就那么晾着她。 银花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抱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在门口向外张望。 橘朵今日去收的饭菜,回来与司聪道:“娘子,这也不是办法啊!姑娘她总是不吃饭,身子怎么受得了,这大热的天,再饿出毛病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司聪冷着脸,“那也不能妥协,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以后不得上天,别管她,就让她饿着!” 橘朵劝道:“娘子,好娘子,您就是生气,也别真的不管她,姑娘还小,您慢慢教导便是,可真就不能再饿着了,这都三日了,我瞧着姑娘的脸色都不好了。” 司聪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告诉厨房,每隔一个时辰换热的送去,菜式也要换,越香越好,鸡鱼肘肉的不羁是什么,多多的上,汤碗要用大的,饭也用大碗盛。” 橘朵眼神闪了闪,抿嘴乐了,应声出去,各样吃食流水般的往柴房里送,也不管她吃不吃,一个时辰准换一次。 银花被扣了下来,西安平那边得有人经管,司聪便派了一个账房过去,阿宇便有些狐疑。 几经打听下,才知道银花被关了起来。 心下焦急不已,心想她一定是因为他们俩的事被苛责了,前思后想了好几日,还是决定回城一趟。 与掌柜的告了假,匆匆赶回了郡城,大太阳底下,跪在门口请罚。 “都是奴才的错,求娘子放了银花吧!娘子打我骂我都成,就饶了她吧!” 司聪坐在屋里守着冰盆看向院子里,冷哼道:“你还有脸来?我好好的一个女儿都叫你给教坏了,阿宇,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阿宇磕头不止。 “是奴才异想天开,是奴才忘恩负义,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愿意接受娘子的任何处罚,只求娘子放了银花吧!” “怎么罚都行?” 阿宇斩钉截铁,“任凭娘子处罚!” 司聪微凝片刻,道:“好!明日我送你去宫里,做个宦人,你若是有造化,熬成个宦官,日后也是条出路。” 阿宇愣住,满目惊愕的看向屋里。 司聪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怎么?你不肯?那就是惦记我的女儿了?” 阿宇浑身被汗湿透,周身却如坠冰窖般冰凉刺骨。 “阿宇,我不是瞧不上你奴隶的身份,我也从来没拿你当过奴隶,你自己说,你的一应待遇可比旁人差?” 阿宇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娘子对奴才恩重如山,是奴才不知好歹,辜负了娘子的一片好心,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司聪哼了一声,“阿宇!你太寒我的心了,我栽培你是让你辅佐银花,你就不该动了那心思,抛开身份不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你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玩心眼,你还是人吗?” 阿宇向前匍匐几步,连连摆手。 “不不!娘子,奴才没有玩心眼,奴才自知罪孽深重,可是奴才不是有意接近银花姑娘的,奴才是,奴才是真的喜欢她!” 阿宇声泪俱下,端的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在县城的时候,银花对奴才就很好,那时候,奴才总是心怀愧疚,奴才也想过,如果娘子家道中落了,奴才就带银花走,不叫她再受苦,后来在西安平相遇,奴才一直控制自己,不敢与她接近,可是,可是我控制得住人,控制不住心啊!” 阿宇泪流满面,“奴才知道这事不应该,银花都是被奴才教唆的,都是奴才的错,娘子您别罚她,您罚我,你打我!” 阿宇说话抡起手臂扇自己的巴掌,安静的晌午满院子听得真真切切的。 银花被关着的柴房离着正屋有些远,她隐约的听见有人又喊又叫的,心里有些慌张,敲了敲门板问外头看守的人道:“哎!前院怎么回事?这么吵?” 看门的小童不过七八岁,正困的低头耷拉脑的,含糊的答道:“说是西安平那边的,跪在院子里头请罪呢!” 银花心里一惊,心道糟了,一定是阿宇,这可怎么办?看阿母那日气的那样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 第195章 儿女都是债 她用力拍响门板,嘶声吼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童向外退了退,摇头道:“姑娘就省省力气吧,娘子不允姑娘出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啊!” 银花急的不行,耳朵贴在门缝上尽力的听前院的声音。 司聪则是看着狂扇自己嘴巴的阿宇轻蔑的撇撇嘴,脸色沉了沉,冷声斥道:“别装腔作势的,我不吃这一套!” 阿宇停了自掌,汗流浃背的伏在地上,哭道:“娘子明鉴,奴才对银花姑娘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奴才是个苦命人,从小就被卖了,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挨过多少打骂,受过多少白眼,奴才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阿宇顿了顿,哀叹一声。 “自从到了娘子家,遇到了银花姑娘,奴才才知道什么是温暖,衣服破了有人缝,冷暖有人问,病了有人管,有高兴的事情有人分享,是银花姑娘,让奴才尝到了家的滋味,奴才心里感激她,喜欢她,爱重她,这些与家世钱财都无关,奴才,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阿宇抹了把眼泪,又道:“之前,奴才一门心思的想要出人头地,学的都是不正之术,可是娘子不计前嫌宽恕了奴才,才有了奴才如今的日子,奴才是感激娘子的,奴才也立誓这辈子效忠娘子,绝无二心,奴才也没忘了当初的誓言,可是奴才对银花的心,是真的,奴才不敢肖想银花姑娘,只求娘子别怪罪她,我愿意给她当一辈子的奴隶!” 阿宇重重的磕头下去,求的恳切,哭的深情。 一束阳光洒在屋子里,门板的阴影遮住了司聪的半边脸,不辨阴晴。 炙热的阳光烤的阿宇的后背灼烧般的疼痛,可是他不敢动弹分毫。 良久,司聪缓和了些语气道:“我也不是奸恶之人,你我主仆一场,我念你少不更事,给你一次机会,你放在银花那里的钱,我会让她尽数还给你,我再给你说一门亲事,你远远的离开,过你的安生日子去,你可愿意?” 阿宇猛然抬起头看向屋内,忽觉眼前一阵眩晕,晃了几晃,稳住了身形。 “你想好了再答复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那么多钱,足够你衣食富足的了!” 阿宇一脸的犹豫不定,司聪再放大招。 “你的身契我可以给你,去官府销了奴籍,以后你就是正正经经的良民,这个身份,可是你梦寐以求的!” 阿宇沉默良久,道:“如果奴才不答应呢?娘子真的要送奴才去做宦官吗?” 司聪挑眉,“不答应?什么意思?” 阿宇深吸了一口气,“奴才不会另娶,如果银花嫁了,奴才就给她做一辈子的奴隶,陪着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一点的委屈!” 司聪斥道:“开玩笑?她嫁人了还要带着你?怎么滴?我是给未来女婿准备一个大龟壳子?你想的倒挺美,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阿宇缓缓直起上身,决然道:“奴才愿意净身,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那些钱,我就没打算要,是我给她的嫁妆,我会一直陪着她,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司聪倒是震惊了,看着阳光下跪的笔直的少年,竟有一丝感动,她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了。 恍惚间,银花扑到了阿宇身边,抱着他哭道:“不不!我不要你做我的奴隶,我要你做我的夫君,阿母若是不同意,我就做姑子去,我死也不嫁别人!” 阿宇惊喜交加的看着银花,想哭又想笑,安慰她道:“你别死啊活的,你这么好,一定长命百岁,我就是个奴才,我怎么都行,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做什么都愿意。” 太阳下,一对小情侣情深义重,司聪坐在冰盆边上,有点像棒打鸳鸯的老巫婆,她皱着眉头无奈叹气,她是那样狠毒绝情的女人吗? 那外头哭天抹泪的是她的亲闺女,难道还真的要逼死她? 算了算了,她是新社会的新女性,做不出那等无情的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脚下的路自己走,就随她吧! 深深叹了口气,道:“别把我想成是无情可恶之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对女儿的爱,试问这世上,哪个做阿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加入高门,幸福一生,阿宇,你现在能给她的,不过是你的承诺罢了!” 阿宇又叩头下去,道:“娘子请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的,日后,我赚的每一个钱都给银花,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你不用许这个愿,我的女儿就是没有你,一样能过好日子。” 阿宇卑微的垂着头,赧然道:“是奴才得意忘形了,奴才晓得娘子对银花她们的好,也有这个自知之明,可是奴才给银花的是奴才的全部,甚至是奴才的命,奴才现在无法让娘子知晓奴才对银花的心,可奴才敢保证,如果奴才负了银花,但凭娘子处置!” 阿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银花心疼的泪流满面,哭道:“阿母!我知道您心疼女儿,女儿也感激您的爱护,可是女儿真的很喜欢阿宇,阿母,您就信他一次,信女儿一次,成全我们吧!” 银花磕头下去,阿宇也跟着磕头不停,司聪扶额扼叹,儿女都是债,不还死不休! “罢了罢了!哭哭啼啼的闹的我脑仁疼,这事先搁下,行不行的,容我再想想,阿宇你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银花这性子叫我惯坏了,必须在家里学学规矩。” 二人一听司聪缓了口,忙一起磕头谢了恩。 阿宇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拉着银花的手笑出了眼泪。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绝不顶嘴。” 银花嗔了他一眼,“听你那意思,你现在就敢了呗?” 阿宇诚惶诚恐的解释,“没有!我不是那意思,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96章 莫欺少年穷 俩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司聪看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粒子。 咳了两声道:“行了行了,注意点影响,我这还没同意呢!银花,还不去洗洗去,八里地外都闻到馊味了,也不怕人家嫌弃你。” 银花抬起袖子稳了稳,阿宇忙道:“不馊,是香味儿!” 银花甜甜一笑,司聪再次无语扶额。 银花被仆妇搀扶着去洗澡,司聪将阿宇唤到了近前,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眼神冷厉的看向他。 “我虽不反对你俩的事,但不代表我就是赞成了,能不能娶到我女儿还要看你的表现,阿宇,我心明眼亮,不好糊弄,你休想给我演戏,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别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阿宇战战兢兢的又跪了下去,态度诚恳的道:“娘子请放心,奴才一定会本本分分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做事,绝不会辜负娘子和银花的期望,娘子就看奴才表现,奴才一定不会叫娘子失望的!” 司聪心有不甘的舒了口气,越看这个拱了自家大白菜的猪越来气,挥挥手道:“你走吧!” 阿宇再三道谢,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后,院子里的人也都各忙各的去了,徐老太太进了屋,看见捏着眉心叹气的司聪,劝道:“都松口了,就别生气了,大热的天,没得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了。” 司聪起身相迎,扶着她坐了下去。 “唉!阿姑您说,这才是第二个女儿,就这般让我操心,若是余下的几个都与她这般没个规矩,我不得气死了。” 徐老太太轻笑一声,“不能,银花这性子自小就是这样,不服管,因为犟嘴没少挨巴掌,我看啊,随你!” 司聪瞥了她一眼,“噗嗤!”笑了。 “这般胆大,确实与我有些像,可我没她这么傻,那阿宇再好,身世在那摆着呢,无亲无故的,将来自己支家过日子了,有个什么为难招灾的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您说我能不反对嘛!” “反对是应该的,可是劝不住也没法子,自己养的自己清楚,银花那孩子就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行了,你也别闹心了,我看他俩是分不开,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想想往后的事儿吧!” 司聪有些疑惑,“往后啥事?” 徐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婚事啊!” 司聪拨浪着脑袋,“着什么急啊,我得考察考察阿宇呢,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啊,万一想着谋害银花呢!” 徐老太太微凝片刻,道:“你这么顾虑也是对的,毕竟阿宇当初来咱们这儿心思就不好,不过,我看着那阿宇现在有些不同了,说话啥的也像那么回事了,银花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孬种降不住她,厉害的不惯着她,以后的日子也未见能过好,这阿宇极是听她的话,你也不用担心咱银花受委屈了!” 司聪微叹,“您老说这个倒是有几分道理,阿宇没家世,也同样没依仗,也就不敢欺负我们银花,我只是怕他别有用心。” 徐老太太顿了顿道:“你若是不放心,那就招他入赘,成天的在眼巴前看着,谅他也不敢翻出花样来。” 司聪摇头,“不妥,我有儿子干嘛招上门女婿,没得让人家说咱们欺负人,再说了,不能这样逼迫人家,会心生怨恨的,那才叫害了咱们银花呢!” 徐老太太一滞,讪讪的笑了笑。 司聪又道:“莫欺少年穷,这阿宇是可造之材,好好培养,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但愿他知恩图报,能善待我的女儿。” 徐老太太道:“你是个有算计的,你若觉得不妥,那就不招赘,那你心中是有打算了?” 司聪无奈一叹,“不打算又如何,谁叫我摊上一个犟种呢!先把阿宇的奴籍销了,升做掌柜,总要顾及些银花的面子。” 徐老太太笑笑,“那,还是要给他们准备婚事了?” 司聪又是一叹,“不准备又怎么办,没看他俩那如胶似漆那样,哪天弄大了肚子,丢人的还是咱们家!我留下银花,就是怕他俩知道我允了这事,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可是防人防不住心,趁早打发了她去吧!” 徐老太太也是很无奈,“儿大不由母,女大不中留,早晚的事,让他们自己闯去吧!” 司聪又能说什么呢,一个是思春少女,一个是风发少年,不看出身,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这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姑媳俩正说着话,银花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嚷嚷道:“有喜了有喜了!” 司聪的心咯噔一下,徐老太太惊的手中的茶碗掉在桌子上,滚了几下,差点掉在地上。 “你有喜了?” 徐老太太顾不得那茶碗,满面惊愕的问银花。 银花一脸的懵逼,“什么啊就我有喜了,是我阿姐,我阿姐有喜了!” 司聪明显的松了口气,徐老太太抚着胸口不知道念叨的是啥,姑媳俩对视一眼,皆无奈的摇摇头。 刚议论完怕银花未婚先孕丢了脸,她就来喊有喜了,可不是吓死了嘛! “就没个稳当劲,这事就不能坐下好好说,说仔细了?想吓死谁!” 司聪微有不悦的嗔了她一眼,银花才反应过来,也一脸的不高兴。 “合着阿母和大母是怀疑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您女儿我是那样不守礼的人吗?就算我没脸没皮,阿宇也不是那样不知廉耻的人,阿母和大母尽管放一百个心,我和阿宇清清白白,不到成亲的日子,绝不会做出格的事的,阿母要是不放心,就一直关着我,直到我们成亲,我绝不见他一面!” 司聪嘁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见面?想的挺美,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待嫁,好好学学规矩,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银花闻言眼睛一亮,一脸惊喜的问道:“阿母是同意我和阿宇的婚事了?” 司聪翻了她一眼,“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可不想多一个冤家。” 银花高兴的原地转了个圈,冲过来抱住思聪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嘻嘻笑道:“还是阿母疼我!谢谢阿母, 以后一定孝顺阿母的!” 司聪推开她,瞪了她一眼,“怎么滴?合着我不成全你们,你就不孝顺我了?” 银花嘿嘿笑着讨好,“怎么会!女儿始终是孝顺阿母的,到什么时候都孝顺您!” 司聪无语的翻了她一眼,指了指椅子。 “坐下好好说话!” 第197章 上哪说理去? 银花乖巧的坐在了司聪的下首,挺直了脊背,端的一副端庄贤淑的做派。 徐老太太笑道:“对喽!这才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司聪上下扫了她两眼,嗤了一声。 “碟子里的热水,没几分热度,一会儿就跳窜了!” 银花抿着唇不服气,偏坐的板板正正的。 司聪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问道:“你从哪听来的你阿姐有喜了?” 银花板直的肩膀垮了一点,道:“阿姐家的仆人啊!来报信了!” 司聪讶然,“那人呢?” 银花指了指外头,“外院候着呢,我出去送阿宇时正碰见了,就先进来报喜了!” 司聪真是被她气死了。 “你可真是个小迷糊,怎么不叫人进来回话,好像你能说明白似的。” 司聪忙喊了人来去请,片刻,一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行了礼,一脸笑意的禀报。 “给亲家老太太、太太道喜,我们家二少奶奶有孕了,家里叫来知会一声,刚诊出来的脉,这天气热,怕娘子中了暑热,这些日子就不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了!” 司聪还在懵逼当中,徐老太太那脸上都乐开了花。 “这可是大喜啊!我们家金花身子如何?可害喜了?有没有不妥啊?” 徐老太太一脸三问,那仆妇笑着答道:“少奶奶一切都好,就是胃口有些不好,今儿是吐了两口,以为是中了暑热,才请了医师来,一诊脉,才知道是有了孕,再次给亲家老太太,太太道喜了!” 徐老太太一脸的喜色,司聪也笑了笑,让银花拿了几个钱打赏,那仆妇乐得连连作揖。 “回去告诉你们家少奶奶,别惦记着这边的生意,好好养着,这两日我得了空就去瞧她去,叫她安心养胎。” 仆妇笑着应着,司聪令人送她出去,看着笑个不停的祖孙俩,却叹了一声。 银花疑道:“阿母怎么不高兴呢?” 司聪微微摇头,“她才多大,身子还没长好呢,就有了孩子,这女人生孩子是要命的事,说实话,我希望她晚些有孕。” 银花想起当年盛氏的惨死,脸色变了变。 “那,那怎么办?能不能不要了呢?” “胡说!” 徐老太太呵斥道:“那孩子来了就是缘分,怎么能说不要的话呢,再说了,堕胎也是有危险的,对身子还不好,你这孩子不懂别瞎说,传出去叫人笑话!” 银花有些骇然的撇撇嘴,司聪有些懊恼的道:“我还提醒她注意点注意点,到底还是有了,真是没一个听话的!” 徐老太太道:“咳!这哪能注意的了呢,有都有了,咱们看顾着些,生孩子时都在身边守着,又有她花婆婆,出不了事的!” 司聪无奈一叹,也只能是这样了。 银花道:“阿母!您放心,我听你的话,我就不要孩子,或者我晚点要,阿母说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要,您别担心了!” 司聪瞪了她一眼,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什么要孩子不要孩子的,也不嫌臊得慌,早晚让你们姐妹气死了。” 银花撒娇的抱着司聪的胳膊,“这不是安慰阿母呢吗,行,我不说,我不说了行吧!您消消气。” 司聪无语的翻翻白眼,心里哀叹,她才三十出头,就要当外婆了,她还没玩够呢,就套上小夹板了,上哪说理去? 唉!行啊!好歹金花比她那原主的娘晚了一年有孕。 她还是要控制孩子们的结婚年龄,十八岁再出嫁,就是再快,十九才能生孩子,身体承受能力也强一些。 转头看了看一脸憧憬的银花,咬咬牙,就从她开始。 隔日司聪与徐老太太带着几个女儿去了金花的夫家,探望有孕的女儿。 张家一派的喜气洋洋,仆人们都是一脸的笑意,可见张家对金花这一胎的重视程度。 寒暄之后,司聪就去了金花的院子看望,彼时金花早就翘首以盼了。 见到司聪不笑反哭,抱着司聪轻声啜泣起来。 “呦!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司聪一脸疑惑的看向金花女婿。 金花女婿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岳母大人,金花她没事,就是,就是想家了。” 司聪看向怀里的金花,金华噘着嘴点头。 “嗯!一想到,好几个月都不能回家,我就难受。” 金花又哭了起来,司聪松了一口气,劝道:“你回不去,我们来就是了,这也值当你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司聪擦了擦她的眼泪,扶着她靠在软枕上,上下打量着她。 “嗯!气色还不错,头几个月,都要谨慎着些,尤其是不能抻了腰,也别贪凉吃冷食,也别总躺着,适当的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回头啊,我找黄医师给你写个药膳方子,偶尔进补进补。” 司聪拉着金花的手不住的嘱咐着,金花娇羞的点头应着。 徐老太太也道:“吃喝要好,但是不能贪多,胎大不好生,要少吃勤吃,爱吃啥也别摁着窝子使劲吃,当心吃坏了肠胃。” 金花笑着伸出手拉着徐老太太的手,道:“孙女都知道了,孙女就是想大母,也想阿母,还有姊妹们!” 司聪撇撇嘴笑道:“这不都来看你了嘛,日后我叫她们姊妹分帮来看你,不吵的慌,也不寂寞,你看成不?” “成啊!最好就是住下,反正这院子里也有住处,晚上还有人陪我玩。” 娘几个说说笑笑的,金花心情大好,叫仆人们端上来好多时令的水果给姊妹们吃。 她看向几个姊妹,问道:“银花怎么还没走呢?阿安呢?” 司聪的笑容滞了滞,道:“阿安去学里念书了,银花,以后就不走了。” 金花一脸的惊呆,“不,不走了?什么意思?西安平的店谁管啊?” 司聪不知如何开口,银花却是一脸的娇羞。 金花马上会意。 “是银花的夫家有着落了?是哪家的儿郎,快与我说说。” 银花看了司聪一眼没敢言语,司聪沉吟片刻,道:“是那个阿宇!” 第198章 缓兵之计 金花惊愕的张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道:“阿,阿宇?” 司聪脸上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银花有些畏惧的垂下了头去。 司聪看向银花,道:“去带妹妹们出去走走,我与你阿姐说几句话。” 银花忐忑不安的起身出去,徐老太太道:“我去和亲家太太唠会嗑,你好好跟孩子说,别惊着她的胎。” 司聪点头应着,徐老太太领着孩子们出去,金花的女婿也随着去了前院。 金花还是一脸的惊讶,看着司聪道:“阿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母怎么把二妹许配给了阿宇呢?” 司聪不悦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许配的?是她自己愿意的!” “啊?” 金花惊叫出声,“这,这银花莫不是疯了吧?怎么会看上他?她不知道这内里的事吗?” 司聪无奈的一叹,“我气就气在她明知山有虎,还偏上虎山行,咱们家的事,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们姐妹俩!” 金花缓了口呼吸,“那,阿母就同意了?” “不同意又怎么着?我都关了她好几日了,不吃不喝要死要活的,那是我亲闺女,你亲妹妹,难道我还真逼死她不成?” 金花有些惊慌,“那,那不行啊阿母,这,这阿宇他不是好人啊,银花怎么斗的过他呢?” 司聪眉头紧蹙,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银花她不觉警啊,一条道跑到黑,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与其现在逼的她不死不活的,不如先答应了她,也不急着给她操办婚事,就这么拖着,过个两三年,他们之间淡了,也就断了。” “阿母这是缓兵之计?” 司聪赞赏的笑笑道:“有长进了。” 金花摇头道:“怕是不妥,他们俩日日在一起,只有感情越来越深的,怎么可能断?” 司聪扯了下唇角,“所以我来,要与你商议,你这有孕的正是个时候。” 金花一脸的困惑。 司聪抿唇笑笑,“银花我是不打算叫她去西安平了,咱们也有几年不曾开新店了,我想着,去清河县开个店,那里也很繁华,离着咱们这儿有些远远,来回不是很方便,就让阿宇去,我也好看看他的能力和品行。” “阿母是想让银花来我的店里?然后看紧了他们俩了?” 司聪挑眉,“所以我说你有孕的刚刚好呢,我若是无缘无故的把银花留下,又把阿宇调走,肯定会有人怀疑,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去呢,这下可好了,你暂时去不了铺子里,银花替你去看顾着也是无可厚非,就是他们俩也不会有怀疑,两下这么一分,也不给他们有交集的机会,日子久了就淡了,回头我再给他们各说一门亲事,就万事大吉了!” 金花愣了一瞬,贼兮兮的笑道:“还是阿母有谋略,女儿得多跟阿母学学才行。” 司聪苦笑道:“谁想把这些计谋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啊,都是无奈之举啊!” 金花劝道:“阿母也是为了她好,都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样选出来的夫婿才是良配,那些个说书先生口中的佳子才女私定终身的,都是假的,就是真的,没有父母家人祝福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司聪赞道:“你这话说的没错,无论是媒人还是父母,给孩子选中的都是门当户对,脾性相投的,断是不会有错,可那些要死要活自己选的,有几个善终的,但愿你妹妹她能理解我的苦心,别怪我狠心,早日回头是岸吧!” “阿母不必担心,二妹妹还是很听您的话的,她就是一时想不开,咱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她以后会理解的。” 司聪颔首,叹息道:“若是阿宇经得起考验,我也不是不给他机会,一切,端看他们的缘分吧!” 从金花那回来,司聪便叫银花去前头食肆帮忙了,银花是个闲不住的人,也乐得帮姐姐一把,兴高采烈的接手了食肆的生意。 司聪则着手开店的事,这次她全权交给了阿宇,从选址,到开业,都是他一人经手操办,司聪只负责投资拿钱。 三个月后,清河县的食肆正式开业了,司聪是面都没露,同样银花也没出现,而是派了杏花这个分店的准东家去助威加油。 阿宇也不疑有他,早就听银花说过,要给每个姐妹陪嫁一家和记食肆,这家铺子的房契都是杏花的,杏花来管理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杏花只待了几日便回了,铺子里的一切还都是阿宇来经营。 阿宇也不敢懈怠,每日起早贪黑的,事无巨细的操劳,业绩是一路翻升。 因着金花有孕,铺子开业,她又得看紧了银花,今年就没能去广陵与叶琛团聚。 她去信与叶琛说的明白,叶琛就是再不开心,也得接受,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 说话间就又到了过年,阿宇与银花有几个月未见了,原想着这次过年能见上一面了,司聪却又推出了来食肆吃年夜饭,春节不打烊的新噱头,所有的食肆过年均没放假。 司聪推出了几大新菜式,红烧鲤鱼,酱焖肘子,四喜丸子,还有红扒鸡,这是现代办酒席必不可少的四大件。 可是在这个只知道蒸煮烤的年代来说,这些菜式那是颇受欢迎的。 不过过年当天,店里的食客并不多,有家有口的这时候出来吃饭的极少,来吃饭的食客都是外地来办事没能回去的。 不过从初二开始,这食肆的客流就开始见涨了,到了初四初五,已经是座无虚席,排队等座了。 司聪给伙计们的工钱也不少,按照现代的规定,三倍的工钱,还给每人包了个新年红包,伙计们看在钱的份上,也没了怨言,加之一忙起来,也就忘了不能回家过年的遗憾了。 阿宇最近很是的烦恼,他叫人给银花捎了不少的口信物件,可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银花也是一样,去了多少的信,阿宇那边也是毫无回应,这令银花有了些想法。 第199章 终于见面了 司聪趁机给银花制造了一些与年轻小伙子见面的机会,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都比阿宇强上一百倍。 都是借着吃饭的理由与银花接近,研讨些菜品方面的事,以此来了解彼此。 起初银花还很热心的解答,后来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便也不再理会那些人,再有主动攀谈的,银花干脆就躲到了后堂去。 阿宇那边司聪也没放过,先是安插进去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做工,成日里的在阿宇身前晃来晃去的,试图接近阿宇。 阿宇起初还能以礼相待,后来干脆就是冷言冷语,还亲自辞退了几个胆子大的,这倒是令司聪有些意外了。 几个小姑娘都是花婆找人安插进去的,司聪与花婆说起这事,还有些不甘心。 “花婆是怎么跟这几个姑娘说的,这也忒心急了些,啥事没办成,就让人家给撵出来了。” 花婆道:“这话也不是明说的事啊!我就是把那阿宇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让他们不必害怕他,干好自己的活,要是得了掌柜的赏识,将来兴许有机会升迁啥滴!” 司聪蹙眉道:“这话也没毛病啊,可见那几个姑娘也是眼皮子浅的,见着阿宇有几分模样,又是个掌柜,想着早点抓到手,自己就是掌柜娘子了。” 花婆无语的摇摇头,“现在这女孩子,真是不好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司聪愁眉不展,“这分也分开了,面也不让见,书信来往都给断了,那银花还这样坚持,我看这阿宇也是,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两人沉默一阵,花婆道:“要不,找媒婆去给阿宇提亲试试呢?” 司聪眼前一亮,“这个行,明儿就找人去。” 于是,清河县的店里就被媒婆包围了。 给阿宇提亲的门户都不赖,虽说大多数是农户,可是家境殷实,姑娘家的也是清秀可人。 可是阿宇问都不问,是推了一个又一个。 阿宇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顾不得店里忙的上窜下跳的,偷偷的回了郡城。 彼时,银花正在生闷气,因为刚刚又有一个小伙子来主动搭讪,银花一看那人的眼神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赌气甩手走了。 正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一个人拽到了胡同里。 “来.......!” 银花刚要呼救,嘴巴就被一个巴掌堵上了,阿宇悄声道:“是我!别叫!” 银花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回头看去,眼里瞬间就涌出泪水来。 十分气愤的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还来干什么?不是不理我了吗?” 阿宇急死了,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哪有的事?我给你捎了多少信,可是你一次都没回我,我日日夜夜都想你,我等的头发都白了!” 阿宇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银花狐疑的看过去,果然发间有几根银丝闪动。 “我想着,你被你阿母看管着,或许是不方便,等你方便了,也就回我了,可是我等了大半年了,眼看着你又要过生辰了,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就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银花泪流满面,轻声啜泣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这么长时间来,我就没收到过你的一次口信或是信物,我还以为你变了心了呢!” 阿宇怔愣不已,“没,没收到?怎么可能?我,我每隔十来日就叫人捎口信来,还带过东西,你都没收到?” 银花摇头,“我也是每隔几日就给你捎过信,我是个姑娘家,行事不比你们男子,托的人都是来往的客商,怎么就没收到呢?” 阿宇眉头紧蹙,道:“那就是,有人扣下了咱们的来往信件,想让咱们俩生了嫌隙,然后分道扬镳。” 银花惊讶的张着嘴巴,半晌道:“一定是阿母,这段时日总有些男子故意与我接近,一定是阿母安排的,就是想让我忘了你!” 阿宇心中一惊,“那,那你,忘了我了吗?” 银花委屈的眼泪一对一双的落。 “我要是忘了你,就不必这么烦恼了!” 阿宇微松了一口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银花,我不想等了,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那里也是状况百出,先是来了好几个姑娘,后来又是不断地媒婆提亲,我就知道这里有猫腻,我扔下那边的事,就过来了。” 银花眼睛瞪的像铜铃。 “姑娘?还提亲?你,你都干了什么?” 阿宇忙解释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小丫头我都给辞了,媒婆我也撵出去了,我,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我非你不娶,不是你,我宁愿打光棍!” 银花嘟囔着嘴吃干醋,阿宇立起三根手指,道:“我范文宇对天发誓,今生只爱银花一人,非她不娶,我会一生一世爱她护她,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银花慌张的捂住他的嘴,嗔道:“谁让你起誓了?我不用你这样,你要是敢负了我,我就废了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宇傻愣的看着她,银花扬脖道:“怎么?怕了?” 阿宇收回惊讶地表情,抿抿唇,不怀好意的笑道:“也不知,你如何叫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宇握住银花的手,凑在了唇边亲了亲。 银花浑身一颤,快速的收回了手,羞的满面通红的啐了他一口。 “呸!无赖!” 阿宇满足的笑了笑,去拉她的手,讨好道:“好啦!跟你闹呢,咱俩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得想个办法解决了这事。” 银花羞赧的甩开他的手,道:“这事还不简单,阿母不是暗里捣乱吗?那咱们就明里给她个措手不及。” 阿宇有些疑惑,银花狡黠的一笑,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阿宇震惊无比,拉回她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银花一脸的无所畏惧。 “我们手拉手,就在这大街上走一圈,然后大大方方的回家,告诉我阿母,我非你不嫁,反正走了这一路所有人都看见了,日后,也没人敢来提亲了。” 第200章 实际行动 阿宇急的一把拉回了她,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咱们这一路走回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这事说什么都不行,我去求你阿母,直到她同意为止。” 银花很是坚持,“你求她也没用的,我阿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拆散我们,现在你还能应付,哪日塞到你床上一个女子,你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那时候我们怎办?就认命分开吗?” 银花拉着他又向前走,阿宇挣着向后,道:“那也不能这么做,银花,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是个奴才,是个奸恶之人都无所谓,可我不能让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我要娶你,就光明正大的娶,那些偷鸡摸狗,有损你名声的事,我是死都不会做的。” 银花眼里闪着晶莹的光,握紧了他的手。 “你能为我做的,我同样能为你做,就算是毁了名声,我也要与你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咱们,阿宇,我此生非你不嫁,我们为自己争取一回,好吗?” 银花热切的注视着他,阿宇的神色犹豫不决,银花扯着他便向外走。 阿宇反应过来,忙向回扯她。 “银花,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可以不在乎名声,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妹妹没出嫁呢,难道你也不顾她们的姻缘前程了吗?” 银花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还有你阿姐,你阿姐对你那样好,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叫你阿姐在夫家如何能抬起头来?” 银花忽而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那我们怎么办?就认命了吗?就要分开了吗?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不想要我了是吗?” 银花委屈的啜泣不止,阿宇握住她的手,急道:“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如果孟娘子真的铁了心要拆散咱们,我就净了身跟着你出嫁,看着你笑,看着你闹,给你带孩子,做你一辈子的奴隶!” 银花感动的热泪盈眶,捂着他的嘴哽咽道:“你别这么说,如果我阿母不同意,我,我就做姑子去,也不叫你做那种事去!” 阿宇眼中含泪,理了理她的发髻,面色凝重。 “我发誓,我范文宇这辈子,非你不娶,只爱一个,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阿宇立起三根手指郑重的看着银花。 银花忙捂住了他的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呸呸呸!好好的起什么誓,我不用你这样,你若是敢负了我,我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宇微有错愕,忽而坏坏的一笑。 “你想如何叫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 银花脸臊的通红,啐了他一口。 “呸!无赖!” 二人相视一笑,银花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阿宇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孟娘子,就是跪死了,也求她点头答应。” “咳咳!不必了!” 银花与阿宇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胡同口,只见司聪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 二人皆是手足无措,惊叫道:“阿母!” “孟娘子!” 司聪深深呼出一口气,走过去拉起银花的手,道:“有什么事回家说去,你在后头跟着!” 她拉起银花的手就走,银花频频回头看向阿宇。 司聪不悦的道:“你还不如一个外人顾及老徐家的脸面,还不快走!” 银花有些惧怕的看了司聪一眼,再不敢回头,闷闷不乐的跟着司聪回了家。 银花被遣回了自己的屋子,司聪换了件衣服后,才让阿宇进去。 司聪面色阴晴不定,阿宇微有些战兢,可是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就要另嫁旁人了,那颗恐惧的心也变得坚强起来。 阿宇一改往常卑微的态度,挺直了脊梁骨,直视着司聪。 司聪心里好笑,微挑眉毛道:“怎么?不服气?” 阿宇刚怂恿起来的胆量又落了回去,又习惯性的微躬着身体,垂下了头去。 司聪嗤笑出声,“我打量你有多大的本事,一打照面就怂了,就你这样的,也想娶我的女儿?” 阿宇心跳如雷,死死攥着手让自己稳定下来,吞了吞喉咙,抬头看向司聪。 “奴才不敢在娘子面前撒野,若是在外头,奴才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谈论生意,招呼客人,与权贵们周旋,奴才都是游刃有余,娘子可以去看清河店的账目,不比城里的店差。” 司聪轻笑着颔首,“你的能力我从不否认,可是现在说的是你凭什么娶我的女儿,你别跟我说,凭你对她的真心,真心没了的时候,连狗屎都不如!” 阿宇一滞,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娘子明鉴,我对银花的心,永远不会变,娘子几番试探,应当知道我的心意了,若是娘子执意不肯信,我也无法,您可以看着奴才孤独终老,可是您忍心看着银花遗憾终生吗?” 司聪微怔,直直看向他。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总是能精准的抓住核心,无论是阻止银花做傻事,还是这一问,都体现了他的不简单。 司聪缓了些神色,轻扯唇角。 “你很会抓重点,没错,我说过,我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这事中人是我亲生的女儿,我自然不会看着她为情所困,消沉一生,可也不能凭着你们作闹就允了你们的事,你口口声声说为了银花考虑,为了徐家考虑,那你就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财力和身份,娶了银花,就是让我们徐家受旁人的唾弃和白眼,这点,你更是心知肚明!” 阿宇脸色青白交加,紧张的浑身颤抖。 “奴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日后,奴才也会努力赚钱,不让她成为别人的笑柄,只求,只求娘子成全!” 司聪眼神倏地变的凌厉。 “我让你来,不是要听保证和承诺的,我要的是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你是银花可托付的人。” 阿宇怔然的看向司聪,“那,那娘子想奴才怎么做才满意?” 司聪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简,扔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你的奴籍,现在我就可以毁了它,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良民了。” 第201章 三年期限 阿宇有些懵,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竹简,有些不可思议的拣了起来。 他之前在督邮府时就识得些字,后来得了重用,更加的勤奋读书,这上头的字,他不用看,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还是眼含热泪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抬头看向司聪,一脸的迷惘。 “娘子真的还奴才自由身?” 司聪盯着他,微微颔首。 “你要娶我女儿,奴隶的身份自然是不行,我还你自由,就是让你们身份上能够匹配!” 阿宇神情激动,忙磕头谢道:“奴才谢过娘子成全!” 司聪微扯唇角。 “成全谈不上,离着你娶我女儿,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阿宇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抽了抽唇角。 “娘子,娘子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满足娘子!” 司聪轻哼,“不必说大话,我也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有一个条件,给你三年的时间,带着一千金,良田一百亩,旺铺三间,独门宅院一座,来迎娶我的女儿,你可答应?” 阿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无语。 司聪始终不离他的脸,将他的面部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有失望,有焦急,有无助,也有算计,唯独没有放弃。 司聪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之前说过,放在我女儿那里的钱财田产都是给我女儿的,所以,这个是不作数的。” 阿宇的脸上愁云密布,这是让他重新开始啊!三年的时间,他真的没什么把握啊! “你是知道的,食肆的买卖已经遍布天下了,你想着拿我的手艺去赚钱,让我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阿宇更加的彷徨无助,这不是明摆着就是出难题吗? 他一语不发,司聪沉默片刻,又放大招。 “你若是觉得没把握,我可以给你一条出路。” 阿宇的眼神闪了闪,满怀希冀的看向她。 “我给你一千金,照样还你自由身,你给我滚出辽西郡,再也不许回来!” 阿宇想都未想疯狂的摇头。 “不!我答应娘子,三年,我一定带着娘子要求的回来迎娶银花。” 司聪微微一笑,“成!你既有信心,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阿宇无奈又无助的喘息了一大口,司聪将一个袋子扔在了他的面前。 “别说我不讲理,这里面是两百个钱,够你做小本生意的了,三年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你小子够努力,两年,一年,只要你拿回我要求的,你随时可以娶她走。” 阿宇颤颤巍巍的拿起那袋子钱,郑重道:“请娘子放心,阿宇定不辜负娘子的期望!” 司聪冷嗤,“我对你没期望,你所得的钱财,必须是正道而来,坑蒙拐骗,杀人放火得来的不义之财,我徐家可看不上,你最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别叫我抓住你的把柄!” 阿宇赶忙承诺。 “娘子放心,阿宇不会做那起子伤天害理的事,我会靠自己的本事赚钱,风风光光的来迎娶银花的!” 司聪还算满意的点点头。 “你和银花都不小了,不管日后如何,现在她还是待嫁女,你还是未娶身,还是要守礼,不能像今日这般逾矩,若是让我知道,你这辈子也休想再见到她!” 阿宇心中难过,想到要三年见不到面,脸上尽显颓丧之色。 “是!谨遵娘子教诲!” “若有书信往来,必经我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你就别生了,瞒不过我的。” 阿宇的心凉到了脚后跟,决然的叩头下去。 “娘子的话,阿宇铭记在心,能否容阿宇与银花告个别,此去一别数年,我怕她惦记。” 司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一炷香!” 阿宇面现欣喜,起身施了一礼,转身急匆匆而去。 司聪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一般。 抬头看向外头的阳光,心中叹息,她不是逼他,只是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透谁,唯此一试,也消磨消磨他,若是轻易就把银花许配给他,日后难免不珍惜。 唉!但愿银花能懂得她的一片苦心。 阿宇走了,带着司聪的任务独自去闯荡了,银花为此哭了好几日,后来在金花的劝慰下也想开了些,他还年少,出去走一走也不是坏处。 一转眼,就过了年,金花的产期也将近了,两方家里都准备着她生产的事。 花婆早已被预定了,这些日子来城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三月里,春风拂柳,万物复苏,金花顺顺利利的产下一子,两家皆是高兴不已,满月宴办的那叫一个热闹。 徐老太太尤其高兴,托老二媳妇的福,她见到了第四辈孙辈,虽然姓徐,可她也是曾外大母了! 司聪南下的脚步又被牵绊住了,女儿刚生了孩子,她总要多陪陪才是。 再者,那孩子也确实是可爱,刚满月就看出了粉嫩来,司聪是一日不见都心痒痒。 不能出去,在家就不能闲着,司聪前后又开了两家店,除了最早在文成县开的店是三家合伙的房契,司聪现在已经有六家店了。 基本上离着郡城近的县城都有了自家的店,再远的便都是加盟店了。 叶琛那边总是来书信催促司聪过去,可是司聪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一来二去的,就又拖了两年。 司聪算了算,她穿来这里已经快十年了,她如今也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了。 虽然她也注重保养,可是这个时代没什么可用的天然护肤品,司聪平时就是用牛奶、蜂蜜,好点的就是珍珠粉护肤。 看上去是比那些农妇年轻上许多,可是眼角也有皱纹了。 她有时候就想,为啥穿越人士不能长命百岁,永远不老呢? 银花已经十八岁了,她苦等了阿宇两年半了,还有半年就是阿宇兑现承诺的日子了。 这些天,银花是愈发的心事重重了,已经两个月,未收到阿宇的来信了。 也不知他又跑到哪去了,上次来信还说就快完成目标了,不用等到期限就能来迎娶她。 银花是欣喜若狂,日盼夜盼的他早点回来,可是他突然就断了联系,令银花忐忑不安。 第202章 回来了 秋高气爽的,人们又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事宜,一年一度的大祭祀,是越来越热闹。 司聪往年不怎么爱弄这些,可是现在门户大了,旁人家也都瞅着呢,也不好太抠唆,置办了各样的祭品也都往祭台那送。 司聪从不是攀比的人,尤其是这钱花多少就是白扔,每次都是意思意思得了。 所以,这老徐家在祭祀大典中,从来都占不到前头的位置。 她也习惯了,她一个寡妇,也没那个必要往前凑合。 祭祀场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祭台上摆满了各色的祭品,鸡鸭牛羊的应有尽有,中间还有几口大铁锅,沸腾的冒着热气。 负责祭祀的礼官啰里啰嗦的读完了祭祀文,郡守作为最高执行官,首先行了祭拜礼,众人才跟着跪拜行礼。 终于到了大吃二喝的环节了,人群乌泱泱的往前挤,郡守不知说了什么,离得太远也听不真切,只是听前头的人传话过来,说是有户商家此次为祭祀大典奉献了猪羊牛各十头,还不算鸡鸭鹅的,是今年祭祀大典的头筹。 司聪从来不在意这些,那些东西她也不吃,闹哄哄的再挤丢了鞋,往年可没少挤坏了人。 兴致缺缺的回了家,还是准备年夜饭吧,自己在家吃多消停啊! 金银花自然也不能去凑那个热闹,杏花都十六了,被阿安那个小祖宗逼着是不得不去,回来就是一顿抱怨。 “我就说我不去,阿安非要拉上我,这一路上没踩死我,我这是新做的鞋子,都怪你这个磨人精,你赔我鞋子。” 阿安也有十岁了,长得又高又壮,比十六岁的杏花矮不了多少,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三姐这是又赖上我了,你挨踩是因为我吗?还不是因为三姐长得漂亮,那些儿郎们故意接近你,我和五姐怎么没被踩着了?” 杏花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拧了阿安一下。 “你再胡说,看我不拧烂了你的嘴!” 阿安一边躲一边叫,“本来就是,三姐和四姐就是引人注目,好多儿郎都来搭讪呢,三姐姐就是矫情,四姐姐也挨踩了,怎么没跟你似的叫唤!” “哎!你个小崽子,你还说!” 银花又去追他,菊花脸也红了,喏喏的道:“我,没挨几下!” 司聪看了半天的热闹,被菊花这句话逗笑了。 “好了好了!多大了还闹,快别跑了!” 两个孩子停下,乌眼鸡似的瞪着对方,徐老太太看着大孙子就高兴,笑道:“都快赶上你三姐高了,还淘气呢!” 阿安笑嘻嘻的靠在徐老太太身上撒娇,司聪嗔了他一眼道:“还没个正行,再有几年就说媳妇了,这么耍赖撒娇的可是不行啊!” 阿安撇撇嘴,“我才不着急说媳妇呢,有人管着怎么就那么好的,看看长姐夫一天那个受气样,我都不想娶媳妇了!” 徐老太太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还能不娶媳妇了?这媳妇是一定要娶,还要早点娶,大母等着抱重孙子呢!” 大家哄堂而笑,阿安嘴撇的更长,道:“我才不呢!二姐和三姐都不着急呢,我才多大,大母喜欢小孩儿,让姐姐们赶紧嫁出去,一人给你生一个,准保大母天天笑开了花!” 孩子们笑成一团,司聪与徐老太太却沉了脸色。 银花的脸色也不好看,杏花左右看了看,拉过阿安道:“我们去厨房看看菜可预备好了,菊花,梅花,一起去!” 杏花给两个妹妹使了个眼色,菊花和梅花相继起身跟着出去。 银花看了看出去的弟妹们,有些赧然之色。 “阿母!对不起,是我耽误了妹妹们。” 司聪叹息一声,“没什么,本来我也想多留她们几年,你阿姐是占了个长,不得不让她早嫁,不过你这年岁也差不多了,若是半年后他没成,你也别执拗了,差不多的人家我都给你物色好了。” 银花一筹莫展,不甘心嫁给别人,又不忍心继续耽误妹妹们,希冀他早点回来给她一个交代。 哪怕他没赚那么多钱,她这里有,她给他补上,她只要他回来,她会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的。 徐老太太叹了一声,劝道:“你也别难着急,你阿母啊,早就给杏花物色着人选了,杏花也点头了,只要阿宇回来了,就给你们一起操办婚事!” 银花有些意外,“真的阿母?” 司聪无奈苦笑,“不然怎么办?我看着你成了老姑娘不成?只要他为此努力了,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只怕他会半途而废。” 银花摇头,语气坚定,“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司聪嗤笑,“你倒是相信他,我看未必,那小子,没准变心了。” “孟娘子看扁了我了!” 三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少年郎拎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 银花愣了一瞬,心中大喜,忙起身迎了上去。 “阿宇!” 不顾礼节的扑在了少年郎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 阿宇手上提着东西,只能用胳膊 圈住她,柔声道:“银花,我回来了!” 阿宇热泪盈眶,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他是说不出的激动。 司聪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又长高了许多的阿宇,黑了,也瘦了,可是眉宇间的英气让他看起来更加俊朗。 与徐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两声。 受到提醒的二人立刻分开,银花抹着泪看向阿宇,那眼泪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阿宇放下手中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中间,给徐老太太和司聪各磕了一个头。 “徐大母,孟娘子,阿宇回来了!” 徐老太太有些吃惊,问道:“你,你是阿宇?都这么高了?” 徐老太太有几年没见过阿宇了,她印象中的阿宇,还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呢。 “徐大母,是我,我是阿宇,我回来迎娶银花来了!” 阿宇说话间眼神看向司聪,那表情别提多骄傲了。 第203章 脸面是自己挣来的 司聪倒是面色平静,他敢提前回来,那必然是达到了她的要求了。 微微扬着下颚,冷眼瞥了他一眼。 “你是来跟我宣战的?” 阿宇立时就怂了,呵呵干笑两声,“岂敢岂敢,我是来向孟娘子复命的。” 司聪眼皮微抬,还是一脸的沉肃。 “起来说话,不必总跪着,我又不是皇帝老子!” 阿宇微有些惶恐,银花忙上前扶起了他。 “阿母叫你起来你就起来,你还没吃饭呢吧?厨房那边就快好了,我去给你拿点果子吃。” 阿宇拉住她道:“不用忙,我不饿,你不想听听我都给你挣下什么家业了吗?” 银花茫然的望着他,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阿宇拿起一个包袱,打开后是一个木匣子,他轻轻翻开,在里面拿出了一卷丝帛,恭敬的递给司聪。 司聪扫了他一眼,接过翻看起来。 “按您说的,这是一百亩田产的契约,下面那个是宅子的,就在东城,是二进的院子,院里还有个小花园。” 司聪看了两眼,眼睛瞄向了阿宇,有些赞许之色。 “那两个是铺子的契约,一家是粮油铺子,一家是布庄,还有一家正在洽谈,基本上已经定了,是一家珠宝铺子。” 司聪有些惊讶,“珠宝?你要经营珠宝?” 阿宇点点头,司聪微微抽气,这珠宝铺子可不是一般财力能经营得起的,铺子里的每一件饰品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的值钱物件,没个几万金的本钱想都别想。 司聪还在震惊中,阿宇又打开了一个包袱,里面也是一个匣子,不过不是木质的,而是银制的。 那银匣子还上了锁,阿宇掏出锁打开,拿出了里面的金子。 “这是一千金,请您过目!” 阿宇把这些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不光是银花与徐老太太看瞠目结舌,就是司聪也惊的合不拢嘴巴。 阿宇难掩得意之色,胸膛挺的高高的,只等着司聪夸他。 须臾,司聪收回惊愕的目光,又恢复平静。 “那就说说这两年,你是如何发家致富的吧?” 阿宇压不住嘴角的愉悦,忍不住瞄了银花一眼。 “起先我就是跑跑腿,挣点辛苦钱,后来跟着一个商队去了大宁,那里盛产美玉,我便在那里停了下来,挖玉,抢石头,跟着当地的行家学辨认玉的成色,后来拿去南边卖,挣了些钱,就跟着那些人去了西域,那里有个地方的和田玉是举世闻名的,千金难求一块真的,我是走了大运了,淘到了一块上等的玉,那一块就是价值连城的价格。” 阿宇说到兴奋处,还有些手舞足蹈的,边比划着边说。 “也是遇到贵人了,那块玉着实卖了个好价钱,我又怕直接回来被人惦记上,紧着就去了南边,做起了绸缎生意。” 司聪心中惊涛骇浪,他说的轻描淡写,可都知道这玉器的买卖不好做。 首先就是以次充好,被骗的人不在少数。 再就是赌石的凶险不比战场上差多少,动辄就是倾家荡产。 还有就是挖矿抢石,那就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西域!他说的就是现如今的新疆,和田玉确实闻名于世,一块和氏璧造就了怀璧其罪的千古流传,又有多少权贵风流,为此耗尽一生。 不必他说,她都能想象得到那块和田玉来历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心里有些忐忑,抬头看向他。 “你这些钱,可沾染了血腥?” 阿宇忙摆手。 “不曾!您放心,您的谆谆教诲阿宇始终记在心上,伤天害理的事我从来不曾做过,不过,为了生存,耍一些心机还是有的。” 司聪心下微松,微微垂了垂眸,又抬起眼看向他。 “今儿祭典上豪掷的商户就是你吧?” 阿宇正在沾沾自喜,不想司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懵。 银花与徐老太太则是一脸惊讶的齐齐看向他。 阿宇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那个,我这也是为了银花的脸面,我刚回来,根基不深,未免会被人看不起,先在郡守大人那刷一波好感,日后也好行事。” 司聪撇着嘴道:“年纪轻轻的,倒是老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你记住一句话,到什么时候别忘了本,不必过于钻营,只有不断地进步,强大自己,才不会有人欺负你!” 阿宇忙诺诺称是。 “脸面这个东西,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挣来的,不论家世、财富、地位,而是体现在你的品德、智慧和勇气,不要过于虚荣,脚踏实地的做人,你会迎来你人生的巅峰!” 阿宇颇为受教,深深的施了一礼。 “您教育的是,阿宇谨记在心!” 司聪喟叹一声,“行了!你也很不错了,还不到期限就完成了目标,我也不能食言,回去请媒人来提亲吧!” 阿宇欣喜若狂,看向银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银花也十分的高兴,抿着唇抑制着笑出声音来,与司聪道:“阿母!今儿是新年,就让阿宇留下吃饭吧,都好几年没在一起过年了。” 司聪斜了她一眼,“无媒无聘的,以什么身份留下吃饭?你就这么着急?等提了亲再说!” 银花有些失落,郁闷的撇了撇嘴,还想争取。 阿宇道:“媒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我这就去叫!” 这回是司聪三人都惊讶了,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进来的媒婆大家都不陌生,是远近闻名的官媒,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那一套喜庆吉利话就不用说了,司聪这种自带冰冷气场的人都忍不住笑弯了唇,拿了十个钱作为打赏。 媒婆指着院中摆着的十几口大木箱子,一样一样的介绍着聘礼。 “这是官窑烧的瓷器十八件,碗盘杯碟,花瓶茶具都齐全。” “这是绸缎十匹,绡纱十匹,都是上等的好料子,二姑娘做嫁衣最合适不过了。” “这里是各样的西域的玩意,银壶金鼎,珍珠玛瑙手串,香炉手炉的,应有尽有。” 媒婆又走到一个箱子跟前,羡慕又无奈的叹息一声,打开了箱子。 “这里是圜钱十万,是范公给二姑娘的零用钱,您是买胭脂水粉,还是置办嫁妆都成!” 第204章 连嫁二女 徐老太太已经看的眼花缭乱了,银花更是惊的目瞪口呆,就连司聪这样家资雄厚的都难免被闪亮了双眼。 就这还没完! 媒婆又指了指另外一口大箱子,羡慕的都要哭了。 “这里是三千金,也是给二姑娘的私房钱,您是买房子置地,或是开铺子做生意,都随您!” 媒婆合上箱子,真的揩起了眼角的泪。 “不是我说啊!范公子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啊!我在这郡城里也做了二十几年的媒婆了,这可是我见着的头一份给未来媳妇抬嫁妆的夫婿了,咱们二姑娘的真真儿是好命呢!” 银花羞涩的转过头去,嗔了阿宇一眼。 “就你会显摆,都拿来做什么,死沉死沉的,还得抬回去!” 阿宇笑嘻嘻的道:“这都是给你的,再沉也要送过来,你就放在孟娘子那,心里也有底气。” 银花这回是如何也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了,咧嘴笑了出来。 司聪还能说什么,也见识够了,与媒婆又商议了成婚的日子,客客气气的送了媒婆出去,到底是留了阿宇过年。 这个年过的是热闹又欢腾,银花那笑容就一直没下来过,就是对向来淘气的阿安也格外的亲切。 三个月后,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银花出嫁了,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是羡煞了看热闹的百姓。 又是三个月,春暖花开了,杏花也出了嫁,夫家虽不如阿宇富庶,可也是家境殷实的本分人家。 家里一下子嫁出去两个女儿,立时就清冷了不少。 好在有金花常带着小儿回来,也缓解了些嫁女的失落。 了了两桩心事,司聪琢磨着也该动动了。 也有四五年不曾去广陵了,她想着,趁着徐老太太还走的动,带着她,还有两个小女儿一起南下逛逛,毕竟她们还没出过远门呢! 一提到南下,最开心的莫属阿安了,与阿宝分别多年,他是真的想他。 端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广陵。 司聪走的时候不曾给叶琛去信,她们的突然到来,令叶琛大大的惊喜,竟有些手足无措。 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快,快,进屋,我去买菜,阿宝在学里,阿父去串门子了,天太热了,我去拿冰!” 叶琛惊喜交加,慌乱无比,说着说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 他没说下去,可是司聪知道,他想说的是,他以为她不要他了。 平和的一笑,道:“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脱不开身啊,我也惦记着你们呢!” 叶琛擦了擦眼睛,赶忙迎了她们进去。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们先歇歇,我让人去找阿父和阿宝回来。” 叶琛忙着出去,橘朵轻车熟路的安置行李,问司聪道:“娘子,老太太就安置在您对面的屋子,四姑娘和五姑娘要安置在哪里?” 司聪道:“就住后头的阁楼吧,本也是姑娘家的绣楼。” 菊花和梅花很兴奋,还没住过绣楼呢,都迫不及待的跟着橘朵去了后头。 安置完了众人,叶父与阿宝也回来了,许久未见的小兄弟俩高兴的手舞足蹈,没说上几句话就跑出去玩了。 叶父与徐老太太也是许久未见了,俩人说起话来也是一刻不停,茶水就喝了四五壶。 司聪则与叶琛唠起了买卖上的事。 “家里又开了几个铺子,收益还不错,钱都给你换成金子了,我给你藏起来了。” 叶琛脸色有些潮红。 “这边的生意也很好,洛东家的加盟店都做到南海了,他也是一年到头的不在家,有时候,我就操些心。” 司聪有些紧张,“怪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原来是累的,你也是,少挣些钱又不会饿死,干嘛那么拼。” 叶琛微微苦笑,他倒是想不拼,可是他一闲下来,就想起她。 想着她有没有受累,有没有挨欺负,是不是还那么操心,会不会像他一样的想念她一样的想念着他。 以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忙点累点,也少些对她的思念。 司聪看着他有些压制不住的苦涩,心里一酸,关切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心疼。 “这次我们来,就打算多住些日子,年就在这儿过了,咱们也有几年不曾一起过年了,今年可一定要热热闹闹的操办。” 叶琛一听这话,脸上立时就笑开了花。 “那感情好,这边过年的习俗与咱们那边还不同,年年都有灯会,那花灯扎的各式各样的,可好看了,到时候,咱们多买些回来挂着。” 司聪见他不再郁结,心里也舒服了些,想着他在这边苦苦等待这么多年,心里一定很苦。 自己又何尝不苦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时常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也怀念那个时候的温柔缱绻。 可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鸿沟无法逾越,就像现在,再激动,也不敢有亲热的表现。 “银花和阿宇终于修成正果了,你也算没白费苦心,这阿宇可真是个能人,珠宝生意都敢做。” 司聪露出些欣慰之色。 “我原是想着逼他一把,也没寻思非要他怎样怎样,就是没闯出名堂来也不要紧,只要他肯离开我,离开食肆去拼,这份胆量和决心就足够了,他也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几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幸亏有个年长他许多的兄长照顾着,才不至于丧命。” 司聪叹息一声,“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也是心有余悸,幸好他平安回来了,不然,别说我这心里过不去,就是银花那里我都无法面对,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我就是用一生去赎罪,都无法弥补。” 叶琛劝道:“你也别这么想,你这都是为了银花好,阿宇当初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你不替银花好好把关,万一她被那小子害了可怎么办?” 司聪微微颔首,“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金花现在有了孩子,对我是愈发的孝顺恭敬,等银花有了孩子,或许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第205章 惹祸的花灯 这一点,叶琛深有体会,阿宝小的时候他不觉得什么,他又不常在家,父子俩交流也不多。 自打阿宝留在了他身边,他的生活又有了变化。 每日要送他去学堂,还要盯着他读书,给他置办各季的衣裳,担心他在外受欺负,又怕他惹是生非的,真是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了。 所以,叶琛对阿父更加的敬爱呵护,自己进补不进补的都不重要,阿父身子骨必须经管好。 “都这样,孩子们打了就好了,我看菊花也很乖巧懂事,梅花更爱撒娇些,你这几朵花可给你长脸了。” 提起几个女儿,司聪心里是舒畅无比,欣然一笑。 “总算是熬出来了,还记得那会儿求着你做草鞋时,梅花才还没桌子高,这会儿都快长成大姑娘了,那时候就盼着她们快长大,她们长大了,我也老喽!” 司聪有些遗憾的摸了摸脸颊,叶琛忙道:“你可不老,还是那么的容光焕发,哎!洛东家去南海,带回来好多那边的胭脂水粉,还有上好的珍珠粉,我都给你留着呢,你也擦擦,给孩子们也分分。” 司聪弯唇一笑,一脸的春风得意,看的叶琛心花怒放。 一家子休整了两日,司聪便带着徐老太太和孩子们启动了旅游模式,周边的有名的景点是逛了个遍 ,半个月下来,所有人都晒黑了一层。 广陵玩遍了就去钱塘、吴县,这段日子叶琛一直跟着司聪,这些地方他每年都会来,毕竟有生意的往来,正好也充当了导游。 这一通下来又是两三个月的光景,没多久,就该过年了。 叶琛又带着孩子们去市场上挑花灯,几个孩子可是没少买,把那院子布置的比外头的灯会还热闹。 看着亮如白昼的院子,司聪有些担忧,嘱咐道:“这许多的灯,可是要注意些火患,那太平缸里都盛满了水,柴棚边上的灯都收起来吧,一旦起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仆人们听从司聪的指挥赶忙去布置,徐老太太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里不像咱们那里,天干物燥的,风又大,这儿可是湿乎的着呢,没事儿啊!” “那也要小心防范着,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菊花你俩也是,那绣楼本就楼高风大,别弄太多了。” 菊花和梅花正提着灯玩耍,闻言还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司聪不管那些,等仆人们都布置完了,她检查了一圈,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晚上的年夜饭,司聪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乡菜,叶琛许久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都有些吃撑了。 守岁的那顿饺子他都没吃几个,抱着肚子精神也不太好。 司聪取笑他道:“多大个人了吃饭还没个节制,你先别睡,溜达溜达,能好受点。” 叶琛就真的没敢睡,在外头溜达冷了就去屋里溜达,溜达的累了,也就睡着了。 不知是几时了,屋外忽然就起了风,吹的挂着的灯笼叮铃咣当的发出阵阵的响动。 司聪这屋檐下的灯笼早就摘了下去,她睡的又沉,也没听见起风的声音。 风却越来越大,菊花两姐妹居住的绣楼风是格外的大。 屋檐上挂着的灯笼被吹得打着旋的转,一个灯笼到底是被吹落下来,绢纱霎时间便燃了起来,燎着了落地的草帘子,那火借风势,很快的就连成了一片。 有仆人起来查看被风吹落的灯笼,忽见后院的绣楼冒着浓烟,隐隐的还有火光闪动,登时吓的手足无措。 “来,来人啊!走,走水了!” 他这一嚷嚷,又有仆人起来,拿着木盆木桶的,就往后头跑。 司聪猛然惊醒,听着外头有些嘈杂的声响,慌忙披衣服下了地。 忙三火四的穿鞋出来,那绣楼的火势已经起来了。 院里的人都被喊醒了,无论老少都拎着灭火的家伙什去灭火,可是那绣楼太高了,人根本就上不去。 司聪在人群中没看到两个女儿的身影,急的跳着脚喊:“菊花!梅花!快,快救人啊!” 叶琛刚迷糊过去,就被吵嚷起来,也是急三火四的赶了过来,抱住快哭了的司聪道:“你别急,是楼上起的火,这边不是绣楼,她俩应该没事。” 司聪哭道:“她们一定是被困在上面了,不行,我得去救她们!” 司聪挣脱开叶琛的手就往绣楼里跑,叶琛死死的抓住她道:“不行,太危险了,火势这么大,你去了也是白费,我去!” 叶琛向后扯了司聪一把,左右看了看,地上散落着几个破麻袋,她抄起一个在太平缸里浸湿了,披在身上就冲进了火海。 叶父急的哇哇大叫,“阿琛,你回来,你不要命了?” 叶琛头也不回的往里冲,司聪愣了一瞬,忙指挥大伙救火。 “去拿梯子来,夹在院墙那,上去两个人,下头的传水上去。” 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立时有了主心骨,听从司聪的指挥,爬墙的爬墙,上梯子的上梯子。 此时的火势已经烧了楼上的半间屋子,烈火燃烧的房梁屋顶发出哔啵的声响,一根房梁烧的塌了下来。 叶琛冲上楼,两个孩子缩在墙角吓的哇哇大哭,火苗像愤怒的狮子一样冲着她们席卷而去。 叶琛猫下腰几乎是匍匐到了两个孩子的跟前,拉起一个就走,另外一个嗷嗷哭道:“救我!姐姐救我!” 菊花回头,看向惊惧的妹妹,挣脱开叶琛的手,回去拉了梅花出来。 “先救我妹妹,我没事,快带她走!” 叶琛愣了一瞬,拖着梅花迅速的向外爬,抱着她下了楼,又转身向上跑去。 此时的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楼上,叶琛被浓烟呛了好几口,身上披着的麻袋早已被烤干,边角已经燃起了火苗。 叶琛滚在火堆里,奋力的拉着菊花出来。 此刻的楼梯已经被大火吞噬,叶琛几次试探想要跨过火海,都被冲天的火势给挡了回来。 身后是熊熊烈火,退回去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叶琛咬咬牙,把麻袋裹在了菊花的身上,紧紧抱住她冲了下去。 第206章 迟来的雨 灼热的火焰烫的叶琛睁不开眼睛,身上如火球一般迅速烧了起来,鼻孔传来毛发烧焦的味道。 脚下的楼梯阶被烧的滚烫,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叶琛的身体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时刻,叶琛用尽全力将菊花抛了出去,菊花尖叫着滚下楼梯。 与此同时,轰地一声巨响,楼梯塌了下去,叶琛重重的摔在地上,燃烧着的楼梯砸在了叶琛的身上。 叶琛狂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菊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外头焦急等待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快,快去救阿琛舅舅,快去救他!” 司聪心里一慌,忙向屋里冲了进去,橘朵死命的拉着她大叫:“娘子别去,太危险了!” 司聪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吼道:“他也不曾怕危险!” 橘朵愣神的工夫,司聪已经冲了进去,橘朵忙向众人喊,“都是死人不成,快进去救人啊!” 几个仆人正拎着水桶给梯子上的人递水,听见橘朵大喊大叫的,都跑过来帮忙。 几进几出的,终于是把人救了出来。 叶琛浑身如黑炭一般的不省人事,叶父趴在一旁痛哭不止。 “阿琛啊,阿琛啊!你醒醒,快醒醒,别吓阿父啊!” 叶琛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司聪脸上身上也都是黑炭,急吼道:“快去请医师,去百济堂请洛神医,快去!” 橘朵忙叫上人去请医师,这边的大火已是控制不住了。 房前屋后站满了焦急的邻居,也都拿着自家的物什来救火,恐怕会波及自家。 可是太平缸里才多少水,哪里够用,幸好阁楼的后头就是一条小河,众人们都架起梯子在河里打水灭火。 此时,风渐渐息了,天色更加的阴沉起来,空气中隐有潮湿的味道,不一会儿,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滴。 众人们欣喜欢呼,天降大雨,这火势是燃不起来了。 可这时候的雨能有多大,如牛毛般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大家伙是白高兴了,还是要打水灭火。 不管怎么说,是控制住了火势没波及到旁边的房子,等房子烧的差不多了,雨势才渐大了起来。 火是彻底灭了,可是这绣楼也毁于一旦了! 司聪已让人把叶琛的衣服尽数都脱了去,那胸前焦糊一片,煞是骇人。 洛神医不多时便赶了来,也不敢耽搁,用冷水一遍一遍的清洗着叶琛的烧伤之处,以此减缓疼痛和肿胀。 叶琛还没有醒,洛神医给他几大穴位上扎了几针,塞了片参片在他嘴里。 司聪很是焦急,问道:“神医,我兄长他,可有碍?” 洛神医面色有些凝重 “暂无性命之忧,这烧伤也不算严重。” 叶父听了大大的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念叨着老天保佑。 徐老太太道:“我就说阿琛他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平安无事的!” 司聪却觉得洛神医所言非实。 等着洛神医给叶琛都包扎好了,司聪问道:“我兄长这伤,可需要注意些什么?” 洛神医的手搭在了叶琛的手腕上诊了一会,道:“要静养,有伤口的地方不能动,要保持通风,干爽,饮食上要注意清淡的,腥辛有颜色的都不能吃。” 司聪点头,又道:“烦劳神医给小女也看看是否有恙。” 洛神医抬眼扫了司聪一眼,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起身跟着司聪去了堂屋。 关上门,司聪开门见山的问道:“神医能否如实相告,兄长的伤势是否严重?” 洛神医微凝片刻,道:“烧伤倒是不甚严重,只是会落下些疤痕,他摔这一下不轻,恐怕是伤了肺腑!” 洛神医微摇着头,司聪的心向下沉去。 “在我这里精心调养了几年,这一下就全都功亏一篑了,我摸着像是肋骨断了,伤了他肺腑,恐会引发旧疾!” 司聪惊愕的看着洛神医,有些不敢问出口。 “那他,会,会死吗?” 洛神医深深一叹。 “我只能说,我尽力去医治,目前看来,还无性命之忧,但还是要看恢复的情况,不过,想要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的,怕是不能了!” 司聪面露担忧之色,“那我兄长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我也说不好,他吸入了些烟气,脑子迷糊些也是有的,待会儿给他敷些冷水在额头,再不醒,我再施针。” 司聪谢道:“那就烦劳神医在此留一夜,妇人也能安心些。” 洛神医摆摆手道:“无妨,我们行医者,都是看病患的情形,也常有留宿,娘子不必多礼。” 司聪颔首,洛神医又道:“娘子也受了伤,是否让我诊治?” 司聪看了看手上的焦黑,摇头道:“并无大碍,我自己能处理,还得请神医给开了药方,我好叫人去抓药。” 洛神医颔首,抽出一卷竹简,提笔写了药方。 “我这副药主要是清淤化痰功效的,他若是痰多。一定要吐出来。”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忙叫人去抓药,又与洛神医去叶琛那里探望。 叶琛已经醒了,胸口火辣辣的疼,两肋也十分的不舒服,一喘气就撕裂着疼痛。 见司聪与洛神医进来,强忍着疼痛扯出了一个笑。 “我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司聪忽地就红了眼圈,低头走到床前,挤出一个笑。 “就是受了些外伤,洛神医也说了,养养就好了。” 叶琛看向洛神医,洛神医微微点点头,问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叶琛是最信任洛神医的,他说自己没事,他觉得胸口都没那么疼了。 “就是胸口这特别疼,还有,我两侧里这,喘气就疼。” 洛神医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肋骨断裂了,得好好养着,不过,疼也得咳嗽,别让痰淤积在里面,我再给你配点续骨的药,有几个月也好了。” 叶琛似是松了一口气,这一微用了些力,肋叉子又是一阵撕痛。 “你别说话了,快好好躺着,若是要什么,你喊我们便是,千万别牵动了伤口,不好恢复的。” 叶琛缓了口气,问道:“菊花和梅花怎样了?” 第207章 琴瑟和鸣的小夫妻 提起这事,司聪犹是胆战心惊,舒了口气道:“还说呢,你可吓死我了,就那么冲了进去,你若是有个好歹,叫我如何心安啊!” 叶琛扯了扯唇角,“我是怕你着急,也没想那么多,孩子们小,遇事也慌张,我怎么说也比孩子们有些决断。” 司聪说不出感谢的话,他是拼了命的去救她的孩子,他是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再诚挚的感谢都显得苍白无力。 “俩孩子都挺好,就是受了些皮外伤,也没烧着燎着的,你就别惦记着了,好好将养身体,等你好了,咱们也去南海玩去。” 叶琛咧嘴笑了,又是一阵撕痛,司聪嗔了他一眼,他再不敢有所动作了。 洛神医留了一宿,又千叮咛万嘱咐的一些注意事项,司聪亲自送了回去。 回来的时候,叶府外面围了些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大过年的竟然走水,也是够倒霉的了。 司聪远远的看着烧成废墟的绣楼,也是一片愁容,毁的何止是那一座绣楼,下面连着的几间屋子也都烧的不剩什么了。 先不说重建要花多少钱,就是这耗费的工夫就够人等的,关键是,一大家子的人无处安置。 也不论男女了,都搬去了前院,几个人挤在一个小屋里,两个孩子跟着徐老太太挤在了一屋里,女孩们跟司聪住在了一起。 又紧着寻来了工匠,拆了烧毁的房子,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搭建。 耗时几个月,才算建完,等秋季的时候,终于是可以搬进去住了。 叶琛的病却不乐观,到底如洛神医所言,引发了旧疾,咳嗽不止,有几次竟然咳出了血。 叶父甚是着急,司聪也十分的担忧,三天两头的往洛神医那里跑。 洛神医本是个杏林奇才,不说是医死人肉白骨吧,但是经他手医治的病患,还没有死在他手里的。 除非来的时候就是命入膏肓,无回天之术了! 所以,洛神医对叶琛的病很是用心,精心的调配药物为其诊治。 “我不能说保他性命无忧,但至少是几年内不会恶化,静心为首要,饮食为次要,按照我的方子,还能拖上一阵子。” 司聪心头微松,只要能活命,身子就慢慢调理吧! 因为火灾,原定的返程的日期只好延迟了,一来二去的,就又到了过年。 这个年过的肯定是不如上一个年热闹喜庆,大家都为叶琛的病忧心忡忡,对花灯也有了阴影,更不敢买花灯布置庭院了。 开了春,天气回暖,徐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们先行一步,司聪担心叶琛的身体,暂时留下来照顾他。 受过伤的叶琛,现在已经挺不起腰来,总是弯着脊背,绢帕不离手。 天气暖和了,司聪就陪着他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我想着,阿远和橘朵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俩孩子倒是挺情投意合的,这个季节正是好时候,就给他俩把婚事办了,你觉得呢?” 叶琛连着咳嗽了几声,司聪满面担忧的轻抚着他的背,不由得微叹出声。 “你说好就好,我这破身子,也耽误了阿远几年了,他惦记着我,那些年也没敢回去,就拜托你,好好操办吧!” “你又说这话,橘朵也跟了我许多年了,我又不是为阿远一个人操心。” 叶琛弯唇笑了笑,司聪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的住处该安排在哪里!” 叶琛又是几声轻咳,“我都听你的。” 司聪无奈一叹,“你就会躲懒。” 叶琛扯出一个笑,“凡事都有你,我自然就轻省些。” 司聪撇了撇嘴,“院里的房子也够用,就是不安静,他们小两口的又是新婚,还是不方便些,我想着,在外头给他们置一个小院儿,白日里过来,晚上再回去,也不耽误什么,只是你这里晚上就缺了个贴心服侍的了。” “无妨,阿欣也不错,年纪虽小了些,各处料理的还都应当,交给他也成,就让阿远歇歇吧!” 司聪点了点头,叶琛又问她道:“那你那里呢?橘朵出去了,谁又来照顾你?” 司聪轻笑道:“我哪里用人照顾,在你这边忙活完了,回去就睡觉了,也用不上人伺候了。” 叶琛有些愧色,“都是我拖累了你,晚上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司聪安慰他道:“这正合我意,想瘦还瘦不下来呢,阿远就是再精心,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不看着你入睡,我心里也不安。” 叶琛握住司聪的手,温柔的一笑,没说什么。 司聪便开始着手准备橘朵和阿远的婚事,定了婚期。 先是在附近买了一处小宅院作为两人的新家,又置办了家具碗筷的,亲自为橘朵选了嫁衣,又是钱财又是物品的置办了嫁妆,热热闹闹的给两人办了婚礼。 一对新人甚是感恩戴德,新婚没几日就回来伺候了。 还别说,司聪习惯了橘朵在身旁照顾,这几日一旦离了她,还连个说话打唠的人都没有了。 橘朵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司聪笑的一脸姨母笑,弄得橘朵和阿远面色通红,十分的羞涩。 夫妇俩给司聪和叶琛磕头敬茶,司聪与叶琛分别给两人赏下了礼物,留下夫妇俩坐下聊天。 叶琛当了三次的丈母娘了,对新人回门敬茶这事是已经十分熟悉了,那一套话她都倒背如流了。 “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要一起商量,更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你们夫妻一心,日子会越过越好,早些得了子嗣,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说起子嗣,橘朵的脸红到了脖颈,阿远也憨憨的挠挠脖子。 司聪看着小两口心里也是欢喜,抿唇笑道:“阿远是老实人,橘朵不可使性子欺负他,阿远也是,若是橘朵哪里叫你生气了,也不可打骂,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阿远忙道:“哪里到了娘子说的那般,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骂,娘子请放心,阿远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橘朵娇羞不已,歪头看了看阿远,一脸的幸福欢乐。 第208章 我等你接我回家 了了橘朵的这桩事,天气也热了起来,食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洛星河远游回来后也是兴奋的与司聪分享成果。 “没想到这生意线越做越远,这一出去,就回不来了,那边的人更是落后,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吃的东西更是单一粗糙,这些面食刚上市时,生意惨淡的很,大家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来看热闹,吃谁也不敢,后来我按照你说的,免费试吃,晚上卖不掉的打折处理,也有了些人来吃,慢慢的,口碑传播了出去,吃的人也就多了,总算是熬过了那阵子低谷了。” 司聪感慨道:“各地风土民情不同,口味更是大有不同,你之蜜糖,我之砒霜,众口难调,遇到阻力也是常事,好在洛东家才思敏捷,懂得变通,坚持了下来,总算是没白辛苦一趟。” 洛星河笑的很有成就感,同样也不忘赞扬司聪一把。 “那也是娘子的对策好,针对不同的客户做了好几套方案,我也是试了一次又一次,从失败中找经验吧!” 司聪呵呵笑道:“行啦,咱们就别相互吹捧了,洛东家这次回来还走吗?” “暂时还没有打算,走了也有一年多了,家里也惦记着,我也是没想到叶兄家会有这样的变故,唉!真是有惊无险啊!” 洛星河面露些担忧之色,司聪敛了笑容,叹息道:“真是无妄之灾,那两个孩子惹出的祸端,却叫我义兄受了难,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洛星河劝道:“娘子也别这么想,还是孩子们命大,叶兄虽是受了些伤,精心调养着也无大碍,娘子就放宽些心,有你照顾着,叶兄总会有好的那一日的。” 司聪无奈一叹,“我倒是想啊!可是家里来信了,菊花的婚事又该操办了,她也十六岁了,我义母和我阿姑给寻了几户人家,就等我回去拍板呢,可我又担心他的身子,一直没敢与他说,还不知道怎么跟义兄说呢!” 洛星河也叹了一声,“叶兄这身板也确实不宜长途跋涉,娘子若是放心,我给找几个强干的仆妇照顾叶兄,娘子那边的事了了,抓紧回来也无妨。” 司聪摇了摇头,“义兄怕是不允,我回去把橘朵留下吧,她还是懂得几分义兄的脾性,也都熟悉,不至于心生反感。” 洛星河点点头,“也好,如果有需要,娘子一定与我说,别拿我当外人。” 司聪道:“那是一定,洛东家若是闲了,常去陪陪他,与他说一些各地的风土民情,民间故事,开解开解他的心情。” 洛东家颔首道:“那是一定的!” 司聪回到家便与叶琛商议了此事,叶琛似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并无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只是有些遗憾。 “出来多年,我实在是想回去一趟,想闻一闻家乡的味道,想吹一吹家乡的风,想捧一把家乡的土,也不知院里那棵树长多高了,金花和银花都变成什么模样了,我还没看过金花的孩子呢,他长得像谁,是胖还是瘦,是白还是黑!” 他每说一句,司聪的心就抽动一下,眼泪模糊了双眼,心中酸楚不已。 “可惜我这身子,怕是要客死异乡了,也不知,我死后,能不能魂归故里。” 司聪一下捂住他的嘴,泪流满面的摇头道:“别这么说,你死不了,洛神医说了,只要你静心调养,很快就好了,等我料理完家里的事就回来陪你,下次,我们就一起回去。” 叶琛有些喜悦,“真的?” 司聪哽咽着点头,“真的,我一定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吹家乡的风,一起吃家乡的菜,一起逗着金花的孩子玩,还有银花,杏花,她们都会有孩子,阿安,阿宝,我们看着他们成亲,生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叶琛凄然的一笑,“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他压制的半晌的咳嗽,终是爆发起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司聪憋着哭声抚着他的背,语调有些颤抖。 “一定能,你要相信洛神医的医术,他医好了那么多人,也一样医得好你,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叶琛的眼里又升腾起希望,喃喃自语道:“回家,我等你接我回家。” 司聪不忍的别过头去,心里难受至极,走的时候也不敢与他告别,趁着天色未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而叶琛则是一夜未眠,痴痴的站在帘子后,凝望着举步维艰的司聪,慢慢瘫倒下去。 司聪回到家时,已是夏末秋初了。 刚到了家,等待多日的花婆就迫不及待与司聪念叨那几个提亲的人家。 “这惠家是做绸缎生意的,与阿宇有些交情,一直托人打听着咱们家姑娘的情况呢,说是菊花若是定不下,那就定梅花,他们家男孩子也多,左右是非要与咱们家结亲不可的。” 司聪有些不耻,非要与她家结亲,咋滴,她的女儿就非他家不嫁了?还想强娶不成? 直接pass掉了。 “还有这陈家,是做粮油生意的,实实在在的本分人,也是苦出身,老家还有几十亩的田产,家资不是很多。” 司聪微微蹙眉,这个虽是出身合她的条件,可是未免条件差了些,她不求女婿家大富大贵,可也不能差过那几个吧! 阿宇是例外。 花婆又介绍了几个,司聪都觉得不尽如意,直到花婆又说了一个人家。 “这户人家是金花夫家的表亲,男方的长辈是金花阿舅的舅亲表弟,也就是金花夫婿的表舅,也是农户出身,做的是饭馆的生意,有几个杂货铺子,家里的资产还看得,在城郊有百亩的良田,说亲的是家里的二儿子,性格品行都好,生的也还齐整,又是知根知底,那些个你若是看不上,就定了这个吧!” 司聪犹豫了片刻,也点点头道:“倒是亲上加亲了,我瞧着还不错,那就定下这家,商议商议,年前就成婚。” 第209章 喜上加喜 “年前?这么快?是不是急了点?” 司聪叹息着摇头道:“早点办了事,我也好早点回去,叶琛那里我实在不放心。” 花婆神情忧虑的叹息一声。 “你说这阿琛也不知是怎么了,当年多硬朗的一个小伙子啊,从过军,杀过敌,怎么现在这身子就破败到这种程度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他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司聪眉头紧蹙,愁绪满面,不由得一叹。 “若是好,我还惦记什么了,现在一天要咳出几回血来,经年累月的下来,就是再好的人也没那么血往外咳,见天的名贵药材吃着,补养的药膳也是不断顿的吃,可就是不见好转,我都快白了头了。” 花婆只是听徐老太太回来说叶琛病情严重,但是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况,不免担忧起来。 “那可如何是好?你叶伯父可就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个好歹,叫他如何活下去啊?” 司聪一脸的苦涩。 “叶伯父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尤其是叶琛出了事后,叶伯父一着急,旧疾复发,自己也顾不上自己了!” 花婆心中难过,更加觉得惋惜。 “这父子俩这命也忒难了些,一个两个都病殃殃的,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了!” 司聪无语叹息,花婆又道:“是不是找个道士给算一算,若是撞了什么邪,咱们给做做法事冲克冲克,或许就好了呢?” 司聪摇头,“他是真病,与那些都没有关系,快别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了!” “那可不一定,就算是真病,守着那么个大神医,还是不见好,不是有点说道又是什么?依我看,就去道观上办一办,没准就见了好转呢?” 司聪凝眉思索良久,架不住花婆一再的苦苦劝说,终是答应了试一试。 她是知道叶琛与叶父的生辰八字的,写了下来给了花婆,一切都交给了花婆去办。 在道观里做了几场法事,花了不少的钱,也不知管不管用,过了两三个月了,叶琛那边来了消息,身体果然是好了许多。 司聪与花婆说起这事,花婆还有些得意。 “早就该做,他也不至于这般不顺当,要想他彻底好了,还是得捐个替身出家做道士,有个替他虔诚侍奉的,也把他的真身换回来,身体自然就好了。” 司聪想起红楼梦里的贾代善,就是找了个张道士替身出家,为自己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欠下的孽债修为。 叶琛之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或许是杀戮太重了,寻个替身也好,替他在真人面前忏悔吧! “那就按花婆说的做,叶琛若是能好了,花婆记一个大功劳!” 花婆撇嘴笑笑,“还给我记功劳,那叶琛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心疼他!” 司聪有些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他若是能好了,要我做什么都成啊!” 花婆的笑容有些僵,若说叶琛最大的心病,就是阿香了,若是他们二人能成为一家人,或许叶琛早就痊愈了。 菊花的婚期定在了年前,热闹是自然了,毕竟已经成家了三个女儿,这些亲家都来了就站满了院子。 都说好事成双,菊花成亲没两日,银花和杏花先后传来了有孕的好消息,司聪家可谓是三喜临门了。 原定过了年要走的司聪,又被拖住了脚步,两个女儿都有了孕,她这个做阿母的怎么能不在身边呢! 二女儿和三女儿还没到生产的日子,菊花也诊出了喜脉,这样一来,司聪又无法南下了,前头几个女儿她都从有孕陪到了生产,没理由菊花她不陪着。 心下也是十分的焦虑,怕叶琛那边有什么不妥,几乎是每个月都捎信过去。 叶琛来信说身体还好,叫她不要着急,安心陪孩子生产,等得了空再过去也无妨。 司聪总算是放下些心来,一边安心陪着孩子们,一边开店赚钱。 短短一年内,司聪在附近郡县开了几家店,又狠狠地赚了一笔。 司聪习惯将钱都换成了金子,在她那间屋子里的墙壁掏出暗格,藏在了衣柜后,她所有值钱的物件和黄金都藏在了那里。 这还是从汤管事那里得来的启发,她那房子做个暗室是甭想了,掏出个暗格还是没问题的。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司聪就打开暗格,看着码的整整齐齐的金砖金条,那心情别说有多兴奋了。 有时候司聪就想,可千万别地震啊,她这屋子里的墙壁都快挖空了,禁不住震动啊! 又快过年的时候,银花和杏花先后到了预产期,俩人像商量好了一样,相隔两日,都生了个大胖儿子。 徐老太太是笑的见牙不见眼,每天的任务就是去看曾外孙。 司聪也十分高兴,以前总有人说,女儿都随母亲,生不出儿子来,可是她三个女儿,头胎生的都是儿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要说这喜事能传染,菊花也有了孕,没几天,金花又怀了二胎,扎窝子的送孩子来。 得!司聪一时又走不了了,正好也该给梅花张罗婚事了。 依照几个姐姐的标准,司聪给梅花也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家,未来女婿长得还不错,梅花很是满意。 春暖花开的季节,风光的嫁了最小的女儿,司聪竟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 细算了一下,她来这已经十四年了, 从年轻的妇人也熬成了中年妇女了,看着铜镜中自己不甚清楚的容颜,已是半老徐娘,乌黑的发丝也有几缕银白闪动了。 阿安长成了十几岁的小少年,自小接受教育的孩子,气质风度俱佳,还没到婚配的年龄,就被好多人家惦记上了。 司聪想着,再有三四年,张罗完阿安的婚事,她也就算是万事大吉了,也对得起她这副身子的原主了。 阿安的媳妇她可要好好选选,一定要选一个性格泼辣些的,不然,这么多的大姑子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不厉害点,不得让那几朵花吃了啊! 她跟花婆凑在一起就研究谁家的姑娘能胜任阿安的媳妇一职,也是件伤脑筋的事。 第210章 叶琛回来了 司聪这边日子过的安宁祥和,可是外头的天早就变了模样,各地常有揭竿而起的义军起义,秦国的气数已尽。 司聪算着日子,怕是刘邦要称帝了。 不过辽西郡位处边陲之地,消息并不灵通,这边的民众并未受到战乱的侵扰。 可是最近却有些不太平了,晚上常有强盗入户抢劫,吓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有些胆小的,甚至连烛火都不敢点。 很多大户人家都增派了护院,以保自家安宁。 官府这时做起了缩头乌龟,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强抢事件愈演愈烈,竟发生了几起劫财夺命之事。 人心更加惶然,白日里出门已经不安全了,为了伙计们的安危,食肆不得不关门大吉。 菊花的产期在即,梅花有了身孕,司聪担心菊花生产时战乱祸及边陲,到时候找不到稳婆,便将花婆接到了城里。 司聪又请了几个护院,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便将待产的菊花和有孕的梅花都接回了家。 百姓们都祈求着战乱快些过去,有正经的官府能出面制服那些行凶的歹人,也让百姓有安生日子过。 或许是官府听到了百姓的呼声,联合当地的驻军惩治了一些行凶的强盗,这可是令百姓欢呼雀跃了,就差立一个牌坊表彰了。 可是没过多久,官府打着为平乱筹集军款为由,带着军队的人,家家户户强行收取钱粮,堂而皇之的掠取民财,不肯出钱者,或是出钱少的人家,直接关进了官衙的大牢。 司聪猜想,这些官军勾结,目的就是疯狂的敛财,趁着乱世自己另立为王,或是找一个地方缩起来,过着山大王的一样的生活,管他是谁得了天下,又与他们何干!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叶琛一家竟然回了阳乐,看到叶琛时,司聪是吃惊不已。 “这么乱你怎么跑回来了?” 叶琛一脸的担忧,“我不放心你啊!” 司聪有些不快,语气里也有些埋怨。 “你就安生的在广陵待着就好,那里又没有战乱波及,等这边消停些,我们一家都搬过去与你团聚,偏你又跑了回来,你这不是添乱吗!” 叶琛道:“我几个月没收到你的信,心里是焦急万分,多方打听下,才知道这边出了大事,我若不回来,寝食难安啊!” 徐老太太劝道:“回都回来了,快先别埋怨他了,我也有几年未见阿宝了,都长这么高了!” 阿宝十二岁了,长得相较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也壮一些,这几年在南边和风细雨的养着,脸也白净细腻,更有些江南人的风姿。 阿宝也很想念徐家一家人,跟这个抱完,跟那个抹泪的,搞的司聪也泪眼涟涟的,也就顾不上埋怨叶琛了。 “你身体怎么样?长途跋涉的,可还吃得消?” 叶琛脸色不是很好,似是强忍着胸腔的憋闷,摇头道:“我还好,这一路上没什么商旅,我们换做了农户的打扮,也没人注意,一路上倒是安生,只是到了阳乐境内就乱了,到处都是士兵,见人就抢,幸而我没带那么多钱回来,剩下的那些钱都被抢了去。” 司聪眼里满是担心,“他们可伤着你了?” 叶琛摇头,“给了钱就放我们走了,我看这些人就是图财,倒不是害命。” 司聪微微松了口气,颔首道:“这些人还算有些底线,不配合的商户都关了起来,至少没要了命,比土匪还是强了些,我也是舍出去了千金,才免于牢狱之灾的。” 叶琛愕然,“那么多?他们,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司聪惊恐的横了他一眼,谨慎的嘱咐道:“可不许瞎说,这些人还是在秦国的管辖内,是打着筹集军款的旗号,可没说是造反,其他人也是,可管住了嘴,别出去瞎说去!” 屋里的几个人皆惊惧的点点头,司聪看向一直与徐老太太聊天的叶父,问道:“叶伯父的身子可还好?” 叶父瘦了些,但是气色还好,点头道:“我还成,就是阿琛的身子欠妥些,为了赶路,也没怎么休息,原本一个半月的路程,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回来了。” 司聪很是担忧的看向叶琛,叶琛忙摆手摇头。 “也不是着急赶路,是这一路上顺风顺水的,没什么阻碍的就回来了,你别听我阿父胡说,我真的没事。” 司聪舒了口气,“没事最好,回来时可带着洛神医给开的药了?” “带了带了,都带回来了,洛神医怕我路上不好煎药,还给我制成了丸子药,就是方子都带了回来,你就放心吧!” 司聪这才稍稍放了心,忙命人去给叶琛父子收拾房间,先稍作休息。 司聪亲自下厨做了叶琛爱吃的几样菜,一家子围在一起吃的舒心,谈的欢快。 叶琛这一走就是十年,说话的口音都有些串了味儿了,有时候弄出几句江南话,听的菊花他们一愣一愣的。 司聪嗔道:“又不是没去过广陵,才几年你们就都忘了,可见这行万里路都就饭吃了。” 菊花挺着大肚子笑道:“听别人说是一个味儿,听阿琛舅说又是一个样,总觉得怪怪的不习惯。” 叶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笑道:“我也是被当地人同化了,那里鲜少有咱们这里的人,乡音难闻啊!在家时,就是我们几个还能说说家乡话,出去就变了味儿,人家还嫌弃我们的口音难听呢!” 大家笑做一团,阿宝道:“最初我是极其的不习惯,在学堂里听先生讲课也听不懂,总是挨手板,后来才慢慢的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叶父吐槽道:“听那地方人说话真是费劲,软塌塌的一点劲儿都没有,男人不像个男人,女人软的跟水似的,我听着浑身不得劲。” 他这话说完更是引来了一阵笑声。 “也不知当时阿香是怎么与那当地人交流的,竟然都听的懂。”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司聪,司聪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她能听懂那些方言,是因为上辈子常在那边游走,比那地方还远的地方都去过,更难懂的语言都学过,这点真不算什么。 第211章 再也不分开 司聪笑笑道:“一路上与那些船工学的,技多不压身嘛!” 众人皆是笑容满面,叶父夸赞道:“还是阿香有心劲,阿宝啊,跟你姑姑好好学学,就知道调皮。” 阿宝有些不满的嘟着嘴道:“大父又说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你问问阿安兄长去了那么久,可学会了那里的方言了?” 躺枪的阿安给了阿宝一杵子,道:“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还想不想看新鲜玩意了?” 阿宝马上狗腿的讨好道:“想想!阿安兄长,我也吃饱了,我们这就去看看呗!” 阿安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起身领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看着两兄弟亲和友爱的样子,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吃过饭之后,又坐在一处喝了会儿茶,都各回各屋了。 叶琛没着急回去,而是留下与司聪说起了南边的事。 “南边虽无战事,可也不太平,匪乱不断,偏僻些的地方,老百姓也是闭门不出了,县里也有两家店关店了,今年的生意明显不如往年。” 司聪微叹一声道:“哪有一直兴盛的,咱们这面食生意也做了十几年了,赚的也差不多了,就是没有战事,往后的生意也会越来越艰难,做面食生意的越来越多,口味也是多种多样,咱们不可能一直垄断市场,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是洛东家有些失落。” 司聪轻扯唇角,“习惯了一直高高在上,突然掉落云层,心里自然是有落差,也不用理会他,他是生意人,会想明白的。” 叶琛颔首不语,司聪问他道:“你身体怎么样?跟我说实话,我走了后,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叶琛怔愣一瞬,眼神微闪。 “我挺好的,一直按时吃药,也没累着,除了想你,我没胡思乱想。” 厅堂内只有两人相对而坐,叶琛的一句想你,瞬间红透了司聪的一张老脸,啐了他一口道:“呸!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老不正经。” 叶琛瞧着司聪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弯了唇,几年未见,她的笑容在脑海里根深蒂固,每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如今这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却要守着礼数不能逾矩。 叶琛弯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愉悦的心情又见失落。 司聪微微垂眸,道:“熬过了这段日子,咱们就走,孩子们也都大了,也能自己独挡一面了,我也放心撒手让她们自己闯荡了,你再忍忍,这一次,我们走的远些,再也不分开。” 叶琛死寂的眼神里闪现一丝光芒,情绪有些激动 “真的,再也不分开了?” 司聪缓缓点头,“这回再也不分开,等战乱结束,我们就走。” 叶琛如释重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缓缓起身,紧紧抱住司聪。 “这一次,我要抱紧了你,再不松手。” 司聪环住他瘦削的腰身,心里那种渴望被呵护的感觉溢满了全身,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在他的怀里感受爱的气息。 微闭上眼睛,满足的弯起了唇角。 就在这样紧张惊恐的氛围中,菊花到了预产期,早上天刚蒙蒙亮,菊花就发动了。 司聪陪着三个女儿生产,早就有了经验,有条不紊的指挥仆妇应对生产的事情,与花婆守在菊花身旁给她鼓劲儿。 没一会儿,菊花的阵痛就加紧了,女人们都在后院忙活着菊花的事,外头大门被拍的啪啪响。 仆人开了门,是菊花夫家的小厮,招呼都不打,急火火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官府抓人了,抓走了好多人!” 小厮的叫声极其大,司聪她们在后院都听的一清二楚,与花婆对视一眼,忙向前院而去。 叶琛也走到了院子里,皱眉道:“做什么大呼小叫的,后头正在生产呢,受了惊可如何是好?” 司聪也赶了过来,一看是菊花家的,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厮气喘吁吁的道:“今早一群官兵冲进了院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走了我家主公,临走时撂下一句话,准备好全部家财去赎人,我家主母叫我来知会娘子一声,千万别开门,能跑就跑!” 小厮说完转头就朝外头跑,刚跑到门口,一群官兵冲了进来,一个军官穿着模样的男子拎起刀砍在了那小厮的脖子上,小厮来不及呼喊便命丧刀下。 吓的院里的众仆人惊叫连连,纷纷向后逃窜。 护院们倒是尽职尽责,呼啦啦都冲到了前面来。 司聪也是吓的不轻,不过是说话间的工夫,活蹦乱跳的人就死了,这些官兵比匪盗还残忍。 叶琛也是骇然失色,伸出双臂挡在了司聪的面前,压着她向后退。 “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杀人的官兵吹了吹刀刃上的血迹,瞪着一双三角眼扫向那几个看似强势的护院,狠狠的扯了扯唇角。 “这小子一路狂奔到各家报信,是不打算活了,那本军爷就成全了他,看看谁还敢造次!” 他身后的一群军士齐刷刷的抽出了佩刀,闪亮的刀刃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叶琛脸色苍白,牙齿打着颤,强自镇定的说道:“不知我们家是犯了什么罪,我们可都是本分人家,军爷如此行径,是否不合规矩?” 那人横眉瞪视着叶琛,哼道:“规矩?你在跟谁谈规矩?现在在这阳乐城,谁有人谁就是规矩!” 军官手臂一挥,门外的士兵呼啦啦都闯了进来,将一众人围在了中间。 护院列着架子护着司聪与叶琛,几个挥着刀冲了过来。 司聪厉声道:“都退下!” 护院皆是一脸惊恐,慌忙向后退去。 司聪稳了稳心神,越众而出。 “军爷前来无非是求财,妇人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没什么钱财,家里还有一千金,军爷拿去,给妇人一家留一条生路。” 那军官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冷哼道:“一千金?打发要饭的呢?看样子,你是家主了?那就跟本军爷走一趟吧!” 第212章 被抓走了 几个士兵就来抓司聪,叶琛死死的护着司聪,急吼道:“你们不许抓她,她不是家主,我是,我才是!” 士兵们询问的眼神看向军官,那军官眼睛微眯,嗤笑了一声,“那就都带走!” 又冲上来几个士兵去拉扯叶琛,叶琛被扯的猛烈的咳嗽不止。 司聪大声尖叫:“我去,我跟你们去,他不是,他只是我的义兄,来做客的,你们带我走吧!” “不!我是!” 叶琛嘶声厉吼,嗓音是从未有过的震慑力,那几个士兵被吼的一阵蒙圈,停止了拉扯的动作。 “我是和记食肆的东家,想必你们也知道那食肆的生意如何,我有钱,你们放了他,带我走!” 司聪焦急的看着他,语气里满是祈求。 “义兄,你就别添乱了,你家里那点钱都给你治病了,你还哪来的钱,快别说了,我跟他们走!” 叶琛坚持的摇头,“不!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我有钱,我,咳咳咳!” 叶琛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咔咔咳出了一口痰,痰中夹杂着丝丝血丝。 司聪惊愕的看着那一团血痰,浑身一阵颤栗。 “你........!” 叶琛咳得脸色潮红,缓缓摇头,“我没事,别担心,就是急的,你别怕,咳咳咳!” 司聪焦急万分,那军官冷嗤一声道:“”行了!别跟我在这演戏了,这病秧子带走,你,准备好全部家产,明日午前去府衙大牢赎人,晚一刻,我卸他一条胳膊,若是不来,就等着收尸吧!” 军官语毕,命人拖着叶琛向外走,司聪忽觉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是那种面临生死抉择的慌乱。 “叶琛!” 叶琛回头望向她,眼里盛满了不舍与决绝,司聪泪如雨下。 “我可告诉你,别跟我耍花样,你是什么家底,我们是心知肚明,你若是敢拿仨瓜俩枣的糊弄我们,别说他活不成,就是你们这一大家子,你那几个嫁出去的女儿,谁也别想好!” 司聪心中一凛,这是被人出卖了啊! 眼睁睁的看着叶琛被带走,司聪无措的瘫倒在地上。 阿安和阿宝从后面跑了出来,跪在司聪的身前惊慌的哭泣。 “阿母!阿琛舅舅他,还能回来吗?” “姑姑,我阿父怎么办啊?快救救他啊!” 被死拦着没让出屋的叶父也踉跄着跑了出来,扑倒在司聪面前,痛哭道:“阿香啊,要多少钱,我回广陵去拿,得救救阿琛啊,他那身子骨扛不住啊!” 司聪何尝不知他身子骨扛不住,可是要拿出多少才能满足他们,她怕的是,即便是所有家产都拿了出来,最后还是要遭毒手,她要想想如何能够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司聪缓缓爬了起来,搀扶起浑身哆嗦的叶父,咬牙道:“伯父放心,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救出义兄!” 叶父老泪纵横,嚎啕哭道:“我就这个一个儿子,病殃殃的十几年了,这些年,我日夜担心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重话没有过一句,我若是护不住他,拿什么脸去见他阿母啊!” 叶父哭的撕心裂肺,阿宝抱着叶父哇哇大哭,司聪也很是难过。 本以为有了钱财,日子也一帆风顺的,可谁想天降这么个大祸,是她始料未及的。 心里慌乱极了,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让阿安搀扶着叶父回屋去,她六神无主的向后院走去。 刚进了后院,就听见菊花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司聪加快步伐,进了产房。 菊花正在关键时刻,已是满头白发的花婆跪在菊花脚下喊着用力,司聪忙走上前去。 “如何了?” 花婆目不转睛的看着菊花的双腿间,道:“露头了,是顺产,你别担心。” 司聪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一件让她顺心的事了。 又是几番挣扎,菊花一声尖叫,孩子终于是脱缰而出。 “是个女孩儿,母女平安!” 花婆一脸欣喜,司聪也大大的出了口气,低头去看筋疲力竭的菊花,柔声道:“没事了,生出来了,是个女儿,好孩子,疼坏了吧!” 菊花疲惫不堪,还是强撑着道:“阿母!快,快给我看看。” 花婆忙将孩子小心的给了司聪,司聪歪着身子让菊花看。 小小的婴孩儿紧紧地闭着眼睛,小脑袋转悠悠的不知在找什么。 菊花觉得心里一阵暖流划过,激动地落下泪来。 “阿母!我做母亲了,我终于知道,阿母的不易了。” 司聪有些怔然,菊花抬起泪眼看向她,哽咽道:“阿母!谢谢您,千辛万苦生了我,阿母,这些年,您辛苦了!” 司聪忽而红了眼圈,她想起了现代的妈妈,她都没机会这样感谢她的妈妈。 安顿好菊花,司聪拉着花婆回了自己的房间,关紧了房门与她说了今天的事。 花婆心有余悸,道:“我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不像是好事,菊花也一个劲儿的问我到底是咋地了,我怕她分心,再忧心难产,一直安抚她说是来要钱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成想,金子都买不了平安了。” 司聪愁容满面,“钱倒是有,我也没想要钱不要命,那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有就不花,可是现在我担心的是,咱们给了钱,也未必能活命,您是不知道,那些人就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菊花家的小厮当时就被砍死在门外了,吓的我立时就麻了爪。” 花婆听的头皮发麻,搓了搓冰凉的脸。 “我也是懵了,当时就该拿出一万金孝敬那军官,他自己得了好处,想必也会放过我们了。” 花婆摇头道:“未必会,听你的意思,是有人把咱们的底细透露出去了,人家看上的可不是你这一万金,谁人不知你是和记食肆的大掌柜,你想跑也跑不了啊!” 司聪又是一叹,“您说的固然对,可是都知道我是个女儿奴,把家产都给了女儿做嫁妆了,我哪里还有那许多家财的,就这院子都不在我的名下,也不知是谁背后瞎捅咕。” 花婆冷哼道:“肯定是平时嫉妒你的同行,这时候,供出别人来,保全自己呗!” 第213章 金花家的变故 司聪道:“这话是没说错,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真心来,菊花夫家就是可交的,冒死来通知咱们,只是晚了些,那孩子也没了命,实在是可怜啊!” 花婆道:“你也别这么说,或许旁人家是没想到这一点,谁经历了这样的事,都吓的没了章程,也不知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司聪满面忧虑的蹙着眉,“看今天这状态,不会有好果子吃,我们几家是亲戚连着亲戚,怕是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花婆无奈喟叹,“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然,我回去取金子给你凑凑,把阿琛赎回来?” 司聪摇头,“不用,你那里没受到影响,何必拖你下水,我若是倾家荡产了,您老也能养活我。” 花婆苦笑,“我那些钱,养你们一家也养得,只是这辛苦十几年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心有不甘啊!” 司聪无望的叹息,“谁又能甘心,可是与命相比,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花婆无奈摇头,司聪道:“那些个铺子是隐瞒不下了,手里的金子倒是能瞒下些,我这就去拢拢房契地契的,把叶琛赎出来去。” “那你赶紧去,阿琛的身子骨不好,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司聪正要起身,外头又是一阵喧闹,司聪的心里一紧,莫不是又出事了? 与花婆紧忙走了出去,橘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道:“娘子不好了,大姑娘家里出事了!” 司聪心里咯噔一下,“谁来报的信?” “是大姑娘女婿身边的小厮阿瑞,人在外院呢,娘子您慢些!” 司聪急匆匆的到了前院,阿瑞见了司聪就哭了出来。 “亲家太太,我们家老太爷,殁了!” “啊?” 司聪与花婆齐声惊呼。 “好好的,怎么就殁了?” 阿瑞哭道:“上午那会儿突然闯进来一群官军,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人,我家大爷和二爷都被带走了,老太爷一着急,中了风,再就没醒过来。” 司聪惊道:“你是说,金花的女婿也被带走了?” 阿瑞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大爷拼死护着二爷,怎么求都不许,大爷因此挨了打,都吐血了。” 花婆惊的瞠目结舌,司聪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几下。 橘朵忙扶住了她,司聪脸色苍白,扶额道:“家里现在谁在管事?金花快到预产期了,可还好?” 阿瑞抹了一把眼泪,“二奶奶还好,哭了几场,大奶奶晕过去几次,哭的不成样子了,老太太也是慌了神,如今家里就是二奶奶主事,张罗着老太爷的丧事。” 司聪深深闭了闭眼睛,抚了抚胸口道:“还好她是个立事的,你先回去,我换身素衣就去,家里可还需要人手,我这里还有几个护院,都跟你去吧!” 阿瑞连连作揖,领着那几个护院急急往回赶。 花婆刚缓过些神来,焦急的道:“这可怎么办?你这里还一摊子事呢,阿琛那里还等着你去赎呢,这,这不是乱套了吗?” “乱不了,家里花婆先料理着,菊花和梅花就交给您了,阿安也不小了,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也该让他经历些事情了。” 司聪边说边向后院走,进了屋,换了身素衣出来,与橘朵急忙赶往张家。 张家已挂上白绫,打远一看就是一片的素缟,若是在平时,门外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了,而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大街上静的像一座空城一般,驴子的蹄声在这空旷的长街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早有仆人在门前接待,司聪下了车,直接奔向灵堂。 金花挺着个孕肚,跪在灵堂前,身边是哭的死去活来的张家老太太。 司聪行了个大礼,金花还了礼,忙起身扶起司聪。 “阿母!” 金花未语泪先流,抱住司聪哭的伤心欲绝。 司聪也是泪眼涟涟,轻拍着金花的脊背,安慰道:“你有着身子,不能这样伤怀,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你现在不能倒下,打起精神来,一会儿来了亲友,还都要你张罗呢!” 金花抹了抹眼泪,转身搀扶起神情恍惚的张家太太。 “阿姑,我阿母来了!” 张家太太眼神飘散,站立不稳,摇晃着身子抬头看向司聪,看了半天,才认出是谁来。 “你来了!这天都塌了,亲家太太,我可怎么活啊!” 张家太太掩面痛哭,司聪也跟着落泪,哭了一会儿安慰道:“亲家太太节哀,事已至此,你就是再难过也哭不回亲家来了,还是顾及身子,您还有两个儿子在牢里呢,的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啊!” 张家太太一听这话哭的更加伤心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旁人家都是带走一个,我们家两个儿子都被抓了去,隔壁院的也是带走了老主公,夫君当时也说带他走便是,可是那些官兵就是不允,硬生生带走了我两个儿子啊,亲家太太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司聪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劝说道:“带走几个都是一样,左右就是这些家产,逼死了也没用。” 张家太太擦着眼泪,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亲家太太家也遭逢变故了?” 司聪叹息一声,“义兄前些日子回来了,那些官兵回来的时候刚好他在,便被抓走了。” 张家太太讶然道:“亲家太太是说,叶家的回来了?” 司聪点了点头,“今儿正逢菊花生产,也是乱糟糟的,那些人是要带我走的,是义兄死命的拦着,才抓走了他,唉!可怜他那身子,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菊花生了,金花和张家太太皆是一怔,金花问道:“菊花生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女孩儿!也没受什么罪,几个时辰就生了,母女俩都挺好的。” 金花脸上闪现一丝笑容,瞬间又消失不见。 张家太太道:“恭喜亲家太太了,该是登门道喜的,可是家里突逢变故,实在晦气,就不给亲家添晦气了。” “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是实在的亲戚,您家里的事就是我家里的事,有什么需要的,您就说一声,我带着人过来帮忙。” 张家太太一脸的悲戚,道:“已是很感激了,全仗着亲家太太家那几个护院帮忙了,才搭起了这个灵棚的,再不能麻烦亲家太太了。” “别说这见外的话,还有正经的事没办呢,得把你家大郎和二郎抓紧赎出来。” 第214章 古代真人版的武将 说到此事,张家太太又是一阵悲哭,道:“苦巴苦业的干了一辈子,全都给那些畜生,我是真的不甘心啊,亲家太太,你的家业要比我们家多,也都交出去吗?” 司聪伸手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张家太太进了屋,金花也跟了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司聪道:“咱们有多少家产,他们哪里知道,要说都交出去,那也忒傻了些,我是想,田产铺子都拿出去也无妨,只是金银之物还是要留些的,这一大家子,总是要活着的,总不能要饭去吧!” 张家太太的表情有些慌张,“可是那些人走的时候说的明白,少一样,就砍了孩子的胳膊腿,若是敢隐匿家产,全家一个都别想活命。” 司聪道:“他们上哪里知道咱们到底有多少家产去?亲家太太就没藏起点金子来?” 张家太太眼神微闪,抽了抽唇角道:“倒是有一些,只是,我真的是害怕了,听你家护院说,早上那会儿,四姑娘家的仆人去报信,死在了你们家门口,哎呦!我没亲眼见着都吓死了,你说这不是没王法了嘛!” 司聪面现忿色,“就是一群没王法的人,也不知义军什么时候打到这里来,替老百姓收拾了这群畜生。” 张家太太更加惶然失措。 “如今我是真的没了章程了,亲家太太走南闯北,是个有远见的人,你给拿个主意吧!” 张家太太抓着司聪的手满眼的哀求。 司聪道:“这事若是听我的,明面上的田产铺子都拿出去,私下里藏起来的金银珠宝不能都留下,总要拿出去些才会消了那些人的疑虑,我打算,拿出三千金来,以亲家太太家的家资,一半数量足矣。” 张家太太抽了口冷气,满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半晌道:“那怕是我家的全部家当了,都拿了出去,可叫这一大家子的人怎么活哦!” 张家太太又哭了起来,司聪劝慰道:“这些东西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先拿出去探探路,能赎出来最好,不然的话,就真的是倾家荡产了。” 张家太太悲叹一声,只好点头,去拿房契地契等东西。 司聪拉着金花道:“你要当心,那群畜生若是再来,千万别舍财不舍命,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咱们有手艺有本事,大不了从头再来。” 金花眼中含泪的点了点头。 “你阿舅的丧事你该料理料理,可是旁的事你千万别出头,你阿姑给出多少家产去,你都别管,只管管好你自己,阿母是想接你回去,可是你家现在这种情况,我也说不出口,金花,记住阿母的话,真到了那时候,一定先逃命,阿母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金花哽咽道:“阿母放心,前几年不太平,我床底下修了一个暗室,到那时,我就带着孩子藏起来,不会有事的。” 司聪松了口气道:“你有这智谋阿母就放心了,也不知银花和杏花那里如何了,能不能平安渡过此劫。” 金花哭道:“我心里十分惦记着妹妹们,可是我这身子重,出门也不方便,家里又突然遭了难,唉!真是急死我了。” “你不能乱,你是最稳重的孩子,想想有些事该怎么应对,依我看,你阿舅的灵柩里,倒是可以做一做文章。” 金花有些怔愣,司聪悄声道:“你那些金银珠宝,可以藏在你阿舅的灵柩里,若真是被搜了出来,也可以说是陪葬的物品,再说了,大热的天,那尸体放上一日便有味道了,停那么多天呢,谁还敢去查。” 金花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待会儿我找人放进去。” “找个妥当的人,别一吓唬就全招了。” 金花道:“放心吧,有稳妥的人。” 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司聪打道回府,敛了敛房产地契的,拉着一车的金子去了府衙。 司聪一边走一边肉疼,看着自己辛苦十几年的心血,一下子被掏空了半面墙,她是多希望天降神兵来收了这些个土匪啊! 过了午后,街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都是往府衙方向去的。 府衙门口聚满了来赎人的商家,门口还专门有人登记,满足要求的,还真就都放了出来。 司聪暗舒了一口气,看看自己带的金银财宝,应是能赎出叶琛吧。 排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是到了司聪这里,司聪吐出一口气,缓了缓忐忑的心情,把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们家的房契地契,还有珠宝,外头的车里有三千金,请军爷验一验。” 负责登记的士官猛然一滞,抬起头的看向司聪,一脸的惊愕。 之前的那些商贾拿过来的房契地契不说多少,这金银之物最多的不过千八百的,这位一张口就是三千金,属实是惊着他了。 不但他吃惊,在司聪身后排着的商家也很吃惊,都想看看这位财大气粗的妇人是哪个商铺的东家。 司聪不常露面,知道她是和记食肆东家的人不多,但是结合她的年龄和气度,也有些人猜出来她的身份了。 那士官并未登记,而是起身向后堂而去,司聪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多时,那士官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甚是骇人。 司聪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真人版的武将,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张飞了,也没像眼前这位这般凶神恶煞般的长相,心里竟然是一哆嗦。 这位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司聪娇小的身材,抬头仰望的脖颈子生疼。 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是演员,千万不能大意,搞不好瞬间就是掉脑袋的祸事 强自镇定的福了福,“将军安康!” 那生猛武将微扯了下唇角,那满面的虬髯跟着颤了颤,给人一种要炸毛的感觉。 司聪呼吸一滞,那生猛武将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掌,声如洪钟。 “娘子请后堂一叙!” 第215章 鱼死网破 这汉子长得高大,声音也是洪亮,司聪离得近,只觉得耳朵嗡嗡响。 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倒是有些礼数,引领着司聪向后堂走去。 司聪心怀忐忑跟在身后,琢磨着引她此来目的,恐怕是嫌弃她拿出的财产少了。 拐了几道弯,进了一间宽敞的厅堂,堂上坐着一个面色微红,蓄着胡须的军官。 司聪猜想,这位应该是当地驻军首帅。 男子五十岁上下,面色沉肃,不怒自威,右手带着一个细致的皮手套,将整个右手包裹的严严实实,司聪猜想,那只手是有残疾的。 司聪施了一礼,端正的站立不语,头顶一道审视中带着凌厉的目光直射在她的身上。 堂上坐着的那位久久不语,司聪的心反而沉静下来, 时间似乎静止下来,堂内寂静的落针可闻,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上头的那人终于忍不住了。 “看不出,你倒是有点气性!” 司聪始终垂着头,淡然道:“妇人一介女流,将军不发话,妇人不敢多言。” 头顶传来一声轻嗤,“久闻娘子大名,果然名不虚传,确实配得上那块牌坊。” 司聪始终提着一颗心,脑子飞快的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敢搭言。 安静了一瞬,那上头的人道:“听说牢里关着的那位是你的义兄?” 司聪的心咯噔一下,慢慢向下沉。 “是!” “你想见他吗?” 司聪猛然抬头,眸光微冷的看向那人。 “将军不打算放人?” 那人不屑的扯了下唇角,道:“你毫无诚意,本帅能留他一条命,都是开恩了,想要你义兄出来,端看你能舍出多少!” 司聪眼神微眯,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拳状,额头冷汗涔涔。 “将军知晓那贞洁牌坊,自然也知晓妇人的一些事,妇人是农户出身,没家底,没身世,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实打实的苦干才挣来这些家业,已经全部拿了出来,妇人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那人脸色一沉,冷哼道:“你是什么家资,本帅心知肚明,听闻娘子的五个女儿出嫁,陪嫁黄金都是百两之多,你拿这点东西搪塞本帅,是打量本帅眼瞎耳聋?” 司聪心里一慌,忙道:“将军言重了,妇人家里做的是小本生意,前些日子筹集军资,妇人家里已经拿出了千两之多,如今实在是没得拿了,还望将军体谅。” 那人冷嗤,“娘子不必哭穷,不如先去看看你的义兄,再来回本帅的话!” 那人说完便起身离去,司聪来不及细想,那个生猛的汉子已走至司聪身前,态度生硬的看了司聪一眼,抬步向外走去。 司聪愣了一瞬,紧忙跟上,东绕西绕的到了郡城的牢房。 与县城的牢房一般,这郡城的牢房也是脏乱不堪,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腐朽的恶臭。 司聪捂住口鼻,一路走,心一路向下沉,这样糟糕的环境,也不知道叶琛能不能扛住。 老远的就听见行鞭笞行刑的声音,惨叫声不绝于耳,司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挨打的不会是叶琛吧! 越往里面走,空气越冷森,似乎前面有一条河般阴冷。 耳边传来细细的水流声,还伴有轻微的锁链晃动的声音。 司聪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水牢的画面,浑身冰凉彻骨,忍不住颤抖起来。 如果叶琛被关在这里,就是不受刑,怕是也废了。 果然,走到里面,水流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那高如铁塔的汉子驻足在一座水牢前,用力的拍了拍牢房的柱子,震的锁链哗啦啦一阵响动。 那男子喝了一声:“有人来看你了!” 叶琛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三魂七魄似是已经游离了一般,被铁链的震动拉回了些意识,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漆黑一片,他看了半天,才看见跪在牢房前声声呼唤他的阿香。 “叶琛!叶琛!你怎么样?还好吗?” 叶琛有些惊愕,抬了抬手臂,锁链轻轻晃动了两下。 “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司聪的耳朵贴在柱子间的缝隙中,努力想听清叶琛说什么,却听不清他如蚊蝇般的声音。 “叶琛,叶琛,你快回答我,你怎么样了?叶琛!” 司聪焦急万分,嘶声呼唤他,叶琛浑身冰凉刺骨,无力的摇晃着脑袋。 “别,别怕,我,我没事,阿香,阿香,我没事!” 这回司聪听清了他说的话,那气息虚弱的像是马上要断气了一般。 司聪转头怒视那汉子,怒道:“你们就是这么对我义兄的?是要杀了他吗?” 那汉子显然是没想到这女人敢发飙,愣了一瞬,冷斥道:“不想他死,那就拿出你全部的家产,不然,死的绝不止他一个,我们主帅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司聪气的嘶吼道:“那也不能这么对他啊,说好的日落之前,现在才几时?你们又关了他几时了?” 那汉子一脸的不屑,抖了抖胡子。 “像你们这种人,不给点颜色,怎知我们主帅的厉害,我告诉你,能看见活的已是万幸了,知道一下午抬出去多少不服气的了吗?” 司聪骇然的瘫坐在地上,无助的喘着粗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慢慢的平复气息,语气坚决的道:“我可以把财产都拿出来,可是我要带着我义兄出去,如若不然,就让那些藏金成为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那汉子又是一愣,瞪着眼睛道:“你敢威胁本将军,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他声如雷鸣,震的水牢里的水都波动起来,司聪的耳膜都要震碎了。 呲牙咧嘴的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回瞪着那汉子。 “不然也活不成,我为什么要屈辱的死,还要便宜了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司聪态度坚决,那汉子倒是有些束手无策了,那满脸的虬髯颤了颤,不忿的道:“你等着,本将军去回了主帅去,待会儿再收拾你!” 他扔下狠话转身大踏步离去,司聪缓缓呼出一口气,又看向水牢里的叶琛。 第216章 差点凉凉 “叶琛!叶琛!你看看我,看我,我在这儿,你能不能动?你过来,快让我看看你!” 司聪将手伸进了牢房里,用力的摇晃着,大声的呼唤。 叶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将扯动了锁着他的锁链。 他虚弱的喘息着,张着嘴不知说了些什么。 司聪焦急的道:“你别动了,别动了,我知道你能动就好,你听我说,你稳一稳。” 叶琛不再挣扎,锁链慢慢平稳下来,司聪道:“你别害怕,再忍一忍,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会救你出去的,你听我说,别睡,千万别睡,叶琛,你若是能听见,就稍微动一下。” 水牢里传来锁链轻微的晃动声,司聪微微松了口气,继续与他说话。 “出去了我们就走,再也不受世俗的牵制,我要嫁给你,跟你生儿育女,陪你白头到老。” 司聪有些哽咽,叶琛似乎是精神了些,喘息着哼了两声,司聪忙伸出手去够他。 “叶琛!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很想嫁给你,你是个好人,我,我对不起你!” 司聪呜咽出声,叶琛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你没有,没有对不起我,我,我为你,为你,为你做什么,都,都愿意......。”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司聪已是泪流满面。 “你别说了,都怪我,前怕狼后怕虎的,耽误了这么多年,让你有了心病,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怪,你,不是,不是你的,错,阿,阿香,我,我,我无悔!” 司聪趴在牢房门上,痛哭流涕。 “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叶琛,我不是个好人,我太自私了,我总想着自己的事,我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我连们孩子们都不想管,我想给自己留后路,是我害的你这般境地,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叶琛有些激动,动了动手腕,锁链哗啦一声响。 “不,不!阿香,你别哭,你值得,你是好人,你对我很好,很好,真的,我很感激你,就是此刻一无所有了,我也不后悔喜欢过你,你别怪自己,你,非常好!” 叶琛难得说了一大串话,呼吸有些急促,狠狠的喘息了两口。 司聪满眼心疼,“你别说了,歇歇,待会儿我们就走,若是他们不肯放人,我就不走了,就是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叶琛感动的热泪盈眶,唇角噙着欣慰的笑容。 “不!我不要,不要你死,咳咳咳!你要好好,好好的活着,只要你好,好好的,我,我就是,死了,也,也心,心满意足了。” 司聪摇着头哭道:“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好好的活着,活着在一起。” 叶琛深深的喘息着,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司聪转头看去,是刚才那个黑煞神回来了。 “我们主帅答应了你的要求,派了一队人马与你们同去,走吧!” 司聪有一瞬的怔忡,回头看向叶琛的方向,有些急切的道:“那快放他出来。” 那汉子身后跟着的人打开牢房,走进水里将叶琛架了出来。 叶琛浑身湿涝涝的,下身已经失去了知觉,两个士兵拖着他出了牢房。 司聪一直跟在后面,端看叶琛的状态就觉得不妙,到了外面,才看清叶琛的脸色,白的吓人。 “叶琛!叶琛!快醒醒,叶琛,你怎么样?” 叶琛强睁开眼睛,浑身无力的看向司聪,忽然喷出一口血,彻底的晕厥过去。 司聪一声尖叫,扑在地上抱住叶琛,急呼他的名字。 他的身体冰凉,手脚软软的摊在地上,司聪无助的向那两个士兵求救。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去找医师,求求你们了!” 两个士兵无动于衷,司聪又看向那个汉子,祈求道:“将军,求您了,我给你们金子,我都给你们,求您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啊!” 司聪哭的撕心裂肺,那汉子十分冷漠的扫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叶琛,微哼道:“我们拿到金子,你想怎么救他那是你的事,你若是再耽搁,他可真就活不成了!” 司聪怒气上涌,咬着牙瞪着那汉子,道:“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那汉子猛然变色,抽出佩刀抵在了司聪的喉间。 司聪本能的向后躲,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那汉子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嘲讽道:“以为你有多硬气,不过是草包一个,不想死,赶紧起来带我们走!” 司聪又惊又怒,浑身颤抖,抽了抽唇角,斜睨着那汉子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那汉子怔愣一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手上的刀向下压了压。 司聪只觉得脖子上一痛,有股热流缓缓流下。 她眸冷绝的瞪视着那汉子,汉子眼神凶狠,手上却收了力道。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的厮杀声,汉子一惊,收刀看向长街的方向。 有士兵急匆匆来报,“督尉,义军破城了,主帅让大家赶紧撤!” 那汉子面现惊色,低头看向同样一脸惊愕的司聪,举刀砍了下来。 司聪这回是真的惊住了,连躲避都忘记了,伸臂揽住了怀中的叶琛,将他护在了身下。 她以为这次彻底凉凉了,可是没有预想的血光四溅,身旁却有一巨物重重倒下,发出巨大的声响,震起来阵阵尘土。 司聪死死抱住叶琛,等周围的烟尘散尽,才敢睁眼去看。 只见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巨型大汉,正是刚才举刀要杀她的人。 那人喉间被一根利箭穿透,鲜血横流,瞪翻着双眼死不瞑目。 司聪吓的一个激灵,干呕了两声差点吐了出来。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司聪抬头去看,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大骏马疾驰而来。 夕阳的光有些刺眼,她看不清马上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看清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的铠甲在夕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待得近了,那骏马上的人定定的注视着司聪,司聪有些怔然,这面相,好生熟悉。 第217章 衣锦还乡 二人对视良久,那马上的男子面露惊喜的道:“二叔母!” 司聪面带惊愕,疑道:“你是?” 男子利索的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司聪身边,单膝跪地,抱拳道:“二叔母,我是徐利啊!” “徐利?你是徐利?” 男子摘下盔帽,露出一整张脸来。 “二叔母,我是徐利,我回来了!” 司聪仔细辨认,那青年的面容果然有些徐利小时候的模样。 司聪有些恍惚,还是不敢确定,问道:“阿利,真的是你吗?你,你回来了?” 徐利向前挪了挪,离着司聪更近了。 “二叔母仔细看看我,我这下颚上有道疤,是小时候割麦子时柴刀割的,您看看,我真的是徐利。” 司聪伸手摸了摸那道疤,她是记得的,为着这事,王氏迁怒于金花,还狠狠的骂了金花一顿。 就是对原主也没好脸色,阴阳怪调的数落过她。 司聪惊喜交加,眼里涌出了泪滴,语有哽咽的道:“阿利,你回来就好,快,快救救你阿琛舅舅!” 徐利有些讶然,看向司聪怀里依然昏迷的叶琛,问道:“这是阿琛叔?他,他是怎么了?” “先别问了,我待会儿跟你解释,快找医师,先救人!” 徐利忙起身望了望,喊来一个兵士,让他去寻医师来。 徐利身材不矮,背起叶琛向府衙里走,安置在了一处小屋里。 叶琛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司聪狠狠的掐着他的人中,他只是轻微皱了皱眉。 不多时,来了一位军医,放下药箱马上给叶琛诊脉。 司聪紧张的盯着军医的脸,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军医的脸色非常的凝重,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许久,收回了手。 “医师,我义兄他,还有救吗?” 医师凝滞片刻,轻叹道:“脉象沉重,不太好。” 司聪脑袋轰鸣一声,身子晃了晃。 徐利连忙扶住了她,“二叔母,您别着急,梁医师是军中最有名的医师了,号称肉白骨、医死人,有起死回生之术,有好多濒死的将士们都被梁医师救活了,也一定会医好阿琛叔的。” 司聪眼含热泪,满怀希冀的看向梁军医。 “那就拜托梁军医了,我义兄曾在广陵经洛神医医治过,洛神医给开过药方,军医是否要看看?” 梁军医很是惊讶。 “洛神医?娘子的义兄居然是洛神医医治过,快把方子拿来我看看。” 司聪道:“军医先给义兄诊治着,我这就回去取。” 司聪焦急的起身出去,徐利与那军医交代了几句,也跟着司聪出去。 “二叔母别着急,我骑马带您回去,我的马脚程很快。” 司聪微微苦笑,“没有那么远,我有驴车,你要是想回去看看,就跟着我,这些年,你大母非常惦记你们兄弟几个。” 徐利连连点头,“我去,我也想念大母和几个妹妹。” 司聪强扯出一个笑,“那就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上了驴车,一个上了马,快速的向司聪家走。 大门还紧闭着,车夫叫开了门,两人先后进了院子,叶父第一个冲了出来。 “阿琛啊,你可回来了,身子咋样啊?” 叶父老眼昏花的,直接奔着司聪身后的徐利跑了过去,也没看清长相,一把抱住了他。 徐利一脸懵逼,司聪也愣了一瞬,忙将他拉了过来。 “叶伯父,这不是义兄,他是徐利。” 叶父被迫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才看清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叶父表情怔愣,又转头看向司聪,问道:“阿琛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司聪面现愁容,道:“义兄他身体有些不适,刚好阿利他们军中有个军医很是了得,给义兄瞧一瞧,我回来拿义兄在广陵那开的药方,伯父快去找来,军医要看看义兄平时都用什么药。” 叶父一听有名医给叶琛看病,忙进屋去拿药方,后院听见动静的徐老太太急忙的小跑出来,看见院中站着的俊朗青年,猛地顿住。 “这位是?” 徐利稍有一滞,几步走到徐老太太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大母!我是阿利,徐利,您的孙子啊!” 徐老太太惊的瞠目结舌,昏花的眼睛瞪的老大,定定的看着他。 “徐利?阿利,你是阿利?你真的是阿利?” 徐利猛烈的点头,“是我,大母,您还好吗?” 徐老太太咳呦一声,抱住徐利哭了起来。 “阿利啊!我的孙子啊!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了,大母想你啊,眼睛都要哭瞎了啊!” 徐利也是痛哭流涕,抱住徐老太太诉说心中的思念。 “大母!孙儿也想您啊!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孙儿就想,若是孙儿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大母了,孙儿一定要活着见到大母,大母,孙儿回来了,孙儿活着回来了。” 祖孙俩哭的悲伤,有孕的梅花,阿安和阿宝也都来到了前院,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愣在了当场。 司聪扶起徐利,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叶琛那里还很危险,你是跟二叔母回去,还是留下来陪你大母?” 徐利吸了吸鼻子,“我是私自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我先同二叔母回去,告了假再来陪大母。” 司聪颔首,叶父也找出了药方给了司聪,道:“我也跟你们去。” 司聪本是不打算带着他,可是一想到叶琛那情况,干脆连同阿安和阿宝一起都去。 徐老太太觉察出有些不对,忙问道:“叶琛不好了?” 司聪冲她挤了挤眼睛,徐老太太立时会意,尴尬的咳了两声。 “阿利啊!你快去快回,大母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 “嗯!孙儿去去就回,大母您先歇着,甭惦记着我。” 徐老太太眼睛追随着徐利的身影到了门前,徐利道:“还是要关好了门,还有好多匪兵未清除,我回来之前,谁叫门都不要开,大门用木桩定好了,手里都备着点趁手的武器!” 送出来的众人皆变了脸色,几个仆人吓的腿有些软,忙关了大门,找东西顶上。 第218章 有了下落 司聪与徐利急忙赶回了府衙,叶琛已经醒了过来,不过精神实在是差,脸色依然惨白无色。 司聪坐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满面忧虑。 “好点了吗?” 叶琛虚弱的很,他声若蚊蝇。 “好,好多了。” 司聪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梁军医的医术不比洛神医差,你安心养着,会好起来的。” 叶琛无力的垂了垂眸,似是疲惫至极,微阖上了眼睛。 司聪轻叹一声,起身出去,梁军医正拿着叶父带来的药方研究。 “果然不负神医的名号,这几味药用的非常好,我去添上,郎君还有救。” 叶父大大松了一口气,司聪的心情也松快了些,与梁军医道:“我想带义兄回去,不知梁军医是否能跟我回去照看义兄一二?” 梁军医有些为难的看了徐利一眼,道:“我是军医,不敢擅离职守,娘子这要求,恕梁某无法满足,不过,若是郎君夜里有什么变故,娘子再来便是。” 司聪面露失望,徐利道:“我们都是军中之人,确实不如外头的人自由,二叔母也别着急,等匪兵清除差不多了,医馆也就开门了,我亲自去找一个医术高超的医师随诊,不会误了阿琛叔的病。” 司聪无奈一叹,“晓得你们的难处,这样已是打扰了,我就先带着你阿琛叔回去了,你晚点告了假也回去,家里等着你吃饭。” 徐利忽觉心中一暖,家里!他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自从参了军,军营就是他的家,无论年节,他都是在军营中度过的。 徐利感激的一笑,“那就劳累二叔母了,我稍晚些回去。” 徐利安排了几个士兵,护送司聪与叶琛回去,自己赶紧去军营里告假。 叶琛一直昏昏沉沉的,服了药更是昏睡不醒,叶父忧心忡忡,一直守在叶琛身边。 阿宝很是乖巧懂事,也一直守在病榻旁,给叶琛擦擦汗,喂喂水。 司聪守了一会儿,徐利就回来了,嘱咐嘱咐叶父注意身体,又交代仆人们时刻关注叶琛的状态,才放心的离开。 晚饭早已备好,厅堂里,徐老太太坐在主位,旁边是徐利,左手边的空位是给司聪留着的。 徐老太太始终拉着徐利的手,问长问短的,见司聪进来,徐利忙起身迎了出来。 “二叔母!” 几个孩子也起身相迎,司聪微微颔首,坐在了徐老太太身边,示意孩子们坐下。 徐老太太脸上是近期难得一见的喜笑颜开,徐利刚坐下,又拉起了他的手。 “瞧瞧我们阿利,长得一表人才的,就是黑了点,今年也有二十六岁了吧?” 徐利有些羞涩,“军中糙汉子,哪有白净的,大母就是看孙儿哪都好,孙儿哪有那么优秀。” 徐老太太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好就是好,咱们老徐家的孩子哪有丑的,你看梅花,就是有着身孕呢,看着也秀气,我们阿安更是,才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就看出来英俊来了。” 阿安是听惯了徐老太太没边界的夸赞的,可是在徐利面前,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大母眼神不好,看谁都好看,我就是平凡之姿,大母可别再夸了!” 徐老太太笑看着两个孙子,司聪道:“您老差不多得了,菜都凉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徐老太太道:“那就动筷儿吧!” 司聪嗤笑,“那您老倒是松开阿利的手啊,总是拽着他的手,叫他怎么动筷儿!” 徐老太太忙松开了徐利的手,“许久未见了,就是舍不得松开手啊,快吃快吃,都是你爱吃的。” 徐老太太不停地给徐利夹菜,没几下徐利的碗就堆满了菜。 “多吃点,瞧你瘦的,挺高的个子,一把骨头,这肉特别香,快尝尝。” 徐利道:“大母,我这不是瘦,是精壮,我可是能扛起两百斤野猪满山跑的体力,军营里没有几个比我力气大的。” 徐老太太笑的一脸骄傲,“我们家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徐利无奈的一笑,“大母别总看着我,您也吃!” “哎!我吃,我吃,你们都吃,都多吃点。” 徐老太太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了眼泪,抿着唇忍着没哭出声音来。 司聪看在眼里,心里暗探,老人家心里惦记的不止徐利一个孙子,那两个小的,和在逃的徐功,一样是她心头的遗憾。 伸出手在桌子下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徐老太太到底是憋回了眼泪,强颜欢笑的看着徐利埋头苦吃。 徐利当然看到了徐老太太情绪的转变,他知道她在期盼什么。 “大母,孙儿突然回来,有好多话没来得及与您说,阿禄和阿贵都找到了,我长兄也有了下落。” 徐老太太眼睛猛然一亮,满面的惊喜交加,激动地拉住了徐利的手。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都在哪里?” 徐利道:“大母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阿安给徐老太太倒了一碗茶,徐老太太喝了一口,满眼期盼的眼神看着阿利。 徐利道:“当年得了二叔母的指点,一路向西,路上也是多番打听两个弟弟的行踪,或许是上天垂怜,还真就叫我寻到了两个弟弟的踪迹,阿贵被卖到了一户农家给人做养子,那户人家还算讲人情,我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把人赎了出来。” “那他现在在哪呢?” 徐老太太语气急切,徐功道:“跟着我在军中混呢,前些年我给他娶了门妻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徐老太太笑成了眯眯眼,道:“都有孩子了,这次可跟着回来了?媳妇是哪里的人,家世可好?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徐老太太一连几问,徐利有些懵。 司聪也十分的惊讶,可是对徐老太太总是打岔很是不满。 “阿姑,您老能不能安静的听他说。” 徐老太太按捺住激动地情绪,道:“中,中!我不问了,你说,你快说。” 徐利道:“阿贵的媳妇是泗水县的,家里有些资产,还算富裕,阿贵命好,如今已是一儿一女的阿父了!” 第219章 土匪和道士 徐老太太喜道:“真是老天保佑,我们阿贵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你们那一房,总算是有后了。” 司聪问道:“那他此番可跟着你来了?” 徐利摇头,“不曾,我们现在不在一个军队,阿贵他现在在咸阳,我们这支队伍被派到这边收剿前朝残军的,不想意外之下救下来二叔母,也是老天开眼了,不然,侄儿得后悔死。” 司聪轻叹一声,“这就是命数,我命不该绝,才得了亲侄儿的施救,就像阿贵能赎回来,还能成家立业,也是他的造化。” 徐老太太又憋不住的问道:“那阿禄呢?他在哪呢?” 徐利表情有些凝滞,沉默片刻,道:“当年,我是先找到阿禄的,那时候他被卖到了一户大户人家做奴仆,虽然赎金很高,二叔母给的钱也够赎他出来的,可是阿禄却不肯跟我走,我也是没办法了,只好由着他的性子。” “为何?” 司聪不解的问,徐利叹息一声道:“可能是不想跟我吃苦吧,那时候为了防范匪盗,我穿的破衣喽嗖的,很是寒酸,他听说还要跟着我天南海北的去找阿贵,便有些害怕了,毕竟在大户人家做奴仆,是不愁吃穿的。” “你怎么就没带他出来,那,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徐老太太有些生气的埋怨起了徐利。 徐利无奈的一叹,“他说死不跟我走,我又不能强带着他离开,不过我记着他的住处呢,前些年也叫人去打听过,唉!” 徐老太太焦急道:“你叹什么气啊,倒是说啊?他怎么了?” 徐利脸色有些不好看,思量半晌,道:“听说他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被赶了出来,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徐老太太惊呼一声,“啊?竟,竟有这事?不!我们阿禄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是那人家冤枉他的。” 徐利有些愧然,“我找人核实过了,确有其事,阿禄的下落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我猜想,他有可能进山当了土匪。” “啊?” 这回,是大家齐齐惊呼了。 徐老太太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绝对不可能,阿禄,阿禄他没那个胆量。” 司聪却深信不疑,以阿禄那骄横的性子,再没个好人引导,行偷盗之事也不是没可能。 徐利有些羞愧,“有人曾看到过一伙强盗中,有一人与阿禄的形貌十分相似,后来我找到那里时,已是人去寨空。” 徐老太太脸色泛白,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他,他会回来的,那一定不是他。” 徐利神情哀默,抬头间无意与司聪对视,司聪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悲伤,她断定,徐禄已不在人世了。 屋内有一瞬的寂静,徐老太太还沉浸在失望中,司聪道:“那你呢?可娶妻生子了?” 徐利微有一怔,继而腼腆一笑。 “还不曾。” 徐老太太恍惚间听见了这句话,更加的惊讶。 “阿贵比你小好几岁呢,都有孩子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娶?是没心仪的姑娘,还是没钱娶妻?大母这里有,都给你拿去!” 徐利忙解释道:“不是大母,我有钱,我在军中苦熬了十年,才熬到了右庶长,也没心思考虑这些,我是想着安稳了之后再想这些事。” 徐老太太急的不行,“都多大了还不着急,你阿父像你这么大时,都有你了,你可得抓紧了,都差出一代人来了。” 徐利有些尴尬的看向司聪,不自然的抽了抽唇角。 司聪已经不在意当年的事了,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再深的仇恨也化作了云烟。 她语气平静的道:“若是你不走了,二叔母给你张罗张罗婚事,咱们这郡城,好姑娘有都是。” 徐利脸有些微红,挠了挠头道:“先不麻烦二叔母了,过些日子,还要回咸阳复命,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徐老太太急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老大不小了,叫你二叔母给找一个合适的姑娘,过些日子就成亲,你回那什么咸阳的,就带着媳妇去,下次回来都抱上娃了!” 徐利有些哭笑不得,“大母!我是有官职的武将,成亲这样的大事是要上报朝廷的,不像你老人家想的那样简单。” 徐老太太十分的不理解,“怎么着?我孙子成个亲还要朝廷批准,你要娶的是公主咋滴?” 徐利是既尴尬又为难,求救的眼神看向司聪。 司聪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着急,而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于是打圆场道:“人家有规定,就别破了规矩,他也不是孩子了,自己的事自有他的打算,您老有那闲工夫,操心操心阿安的婚事吧!” 被点名的阿安腾地一下就红了脸,嘟囔道:“阿母怎么又饶上我,我都说了不着急不着急,你看我阿利兄长多好,自由自在的。” 徐老太太终于转移了目标,开始絮叨阿安。 “又胡说八道,等解了封禁就给你选媳妇,明年我准要抱上曾孙子。” 大家哄堂而笑,阿安十分无奈的撇撇嘴,瘫坐在一旁生闷气。 司聪又问徐利道:“刚才听说你长兄的下落也有了?” 徐利瞄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徐老太太,点了点头。 “五年前吧,在一处道观找到的长兄,长兄他,做了道士。” 徐利带来的消息是一个比一个震惊,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的不敢置信。 徐老太太干脆是反应不过来了,也不知道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司聪缓了缓惊讶的情绪,问道:“这又是怎么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又因何做了道士了?” 徐利又是一声长叹。 “也是无意间遇见的,那年大军行进中受阻,我与几个军士到山中探路,不巧遇上大雨,正好看见一座道观,便跑进去避雨,开门的正是我的长兄。” 众人皆神情紧张的盯着徐利,仿佛是在听一场戏文里的故事。 徐利顿了顿,“长兄废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但精神尚可,早就没了当年的戾气。” 第220章 人各有命 他很是遗憾的叹息一声道:“当年我走的时候,不知家里的变故,那次与长兄相遇,我是说死都要带他走,可是他说,他要赎罪,替父母赎罪,给自己赎罪。” 徐利眼里有泪光闪动。 “我不知他因何如此说,后来,在我再三的追问下,他才不得不说出了父母的死因,我,我当时是又羞又愤,恨不能立时就死了,我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阿父,我真想杀死我自己,来洗清身上流着他肮脏的血。” 徐老太太悲叹一声,哽咽道:“当年想死的,又何止你一个!” 徐利一脸的痛楚,“长兄说,他后悔杀了阿父,他该带着他一起苦修,为自己造下的孽忏悔,他说,他无法原谅父亲,更不能原谅自己,他是一个无情弑父的畜生,长兄说,他没脸去死,或许,活着,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徐老太太悲从中来,想起曾经疼爱的长孙经落得如此下场,难过的老泪纵横。 司聪劝道:“他有他的想法,狠下心下手弑父,对他一定是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想赎罪,想忏悔也是常情,不管怎么样,他如今平安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 徐老太太经历了这么多丧亲之痛,已经看的很明白了,人各有命,生死由天,她顾不过来。 看了看徐利,又看了看阿安,好在还有他们,她也没白期盼。 听了徐利讲述了一番,众人这饭也吃不下了,司聪叫人收拾下去,换上了茶果。 司聪问徐利道:“你们这队伍打算什么时候走?” 徐利道:“看收剿的情况,快则一月,慢则俩月,新王登基,我们主帅得在。” 司聪疑道:“新王登基?这么快?” 徐利点点头,看向司聪的眼神有些复杂。 “二叔母神机妙算,侄儿一路奔着泗水去,也没个门路,后来投在了我们主帅的门下,我也是给主帅出了个主意,没想到就真的成了。” 司聪眼睛瞄向一旁坐着说话的梅花几个,淡淡一笑道:“你二叔母我是死过一回的人,知道点先机不是奇事,这世上,比我传奇的人和事可多了去了!” 徐利微微一顿,笑道:“二叔母是有福之人,侄儿能有今日,都是托了二叔母的福了,看着几个妹妹如今过的都好,侄儿心里也高兴。” 司聪笑道:“好人自有好报,你也是有福气的,等你去了咸阳,把婚事抓紧办了,也让你大母了了一桩心愿。” 徐利有些羞赧,道:“二叔母果然是火眼金睛,侄儿也就不瞒着了,是早有一个同僚家的姑娘有了情意,只等大军凯旋就成亲呢,侄儿也想与二叔母商议,能否都去咸阳为侄儿主持婚事?” 司聪看了一眼聊聊天就迷糊着了的徐老太太,叹息道:“你瞧你大母那身体,一天总有大半天都迷糊着,这些日子还好了些,前段时日都有些糊涂了,怕是不能承受长途跋涉了。” 徐利有些失望,“那二叔母呢?” 司聪顿了顿,“家里如今这样,我也走不开,你阿琛叔那身子骨,说不上哪日就.....!” 司聪深叹一声,没有说下去。 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司聪道:“现在也不能就说定了,一切都看情况定,如果你大母身体允许,让阿安陪她去。” 徐利脸上现出笑容来,应道:“成,到时候我派几个军士护送,保证大母和安弟的安全。” 司聪欣慰的笑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也不早了,去休息吧”。 徐利道:“侄儿就不住了,军营里还有事,这两日可能要忙了,恐怕不能常回来看望,若是家里有什么事,着人去军营里找侄儿便是。” 司聪颔首,徐利起身告辞,徐老太太已经睡的五迷三道,徐利也不忍打扰,悄声离开了。 送走了徐利,司聪直接进了叶琛的房间。 叶琛一直昏睡着,这会儿有些清醒了,刚出了一身的汗,阿宝正在给他擦汗。 司聪走了过去,拿过阿宝手中的巾帕轻轻为他擦拭,叶琛缓缓睁开眼看向她。 “你,你来了。” 司聪坐在了床边,轻声道:“好些了吗?” 叶琛还是十分的虚弱,气息很不稳定。 “好,好多了,你,你别担心了。” 司聪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不舒服就说,别挺着,阿利说,梁军医那咱们随时可以去。” 叶琛微微点头。 “阿利,阿利他,出息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 “阿利是很出息,是我没想到的,当初我只是给他指了一条路,没想到这孩子还真就闯荡出来了。” 叶琛忍着咳嗽,憋的脸色有些红。 “还没来得及,咳,看上他一眼,也不知,他,咳,他如今是什么样子了,咳,咳!” 叶琛闷咳几声,司聪忙轻抚着他的胸口。 “难受就歇歇,我陪你坐着说会子话,你听着就行。” 叶琛憋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司聪有些吓着了,与阿宝帮着他侧过身,轻敲着他的后背。 一阵兵荒马乱,叶琛无力的松开了捂着嘴的帕子,司聪一眼看见了上面清晰的血色。 她心中一惊,迅速的抓起那绢帕,藏在了身后。 阿宝倒了碗水喂给叶琛喝,叶琛只舔了舔便推开了。 司聪心里有些慌乱,手指微抖着给叶琛抻了抻被子,叶琛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 “别难过,早就是这样了,如今我,我已十分满足了,你能,你能在我身,身边,我,我就心,心,咳咳咳......!” 司聪的眼泪夺眶而出,不停地抚着他的胸口道:“别说了,歇歇啊!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你乏了就睡一会儿,我不走。” 叶琛又是一阵咳嗽,素色的帕子上血迹斑斑,看上去,触目惊心。 司聪难过的别过头去,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阿宝跪在榻前失声哭泣。 叶琛虚弱的喘着气,艰难的抬手摸了摸阿宝的头,不舍的落下泪来。 第221章 失而复得 阿宝哭的更凶,呜咽道:“阿父,阿父你快好起来吧,咱们回广陵,那里暖和,那里的花也好看,水也美,阿父,求您了,我没了阿母,您别丢下我不管啊!” 司聪悲哭出声,一手握着叶琛的手,一手抚着阿宝的头。 “别哭,阿宝,阿父,阿父没事,别怕,阿父,阿父,不会丢下你,不,不管的,咳咳咳,阿,阿宝,阿父,阿父,对,对不,对不起你,你啊!” 阿宝拼命的摇着头,“阿父,阿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您,阿父,您快快好起来,我一定好好对您,再也不气您了。” 阿宝哭的伤心,叶琛心里很是难受,他何尝不想快好起来,他也不想死,他还想与她白头偕老,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游遍大江南北,享受天伦之乐呢! 可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他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叶琛的病十分凶险,有时夜里咳的根本睡不着觉,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司聪整日愁眉不展,寻医问药的走遍了郡城南北,每日汤药不断地,满院子都是汤药的味道。 叶琛几次提出要搬回自己的家,司聪都给拒绝了。 他身边已经不能离人了,身体虚弱的很,每一次咳嗽都要有人扶他起来,司聪怕他一不小心呛住了。 叶琛的双腿已然失去知觉了,都是那日在水牢里落下的后遗症,现在他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他自己觉得非常的无地自容。 司聪总是劝慰他,而且不怕脏臭的亲自为他换洗,令叶琛更加的羞愧难当。 此时室内没有旁人,司聪刚给他换好了铺着的干净布巾,柔声道:“你也别觉得羞耻,谁都有个病啊灾的,等你好利索了,也这般照顾我,咱俩就算扯平了。” 叶琛脸色涨的通红,“我,怕是好不了了。” 司聪嗔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的,今儿你的气色就好了很多,我听着,咳嗽的次数也少了,梁军医也说你见好了,只要你坚持吃药,保持心情舒畅,一定会好起来的。” 司聪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叶琛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司聪弯唇笑的更甚。 “这就对了,笑一笑十年少,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司聪一边捏着他的腿,一边陪他说着话。 “这腿可有些知觉了?” 叶琛点点头,“比前些日子强些了,捏着,有些,痒。” 司聪嗯了一声,“那个医师的针灸是有一套的,这才几日啊,就有了知觉了,这样每日针灸又泡药浴的,过些日子就都好了。” 司聪心里想的都是叶琛痊愈的没事,叶琛却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即便是能活着,也是病痛缠身,苦不堪言。 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你总这样辛苦,我,我看着心疼,换别人来吧,你去休息,休息。” 司聪手上用力,捏着他每一处肌肉,道:“不用,我不累,食肆也没开业呢,我啥事也没有,待着怪没意思的,跟你坐着说说话,还消磨时间。” 叶琛微弯了弯唇角笑了笑。 “外面,还不太平吗?” 司聪轻声叹息,“还没解封呢,阿利前两日回来说,还有些匪兵没彻底剿灭呢,城里不太平,昨晚还有人家被入室抢劫一空,全家被灭了门,实在是骇人听闻。” 叶琛有些惊惧,“这,这么残忍,那,那你还日日出去帮我请医师,明,明儿,你,别去了,咳咳!” 司聪轻抚他的胸口,安慰道:“不妨事的,阿利留下了一队军士,院里院外的都有人守着,我把金花几姐妹们都接了回来,后院现在可热闹了,都快住不下了。” “那,那我,我回家去吧,这屋子腾出来,给,给孩子们住。” 司聪又嗔了他一眼,“总说这话,你回去了,是要我每天跑来跑去的?还是叫我住在你那了?” 叶琛有些赧然,“都是我拖累了你,这屋里,除了药味,就是,就是骚臭味儿,都,都给你,熏臭了。” 司聪嗔笑道:“哪有那么邪乎,阿宇给拿来的熏香好的很,连那药味都遮掩了大半去,还是西域的东西精致。” 叶琛柔柔一笑,道:“那也没有你身上香。” 司聪手上一顿,有些羞涩的脸红了红,“我叫阿香,当然香了,你以为是白叫的。” 叶琛咧了咧嘴,又是一阵轻咳。 司聪熟练的为他敲背,清痰,擦嘴,又喝水,一套下来,弄了一身的汗。 天气这样热,一动弹就是一身的汗,可是叶琛的手脚,还是冰凉彻骨。 心中悲叹,她要如何做,才能留住他的命呢! 又过了几日,徐利来了,还带了一辆马车,搬下来的东西令司聪震惊无比。 “这是,这是我拿去的那些金子?” 徐利命人都搬进了院子,笑着道:“那些匪兵都抓到了,匪首已处置了,这些东西也跟着追缴了回来,主帅命各家去领自家的东西,我看着房契地契都是二叔母的名字,就拿了回来,这些金子与那些房契都放在一处,我也一并都拿了回来,二叔母瞧瞧可少了什么。” 徐利身后一个军士捧着一个木匣子呈给了司聪,司聪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家的匣子。 打开看了看,一张都没少,长长的舒了口气。 该是你的跑不了,抢走的东西,又回来了,她自然是高兴。 “外头可平静了?” 徐利轻嗯道:“差不多了,有些商铺已经开门了,二叔母再等两日也可。” 司聪微微点点头,看向那几口摆在院子里的大木箱子。 “你成亲,二叔母也没什么给你的,这是三千金,你拿走一千金,剩下的都捐给义军,我替大家感谢义军救百姓于水火,也祝新王,国泰民安,万世永昌。” 徐利吃了一惊,“二叔母要捐了这些金子?” 司聪道:“不是都捐了,你留下一千金,剩下的都给军营作为军资,以此表示我的感谢。” 第222章 往事不堪回首 徐利道:“那也太多了,主帅确实是有收集军资的打算,可也没打算这么收,二叔母赚钱不容易,还是留下些吧!” 司聪摇头,“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都这个岁数了,孩子们也都成家了,有能力养活自己,也用不了这许多的钱,大军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多少尽一份力量,也是为你以后的前程铺路。” 徐利微凝,瞬间心里雪亮,二叔母是这是助他平步青云,以此护她的子女平安无虞。 无奈的摇摇头道:“二叔母怕是多想了,没有这些钱,我也会照顾好弟妹们,二叔母当初的大恩大德,侄儿下辈子都还不完,这些钱,二叔母还是留下,往后的路,就让侄儿自己走吧!” 司聪摇摇头道:“你是不懂,你亲自押车拿回了这些钱,回头我一毛不拔,让你的主帅怎么看你?” 徐利愣住,“我,侄儿倒是没想这些。” 司聪叹息道:“有些财该舍就得舍,不然总会被人惦记着,如果不是有人告密,二叔母也不会输的这般惨,你阿琛叔他也不会病的这般重。” 司聪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那匪首死了,他手下的人也都死了?” 徐利未曾想到司聪忽然有这么一问,道:“活捉了几个,都关在牢里了。” 司聪眯了眯眼睛,“你帮二叔母问一件事,是谁在那匪首耳边吹的风,把我逼到这步田地的。” 徐利点头,“成,待会儿回去我亲自去审,一定给二叔母一个交代。” 司聪对那人恨之入骨了,她不怕伤了财,可是他们伤了她心爱的人,她如何能不恨。 “让他们也尝尝水牢的滋味,别叫他们轻易的死,这个仇,我不报不休!” 徐利点点头,“那,这些金子?” 司聪扫了那些箱子一眼,心里有些滴血,暗暗咬牙道:“按我说的做,都拿走吧!” 徐利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又命人装了车,回去复命了。 不过半日,徐利就又回来了。 “果然如二叔母猜测,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是那做绸缎生意的惠家。” 司聪蹙起眉头,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惠家的信息。 似乎,谁跟她提起过这惠家。 猛然想了起来,当初给菊花定亲的时候,花婆提起过这惠家,说是定不了菊花,也要定梅花,是那个霸道的想强娶她女儿的人家。 奶奶的,原来是他在背后搞的鬼,打击报复啊! 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道:“就因为他们家来求亲我没应,就怀恨在心,这般祸害我,阿利,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徐利道:“这个不用二叔母说,侄儿已经办了,惠家的家主已经抓了起来,罪名是伙同匪贼,劫财杀人,与匪贼罪名同处,后日处斩,主帅的意思,在城门前公开处置,杀鸡儆猴!” 司聪微有些震惊,“处斩?这处罚,是否重了些?” 徐利道:“审的那些匪贼有交代,这惠家祸害的不止二叔母家一家,有十几家商家都是被惠家出卖,且有出了人命的,他这死罪都是判轻了的,该车裂才是。” 司聪有些瞠目,车裂实在是太惨烈了,这热闹还是别去看了。 “后日什么时辰处斩?” “午时吧,二叔母如果想去观刑,侄儿给二叔母找个看的清楚的位置。” 司聪十分解恨的道:“必须去!” 于是,后日的晚上,司聪就做了一场噩梦。 仿佛又回到了烈焰地狱,浮浮沉沉中一道道厉雷击在她身上,灼热的疼痛呼之欲出。 恍恍惚惚间,一条锁链套在她的脖颈上,一下子把她拽了出来。 她猛然坐了起来,浑身冷汗淋淋,狠狠地喘息着。 往事历历在目,她清晰的记得十八层地狱的煎熬,可是谁又记得她曾受过不公平与委屈。 司聪一生不过三十几年,年轻时常被人嘲讽,与某位,名人共用一个名字,此司聪非彼思聪,可是人家是亿万富豪的富二代,她却是农民工阶层负二代。 父母都是农村进城的,买个房子就要了半条命了,又供她和姐姐念书,她姐姐出嫁时,家里穷的就剩承重墙了。 她一直想摆脱这种困境,上了大学后,她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什么活她都干,只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可就是这样,也无法解决家里穷困潦倒的现状,她的能力毕竟太有限了。 同学们都嘲笑她,穿着过时了几年的衣服,吃食堂里别人剩下的饭菜,一年到头没有一次校外聚餐,可是她想不明白,她一没偷,二没抢,他省吃俭用,自力更生,又有错吗? 慢慢的,她与她们越行越远,没人与她说话,也没人愿意与她交朋友,她逐渐的明白了,什么叫自卑!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找了份ktv保洁员的工作。 灯红酒绿的奢靡,迷花了她的眼,舞台上穿着三点装肆意扭动的身躯,广播里某某大哥打赏几千几万的播音,还有那随处可见的百元大钞的小费。 司聪的心,在那一刻动摇了,她看别人脸色辛苦一晚上,还要收拾客人吐得惨不忍睹的卫生间,最多不过挣几十元,还不如服务生一声大哥大姐挣的零头多呢! 司聪走了捷径,收入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虚荣心也越来越膨胀。 背着名牌包包,戴着名牌手表,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彰显她有钱的事实。 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风言风语,和学校的警示书。 最后,司聪,到底被学校开除了! 破罐子破摔的司聪,彻底放飞了自我,打架斗殴,抢钱越货,她终究变成了一个社会的渣子。 司聪的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可不管她怎么难,还是每个月固定的给家里汇钱。 司聪三十岁那年,老家的房子被高铁占了,他爸妈一下子就有钱了,也张罗着要换大一点的房子。 而那一年开始,司聪误入歧途,沾染上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挣的那些钱,根本不够挥霍的。 于是,她把手,伸向了家里。 第223章 下辈子做个好人 她先是逼着家里拿出她那部分的补偿款,气的老爸脑血栓住院,卧床一年后到底还是去世了。 司聪非但没有悔改,又逼着她妈把剩下的补偿款都给了她,骗光了姐姐所有的积蓄,害的姐姐和姐夫离了婚。她还是没能摆脱那东西的控制,最后,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被抓的时候,还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恶贯满盈的魔头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为了想要的东西,使了一些手段而已。 而她,却被判了最重的刑。 妈妈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噩耗,撒手人寰。 她想上诉的心,也彻底死了。 或许,也没人肯帮她,姐姐怕是恨死了她,巴不得她早点死了。 赴死之前,她签了一份捐赠书,她听见有人嘲笑她,说她浑身上下,也就这对眼角膜能用。就算是积德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下辈子做个好人!这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忠告。 司聪就这样,死了! 她轻飘飘漫无目的的游荡,没有送别,没有哭声,没有留恋,有的只是,遗憾! 她是遗憾的吧!这一生,她努力过,热爱过,也渴望过,可是生活却抛弃了她,她曾经向往的学而有成,知识改变命运,最终,都成了泡影! 她遗憾的是,愧对父母,愧对姐姐,愧对,那个为了她拼命的男孩儿,却死在了自己的利用下! 她欠下的债,几辈子都还不清。 司聪抹了抹眼角的泪,那是她上辈子最大的噩梦,是她始终不愿忆起的事。 她以为,随着她身份的变化,那些过往的不堪早已随风而逝,可潜意识里,她始终牢牢记着,那些令她悔恨不堪的往事。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半个月后,徐利所在的义军开拔回了咸阳,城中留下了职守的官军,负责维护当地的治安。 原来的郡守以及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都跟着大军,押解回了咸阳。 城中的铺子基本都开业了,大街上的客流量却不多,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有了阴影,并不敢随意的去逛街,除非是必要的出行,街上的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食肆的生意也不好,司聪也无暇顾及,她忙着照顾叶琛还忙不过来呢! 叶琛的病,略有好转,天气也不那么热了,司聪找工匠做了把轮椅,每天推着他出来透透气。 阳光正好,二人坐在树下乘凉,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出细细碎碎的光影,随着风在两人的身上一闪一闪的。 司聪轻摇着羽扇给叶琛扇风,叶琛脸色有些灰白,弱弱的一笑道:“我不热,你别扇了,累着。” 司聪微弯唇角,“又没用力,能累到哪里去,这手摇着习惯了,还停不下来了呢!” 叶琛冲着她露出宠溺的笑,“你喜欢就好,都随你。” 司聪莞尔一笑,看了看天上的白云,情绪有些失落。 “也不知阿安他们到了咸阳没有,走的时候正是暑热天,这都要立秋了,八成是要到了。” “哪有那么快,路途这么远,徐家阿母年岁又大了,路上会耽误些时间吧。” 司聪轻声叹息,“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这是第一次离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惦记是假的,还要等着阿利的婚事完了才能回来,这一来一回的,又得半年一载的,我还真有点想他。” 叶琛笑了笑,“你呀!就是瞎操心,阿安也不小了,知道照顾自己了,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去看看外孙、外孙女们,别总陪着我在这瞎合计。” 司聪瞥了他一眼,不满的嘟了嘟嘴。 “那几个小祖宗,哪天不回来折腾,这院子都快成了他们的战斗场了,成天人仰马翻的不得消停,我现在啊,是看见那几个小子就头疼。” 提起几个小孩子,叶琛眼里盛满了温暖的笑。 “男孩子嘛,自然是要调皮些,大一些就好了,你看阿宝现在就变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么调皮捣蛋的了,要么就是关在屋里读书,要么就是陪着我。” 叶琛忽然一滞,眼神也落寞下去,叹息一声道:“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命,能看到他结婚生子。” 司聪有些难受,眼神暗了暗,扬起一个笑道:“当然有那个命,你啊,长命百岁,不单能看到阿宝结婚生子,还能看到阿宝的儿子结婚生子呢,到时候,也弄一院子孩子闹腾你。” 叶琛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都是她安慰自己的话,他的身子他清楚,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快过年的时候,阿安终于是来信了,说是已经平安到达了咸阳,叫司聪不要惦记着。 徐利的婚事定在了十月末,也是大冷的天,阿安说,是新王亲自赐婚,徐利也被封为了大将军。 司聪很是替徐利高兴,她总算是没白忙活一场,以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促成了一个人的功名,她也蛮有成就感的。 司聪推算,阿安至少要来年的三四月才能回来,掰了掰手指,还要四五个月,真是难熬啊! 过了年,天气越来越冷了,叶琛的身体也有些不适,一丝风都见不得,常常咳嗽加重,夜不能寐。 司聪觉得都要愁白了头发了,他那屋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光是风进不来,阳光也同样进不来,大白天的点了好几根蜡烛,司聪总觉得是住在了暗室里。 为了叶琛的身体,司聪也不敢常出去透气,在叶琛那屋里一闷就是一日,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叶琛总是劝她,让她别总闷在屋里,可是只要她出去再进来,叶琛就咳个不停,最近这段时日,司聪就在地上摆了张小床,都是睡在叶琛的房间里,方便照顾他。 千难万难的熬过了冬天,叶琛的病也好了些,撤了那些厚重的帘子,叶琛看到了几个月未见到的阳光,微眯着眼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我还活着吗?” 司聪有些泪目,抬手为他遮挡住并不刺眼的阳光,柔声道:“来年,我在这窗外再围上一层墙,留一个小窗户,就不怕冷了,也日日能见到阳光了。” 第224章 圣旨 叶琛无言苦笑,来年!他还能等到来年吗? 春暖花开的季节,阿安终于回来了,而徐老太太却没跟着一道回来。 “你大母因何没跟你一道回来?可是身体有了什么不适?” 阿安一脸的喜色,道:“阿母放心,大母身体还好,是阿利兄长,说什么不让大母走,而且,姒妇她有了身孕,大母也想见一见曾孙,便留下了。” 司聪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日后她要回来,谁又去接她呢?” 阿安道:“那就看阿利兄长调任到哪里了,我听他的意思,是想回乡的,只是朝里还没批。” 司聪道:“回来也好,叶落归根,外乡怎么也不如家乡亲,况且他一个武将,在都城能有什么作为,还是会派到边疆来的。” 这一点,阿安不置可否。 母子俩聊了好一会儿,阿安带着在咸阳拿回来的新鲜玩意与阿宝他们分享去了。 阿安回来后,司聪便开始给他张罗亲事,十七岁的少年郎,生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司聪这边刚放出风来,就有百家女上门求亲。 司聪一天要接见几十号人,忙的烦不胜烦,后来干脆都交给了金花和银花去选。 家世背景都不重要,人品性情为首要,相貌聪慧为次,年纪大一点也无妨,只要两人情投意合都可。 在这期间,司聪也为阿宝留意着合适的姑娘,毕竟他也十五岁了,况且叶琛的身子骨也不容等。 几番选择下,金银花几个姐姐给阿安选了一位家境殷实的商贾家的姑娘做良配。 姑娘家姓胥,是远近闻名的大商贾,家里的买卖也是遍布了郡城上下,家资不比司聪家差。 不过,这胥家的家风很好,儿女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这位配给阿安的姑娘,是胥家的三姑娘,从小就是个温柔可人,冰雪聪明的姑娘。 阿安见过一次后,就点头应了。 司聪与几个女儿一商议,都不想在大冷的天操办婚事,便把婚事定在了八月初,不冷不热的季节。 定了日子就开始预备成亲的事宜,有着前头几个孩子婚事的经验,操办起阿安的婚事,是相当的得心应手。 中间还连带着给阿宝定下了婚事,虽然对于阿宝这个岁数成亲是早了些,可是叶琛那身子骨,她实在是不敢赌。 女方不是十分显赫的家世,不过也是生意场上知名的商家,女孩儿也是知书达理,温婉可人,阿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他也知道阿父的身子,也想早些成婚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所以,阿宝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初,相差一个月,操办两场婚事,司聪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有几个女儿帮衬着,还不至于乱了套。 很快到了阿安成亲的日子,院里院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叶琛于几日前搬离了司聪家,回到了自己久未回去的家。 孩子成亲,总不能还住在姑母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阿安这边娶亲的热闹劲还没过,就轮到了阿宝,叶家也是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司聪给前后忙着招呼客人,五朵花和阿安也是帮着忙活,给叶家撑起了该有的门面。 美中不足的是,叶琛无法坐堂喝媳妇茶,他那身子,根本就坐不住。 总算是操办完了阿宝的婚事,叶琛枯瘦的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让司聪有些心酸。 若说他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娶她为妻了。 司聪也想过了,孩子们都成了亲,前朝也废了,那贞节牌坊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她想嫁人,也不会有官府出来制止,大不了受一些民众的指责呗。 那又如何,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总不能叫他带着遗憾走吧! 入了秋的天气又有些凉,叶琛的身子愈发沉荷,司聪已经准备妥当,今日就光明正大的搬到叶琛的家里去。 她第一次穿上了古代的红嫁衣,没有珠翠满头,发间只插着他送的那根木簪,盖上了红盖头,缓缓抬步,出了屋子。 她心里有些忐忑,可是更多的是坚定,他等了她那么多年,她骗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他命在旦夕,她无论如何不能退缩。 五朵花都知道阿母与阿琛舅舅的情分,即使是小时候不懂得,成了家也都明白了,叶琛对阿母的一番情意,实在是不容易。 所以,她们虽然有些不情愿,却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 大门就在眼前,花轿就停在门口,门外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也不知这老徐家嫁的又是谁? 听闻这节妇的五个女儿都出嫁了,那没准是得脸的奴才,可是接亲的又在哪里呢? 怀着好奇的心,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 司聪一脚刚要跨出门槛,远远的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众人皆惊奇的看向来者。 骑马飞奔而来的人还没站稳,便是急声高呼。 “圣旨到!” 司聪一愣,圣旨?她不是听错了吧,她一个商贾寡妇,哪里来的圣旨下发? 忙收回了脚,掀起盖头的一角,看向来人。 一个军官打扮的青年,利索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大门口,又是一声响亮的呼喊。 “圣旨到,节烈妇人孟留香接旨!” 司聪猛然掀掉了盖头,外头看热闹的民众一阵惊呼,原来这要出嫁的,是那个贞节牌坊的主人,和记食肆的东家,孟娘子啊! 在一片惊呼中,司聪醒过腔来 ,问道:“长官是否找错了人了,这圣旨确定是给我的?” 那传旨官有些懵,道:“这不是徐将军的二叔母家吗?” 司聪闻言,心头一凉,她这出嫁之事,怕是要黄了。 微微垂首道:“正是妇人之家,敢问长官,这圣旨是.....?” 那传旨官面露笑容,道:“孟娘子请与全家跪下接旨,自然是好消息。” 司聪满面狐疑,看向身后的一众子孙,扬了扬下颚,示意大家都过来。 司聪率先跪下,身后呼啦啦跪了一地孙男娣女的,那传旨官有些惊诧,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第225章 诰命 传旨官微微轻咳两声,抽出竹筒中的丝帛,开始宣旨。 “诰曰:朕惟褒扬节烈,乃风教所关,典章攸着。兹有节烈妇人,徐门孟氏,温良淑贤,不翅贤良端方,福延子姓,风规傥朗,襟韵环奇,朕甚嘉焉。特册封为三品淑人,锡之诰券,以示旌奖。” 传旨官一通咬文嚼字的宣旨,直接把满院子的人弄懵了。 司聪大致听明白了,就是新王册封她为三品淑人,她现在是有封号的诰命夫人了。 思量间,传旨官又道:“陛下感念孟娘子深明大义,为军队捐赠军资,另赐下都城郊外田庄一座,良田百亩,以表彰娘子的宽广胸怀。” 司聪叩首道:“民妇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官露出满意的笑容,道:“陛下还听说,孟娘子是节烈女子,前朝曾给立起一座贞节牌坊,陛下另亲笔题词,忠勇节烈,四个字,命本官前来刻在那牌坊上,万古流芳,世人永传!” 司聪心里咯噔一下,人算不如天算,她终究是晚了一步,难道她与叶琛,就真的没缘分了吗? 司聪呆愣不动,那传旨官有些不解,阿安跪在司聪的身后,悄然的推了她一下。 司聪回过神来,叩首道:“臣妇谢陛下抬爱,必会以身作则,流芳百世。” 传旨官十分的满意,将圣旨递于司聪手中,司聪恭敬的接过缓缓起身。 身后的孩子们也都相继起身,司聪道:“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家里略备薄酒,请大人移步堂中一叙。” 传旨官看了看满院子的妇孺弱小,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这就不必了,本官还要回去复命,就不耽搁了。” 司聪忙叫人拿来一个小匣子,塞到了那传旨官的手里。 传旨官只是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便揣进了怀里,上了马,扬长而去。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开始炸了锅,议论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 “天呐!这孟娘子也太好命了,居然被封了诰命,这是天降大喜事啊!” “人家何止是好命,老徐家出了个大将军,这诰命准是那将军给求来的。” “对对对!上次那徐将军回来,可是风光的很呐,这孟娘子,可是抖起来了!” 夸赞羡慕的不少,嫉妒泛酸的也大有人在。 “我看未必,这旨意若是晚来一步,人家早就钻到野男人的被窝里去了,看不见她穿的是什么吗?” 这话一出,众人皆齐齐看向站在门口一身红嫁衣的司聪,面上的神色各有不同。 “也不一定就是嫁人,或许,或许是......!” 想替司聪解释的人,没有合适的理由,那些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又开始言语上的攻击。 “当初我就说那牌坊就不该给她建,一个寡妇咋就这么能耐,不付出点什么她哪来的门路,指不定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呢!” “这个可不好说,听说她那个义兄长期住在她这里,这院门一关,谁又知道怎么回事。” 难听的话越来越伤人,司聪脸色泛白,无视众人的眼光,抬步向外就走。 吓的阿安一把拉住她,小声劝道:“阿母不可!圣旨已下,您就是不考虑您的生死名声,也不顾孩儿们的死活了吗?” 司聪脚下一滞,阿安忙使了个眼色,让仆人们关上了大门。 司聪转头瞪视着阿安,牙根咬的咯咯响。 “你知道你阿琛舅舅的情况,他熬不了多久了,这是他唯一的心愿,你是看着他带着遗憾离开吗?” “阿母也说他是我舅舅,难道阿母如此不顾脸面乱伦就是应该了吗?” 司聪猛然震住,回身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惊的金花几个捂嘴惊呼。 阿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司聪,眼圈泛红,嘴角快要咬出血来。 “阿母!儿子知道您这些年的苦,也知道阿琛舅舅对您的良苦用心,您苦熬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给我们姊妹几个一个锦绣前程,一个安稳的家,我和姐姐们都感谢您的恩情,我们也从来没想过干涉您,不然今日,也不会看着您这身打扮出去。” 阿安顿了顿,“可是阿母!如今情况有变,您是诰命夫人了,陛下亲自题词为您歌功颂德,您如果真的嫁人了,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不光我,还有几个姐姐,姐姐的夫家,小外甥,外甥女,阿利、阿贵兄长,这一大家可就全完了!” 司聪嘴角不住的抽搐,心撕裂般疼痛。 阿安“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哀求道:“阿母!您就是嫁给了阿琛舅舅,他也熬不了多久了,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葬送全家人的性命呢,阿母,儿子求您了,您就是不看在我们姊妹的份上,还有阿宝呢,他可是阿琛舅舅唯一的血脉,您也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金花几姐妹闻言,也纷纷跪下哭求。 司聪万念俱灰,坚持的信念忽然松懈下来,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阿安忙抱住她,安慰道:“阿母,事已至此,与其悲伤难过,不如好好照顾阿琛舅舅,让他走的安心,体面,也是尽了最后一份心了!” 司聪悲戚的闭了闭眼睛,忽而哀哭道:“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她抱住阿安呜呜哭的伤心欲绝,阿安也不好受,扶起她向屋里走去。 金花也忙过来扶着司聪,一群人赶紧都进了屋。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见大门紧闭,迟迟无人出来,也就渐渐地散了。 司聪靠在软榻上抹泪,金花哽咽着劝道:“阿母别难过,再伤了身子,阿琛舅舅那里还需要阿母张罗呢,灶上刚熬了参汤,阿母吃一口,等天黑了,叫阿安送您过去。” 司聪睨了金花一眼,道:“我要去看他,何苦还等到天黑,就是嫁不了他,他还是我的义兄,又犯了哪条法规了!” 金花有些尴尬,银花忙道:“阿姐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喝了参汤,我陪您去!” 第226章 我来嫁你了 司聪缓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都着急,我既然选择不嫁了,自然不会置你们于不顾,也不必看着我,都回去吧,让我静一静,我要好好想一想。” 几朵花相互看了看,皆是无奈的一叹,陆续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司聪与阿安,司聪以手支额微闭着眼睛,始终不看阿安一眼。 阿安静立了一会儿,道:“阿母,儿子知道您生气,你要是气不顺,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自己生闷气,想不开。” 司聪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我打你做什么,你做的又没错。是我思虑不周,太冲动了,我也没想不开,我只是,只是可怜我自己。我原以为,我可以为自己活,可这辈子,我没有一件事是为了我自己。” 司聪有些神往,“你还没出生时我就想,等生了你,我就走,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牵无挂的,以我的本事,一定能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可是你看,我抚养你们长大,又看着你们成家,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却越来越远了。” 阿安第一次听阿母说这样的话,原来阿母,一直想要的生活,是远离他们姊妹几个。 “我和你阿琛舅舅,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情,我一开始接近他,只是为了谋生,我不想饿死。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些情分,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他一次次的保护我,感动我,我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等我想明白了,他也不行了,我想为他奋不顾身一次,可又被该死的诰命扼杀了,我对他有愧啊!” 司聪落下泪来,阿安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是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我想着的从来都是我自己,怕你们拖累我,怕叶琛束缚我,可我又离不开你们,渴望你们对我的依赖。阿安啊!阿母是不是很让你不耻啊?” 阿安怔愣的抬头,猛烈的摇头。 “不!阿母,您是这世上最好的阿母,您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我不好,是我没出息,我没能帮阿母分担,让阿母受苦了,阿母,您别难过,儿子一定会好好学做生意,再不让您受累了!” 司聪惨然一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唯独我,我就不是个人,我为什么要等到无法挽回了才醒悟,阿安啊!是我耽误了他啊,是我害了他啊,我对不起他啊!” 司聪哭的悲伤,阿安上前抱住她,安慰道:“阿母,不是您的错,是,阿琛舅舅他,没那个命。” 司聪埋在阿安的胸前呜呜的哭泣。 哭了一会儿,觉得胸腔的郁气散发了些,司聪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 深叹一声,“唉!哭也哭过了,后悔也无用了,还是去看看他,赎自己欠下的债吧!” “我陪阿母去!” 司聪微微点了点头,起身便要走,阿安道:“阿母还是换身衣裳吧,这时候,还不到宵禁呢!” 司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总得让他看看,了却心中的遗憾。” 阿安还想说什么,司聪已经抬步迈了出去。 阿安无奈的叹息一声,赶紧跟了出去。 司聪也不是固执的人,总要顾及孩子们的脸面,母子俩便坐了驴车出去。 到了叶琛的家,门外虽然是看不出什么,可是院子里却是挂起了红绸子,红灯笼,与阿宝成亲时一般无二。 司聪鼻子微酸,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步履维艰的走进了叶琛的房间。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司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想要把这味道永远的留在记忆里。 叶琛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的时候满屋子找那个他永远磨灭不掉的身影。 然而他多数的时间,都在昏睡。 今日的他不同往日,似乎更清醒些,头总是转向门口的地方,浑浊的眼神里透露出希冀的光。 “你来了!” 叶琛的声音依然无力,眼神温柔的看着司聪,在看到她一身大红喜服时,眼里有了一丝惊喜。 “真,真好看。” 司聪温柔的笑笑,坐在了他的榻边,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你也很好看。” 叶琛今日也换上了鲜红的寝衣,映衬着他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屋里红烛摇曳,将司聪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贴在了叶琛的脸上。 她微低着头,鲜艳的红鸾帐纱衬托着她的脸更加的细腻白嫩,叶琛痴痴的看着她,慢慢地弯起了唇角。 司聪也弯唇一笑,深情的凝望着他。她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印在脑海里。 叶琛的眼角溢出两滴泪,司聪心里一阵绞痛,轻轻地为他拭去。 “对不起,不,不能亲自去迎娶你,也不能,不能与你,拜堂,下,下,下.......!” 司聪捂住他的嘴,笑的模糊了双眼。 “没关系,等你好了,你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我,我们拜堂,我们喝合卺酒,我们剪连理发,我们.....!” 司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叶琛却笑出了声音。 “我骑,骑着马,你,你坐着花,花轿,我牵着,牵,着你,你,你的手,拜,拜堂,喝,合卺、酒,剪头,头发,阿,阿香,我,我们,白,头,携,老......。” 司聪已是泪如雨下,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了叶琛的手上,那滚烫的滋味似乎回到了过去,仿佛多年前,他第一次牵着她手时的热辣。 “阿香,这,这辈子,我们无缘了,下,下辈子,无论,无论我们变成,变成什么,样,都,都要,在,在一起,你,你记住,我的,我的样子,我,我也,记住,你的,样子,我,我一定,一定要,娶,你!” 司聪猛烈的点头,眼泪横飞四散,哽咽的语不成句。 “不用等下辈子,我来嫁你了,从此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是,下辈子依然是,不论你变成谁,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永远不变,阿琛,我孟留香,是你的妻子了!” 第227章 圆满了 叶琛笑弯了眼睛,眼里有细碎的光渐渐涣散,司聪握住的手慢慢冰凉,她的一颗心裂成了碎片。 “你,说的,都,都是,你,你说,的,你,答,应,我,我的,你,说,说话,说话,不,不算,数,我,我等,了,你,好,好,好,久,下,下,下辈子,你,你,别,别,叫,我,等,等,了......!” 叶琛已是气若游丝,司聪的眼前模糊一片,她抹了一把脸,努力的克制眼泪,死死的盯着叶琛那张枯瘦的变了型的脸。 她想要记住他,她想让他也记住自己,她低下头,在他胸前狠狠的咬出了一排牙印,她要记住这个印记,下辈子,再也不负他。 “阿琛,欠你的,我下辈子还。” 很多年以后,司聪依然记得那日的情景,她完全不知他已去了,就那样抓着他的手,任凭那冰凉从肌肤冷到骨髓。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死去活来,她出奇的平静,为他梳洗,为他更衣,亲眼看着他入棺,亲自为他守灵,亲手埋他下葬。 在那以后的几十年里,她每天都在想念他,常常一个人到他的墓地前倾诉。 她已是白发苍苍,拄着拐棍的手布满了皱纹,颤颤巍巍的坐在了坟墓旁边,特意为她搭建的石凳上。 “阿琛,我来看你了,你早就投胎了吧?你不说等我吗?我快来找你了。” 司聪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那块看了几十年的青石板,那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真切了。 “我都有玄孙了,阿宝也当大父了,都换了大房子了,每逢年节的时候,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片,我都记不住谁是谁,就是阿宝的孙子,我还愿意瞅两眼,和你那模样,十分的相似。” 司聪有些气喘,咳嗽两声,缓了两口气。 “金花,也去了,他们都瞒着我,不敢告诉我,怕我伤心,我有什么伤心的?她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也是个老祖宗了,死了也不可惜了。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也值了。我呀!想得开,早晚得去找你去,多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你别着急,我也到寿了,该死喽!” 司聪猛咳了两声,下面等着的小辈有些担心,跑到上面来询问。 “大母,山上风大,不舒服就回去吧,哪天再来。” 司聪虽是老态龙钟,可是气势依然威严,微抬起头,睨了那小辈一眼,那小辈的立时就噤了声,讷讷的转身下去。 司聪嗓子里呼噜噜的响着,呼吸微有些急促。 “还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前些日子,地震了,那牌坊竟然倒了,高兴的我呦,一宿没睡。你说老天都帮我,我要死了,它就塌了,我也可以跟你埋在一块儿了。阿琛啊!你开不开心啊?” 司聪嘿嘿笑了起来,那苍老的声音中夹杂着凄厉尖锐,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表情突然有些古怪,身子忽然向前倾倒,脸几乎贴在了那墓碑上。 “叶琛,你会不会嫌弃我?嫌弃我是个老太太,你走的时候才四十几岁,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埋在一块儿了?叶琛,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我就.......!” 她有些糊涂了,她就怎么样?不跟他埋在一块儿了,那埋在哪? 她极力的思索着,她是谁的妻子,她不是叶琛的妻子。 她的丈夫,是,是那个姓徐的,是她从未谋面的死鬼。 不!不!她不要,不要跟那个人葬在一起,她不认识他,她不喜欢他,她不能,不能,她得跟叶琛埋在一起,她必须跟叶琛埋在一起。 她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向下走,边走边嚷嚷道:“挖坑,给我挖坑,就埋在这儿,就在这儿,快挖,挖,我要,我要埋在这儿!” 她脚下不稳,趔趄着摔倒在地,小辈们慌忙上来扶,司聪着魔了般絮叨着。 “我答应过他,埋在一起,我骗了他一辈子,不能再骗他了,把我埋在这儿!” 司聪又死了,相对于上一世的死,这一世的离开更安详些。 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她飘在空中时,听见了震天的哭声,她感到很满足。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与叶琛成亲,没能与他白头偕老。 这一世,她算是圆满的吧!但愿她所付出的一切,能换回下一世的好命运,生来就是锦衣玉食,不受世间疾苦,安详宁和,幸福美满。 第一卷完结,欢迎各位读者继续阅读第二卷。 司聪的第二次穿越。 第1章 墓室 司聪的魂魄毫无意识的在空中飘荡,不知要飘向哪里,落在何处,或许在某一刻,一个婴儿的降生,便是投胎成功的她。 等她的魂魄恢复意识时,眼前居然是一片漆黑。 鼻端的空气有些稀薄,感觉四周有些禁锢,她试着动了动脖子,头顶有轻微的响动。 慢慢地,全身都恢复了意识,血液从头顶流向僵麻的四肢,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她呼出一口气,努力睁开双眼,去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是真黑啊!无论她怎么睁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皆无。 她动了动手指,触手是柔软的触感,她细细摸了摸,似乎是,锦被。 手腕上有微凉的东西,她晃了晃,好像是,玉镯? 她有些惊奇,她这是在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后背的绵软在提示她那是厚厚的被褥,可是这一片漆黑又是什么玩意? 暗室?密道?指定不是妈妈的肚子里。 那她躺在床上又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惊觉,难道是.....? 抬手向四外摸索,刚伸出去,就遇到了阻碍,她顿了顿,指尖轻触,一点点的感受,心忽地沉了下去。 不死心的向上摸索,抬起腿踢了踢,彻底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在棺材中,活了过来。 奶奶的,她这是什么命? 死都不让死透了,还要她体验一回被活埋的滋味不成? 她懊恼极了,她是造了多少孽,要这般惩罚她,就不能给她个痛快吗? 司聪愤恨的蹬了蹬腿,呼呼的喘起粗气来。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窒息,慌忙稳住了呼吸。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或许,她的那些儿孙们还没走远,她要努力试一把,就是累死,也比憋死强。 她憋了口气,双手向上撑起,棺材板纹丝未动。 完了!盖棺定论,这是已经钉死了,她就是把胳膊怼折了,也推不开这厚重的棺材板啊! 万念俱灰的垂下手臂,手指落下处,是冰凉梆硬的陪葬品。 司聪灵机一动,推不开,可以试试挖啊! 于是,她拔下头上的金簪银簪,摸索着找到棺材板的缝隙,用力的划了下去。 金木相切的撕拉声音,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粒子,可是那棺木却连一个渣都没掉。 毁了!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十分的坚硬,想要挖出个洞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闷死在这? 郁闷了好一会儿,她长长一叹,算了,左右也是死,就是活着出了这棺材,也爬不出上头埋着的土。 她决定等死,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慢慢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头顶似乎有丝丝的气流涌动,司聪猛然睁开双眼,那里,似乎有条缝隙。 那就是说,或许她,还有救。 棺材不小,司聪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用力向上顶。 棺盖依然纹丝不动,她撅起屁股,用后背顶着棺盖,用力向上顶。 棺盖似乎是动了一下,司聪惊喜万分,接着用力顶。 耳边有气流穿过,司聪狂喜,用尽了全力将棺盖顶起一条缝隙。 一点微弱的光透过缝隙中闪了闪,司聪一阵心惊,难道是鬼火? 不应该啊?她才刚死了,头发不至于磷化啊? 难道是叶琛的?她真的与叶琛合葬了? 又摇了摇头,先不想这些,她可真是生了一群好儿孙啊,居然没钉棺盖,她是该感谢他们的马虎,还是该骂他们的不尽心呢? 她不敢松懈,可是能力已到了极限了,她随手捡起一个物件,塞到了那条缝隙中。 司聪累坏了,大口大口的吸着缝隙中涌进来的新鲜空气,有了力气后,又一次的向上顶起。 每顶起一点,司聪就塞进去一个随葬品,不知压碎了多少玉器珠宝。 无所谓了,只要能活着出去,这些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顶开了一角,司聪将手伸了出去。 她想推开棺盖,看来又是自不量力了,她这八十多岁老太太的小身板,推门都费劲,别说推这厚重的棺材盖了。 懊恼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这棺材上方居然没有土? 难道是子孙们给她修了个墓室? 那刚才那点火光,就不是磷火,而是,长明灯? 哎呦呦!她不得不给阿安点赞,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她总算没白疼他一场! 这样一想,就又来了精神,费劲巴力的在棺材里转了个身,双手扣在缝隙中,双脚使劲蹬在棺材的一头,缝隙终于是宽了些。 见有了希望,她继续用力,缝隙也越来越大。 不知歇了多少回,手掌都要断了,老腰差点折了,终于是推开了一条能爬出去的口子。 司聪先是伸出了双手,带着满头珠翠爬了出来。 眼前豁然明亮,她挡住眼前的光,微眯了眯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香案上摆着的牌位,心中了然,这里果然是间墓室。 适应了光线,向四周打量,墓室的不小,足有三间房那么大,布置也很豪华,泥塑的雕像摆满了墓室两侧。 她很是疑惑,虽然叶琛死了几十年了,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埋葬叶琛的只是普通的墓地,这墓室,难道是为她新建的? 抱着好奇的心理,司聪跨出了棺材,蹦了下来。 她所在的棺木的右手边,是另外一个棺木,与她这口棺材大小一样,漆封的新鲜程度皆一样。 司聪非常不解,新建墓室她还能理解,难道棺木也换了个新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对!这间墓室不是她的,那旁边棺材里躺着的,也一定不是叶琛。 她缓步走到香案前,拿起其中一块,轻声念了出来。 “韩门先世子妃苏氏之位。” 司聪吃了一惊,世子妃?那旁边那位,岂不是世子? 放下手中的灵位,拿起另外一块,上面写着,韩门先世子铮之位。 司聪怔愣半晌,忽然抬起自己的手,凑在了眼前。 这不是她的手,虽然这双手也是枯瘦如柴,可是与她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相比,一看就是个年轻女性。 她扔了那灵位,捏了捏自己脸,虽不饱满,但是很有弹性,根本就不是她那张布满皱纹松皮耷拉骨的脸。 回头再看向刚刚自己爬出来的棺材,差点咬碎了一口钢牙,她祖宗的,她又穿越了! 第2章 哎哎哎!别啊! 老天爷真是能跟她开玩笑啊!穿一次不够,又来一次,还一次比一次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上次是寡妇她都认了,好歹还有条活路,这次直接来个活埋,是想让她修仙遁地逃出去吗? 越想越生气,恨然的踢了那香案一脚,那上面摆着的瓜果贡品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她抄起一个咬了一口,咔哧咔哧的啃了起来。 认命的靠在棺椁上环顾四周,小果子吃的嘎嘎香。 难为她八十多岁了一口牙都掉了,好多年没这么肆意吃过这么脆生生的果子了。 心里哀叹一声,如果不是刚穿过来就要死了,这返老还童的滋味还真挺不错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吓的司聪一个激灵,啃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细细听了听,又没了动静,墓室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自嘲的笑了笑,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她,还能有谁,耗子都钻不进来。 咔哧咔哧又啃了起来,身后又是一声响动。 这一声她听得真切,瞬间毛骨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 “咚!” 又是一声闷响,司聪定在了当场,如果她没听错,那声音的来源,就是旁边的那口棺材。 “咚!咚!” 司聪惊恐万分,嘴里的果子瞬间不甜了,堵在嗓子眼里,气儿都不顺了。 胆战心惊的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那口棺材的前面。 驻足良久,在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时,棺材里又响了起来。 “咚咚!” 司聪猛地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在香案上,满眼惊恐的瞪着那口棺材。 响声一声紧过一声,棺椁的上盖被震的猛烈的震动起来,仿佛下一刻,棺材里就要蹦出一具僵尸来。 司聪简直是要魂飞魄散了,真是祟到家了,穿在棺材里就算了,难道还要见鬼?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心里的恐惧小了些,是鬼就是鬼吧,她又不是没见过,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指不定害怕的是谁呢。 又向前一步,定定地看着那震动越来越小的棺材,忽然有一种想法,她能在棺材里醒来,为什么这里不是个穿越者呢? 有了这种想法,司聪忽然就来了兴致,与其一个人孤独恐惧的死去,不如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出去。 于是,她敲了敲棺材盖,里面忽然就停了。 司聪又敲了敲,里面回应的响了两声,司聪更加的确定,这口棺材里也一定是个死而复生的活人。 她试着推了推棺材盖,可真的就是纹丝不动,她跑去香案上拿起长明灯,照亮了棺材盖,那上头的钉子十分的醒目。 这可是糟糕透了,这钉棺材的钉子可不短,她可真弄不出来啊! 她犹豫了片刻,敲了敲棺材盖,大声道:“你别急,我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撬开,你别急啊!” 里面静默片刻,又响了两声,那意思是听见了。 司聪拿着那油灯,在墓室里寻找起来。 这家倒是富裕,除了陶罐就是金银的,可就是没有趁手的工具啊! 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憋死,比她自己死了还恐怖。 墓室内转悠了两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她向墓室口走去,蹲下身仔细的寻找。 她发现,这土是新的,压的并不结实,那就说明,这俩人刚下葬没多久。 她扒拉着脚下的土,很容易的就挖出了一道沟,想必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件难事。 回头看向安静的棺椁,要不,她自己出去? 抬头看了看举架不矮的墓室,上面一定是垒满了石头,她这小身板,还是别想了。 还是想办法救出那里的人,看样子,那人力气不小,两个人的力量,一定大于一个人,况且,她还是个弱小的女子呢! 猫着腰在墓室门口寻了一圈,忽见墙根下有一截什么东西横在那里。 她用脚驱了驱,低头去看,好像是一根木棍。 心里有些窃喜,又向深处驱了驱,果然露出了很长的一截。 司聪将油灯放在了一边,用力的拔出了那根木棍,抽出来之后,才看见,原来是一个锄头。 司聪心中大喜,扛起来就奔向那口棺材。 她用力抡起锄头,砸在了棺木上。虎口一阵撕裂的刺痛,锄头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斯哈!” 司聪疼的蹲在地上抱着手哎呦,这他奶奶的是不是木头做的啊,坚硬如石啊! 里头的那位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咣咣敲着棺材,有些微的闷声传了出来。 “喂!喂!撬钉子!” 司聪揉了一会儿手,将耳朵贴在棺材上听里面那人说的是什么,可是棺材板实在是太厚了,只听见有人在叫,却听不清说什么。 她有些无措,看着那厚厚的棺木,蛮力是不成了,得想办法把钉子拔出来。 她又站了起来,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拿起锄头,在棺材的钉钉处细细的抠了起来。 楠木虽坚硬,可是架不住铁磨,司聪抠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抠出个小坑。 她有些欣喜,爬上了棺材,拿着锄头撬那个钉子,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那根钉子真的被拔了出来。 司聪累的满头大汗,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继续撬第二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聪觉得手腕都要折了,终于是拔出来所有的钉子。 她敲了敲棺材,脱力的道:“你再试试。” 等了半晌,里面却没了动静。 司聪心里一惊,莫不是闷死了吧? 她又连着敲了多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司聪心想,完了,真挂了! 她这不是白费劲了吗? 抹了把脸上的汗,用力的推动那重如千斤的棺材盖,里面的人应该没死透呢,大不了人工呼吸呗! 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棺材盖终于是挪动了一分。司聪看见了希望,拿起锄头,别在了缝隙里,用力的撬动。 棺盖终于被撬开了一条大缝隙,司聪扔下锄头,拿起油灯凑了上去,看向棺材里的人。 四目相对,司聪满目惊讶,我的妈呀!这也太帅了,她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棺材里的人刚睁开那双好看的凤眼,就被眼前的人吓到失语。 两眼一翻,哼都未哼一声,晕死了过去。 司聪失声道:“哎哎哎哎哎!别啊!” 第3章 苏氏 司聪把手伸了进去,拍着那人的脸,她手上沾着的黄土漆油都蹭在了那人的脸上。 本来惊艳四方的绝美容颜,立时就打了折。 司聪讷讷的抽了抽唇角,抽回手在身上蹭了蹭,环顾四周,看见香案上摆着几个陶罐,走了过去。 拿起一个晃了晃,也不管是什么了,兜头浇在了那人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咳!” 那人猛烈的咳了不下十几声,手胡乱的在脸上划拉着紫红的酒液,那脸上更加的精彩万分了。 司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那人侧着头吐着误入了口中的酒液,喘息着抬头看向司聪,眼里满是惊惧。 司聪见他又要翻白眼,忙道:“哎哎哎!你别晕,我不是鬼!” 那人一听,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司聪也眨了眨眼睛,脸上的五彩缤纷十分的惨不忍睹。 那人竟然干呕了两下,司聪很是郁闷,她有这么丑吗? 司聪哪里知道,她刚才那一阵子忙活,脸上的粉和胭脂被汗水弄的糊了一脸,还沾着黑漆和土,头发散乱像炸了毛的狮子,乍看之下与比女鬼还骇人。 又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那人没吓死,已经是豹子胆了。 “你先出来呗,这么说话,太费劲了。” 棺材被架的很高,她趴在上面只能露出个脑袋,脖子卡在棺材上十分的不舒服。 而在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看来,那就是一个没有身子的脑袋在说话。 忍着恐惧,那人伸出双臂,用力的向前推动棺盖。 正如司聪所想,他力气不小,一鼓作气推翻在地。 棺盖掉落震动,腾起一阵尘土,司聪猛咳着扇动着袖子。 那人爬了出来,翻身落了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放眼看向墓室四周。 打量了一会儿,眼光落在了司聪的身上,冷眼上下扫视。 司聪脸上的妆容那叫一个精彩,他看了两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别过头去,看向旁处。 脸色有些阴沉,快步的走向墓室的门口,看见了司聪挖的那个小洞。 转回身拿起锄头开挖 司聪看着他挥舞的起劲,撇了撇嘴,走到香案前,拿起上面的瓜果开吃。 站的累了,干脆划拉划拉香案上的杂物,坐在了上面。 供奉的不单有瓜果,还有鸡鱼肘肉,馒头糕点,司聪早就饥肠辘辘了,两只手抓的满满的,不住嘴的吃。 那人挖了一会儿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头看向司聪。 “你为什么不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忙?” “你不想出去吗?” “你出去了我就出去了。” 那人有些恼怒,瞪视着司聪。 “你想坐享其成?” 司聪实在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不会尊老爱幼的吗?看不出来她已是白发苍苍了吗? “哎!我说你这小伙子这般爱心呢,我这一把......!” 司聪忽然顿住,她现在的身份是已故世子妃,是个年轻的女子,不是老太太。 无奈的司聪耸耸肩道:“不然呢?就一个锄头,难道要我用手挖吗?” 那人“咣!”地一下把锄头扔在了地上,微哼道:“给你,我用手!” 司聪毫不在意,挑挑眉道:“着什么急啊!我累死累活的救你出来,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还不许我吃点东西饱腹了!” 那人扫了一眼凌乱不堪的香案,自鼻孔哼了一声,弯腰捡起锄头,继续挥舞。 轻嗤道:“哎!别那么固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还有烧鸡呢,吃点呗?” 那人回头瞪了司聪一眼,继续埋头苦干,司聪撇撇嘴,继续啃骨头。 那人挖了一会儿,胳膊有些酸,肚子里传来几声咕噜声,脸上有些烧,抿了抿唇,不情愿的走到了香案旁。 司聪微愣片刻,向一旁挪了挪,给他让出个位置来。 那人瞟了她一眼,嫌弃的用手扫了扫,坐了上去。 司聪无语的斜了他一眼,将那烧鸡推到了他的面前。 “吃点肉,体力更足。” 那人不屑地扫了一眼吃相极其难看的司聪,无语的翻了下眼睛,到底是撕了一条鸡腿。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掀开眼前的坛子,凑近了闻了闻, “好香,是酒!” 那人更加嫌恶的瞪着司聪,语气十分的不善。 “你一个女子,倒像是酒鬼一般,一点不懂得矜持。” 司聪歪头看向他,扯了下唇角道:“待会儿你可别喝!” 那人哼了一声,“谁稀罕!” 司聪无语的撇撇嘴,捧起酒坛子就是一大口。 “哈!好酒,这西域的葡萄醉是真好喝啊,甜甜的,有些微辣,爽口!” 那人毫不掩饰对司聪的厌恶,真是没修养,谁家的女子捧着酒坛子喝酒,还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果然是出身卑微的庶女。 司聪抹了抹嘴角的酒液,问他道:“你叫韩铮?” 那人有些惊愣,“你怎么知道?” 司聪指了指被她扔到地上的牌位。 “那上头写着呢,哎!你还是世子呢,怎么死的?” 韩铮瞪了司聪一眼,冷声道:“你才死了呢,本世子现在好好的活着呢!” 司聪不打算跟他犟,这里的空气毕竟有限,吵架有助于增加肺活量,太浪费空气。 司聪举了举那酒坛子,道:“为了你不死,先干为敬!” 又是一大口灌了下去,司聪美的不住的咂吧嘴,韩铮胸腔一鼓一鼓的,显然是很生气。 “你这样很容易窒息的,这里空间密闭,不想死的快,少生气,多吃饭,吃饱了去挖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韩铮咬着后槽牙说了一个你,嘴里被司聪塞了个馒头。 司聪扬了扬下颚道:“光吃肉太咸,就着馒头吃。” 韩铮的那口气被压了下去,被动的咬了一口,配着烧鸡吃,还挺好吃。 俩人有一瞬的沉默,韩铮道:“你是那个人吗?” 司聪瞄向地上的另一个牌位,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人,她脑海里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一丁点的记忆,除了知道姓苏,年芳几何,闺名为甚,家中情况是一概不知。 司聪选择沉默,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见司聪没说话,韩铮又问:“你的闺名叫什么?” 司聪情绪有些低落,灌了一口酒。 “在这世上,女子配有名字吗?” 韩铮有些愕然,“那我怎么称呼你?”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你,就如那上面写的一般,苏氏吧!” 第4章 去找一个人 韩铮有些怔愣,看向司聪的眼神有了丝同情。 一个常年卧床的小小庶女,被家族遗弃,被活埋在这,想来,心里是有怨气的吧! “你,恨吗?” 司聪有些错愕,恨吗?她恨谁啊?她娘的她啥都不知道啊! 心里骂了地府那家伙一万遍,不让投胎就算了,好歹给个原主的记忆吧,这让她怎么回答? 暗暗咬咬牙,还是决定沉默不语。 韩铮见她又沉默不言了,也不追问,三两口吃了一个馒头,又去继续挖。 司聪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也扔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了墓室口。 “要不,你歇会?” 韩铮扔下锄头转身就走。 司聪讶异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让我挖啊?” 韩铮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很随意的坐在了香案上,看向司聪。 “我没跟你客气,请吧!” 韩铮抬了抬手,示意她快点挖,司聪无语的嗤了一声。 “喂!怎么就不能跟我客气了?我跟你很熟吗?” 韩铮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牌位,扯了扯唇角道:“咱们是夫妻,不用客气。” 说着话,身子向后靠了靠。 “为夫有些累了,世子妃代劳吧!” 司聪气的咬牙切齿,真想给他一锄头,跟你奶奶开玩笑呢?我是你奶奶好嘛! 愤愤不平的拿起锄头,不情愿的刨了起来。 韩铮微有得意的撇了下嘴,边吃果子,边看好戏。 司聪这副身子的原主实在是太弱了,胳膊细的跟柴火棍似的,那锄头的把手都比她的手腕粗。 司聪无奈极了,一次两次穿越都是这样,瘦的皮包骨头,都顶不住一口气的风。 她都不知道刚才她哪来的力气拱开那棺材盖的。 想起这事她更来气了,就她这身板能把那死鬼从棺材里救出来,都是奇迹了,他居然让她挖坑。 越想越生气,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咣当!”一声不知砸到了什么。 司聪吓了一跳,韩铮猛地惊醒,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查看司聪刚才砸到的地方。 “到门口了,都是砖堆砌的,你小心些,塌了就完了!” 司聪瞪了他一眼,扔下那锄头向后退去。 “怕死你来,我手上可没准。” 韩铮眼神微冷的扫了她一眼,轻哼着捡起锄头,小心的挖了起来。 一块砖一块砖的往下抠,司聪看的都困了。 “这般弄,猴年马月才能出去,你就那锄头抡就成了,我看那砖结实着呢!” 韩铮头都未回,语气嫌弃的道:“你懂什么,这墓室门刚堵上没多久,砖石还未粘连住,一旦塌了,咱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司聪奇道:“你怎么知道?” 韩铮手上一顿,回头凝视着司聪,嘴角扯起一丝不屑。 “时间再长点,你还能活过来吗?” 司聪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那估计她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韩铮不理她,转头继续专心致志的抠砖石。 随着他身边的砖石越来越多,墓室的门现了出来,韩铮用力的推了推,纹丝未动。 他用锄头撬开了门缝,一点点的向两边打开。 吱嘎吱嘎的声响十分的刺耳,司聪好奇的盯着那门口,阵阵阴风吹了进来,她猛然的打了个冷颤,向后退了退。 韩铮显然很是兴奋,纵身跃了出去。 深深的吸了口气,有种劫后重生的欢愉。 墓室四周黑乎乎一片,呼啸的北风吹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动,令人不寒而栗。 站立良久,呼出一口气,抬步向下走去。 刚抬起腿,想起了还有个人,回头看向有些微光的墓室,喊了一声,“喂!你走不走?” 司聪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一阵风吹过差点吹翻了她。 她嘶哈着打了个哆嗦,抱着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韩铮不满的睨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墓室建在山里,山路难行,又是夜里,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索着。 偶有一两只野兽蹿出,吓的司聪惊叫连连。 韩铮不耐烦的斥道:“大惊小怪的,待会儿引来的猛兽,我可不管你。” 司聪回怼道:“我说过要你管了吗?” 韩铮瞪圆了眼睛,冷哼道:“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你别哭!” 韩铮脚下加快,很快将司聪甩在了身后。 司聪有些着急,她这副身子本就瘦弱,一只手还始终环抱住胸口,便有些走不稳当。 韩铮走出去很远了,听见后面“扑通!”一声,忙驻足回头。 司聪爬了起来,不知在地上捡着什么,韩铮蹙着眉头,一脸的狐疑。 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跟了上来,韩铮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你还能走吗?” 司聪呼哧带喘的点点头,问道:“还有多远?” 韩铮望向前方,道:“很远。” 司聪有些头疼,脚步踉跄着跟在后头。 “我们这是去哪?” 韩铮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 司聪愣了一瞬,“难道不是吗?” 韩铮顿了一下,“我没想回去,至于你去哪儿,我也不会干涉。” 司聪彻底惊住。 “你,你不是世子吗?难道,不回去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 韩铮脸色有些沉,轻嗤道:“没意思。” “那,那你打算去哪里?” 韩铮脸上闪过一丝期许,转而又变得阴鸷,道:“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我要去找一个人。” 司聪更加的疑惑,转悠着眼珠子,细想他这句话的含义。 去找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 看他的表情,他要找的,应该是个女人,是他的心上人吧! “你是为了她假死的吗?” 韩铮猛然顿住,司聪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身上,怀中抱着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 夜色中,地上滚落的珠宝玉器闪着各色光,韩铮一阵错愕。 “你,你拿这些做什么?” 司聪很是窘迫,呵呵干笑两声道:“我瞧着怪好看的,留在那没准就便宜了盗墓贼了,我只拿了一部分,还有好多呢,你要不要,我们回去再拿些?” 韩铮毫不掩饰嫌恶的眼神,道:“你就那么缺银子?带这些回去,就不怕你家里人笑话你?” 司聪有些不乐意了,嘁了一声道:“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些既然是给我的陪葬,那就是我的,没理由说,死了能用,活着就让人家笑话了,再说了,谁说我要回家了?” 第5章 他不能明媒正娶的人 韩铮很是震惊。 “你不回家?那你要去哪里?” 司聪借用了他的那句话。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我也去找一个人。” 韩铮讶然,“去找一个人?你也有心上人吗?” 司聪摇摇头,“没有。” “那你去找谁?” 司聪想了想,她去找谁,她当然是想去找叶琛,可是茫茫人海,不!是茫茫三界,她要去哪里找他? 神情微有落寞,道:“找一个,懂我的人。” 韩铮有些怔忡,心里默默念着这几个字,懂我的人,他如此费尽心机,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个懂他的人? 韩铮默然无语,两人缓步向前走,他又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司聪微凝片刻,道:“能让你放弃世子之位的,一定是你心中挚爱,我想不出旁的理由。” 韩铮微讶的看向司聪,她并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上看不出本来的容貌,枯瘦如柴的身板也撑不起那宽大的嫁衣,更看不出她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已经死了,你这么做,是否太冒险了?” 司聪提出了质疑,韩铮沉默不语,司聪觉察出他的失落。 他不说,他也不打算追问,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怀里的这些陪葬品,足够她衣食无忧的了,等下了山,找一个安静风雅的地方,照样可以快活自在的过一生。 想想心里又没了怨恨,至少这一世,她是孑然一身,没那些个拖累。 心中哀叹一声,也不知那个平行世界里的孩子们,都过的怎么样了。 气氛有些沉闷,两人只是默默地前行,没有了任何的交流。 司聪走的有些累了, 喘了口气道:“能不能歇一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 韩铮也有些累,便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司聪看了看周围,没见着能坐的东西,韩铮坐着的那块倒是还能挤下她,可是他不发话,她也不能不知廉耻的贴过去,虽然他长得很帅,可是对她这颗老奶奶的心,毫无诱惑力。 只好席地而坐,正好趁此鼓捣鼓捣怀里的那些珠宝。 她那时候走的急,也没顾上扯块布包上,这路上一定丢了些零碎的东西,干脆撕下一块里衣,将那些金银珠宝包了起来,塞到了怀里。 韩铮又是一阵鄙夷,自鼻孔哼了一声。 “财迷心窍!” 司聪毫不在意的挑挑眉,道:“我这叫高瞻远瞩,你说你去寻人,你告诉我,你有盘缠吗?你吃什么喝什么?乞讨吗?” 韩铮愣住,诶!是呢,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以前出门都有随从跟着,吃喝花用都不用他掏一文钱,如今只他一人,身无分文,可不是要乞讨度日了? 刚才他怎么就没想到拿一些随葬的金银呢? “你身上可有值钱的物件?当了换钱也能度日。” 韩铮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松了一口气,还好玉佩还在,可他不能当了它,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眼神微闪的看向司聪,有些难以启齿。 司聪忙捂住胸口,猛烈地摇着头。 “这是我的,你可别惦记着,你想要,回你那棺材里取去!” 韩铮尴尬的咬了咬唇,眼睛看向身后的路,都快走出这座山了,再回去拿? 想想还是算了吧,那地方鬼气森森的,他也有些害怕。 “额.....,能不能分我点,等我回府双倍奉还。” 司聪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 “你既能回府,干嘛还要我的,这是我后半生的指望,你怎么好意思呢!” 韩铮更觉窘迫,情绪十分低落的别过了头去。 气氛有些尴尬,司聪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牙道:“算了,分给你些,你自己挑好了!” 司聪掏出布包,抖落开来,推到韩铮面前。 韩铮很是意外她态度的转变,怔愣的看着眼前的金银珠宝。 这些东西,他从不看在眼里,而今,却为了它跟一个女子折腰。 轻声叹息道:“你收起来吧,我想别的办法。” 司聪很是疑惑,“你能想什么办法啊?” 韩铮无奈的苦笑。 “我是男人,还有把子力气,不至于饿死。” 司聪道:“你是无所谓了,可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也愿意与你一起吃苦吗?或者说,你舍得她跟你一起吃苦吗?” 韩铮有些恍惚,曾经的山盟海誓,在耳边环绕。 “汝心悦于君,山高水远,愿与君携手,不论贫穷疾苦,此生不渝!” 他亦是如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其实,你现在回去也成,反正我是个死人了,也不会影响你再娶,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了你的心上人,我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我的日子,咱们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岂不是皆大欢喜?” 韩铮诧异的看着她,神色复杂,若是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他又何必搞什么金蝉脱壳? 他韩铮想娶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如果不是为了......。她以为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小庶女,能成为他的世子妃? 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明媒正娶。” 司聪瞬间顿悟了,他看上的是个青楼女子,而且是个非常有名的花魁。 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司聪选择三缄其口。 又是一阵沉默,韩铮起身道:“走吧,还有很远的路呢!” 司聪站了起来,打扑打扑屁股上的土,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 司聪是个很好奇的人,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她吃饭都不香,于是,问他道:“你吃的什么药,能骗过医师?” 韩铮顿了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警觉。 司聪道:“我就是好奇,这世上,真的有这般神奇的药物吗?” 韩铮嗤了一声,“哪来的那种药,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我练的是闭气功,郎中试探鼻息时,我闭了呼吸而已。” “那脉象呢?郎中总能摸得出你还有心跳吧?” 韩铮微凝片刻,道:“那个是靠药物掩饰的,让人看起来很是虚弱,但是不会伤及身体。” 第6章 回府 司聪有些愕然,“那你岂不是一直都清醒着?” 韩铮苦涩的扯了扯唇角。 “听着那些人在自己的葬礼上鬼哭狼嚎,真的很滑稽。” 司聪无语,韩铮却有些难过。 他对谁都没有留恋,唯独对自己的母亲,既愧疚,又难舍。 他忽然很想回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定好的来救他出去,为什么到现在一个人影都不见,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说好的棺材盖上不钉钉子的,怎么钉的死死的,若不是有她相助,他早就憋死在棺材里了。 不对!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阴谋。 不行!他得回家! 猛地顿住了,道:“我要回王府!” 司聪呆住,半晌无语。 “回,回府?你,想明白了?” 他神色凛然的看着司聪,问道:“你是怎么爬出那棺材的?” 司聪眨了眨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看我这手都破了!” 司聪举起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韩铮面色更加的阴沉起来。 “没有钉子是吗?” 司聪摇摇头,心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他这假死,怕是被利用了。 韩铮微眯着双眼,看起来有些危险。 很好!居然算计到他身上来了,他想退出那是他的事,旁人想害他又是一回事,不揪出幕后主使者,他死不瞑目! 一身戾气的健步如飞,司聪在后面追的狼狈不堪。 “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祝你好运!” 司聪追不上干脆不追了,反正她是打算自己过快活日子去的,他那烂摊子,与她无关。 韩铮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你也跟我回去。” 司聪猛地停在原地,使劲地拨浪着脑袋。 “不!爱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拜拜不送,撒由那拉!” 司聪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快步的走,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衣领被人揪住。 “让你回你就回,明儿有人去墓地勘察,发现你没了,你以为你能上天遁地?到时候我把一切怪论都推在你身上,让你背一辈子黑锅。” 司聪当然是无所谓了,她又不是真正的世子妃苏氏。 “您随意,倒霉的又不是我,我自有我的好去处,放手!” 韩铮哪里肯,手上微一用力,她那小身板就被轻飘飘的拎了起来。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司聪觉得一阵窒息,蹬着双腿求饶:“行行行!我跟你走,快放我下来,要勒死了!” 韩铮松了手,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大步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原主的身材不算矮,可是跟韩铮这高挑的身材没法比,人家那是劈叉式的走路,一步一米多,她那小细腿紧倒腾都跟不上。 几乎是被他连拖带拽的到了城门附近,韩铮才停了脚步。 司聪累的气喘吁吁,嗓子眼快冒烟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个时辰,城门紧闭,并有官兵把守,从正门是甭想进去了。 司聪有些窃喜,她还有机会逃。 “进不去城门,不如找地方歇歇,天亮了再进去。” 韩铮看了看天色,夜黑风高,此时不过才子时,离天亮还远着呢,已是深秋季节,在外露宿一晚,可也够受。 况且,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些盼着他死的人,那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待司聪喘匀了气儿,拉起司聪向城门西侧跑去。 司聪登时就翻了白眼,他奶奶的,要命了! 韩铮一直拖着司聪在城墙根儿下走,在一处杂草丛生之处停了下来,两人钻了进去。 茂密的草丛中,赫然现出一个狗洞,虽然不大,可是足以容纳韩铮这样的身材钻出去。 司聪还在想怎么跑呢,韩铮压下她的身体,塞进了那狗洞之中。 司聪被按的眼冒金星,挥舞着双手向外挣扎,韩铮厉声轻喝,“再不听话,我送你回去做真正的死尸。” 司聪停止了挣扎,以这家伙对自己的狠厉来说,她还真不敢冒这个险。 乖乖听话的钻了进去,刚要动了逃跑的念头,韩铮的头便露了出来。 司聪左右看看,若是此刻有个趁手的工具,她一定砸爆他的脑袋,让他成为一具真正的死尸。 不过这事也就是想想罢了,韩铮身手非常灵活的钻了出来,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站起来的,韩铮已经站在了她眼前。 怔忡间,韩铮已经拉着司聪快步的向城里走去。 司聪左顾右盼,打量着这里的建筑风格,虽看不出是什么朝代,但肯定是比孟留香那个秦朝要接近现代。 因为她醒来时,是穿着裤衩的。 被强行的拉着走,司聪的鞋都快跑飞了。 “能不能慢点,又不急着投胎!” 韩铮不理会她,反而更快了,居然拎起她上房跃墙的如履平地。 司聪惊愕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她是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感受到了武侠剧中的空中飞人的畅快,害怕的是,他突然失手掉下去摔死她。 终于是平安落了地,司聪还有些意犹未尽,脸上的亢奋之色还来不及收回,前方一人惊呼尖叫,吓的她收回了神。 “啊!鬼!鬼啊!” 从天而降的两人怔愣的看着扔下更鼓逃命的更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皆是一脸的嫌弃。 “你看你多丑,都吓着人家了!” 韩铮毫不留情的埋汰她,司聪不甘示弱。 “我丑我是个人,你好看你是个鬼,人家喊的是鬼,是你吓跑的!” 韩铮嘴上一顿,嘎巴了两下,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司聪轻嗤,跟她耍嘴皮子,那是油梭子发白,短炼! 二人穿着这身衣裳,悄无声息的走在大街上,确实看着有些渗人。 这一路上再也没见着打更人,估计是被那人劝退了,一路顺畅的到了王府的大门口。 司聪抬头望去,心里一声惊叹。 喝!不愧是王府,果然气派。 门口的两座麒麟兽,张牙舞爪的十分的威严,红漆的大门上两个巨大的门环足有脸盆那么大。 更别说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墙了。 司聪猜测,这王府的占地面积,足有百亩! 第7章 有心事未了 夜深人静,韩铮大力的敲门声响彻夜空,惊的周围人家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门房的下人们也被拍醒,极不情愿的开了一扇小门,不耐烦的骂骂咧咧。 “哪里来的愣头青,大半夜的敢敲昌平王府的门,是活的不耐烦了?” 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看向来人,顿时就清醒了。 “鬼,鬼啊!” 门房慌忙关门,韩铮一脚已经迈了进去,卡住了门板,一闪身,闯了进去。 门房嗷嗷尖叫着向里面跑,惊起了一群下人。 起来的下人渐多了起来,刚才被吓的屁滚尿流的门房也壮起了胆子,站在人群中指着跟着后面进来的韩铮和司聪二人,颤抖着叫嚣着。 “你,你们俩别动,这可是昌平王府,你们俩岂敢造次?” 韩铮冷嗤道:“二良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被点了名的二良子心里一惊,哪敢细看是谁,惊惧的摆着手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我就是个看大门的,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司聪眼睛亮了,这还能诈出点事儿来,可见这王府是个龙潭虎穴,都不是善茬。 韩铮冷瞥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我是你铮二爷,怎么?你不认得了?” 韩铮此语一出,二良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其他下人也是三魂吓走两魂,七魄都在空中飞。 也不知是谁大声喊道:“不好了,世子诈尸了,快去告诉王妃,来人啊!” 人群中顿时炸了锅,四散着抱头逃窜,尖叫声、诶呦声响成一片。 韩铮气的头都要炸了,怒气冲冲的进了前院。 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听见动静的都跑了出来看个究竟, 昌平王韩宗宣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看到灯火下的两人也是吓的不轻,险些瘫了下去。 “你你你你,你是谁?” 韩铮走到院子中间,平静的施了一礼,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昌平王满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脸花里胡哨人不人鬼不鬼的男子。 “你,你说什么?你,你是谁?” 韩铮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父王,儿子是您的嫡长子,韩铮!” 昌平王倒抽了口冷气,骇然失色。 “你,你是铮儿?” 韩铮挺了挺脊背,眼神微冷。 “怎么?儿子不过死了几日,父王就不认得儿子了?” 昌平王脸色煞白,道:“铮,铮儿啊!你是有什么不满吗?是缺什么少什么了吗?父王给你送去,你别回来吓唬父王啊!” 韩铮冷声道:“父王又没做亏心事,怕孩儿做什么?” 昌平王一滞,脸色更白。 “铮儿啊!为父知道你走的冤,可是父王已经尽力了,为了你的病,父王请遍了举国上下的名医,可还是没能挽救你的性命,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短,你还缺什么,告诉父王,父王能弄来的,都给你送去,父王一把年纪了,受不得惊吓啊!” “儿子什么都不想要,儿子只想知道,是谁害了儿子?” 昌平王连连摇头,惊惧交加。 “没,没人要害你,铮儿啊!你若是死不瞑目,父王给你做法事,超度你的亡魂,助你早日投胎做人,你,你可别回来闹腾啊!” 韩铮冷笑,“我有心事未了,是不会走的!” 韩铮向前挪动着脚步,昌平王满面恐惧的向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韩铮的脸上本就五彩缤纷,又是在这样的夜里,他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真就如鬼魂一样恐怖。 “我要报.......!” 韩铮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他转过头去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中年贵妇,披着一件锦缎的斗篷,踉跄着走了进来。 韩铮鼻子一酸,转身奔向那贵妇。 “母亲!” 那贵妇却惊惧万分的向后退去。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过来,快去请道士!” 韩铮惊愕的看着那贵妇,不可思议的道:“母亲,我是铮儿啊,您的儿子啊,母亲,您不认得我了?” 贵妇吓的浑身颤抖不停,失声尖叫着喊道士来捉鬼,韩铮驻足呆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韩铮“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咽道:“母亲,我是铮儿,我没死,我真的没死,母亲,您摸摸孩儿,孩儿有血有肉,我不是鬼,我是您的铮儿啊!” 贵妇吓的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疯狂摇着头。 “不!你是鬼,你是索命的鬼,我的铮儿死了,他死了,他在西山的墓地里,我,我亲眼瞧着他入殡下葬,你不是他,你不是,你是鬼,你是鬼!” 韩铮急切的解释道:“母亲,母亲,您听我说,我没死,我活了过来,您若是不信,您派人去西山的墓室看看去,那里可还有人躺在里面?” 贵妇猛然震住,怔然道:“你,你真的是铮儿,铮儿他,他真的没死?” 韩铮眼中含泪道:“母亲,我真的是铮儿,我会哭,我不是鬼,我有影子,您看那地上。” 韩铮指着地上自己拉长的影子,贵妇有些犹豫的伸出手。 韩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脸上,一行泪水落了下来。 “母亲,您看,我的眼泪,是热的,母亲,儿子回来了,儿子没死,儿子回来了!” 贵妇不敢相信的连连摇着头,双手却在韩铮的脸上抚摸着。 温热的泪水打在她的手上,仿佛烙铁一样烫的她猛地收了回来。 她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失声哭道:“铮儿啊!你可心疼死母亲,你可知道母亲有多伤心吗?我都不想活了啊!” 韩铮当然知道,他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母亲每天都会来灵堂哭,每一次都哭的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他出殡的那日,第一次听见了父亲的嚎啕哭声,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差点没触棺自尽随他而去。 说实在的,他当时挺后悔的,可是为了日后的幸福,他还是狠心的离开了他们。 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母亲在几日之间苍老了许多,鬓边生出了几许白发。 第8章 关系很复杂 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的昌平王,也反应过来儿子是死而复生了,惊惧之余,心下甚感庆幸,他就说他的儿子不该这般短命嘛! 上前拍着韩铮的肩膀,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宗庇佑,韩家,后继有人了!” 昌平王哽咽出声,韩铮不着痕迹的躲开昌平王的手,淡淡道:“韩家一直后继有人,父亲又不止我一个儿子,父亲不也正在为新世子之位上表请封呢吗?” 昌平王有些错愕,他怎么知道他有为庶长子请封的想法? 眉头微蹙,道:“世袭荫封是圣上的恩典,你不在了,世子之位不可虚悬,如今你死而复生了,世子之位依然是你的,明日,便与我进宫面圣,说个明白吧!” 韩铮晓得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微施了一礼,道了声是。 世子的死而复生,令众下人震惊不已,再看向他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胆战心惊。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闻怪事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估摸着明日的长安城要炸了。 韩铮与王妃梅氏哭了一会儿,昌平王道:“去打热水来,先让世子洗洗,记得放些香草,去去晦气。” 有下人们应着去打水,昌平王拉着梅氏的手道:“外头风大,进屋细聊吧!” 昌平王与梅氏进了厅堂,韩铮也跟了进去。 司聪看了看左右,也没人理她,便也抬步跟了进去。 进了厅堂,下人们伺候着上了茶,昌平王夫妇才看见同样一脸鬼哭狼嚎似的司聪。 二人均吓了一跳,梅氏更是捂住脸惊叫出声。 “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还不快打出去!” 下人们刚才也是只顾着看韩铮害怕来着,没人注意到她,此刻都拿着棍棒等家伙事全身戒备的瞪视着司聪。 韩铮扶额道:“这是世子妃,都放下,还不给世子妃看座,上茶!” 昌平王夫妇更是惊愕不已,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夫妻俩一起复活了? 皆惊奇不已的看向韩铮,等着他的解释。 韩铮微微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先让我们洗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来回话。” 梅氏一直处于惊愣状态中,昌平王颔首道:“那就快去,让我和你母亲先缓一缓,这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为父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有此奇事,你一定要好好给为父解释清楚,还有,待会儿去面圣,你也要想好了说辞,别吓着圣上。” 韩铮起身施了一礼,眼睛瞄向还干坐着的司聪。 司聪刚坐稳当,忙起来,也不知这里的礼节,草草的福了福,跟在韩铮身后走了出去。 世子的住处在东院,跨过了一个不小的花园,高高的门楣上写着“常青”二字,推门而入,是一座不小的院落。 司聪放眼四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清湖满荷,花香四溢,好一派精致景色。 单单这世子的住处,足有王府三分之一的占地,看来,世子的地位,果真显赫。 世子妃的住处在正南方,名为芳菲苑,与世子的居所比邻,有奴仆引领着司聪去了世子妃的住处。 盥洗室里准备好了热水,几个婢女手指哆嗦着给司聪宽衣,个个吓的不敢抬头。 虽然眼前这位是有血有肉的人,可是在她们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奄奄一息与世子合葬的人。 司聪被扒了个溜光,爬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包围着她冰凉的身子,四肢百骸逐渐暖和了过来,好似凝固的血液融化了一般,很是舒服。 她舒服的闭上眼睛,悠闲的撩着水,摸着骨瘦如柴的胳膊腿,心里猜想着原主的死因。 看韩铮对她的态度,原主八成是被虐待致死的,也有可能是被毒害致死,反正是非正常死亡。 也难怪昌平王夫妇看到她真的就像见了鬼一般。 据她观察,这世子与昌平王父子关系不是很好,哪有父亲见着儿子死而复生不开心的? 就算是儿子的鬼魂回来了,也不至于吓成那样吧! 反正她是不理解,当年她爸爸去世的时候,她可是日盼夜盼能梦见他,就算是爸爸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有一丝的害怕,反而会很高兴,她终于有机会跟爸爸说一声对不起了。 王妃,也不太正常,一个母亲失去了儿子,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嫌弃,王妃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 不过看韩铮的反应,与母亲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至少流露出来的是真情实感。 听韩铮的话语间,他是王府嫡长子,却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或许他还有亲兄弟,这一家子的人际关系,还很复杂。她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只能见机行事,千万别露了马脚。 想想真是晦气,越穿越倒霉,这一身的皮包骨头,得吃多少补品能长出肉来。 郁闷的没在了水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 外头候着的婢女听见里面声音不对,脸色大变,慌忙走了进来。 在浴盆里捞出司聪,手忙脚乱的施救。 司聪猛咳几声,呼道:“别掐!我还活着!” 婢女们忙住了手,司聪被抬起的身子又落了回去。 “扑通!”一声巨响,司聪沉了底,激起的水花溅了婢女们满头满脸,狼狈不已。 司聪这回是真的被呛着了,噼里扑棱的爬了出来,吐出好几口水。 婢女们吓坏了,忙扶她出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司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摆摆手道:“不用慌,我没事,去拿我的衣服来。” 婢女忙出去,片刻又回来,手里捧着一摞衣服。 擦身子的,擦头发的,穿衣的,五六个婢女忙活她一个人,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摆来摆去。 原主这身子骨实在是太瘦弱了,那衣裳穿在身上晃荡的厉害,很明显,这不是她的衣服。 原主虽然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但是头发还算乌黑浓密,就是光泽度不够。 略微收拾收拾,看起来还有了些人样,被搀扶着出了屋子。 韩铮早已等在了门外,看见司聪出来,有些不耐烦。 “怎么这么久,一会儿天都亮了。” 司聪暗戳戳的翻了他一眼,以为是他呢,不用描眉不画鬓的,插一脑袋装饰,她还没嫌烦呢,他还等不及了。 第9章 瞎话 司聪低头闷声向他走去,韩铮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与自己合葬的女子。 身材较普通女子略高些,也或许是太瘦显的高挑。 脸颊因为太瘦凹陷西下去,脸色依然是死人般的苍白。 鼻梁高挑,唇色泛白,那双眼睛在这样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大,在长长的睫毛下,灵动的闪耀。 那一身的枯槁,也唯有这双眼睛能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韩铮也是第一次见她的真面貌,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以为,一个常年卧床的女人,一定是形销骨立不堪入目。 原主这面貌,在韩铮见过众多美女中,算得上是清秀,却不算是绝美之姿。 他在打量司聪,司聪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韩铮是典型的帅哥一枚,肤如凝脂,面如冠玉。 天庭饱满,眉目清秀,高挺的鼻梁使得他的五官十分的立体。 尤其是那双凤眸,是这绝美五官的点睛之笔,是360度无死角的好看。 就是那张嘴,有些不讨喜,总是垂着唇角,看着有些戾气。 相互打量完了,韩铮不屑的别过头去,司聪也不客气看向别处,韩铮有些不喜。 “待会儿打算怎么说?” “实话实说!” 韩铮:“.......” “你想干什么?” 司聪抬头直直的看向他,“我想离开!” 韩铮一脸的不可置信,愣了一瞬,问道:“你不想做世子妃?” 司聪嗤了一声,“做一个傀儡世子妃?对不起,恕我不稀罕!” 韩铮非常的意外,也很不解。 “傀儡世子妃也是世子妃,本世子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不比你回那个毫无人性的家要强一百倍吗?” 司聪不屑的冷嗤,“让我鸠占鹊巢守着世子妃的位置,然后你与你那个心肝宝贝恩恩爱爱比翼双飞,我在这深宅大院孤独终老,你真当我傻啊?” 韩铮彻底的震惊了,她这样轻易的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他是怎么都不相信,这是那个自小体弱多病,只知道傻笑的女人? “这事由不得你!” 韩铮丝毫不让,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好像不是哑巴,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韩铮有些气滞,“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司聪无畏的望向他。 “是你先触碰了我的底线!” 韩铮眯着眼表情危险的瞪视着她,道:“你是铁了心要走了?” 司聪挑眉颔首,韩铮咬了咬牙道:“好!你可以走,但是在我离开之前,你不能走。” 司聪眼神闪烁,问道:“多久?” 韩铮垂眸思索,道:“很快!” “成交!” “.........” 司聪爽快的答应,令韩铮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道:“那就合计合计待会儿怎么解释吧!” 司聪道:“这事简单,死而复生本就是匪夷所思之事,咱们就编一套瞎话,谁又能知道这内里的真正原因。” 韩铮很是困惑,“编瞎话?怎么编?” 司聪微有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道:“有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韩铮茫然地摇头。 司聪摇头晃脑的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咱俩没到寿呢,阎王爷不收,给放回来了呗。” 韩铮抽了抽唇角,不敢苟同。 “你这瞎话可太瞎了,谁能信啊?糊弄傻子呢?” 司聪抱着肩膀,不服气的问他:“眼下有更好的说辞吗?” 韩铮一凝,暗自摇头,确实没有其他的解释。 “万一他们不相信呢?” 司聪非常坚定的说道:“没有万一,他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你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呢,他们总不能把你塞回墓室真的活埋了吧?且你是王府嫡子,有你母亲在呢,你怕什么?” 韩铮想了想也有些道理,便道:“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也叫那些加害本世子的人,心惊上一惊,本世子的命,不好取!” 司聪微微扯了下唇角。 韩铮又道:“只是,若父亲问起具体的细节,我该怎么回答?那阴曹地府我又没去过,万一被拆穿了可怎么好?” 司聪狡黠一笑,“我知道啊,来,我与你讲讲。” 韩铮又一次震惊的愣在当场,司聪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讲述,韩铮是越听越玄乎,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 司聪心里暗嗤,她可是地府的常客,当然了解的门清了。 可这事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没死在棺材里,也死在了他的手下了。 “我小时候,阿娘为了哄我睡觉,经常给我讲一些民间故事,其中就有关于阴间的,说的多了,就记住了。” 韩铮还是有些犹豫,“那这些靠谱吗?” 司聪嘁了一声,“靠不靠谱的谁知道?他们有本事就找来个去过地府的人问一问究竟,那就算咱们倒霉。” 韩铮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纠结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正好遇上前来请他们过去的婢女,加紧了脚步又回到了昌平王的主院。 刚才走的急,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座院子的门口,有个题字,名为启月,应该是这座院子的名字。 堂中二老已等候多时,也不知刚才夫妇俩都聊了什么,此刻脸上皆是严肃与紧张。 韩铮与司聪见了礼,分别落座,昌平王夫妇眼睛一眨不眨的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的扫视,仿佛一把利剑,要穿透他们一般。 司聪淡定如斯,出于礼节,并不抬头直视,而是微微垂着头任由他们打量。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儿子无疑了,这般的丰神俊朗,也就他韩宗宣的骨血才配拥有。 下首那个女子便是给儿子冲喜的那个小官家的庶女,不!确切的说,是殉葬! 韩铮病入膏肓的时候,梅氏求着他给儿子寻一个女子冲冲喜,可是谁又肯这个时候嫁给他做一辈子的寡妇呢? 他身体康健的时候,那么多名门淑女上赶着要嫁给他,可是这小子就是不吐口,说什么都不娶亲,不然,王府也不会嫡派至今无所出。 这世上没有做父母的这般狠心,舍得把女儿推进火坑。 又有人提议,不如选一个身子骨不康健的,就是残疾也无妨,若是世子恢复如初,休弃了再娶也是一样的 于是,就有了如今苏氏这个常年卧病的世子妃。 第10章 他们的夫妻关系 苏氏前脚嫁过来,韩铮病情便加重了,不过一个时辰,就撒手去了。 王妃梅氏骂世子妃苏氏是个丧门星,这哪是冲喜,简直就是夺命。 于是,梅王妃一碗毒药送苏氏上了西天,便有了穿着喜服下葬的一对新婚夫妇。 而苏氏的娘家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表现出哀痛万分的前来吊唁,看不出一点失去女儿的悲痛。 他那点愧疚的心思顿时消失不见,这苏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他觉得儿子的死也不能全怪苏氏,他已是药石无医,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 而苏家的意图最明显不过了,用一个不中用的女儿,换一家子的荣华富贵,这算盘打的是啪啪响。 苏父因此官升五品,又搭上了昌平王府这条线,苏父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仿佛屁股上有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司聪眼角余光观察着堂上那夫妻俩的神色变化,昌平王脸上除了狐疑,更多的是怜悯。 王妃梅氏,则是一脸的肃然,眉宇间一片凝重,看不出情绪。 司聪微微抽了抽唇角,会咬人的狗都不叫,这是个不好相与之人。 司聪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继续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听完了韩铮的陈述,昌平王夫妇一脸惊愕的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良久,昌平王道:“以前只道这阴间是民间传说,听你描绘的绘声绘色,本王都有些身临其境了,唉!不管怎样,能回来就好,天也快亮了,你便与为父一同进宫面圣吧!” 韩铮躬身应了声是,昌平王的眼神瞄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司聪。 “世子妃,觉得身体如何?” 司聪突然被点了名,忙起身福了下去。 “回父王,儿媳身体尚可,劳父王惦记了!” 昌平王略有些讶然,他这一声世子妃,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她的反应,如果她很惶恐的拒绝这个称呼,那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谈话了,可是她居然欣然接受了这个世子妃的身份。 与昌平王妃对视一眼,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让她来说。 王妃梅氏垂了垂眼眸,唇角扬起一个微笑,看向司聪。 “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就算如你们所说,还没到寿,可是你这身板也忒差了些,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司聪弯着腰,态度极其的恭顺。 “儿媳都听母亲的,也请太医给世子也瞧瞧吧!” 韩铮表情一滞,眼神微冷的看向司聪,她倒是表现的夫妻情深啊,诊病都挂带上他。 暗舒了一口气,看向挂着淡笑的梅王妃,道:“那就劳烦母亲安排看诊的事,儿子与世子妃死里逃生,属实疲乏的很,待会儿儿子与父王进宫面圣,不如就让世子妃回去休养吧!” 梅王妃笑容微凝,淡笑道:“那是自然,你也是,早去早回,这几日就在家好好休养,瞧你瘦的,娘看着都心疼。” 韩铮微笑着应是,昌平王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昌平王起身向外走去,韩铮随后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回头颇有意味的看了司聪一眼,又匆匆跟上。 司聪与梅王妃送到了门口,驻足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的背影离去,才回了厅堂内。 司聪也不敢坐下,低眉敛目的垂手侍立在一旁。 梅王妃坐在上首,不说话也不叫她坐,自顾自的喝着茶。 喝了一盏茶后,才抬头看向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的司聪。 “呦!你看我这记性,一个人惯了,竟忘了我也是有儿媳的人了,怎么还站着,快坐下,咱们两个说说话。” 司聪恭敬的应了声是,规规矩矩的坐下。 “别这么拘着,都是一家人,往后日日要见,你总是这般小心,好像我这做婆母的虐待你似的。” 司聪微微抬起头,轻声道:“让母亲见笑了,儿媳不懂规矩,怕惹了母亲不高兴,还请母亲见谅。” 梅王妃不否认她这些话,小门小户出来的,行事作风自然不如大家闺秀落落大方。 总是低着头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看着令人不喜,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嘲讽。 “我们虽是王府,可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家,你也不必处处小心,随意些,过会儿各房的都来请安了,你是世子妃,总是这般软喏可是不妥,还是要拿出世子妃该有的气度来。” 梅王妃言语温和,可是话中的意图显而易见,明晃晃的看不起她。 司聪大脑飞速的运转,从她的言语中猜测出一个讯息,原主的家境,远不如昌平王府,且不是差的一星半点,估计是高攀不起那种。 她一直以为,原主能嫁入昌平王府,身份地位即便是不如昌平王府显赫,可也是差不多的勋爵人家。 可她观察下来,无论是韩铮,还是昌平王夫妇,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身世的不满。 她心里有个猜测,原主与韩铮的婚姻,并非正常的联姻,或许是,冲喜,或者是配冥婚的关系。 联想起在墓室时韩铮的那些表现,和他们穿的那身喜服,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司聪还在猜想,梅王妃见她久不回话,又道:“瞧瞧我这记性,铮儿这一病,我愁的脑子都不好使了,他刚说让你好好休息去,我还叫你在这儿陪着,快回去歇着吧!” 司聪惶恐的站了起来,垂首道:“母亲这样说,可是折煞了儿媳了,伺候母亲是儿媳应尽的义务,儿媳不敢懈怠。” 梅王妃面容和蔼,摆了摆手道:“快坐下,别动不动的就起来行礼,咱们没那么多讲究,你身子弱,坐着说话就行。” 司聪诚惶诚恐的又坐了回去,梅王妃始终一脸的和气,唇角微扬。 “你嫁过来时身子不好,家里这些人你也没见过,待会儿她们都来了,我与你介绍介绍,你可记得住?” 司聪微抬起头,道:“儿媳尽力都记住,若是有忘记的,再来麻烦母亲。” 梅王妃轻笑一声,“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入了我王府的门,就是我王府的人,我这做婆母的,也应该为你操心。” 第11章 认亲 司聪面带感激的垂首道:“让母亲操心了。” 梅王妃略有满意的一笑道:“你身边也没个服侍的,我身边的人做事还算尽心,这府里的大事小情也都了解些,待会儿挑选几个你带回去,有什么事,叫她们去做便是!” 司聪又站了起来,深深的福了下去。 “儿媳多谢母亲的关爱。” 梅王妃舒然一笑,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各院请安的都到了。 梅王妃也不叫进来,端起茶碗慢慢地呷了一口,十分端庄的放下茶碗。 再抬起头时,眼里是一片的肃穆庄严,一身的雍容华贵之气。 司聪暗暗舒了口气,不愧是大宅院里摸爬滚打的主母,气场之强大,直喷三米之外。 “叫进来吧!” 婢女出去传唤,不多时,厅堂里进来一群女人,脚步轻盈的没有一丝的声音。 就这一点,司聪就自愧不如,她是一个走路带风的女子,在古代活了几十年,也没学会莲步轻移。 一群女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齐声道:“妾身们给王妃请安,王妃益康金安!” “儿媳,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福寿慈安!” 司聪杏眼圆睁,心中咋舌,这架势,怎么感觉瞬间穿越到了甄嬛传了呢? 这一群女人穿的如百花齐放,散发出的香味儿也是直冲脑门,差点熏迷糊了她。 梅王妃面色和蔼的道:“嗯,你们有心了,起来吧,都来见见世子妃吧!” 世子和世子妃死而复生的事,早已惊动了整个王府,他们回来之后,整个王府就没一个敢睡觉的,各院都起来讨论这件事,尤其是觉得,已经板上钉钉要做新一任世子的庶长子,韩锐。 韩锐的生母惠姨娘,此时就跪在第一排,打进来的那一刻起,眼角就瞄着王妃下首坐着的那个干瘦女子,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已经断了气的人,怎么就忽然活了过来呢? 想不明白的不止她一个,堂下站着的没有一个不惊讶的,各种猜测涌上心头,不过大家有一个一致的想法,她一定是鬼上身了。 所以,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透着恐惧与疏离。 “见过世子妃。” 惠姨娘率先开了口,其他姨娘和孩子们也都见了礼,可是坐下的时候,都离着司聪远远的,仿佛她是瘟神,谁沾上就会倒霉。 司聪没什么表情的点头还礼,堂下之人不是姨娘,就是庶子庶女,她这个世子妃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也受得她们的礼。 众人神色各异,梅王妃微微撇撇嘴,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世子妃对你们还不了解,就从惠姨娘开始,自报家门吧!” 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置的妇人站了起来,盈盈拜了下去。 “妾身惠氏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妆安!” 司聪微微欠了欠上身,微笑着道:“惠姨娘有礼了。” 梅王妃在一旁笑了笑道:“惠姨娘是王爷长子锐儿的生母,惠姨娘自小服侍王爷,很是尽心,王爷对她也是颇为宠爱,咱们家的大姑娘也是惠姨娘所生,她可是咱们王府的大功臣呢!” 梅王妃这句话有些酸味,惠姨娘惶恐的跪了下去,道:“王妃说笑了,妾身不敢居功,伺候王爷、王妃是妾身应该做的,妾身是王爷,王妃一辈子的奴婢!” 梅王妃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视,和气笑道:“瞧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快起来!” 惠姨娘战兢的起身,微抖着坐在了椅子上,垂下头不知再想什么。 司聪眼中的惠姨娘,长相并不出众,却能以婢女身份,生了庶长子与庶长女,手段可见一斑。 又想起韩铮质问昌平王请封新世子的事,对这个女人更多了几分佩服。 惠姨娘之后,便是关姨娘,有了前车之鉴,关姨娘可不敢大意了,谨小慎微的给司聪行了礼。 “妾身关氏给世子妃见礼了,愿世子妃怡宁安康!” 关姨娘年纪要小一些,不过三十出头,生的妩媚动人,娇柔万分。 打眼一看就是个会撒娇的女人,说话也娇娇软软的,她一个女人都招架不住的感觉,何况是男子。 司聪微笑,“关姨娘不必多礼。” 关姨娘拉出身后的一个玲珑少女,道:“这是妾身的女儿,单名一个晴字,还不快给世子妃请安。” 韩晴盈盈一礼,道:“给世子妃请安。” 司聪忙起身虚扶了一把,道:“妹妹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叫嫂子就行。” 韩晴很是意外,有些无措的看向关姨娘,关姨娘也很意外,神情微有慌乱的看向梅王妃。 梅王妃颔首道:“世子妃说的有理,都是王爷的骨血,相互之间不必这般客气,就叫嫂子吧!” 梅王妃此话颇有含义,即便是王爷的庶女,那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当然与妾室的身份不同。 司聪暗自咬牙,这梅王妃属实不简单,既打击了妾室们,又把怨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可谓是一箭双雕。 司聪暗中观察,果然惠姨娘的脸色变了变,关姨娘有些不自然的坐了回去,绞着手里的帕子,看上去不大高兴。 轮到了康姨娘,这位比之关姨娘更要年轻些,眉目如画,娴静淡雅,颇有些书卷气。 康姨娘见了礼,推出了身后的一个小姑娘。 “这是王爷的三姑娘,单名一个映字!” 韩映脆生生的叫道:“世子妃嫂子安好。” 司聪笑着扶起她,道:“三妹妹好!” 韩映身后还有一个小儿,糯糯的道:“世子妃嫂子,我是铭儿,二哥哥可喜欢我了!” 小男孩生的粉白粉白的,甚是可爱,司聪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的一脸温柔。 “铭儿好可爱,嫂子能抱抱你吗?” 韩铭咧嘴笑了,张开小手,十分的乖巧。 司聪抱起了他,身子有些趔趄,婢女吓得忙扶住了她。 司聪很是尴尬,康姨娘忙抱下了韩铭,道:“四公子淘气惯了,叫世子妃见笑了。” 司聪有些愧然,“铭儿乖巧的很,是我的身子不好,险些摔了他,康姨娘见谅。” 康姨娘忙说不敢,梅王妃道:“铭儿快到母亲这来。” 第12章 人的命天注定 梅王妃显然平时对这个庶子很是喜爱,韩铭也不排斥她,蹦跳着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母亲!” 梅王妃难得露出些真实的笑容来,抱起他在脸上亲了一口。 “铭儿好乖,有没有想母亲啊?” 韩铭奶声奶气的道:“有啊!特别想母亲这里的红豆糕,好甜的!” 梅王妃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吃,我看你也没想母亲。” 韩铭咯咯娇笑,钻进梅王妃的怀里撒娇。 这时,屋外有人通传,说是大奶奶到了,众人皆齐齐望向门口。 一个年轻妇人怀抱着一个比韩铭还要小的小儿款款走了进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金安!” 司聪看向来者,一身的华贵装扮,冷艳逼人,颇有些贵妃的气势。 梅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瞬间恢复如初。 “是锐儿媳妇来了,不是说叫你不必这么早过来吗,小麟儿可醒了?” 妇人抱着孩子走到前面,福了福道:“他醒了儿媳才敢来的,不然看不到儿媳,又是一通哭闹,闹得整个王府都不安生。” 王妃赐了座,妇人冲着惠姨娘,神情有些倨傲的微微福了福,道:“惠姨娘。” 惠姨娘似是习以为常,笑了笑道:“还抱着孩子呢,快坐下吧!” 妇人理所当然的坐了下去,惠姨娘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她怀中的孩子,妇人却转过头看向上首坐着的梅王妃。 “母亲,麟儿今早冒出了一句话,娘啊娘的,可稀罕人了。” 梅王妃有些惊喜,“是吗?哎呦!那可真是件高兴的事,快抱过来。” 梅王妃将腿上的韩铭放了下来,伸手接过那妇人手中的小儿,笑的一脸慈祥。 “瞧瞧我们麟哥儿,都会叫娘了,叫一声祖母听听,麟哥儿,快叫啊!” 小儿咿咿呀呀的非常可爱,众人的眼光都在孩子身上打转。 司聪装作不经意的扫视着众人,惠姨娘笑的十分的牵强,唇角是压制不住的委屈。 康姨娘面色上微有不悦,伸手拽回了一脸懵的韩铭。 梅王妃虽没介绍那妇人是谁,可是司聪大概猜测出了她的身份。 梅王妃稀罕了一会儿孩子,指了指司聪道:“这是铮儿媳妇,你还没见过呢,这是锐儿媳妇柳氏,咱们王府的长子媳。” 果然司聪猜想的没错,不过,看这韩锐妻子似乎与亲婆婆关系并不好,倒是与梅王妃十分的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梅王妃的亲儿媳呢! 柳氏看向司聪,并未起身,神情也是十分倨傲,只点了点头,道:“妾身夜里照看孩子,伤了腰,不便起身,请世子妃见谅,世子妃安好。” 柳氏言语里毫无尊重之意,反而泛着酸味,一屋子的女人皆看好戏似的望向司聪的方向。 司聪神色平静,淡笑道:“大嫂多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话,都是一样的儿媳,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司聪的语气温柔,言语却犀利,柳氏闻言脸色微变,靠坐着的身子向前挺了挺,冷笑一声。 “世子妃的家世确实算不上高贵,如果没有世子妃舍身就义,如今的苏家,还是个候补官员呢,世子妃这冲喜,值得啊!” 柳氏赤裸裸的羞辱,令众人一阵唏嘘,都知道苏家女是冲喜嫁入王府的,可是当众这般言明,也实在是没把世子妃放在眼里。 司聪心中惊骇,原来真如自己猜测那般,原主嫁过来,果然不是正常的联姻。 那原主的死,也一定如她所想,是非正常死亡。 眼角瞄向一言不发的梅王妃,心中冷哼,一定逃不掉她的手笔。 司聪满不在乎的笑笑道:“大嫂说的是,我死过一回,深知一个道理,人的命天注定。” 柳氏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瞪视着她。 “你不用得意,别以为死了是世子妃,活着还是,我倒是要看看世子还要不要你这个贱婢!” 司聪安之若素,还是一脸的笑意。 “要不要,那是世子的事,本世子妃在位一日,就有诰命在身,由不得有些人猖狂无礼,就算是死了,你、还有你的子子孙孙,也要给本世子妃磕头供香,这是规矩,大嫂出身名门,不会不懂规矩吧?” 柳氏气的指着司聪只说出个你字来,司聪依然泰然自若,笑容不减。 眼看着剑拔弩张各不相让,惠姨娘忙出来打圆场道:“麟哥儿该喂奶了,大奶奶带他回去吧,一会儿又要闹了。” 柳氏不是傻子,有台阶就赶紧下,虽然心里极是瞧不上苏氏那个拿命换来的世子妃,可是毕竟人家身份在那呢,闹的太过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于是,狠狠的瞪了司聪一眼,抱过梅王妃怀里的孩子,草草一礼,转身愤然离去。 梅王妃怔愣半晌,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叹息一声,道:“都有了孩子了,还是这个脾气,世子妃,你别在意,都是从小惯坏了,待会儿我说说她。” 司聪漫不经心的一笑,道:“母亲不必介怀,儿媳挺喜欢大嫂的性情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不会趋炎附势,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有些名门闺秀的风范。” 梅王妃眼角抽了抽,脸色微变,惠姨娘垂下头唇角溢出一丝畅快,心中暗爽,名门闺秀,她也配! 厅堂内一阵寂静,梅王妃轻咳两声道:“时辰也不早了,王爷该回府了,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辞,各回各的院,司聪也打算回自己的住处,折腾了一宿,此刻她是困的要死。 梅王妃却叫住了她。 “世子妃请留步!” 司聪愕然回头,转身垂首,道:“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梅王妃的笑意有些牵强,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几个人,道:“这几个下人是我亲自挑选的,你且带回去,若是她们有不妥的地方,你来回我,我再给你换。” 司聪福了福道:“儿媳谢母亲垂爱,母亲指派的人,自是没有不妥的,日后,就有劳几位了。” 那几个奴仆立时就跪了下去,齐齐称不敢。 第13章 睡觉成了奢侈 梅王妃指着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妇人,说道:“这位孙嬷嬷,是我的陪嫁,跟了我几十年了,最是尽心尽力的,人也本分,你自管放心用。” 司聪冲着那位嬷嬷微微点头,“孙嬷嬷好,日后还要孙嬷嬷多多关照。” 孙嬷嬷忙躬身垂首,“世子妃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当!” 司聪弯唇微笑,梅王妃继续道:“那几个丫头都是出自孙嬷嬷之手调教的,很是乖巧懂事,做事也勤谨,回去你给她们赐个名,日后就跟着你伺候了。” 司聪又是一番感谢,领着几个奴仆告辞出了主院。 回到世子妃的住所,司聪已是筋疲力竭,脱力的瘫倒在了床榻上。 孙嬷嬷指挥婢女们伺候司聪更衣,司聪又被从床上拽了起来。 木偶似的任由她们折腾了一气,还没坐稳当,早饭端了上来。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下,刚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饭菜摆了上来,司聪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不愧是王府,早餐既精致又丰富,司聪有些目不暇接了,一桌子没布置下,婢女手中的托盘中还有各色的小吃。 司聪虽然心中咋舌,可也不敢大快朵颐,一来是这具身体的肠胃不允许,不适合猛吃猛喝。 二来是不能失了世子妃的身份,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拣着软烂喜欢的小吃,只敢吃了个半饱,漱了口,终于能卧倒了。 还没等她迷糊着,又被人扒拉醒了。 “世子妃,奴仆们都在院子里候着呢,等着给世子妃请安呢!” 司聪迷迷瞪瞪的道:“嬷嬷看着安置就行了,我信得过你。” 司聪翻过身又迷糊过去,孙嬷嬷却不肯放过她。 “世子妃信得过奴才,奴才也愿意为世子妃分忧,可是世子妃总要见见那些下人,也好立个威不是!” 司聪困的五迷三道的,嘟嘟囔囔的道:“日后有机会,嬷嬷就让我睡一会儿吧,实在是太困了。” 司聪裹了裹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孙嬷嬷犹不死心。 “世子妃!” “哎呀!好了好了,都下去吧!” 司聪语气有些不悦,孙嬷嬷欲言又止,终是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屋里总算是肃静了,司聪掀开被子,散开手脚,呼出一口气,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终于可以睡了。 老天似乎有意跟她作对,她刚进入梦乡,身子就被拎了起来,她以为自己飞升了,还兴奋的蹬着腿,屁股一痛,摔了下来。 猛然惊醒,呲牙咧嘴的揉着屁股,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我靠!要摔死老娘......!” 眼前是一张帅的无法无天的脸,司聪猛然顿住,愕然道:“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司聪反应了过来,刚才拎她起来又摔下的是他。 顿时气往上涌,杏眼圆睁怒视着他。 “你有病啊你!有事你说事,我睡的好好的你摔我干嘛?” 韩铮不屑的冷哼道:“我摔你干嘛?你猴子一样挂在我身上,我甩都甩不掉,你怎么好意思说,你看看你有一点世子妃的尊荣吗?” 司聪眨眨眼,在分析他此话的真实性,韩铮伸出手臂道:“别想抵赖,看看我这袖子,都是你抓出来的褶皱。” 司聪有些窘迫的向里挪了挪,嘴上还很硬。 “那你可以叫醒我,干嘛摔,疼死我了都!” “我倒是想叫醒你,也得叫得醒啊!睡的跟个死猪一样,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困,我也一宿没睡好嘛!” 司聪撇撇嘴小声嘟囔,“你又不是真病死的,当然不困了。” “你说什么呢?” 司聪住了口,“你困就去睡,又没拦着你,你折腾我干嘛?” 韩铮无语的睨了她一眼,“睡什么睡,赶紧起来,跟我进宫。” 司聪惊愕不已,“进宫?” 韩铮道:“皇后娘娘从未听闻过这种事情,想见一见你,问个究竟,你想好了怎么说,别露了马脚,宫里可不比王府,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司聪非常抗拒的拨楞着脑袋。 “我不去,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我可不想再去送死,要去你去,我还没活够呢!” 司聪挪到了床里,说什么不肯去。 韩铮道:“就是传你去问几句话,谁说要你的命了?你编瞎话不是一套一套的吗,怎么就怕了?” “编瞎话分跟谁,那宫里的娘娘们岂是好糊弄的?那都是人精,我可没那个脑子跟她们斗,你省省吧,就说我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别把晦气带进宫去。” 韩铮忍不住气道:“这话说出来就是满门抄斩,你一样活不成,快点动身吧,宫里娘娘们都等着呢!” 司聪依然坚持,“满门抄斩与我何干,我能死一回,就能活两回,我还怕了不成?” 韩铮气的一滞,“那你想怎么样?我们都死了,与你有什么好处?” 司聪反问,“你们都活着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韩铮微怔,“你想要什么?” 司聪道:“我想要我该得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拿回来的金银首饰,都被你娘收了回去,说什么都是陪葬品不吉利,回头给我换新的,拜托,我不在乎吉利不吉利,那是我日后的指望,我出了王府就指着那些东西活着呢!” 韩铮微张着嘴眨了眨眼睛。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钱财吗,直说好了,二百两,赶紧走!” 司聪撇撇嘴,“你打发要饭的呢?我那些东西可不止这些银子!” 韩铮已是忍无可忍,气呼呼的道:“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成交!” 韩铮转头冲着外头喊道:“来给世子妃装扮,手脚麻利些,母亲已经等着了。” 婢女们闻声赶紧进来,司聪问他道:“你不去吗?” 韩铮不耐烦的道:“我非常不想去,你快收拾吧!” 韩铮拂袖而去,孙嬷嬷指挥着婢女们给司聪洗脸上妆,各样的胭脂水粉不要钱似的往司聪脸上抹。 司聪看着铜镜里那张猴屁股似的脸,无语的抽了抽唇角。 “我是去唱戏,还是进宫?” 第14章 进宫 婢女们慌忙跪了一地,请罪道:“奴婢不敢,请世子妃责罚。” 孙嬷嬷走了进来,看向司聪的脸,看向一地的婢女怒道:“糊涂的东西,进宫要素雅庄重,都白教了你们,真是该死,还不打水去重新装扮!” 婢女们赶紧听从吩咐重新为司聪梳洗,这次的妆容就淡雅了许多。 不过这脑袋上插满了簪子步摇,压的她那没几两肉的脖子快断了。 随手摘下那枚凤凰展翅的步摇,道:“换一个孔雀开屏的来。” 孙嬷嬷眼神微闪,躬身应是,换了一个喜鹊登梅款式的。 司聪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又摘下招摇碍眼的,这才觉得顺眼了许多。 繁琐的世子妃服饰里三层外三层的往她身上套,还没等出屋呢,就出了一身的汗,这若是到了宫里,不得捂出痱子来。 “府里可有冰?” 孙嬷嬷回道:“地窖里常年备着的。” 那就去取一块,放在马车里。 孙嬷嬷应了声,吩咐人去拿冰,司聪装扮好,便也出了门。 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司聪这瘦弱的身板,套上那华贵的诰命服饰,也有几分的庄重典雅。 不过一走路,她就露馅了。 头上珠翠,腰间环佩,叮铃咣当的响个不停。 孙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世子妃脚步慢些,再轻些,您得提着口气,身子别晃,对,就是这样。” 司聪边走边被孙嬷嬷纠正,一路走下来,已是汗流浃背了。 上了马车,迫不及待的解开领口,凑在那冰盆上凉快。 车帘子忽然被掀开,韩铮的头伸了进来,正瞧见她裸露的一截雪白脖颈。 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司聪也捂住了领口。 “你不是骑马吗?” 韩铮无语的翻了她一眼,“天儿这么热,我骑什么马,往里挪挪。” 司聪不情愿的向里让了让,韩铮一个跨步跳了上来,坐在了司聪的对面。 司聪只好系上领口,张口呼着热气。 韩铮也十分的热,手在冰盆上扇着风,以此纳凉,司聪也学着他的样子,往自己身上扇凉风。 韩铮瞥了她一眼,道:“我与你说说宫里的事,你心里也好有个数,别说错了话。” 司聪微有讶然,原来怕热是假,八卦是真。 于是,调侃他道:“你一个大男人,对宫里的娘娘们门清,够可以的啊!” 韩铮瞪了她一眼,“我倒是不想门清,架不住每日有人传输,要不是怕你说错了话累及我,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司聪嘁了一声,“行行行,算你好心。” 韩铮又瞪了她一眼,道:“皇后母家是本朝张太师府上,祖父是三朝元老,皇后与圣上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育有两子两女,皇长子去年被封为太子,已育有一女。皇长女也是皇后所出,夫家是当朝尚书,余下两个子女年纪还小,尚未成婚。” 司聪仔细听着,帝后属于是少年夫妻,一路相携,感情非同一般,在花团锦簇的后宫,能生下四个孩子,这皇后算的上是人生赢家了。 “圣上有四妃,贵妃是东阳侯府嫡次女,性情温厚,育有一子一女,三皇子已成婚,女儿待嫁宫中。” 司聪对韩铮对贵妃的描述不大赞同,自古以来,贵妃的形象一直是嚣张跋扈的代表,她脑海里的贵妃,一定是皇后的劲敌。 “淑妃比较强势,父亲是当朝首辅,两位兄长都在朝为官,淑妃在宫里的做派不比皇后差。” 司聪心中了然,怪道淑妃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父兄都是朝中重臣,她是有所依仗。 “贤妃担得起贤良一词,父亲是大理寺卿,入宫时日不长,幼子不足周岁。” 司聪脑子飞快的运转,这贤妃手段不一般啊,入宫短短几年,就爬到了贤妃,称得上是开挂的人生了。 “要说这四妃里,最弱的就是德妃了,入宫也十几年了,至今无子嗣,圣上是可怜她侍奉多年不易,去岁才升了德妃之位。” 司聪大致了解了宫里几个主要嫔妃的情况,跟她想象的也没啥出入,见机行事吧! 韩铮舒了口气,“剩下的就是嫔位了,也有些家世显赫,子嗣繁盛的,也不能说是无关紧要,今天这样的场合,未必有机会到场,也不必知晓了。” 司聪轻声叹息,“圣上子嗣繁多,后宫不太平啊!” 韩铮微嗤,“何止是后宫,王府侯爵之家,为了世袭之位,兄弟相残的又在少数了?” 司聪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同情,他此番死而复生,怕是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二人各怀心事,马车内一片沉寂,只闻车轱辘碾地的声音。 过了有两炷香的时辰,终于是到了宫门外。 早有宫人在门口候着,梅王妃的品阶可以乘坐软轿进到内宫,世子与世子妃可没这般待遇,只能步行。 正是隅中之时,阳光直射,两人没走出几步远,便是一身的汗。 司聪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原主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又是一夜未眠,她此时都有些打晃了。 韩铮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小声斥道:“走稳些,不知哪里就有人看着呢,别丢脸。” 司聪小声嘀咕道:“我倒想走的稳,关键是脚不听使唤啊!” 韩铮无语的睨了她一眼,干脆扶着她走。 司聪总算是找到了依靠,干脆半靠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韩铮一阵无语,尴尬的手脚都不协调了。 自打进了皇宫,司聪就在观察这座宫苑,肯定不是北京的故宫了,那地方她去过几次,风格与这里完全不同。 她没去过其他地方的古都,不了解那些宫宇的建筑风格,看着像唐宋时期的风格。 前面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韩铮小声介绍道:“这里是圣上的接见大臣们的地方,每日早朝,这里都站满了文武大臣。” 司聪小心的左右瞧瞧,这座宫殿不愧为皇宫的主殿,宫殿整体是用珍贵的青白石砌成,散发着一种优雅而庄重的气息。 柱子的基石是用汉白玉制成的,上面刻着祥云和如意等图案。 宫殿的台阶也是用青白石铺成的,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每一处都透着威严和尊贵。 台阶的两侧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栏杆,栏杆的柱头是用琉璃制成的,十分的华贵奢侈。 第15章 复读机 司聪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感慨,这只是主殿,便这般奢华,这一整座宫殿建造下来,得耗费多少百姓的血汗和泪水啊! 进了后宫的门,穿过长长的甬道,才到了皇后娘娘的宫殿,宫门之上规规整整的写着“清宁宫”三个大字。 梅王妃早已等在了宫门口,见两人被宫人领着过来,忙迎了上去。 “拜见皇后的礼节繁琐,待会儿你在后面看着我做,千万别出错。” 司聪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想不出错,关键是她也得会啊! 外男无诏不得入内,韩铮只能在殿外等候传旨。 司聪战战兢兢的跟着梅王妃身后进了大殿之内。 皇后的正殿装饰的富丽堂皇,又不失庄严肃穆。 殿内香烟袅袅,花果飘香,给人一种舒心怡然的轻松。 司聪那颗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了些。 大殿两侧坐着几个嫔妃,司聪猜想,是韩铮说的那四位妃子。 梅王妃小心翼翼的跪了下去,右手握在左手上,平行于心口,口中念道:“臣妇昌平王妃梅氏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秋万代,福寿永康!” 梅王妃双手举手垂地,头俯了下去,额头触在手上,伏地不动。 司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梅王妃的动作,忙也依葫芦画瓢的拜了下去。 “臣妇昌平王世子妃苏氏,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秋万代,福寿永康!” 殿内一片安静,皇后娘娘的眼睛从司聪进门,就一直盯着她。 她怎么行礼的,说的是什么,她一概没听,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就是在阴曹地府里绕了一圈回来的? 除了瘦,没别的不同啊! 众位妃子的脸上除了惊奇还有丝恐惧,她是不是懂礼节,说话是个什么声音,她们都不曾在意,她们在意的,只是这具身子会不会突然发难变成一个女鬼。 半晌无人应答,梅王妃有些惶恐,趴在地上的眼睛瞄向地板两侧,只看见众妃子们的绣鞋鞋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心里正在打鼓,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 “起来吧,赐座!” 梅王妃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向两侧拜了拜,道:“给各位娘娘请安。” 司聪也爬了起来,同样是拜了拜,道:“给各位娘娘请安。” 司聪像个复读机一样,刚才没人注意她,这会子众位娘娘们的注意力分散了些,才觉察起这位世子妃的不同来,怎么人家说什么,她学什么。 梅王妃看了眼刚爬起来的司聪,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小门小户的,当真是个没见识的。 婆媳俩分别落了座,皇后娘娘道:“早起听圣上说,世子妃死而复生,本宫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世子妃可否讲讲具体的细节,也叫我们这些深宫妇人长长见识。” 司聪慌忙起身,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您谦逊了,臣妾是坐井青蛙,皇后娘娘高瞻远瞩,您才是见识广博,实在是女子中的楷模,臣妇望尘莫及。” 皇后微弯唇角,道:“不必拘谨,就是找你说说话,世子妃可否移步,叫本宫看看你?” 司聪瞄了梅王妃一眼,梅王妃微微点了下头,司聪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向皇后的宝座前。 到了近前又是一礼,皇后一脸和蔼的招了招手。 “过来,到本宫身前来。” 司聪又向前一步,皇后伸出了手,司聪惶恐的也伸出了手。 原主的手白皙却不细腻,纤细的手指如枯树枝一般没有弹性,握在手里,只觉得那是一把骨头,咯得人生疼。 皇后的手有些微抖,眼里闪烁着些微的恐惧,倏然的松开了她的手。 司聪始终垂着头,瘦削的脸颊深陷下去一个坑,颧骨高高耸起,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的脸,显得刻薄寡命。 皇后微微叹息,“听说,你以前的身子就不大好,如今,可大安了?” 司聪又是一礼,道:“劳皇后娘娘惦记了,死过一回后,原本的病根倒是都好了,就是身子还是这样瘦弱,想是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皇后微微点头,“你说的死过一回,那阴曹地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司聪垂着的眼眸闪了闪,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声音也略微颤抖着。 “回皇后娘娘,臣妇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记得地府十分的阴森恐怖。” 她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要从记忆中汲取力量,继续说道:“那里的阎罗殿里有着面目可怖的鬼神差役,他们手持着鞭子,驱赶着鬼魂,臣妇看上一眼就吓的半死。” 皇后娘娘微微皱眉,她能够感受到司聪的恐惧,这种恐惧似乎不仅仅是来自于地府的阴森,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还记得什么?” 皇后娘娘追问着,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要给司聪一些力量。 “到了判官那里,翻出了生死簿,只说臣妇和世子阳寿未尽,叫鬼差们给送了回来,才有了臣妇与世子的死而复生。” 皇后听的聚精会神,又问道:“那你们是直接被送回了府?” 司聪微微一滞,眼神微瞄了瞄梅王妃的位置。 梅王妃似是想起了凌晨时的情景,脸色有些微变。 司聪道:“若是直接被送回府里还好了,臣妇和世子醒来时,是在各自的棺木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出来,到王府时,已经是子时了,可是吓坏了家人们。” 司聪抚了抚胸口,还有些惊魂未定。 皇后也似感受到了当时的恐怖,微微舒了口气道:“想是十分的凶险,还好你和世子都是有福之人,王妃也是福气之人,爱子失而复得,日后可千万要小心呵护,再不可大意了。” 梅王妃忙起身失礼道:“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儿,再不叫他们受委屈了!” 皇后娘娘轻嗯了一声,指了指司聪刚坐的位置,“坐下回话。” 司聪福了福,缓步走了回去,轻轻的坐了下去。 皇后看向两侧的嫔妃,道:“你们听了,可觉得稀奇?” 第16章 雷达响了 四妃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脸的懵然,右侧第二位坐着的那位妃子,率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臣妾也很好奇,世子和世子妃竟有这样的奇遇,能否让臣妾也摸一摸世子妃的手?” “当然可以!” 司聪忙又起身,又是一阵紧倒腾的到了那位妃子的面前。 伸出去的手悬在了空中,那位妃子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让司聪想要喷笑。 “淑妃也忒胆小了些,叫人家过来,又不敢下手,那就把人放过来吧!” 说话的是左手边上首位置的一位妃子,司聪脑海里飞速的转着,对号入座这位是哪位。 按韩铮的描述,四妃中最嚣张跋扈的就属眼前这位淑妃了,贵妃温厚,贤妃贤良,德妃懦弱,哪个都与这位对不上号,那这位,又是哪位呢? 刚要收回手,淑妃却一把抓住了她。 “谁说本宫不敢摸?这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摸惯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再摸这双如枯骨般的手,骇的浑身一颤,强挺着才没扔出去。 又看向司聪那张比鬼好看不了多少的脸,脸色都白了。 哆嗦着抽了抽唇角,松开了司聪的手,指了指下首的那位妃子。 “叫德妃也瞧瞧去。” 司聪暗嘲,这淑妃绝对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脑子蛮干的那种,早晚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德妃年岁较淑妃年长许多,似乎是经历过很多的生老病死,看见司聪骨瘦如柴的身板,也没有多少惊讶。 温暖的一笑,握住了司聪的手。 “是瘦了些,要好好将养,待会儿本宫叫人给你送些补品去,有几个月就长出肉来了。” 司聪施礼谢道:“臣妇谢德妃娘娘恩赐。” 德妃笑着指了指对面坐着的几个女人,道:“长公主说要看看你,快去吧!” 司聪愕然回首,原来那个趾高气昂的女子是皇后的长女,难怪丝毫不给淑妃面子。 司聪又挪到了对面,恭谨的伸出手,让长公主欣赏。 长公主不过二十出头,眼角眉梢透着犀利,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艳模样。 十分不屑的瞄了一眼司聪的手,嘴角微扯,哼了一声。 “不过就是瘦了点,淑妃倒是吓的不轻啊!” 淑妃面色一变,咬了咬牙到底没敢发作。 长公主趾高气昂的睨了司聪一眼,道:“本公主赏你几根千年人参,回去好好补补身子,没恢复之前,你就不要出门了。” 司聪垂眸暗忖,长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是下令禁她的足? 她是碍着她什么事了不成?这大姐手伸的未免太长了吧?她以什么身份管她出不出门呢? 心中虽不平,可是面上还得表现出恭维来,道:“臣妇谢公主恩赐。” 长公主高傲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司聪去下一个妃子那。 司聪福了福,向下挪动,眼前的女子一脸的和气,热情的握住了她的手。 “挺清秀的一个孩子,日后好好养着,肯定能恢复如初的,千万别灰心。” 司聪有些懵圈,韩铮只描述了四妃的性情,却没描述她们的面容,这叫她如何分辨? 眼珠子转了转,依照座次来看,这位八成是韩铮口中温良敦厚的贵妃娘娘了。 微微屈膝道:“臣妇谢谢贵妃娘娘的关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贵妃显然是愣了一瞬,眼角瞄向了有些坐立不安的梅王妃,想来是梅王妃在来之前做的功课吧! 都赏了东西,贵妃也不能落后,也赏了些珍奇药材补品之类的。 司聪又是一番感谢,最后一位便是贤妃了,施了礼,微弓着身子道:“贤妃娘娘金安。” 贤妃年岁果然不大,看起来比长公主还要小些,姿容胜雪,担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贤妃抿唇微笑,“不必多礼,你大病初愈,本宫也没什么给你的,前儿圣上刚赏了本宫一些雪燕燕窝,本宫借花献佛赠与你,世子妃好好的保养身子。” 司聪屈膝道:“臣妇谢贤妃娘娘恩赏。” 贤妃笑的端庄秀丽,在这些老中青妇人之中,衬托的颇为阳光,有些少女的气息。 司聪暗忖,或许这就是她得宠之处吧,那不夹杂任何利欲的笑容和心态,也许正是俘获老皇帝那颗心的原因吧! 司聪收回思绪,心里还有些小得意,这宫里也并不像韩铮说的那样如龙潭虎穴般,这不挺平安顺利的嘛!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屁股还坐稳呢,那长公主又说话了。 “母后,儿臣听闻世子今日也一同进了宫,不如叫进来,一起说说话,世子过世的时候,儿臣们无不惋惜悲痛,他此番得以复生,儿臣实是高兴,也想见他一面,以慰关切之心。” 司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雷达哔哔的响了起来。 这位长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一个他人妇,大庭广众之下要见一个已婚男子,还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这是明晃晃的侮辱啊! 微抬起眼眸看向梅王妃,梅王妃一脸的平静无波,像是长公主说的不是他儿子一般。 再看向其他人,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皆是一脸期待的望向皇后。 司聪不淡定了,各位收收哈喇子行不行?那是她老公? 虽然十分的不忿自家那颗翡翠玉白菜被人惦记着,可是她也十分好奇,这些已婚女士们见了那位帅的人神共愤的世子,会不会失了态。 于是,也万般期待的望向皇后。 皇后也没让大伙失望,问梅王妃道:“说的也是,世子怎么没与你们一同进来?” 梅王妃忙起身躬身道:“因是外男,没有皇后娘娘的召见不敢擅自入内,臣妾叫他在外头候着呢!” 皇后微微颔首,“快去请世子进来,大热的天,刚复生回来,再晒出毛病来,可是罪过了。” 梅王妃惶恐口称不敢,宫人们出去请了世子进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大殿门口。 韩铮一身锦衣,步履从容,缓步走了进来。 一双凤眼炯炯有神,面如冠玉,丹唇如珠,墨黑的长发高高挽起,更显的他丰神俊朗,英姿飒爽。 第17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司聪仿佛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也舔了舔嘴唇,这厮果然是个祸害。 韩铮长身玉立的走至大殿中央,众人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司聪偷偷打量众妃神情,除了贤妃眼神微有躲避,其他人均是一脸惊艳的表情。 长公主的表情尤为精彩,惊喜、遗憾、疼惜、欣慰,司聪竟在她眼里读出了长辈对晚辈的感情,这令她有些匪夷所思了。 思忖间,韩铮已跪了下去,口中呼道:“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有了些皱纹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色来,只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慈和的一笑。 “世子快请起,快到本宫这儿来,叫本宫瞧瞧。” 韩铮起身,缓步走了过去。皇后已伸出了手,韩铮微微弯腰伸出双臂。 皇后握住他的手,来回的翻看,叹了一声。 “瘦了许多,看来,这一场阴间,不好走啊!” 韩铮微微垂头,道:“劳娘娘记挂了,臣身体已无大碍,因病瘦下去的肉,很快也会涨回来的。” 皇后一双眼睛在他的脸上打转,温和的笑笑。 “瘦也精神,还是那么俊,别说你病不病的,本宫也有一年多没见着你了吧?” 韩铮的头又低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一丝歉疚。 “臣想着,年岁也大了,不好总进宫叨扰娘娘,是臣的不是,日后,臣会常进宫看望娘娘的。” 皇后微微一滞,眼角不经意的瞄向淑妃,又是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手。 “小时候你常来,又是太子伴读,本宫从来没拿你当过外人,与公主皇子们相处的也很融洽,如今你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必像以前那般日日都来,你心里想着本宫就好。” 韩铮缓缓抬起头,目光和暖。 “臣心里一直记着记挂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臣的恩惠,臣永世不忘!” 韩铮从容不迫的坐在了梅王妃的身侧,梅王妃看向自己的儿子,和蔼的一笑。 皇后笑的更加和蔼,司聪心里却惊涛骇浪,原来韩铮他,曾是太子伴读。 那是不是说,昌平王府,现在是太子梯队的盟友? 如果太子登基,韩家便是首屈一指的辅臣,这世袭之位更加稳如泰山了。 心中不免鄙视起韩铮来,有这么好的前途,干嘛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假死脱身呢? 眼角又瞄向长公主,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那韩铮是不是为了她......? 说来也难怪,公主刚才刀她的眼神藏不住,现在热切的眼神依然令她无法忽视。 “阿铮!” 公主已经起身,脚步急切的走到了韩铮的身前,眼中含泪的看向他。 皇后松开了韩铮的手,眼里也酝起一层泪雾,神色复杂的揩了揩眼角。 公主扳过他的身子,哽咽道:“你受苦了。” 韩铮轻声叹息,“臣无碍,公主别担心。” 韩铮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歉意,长公主抚上他的脸,爱怜的语气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不说,你那么久不来看姐姐,再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病入膏肓,没几天就.....!” 长公主长长一叹,拉着他的手道:“姐姐知道你还在怪姐姐,絮妹妹她很惦记你!” 韩铮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道:“公主!臣已娶妻,现在很好,公主无需挂念。” 韩铮眸色有些冷,大殿后侧的平安门处有些响动,韩铮斜眼看去,那挂着的帘子闪动了几下。 长公主神色微愠,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我待你不比二皇弟差,你这样与我生分,不是拿刀子捅姐姐的心吗?” 韩铮向后撤了一步,躬着身子深施一礼。 “公主对臣的眷顾之情,臣永生难忘,臣也从未与公主生分,只是臣与公主都已长大成人,恕臣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不论尊卑。” 长公主叹息道:“姐姐从来没让你记住这些,你说的这些姐姐也明白,只是絮妹妹她病了好久,你去看看她,就去看看她,别让她.....!” “阿铮哥哥!” 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呼打断了长公主的哭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门口蝴蝶般的跑进来一个妙龄少女。 “阿铮哥哥!” 少女声如银铃,身姿轻盈,快步的奔至韩铮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阿铮哥哥,你活过来了,惜儿好想你啊!” 皇后脸色变了变,长公主勃然大怒。 “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我母后的召见,你也敢擅自闯入,是不把一国之后放在眼里吗?” 韩铮趁机推开了那少女,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司聪的身后。 司聪已经愣的回不过神来了,这一会儿功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有些捋顺不过来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长公主自称是韩铮的姐姐,可见她们的情分非同一般,可也仅限于是姐弟间的情分,那刚才她从张公主眼里看到的慈爱就合情合理了。 这絮妹妹,又是谁? 据韩铮所述,皇后娘娘育有二子二女,那个长公主口中的絮妹妹,应该就是皇后的小女儿了。 那眼前这位无诏闯入,满口琼瑶味的少女,又是哪一个呢? 放眼扫向殿内的四妃,德妃无子嗣,贤妃的儿子还小,贵妃倒是有一子一女,可是看贵妃一脸沉着冷静的样子,又不太像是她的孩子。 难道是其他不上数妃子的生的公主? 她没听韩铮说淑妃有子女,那会不会是淑妃生的公主? 淑妃的表情确实不算冷静,眼角眉梢透着桀骜不驯,仿佛下一刻,就要起身战斗一般。 那妙龄少女似是并不惧怕长公主,挑了挑眉。 “长姐这般疾言厉色的做什么?母后对我们这些庶出的公主皇子最是慈和温善,自然是不会怪罪的。” 她转头看向皇后,福了下去。 “母后,惜儿说的是不是啊?您不会怪罪惜儿的吧?” 皇后娘娘的脸色实在说不上慈和,可也没当众斥责,假假一笑。 “本宫自是不会怪罪与你,可你也忒没规矩了些,还有外男在呢,就这般跑了进来,说出去叫人耻笑。” “谁敢!” 第18章 众矢之的 众人皆是一怔,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司聪彻底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淑妃毫不客气的横了长公主一眼,微哼道:“耻笑,也轮不到我的惜儿,倒是长公主,你一个已嫁妇,与一个已婚外男拉拉扯扯的,毫不避讳,这又是什么规矩?” 皇后脸色骤变,长公主更是火冒三丈,怒斥道:“淑妃休要胡言乱语,本殿下与阿铮姐弟情深,这事满朝皆知,你不要在这造谣诽谤,毁了本殿下的清誉事小,使皇室蒙羞,淑妃可是罪孽深重了!” 淑妃强势起身,走至少女的身旁,指了指一脸铁青的韩铮。 “惜儿与世子同在宫中一起长大,长公主就是姐弟情深,本宫的惜儿便是不守规矩,圆的扁的都是长公主说了算,好没道理!” 长公主一滞,便要发作,皇后娘娘重重的哼了一声。 “好啦!都住嘴吧,还有外臣在呢,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失了皇家的体面。” 梅王妃早就惊愕万分了,虽然早知道皇后与淑妃不睦,以前在宴会上也没少见她们冷嘲热讽的相互挤兑,可是似今日这般剑拔弩张的,可是头一次见,不免心下惶恐。 忙起身施了一礼,头垂的低低的,道:“都是自家人玩笑几句,不是什么了不得事,长公主和六公主也是关切心重,臣妾替铮儿谢过两位公主的关怀。” 梅王妃深深福了下去,低头时微微侧头睨了司聪一眼,司聪也忙起身福了下去。 长公主面色冷然,并无动作,六公主忙热情的扶起梅王妃,笑靥如花。 “王妃快别这么客气,我与阿铮哥哥两小无猜,自是与旁人不同,我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 语毕,六公主扬首看向一脸冷漠的韩铮,弯起唇角,笑的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司聪顿觉身上一冷,起了一层鸡皮粒子。 她偷偷瞄向韩铮,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一闪而过冰冷的厌恶。 司聪有些好奇,要说这六公主长相可谓是美女中的翘楚了,继承了淑妃大部分的优点,柔媚动人,俏皮可爱,还是备受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公主,地位尊崇,他为什么就看不上呢? 不止这位,还有长公主口中持续输出的絮妹妹,皇后的嫡女,他也是毫不放在心上,那他钟意的女子该是怎样的天仙姿色,出尘超然呢? 她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此时还轮不到她想不通,她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逼视。 得!她又得罪一个。 要说老天真是不公平,她就是一个魂穿者,他们那些陈年旧事与她何干?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呢? 六公主眼神不善,语气更是冷冽。 “你就是阿铮哥哥的冲喜娘子?” 司聪一愣,奶奶的,还真叫她猜中了,果然是冲喜来的。 至于为什么冲喜不成反合葬,她的另一个猜测早晚会被验证。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神色微慌的梅王妃,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唇角,这个女人,不清白。 司聪依然垂着头,对于拿不准的事情,她不会轻易的开口,别给自己挖坑。 六公主见司聪不言语,气势更胜。 “你本不配阿铮哥哥,娶你进门就是为了给阿铮哥哥冲喜,结果你前脚进门,后脚阿铮哥哥就去了,你就是个丧门星。如今我阿铮哥哥大难不死,得幸归来,你这个丧门星就该滚出王府,免得再给阿铮哥哥招来灾难。” 司聪闻言是面色大变,她是身份卑微,也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世子,可是这般直言不讳的让她滚,她实在是始料未及,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殿内其他人也非常的震惊,看看六公主,又看看司聪,没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解围的。 司聪心灰意冷,这些所谓的高门贵女,表面上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心底阴险肮脏,对她的不幸遭遇袖手旁观,甚至还巴不得看她的笑话。 她心中冷笑,那就让她看看,这些最尊贵女人的代表要如何处置了她,是以这种方式强行休了她吗? 司聪并不言语,而是抬眼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梅王妃与韩铮。 韩铮眉头轻蹙,他并不急着替她解围,而是非常想知道,六公主,以及这些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他也非常的期待,这个极力表现出要逃离的他的“世子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又如何应对如今的场面。 于是,司聪看到的是,他与那些女人一般,看好戏的表情。 梅王妃嘛!不说也罢,她懒得去解读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司聪的默然无语,让六公主更加的肆无忌惮,松开扶着梅王妃的手,缓步走到司聪身边,围着她转了个圈。 嘴角斜斜的一扯,口气颇为不善。 “你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给阿铮哥哥做通房都不配,如今却霸着世子妃的正妃之位,还敢站在这里沾沾自喜,姓苏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识相,自己主动请辞下堂,不然,本公主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司聪从她的言语中,又获得了一个讯息,她的父亲,是个小官,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庶女。 周围依然寂静如常,司聪微微抬起头,面色平静。 “公主说的极是,臣妇确实不配,如果公主,皇后娘娘,还有在座的各位娘娘能够替世子做主,臣妇愿意让出世子妃之位。” 司聪此语一出,顿时震惊四座,谁也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六公主怔愣片刻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你能这么想,还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本公主也不会亏待了你,良田金银必不会少,你回归本家便是你的私产,你不愿意回归本家,本公主可以赐你一座宅子,你是再嫁还是独守,都由你。” 还没等司聪搭言,长公主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挺会安排,只是不知,你以什么身份插手此事?” 第19章 抢人大战 六公主转头瞪她,“本公主插手,自有本公主插手的道理,这事就不劳长公主操心了,长公主有那闲工夫,不如管管府里的小妾姨娘们,妹妹听说,有三四个有孕的了,长公主的肚子也忒不争气了些!” “你!” 长公主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她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回怼的话来,谁叫她那个驸马是个沾花惹草的败类呢! 六公主得意至极,扬着下巴看向司聪,那姿态摆明了就是在宣誓主权。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就写下休书,至此,你与韩家,再无瓜葛,来人,取笔墨来。” “且慢!” 六公主目光微凝,不悦的看着司聪。 “怎么?想反悔?你可想好了,这里可是清宁宫,你可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自己愿意的,如果反悔,那可是欺君之罪!” 司聪面无惧色,微微一笑道:“公主说笑了,臣妇虽是身份卑微,可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妇只是有一件事不明,臣妾被休一事,到底是公主做主,还是皇后娘娘,与各位娘娘做主,还望公主给与解答。” 六公主神情一滞,转头望向皇后,只见皇后面色冷然,不发一言,显然是非常不悦。 长公主一脸的鄙夷之色,冷哼道:“世子妃此问,本公主也颇为有异,世子休妻与否,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过问,就是再着急出嫁,也得有男方的提亲,这般没深没浅的,没得丢了皇室的脸面,淑妃该领回去好好教导,怎么还有脸在这放肆。” 六公主怒不可遏,淑妃也变了脸色,冷笑道:“乌鸦落在黑猪身上,别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本宫不知晓,同样都是圣上的女儿,就该公平对待,没理由本宫的女儿就要屈居人后,挑人家剩下的嫁,本宫不依,本宫的娘家也不依。” 淑妃气势逼人,对皇后毫无尊重可言,皇后的脸色青白交加。 长公主身为皇后亲生女儿,当然不会看着母亲受辱而不言语,立时便发作了。 “淑妃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在嫡妻面前谈什么公平不公平,你娘家再怎么尊贵你也是妾,妾就是奴才,我母后没日日叫你伺候已是开恩,你不思感恩还处处刁难,你是打量我母后这国母是摆设,整治不了你,还是你早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才对你的主母不尊?” 长公主咄咄逼人,话说的也极其难听,噎的淑妃瞪眼无语,不知该怎么接茬。 司聪心中拍手称快,她就喜欢这样的性子,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干嘛要忍气吞声的。 不过,她喜欢的有点早,长公主调转枪头,问司聪道:“世子妃刚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司聪微怔,道:“作数!” “那便写下一份休书,自请下堂,母后会给阿铮令赐下一门婚事。” 六公主炸毛了。 “凭什么?要赐婚也是父皇赐婚,皇后娘娘主管后宫,还管不到前朝的事!” 长公主眼睛微眯,表情很危险,一步一步走到六公主面前,猝不及防的就给了她一巴掌。 “啊!” 六公主惊愕万分,“你敢打我?” 长公主抡起巴掌又要扇下来,淑妃及时跑过来一把拽开了六公主,她才免于被左右开弓。 “本公主打的就是你,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反了你了,敢置喙起皇后娘娘了,就是父皇都要给母后三分颜色,你算老几?一个庶出的小贱人,也敢撒野,看我不不撕了你。” 长公主真是个火爆脾气,也不管什么场合,追着六公主就打。 六公主一边叫喊着,一边跑,头上珠翠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好不狼狈。 两个尊贵的公主,就这样在大殿之上上演了你追我跑的小孩儿戏码,急的淑妃直跺脚,气的皇后大发雷霆。 “都给我住手!” 皇后急眼了,其他妃子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了,拉架的拉架,劝说的劝说,好歹是拦下了二人。 两位公主皆是气喘吁吁,乌眼鸡似的瞪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先眨眼睛。 皇后气喘不匀,猛咳了两声,长公主才走过去轻抚着她的背。 司聪则是惊的不能再惊了,这比她重生在棺材里,还令她不可思议,这确定是皇家儿女? 韩铮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脸上无波无澜,看到无趣处,干脆闭起眼睛养神。 同样惊诧不已的还有梅王妃,知道这俩公主不和睦,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啊? 她也曾想过让韩铮尚公主,可是她看到的公主们都是娴静淡雅,温婉可人。这样的公主她可是闻所未闻,若是真娶回了家,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得被欺负死,还无处诉苦去啊! 眼角瞄向司聪,心里竟想着,她可别答应休妻之事啊,好歹这个媳妇,她还是能管束的。 思忖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臣妇等出来也有一阵子了,也该回去了,皇后这里有家事要处理,臣妇等就不打扰了。” 司聪有些不明所以,可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后扫了一眼拱手施礼的韩铮,心有不甘,暗暗咬了咬牙,道:“今日叫王妃见笑了,不过,本宫有一事要问问世子妃,苏氏,刚刚你答应六公主的事,可是被逼无奈?” 司聪明显一怔,猛然抬起头,望向一脸严肃的皇后。 到现在她才明白,皇后好奇她死而复生是假,借别人之手,逼自己让出世子妃之位才是真,果然坐稳皇后宝座不是靠圣上的情分,而是手段。 司聪从来没把这世子妃之位放在眼里,她要的只有钱。 这问题不太好回答,说是,那就得罪了淑妃党,她自立门户也不会好过,说不是,那就得罪了皇后,出了这个宫门,她能不能有命在还是两说着,所以,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才是万全之策。 “回皇后娘娘,臣妇自知身份低微,无德无才,配不上人中龙凤的世子,与世子逃出生天时,臣妇便已表明了心态,愿意自请离去,是世子可怜臣妇,才留了下来,婚姻大事臣妇不能做主,今日,若是有皇后娘娘做主,日后臣妇也不会受人欺辱。” 司聪叩头下去,态度十分的虔诚。 第20章 大型琼瑶剧现场 锅,甩给了皇后,端看皇后会如何应对吧! 司聪这一番话,令满场皆惊,包括韩铮。 他实在是猜不透这个女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就那样看不上他这个世子之位? 不管她怎么想,他是绝不会给那两个公主机会的,这世子妃之位,现在只能是她。 他刚要反对,皇后已开口。 “你既是如此想,本宫便成全你,赐你良田百亩,白银千两,宅院一间,签了契书,便自行离去吧!” 淑妃急了,“本宫也赐你,良田两百亩,黄金一千两,宅院一间,另外两间营收的铺子。” 司聪伏地不动,心中暗喜,她再等等,是不是给的更多? 皇后微微撇嘴,“淑妃愿意给就给,本宫无权干涉,赐婚旨意已经拟好,只等苏氏签了契约,便宣旨。” 这次不单淑妃与六公主急了,韩铮也急了。 “臣不愿意!” “我不同意!” 二人异口同声,惊了众人一跳。 皇后愕然道:“世子不同意,为何?” 六公主满脸挂着得意的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嘛,阿铮哥哥只属意我。” 韩铮冷眼看向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大殿侧面的小门帘子一挑,一个少女踉跄着跑了出来。 “阿铮哥哥!” 韩铮头皮一麻,真想转身就跑。 司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猛然瞪大,听这柔弱的声音,这位一定是长公主口中的絮妹妹无疑了。 果真,长公主嗔怒道:“絮儿,你怎么出来了?” 司聪微微抬起头,挑起眼睛看向走到殿中的少女。 打扮的比较素净,年岁与六公主不相上下,司聪抬头的角度,只能看到下巴以下,眉眼看不清,不过,看长公主的长相,她也应该差不了。 司聪又低下头去,只听那少女娇弱无比的呜咽道:“我能不出来嘛?我再不出来,我的阿铮哥哥就要被人抢走了!” 司聪无语的翻着白眼,这里确定是古代?不是琼瑶剧拍摄现场? 长公主微有埋怨道:“有什么事有母后与长姐给你做作主呢,你一个皇室嫡女,怎么也学着那起子庶女不懂规矩,快回去。” 这位叫絮儿的公主显然是没打算听长公主的劝说,哭哭啼啼的道:“作主作主,长姐与母后一直说为我作主,可是阿铮哥哥都另娶了,你们还让我等,难道真的让我等死在宫中吗?” “絮儿!” 长公主不悦的低斥一声,“越发没规矩了,你是嫡公主,还愁嫁不出去吗?” “可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铮哥哥,没他,我活不成啊!” “呸!还好意思提嫡公主三个字,真真儿是不要脸了,你想嫁谁就嫁谁,那也得看人家阿铮哥哥愿不愿意娶!” 六公主满脸不屑的怒斥絮儿公主,絮儿公主一改刚才的柔弱无力,呼喊着就冲她扑了过去。 “贱人!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和阿铮哥哥早就成婚了,阿铮哥哥也不会受那份罪,就是你这个小贱人搞的鬼,我,我要杀了你!” 一阵尖叫声,两位公主扭打在了一块。 司聪简直是要惊掉了下巴了,这场面,比民间争风吃醋干架还带感,不看不快啊! 于是,她噌地一下起身,跳到一旁抱着膀看热闹。 韩铮悄然走至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答应让出世子妃之位?” 司聪看的正起劲呢,侧头睨了他一眼。 “保不住的东西为什么硬保?再说了,还能换那么多金银产业的,我是脑子进水了嘛,还不同意!” 韩铮突然觉得牙疼,死死咬了咬牙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司聪很无语,“不然呢?我现在是一穷二白,弄点钱财傍身不好吗?” “世子妃也可以很有钱好吗?只要你坐稳了世子妃的位置,比这多十倍,几十倍的财产都可以拥有,你干嘛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一样,给点甜头就从了?” 司聪眼里有一瞬的光芒闪动,撇撇嘴道:“你用不着给我画饼,这世子妃我做不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就这二位虎视眈眈的,我还想坐稳了世子妃之位,能给我一个牌位还差不多。” 司聪指了指殿中撕扯不断地两方势力,韩铮竟一时无言以对。 顿了片刻后,道:“只要你今天不答应,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司聪有些惊愕,问道:“你又不喜欢我,干嘛非得霸着我不可?” 韩铮有些嫌恶的瞪了她一眼。 “你在,我便是世子,你若不在,我便是驸马,你可明白?” “........” 原来如此,早听说过好多朝代的驸马只能是闲职,他如果尚了公主,此生的前途也就废了。 “你既然这么在乎世子之位,为何还要假死逃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韩铮神色阴冷,微哼道:“我可以不要这世子之位,却不容许旁人的加害与逼迫,我选择留下,就不会任人宰割,你我现在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我不同意休妻,你就永远是我韩铮的人。” 司聪无所谓的嘁了一声,“还真别吓唬我,大不了我豁出去了,我若是在这大殿之上闹了起来,那两个,谁也不是对手!” 见司聪不为所动,韩铮咬咬牙,只好认怂。 “你说个数!” 司聪挑了挑眉,“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刚才你也听到了,皇后和淑妃的赏赐之和,不过分吧?” 韩铮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成交!” 司聪心里狂喜,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成了富婆,看来,这儿可比秦朝好混多了。 忍着笑意,挺直了脊梁继续看热闹。 殿中已乱做一团,淑妃与六公主力战长公主与絮儿公主,中间是拉架的德妃几个还有宫人们。 其实这两队战队的人吵吵的欢,真正的没有伤着对方,挨打的都是拉架的。 贵妃的钗环掉了一地,头发散乱的垂在肩上,德妃也是惨不忍睹,脸上有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皇后气的鼻子都歪了,在她的大殿打她的女儿,这都骑到她脖颈拉屎了,她是忍无可忍了。 第21章 臣有正妻 皇后将桌上的茶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声巨响终于是止住了撕斗的双方。 “反了,真是反了,淑妃,你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来人,去请圣上来,本宫管不了她了,让圣上来处置吧!” 大殿之上立时惊声一片,请圣上来?这事要闹大发了! 六公主有心里一惊,有些惶恐不安,抬头微有胆怯的看向淑妃。 淑妃根本没当回事,皇后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吵不过她就找圣上来,圣上国事繁忙,来过几回? 就是不得不来,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大不了她被禁足两日呗! 与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相比,那无足轻重。 殿内有一瞬的寂静,谁也没动,皇后又是一声怒吼,“快去请!” 贵妃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忙劝道:“皇后娘娘息怒,圣上日理万机的,咱们这些后宫琐事就不要惊动圣上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议,何必伤了和气呢。” 贤妃也出来劝,“是啊是啊!皇后娘娘您消消气,公主们还小,不懂事,待会儿给您磕头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怪罪她们了!” 皇后指着淑妃怒道:“公主们小不懂事,她也不懂事吗?堂堂一品妃位,与孩子们大打出手,说出去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我都替她臊得慌!” 皇后气的口水满天飞,离得近的宫人闭着眼睛不敢躲。 淑妃气哼哼的道:“皇后也别光说我,孩子们不懂事也是您这个皇后没教养好,一口一个庶女贱人的,这该是堂堂嫡公主该有的礼教吗?” 皇后气的不行,一声声的命人去请圣上来,德妃几个极力的劝说,按着淑妃不让她再顶嘴,总算是压住了皇后的怒气。 贵妃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世子妃之位,正主就在现场,不如问问世子,究竟想娶谁?也省得争来争去的不安生了。”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了韩铮。 淑妃按捺不住的问道:“韩世子,你到底中意谁?是不是我的惜儿?” 六公主满面期待,款款深情地看着他,仿佛只要韩铮点头,她下一刻就扑到他怀里一般的架势。 长公主岂能善罢甘休,也问韩铮道:“铮儿,你不是最讨厌老六吗?你说过,你喜欢絮儿,说她温柔可人,夸她美丽大方,铮儿,你想娶的,一直是絮儿,是吗?” 韩铮脸色冷然,一字一句道:“臣有正妻!” 殿内倏然寂静无声,都呆愣的望向韩铮。 韩铮握住司聪的手,朗声道:“臣与苏氏既已结发,便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不离不弃,永结同心,臣,不会休妻另娶。” 一阵唏嘘后,淑妃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你与这个冲喜庶女永结同心?你,你不是瞎了眼了吧?” 众人皆有这个想法,韩铮郑重地点点头道:“婚约便是承诺,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我韩铮也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人。” 他说这话,别人怎么想司聪不知晓,反正她是一点不信,姑且陪他演一场戏吧! “那苏氏呢?你也愿意留下?” 皇后单刀直入,问的司聪有些怔愣。 “回皇后娘娘,臣妇一介女流,不懂许多的礼法,但也懂得,夫为妻纲,世子对臣妇情真意切,臣妇不敢有违夫命,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脸上一红,微怒道:“可你刚才明明答应愿意放弃世子妃之位,如今却要反悔,你不知这是欺君之罪吗?” 司聪屈膝道:“臣妇无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妇此举,也是为了后宫安宁,皇后娘娘便原谅臣妇的有口无心之失吧!” 司聪深深拜了下去,皇后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了。她想的是挺好,劝退了这位世子妃,然后赐婚,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韩铮,可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现场来了个夺夫大战,让她颜面尽失不说,精心策划好的计谋也落空了。 心中扼叹不止,只能怪絮儿与那韩铮无缘啊! 缓了缓神色,换上了一副慈祥的面孔,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刚刚委屈你了,初次见面,本宫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对玉镯,是本宫生絮儿时圣上赏赐的,是上好的和田玉,你拿去带着玩吧!” 皇后撸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递给了司聪。 司聪眼神亮了亮,跪下去叩头谢恩。 “臣妇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亲自给她带上,温和的眼睛盯着司聪,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今日的事,叫世子妃笑话了,都是本宫这个皇后管教不严,世子妃与世子,还有王妃,可不要见怪哦!” 皇后的眼神转向了梅王妃与韩铮的地方,那母子俩岂不知皇后话中的意思,忙跪地请罪。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妇此来,只是带着世子和世子妃看望皇后娘娘。看到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娘娘们都平安康健,臣妇与儿子儿媳就安心了。” 韩铮言道:“臣为外臣,只能在宫外候着。听闻皇后娘娘一切安好,臣感激涕零,上苍保佑,福泽我朝。” 皇后满意的颔首,道:“你们有心了,不枉本宫疼你一回,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不留用膳了,待会儿本宫叫内官送些补品过去,世子和世子妃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点生个娃娃,让本宫也沾沾喜气。” 司聪尴尬的瞄了韩铮一眼,抽了抽嘴角。 总算是出了皇后的清宁宫,司聪的后背汗湿一片,大红色的诰命服成了暗红色。 看了看手腕上带着的各样的手镯,还有头顶插着的各种金簪玉簪,滴沥八卦步摇,司聪心里一阵快意。 行啊!今天这罪没白遭,得了这许多的赏赐不说,还白看了一场大戏,值了! 嘴角不禁扬起一个笑,惹来韩铮一记白眼。 “有什么好得意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司聪心情极好,不打算与他口舌之争,挑挑眉道:“回去别忘了兑现你的承诺。” 韩铮脚步一滞,呆愣的看着前面大摇大摆的女人,心里一阵烦闷。 第22章 旷古绝今 韩铮与司聪回到王府时,梅王妃也刚到府,韩铮有些不解,明明母亲是坐软轿出的皇宫,比他们俩脚程要快,怎么与他们同一时间回来的。 也没那个闲心去细想这些事,折腾了一夜没睡,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他这会儿是又饿又困,忙叫下人摆了午膳。 梅王妃也累的不轻,便没叫他们夫妻俩一同用膳,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用膳。 流水一样的吃食摆了上来,司聪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吃饱喝足抱着她那些得来的宝贝猫在了床里。 韩铮瞠目结舌的看着司聪一通操作,嘴里的饭都忘记了咽下去。 狠狠的吞了下去,不悦的斥道:“你确定你爹不是农夫?” 司聪眨了眨眼,摇摇头。 “不确定。” 韩铮无语极了。 “拜托你注意下形象,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头,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了,我的脸还要不要?” 司聪无所谓的嘁了一声。 “你也说是在家里了,我都委屈一上午了,就让我放松放松吧,你赶紧吃,吃完了睡觉去。” 韩铮放下手中的饭碗,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司聪。 “吃完了睡觉去?你让本世子去哪睡觉去?” 司聪看了看外头。 “去你自己的房间啊!” “这就是本世子的房间,要走你走!” 韩铮说话间已经脱了鞋袜,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 司聪惊愕的拼命的眨着眼睛,低头看向闭着眼睛正要睡觉的韩铮,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韩铮一个激灵,迅速的躲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 司聪咬咬唇道:“我看你是不是发热了,病糊涂了吧?” 韩铮一双漂亮的凤眸瞪视着她。 “你什么意思?” 司聪向外努努嘴,“你少糊弄我,这是我的院子,你的院子在前头,去你的屋子睡去,大热天的,挤出痱子来了。” 韩铮一动不动,道:“我糊弄你什么了,这整个院子都是本世子的,我想住哪就住哪,谁敢管?” 司聪杏眼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行行行!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你往外点,别挤我。” 司聪也躺了下去,拿胳膊怼他。 韩铮不悦的嘶道:“那里头那么大空地呢,你干嘛挤我,再挤,我要掉下去了!” 无论韩铮怎么与她理论,司聪就是不肯相让。 “那里面是我的宝贝,挤坏了可就不值钱了,挺贵的你赔给我啊?” “钱钱钱!你是掉钱眼里了?满脑子都是钱,怕挤坏了你放匣子里,或是柜子里,搂在被窝里你也是出奇了,怎么这般没见过世面呢!” 韩铮说着话就去拿司聪枕边的那个包袱,叫司聪一把给按住了。 “你干什么?” 韩铮纤长的手臂横跨过司聪的肩膀,这个角度有些暧昧,似是在搂着她一般。 他的大手抓住那包袱就拽了出来。司聪尖叫着抱住他的手。 不!确切的说,是抱住他手中的包袱,用力的向自己的怀里扯。 “你还我,这是我的!” 韩铮第一次接触女性的身体,那里不似男子的健硕,软软的,团团的,温热的有些烫人。 韩铮怔愣不动,司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垂眸,看向自己那不大的胸脯前,那双白玉似的手。 转头看向他,脸色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样清澈,干净的一尘不染,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一样,耀眼夺目。 她迅速的转过头去,趁他不备将包袱夺了过去,翻过身去,向里面挪了挪。 韩铮看着自己悬空的手臂,情绪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耳根逐渐烧热起来。 缓缓收回手,尴尬的轻咳一声,道:“明儿我找工匠给你做个百宝箱,带锁的那种,你就不必日日看着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暗嗤,带锁的就安全了?连箱子一起偷了。 不过,她不打算辜负他的一片好心,毕竟往后在这府里还要靠着他过日子呢! “你答应我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韩铮还在尴尬中,不想她这么问,心里的那点愧疚也就荡然无存了。 “少不了你的,等我得了空,找管家给你送来。” 司聪不理会他语气中的鄙夷,道:“也是,王府家大业大,世子必也家资雄厚,这点东西对于世子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世子无声的叹息,家大业大?这内里的事谁又能懂,他看似财大气粗,可那都是徒有其表,他能动的财产,并无多少。 想想这几年王府内里的败落,真有些胆战心惊的。 母亲是澄阳侯独女,嫁妆雄厚,近几年的生意却惨遭失败,一半的嫁妆都赔了进去。 为此,母亲大病一场,请医用药的也没少花银子。 父亲小妾姨娘也不少,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可他硬是打肿脸充胖子,处处要排场,愁得母亲日日唉声叹气的。 他拿什么给她那些东西? 只能去求助母亲了。 若不是他的意外,他大婚,按理说,母亲应该会把她的嫁妆拿出一部分给他做资产,他答应出去的那些东西,母亲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的。 想着想着,稀里糊涂的就睡了过去。 司聪可没那么多思绪,翻过身去没一会儿,就起了微鼾了。 她有意识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暗,屋里朦朦胧胧的,让她有点恍惚。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与身下微微的起伏步调一致。她呢喃出口,“阿琛!” 她猛然惊醒,看清自己的手脚正盘在一个人的身上。 轻轻抬起压在他身上的手脚,慢慢的仰起头,看向还睡着的韩铮。 那张脸细腻白皙,如婴儿般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扇在眼睑上,拉出性感的阴影。 不薄不厚的嘴唇似点了口脂般朱红软润,那高挺的鼻梁使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深刻。 这张脸,用“明艳动人”四个字形容绝不为过。她始终无法对号入座,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在现代更贴近哪个明星的脸。 “旷古绝今!” 她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第23章 条件 这是一张很难让人不动心的脸,可是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张过于帅气的脸,她提不起一丝的心动。 不是这张脸没有吸引力,而是她那颗少女心早死了一几十年了。 轻轻地翻过身,慢慢地吁了一口气。她现在最爱的就是钱,上辈子没看够,这辈子接着看。 等她拿到本钱,照样可以在这个朝代做的风生水起。 男人的话不可信,漂亮男人的话,更不可信。 觉察出身边的女人转了过去,韩铮缓缓睁开眼睛,细细品味她刚才的那声呢喃。 “阿铮!” 她睡梦中喊他的名字做什么?她是对自己有意? 微微动了动压的有些麻的手脚。对他动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这副皮囊还是少有的英俊。 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好色。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醒了,静默了一阵,韩铮先起了身。 唤来了婢女为他梳洗,司聪也不能再继续装睡了。 “收拾收拾,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司聪厌烦死这种生活了,上辈子时,她们一大家子几十口子人,她从来不叫小辈们晨昏定省,谁想她了就去看看,没必要天天去烦她。 所以,她上了岁数时,几乎认不清自己的孙辈了。 万般不情愿的起身,任由婢女们梳洗打扮,随着韩铮又到了王妃的启月居。 这个时辰,正是各院的姨娘和孩子们定醒时辰,大堂内坐满了妇人和孩子们。 见韩铮与司聪相携进来,众人皆起身相迎。 “见过世子,世子妃,世子,世子妃福绥安康!” 韩铮摆了摆手,坐在了梅王妃的下首处。 司聪坐在了韩铮对面的空位上,直了直脊背,露出得体的笑容。 在场的都知她今日进了宫,且得了不少的赏赐回来。下晌陆续有宫里的内官上门送各种的药材补品,都是珍奇稀品,令人目不暇接。 众人再看向司聪的眼神少了些不屑,更多了些好奇。好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家的庶女,是如何得了宫里娘娘们的赏识的。 休整了一下午,司聪的脸色尚可,梅王妃却有些憔悴,显然是没怎么休息好。 梅王妃亲热的与韩铮说了几句话,便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去前头给你父王请安吧!” 韩铮点点头,起身施了一礼,在众人的施礼中大踏步离开。 又剩下了一屋子的女人,司聪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家里最近事多,你们都小心着些,无事不要出宅院,碰上个公子少爷的好说不好听。” 王妃开始训话了。众人忙齐声应是。 “我最近身子不适,府里的事,就交给世子妃,惠姨娘,你是老人了,要多帮衬着些,还有锐儿媳妇。” 梅王妃抬眼望去,并未见柳氏,微微蹙眉道:“这个时辰,是麟儿又闹了?” 有人赶忙回道:“回禀王妃,刚才大爷院里有人来禀,说是小少爷有些发热,大奶奶看顾着呢,脱不开身。” 梅王妃神情一滞,惠姨娘变了脸色。 “糊涂的东西,怎么这会儿才说,可请了太医?” 那仆人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为自己辩解道:“大爷院里来人说,小少爷并无大碍,吃了药发汗呢,奴才想着王妃日夜操劳,便没说,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那仆人说着说着就扇起自己的嘴巴来,梅王妃微愠道:“住手吧!还嫌不够乱,惠姨娘,你去看一看,不管如何,来知会一声。” 惠姨娘躬身应了声是,忙退了出去。 司聪却在心里敲响了警钟,无缘无故的,忽然要把掌家大权交给她,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狐疑的瞄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梅王妃,梅王妃显然是疲惫,一只手始终支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的位置按压着。 “明儿早你来我这里认认人,各处的管事一早上都会来此回事,对牌钥匙也一并领了去,这些日子就烦劳你了。” 司聪忙起身道不敢。 “儿媳蠢笨,王府偌大的产业,儿媳怕是应付不来。” 梅王妃嘴角轻扯,撤了扶着额头的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我也知道这事是难为你了,可我这身子骨实在是熬不住了,经历了大悲大喜,我还有命在,都是上天的眷顾了,你是本王妃的嫡儿媳,王府里的事,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的,趁我还能动,在旁指点着你,你也早些能独当一面。” 司聪还想说什么,梅王妃挥挥手,道:“都散了吧,最近各自都安生点,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头的人都盯着咱们呢,切不可行差踏错,叫人找出毛病来。” 众人起身应是,行了礼,便都散了去。 司聪故意走的很慢,就是想看看,梅王妃是否有话与她单独说。 果然,梅王妃叫住了她。 “世子妃请留步!” 司聪转过身去,深施一礼。 “母亲有何吩咐,儿媳听命!” 梅王妃坐正了身子,叹了一声。 “今日在宫中,你也看到了,世子才貌出众,他身子康健时,就有百家女求亲,看上他的不止宫里那两位公主,还有几个嫔位生的公主皆是虎视眈眈,这些年,为着他的婚事我也是愁白了头,莫说外头那些公爵侯府家的千金咱们不敢挑拣,就是这宫里的五六两位公主就得罪不起,娶谁都是祸事。” 司聪才知晓,原来那叫絮儿的,是五公主。 “你们走之后,皇后娘娘单独又把我留下了,那意思是.......!” 梅王妃有些说不出口,又是一叹。 “唉!五公主死活要嫁铮儿,为此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皇后娘娘疼惜女儿,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提了几个要求,我也是没法子了,一年内没有怀上子嗣,你这正妻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司聪面色平静,一年内,她都不知道在哪了,这事对她来说,毫无紧迫感。 屈了屈膝,道:“儿媳晓得母亲的难处,不过,以儿媳现在的身子状况,怕是很难有孕,母亲不如早做打算。” 第24章 父子谈话 梅王妃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接下来恩威并施的话还说不出口了。 缓了缓神色,道:“你也别灰心,时日还长,好好调理着身体,或许就有了呢。” 司聪微微苦笑,两个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让她一个老年人的心态,去取悦一个比他孙子还小的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想就恶心。 看到她这个表情,梅王妃竟松了口气,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边将养身体,边把掌家的事理顺好,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做的好了,又有了子嗣,宫里就是再惦记着,也得掂量掂量。” 司聪心里嗤笑,说来说去,还是皇后的条件,这是想看她掌家出丑,寻个错处休了她,好给她那宝贝女儿腾地方呢! 生孩子她干不来,这掌家一事可是难不倒她,上辈子,她可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微微垂头,应道:“儿媳知道了。” 梅王妃满意的舒了口气,笑笑道:“待会儿回去,让孙嬷嬷与你说说这府里的人际关系,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下去吧!” 司聪垂首施礼,转身向外走去。 梅王妃又唤住了她。 “等等!” 司聪驻足回首。 梅王妃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摆了摆手,让她下去了。 司聪有些好奇,这欲言又止的闹得哪一出啊,有啥话明说就行了,还得让她猜。 怀着心事,一路回到了常青园,世子还没有回来。 有仆人问道:“世子妃,晚膳已备好,是否传膳?” “世子可回来用晚膳?” 仆人顿了顿,回道:“奴才还不曾问,奴才这就去问。” 司聪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那仆人赶忙跑了出去。 半柱香的工夫,仆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回道:“王爷留世子用膳,世子让世子妃自己用晚膳,世子晚点回来。” 司聪轻嗯了一声,“摆饭吧!” 又是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流水一样的摆了一大桌子,司聪已经见怪不怪了,王府就要有王府的排场。 她这副身子实在是太瘦了,吃多少都觉得是无底洞一般,不过她也不敢胡吃海塞,首先肠胃就受不了。 各样都吃了一口,便也饱了,司聪叫人撤了下去,她拿着那些礼品单子对她那些赏赐去了。 人参鹿茸,燕窝、灵芝海参、雪蛤,这些东西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司聪在上辈子也吃过。 药材也有不少是民间珍品。 像雪莲,何首乌,还有这冬虫夏草,熊胆,在这个朝代是十分珍贵的。 司聪一一点过之后,入了库,心里有些满足感。 待会儿韩铮回来把那些答应她的财物给了她,她也算是腰缠万贯了。 心里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这世子妃的头衔太招摇,她还真想继续做下去,来钱容易啊! 再说韩铮这里,父子俩难得坐下来单独用膳,两人都有些拘谨。 昌平王微微轻咳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今日进宫,又不太平了?” 韩铮无奈苦笑,“儿子日后还是少进宫的好,今日算是见识了,淑妃与皇后这般不睦,圣上也不管束一下吗?” 昌平王微睨了他一眼,道:“这种话可不敢乱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这种时候,朝中改立太子的呼声不小,咱们可不能站错了队。” 韩铮有些不解,问道:“太子已然成年,且有参与国事政论,怎么能说改立就改立呢?” 昌平王轻嗤道:“还不是因为太子身后无人撑腰了,淑妃母家在朝中势力强盛,皇后母家除了一个老太师,已经是后继无人了,淑妃的三皇子虽未成年,可也在议亲了,过个一年两载的也就成家了,这皇子妃的人选堪比当年选太子妃,普通的名门闺秀皆入不了淑妃的眼。” 昌平王饮了一口酒,继续道:“非王侯将相家的女儿,根本不在选妃之内,可见这淑妃对太子之位的觊觎有多明显了。” 韩铮不耻的嘁了一声,“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无过错,想要推翻了再立,怕是不易。” “所以这就是淑妃家里的高明之处,她的两个兄长家里的姻亲,都是当朝权贵,现在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如果太子无才无德,还真就保不住这储君之位,你当那六公主为何非你不嫁?” 韩铮一愣,片刻,反应了过来。 “淑妃是看中了咱家的权势?” 昌平王摇了摇头,道:“傻儿子,我朝异姓王可不止你父王一人,论权势,为父还不如淮南王势力大呢,她们看中的是为父手里的兵权。” 韩铮面色凝重,思量良久,道:“皇后也是?” 昌平王不屑的冷笑,“皇后怕的不是太子被废,皇后与圣上少年夫妻,恩爱非常,只要圣上活着一日,皇后不会易主,太子亦不会,皇后担心的是太子继位后,淑妃会逼宫造反,那时候,她们母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只要儿子做了五公主的驸马,就牵扯上了整个昌平王府,也就将西郊大营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昌平王颔首,“本王虽是挂个闲职,可是西郊大营从上到下,可都是本王的亲信,想要在都城造反,得先过了本王这一关,淑妃一族知晓此事的利害关系,所以对你势在必得,你此番死而复生,又给了他们希望,日后,咱们府里,怕是难有安生日子了。” 韩铮面露不屑,“儿子已娶妻,她们就是再有谋略,也不能强行逼迫儿子休妻,这事还有余地,父王也不必过于忧虑了。” 昌平王不赞同的摇摇头,“你想简单了,你母亲今日被留在宫里,皇后娘娘可是撂下话了,一年内,如果你和世子妃苏氏无子嗣,那就必须休妻另娶,你母亲也是万般无奈,只能答应,这事,你看着办吧!” 韩铮忽然想起黄昏时那个女人趴在他身上凝视他的场景,不由得红了脸。 讷讷道:“儿子会勤加努力,可是这有无子嗣,就要看天意了。” 昌平王深叹一声,道:“不管怎么说,这苏氏也算是解了王府的危机,先挺过这场风波,或许还有别的转机呢!” 第25章 不切实际的想法 王府的这一晚,注定是不安宁,各院都关起门来讨论今日的事。 惠姨娘急匆匆的赶到了柳氏的庭芜苑,柳氏正悠闲自得的喝着茶水,毫无一点孩子生病的焦虑之色。 “麟儿怎么样了?啊?在哪屋睡着呢?” 柳氏眉头一蹙,微有不悦。 “姨娘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麟儿好得很,您急什么!” 惠姨娘满面焦色,道:“发热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怎么能不急,锐儿小时候就差点死在这发热上头,快,孩子呢?” 惠姨娘不满的撇撇嘴,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后院玩着呢,姨娘就别大呼小叫的了,麟儿玩不痛快又要闹了。” 惠姨娘抚着胸口舒了口气,坐在了柳氏的对面。 “麟儿没事?那你做什么叫人去传那种话?” 柳氏微嗤一声,“不想去怎么了?见天的早晚都去请安,这来回的路上都要累死了,麟儿又是个不省心的,我还想躲躲懒,清净清净呢!” 柳氏从来不把惠姨娘放在眼里,也不当她是自己的婆婆,惠姨娘早已习以为常,谁叫人家娘家硬气呢,是公府家的嫡女,身份尊贵,她这个姨娘婆母,给她丢脸了都! 不过惠姨娘不在乎,只要为了长子好,她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还是谨慎些好,万一传到那位耳朵里,岂有你的好果子吃?” 柳氏蔑然的扯了扯唇角,道:“姨娘就放心好了,有我父亲的面子在,婆母也不会刁难我的。” 惠姨娘听她对王妃一口一个婆母的叫着,心里很是不舒服,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压下去的唇角又扬了起来,终究是没敢说什么。 “国公爷的面子自然是威震八方,可咱们娘们毕竟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柳氏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十分不悦的将茶盏掼在了桌上,茶盏盖蹦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子。 惠姨娘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氏。 “锐儿媳妇,你,你这是做什么?” 柳氏脸色阴暗,冷哼道:“是姨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我可不是,我堂堂国公府的嫡姑娘,出嫁时是十里红妆,还用得着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吗?” 惠姨娘的脸色难看极了,双手死死揪着帕子,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柳氏最看不上惠姨娘这副做派,一把年纪了还惺惺作态,难怪王妃对她处处提防。 “姨娘不必觉着委屈,该叫屈的是我,当初媒婆提亲的可不是姨娘的庶子,也不知姨娘使了什么手段,我好好的一个国公府嫡女,竟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世子的妻子,原来那些与我交好的官家千金们,现下都没了来往,我还没哭,姨娘倒是先哭了,真是好没道理。” 惠姨娘的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落,哭着解释道:“我,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也是韩锐,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上了贼船了。” 惠姨娘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可是只敢小声啜泣。莫说她这个婆婆在她面前没脸,就是韩锐,也不敢违逆她分毫,还指望她父亲给儿子谋一个好差事呢。 “你别这么说,锐儿他对你是真心的,我,姨娘也是拿你当亲闺女似的对待,但凡我有好的,哪次不是紧着你先用?” 柳氏闷声哼道:“姨娘那些东西也配拿出来说,若不是阿锐他对我还不错,姨娘以为我还愿意留下来做个永远没有出路的庶子媳?” 惠姨娘窘迫极了,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小声嘟囔道:“也不是毫无出路,锐儿是个知上进的孩子,等有了差事,一样给你挣个功名回来。” 柳氏不屑的冷哼,“那得猴年马月,只一个身份,就是天差地别,谁叫人家是王妃所出呢!” 柳氏毫不留情的挤兑,令惠姨娘更加的羞愧,叹了一声道:“都是锐儿命不好,托生在了我的肚子里,也恨那韩铮竟活了过来,不然,这世子之位早就是锐儿的了。” 柳氏毫不掩饰的轻蔑,耻笑道:“姨娘可别做梦了,人家有嫡子,干嘛要立你的庶子为世子?韩锐是有啥大功不成?” 惠姨娘神色囧然,咬了咬唇道:“王妃不是提议让锐儿袭爵嘛,王爷也有此打算的,都准备要上表请封了的。” 柳氏无语冷笑,“她说说你也信?那是试探咱们呢,世子病的不明不白的,她那是心里存了疑,就是世子不幸死了,还有嫡次子韩钰呢,怎么轮也轮不到姨娘的儿子就是了,别给你个套你就上,快省省吧!” 惠姨娘十分的不甘心,如果韩铮晚两日回来,说不定这世子之位已经易主了,都怪那韩铮命太大了。 “韩钰才多大,他一直在外面求学,也未必愿意回来。” 柳氏有时候觉得这姨娘真是蠢的不可理喻,活在自己的遐想里不肯出来,是不是以为当初如果梅氏不嫁过来,她就是这王府的主母了呢? 十分不耐烦的嗤了一声,“世子之位你喜欢旁人也喜欢,再说封了世子之位照样可以在外求学,人家是名利双收,两不耽误。” “那又怎样,常年在外,说不定那日就死在外头了,这事可不好说。” 惠姨娘忽然眼睛一亮。 “要不咱们也试试,你父亲那里人手多,不如......!” “姨娘快闭嘴吧!” 柳氏猛地高声呵斥,惠姨娘受惊的跳了起来。 “姨娘若是活够了,一棵树吊死,撞墙碰死,投河淹死,再不济一碗药毒死,也别连累我们。” 惠姨娘惊恐万分的看着柳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姨娘当梅氏娘家是纸糊的?还是觉得王爷会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姨娘是想当诰命夫人想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搭进去了?” 惠姨娘惊呼道:“不!我没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柳氏猛地一拍桌子,惠姨娘吓的一个哆嗦,哭声顿止。 “嫌命苦就去死,早点托生成好人家的儿女,不必在我这里哭天抹泪的,我可没有对不住姨娘的地方!” 第26章 挑刺的 柳氏毫不留情的大声训斥,惠姨娘委屈的真想立时便死了,可终究是没敢再闹。 “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你看不上我,可我好歹也是锐儿的生母,生养他一回不容易,你就是看在他的份上,也不该这般对我啊!” 柳氏冷嗤,“若不是看姨娘是阿锐的生母,我早就大棒子打出去了,姨娘知道刚才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想要谋害王府嫡子,亏你说得出口,还让我找我父亲帮忙,我们国公府与王府是几辈子的世交,我父亲会答应你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惠姨娘面有不甘,可也不敢出言反对,只是一味的抹泪。 “我国公府不缺银子使,我也不稀罕那世子妃之位,姨娘若是真为阿锐好,趁早死了那颗心,姨娘这就回去吧,好好养着,没事别出来惹是生非!” 惠姨娘窘迫难当,捂着脸哭哭啼啼的出了柳氏的屋子。 到了外面又不敢哭了,还有那么多下人在呢,在儿媳面前丢脸就算了,在下人面前好歹留些体面吧! 唉声叹气的回了自己的住所,一口饭没吃就倒在了床上。 她心里委屈至极,怎么就摊上个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她说一句她有十句话等着她,一点颜面都不留。 她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费尽心机讨她进门,是给自己找堵吗? 蒙着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下人们都知道她是在柳氏那受了委屈,也不敢来劝。人家毕竟是婆媳,没几天又好了,她们倒成了多余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惠姨娘的儿子,韩锐,来看她了。 惠姨娘哭的伤心,句句都在控诉柳氏对她不尊,看不上她这个婆婆。 韩锐微蹙着眉头,劝道:“馨儿就是个急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您也不是第一天与她打交道了,犯不着因为这事生气。” 惠姨娘抹泪道:“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啊?还要拿大棒子打我出去,我就是再没脸,也是王爷的女人,由得她糟践吗?” 韩锐眉头蹙的更紧,道:“那不是话赶话嘛,您不先说那些没谱的事,馨儿也不会急眼的,姨娘确实不该有那种想法。” 惠姨娘抬起头,满面的难以置信。 “你,你竟也怨我?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韩锐无奈的叹息,“儿子都明白,儿子与阿铮的感情虽然并不深厚,可是儿子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馨儿说的对,儿子凭自己的本事一样可以让姨娘安享晚年,姨娘又何苦去想那些歪门邪道呢!” 惠姨娘愣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我歪门邪道,我歪门邪道又是为了谁?若不是我精心策划,你能娶上国公府的嫡女?现在你是抱得美人归了,反手就忘了你这个娘了,韩锐,我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韩锐脸色微沉,道:“姨娘怎生这般不可理喻?我真是与你说不清了。” 韩锐气闷的起身向外走,想了想又回来。 “姨娘没事就别去招惹馨儿,儿子又要百般哄劝,您只管做好您分内的事情,千万别给儿子惹麻烦,父王的眼里不揉沙子,您收起那荒谬的想法,别惹祸上身,殃及了儿子与麟儿,儿子很满足现在的日子。” 韩锐甩袖而去,惠姨娘怔愣半晌,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为了谁啊?我为了谁啊我?你个不孝子,你气死我算了!” 惠姨娘哭的伤心,这下更没人敢上前劝了,母子之间有了嫌隙,说错一句就是死路一条,算了,权当没看见,没听见吧! 惠姨娘在屋里又哭又闹的,周围的院落虽听不清内容,但是也听得见哭声。 加之有人亲眼瞧见韩锐从惠姨娘的院子里出去,惠姨娘就哀哭不止,猜想那位柳氏,又惹了惠姨娘了。 且,儿子没给她做主,她才伤心的哭了一个晚上。 于是,第二日的请安,惠姨娘告病没来。 柳氏倒是早早就来了,听下人来禀,不屑的撇撇嘴,就会拿这一招拿捏,为老不尊。 梅王妃的脸色依然不大好,似乎是真的身体欠安了。 司聪的精神越来越好,昨晚又大补了一顿人参燕窝,感觉浑身都充满了能量。 外甥点灯,照旧是各院的都行了礼,韩铮又去了前院,留下了一屋子的女人。 梅王妃很不舒服的皱了皱眉,道:“今儿开始,就是世子妃掌家了,你们有什么事便去与世子妃说去,各院的份例不变,需要额外添置的,说明了缘由,在合理范围内,世子妃可以酌情办理,若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旁人都起身准备告辞了,柳氏却清了清嗓子道:“我这里有些需要添置的,还请世子妃定夺。” 司聪微微抬眼扫向她,就知道她是个挑刺的。 “大嫂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弟妹尽量满足。” 柳氏傲慢的扬了扬下巴,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 “麟儿最近病了,没什么食欲,就爱吃一口冰糖燕窝粥,偏我那里上好的雪燕燕窝又没了。昨儿我让库房给送些过来,偏巧库房也没了,这可怎么话说的,我们堂堂王府的长孙,竟也有吃不到的东西。” 司聪微微抽了抽唇角,这妇人鼻子可够长的,隔着这么远都闻到了她那里燕窝的味道了。 好!你不是爱挑刺吗,那就让你挑个够。 “或许是赶巧了,弟妹也是今日刚掌家,还没与库房对账呢,大嫂稍安勿躁,再等等,对完了账,我叫采买的去买些回来,亲自给大嫂送过去。” 柳氏眉毛一立,语气不善。 “等?要等多久?世子妃还要对账?这是对母亲不放心吗?” 柳氏这挑拨离间的意图昭然若揭。 司聪微微挑眉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梅王妃,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呦!听大嫂这意思,咱们王府事不对账的?啧啧,那这可省事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弟妹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嫡母每月都要与掌柜、库房、采买上对一次账,弟妹以为王府的规矩必然是要比寻常人家更谨慎些,大嫂这么说弟妹就懂了,那就不必对账了,弟妹这就叫人去买!” 第27章 装傻充愣 柳氏被噎得哑口无言,只怒斥了一声“你!”字,咬着唇呼呼喘起粗气来。 堂上众人皆惊诧不已的看向司聪,司聪则是一脸平静,冲着梅王妃露出一抹愧色。 “儿媳不懂规矩,不知王府又是另一样的规矩,叫母亲看笑话了。” 梅王妃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块石头,喘气都费劲。 “规矩都是一样的,账目都得对明白了,你能想到先对账目,母亲很是欣慰,看来,你在娘家也不是只顾着生病了。” 梅王妃这话的含义颇深,就差明着说,“你不是个废物吗?” 司聪毫不在意,装作听不懂一般。 “儿媳在娘家每月也是有用度的,常年的药不离口,这哪一样都要记录在册。家里不似王府富庶,总要有个算计,有句老话不是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嘛,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梅王妃脸上微有一热,依然挂着得体的笑,道:“老话自然是没错,你能有这份心,母亲也就放心了,时辰也不早了,其他人就散了吧,世子妃留下看账吧!” 司聪微微躬了躬身子应了声是。 “母亲昨日说让大嫂在旁协助,正好大嫂也在,不如就留下来与弟妹一起对对账目吧!” 柳氏想要她出丑未果,自己反而被人看了一早上笑话,心里这口恶气本就难出,怎肯留下来与她一同看账目? “蹭!”地一下起身道:“我可没那闲工夫,麟儿也该醒了,儿媳就告辞了。” 柳氏潦草的福了福,转头瞪了司聪一眼,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司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梅氏,语气中含着委屈。 “母亲,我是不是惹大嫂不高兴了?” 梅王妃暗自咬牙,这么明显的事情看不出来吗? 真不知她是有意的,还是天生就是个蠢笨没眼色的。 “你大嫂就是个急脾气,过后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 司聪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了,她们喜欢她傻傻的,那她就装傻充愣呗! 司聪要留下看账本,还要与各处的掌柜管事接洽,梅王妃便留下她用早膳。 等早膳摆上来之后,司聪愣住了。 原以为她一日三餐都是山珍海味,种类繁多,这王妃的用度应该更奢侈才对。 结果,只有清粥小菜,寥寥几样。 见司聪没动筷儿,梅王妃疑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司聪忙摇头,“没有没有,儿媳挺喜欢的。” 司聪舀了一勺粥,缓缓的放入口中,别说,味道还不错。 “我素来喜欢清淡的饮食,尤其这早上,太油腻的也咽不下去,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孩子们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用膳,他们口味偏重,跟我这老婆子吃不到一处去,让你与我一同用膳,委屈你了。” “哪里就委屈了,母亲这里的饮食虽然清淡,可是口味很好,儿媳很喜欢。” 梅王妃微微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这些小菜也很是爽口。” 婆媳俩算是很和谐的用了一顿早膳,院子里已经站满了等着回话的管事。 齐齐请了安,梅王妃身边的管事岳嬷嬷便逐一的叫人进来回话。 先进来的,是个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腰间还挂着个成色不错的玉佩,看气度,应是这些管事之首。 果然,那男子弯腰施礼道:“给王妃,世子妃请安,奴才是府里的总管,十年前,王爷赐了韩姓,世子妃对这府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唤奴才来,奴才一定随传随到。” 男子言语恭敬,可神色间却透着些不屑,看样子,是没把司聪这个世子妃,放在眼里。 司聪微微颔首,“那就有劳韩总管了。” 韩总微微有些得意,站在了一旁。 又有人进得厅堂来回话。 “奴才是西郊庄子上的管事,姓林,掌管庄子的事务也有十年了,现下正是麦收的时节,今年的年景好过往年,收成不错,奴才正要请王妃,世子妃的示下,往年麦收之后都会种上秋菜,今年可有什么变化?” 司聪看向梅王妃,梅王妃正闭目养神,司聪轻声唤了声,“母亲!” 梅王妃缓缓睁开眼睛,吐了口气道:“你当家,你做主便是,不必事事问我。” 司聪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林管事。 “往年这秋菜都做什么用途了?” 林管事回道:“多数是种了白菜,萝卜,芥菜,留出府里供给的,剩下的都卖了。” “价钱如何?” 林管事愣了一瞬,掏出账本看了看,道:“去年秋菜的收入是白银一千两。” 司聪微微颔首,“账本留下,我再细细看看,回头告诉林管事都种什么。” 林管事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他不过是走走过场,之前王妃都叫他往年种什么还种什么,种子他都买好了,这位新上任的世子妃还想出什么花招不成? 司聪见他面有疑色,问道:“林管事还有事?” 林管事忙回了神,躬身道:“没有没有,奴才只是担心误了种地,耽误了收成。” 司聪淡然道:“不会的,明日我便会给林管事答复。” 林管事退了出去,又换下一位。 “给王妃,世子妃请安,奴才是成衣铺子的掌柜,奴才姓陈,这是近一年的账目,请王妃,世子妃过目。” 孙嬷嬷上前接过了账目,恭敬的递到了司聪的手里。 司聪翻开看了两页,问道:“夏衫销路不错,只是这库存还有万余件,现在已是六月,过了七月就开始预备秋装了,是不是多了些?” 陈掌柜嘴角漫出一个蔑视的笑,瞬间即逝。 “回世子妃,都城不比旁处,人口密集,贵人也多,这夏衫看着库存多,可也剩不下什么,来年也是一样能卖的。” 他说着,司聪手上也翻着,看着上面的账目,眉头轻蹙。 “现在是旺季,一月不过千余件的销售,再有俩月,我给你往多了算,不过能销出三千件,还剩七千多件,都要等到明年再卖?这些本钱压在这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陈掌柜微微一怔,脸上有些微红。 “往年都是这般操作的,衣裳的款式再怎么变化,也都差不多少,咱们一次性进的多,价钱也便宜,利润就更高了。” 第28章 首战告捷 司聪看那账目,利润确实不低,卖一件挣两件的利润,非常可观了。 可是去岁的销量,也不过五千多件,若是年年这样压货,早晚把自己压死了。 司聪从来都主张薄利多销,上辈子开食肆的时候,晚间若是剩下食材,她一律打折销售。 一日浪费些不算什么,天长日久的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我想问问陈掌柜,这夏装,是每年都要进一万件吗?” 陈掌柜回道:“回世子妃,这行有行规,这成衣生意有个台阶,一千件是一个价,三千件又是一个价,五千件,八千件,最多的就是这一万件,成本要比一千件起订降低了三成之多,这都城里,也就咱们这铺子有这种大手笔,成衣铺子的利润,也是众多产业中利润最高的。” 司聪并未抬头,而是一直看着账本。利润是不少,可是损耗也是最多的。 “按照现在的销量,一个夏季至多销出七千件成衣,那余下的三四千件呢?要一年压一年吗?敢问陈掌柜,就没有压过时了,销不出的?” 陈掌柜被问的一个愣神,转悠了半天的眼珠子,有些尴尬的抽了下唇角。 “做成衣生意的,哪能销的一件不剩呢,多少还是会糟蹋些的。” “多少?” 司聪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 陈掌柜明显有些紧张,干咽了咽喉咙。 “库房,现,现有,大概,大概,三千件吧!” 他此语一出,司聪不由得暗抽了口冷气,梅王妃的眉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 “多少年了?” 司聪一直追问,陈掌柜额角冒出汗珠来。 “奴才,奴才记不太准了,总也有,五七八年了吧!” 司聪也不恼,语气平淡的道:“给我个具体数量,年限,还有是否有虫蛀霉烂,损毁情况一并报上来。” 陈掌柜抹了把头上的汗,躬身应了声是。 “现有的库存,全部打折销售,拣着库存大的,款式不热销的,五折处理,销路还不错的七折卖,今儿就实施,陈掌柜去办吧!” 陈掌柜的惊的瞠目结舌看着司聪,半晌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打折处理,那不赔钱了吗?” “赔不上,之前陈掌柜的定价可不低,完全能勾得回来。即便是赔了,也比留着生虫发霉的好!” 陈掌柜还是不能接受,眼睛瞄向梅王妃久久不语。 大厅之内一时寂静无声,司聪微微垂眸不语,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世子妃到底是何份量。 一直闭目假寐的梅王妃倏然睁开双眼,一双美目嫉厉的射向厅中站立的陈管事。 “世子妃说什么照做便是,这些小事也要本王妃做主,你们都是吃闲饭的?” 司聪缓缓抬起眼,含笑看向不知所措的陈掌柜。 陈掌柜“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请罪道:“是奴才思虑不周,奴才这就去办!” 陈掌柜磕了个头,爬起来向外退去。 司聪道:“我交代陈掌柜的事,最晚明早,我要看到数据。陈掌柜不要囫囵吞枣,仔细些查,本世子妃,会去抽查。” 陈掌柜再不敢有轻视之色,忙哈腰称是,慌乱的退了出去。 再进来的管事掌柜都不敢掉以轻心了,他们听闻这世子妃就是个草包,谁成想是如此厉害的角色。 起刺调皮自然不在少数,司聪能化解的就化解,治不了的就求助梅王妃,反正她是不怕丢脸。 司聪看看院子里少了一半的人,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都巳时了,才进行了一半,真是要了命了。 又看向似是真的睡着了的梅王妃,或许她是真的累坏了吧,每日都是这般,神人也受不住啊! 又进来一位妇人,司聪眼前一亮,难得有位女管事,她得打起精神来。 “给王妃、世子妃请安,奴婢是绣楼的管事,奴婢姓王,这绣楼是王妃的陪嫁,这是账目,请世子妃过目。” 嫁妆? 开玩笑,王妃的嫁妆她敢过问,莫不是欺负她是傻子呢吧? 弯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道:“母亲的陪嫁,自然是母亲亲自打理,外头还有哪些掌柜是母亲陪嫁产业里的?” 司聪这样一问,那剩下的一半哗啦啦几乎全部出列,声称自己是王妃嫁妆的管理者。 司聪笑了,还好有一半都是,不然,她真的是史上第一个穿越累死的主母了。 不过也十分的惊讶,梅王妃好大的家世啊!自己的私产占了王府的一半,妥妥的财神爷啊! 司聪看向梅王妃身边的岳嬷嬷,笑道:“这些账目还是得劳累嬷嬷对一下,我就不掺和了。” 岳嬷嬷淡淡笑了笑,“世子妃抬举老奴了,还是等王妃醒了再看吧!” 司聪继续保持微笑,“那我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这些账目我带回去看,还得烦劳嬷嬷待会儿与母亲说一声。” 岳嬷嬷微笑颔首,司聪起身告辞,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前脚踏出了大厅的门槛,梅王妃便睁开了眼睛,一道审视的目光,射在了司聪的脊背上。 她倒是小瞧了这个小小的庶女,看的懂账目,每一项产业一针见血能说出弊端,不知道的,以为她家里是做什么大生意的巨贾呢! 微扯着唇角冷笑出声,事情,好像变得有意思了。 司聪知道梅王妃在假睡,今日这些掌柜管事,明里暗里的下她面子,给她出难题,百分之二百都是梅王妃交代的。 这老妇就没安好心,日后指不定给她下什么绊子为难她呢! 首战告捷,司聪心情不错,她还真有些重回商场的味道,竟然有种越战越勇的热情。 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她不畏这些挑战,只要有银子赚! 忽然想到了韩铮答应她的那些财物,昨晚他回来的太晚了,她都睡着了,早上又是急三火四的去请安,这事就没机会说,待会儿他回来,她第一时间就要钱,不然不让上床。 忽觉脸上有些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怀揣着的是一颗老太太的心好嘛! 第29章 赐名 回到常青园,司聪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开始看账本,直看到天昏地暗,乌烟瘴气。 她哈欠连天的看着香烟袅袅中的那一大摞账本,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这熏香撤了吧,呛死我了。” 孙嬷嬷赶忙叫人将那大香炉抬了出去,把门窗都打开透气。 “世子妃喝盏冰露吧,刚镇好的。” 司聪瞄了一眼端着托盘的婢女,不咸不淡的道:“我身子不受凉,吃不了这东西,赏你了。” 那婢女微愕的抬起头,又惊慌的垂下头去,口中连连请罪。 “是奴婢疏忽了,请世子妃责罚。” 司聪继续翻着账册,看似漫不经心,边提笔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必事无大小,说跪就跪的。” 那婢女口中应着是,惶恐的站了起来。 司聪瞄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神色很是不安,捧着托盘的手有些抖。 “奴婢,奴婢,世子妃还没有赐名字给奴婢,奴婢之前叫,叫翠儿。” 司聪心里有些不解,她又不是豺狼虎豹,干嘛吓成这副样子? “我记得,你们一共来了四个?” 婢女应道:“是,另外三个,也都是世子妃屋里伺候的。” 司聪轻嗯了一声,“你去都叫进来吧,我回来也两天了,还没认全呢!” 婢女应着躬身出去,片刻鱼贯穿的进来了四个婢女。 四个少女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都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司聪和蔼一笑,“别这般拘谨,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都抬起头来吧!” 几人听话的都抬起了头,但都垂着眼眸,不敢与司聪对视。 司聪大致扫了一眼,都是标致的美婢,看来这梅王妃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不过,她毫不在乎,韩铮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她是生不出那颗爱慕之心来。 他爱跟谁跟谁,与她无关。 “你们几个谁的年纪最长?” 几个婢女相互看了一眼,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越众而出。 “回世子妃,奴婢年纪最长,今年十八岁。” 司聪微微颔首,“几时进的府?可有姓名?” 那婢女神色微暗,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打记事起,就在府里了。一直是在针线上伺候的,嬷嬷给起名叫兰儿。” 司聪心中微叹,又是个被拐卖的可怜孩子。 “第二大的呢?” 挨着翠儿的圆脸女孩儿,一脸的圆润可爱,向前一步道:“回世子妃,奴婢年纪排在第二位。” 司聪嗯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府里几年了?” 那婢女微微屈膝道:“回世子妃,奴婢叫琥珀,今年十六了,是王府的家生子,奴婢的父母兄弟都在府里当差。” 司聪了然的哦了一声,“你这名字是王妃赐的吧?” 琥珀微有不好意思的咬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呢?” 再站出来的,是除了翠儿的另一个,标准的瓜子脸,很是柔媚可人。 “回世子妃,奴婢今年也十六岁,比琥珀姐姐小三个月,原来是在茶水上伺候的,奴婢之前叫菊儿。” 司聪点点头,心里为将来的世子妃捏了一把汗。 这四个女孩儿,风格各异,兰儿清秀大气,琥珀喜气圆润,菊儿妩媚动人,翠儿清纯可爱,但凡是女人有的,这几个女孩儿都占全了,就说世子动不动心吧? 哪一个得了宠,都够世子妃喝一壶醋的。 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没那个心,不然,不累死也气死了。 “你们本来叫什么都还叫什么吧,我在给你们加上个字,总儿儿的叫着不庄重。” 四个女儿齐齐屈膝行礼,口中应是。 司聪指了指兰儿道:“你就叫春兰吧,菊儿叫秋菊,翠儿,就叫翡翠吧!” 三人忙跪下去齐齐道:“奴婢谢世子妃赐名。” 琥珀有些懵,忙问道:“世子妃,那奴婢呢?” 司聪笑了笑道:“你的名字是王妃所赐,就还用着吧。” 琥珀神情一慌,忙跪了下去。 “世子妃明鉴,奴婢绝没有拿王妃压世子妃的心思,奴婢求世子妃赐名!” 说着,琥珀磕头下去,哀求不止。 司聪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唇角,这时候的女孩子怎么这般敏感呀! 她就是觉得王妃赐的名字还不错,懒得改了,这孩子至于这样紧张吗? 弯起唇角,尽量展现出她慈和的一面。 “不必惊慌,我都没往那处想,你这名字就很好听,我很喜欢,你快起来吧!” 琥珀将信将疑的站了起来,还是有些不安的绞着手。 司聪也不劝她,说多了怕她会更误会了。 抬眼扫了几人一眼,道:“你们之前擅长什么,就还继续做什么,春兰年长一些,就负责我的起居吧!” 春兰有些惊讶,愣了片刻后,忙又跪下磕头。 “奴婢一定尽心伺候世子妃。” 另外三个也后知后觉的跪下磕头,司聪只觉得血气上涌。 “都说了不必跪来跪去的,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日后这跪拜啊,磕头的就免了吧,见着世子、王爷王妃再行此大礼,记住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可又不敢反驳,只好垂首应是。 安排完了这几个人,也到了请安的时辰了,司聪收拾收拾,准备去启月居。 这时,有人来禀,说是王妃免了大家的定醒,让各自用膳便是了。 司聪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又扒了下来,不去最好,大老远的走过去就是问句好,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散了,真是无趣极了。 晚膳又是司聪自己用的,说是世子出去应酬去了。 司聪有些好奇,那张脸出现在大众之中,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曾看过有些史书关于潘安的介绍,出门必是堵的水泄不通,不论是大姑娘小媳妇,为了一观潘安真容,不远万里的前来围堵。 其实这与现代的追星也没什么两样嘛! 她常看到抖音、微博上,哪个哪个明星,顶流出席活动时,粉丝疯狂的围堵,现场的尖叫声都能震破耳膜,有什么意思嘛,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又不多什么,至于那么疯狂嘛! 她是没干过这种花钱又遭罪的蠢事,主要是她也没什么喜欢的明星。 不过,她非常想看看韩铮出门时,是不是也如潘安那般受欢迎。 第30章 一把骨头 独自一人享用了丰盛的晚餐,趁着天色还未黑,司聪在园子里溜达了起来。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还没见识过这座园子的全貌呢。 世子妃的寝宫位于殿宇正中,宽敞明亮,布置精美。室内陈设华丽,自不必说。 睡了两日的床铺柔软舒适,帏幔垂落,透出一股温馨与浪漫。美中不足的是,有人与她抢占这舒适的大床。推开窗户,便能欣赏到庭院中的美景,感受自然的气息。 此外,还有书房、花厅等配套建筑,供世子妃休闲与学习。整个住处面积广阔,布局合理,既能满足生活需求,又能提供优美的居住环境,是一处令人向往的居所。左右还有偏房,是专门为接待贵客预备的。 主院里,便是座不小的花园,楼台庭阁环绕,清幽宁静。飞檐斗拱,精雕细刻。庭阁间有小桥流水,潺潺流淌,水波荡漾,如诗如画。 池塘中荷花盛开,娇艳欲滴,如羞涩的少女,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送来阵阵清新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花园中,绿树成荫,花草繁盛,多座小桥横跨在清澈的溪流之上,流水潺潺,给整个花园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灵动。假山错落有致,荷叶下,鱼儿嬉戏,蛙鸣声声,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 假山上流水潺潺,发出悦耳的声音,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王府内的植被丰富多样,四季常青,与建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让人陶醉不已,流连忘返。 各院落之间以回廊巧妙相连,漫步其中,犹如置身于迷宫之中,让人不禁迷失在这美丽的景致里。 出了主院,便是东西跨院,两座院落规模宏大,屋宇颇多。东跨院也有个小花园,佳木葱茏,奇花异草,香气袭人;司聪觉得,这里应是世子将来纳妾的偏房居所。 西跨院则是书房和茶室,古玩书画,琳琅满目,使人目不暇接。这里应该是世子见客的地方。 司聪感叹,这座王府,不仅是建筑的瑰宝,更是艺术的殿堂,展现出古代建筑的独特魅力和精湛工艺。 走了一圈,用时俩小时,她走的是慢些,可也够大了,她逛故宫都没这么累过。 出了些许的汗,春兰忙指使小丫头们打水为司聪沐浴。 这是她来到此处第二次泡在浴桶里,甭提有多舒服了。 肆意的撩着水,满足的在宽大的浴桶里扑腾着四肢。 司聪将整个身体都没在了水里,感受着窒息的压迫感。 她在水中冒着泡泡,睁开双眼看向上面,目之所及,居然是张人脸。 司聪吓的猛呛了几口水,沉到了浴桶底下,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 “咳咳咳咳!噗噗噗!呸呸呸!” 司聪一通猛咳,划拉着脸上的水,狂吐了几口。 看清来人后,怒道:“你有病吧?” 韩铮黑着一张脸,回怼道:“你才有病,想死外头死去,你以为这浴桶里能淹死你呢?” 司聪喷了他一脸的水,“谁想死了?啊?谁想死了?老娘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我干嘛要死?” 韩铮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想死你猫在水里做什么呢?好玩啊?” “对!好玩,就是好玩,怎么了?” 韩铮满眼惊奇的上下打量她,司聪毫不退缩的瞪视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又钻进了水里。 “你出去!色狼,偷窥贼,不要脸!” 韩铮扭过头去,不自然的干咳两声。 “谁偷窥了?我是怕你淹死,特意来救你的,你别狗咬李洞宾,不识好人心!” “呸呸呸!把不要脸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也是史上第一人了,我也一把年,啊呸!你就是不要脸,还不出去!” 韩铮不服气的扭头斥道:“你哪里值得本世子不要脸了,一把骨头,有什么看头,我稀得看!” 韩铮转身便走,司聪气的呲牙瞪眼,一把骨头?奶奶的,他还嫌弃她一把骨头了,他不是一把骨头,他浑身上下都是肉,他是肉墩子,行了吧! 气鼓鼓的拍了两下水,又弄得自己满头满脸的水。 愤慨离去的韩铮,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俊脸通红的指着落汤鸡似的司聪。 “还有!本世子可没耍流氓,你是本世子的世子妃,我看你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这浴室又不是你一个人专属的,本世子也要沐浴,来人,给本世子备水!” 婢女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为难。 春兰壮着胆子道:“世子,这间浴室只有这一个浴桶,是世子与世子妃共同沐浴用的,要不.......?” “我才不跟他(她)同浴呢!” 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令婢女们更加的为难了,春兰求救的眼神看向司聪。 司聪瞪着眼睛看向居高俯视他的韩铮,忽然就泄了气。 她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总是跟一个孩子闹什么脾气,他要洗就给他洗,反正她也洗完了。 “行!让他洗,我洗完了。” 司聪作势要起身,韩铮慌忙转过身去,嘴硬道:“我可不是不敢看,实在是你没看头,本世子怕把晚饭吐出来。” 他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去。 “快点弄,本世子累的很!” 哎!司聪无语问苍天了,她退让一步,他还得寸进尺了,嫌弃她?他有资格嫌弃吗? 司聪气鼓鼓的跨出了浴室,婢女们忙进来给她擦干,见她脸色不好,大气儿都不敢喘。 服侍着司聪回了卧室,仆婢们又赶忙换水给世子沐浴,一套下来个个大汗淋漓。 韩铮确实乏累的很,早上出门就被各种围堵,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必然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当初听说他的死讯时,可是心疼坏了长安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听说那几日出门的妇人们,都自发的身穿素缟,为他凭吊。 今日的出行更是难上加难,好多人都想一观究竟死而复生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出殡时,更是十里长街,哭声震天,那些见过没见过他的,哭的都比他亲娘惨。 今晚能平安回来,还是换了个车马掩人耳目,才得以顺利回府的。 第31章 备受打击 他心里其实是排斥今天这样的聚会的,他很讨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的,好像他是什么秀色可餐的美女一般,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要不是自小的涵养,他早就一拳打断那些人的鼻梁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好友,外祖家的几个表兄弟对他还是很关切的,也惦记着他母亲的身体。 他回来两日了,身体已然无大碍,他也该忙忙自己的事情了。 是谁封了他的棺?又是谁封死了墓室的口?那个人为何没来救他? 这些疑问无时不刻不在烦恼着他。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长随也不见了,听父王隐晦的提起过,那长随是觉得有愧于他,自尽身亡了。 可是尸首呢?他问了一圈也没有下落。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将头没在了水中,也学着她的样子咕嘟嘟的冒着泡泡,感觉还挺好玩的,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 她也是受害者,被逼着冲喜,被毒死合葬,是母亲太过狠心,是他对不起她。 她也是这个府里,除了母亲,他最该信任的人。 想起他曾答应她的那些条件,他目前是无能为力。他曾与父王婉转的提起,可是父王的回答是。 “家里的产业都是你母亲做主,这些事,你去找你母亲便是了。” 一句话,财政大权掌握在母亲手里,父王说的不算。 母亲那里,他实在是张不开嘴,家里的产业支撑家用都费劲,剩下的就是母亲的嫁妆,母亲不提,他硬去要,有些难以启齿。 深深叹了一声,要不,先欠着? 司聪怎么会允许,他刚有这个苗头,司聪就断然拒绝了。 “欠着?亏你想的出,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会说出欠着的话吗?要不,我这就去宫里自请下堂去?” 韩铮变了变脸色,有些没底气的道:“你看你这人,满眼都是钱,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人情?我与你有什么情?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孙子,就是亲儿子,那也是明算账,没得商量,银货两讫,概不赊欠!” 司聪说的坚决,韩铮也来气了。 “我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孙子,我是你丈夫!” 司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我与你有夫妻之实吗?倒是拜你所赐丢了命才是真的,少拿丈夫这个身份禁锢我,咱俩之间的约定,要不要我宣之于众?” 韩铮面色铁青,板着脸沉思良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道:“要不,我给你夫妻之实?” 司聪以为自己听错了,瞪起眼睛看向他,“你说啥?” 韩铮那表情像是要赴死一样的纠结,咬了咬牙道:“我可以给你夫妻之实,可是我,给不了你我的心。” 司聪怔愣一瞬,忽而仰天大笑,笑的韩铮毛骨悚然。 “你,你要干什么?” 司聪居高俯视着惊慌失措的韩铮,伸手在他漂亮的脸蛋上撩了一把。 扯了扯唇角,邪魅的一笑。 “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不过,相对于钱财来讲,我更喜欢后者。” 司聪捏着他的下颚向后一推,韩铮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金银虽冷,却冷不过人心,你的心,在我这儿,一文不值,你也别想着卖身抵债,我不稀罕,我只爱钱。” 司聪拿起帕子擦了擦刚才撩他脸的手,仿佛刚才捏了什么十分肮脏的东西。 款款走到床榻前,脱鞋上了床,十分舒服的躺了个大字型。 韩铮怔愣无语,这个女人,竟然,拒绝了他! 她怎么敢!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是谁吗?他可是长安第一美男啊,不,是天下第一美男! 多少人对他倾心不已,梦寐以求地想要与他共饮一杯酒,更别提能够与他共度一夜春宵了。 而她,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还摆出了一副嫌弃的做派,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是否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无可匹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美貌是被别人吹嘘出来的。 韩铮大受打击,心中充满了失落与不甘,这个女人,她是真的不在意他,还是欲擒故纵跟他玩攻心计呢? 心中不住的冷哼,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休想。 甩甩头,甩去了刚才的不快,只有他韩铮不要的女人,还没有人能拒绝他的魅力呢! 一脸平静的走到了床榻边,俯下身凑近了司聪的脸。 司聪吓了一跳,向里挪了挪。 “干嘛?地方不够你睡的?” 韩铮精致的脸颊微微泛起旖旎,又压低了些,唇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 “我觉得,本世子有必要,行使一下丈夫的权利。” 司聪瞪了他一眼,抬起腿在他脸上用力一蹬,十分不耐烦的骂道:“滚滚滚滚滚,滚远点!” 司聪翻过身将自己裹了起来,心里十分的舒爽。 真逗,若她是原主这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是抵死都抵挡不住这位美男子的诱惑的。 可惜啊!他撩的是一个八十多岁老奶奶的心,那是一潭死水,扔个炸弹都激不起一丝的涟漪。 韩铮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羞愤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她眼里,他就这般不堪吗? 他真想冲上去剥光了她用强的,可是脑海里浮出她搓衣板似的身材,那颗冲动的心,又沉了下去。 算了,看不上本世子,本世子还看不上她呢! 他还就不信了,就凭他玉树临风,迷倒一片的仙人之姿,还拿不下她这个相貌平平的搓衣板了? 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睡觉的时候,俩人中间隔着老大一块空地了,都能睡下一头驴了。 俩人谁也不想碰着谁,恐怕沾染上对方身上的气息。 翌日早起,二人也不似往日那般自然,走路都是一前一后,相隔几米远。 下人们最会察言观色,猜想到这小夫妻俩是闹了矛盾了。 就这样毫无交流的到了梅王妃的启月居,二人的冷战气息一下子就铺满了大堂之上。 有人窃喜有人忧,众人神色各异的请了安,世子破天荒的留了下来。 第32章 奇耻大辱 今日柳氏格外的安静,坐在那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笑不露齿,温婉可人。 也不似往日那般看谁不顺眼就怼上一两句,今日的她,更像是端庄稳重的世子妃。 惠姨娘休息了一日,今日也早早的来请安,难得的儿媳没给她脸色,还抱上了自己的亲孙子,笑的一直合不拢嘴。 梅王妃笑道:“麟儿越来越招人稀罕了,什么时候我们世子,世子妃,也给我生个这样可爱的孙儿,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司聪做出一脸娇羞的模样,胸腔里那颗老奶奶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心里狂呕了一万遍。 韩铮则是不自然的瞥了司聪一眼,嘴角扯出一丝轻蔑。 梅王妃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柳氏莞尔一笑,打破了沉默。 “世子昨儿出门去了,听说又被围堵了?” 韩铮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道:“不算什么,还能应付。” 司聪心中咋舌,还真被她猜中了,真该跟着去看看,这古代版的追星现场,是何等的热闹壮观。 韩铮的冷漠让柳氏有些尴尬,她勉强笑了笑,说道:“世子您风姿绰约,神采奕奕,全天下的女子,无不想亲眼目睹您的风采。咱们家的女孩儿们可真是有福气,能每日都见到世子。” 她的话语中的羡慕与恭维显而易见,然而,韩铮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对这样的赞美早已习以为常。 他的目光越过柳氏,扫向堂中坐着的妇人和孩子们。 “我许久没见阿铭了,阿铭,来到二哥哥这来。” 韩铭神色有些畏惧,抬眼看向康姨娘,眼神里充满了求救。 康姨娘也很诧异,这位世子爷从来都是自视清高,与这些姨娘们生的庶子庶女并不亲厚,阿铭都四岁了,他从来都没主动与他亲近过。 虽然不解,可也鼓励的向前推了推韩铭。 “你二哥哥叫你呢,快去吧!” 韩铭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可是他知道,上头坐着的那位表情冷峻的哥哥,是这府里头除了父王之外最有身份的人了,他可得罪不起。 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韩铮面前,微垂下头行了个礼道:“世子哥哥!” 韩铮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牵过他的手,语气温和的道:“阿铭今年四岁了吧?” 韩铭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可开蒙了?” 韩铭懵懂的摇头,“不曾,就是姐姐常教我识些字。” 韩铮很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男孩子,不要总在这女人堆里混,没得弄得一身的脂粉气,回头我回了父王,在外院给安排一个住处,再请个教书先生,你也该开蒙了。” 韩铭还没反应过来,康姨娘那边按捺不住了。 “这怎么行呢?阿铭他还小,世子容他再大两年,现在夜里醒了还要抱呢!” 韩铮眼神一凛,不怒自威。 “还小?阿钰这个年纪已经被送到外头学本事去了,这些年都不曾回来过,康姨娘是打算让阿铭在这后院混迹一辈子?” 康姨娘吓的噤了声,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韩铮扫了一眼堂中之人,道:“你们同为王府中人,王府的兴衰荣辱也牵系着各位,家中男丁凋零,只有我们兄弟四人,若是再提不起气来,那王府未来堪忧,我此番大难不死,是上天垂怜,也是祖宗保佑,日后,必会全心全力为王府效力,各位养尊处优,也该居安思危,没有谁,可以一帆风顺。” 众人皆心中惊讶,不知这世子为何有这番言论。 梅王妃神色哀伤,许是想起了自小就被强行带走的次子,心中难过。 司聪却知道他的意图,他是怕自己有一日走了,这王府就没有能支撑的人了。他这是为他走后部署呢,不管是谁做了这世子之位,都得有兄弟的扶持。 气氛有些沉重,韩铮又扫向了满脸惊艳之色的柳氏,脸色沉了下来。 “麟儿虽小,大嫂也该注重教导,没事的时候多给他读读书,自小接受熏陶,养成爱读书的好习惯。而不是总去打听旁人的动向,大嫂该操心操心大哥,督促大哥潜心学习,好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才是。” 柳氏脸臊的通红,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双手绞着帕子,就快拧碎了。 厅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韩铮起身给梅王妃施了一礼。 “母亲,儿子去看看父王。” 梅王妃微微颔首,等他出去了,厅堂内响起一片的吐气声。 柳氏涨红着脸起身福了福,道:“儿媳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梅王妃轻叹一声,缓缓颔首。柳氏垂着头快速的出了厅堂。 她从来没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他警告的那样明显,叫她不要打听他的动向,叫她多关心自己的夫君,摆清自己的位置,她是他的大嫂,别惦记着自己的小叔子,她也永远不可能是他的世子妃。 可世子妃之位本该是她的啊!他们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啊! 她委屈极了,也恨极了,如果不是那个老妇,她怎么会......! 泪水肆意横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不会有那老妇的好日子过。 愤恨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嚎啕大哭了一场。 启月居内,众位女眷们也陆续散了,康姨娘拉着韩铭跪在梅王妃的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王妃!奴婢求求您了,帮帮奴婢吧,铭儿还小,他,他离不开亲娘啊!” 梅王妃脸色微沉,道:“当初本王妃的钰儿被送走时,有谁替本王妃求一句情了?钰儿可是去了外头,深山老林里学功夫,铭儿就在这府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怕了我们谋害了他不成?” 康姨娘惊呼道:“奴婢哪里敢如此想?王妃是知道奴婢的,奴婢是王妃的陪嫁丫头,生死都由王妃做主,奴婢这辈子只知道孝敬王妃,别无他想啊!” 坐在一旁被迫留下看热闹的司聪,心里微惊,原来这康姨娘是王妃的陪嫁,难怪她那样肆意的喜欢韩铭呢,原来是能捏的住她们母子。 第33章 母子分离 韩铭一脸懵懂,看见姨娘哭,他也跟着哭。 “母亲,母亲,铭儿乖,铭儿不淘气了,母亲别罚姨娘了。” 小小的人儿磕头下去,梅王妃有些心软。 自从六年前次子被送走,她就得了心病,日哭夜哭的差点哭瞎了眼睛。 可是不管她怎么求王爷,王爷也不许钰儿回来,因为当初的韩铮也是这般过来的。 可长子是世子人选,理当按照接班人来培养,次子又不做世子,有必要去吃那个苦吗? 十年,她的孩子要在外面求学十年才能回来,这漫长的日子如何能熬得过去。 幸而没两年,康姨娘有孕了,生了个白胖可爱的儿子,她把对次子的思念都倾注给了韩铭。 所以,她对韩铭的喜欢和心疼,是发自内心的。 伸手抱起了韩铭,哄道:“铭儿不哭,母亲没有罚你姨娘,以后啊,你就要搬到外院去住了,铭儿可不许哭鼻子呦!” 韩铭萌萌的眨着眼睛,“母亲也去吗?” 梅王妃非常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脸,道:“母亲会常去看你的。” 韩铭转悠转悠眼珠子,又问道:“那姨娘去吗?” 康姨娘哭的更凶了,伏在地上哀求不止。 “王妃,奴婢求您了,奴婢真的离不开铭儿啊!” 韩铭似乎是明白了只有他一个人,嘴一咧,哇哇哭了起来。 梅王妃哄了半天也哄不好,这娘俩一个跪地上抱着她大腿哭,一个趴在她怀里哭,大热的天,弄得她一身的汗。 无可奈何的王妃低吼了一声,将将止住了这娘俩的哭声。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至于哭成这样吗?他也不小了,你就这般不肯撒手,还真让世子说中了,早晚让你养歪了。” 康姨娘苦着脸不敢反驳,只一味的抹着泪。 “唉!我看也别等到明日了,今儿就搬过去吧,岳嬷嬷,你带几个得力的仆婢,去前头书香新苑收拾收拾,晚间就叫铭儿过去吧!” 岳嬷嬷低声应着,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康姨娘两眼一翻,险些晕厥过去。 “王妃,王妃就可怜可怜奴婢吧,就再多留一晚,明日,明日再搬过去,王妃,王妃,奴婢求您了!” 王妃不为所动,微哼道:“好言好语相劝你不听,一定要来强硬的,明日和今日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死去活来,趁早去了,叫我清净清净吧!” 王妃伸了伸腿,像是一脚踢开了康姨娘,康姨娘绝望的扑倒在地,哭的死去活来。 被强行拖出了屋子,康姨娘身边的奴仆一边架着她走,一边苦苦劝说。 梅王妃愁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手又不自觉的捏上了眉心。 “就没有一日安生的,我就是不累死,早晚得气死。” 司聪静默片刻,道:“母亲宅心仁厚,对姨娘和庶出的姊妹们都是一般的关心,难免就多受些累。” 梅王妃抬眼看了她一眼,略微露出丝欣慰的笑。 “就是操心的命,王爷把这一大家子都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又是个好强的,真是一样不精心都难!” 司聪劝道:“母亲安心养养身体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心可操不完。” 梅王妃叹道:“还好有你在,我也能轻省轻省。” 司聪谦道:“儿媳哪里有母亲的本事,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梅王妃微有些得意,道:“行了,你也跟着折腾了一早上了,去忙你的吧,账目的事可不是儿戏,可马虎不得。” 也不知梅王妃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她看完了这场母子分离,司聪的心里也怪不好受的。起身福了福,退了出去。 那厅堂里虽然置着冰盆,可她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扬起帕子扇了扇风,问孙嬷嬷道:“各位掌柜管事可都到了?” 孙嬷嬷回道:“世子妃交代的那几位都在外院等着了,只等着世子妃的示下呢!” 司聪轻嗯了一声,“那就都去常青园吧!” 孙嬷嬷应了声是,交代小厮去前院通传,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常青园。 司聪简单的用了早膳,便在外厅接见了那几位掌柜与管事。 今日要见的,都是昨日回事的时候有疑问的,司聪昨天看了一天的账本,把这几家铺子的问题都标注了出来,如何解决也列了出来。 首先进来的是西郊田庄的林管事,垂首侍立等着司聪问话。 司聪将田庄的账簿传给了那位林管事。 司聪道:“我细看了这两年的收成,庄子上一直还算稳定,一是与年景有关系,二是林管事经营的好,在这方面,林管事的经验非常老道。”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的褒奖。 林管事也不例外,虽然很少谦卑的躬身说着世子妃谬赞了,可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司聪保持着微笑,道:“今年的秋播,我想改下品种,秋菜固然产量高,可是价钱低,且耗损多,不若,多种些豆类,易存放,制成成品利润颇高,林管事以为如何?” 正得意洋洋的林管事愣了一瞬,有些犹豫道:“可是这往年种的都是秋菜啊?而且有很多的固定的商客,每年都来收购秋菜,咱们今年若是不种了,岂不是白白丢了资源?” 司聪面色微凝,道:“也不是完全不种了,我看了往年的账目,商客收购的不过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零散着卖了出去,你只管把自家留用的,和商客采购的部分种植出来,余下的,都种了豆子,耽误不了你的资源。” 司聪这最后“资源”俩字咬字颇重,令林管事心里微惊,抬头看了司聪一眼,迅速的又低下头去。 “话虽这样说,可是放着现成收益不要,另外种其他品种,不知这销路又在何处啊?” 司聪神色微变,道:“销路不必林管事操心,我自有分寸,林管事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林管事半晌无语,想了想又道:“世子妃有所不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备好了今年秋播的种子,若是改种其他,又要耗费银钱不说,这剩下的种子也浪费掉了,如果世子妃觉得种豆子好,不如来年种也是一样的。” 第34章 她就是打工仔 司聪脸色一变,眼神微冽的看向林管事。 “我竟不知,王府竟有这样先斩后奏的规矩,那林管事昨日还假意的询问,又有何意义?” 林管事浑身一凛,额头冒出冷汗来,垂首道:“世子妃误会了,王妃事务繁忙,只要是不违背利益的前提下,有些事也是准许奴才们自己做主的,往年,这些事都是不必王妃亲自操劳的,今年是世子妃当家做主,奴才昨日才有此一问的。” 司聪微微缓了些语气,道:“你也说,今年是我当家做主了,那便由着我的道理来吧!” 林管事犹豫了再三,到底没敢再说出反驳的话,身子躬的更低,应道:“奴才谨遵世子妃吩咐。” 司聪面色冷然的微微颔首,摆了摆手,叫他下去了。 端起茶盏呷了口茶 ,又传了下一位进来。 “奴才给世子妃请安。” 司聪放下茶碗,微微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昨儿我叫陈掌柜查的数量,可查清了?” 陈掌柜躬身道:“回世子妃,已经查点清楚,这是账目,请世子妃过目。” 孙嬷嬷接过账簿,双手交给司聪。 司聪翻看了几页,道:“陈掌柜确定这些数目对?” 陈掌柜微微抬眼,道:“回世子妃,奴才亲自去库房盘点,数目都对得上,错不了。” 司聪微微蹙眉,抬眼扫了他一眼,念道:“虫蛀霉烂七十六件,彻底损毁三十一件,积压库存两千五百六十二件,这总数加起来,还不到三千件呢,陈掌柜经营了这成衣铺子也有十来年了,倒是不算多。” 陈掌柜松了口气,假假谦道:“都是王妃教导有方,一切尽在王妃的掌控之中。” 司聪倏然变脸,猛地将那账簿甩了出去,正正砸在了陈掌柜的脸上,骇的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世子妃这是何意?奴才,奴才哪里做的不对了?” 司聪冷哼,“你好大的胆子,私改账目还敢都推到母亲身上,本世子妃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掌柜心中大惊,忙叩头下去为自己辩解。 “世子妃冤枉奴才了,账目可都是明明白白的写的清楚,哪年哪月采购了多少,销出了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奴才不敢糊弄世子妃啊!” 司聪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朗声道:“你掌管成衣铺子九年零三个月,之前也都是三五千件的购进,销路还可以,每年积压的也不过几百件。五年前,你突然之间大手笔的万件购进,即便是利润颇高,可也有一半的库存积压。” 陈掌柜忽觉脊背一阵生寒,顺着额角流下冷汗。 司聪顿了顿,又道:“去年销量最多,是七千六百三十一件,前年五千七佰三十二件,大前年六千八百八十八件,再往前两年,五千二百九十四件,和七千二百三十六件,之前我不与你算,只这五年的销量之和为三万两千五百一十一件,精准的库存是一万七千四百八十九件,你这记账的可售库存是一万一千八百六十二件,损毁和积压库存应为五千六百二十七件。” 司聪扯过算盘,劈里啪啦的一段扒拉,道:“除去你刚才报上来的数目,另有两千九百五十八件衣裳下落不明。” 司聪猛地站了起来,气势威严的走到瑟瑟发抖的陈掌柜身前,将她昨日写的那张纸狠狠的甩在了他的头上,怒道:“陈掌柜,那两千多件哪去了?被你吃了不成?” 陈掌柜额头紧紧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竟是哑口无言。 司聪缓步走回到主位上坐下,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目光冷冽的注视着陈掌柜。 “还不肯说实话吗?” 陈掌柜吓的一个激灵,连连磕头道:“都是奴才的过错,积压库存还有损毁霉烂的,确实不止这些,世子妃说要查账,奴才就害怕了,求世子妃饶了奴才吧!” 司聪冷笑,“你们欺我是小官家的庶女,又是常年卧病,一定是没学过这些看账的本事,以为我不会算数,看着那些数字只会头疼呢吧!” 陈掌柜连忙说不敢。 司聪又是一声冷哼,“不敢?本世子妃看你是胆大的很,打算着抬出母亲来压制我,陈掌柜,当真以为本世子妃不会处置了你吗?” 陈掌柜吓的连连磕头求饶。 司聪是气愤不已,可也没打算真就处置了他。她刚来,还不知这里千丝万缕的关系呢,她就是一个被逼上位的打工仔,惹那些麻烦作甚。 遂,缓了些语气道:“我是生气,可我生气的不是你隐瞒账目,而是心疼那些衣裳。若是此番你蒙混过去,必会将那些隐瞒下来的衣裳都处理了。两千九百多件,就是两万多两的银子,扔水里打水漂都不响。陈掌柜!那都是你辛苦赚下来的,你就不心疼?” 陈掌柜呆若木鸡,片刻伏地痛哭。 “都是奴才目光短浅,差点铸成大错,求世子妃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定不会让世子妃失望的。” 司聪叹息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按理说,我不该斥责你,可是你做的确实过分了些。” 陈掌柜惶恐万分的道:“都是奴才的错,世子妃理当责罚,世子妃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司聪微凝片刻,道:“你于王府,没功劳也有苦劳,念在你还算勤恳的份上,本世子妃便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才行!” 陈掌柜连连叩头道:“奴才一切都听世子妃的吩咐。” 司聪微微露出些满意的笑容,道:“你且起来回话。” 陈掌柜又磕了个头,战战兢兢的起身,垂首立于一旁听训。 司聪道:“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把确切的数据报给我,我再告诉你如何处置。” 陈掌柜忙道:“奴才这里有确切的数据,这就呈给世子妃过目。” 司聪有些疑惑,眼神闪了闪,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账簿。 翻了翻,道:“这数还像个样,也难为你了,还做了两手准备。” 陈掌柜低头哈腰道:“奴才是有心隐瞒,可是心里总要有个数,日后,也好为府里赚回来这些亏的。” 第35章 世子妃的威严 司聪微扯了下唇角,掩下一丝冷嘲。 “损毁的彻底销账,霉烂虫蛀的看看到了什么程度,能叫绣娘补上的,尽量补上,弄不了的,剪下未霉烂的布料,视其大小,或是改制成小儿衣裳,或是做些装饰。” 陈管事的眼神亮了亮,低头应了声是。 “积压的库存,都拿到县城村镇的集市上去卖,不羁多少钱,能甩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陈管事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心里有些佩服这个冲喜的世子妃了。 “是,奴才一定照办。” “铺子里的夏衫可开始打折了?” 陈掌柜微有一滞,惶恐的道:“还未来得及,奴才即刻去办。” 司聪微微抬起下颚,颇有些威严的气势,道:“我再给你一日的准备,明日,我亲自到场检验,包括库房,你最好达到我满意,否则,我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 陈掌柜愕然道:“世子妃要亲自到场?这,这不合规矩啊?” 司聪神色一凛,“有何不合规矩?难道要你们这些管事的随意糊弄就合规矩了?” 陈掌柜忙称不敢,司聪冷哼道:“我是王府的人,自家的买卖,没理由大门冲那边开都不晓得,我也不会听你们给我描述一个锦绣天地出来,我有眼有心,会自己看,会用心体会,别拿我当傻子,王妃就没巡视过铺子?” 陈掌柜额头冷汗岑岑,不敢言语。 司聪冷眼睨着他,道:“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此番我给你留了条后路,你可别自己断了自己的活路!” 陈掌柜慌忙跪了下去,伏首道:“奴才不敢,一定按照世子妃交代的去做,请世子妃放心。” 司聪长舒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陈掌柜汗流浃背的出去,后面回话的掌柜都小心又小心,恐怕被司聪揪出错处来。 司聪特意留下了酱菜铺子的掌柜,问了些他铺子里都有哪些酱菜。 酱菜铺子的掌柜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姓任,一脸的和气,很是爱笑。 “回世子妃,铺子里各色酱菜都很齐全,像萝卜白菜芥菜疙瘩都是常见,还有时令的蔬菜,每季都是旺销,府里主子们每日的小菜基本都是铺子里供给的。” 司聪微微颔首,“是自己做的,还是外头购进的?” “都有,若是名家制作的,咱们就采办些来,但大多数都是自己做的,咱们铺子的老师傅,可是有祖传的手艺,做酱菜的味道也是一绝。” 司聪了然,又问道:“铺子里可有大酱卖?” 任掌柜笑了笑道:“有的,不单是这酱菜铺子里有大酱售卖,咱们府里还有几家调料铺子,也都有咱们自制的大酱售卖,这梁师傅,做酱就是一绝,这长安城里的百姓,就爱这味道呢!” 司聪心里有了计较,也笑了笑。 “铺子里可有豆制品卖?” 任掌柜有些懵,问道:“世子妃说的,是豆子做的食物?” 司聪点头道:“就是豆干之类的,可有?” 任掌柜摇摇头道:“那些倒是不曾有,这酱菜铺子,主要是以酱菜为主,豆干这种食物,多在小摊上又卖的。” 任掌柜顿了顿,道:“世子妃如果想吃,奴才去买些回来?” 司聪微微笑道:“不必,我就是问问,任掌柜辛苦,可以回去了。” 任掌柜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司聪大致了解了这里的基本情况了,这几日没少在别人口中听说“长安”两字,且这里是都城,那这个时代,有可能就是唐朝时期。 这是个不算落后的朝代,不过,有很多吃食还是没有面世,她可以重操旧业了,把豆腐的生意做的更广泛一些。 豆腐乳,这个是在秦朝时没上市的产业,那时候钱都赚不过来了,也不差这仨瓜俩枣的了。 现在又有所不同,她急需几个产业支柱,让她变得富有。 累了一早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琥珀端上来一碟子点心,看起来颇有食欲。 司聪素来喜爱甜食,一不留神,一碟子都吃了。 看在几个婢女眼里,就显得有些没深沉了。 司聪毫不在意,吃饱了喝足了,她得好好规划规划她的生意了。 一个人关在屋里,打开她那个宝贝木匣子,翻看着目前自己的全部家当。 金银美玉的首饰的倒是不少,可是换不成现银啊,她还没傻到拿宫里赏赐的东西出去典当呢,那就是自寻死路。 无奈的一叹,只能是看看过过眼瘾。 现在她只有在韩铮那讹来的五百两的银票,做小本生意倒也是够了,可是她的野心,怎会限于小本生意呢! 韩铮这厮真是言而无信的王八蛋,答应了自己的事,到现在也没兑现,他是想骗她不成? 不行!他休想! 想在她司聪的嘴里夺食,那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可没那么好心,她绝对对得起“唯利是图”的商人本色。 司聪决定,就先开一家豆腐店,专门卖豆制品。不说能富得流油,至少能丰衣足食。 先做点出来尝一尝,这东西她许久没做了,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收起那些东西,喊来春兰,叫厨房预备几块豆腐。 春兰不明所以,这不是刚吃完了一碟子点心嘛,怎么又饿了? 也不敢多问,忙去了厨房预备。 启月居这里,有人向梅王妃回禀,将芳菲苑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 梅王妃听了不禁惊奇,她倒是小看这个小庶女了,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看得懂账目,算的了数,算盘打的出神入化,难道她真的在家一直卧病来着? 实在有些想不通,这苏氏死而复生也有三日了,可谓是轰动了整个长安城了,。 可是苏家的竟没有一个上门探望的,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初为了铮儿的病,也没深究苏家的底细,想着毕竟是官身,又能有什么差错呢! 后来,铮儿去了,她毒死了苏氏,苏家也没人上门讨说法,。 按理说,这个久病卧床的苏氏,就是应该相传的那般不受重视,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的管家之道呢? 她是有意让陈掌柜做些假账迷惑她来着,她就是想看她出丑而已,没想到这小庶女处理起家务来是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第36章 苏黎 梅王妃面色有些凝重,这苏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真的就如传闻那般卖了女儿求富贵了? 如果苏家真的有此想法,现在不是更应该来上门攀亲戚吗?难道是有什么顾忌? 王爷特意嘱咐过,苏家不来,不许去寻,有这样一门亲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也是这样想的,就任那苏氏自生自灭 可如今,经过这几件事,她发现,这小庶女不是病弱不堪,绝对不可小觑。若是一年内,真的让她有了孕,又掌握了府中的掌家之权,那她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了。 想起那日在皇后娘娘面前出的主意,拍胸脯保证这苏氏绝计挺不过俩月去 ,单单一个管家,就能整懵了她。 可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看她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她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阴险之人。 铮儿那里,她并不担心,以铮儿的审美观念,是万万不会看上苏氏这样的人,有孕一事便不大可能了。 即便是真的意外怀了孕,她也不会让她生下来,这苏氏,注定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 梅王妃那张和善的脸有些扭曲,嘴角扯出一丝阴狠的笑意。 王爷是交代过不要主动去招惹苏家,但可不妨碍梅王妃去调查苏氏的底细。不过半日,便传回了苏家的人际关系,以及苏氏所有的底细。 岳嬷嬷清退了仆婢们,凑在梅王妃身边细声陈述。 “这世子妃苏氏闺名一个黎字,是苏老爷的小妾杜姨娘所生,苏老爷有三房妾室,唯独这杜姨娘是个良妾,却是个最不受宠的,其余两个,一个是青楼卖身的,一个茶楼卖唱的,都是有些个狐媚子手段的。” 梅王妃斜倚在美人榻上,指了指榻下的软垫,示意她坐下。 岳嬷嬷受宠若惊的谢了恩,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老爷的正妻韦氏,父亲是太原府下属州县的奉议郎,熬了一辈子,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职,韦氏有一儿一女,长子已婚配,次女待嫁闺中,这苏氏是苏老爷的庶长女。” 梅王妃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 “苏氏既是庶长女,在家该受重视,怎会落得冲喜的地步?” 岳嬷嬷吞了口唾沫,道:“王妃您莫着急,听奴婢慢慢与你细说。” 梅王妃指了指小几上的茶具,道:“喝口水润润喉,不急。” 岳嬷嬷确实渴了,跑了一下午,前前后后的问了有几十个人,才打听的这般详细。 忙倒了碗茶,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角,继续道:“苏氏的生母杜姨娘,是韦氏怀嫡长子时主动给苏老爷纳的妾室,韦氏是看在杜姨娘本分老实,又是穷苦人家的好女儿家,想着怎么也不会分了她的宠,等她生完了孩子,苏老爷照样在她的掌控之中,谁知,这杜姨娘也是好生养,竟就在此期间有了孕,韦氏生下长子没多久,杜姨娘就生了个女儿。” 梅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人家好歹是正室有了孕才纳的妾,他这位王爷是她还没过门,就已经儿女双全了。 所以她特别恨惠姨娘,更讨厌她的那一双儿女。她的铮儿病重时,那个没心肝的惠姨娘竟还惦记上世子之位了,真是可笑。 即使没了长子,她还有次子呢,怎么轮,也轮不到她的儿子来做世子啊! 嘴角有一丝的怒意,岳嬷嬷适时的换了话题。 “也不知为什么,苏氏自小就孱弱,可能是胎里不足吧,姨娘又不得宠,就是奴才们也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经常的欺辱谩骂,听说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梅王妃的眉心舒了舒,如果换做她,也不会轻易饶过这母女俩,没一碗药落了胎,都是那韦氏心慈手软了。 岳嬷嬷看王妃的脸色好了些,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松,又道:“韦氏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之后,那两个小妾也都各自有了儿女,为保住自己在苏府的地位,那两个小妾是变着法的恭维巴结韦氏,首要一点,就是磋磨杜姨娘母女。” 岳嬷嬷不禁叹了叹,道:“听说那苏氏有个心悸的毛病,就是自小吓出来的,府里对她不善,缺衣少食的,医药也不经心,终是卧床不起了。” 梅王妃满面疑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岳嬷嬷。 “果然与传闻无异,打小就体弱多病,又不受宠,你说,那苏家的主母,会教给她管家的本事?” 岳嬷嬷有些怔然,摇了摇头道:“奴婢也觉得不能。” “这就奇了,苏氏的生母家境贫寒,约摸是大字不识,那这苏氏,是跟谁学的这些本事的呢?” 岳嬷嬷也想不清楚,一脸的困惑。 “会不会,这苏氏,在阴曹地府,有什么奇遇?偶然间,就学会了这些呢?” 梅王妃睨了她一眼,岳嬷嬷忙捂住了嘴。 不过,现在也没别的能解释通的了,她和铮儿的复活,本就是奇迹,真若是身怀绝技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给她敲响了警钟,她还真得小心留意着,别因此坏了大事。 微抬了抬下颚,示意岳嬷嬷继续说。 岳嬷嬷说的口干舌燥,又倒了碗茶水喝,继续讲述。 “苏氏被抬出苏府时,杜姨娘哭的昏死过去,就扔在柴房里也没人管,后来,传出了死讯,杜姨娘便一根绳子吊死了。” 岳嬷嬷缓了口气,叹息道:“她若是能等一等,知晓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也许,还能享几日的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梅王妃一直微眯着眼睛,倏然睁大,耻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手的好牌叫她打的稀巴烂,搭上自己的命不说,连孩子都保不住,这样的娘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个拖累,不中用的玩意。” 岳嬷嬷忙附和道:“王妃说的是,若不是这杜姨娘一味的忍气吞声,她们母子,也不至于到了双双殒命的地步,还不是自找的。” 梅王妃轻嗤一声,道:“你这话可错了,如今那位苏氏好好的活着呢,死的只有那个苦命的女人,也不知,咱们这位能耐不小的世子妃,听了她姨娘的死讯,会是什么状况?” 岳嬷嬷微有诧异的看向梅王妃,瞬间秒懂她的意思,谄媚的一笑道:“还是王妃巧捷万端,奴婢自愧不如。” 第37章 群起而攻之 对于岳嬷嬷的奉承,梅王妃不置可否,她若是个蠢笨无能的,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接过岳嬷嬷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悠然道:“听说她还要去铺子里巡视,那就叫她去,有些事,也该让她知晓了。” 岳嬷嬷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奸笑,服侍着梅王妃躺下,轻轻的捏起她的腿脚来。 梅王妃没有免了今日的请安,到了时辰,又是一大屋子的莺莺燕燕。 柳氏明显老实了许多,始终低垂着头,与旁人也无甚交流,就是时不时的抬眼瞄向司聪的方向。 司聪则无视她的偷瞄,大大方方的与各院的女眷们闲聊,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 康姨娘拖着半跨的身体斜斜歪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敢告假不来请安。 这就看出来家庭地位了,同样是哺育了一双儿女的妾室,惠姨娘身子不舒服就敢不来,她康姨娘除非是卧床不起了,不死就得来。 梅王妃却一点都不可怜她,诚如她说苏氏的生母杜姨娘一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是告假,她又不会不给,是她自己没那个胆量,又怪的了谁? 她也不愿意看她那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干脆不瞅她,与司聪聊的火热。 “今儿的账目理的可还顺利?” 司聪露出一丝很为难的神色,看了看四周。 梅王妃道:“无妨,都是内宅女眷,不懂外头铺子的事,再说,家里的事,也不该瞒着他们。” 司聪点了点头,道:“其他的都还好,就是陈掌柜那里有些不妥,压下的库存太多了些,儿媳打算明日亲去铺子里看看,趁着现在还有销路,得抓紧处理了。” 她此语一出,震惊四座,连蔫头耷脑的康姨娘都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看向她。 梅王妃沉默不语,柳氏率先冒了泡。 “弟妹也太过没教养了,你就是小户出来的,也当知什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跑买卖做生意都是男子的事,你就在家管管账,理清财就好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要亲去铺子里,也不怕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 司聪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实在不知,柳氏因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 若说是为了韩铮,如今她已是韩铮的嫂嫂,韩铮就是死一千回,也轮不到她,她也该死心了。 若说是嫉妒,那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吧?柳氏好歹是国公府家的嫡女,什么手段没见过,怎么能这般完全没一点心机的样子呢? 司聪暗暗思量,除非,是有人授意,她不得不如此做。 眼角微微瞄向面色沉肃的梅王妃,心里不由得冷嗤一声,果然是个佛口蛇心的假慈悲。 柳氏是除了她与王妃,在这些女眷里是最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了,她敢直言不讳的申斥世子妃,旁人就是不敢像她那般,也是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锐哥儿媳妇说的是呢,咱们女子,只管管好内宅的事就好,外头那些都是爷们的事,是不该抛头露面的。”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外头那些管事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是可靠的很,咱们王妃掌家二十几年了,也没见亲自去铺子上过,那铺子不是个个都生意兴隆嘛!” 康姨娘和惠姨娘一唱一和的说的热闹,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势。 柳氏见状,微有得意的撇了下嘴。 司聪却不搭她们的言,而是直接转头问梅王妃。 “母亲也觉得儿媳不该去巡视吗?” 梅王妃不想司聪会突然冲她来,有些措手不及。 沉默片刻,道:“按理说,也没那条家规禁止女子去巡视产业,母亲只是不知,你此去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没必要,还是尽量少出去。” 司聪道:“母亲请明鉴,儿媳去巡视铺子,是为了更加了解铺子的经营情况,就算是两位姨娘说的都对,管事们无不尽心尽力的,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这成衣铺子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嘛!” 司聪微抬起眼扫了梅王妃一眼,见她无不悦的神色,又道:“今儿早上一听说,积压了五千余件的夏衫,儿媳这心里就慌神了,实在是坐不住了,成本就不止五千两,就别说,还有一万多件新款式的,加起来,总也有两万两银子的库存,等到了七月里,谁还会买夏衫,儿媳看陈掌柜已经着手准备购进秋装的事了,那这些夏衫如果都压下了,咱们府里可还能有周转资金购进秋装?” 众人一听这数字,皆是瞠目结舌,就是家大业大的柳氏也不免惊愕,这还只是一个成衣铺子,那若是其他的铺子也有类似的情况,王府这一年还不知要损耗多少银两呢!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梅王妃,心里也有了些疑问。 梅王妃面色愈加的凝重,道:“这陈掌柜竟然如此糊涂,看来我是太纵着他了,世子妃就该处置了他才对。” 司聪暗暗撇嘴,她是没处置了陈掌柜,如果她敢有所动作,梅王妃今日绝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儿与她说话了。 说到底,那些管事也好,掌柜也罢,都是梅王妃安排的人,她处理?她有几个胆子处理? 赧然一笑道:“儿媳蠢笨,自是没有母亲的杀伐决断,儿媳也想着,陈掌柜对府里也是有功之臣,罪不至此,就是母亲来处理,也会给陈掌柜一个机会的,毕竟陈掌柜对这内里的事,还是比较懂得的。” 梅王妃轻叹一声,道:“也难为你了,刚接手两日,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母亲想问你,你去了铺子里,又打算如何?” 司聪正了正神色,道:“母亲,儿媳是这样想的,新款的夏衫,要抓紧打折处理,那些积压的库存,儿媳要去看看款式,重新定个价,早些拿去周边的县镇集市上售卖,也好早些腾出本钱来。” 梅王妃神色严肃,没做声。 司聪又道:“还有些虫蛀霉烂的,儿媳想着,能织补上就织补上,卖十文钱也比扔了的强。” 柳氏不由得赞赏的微微颔首,这法子确实不赖。 第38章 你欠我一条命 梅王妃微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道:“那便辛苦你一趟,但是不可独自出门,就让铮儿陪着你去吧!” 司聪有些失望,她还想到处逛逛呢!唉!想一个人出门的计划落空了。 只好道:“儿媳知道了。” 柳氏的脸色却变了变,想要出言相讥,却被梅王妃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不悦的甩了甩头。 司聪假装看不见,一群女人又说了会子话,便各自散去了。 她回到芳菲苑不多时,韩铮也回来了。彼时,晚饭刚摆好,司聪很是诧异的看向他,问道:“今儿怎么回来用膳了?” 韩铮一屁股坐了下去,似是有些疲惫。 “这是我的家,我不回来去哪?外头要饭去吗?” 司聪被噎的一滞,嘁了一声。 “您不用要饭,您这张脸就能换座金山。” 韩铮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牙尖嘴利!” 司聪反睨着他,“牙尖嘴利,也不及世子的言而无信啊!请问世子大人,答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兑现?” 都三天了,可算是捞着他了,司聪毫不客气的单刀直入。 韩铮脸色一红,尴尬的夹起一块糟鹅,边吃边赞道:“厨房的手艺见长,很好吃,你也来一块。” 韩铮很是热心的给司聪也夹了一块,假假一笑。 司聪扯唇哼道:“吃不起,太贵!” 韩铮脸上的笑容僵住,嘴里的糟鹅变得难以下咽,如同嚼蜡般囫囵吞下,无奈一叹。 “如今不缺你吃穿,每月还有二十两的月例银子,你又花不了,要那么钱财做什么?” 司聪讶然的瞪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是真要反悔?” 韩铮有些窘迫的微咳了两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现在不太方便。” 司聪更加讶异,“不方便?这话我该怎么理解?是,世子没有自己的私产?亦或是,世子大婚,王府就没给世子分出些财物来?” 韩铮更加窘迫,一张俊脸憋的通红,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吭哧了半天,道:“你也知道,你我因何大婚,三书六礼这些东西是能简化就简化了,故而,母亲未曾将产业划到我的名下,如今我虽回来了,可是母亲她不主动给,我也不好去要,你且等等,再过些日子,我与母亲提一提。” 司聪倍感惊讶,“我有些事实在是不理解,你堂堂一个世子,你母亲是正妻王妃,就没给你置办些私产吗?” 韩铮听的一头雾水,“这事,我不知晓,我四岁离府,十年后方回来,家里财务状况,我一概不知,只知道用银子的时候母亲就会给,母亲也从来没控制过我的花销。” 司聪有些无语,这人真是光长了一副好皮囊,啥也不是啊! “那你总该有些私银吧?店铺田地你给不出,那金银总能先兑现了吧?” 韩铮那张脸又涨得通红,坦言道:“我手里是有些银子,可是我需要应酬啊,不是赏花宴,就是做生辰,生了孩子要宴请,纳个小妾也要摆几桌,就这两日,我都参加了两次宴会了,哪一次能空着手去呢!” 韩铮叹息一声,“父王为我在朝中谋了一个官职,我也是有俸禄的人,如何还好伸手朝母亲要银子使呢!” 司聪顿时眼睛雪亮,问道:“那你的俸禄是多少?” 韩铮有些难以开口。 “我不过是个从六品侍卫之职,岁例不过百两,米粮九十五石,另有例田百亩,收成是多少,我也不晓得。” 司聪眨眨眼睛,“不少了!你这些岁例,是不是该交由我掌管?” 韩铮为难的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一直都是母亲在管理,我,张不开那个口去要。” 司聪嗤了一声,“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这事交给我了。” 韩铮忙摇头道:“不可!这样母亲会伤心的。” 司聪讶然,“伤什么心?她儿子成家立业了,自己支家过日了,她把持着你的俸禄做什么?她是缺那点银子?还是愿意看着她儿子拮据的过日子?哎我说,你不是还想过,花一文,要一文的日子吧?” 韩铮尴尬极了,拿起筷子想要夹菜来缓解,可是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是无从下手。 “我就从来没为银子的事为难过,苏氏,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司聪愣了半晌,不可置信的抽了抽唇角,冷笑道:“我欺人太甚?我被迫嫁到你们家冲喜、合葬,来时孑然一身,走时身无分文,现在又卷入你们家的那些破事里,请问世子大人,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我凭什么大公无私的奉献我自己?真是好没道理啊!” 韩铮也恼了,“你既嫁入我韩家,便生是我韩家的人,死是我韩家的鬼,为我韩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是应当,况且我韩家不是白抬了你过来,可是给了丰厚的彩礼,许了你父亲升官加职的,你不要总是一副我欠了你的嘴脸,我可不欠你什么!” 司聪冷声道:“你欠我一条命,韩铮,这辈子你都还不清!” 韩铮一怔,直直看向她。 司聪回瞪着他,“你还觉得,我欺人太甚吗?” 韩铮一张俊脸几乎要变了形,死死的咬着牙关,半晌方道:“答应你的,我一定兑现,你也不必言语上讥讽,我韩铮,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司聪忽而换上了一副笑脸,扬扬下颚道:“静候佳音。” 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你也吃,这么多,可别浪费了。” 韩铮不禁愕然,这女人可真是个奇葩,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上一刻还与他斤斤计较不依不饶,下一秒便能笑脸相迎和颜悦色,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脸面? 看着碗里被她夹满的菜,他实在是食不下咽,放下筷子,微叹了一声。 “听母亲说,明日你要去巡视铺子?” 司聪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道:“母亲叫你陪我去,我正要与你说呢,陪我逛逛!” 韩铮看着她满嘴流油的吃相,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 “你还想去哪里?” 第39章 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司聪也吃的差不多了,拿起帕子抹了抹嘴上的油,道:“几个首要的铺子要看看去,还有就是,逛逛这长安城,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司聪一张笑脸上洋溢着期望的喜悦,韩铮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说不上心里的滋味,是可怜她,还是鄙视她。 听说她从小就体弱多病,或许她从来没出过门,也从不知道长安的繁华。 伸手在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在了桌子上。 “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喜欢什么,自己看着买吧。” 司聪怔愣一瞬,拿起那个荷包,只上手摸了摸,便知道大概有多少银子了。 嘴角扬起一个笑,起身施了一礼,假白白的道:“妾身谢过世子恩典。” 这几日韩铮看惯了她蛮横无理,小人得志的那副嘴脸,她摆出这样一副温顺的样子,他真有些受不了。 晚饭虽吃的不多,好像也要吐出来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粒子,有丝慌乱的起身道:“我,我吃好了,出去走走。” 韩铮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跨出了屋子,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追他一般可怖。 司聪不等他走远,就打开了荷包,果然自己摸得没错,有二十几两,是她一个月的月例了。 好吧!算你小子有良心,老娘明天可不客气了。 通过今晚的交流,司聪给韩铮了几点总结。 第一,这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那十年在外头都学什么了,反正她是没看出他有什么能耐来。 嗯!除了力气大一点,这个是毋庸置疑的。相对于他那身材,那般的力气应该是自幼习武的吧! 第二,韩铮是一点庶务都不懂,典型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他是废物也不过分,如果有一日王府家道中落,他非饿死不可。 也不一定,这个断言她下的早了些,只要他的容颜依旧,也不是不能靠脸吃饭滴! 第三,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犟种一个,跟自己的母亲还瞻前顾后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第四,她觉得他有点单纯,可能是她以一个八十多岁活了两辈子的眼光来看吧,司聪总觉得,韩铮是被那个女人骗了,这其中,指不定有着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呢! 唉!不管了,她就是个过客,等韩铮完成了他的心愿,她也就一走了之了。 司聪以为韩铮不会回来睡了,到了夜里的时候,韩铮还是回了她的寝室。 彼时司聪已有困意,正一个人肆意的在大床上横躺竖卧,看见韩铮走了进来,不情愿的向里挪了挪。 韩铮已经换了寝衣,还是一身新婚的大红色丝绸料子,衬得他的肌肤雪白如玉。 司聪虽然内里是一颗老奶奶的心,可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推开这家伙有些无能,又常摆着臭脸不说,这张脸,绝对是赏心悦目,能让人心情舒畅。 难怪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喜欢到疯狂的地步,皇室公主大打出手,只为争夺他的正妻之位。 司聪有些羡慕原主苏氏,不管是之前死了,还是以后被休,至少在她的姓氏前冠上的是韩铮的姓氏。 想起姓氏,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叶琛曾说,想要她死后,她的名字前是他的姓氏,而他,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司聪突然兴致泛泛,看向韩铮的眼神也变的疏离,默默的转过身,闭起眼睛。 韩铮有些不明所以,刚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没能逃过他的眼神,可是一瞬间,就变的冷漠,他是真的猜不透这个女人了。 缓缓躺了下去,婢女们撂下了青纱帐,吹熄了红烛,轻手轻脚的掩门出去。 明亮的月色渐渐照亮漆黑的屋子,月影下,随风摇曳的树叶宛如美丽的剪影,在窗前,在纱帐上,肆意的飘舞着。 一点一点的树影透过纱帐在韩铮身上轻柔的晃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手,轻轻的撩拨着他的心。 他心中微微触动,不禁想起曾经美好的时光,也是这样的月色,在树下,举杯对饮的畅快。 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洒脱,又是那样的肆意。 他们浅尝彼此口中的酒液,那么的如痴如醉,含情脉脉,温声细语,无时不刻不在敲击着他们的心。 而在这静谧的夜晚,身边的她,却不是他所爱之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希望,那一刻能成为永恒,可惜,时光不复,流水不返,他无法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现状。 微微的叹息一声,他爱的人不知所踪了,这两日他寻遍了他们常去的地方,却没有一丝踪迹。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被关了起来受到了威胁,甚至是遭到了毒手,却唯独不相信,背叛! 不会,他相信不会,这世上难得有人懂他,他们是灵魂爱人,亦如,他永远不会背叛! 想要谋害他的一定是家里人,无非是为了世子之位。父王和母亲是绝不会谋害于他,嫌疑最大的,就是他那个长兄。 他曾试探过韩锐,他除了恐惧与不可置信,并没看出破绽来,可他总觉得韩锐他脱不了干系。 这两日,他无也暇顾及他,他心中惦记着爱人,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爱人的下落,可是三日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他得从家里面下手查找了,只要找出谋害他的人,必然会有爱人的下落。 无论生死,他都要讨回公道,到那时,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是继续留下来做这个他不喜欢的世子吗?然后接受家里的安排,娶妻,纳妾,生子! 那他们之间的盟誓又算什么?他的心又该谁来懂? 侧头看向熟睡的苏氏,他要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吗?还是休妻另娶?娶几个又如何?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越想越烦闷,不由得叹息出声,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他忙收回了气息。 他静静地,看着女人的侧颜,因为太瘦,颧骨显得有些高,眼窝有些凹陷,脸颊也瘦削的没有一点肉,可是她的五官是精致的。 如果不是病痛的折磨,或许,她也会是一个美人吧! 可是,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第40章 老少皆宜 翌日一早,司聪与韩铮同去了启月居请安,梅王妃又嘱咐了些司聪一些话,便放两个人回去了。 吃完了早饭,天色也还早,司聪算计着,也不过就是六点多钟,莫说铺子里没开门呢,就是大街上也没啥人,还是先睡个回笼觉吧。 她搂着枕头呼呼大睡,韩铮则在院子里练武,练了一身的汗。 等她一觉睡醒了,已是辰时了。 司聪有些懊恼,这回笼觉还真耽误事,赶紧叫春兰伺候着梳洗一番,与刚沐浴完的韩铮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二人同乘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彼此之间却坐得有些远。韩铮的头发仍残留着些许湿润,仿佛晨露般晶莹,尚未完全干透。这使得他的发色更加乌黑亮丽,如墨玉般闪耀着神秘的光泽。 他身上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使人有些迷醉。微微的风穿过帘子,轻轻拂起发丝,似流云般飘动,划过他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美是独特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无人可及,不似山河壮丽,不似日月生辉,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然。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便是国泰民安。 “看够了吗?” 韩铮唇角噙着一丝冷嘲,睨着司聪。 司聪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貌似还舔了舔唇角,但她发誓,不是看帅哥看的,应该是,额.....! 算了,不解释了,看帅哥又不犯法,何况这帅哥是自家合理合法的夫君,看看又怎么了! 两人毫无交流各自撇脸看向外头,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来了个猛烈的颠簸,将司聪颠的飞了起来。 韩铮也被突如其来的颠簸吓的不轻,不过学武人的本能,还没让他如司聪那般高高的飞起,他一手死死抓住车架,一手将司聪抓了过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使的劲,反正马车停下时,司聪在下,韩铮在上,俩人脸对着脸,贴的极近。 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司聪直接红了那张老脸。 四目相对,韩铮的眼里快喷出火来,他支撑双臂欲起身,肘间一阵撕痛令他的身子彻底趴了下来。 眼看着他的嘴唇就要贴在了她的唇上,韩铮都快听到心跳出来的声音了,司聪猛地撇过脸去,那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耳鬓。 双方都吐出了一口气,司聪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你倒是起来啊?挺沉的,压死我了!” 韩铮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胸贴在她那平板身上了,她居然还敢喊他重,不悦的冷哼道:“我要是能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趴在你身上,我还没嫌弃你硌得慌呢,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哎我去!司聪不乐意了,这是变相的骂她身材差呢呗! “那就劳烦您麻溜起来,可别铬坏了您!” 韩铮不屑的冷嗤,他是想起来,奈何动弹不得,而且这马车,似乎是歪倒着呢!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车帘子被掀开,车夫和随从慌忙爬了进来。 “世子,世子妃,您二位没事吧?” “快扶我起来,轻点,我,胳膊受伤了。” 随从们先扶起了韩铮,又搀扶起司聪,赶忙查看二人的伤势。 别看司聪摔在了下面,可是她油皮都没破一点,倒是在上面的韩铮,胳膊被车框夹住了,似是伤的不轻。 夏衫轻薄,司聪并未发现有血迹,那就有可能伤到了骨头。 “怎么回事?一马平川的马车怎么会翻?” 司聪冷着脸问那车夫,车夫战战兢兢的跪地磕头道:“回世子妃,不知为何,车轴突然断裂,车轱辘跑了,马车便失重翻了。” “车轴断了?” 司聪与韩铮异口同声的问道,那车夫急的都快哭了。 “碗口粗的车轴,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突然就断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路上一无石块,二无坑洼,按理说,就算是车轴有裂缝,没有颠簸也是断不会突然断裂的,这事,实在是有些玄妙。” 车夫微微抬头看了他俩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咳!司聪又不乐意了,这是啥眼神?玄妙又是几个意思?不该是蹊跷吗? 那意思,这车轴断了,是因为他们俩死而复生惹来的祸事呗? 韩铮脸色阴沉,道:“不用你臆测,赶紧找人来修复上,阿成,随我去医馆。” 随从阿成忙上前搀扶着他去医馆,没走几步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快看,那是昌平王府的马车,哎!那人是不是韩世子,真的是他,好俊俏啊!” “哪个是,在哪呢?哦我看到了,天呐!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吗?” “姐妹们快来啊,韩世子出门了,那是韩世子,快,我的帕子呢,韩世子,给奴家题个字吧!” 随着这群人的围堵,大批的世子崇拜者蜂拥而至,这条街顿时堵的水泄不通。 韩铮一个头八个大,他这是什么命啊!出门没看黄历吗?伤了胳膊还被堵在这了,这不是要命吗? 司聪则是亲身见识到了古代版的追星现场,那场面那叫一个热闹。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鼓乐齐鸣,直看的司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也别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男女老少齐上阵,把韩铮围的那叫一个严实。 这么说吧,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司聪已经被挤到了马车边上,不得已,又钻了进去。 找了个能坐的位置,掀开帘子看热闹,比看电影还过瘾。 韩铮身边的俩随从,加上车夫,都护不住韩铮,韩铮被扯得差点四分五裂。 肘弯处传来阵阵的刺痛,他已是满头大汗,叫苦不迭。 “大家散一散好吗?让出一条路来,本世子要去医馆,大家让一让好吗?” 任他喊破了喉咙,这些崇拜者就是纹丝不动,还愈演愈烈的要抢人。 “韩世子,跟奴家回家吧,就跟奴家坐一会儿,奴家出一百两银子。” “姑奶奶我出三百两!” “本姑娘出五百两!” “本郡主出一千两,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一千两了不起啊?本夫人出五千两,只求韩世子一夜春宵,韩世子,我喜欢你!” 司聪惊的目瞪口呆,这家伙,还真是老少皆宜,挺值钱啊! 第41章 昊天楼有她的故事 司聪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把韩铮包装一下,来个全国巡演,指定暴富! 不过,韩铮不能答应。 大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挤到二里地外去了,日头越来越毒,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韩铮,都是汗流浃背,惨不忍睹。 远远的听见有官兵在维持秩序,韩铮终于是松了口气。 官兵足足清理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将围着的人群驱散出一条通道来。 为首的冲着韩铮抱拳一礼道:“世子受惊了,快与在下速速离开吧!” 韩铮微有赧然的回了一礼,道:“给都尉添麻烦了,是下官思虑不周,还望都尉见谅。” 那男子勉强一笑,道:“世子每次出门都会如此引发哄乱,下次世子想要做什么,提前与在下知会一声,在下找几个兄弟护送世子便是。” 韩铮微有窘迫,道:“岂敢岂敢,此番已是兴师动众劳烦各位了,铮实感惭愧。” 那男子扯了扯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世子就别耽搁了,兄弟们好不容易清出来的道,待会儿又让某些疯狂的人给堵住了。” 韩铮微微颔首道:“都尉稍等,贱内还在后面,容下官去找一下。” 男子眼里闪过些好奇,都说这世子和世子妃双双起死回生,世子前日便回了衙门复差,他是早见过了的,除了又瘦了些,与之前没什么差别。 这世子妃嘛!活的死的都没见过,他倒是非常想见见这位与世子合葬的女子,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韩铮左右看看没见到司聪,有些纳闷,不是被人群挤散了吧? 张开口想要喊她的名字,可是呼之欲出的呼喊又咽了回去,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叫什么,总不能喊世子妃或者是苏氏吧! 有些气恼的瞪了身边的随从一眼,道:“还不快去找世子妃。” 随从忙在周围找了起来,还一边找一边喊:“世子妃!世子妃!您在哪?” 这几个人这么一喊,被驱赶到道边的围观群众皆炸了毛,议论纷纷的翘首期盼。 “世子妃也出来了,哎呦!这到底是哪位仙女下凡啊,能把世子的心给收了去啊?” “什么仙女,你是没听说吗?之前世子病重,急着找个媳妇冲冲喜,结果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千金们,平时苍蝇一般的沾着世子,这时候都靠后了,没一个肯嫁给世子的,听说这个世子妃,是个小官家的庶女,身体一直不好,被娘家给舍了出来的,结果刚成亲,世子就死了。” 旁边听着的人满脸的惊奇,“竟有这事?这哪是冲喜,这不是夺命来的吗?” “要不说呢,约摸这世子妃也是觉得有愧于世子,便自尽随着世子去了,可是出了奇迹了,她此番也跟着复活了,你们说,这夫妇二人是多大的缘分啊!” “确实缘分不浅,想是这位世子妃也是天人之姿,与世子也是极为般配的,咱们可得好好看看,这世子妃究竟长什么样,不会真的是神仙下凡了吧?” “下什么凡?就是一个弃女,听说常年卧病不起,还是个庶女,哪里就配的上世子了!” “庶女怎么了?庶女人家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她娘家的嫡女不得看她脸色行事啊,只可惜啊,她的生母知道她殉了葬,当日便吊死了,唉!不然,现在可是滔天的富贵砸头上了,真是没那个命啊!” “哎哎!这事你都知道?消息够灵通的啊!” “有什么稀奇的,自打世子病重至今,这昌平王府的事还有秘密吗?现在那苏家,可是咱们长安城的笑柄,茶余饭后的热议,一看你们就不常去茶馆听书,那说书的先生都讲了好几日了!” “是吗是吗?哪个茶楼,待会儿我等也去听听。” “就是城东的昊天楼!” 众人齐齐称好,人群中又有些骚动起来。 司聪是想出来来着,可是她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住了,卡在那不敢动了。 听着外面车夫和随从们的叫喊,她也是努力大声的回应来着,可是那几个人像是个傻子,根本就不往她这边来。 此间,外头的议论一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中,她喃喃念叨着:“昊天楼!” 有意思,看来,这地方是长安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了,改日有空,一定要去转转。 听着那几个人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司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求人不如求己,自救吧! 她用力向外扯着腿,几个用力用于是拔出了腿,只听“撕拉”一声,裙子撕破了。 顾不得那么多,狼狈的跳下车,脚下没站稳,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 司聪失声尖叫,终于是引来了围观群众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半倒着的马车旁。 司聪疼的呲牙咧嘴的,伸手抓住了歪在她身旁的马车车架,缓慢的爬了起来。 此时的长街上煞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司聪现身之处,众人屏住呼吸期待着万众瞩目的世子妃亮相。 在围观群众的视角,先是看见了一双枯瘦的满是泥土的手,集体抽了口冷气。 再是看见一个头慢慢的冒了出来,头上的珠钗摇摆不定,有些装饰已经移了位,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再露出来的那张脸,实在是没法看,半边脸都是土,另一半还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 又是齐齐的抽气声,静默片刻,人群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就是世子妃?也太那个什么了点吧!” “谁说她是仙子下凡来着?这仙子是脸着地飞下来的?” “瘦的跟个竹竿似的,真的不是鬼?” “啧啧!谁说她和世子妃是良配来着?”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我眼瞎没看清。” 司聪刚站稳脚跟,风言风语就传进了耳朵,她尴尬的一笑,理了理被撕裂的裙摆,蹒跚着向韩铮的方向走去。 韩铮看的呆若木鸡,这女人还能再蠢点不?怎么就这么一会儿,造的比他还惨! 第42章 她成了万人嫌 随着司聪的亮相,两侧的围观群众也沸腾了起来,从小声议论,到大声喧哗了,大有讨伐司聪之意。 “喂!你这样的也配世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那熊样,趁早自请下堂吧你!” “就是,也忒磕碜了些,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还是官家千金呢,都不如我这个卖菜的穿的立正。” “真是没眼看,咱们世子多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落到这人的手里呢,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不!咋还好意思跟着出来呢,丢死人了,要是我啊,就老实儿的在家眯着得了,出来现什么眼!” 司聪有些无奈,她也觉得她是在暴殄天物,可是她也不想啊!她早就想走了,可是那天物他不答应啊! 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解释,再说她现在就是喊,也喊不过他们,干脆装听不见,硬着头皮往前走。 那两个随从总算是看见司聪了,忙围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护着她。 司聪是脚也疼,脸也疼,真后悔没带两个侍女出来,不然这会儿,总有个搀扶她的人吧! 正想着,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正好挡住了她要歪下去的身子。 司聪抬眸去看,是韩铮,正漠然的看着他。 “谢谢!” 司聪声音很小的道了声谢,小心的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人群里爆发出山崩一样的尖叫。 “啊!松开她,放开她,世子,世子你干嘛呢?啊,不要啊!” “天啊!世子疯了吗?干嘛要拉着那个丑八怪,世子!你是我的!” 司聪无语的扯扯唇角,这些人真的与现代追星的粉丝一样,疯狂的没底线了都。 韩铮面色冷然,端着一条不能动的胳膊,另外一只手依然扶着司聪的手臂,无视那尖叫声、哄笑声都快震聋了耳朵了。 幸而前面有官兵开道,几人快速的离开这条街,由官兵一路护送着直接回了王府。 回了王府,司聪忙吩咐下人们去请郎中,而她与世子直接回了常青园。 刚踏入芳菲苑,司聪就急着吩咐。 “快去打热水来,药箱在哪,快拿来!” 婢女们看着韩铮面色苍白,端着手臂,吓的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弄得人仰马翻。 被孙嬷嬷气的呵斥了道:“你们来王府的时日也不短了,平时就是这般伺候人的?真是给王妃丢脸!” 几个婢女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动了。 孙嬷嬷指挥着众人道:“春兰去找药箱,就在偏殿的大柜子底下,琥珀去打水,秋菊去准备茶水,翡翠给世子准备衣衫去,这身衣裳都湿透了,不换下来要受凉的。” 孙嬷嬷一顿指挥,几个婢女才能有条不紊的各干各的活去。 司聪冷眼瞧着这几个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婢女,她们这些年哪里学过什么伺候人的活计,她们八成学的都是狐媚子勾引人的伎俩。 微微抬眼看向闭目忍痛的韩铮,这位倒是有些像唐僧,被成群的妖女惦记着,也不知收了这唐僧的女儿国王,是何等的仙人之姿。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韩铮的衣裳也被换了下来,为了方便治疗那伤处,左臂是裸露在外的。 韩铮看似白净斯文,可是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瘦而不弱,很有些魅惑力。 郎中还没来,梅王妃先到了,刚进了院子就大呼小叫的,好像韩铮又要死了一样。 “铮儿,我的铮儿,母亲来了,别怕,母亲来了啊!” 司聪有些无语,又不是三岁孩子,进府的时候也是好好的自己走进来的,至于这样夸张吗? 韩铮也是很不适应,脸上微有尴尬之色,可是见着梅王妃担心的表情后,他竟有些愧疚之意。 “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就是扭了一下,我自己是使不上力,不然,再扭回来就好了。” 梅王妃一双不算细腻的手颤颤巍巍的抚上韩铮的伤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都红肿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没事呢,是不是很疼啊?有没有伤到骨头啊?请没请郎中呢?快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来!” 韩铮安慰她道:“母亲,你别着急,已经去请了,我不疼,您快坐下吧!” 司聪上前扶着梅王妃坐下,也劝道:“母亲稍安勿躁,大热的天儿,您别急坏了。” 梅王妃揩了揩眼角,抬眼厉色看着司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地陪你出去了,怎么就弄伤了回来了?” 司聪心里一紧,忙向后退了退,微躬着身子道:“儿媳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好的马车,车轴突然就断了。” 梅王妃愕然道:“车轴断了?这是因何?车夫怎么说?” “车夫说,他也不知道。” 梅王妃勃然大怒,“放肆!他敢如此敷衍推脱,是不想活了吗?” 一屋子的奴仆吓的齐齐跪了下去,大气儿都不敢喘。 司聪垂着头,沉默不言,韩铮道:“许是年头长了,内里早有裂纹,没注意罢了,所幸也没什么大碍,母亲就别追究了。” “那怎么行?你是家中的嫡长子,是堂堂世子,这帮下人都敢糊弄,旁人又当如何?” 梅王妃少见这般疾言厉色,怒斥道:“去把车夫给我绑来,本王妃要亲自审他!” 孙嬷嬷忙去传人,韩铮看了眼司聪,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 “母亲!儿子又没出什么事,何必大惊小怪的呢,忠叔在咱们家也是几十年了,很是尽心尽力,母亲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梅王妃挑眉瞪向韩铮,微哼道:“饶?谁知他们都安的什么心,都算计到我的儿子身上了,我还装聋作哑,哪日被人生吞了都不说不定。” 韩铮眼神闪了闪,心里也存了疑,刚才他都没往那处想,母亲这样一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不多时,车夫忠叔被五花大绑的拖进了芳菲苑,早已吓的手脚发软,一见着王妃便瘫软下去。 “王妃!奴才冤枉啊!奴才什么也没做,奴才实在是冤枉啊!” 第43章 变相禁足 梅王妃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冤枉?你在府里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主子们出府必要检查仔细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还敢喊冤 ?说,是谁指使你做的?” 忠叔浑身猛地一震,惊讶万分的看向一脸冷霜的梅王妃,哭喊着叩头下去。 “王妃!奴才冤枉?没有人指使奴才,那车轴,真的是无缘无故的断裂的,奴才每次出门都仔细的检查过,这次也是前前后后检查了多次,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啊!” “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好好的车轴,没人做手脚,它自己会断?” 忠叔惶然失措,哭的老泪纵横。 “王妃明鉴啊!奴才十来岁就进了王府,幸得王爷恩典,做了车把式,二十几年了,奴才谨慎小心,从不敢懈怠,无论是早起还是晚归,奴才都是亲自检查的,王妃,求您行行好吧,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 梅王妃气鼓鼓的还待发作,一个下人领着郎中疾步走了进来。 “王妃,郎中到了。” 梅王妃缓了口气,道:“先请郎中给世子瞧伤,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忠叔瘫倒在地上,痛哭不止。 郎中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的进了屋,给王妃和世子见了礼,忙查看韩铮的伤势。 捏了捏,按了按,松了口气道:“幸好没伤着骨头,就是扭伤了,世子忍一下,我给您推一推。” 韩铮微微颔首,梅王妃紧张的凑了过来,问道:“会不会很疼啊?用不用按着点啊?铮儿啊,你抓着点母亲的手吧!” 韩铮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母亲,以前我也常受这样的伤,几日就好了。” 梅王妃还是不放心,司聪扶着她向外走去,劝道:“母亲还是去外头等等吧,不然,郎中也安不下心来医治。” 梅王妃无奈的叹息一声,由着司聪扶着到了院中。 有仆人赶忙搬了把椅子,司聪扶着她坐下,接过琥珀手里的茶碗,递给了梅王妃。 “母亲,喝口茶润润喉,这菊花茶最是清火的。” 梅王妃接过来喝了一口,顿感胸口舒畅了些。 只听屋里一声闷哼,郎中的声音传了出来。 “好了,将养几日便可恢复了,这些日子世子要注意着,别提重物,过个三五个月便可痊愈了。” 梅王妃忙起身进了屋,端起韩铮的胳膊看了看,问道:“真的没事了?还疼吗?” 韩铮微微动了动胳膊,道:“母亲就放心吧,没事了,您看,活动自如了。” 梅王妃长长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道:“吓死我了,幸亏是没事,我是再受不得你出一点意外了。” 韩铮赧然道:“是儿子不小心,让母亲担心了,以后不会了,母亲放心就是了。” 梅王妃拍了拍他的手,神情有些哀伤。 “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不然,母亲可......!” “唉!” 梅王妃长叹一声又红了眼眶,韩铮忙又劝慰几句,她才收了眼泪。 转头看向院中还跪着低声呜咽的忠叔,怒火又烧了起来。 “把那个奴才给我提过来!” 王妃一声令下,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仆拎起忠叔又丢在了院中,忠叔是吓的浑身哆嗦,求饶不易。 “王妃!求您饶了奴才吧!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 梅王妃干脆坐在了刚才搬出去的椅子上,冷眼睨着忠叔,斥道:“不必狡辩,今日,你若是说出幕后主使,本王妃或可免你一死,否则,你死了不打紧,你那一大家子也别想活!” 忠叔吓的呆若木鸡,半晌,哭天抢地的哀求道:“不不!老奴的家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妃!王妃开恩呐!真的不是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过,求求王妃了,您尽管去查,换老奴一个清白吧!” 忠叔慌乱的四处扫视,忽然看到了站立在门口的司聪,叫嚷着膝行向前,指着司聪道:“一定是她,她就是个祸害,同样都是在车里,偏世子就受了伤,她却毫发无伤,王妃,这,这其中有玄妙啊!” 司聪眉头紧蹙,面色冷然的看着他,她看不出着忠叔的破绽,他的表现确实很像是冤枉的,而且这么明显的失误,如果是他做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是现在他突然指向自己,又让她不得不怀疑刚才自己的判断。 梅王妃有些疑惑的看向司聪,按理说,自己的儿子是习武之人,不至于翻个车还弄伤了胳膊。 反观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倒是一点事没有,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世子妃,貌似确实没有受一点的伤呢!” 司聪神色微凛,屈膝福了福道:“若不是世子护着,儿媳怕也受伤惨重,回来就忙活着世子的伤,还没来得及与世子道谢呢!” 司聪转过身去,徐徐福下,道:“妾身谢世子相救之恩。” 韩铮眉心微蹙,摆了摆右手道:“你我乃是夫妻,用不着这些虚礼,护着你,也是我这个丈夫应尽的义务。” 韩铮凝眉看向她,眼里有一丝调侃的意味,那意思是,我也救过你,咱俩扯平了。 司聪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很明确,我那是救命之恩,你这个与之没法相比,想平车?没门! 没有人看出夫妻俩的暗嘲涌动,梅王妃有些不悦道:“夫为妻纲,世子妃该处处以世子的安危为重,而不是找麻烦令世子身体受损,若不是你执意要出门巡视什么铺子,世子也不会出了事,世子妃就止了这个想法吧,铮儿好转之前,世子妃就安心照顾好铮儿,无事就不要出这个院子了!” 司聪一怔,这是变相禁她的足吗?顺道,掌家权也被夺了呗?心中有些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微垂下头去,应了声是。 梅王妃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斥道:“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今日的纰漏也是你的责任,马车是你一直经管着的,出了问题你就该负责到底,按府规,杖刑二十大板,来人,就在这行刑,让那些不精心伺候主子的奴才们都看着点,这就是下场!” 忠叔猛烈的磕头求饶,已有壮汉拿了板子过来,将忠叔绑在了长条凳子上。 第44章 冲着我来的 尺宽的板子用力的拍了下去,立时便听见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忠叔叫的凄惨,可这凄惨的呼喊声,也不过就是几声,三板子下去后,忠叔就昏死了过去。 王妃不叫停,掌刑的人不敢停下,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忠叔嘴角流出血来,接着是鼻孔,眼角,眼看着人已是奄奄一息了。 满院子的下人都吓得憋着气,不敢看也不敢哭,双手死死的捏着裤腿,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识杖刑,便是这般的凶残。 司聪也是第一次见此刑罚,以前在电视剧上倒是没少看,挨板子的人一说五十一百的杖刑下来,不过是晕一下,吐口血就完事了,然而,眼前这场杖刑,明显就是要人命的。 原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韩铮有些不忍,向梅王妃求情道:“母亲,忠叔年岁已大,实在受不得这样的刑罚,他既已晕了过去,母亲就饶了他吧!” 梅王妃紧绷的脸色微微舒缓,看向韩铮的眼神也有了些慈和,道:“既然世子求情,便罢了吧!” 掌刑者收了板子,忠叔的家人早在院外候着,听王妃开恩叫停了,进院叩头谢了恩,也不敢大声哭,抬着忠叔出去。 司聪见他那状态,八成是活不成了,微微叹息一声,侧头看向韩铮,要求情,怎么不早点,哪怕是残了,至少能保住命啊! 司聪这样想,满院子的下人也是这样想的。王妃那样疼爱世子,只要世子想要的,王妃就是摘星取月,也要满足世子。世子若是早点出来求情,或许忠叔他......。 唉!下人们暗自悲叹,忠叔在府里服侍的时日比王妃嫁过来的时日都长,这样忠厚老实的人,都是这样的下场,他们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梅王妃看不出一丝怜悯,进了屋子,看向韩铮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一脸的慈爱。 “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跑了,你那个闲职让你父王去打个招呼,先不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落下了病根才是。” 韩铮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郁气,不明白一向随和的母亲,因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难道这其中真的又什么阴谋? 一个车轴断了,又能奈他几何?他好歹也是学了十年的功夫,这点意外还是能应付的过来的,母亲实在不必这般严惩,甚至是伤及人命。 可这车轴断的也确实是蹊跷,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所以他没有阻止母亲严审忠叔。 是意外也好,是阴谋也罢,这一场事件,终究要有人承担,而忠叔,就是那个牺牲者。 梅王妃走后,孙嬷嬷指挥着下人打扫干净忠叔留下的血迹,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韩铮屏退两侧,与司聪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司聪微垂着眼眸,思量片刻道:“车轴,不会无缘无故的断,世子如果想知道真相,首要的,应该先去查看下断了车轴,到底是老旧所致,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韩铮道:“如果是人为,你觉得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司聪道:“你刚回来,不会有人冲着你去,此事,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韩铮蹙眉道:“冲着你去的?会是谁?” 司聪嗤了一声,“谁都有可能,宫里的,家里的,看我不顺眼的多了去了,我啊!是防不胜防。” 韩铮眉头蹙的更紧,道:“若是宫里的,她们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些,况且这些手段,也未必伤的了你,若是我,我不会轻举妄动,惹人嫌疑。” 司聪微微摇头,“也不尽然,至少今日让我丢丑了,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舆论的压力,或许会劝退我,她们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对于今日发生拥堵的事,韩铮实在是无奈,他已经很小心了,坐的马车也是没有王府标记的车架,可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啊! 叹了一声,道:“或许你分析的都对,也不排除,有人想要对付我,毕竟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出现点什么意外,谁也不能把控。” 司聪微凝片刻,道:“我还有一种想法,你想听听吗?” 韩铮正了正神色,微微颔首,“你说。” 司聪道:“我们今日出行,除了家里人知道,就是铺子里的几个掌柜知道,而今天我重点要巡视的,就是成衣铺子,若我出了意外,就不能去巡查了,这铺子的事情,也就搁置了,也许,就给了某些人,做手脚的机会。” 韩铮一凛,道:“你是说,陈掌柜在背后搞的鬼?” 司聪挑挑眉,“我只是觉得,今日的种种,就是在阻止我们出去。你看,先是车轴断了,好,没问题,断了咱们可以换一辆,可是马上就有一群人围堵,没有官兵的疏导,咱们现在没准还在那大街上堵着呢!即便是到了铺子,有那么多人走到哪围到哪,这巡查也会受阻。所以,我觉得,还是家里出了问题。” 韩铮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么说来,这陈掌柜,胆子可真不小啊!” 司聪不置可否,“一次购进一万件,一年压货几千件,这胆量,属实不小。” 韩铮微怔,司聪便把成衣铺子的问题与他说了一遍。 韩铮很是惊讶的看着司聪,道:“你,你竟然懂得这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子读书科考,女子管家理账,哪家的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韩铮怔愣片刻,眨了眨眼睛,没说出那句,“我以为你是个废物。”的话来。 司聪瞥了他一眼,道:“也许,是下马威,也许,我是挡了人家的财路了。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一切,还是要仔细调查了,才能下结论。” 韩铮微斥道:“小小一个掌柜,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若是证据确凿,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司聪暗暗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第45章 她该是伤心的 有些事,司聪无法与他细说。陈掌柜敢如此行事,背后定是有人撑腰,单看今日谁得了好处,谁又有损失,就不难猜出幕后的主人。她这掌家权的丢失,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她还有个疑问,若说断了车轴是为了阻止她去巡视,这忽然蜂拥而至的追随者,又是谁的手笔呢? 梅王妃应该不会心狠到出卖自己的儿子,这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便让她不解了,这会是谁所为呢? 总之她要小心些,梅王妃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处置忠叔,不过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让那些惦记着世子之位的人清醒一点,她不是纸糊的。 同时,也给了她警告,她不过是个挂名的世子妃,王妃推上来的掌家者,一切都还在王妃的掌控之中,不是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今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宫里那边也给了个交代,证明王妃确实是在为了将她扫地出门做努力了。 如此一箭三雕,实在是令人叹服。 司聪不由得叹息出声,韩铮看了过来,神色有些担忧。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司聪怔然的看向他,韩铮语气里有些不安。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你都听见了?” 司聪不耻的一笑,那些人对她的评头论足吗?她还不在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 不般配就是不般配,她又没打算与他长相厮守,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你也别难过,我会找机会带你出去的,回去,祭奠你的生母。” 司聪愕然惊住,恍然明白,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她差点都给忘了! 是了,原主的生母死了,在得知原主殉葬的时候自缢了,她听见了这样的噩耗,该表现的悲伤难过才对,而不是这般的冷静。 她的表情由惊愕逐渐变的慌乱,明亮的眼睛里慢慢蓄起泪水,满满的,将落未落,颤抖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微垂下头时,一滴泪掉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即便是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他也未见她落一滴泪。而这滴眼泪,却似尖刀一般,戳在了他的心上。 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这个女人或许还在母亲的身边。哪怕是病痛缠身,哪怕是生活艰难,可她依旧有个疼她爱她的母亲。 可如今,她得知了生母亡故的消息,亦不能悲伤哭泣,只能将那份痛苦和思念,埋在心里。 “对不起。” 司聪垂着的眼眸愕然的睁了睁,他忽然道歉,是几个意思? 这小子好像有些难搞,她这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猜不透他的心了,这声对不起可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一直垂着头,韩铮看不清她的情绪,然而她的默默无语,却散发出无言的悲痛。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想给她烧点纸钱,我可以带你去庙里。” 司聪猛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韩铮的心有一瞬的抽动,微微点了点头道:“嗯!就去白马寺,母亲也常去那里进香,韩家祖宗的牌位也在那里供奉着,每年都会做法事超度,你可以把你姨娘的牌位也供奉在那里。” 司聪的思绪有些波动,她从不认为韩铮是个心怀怜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舍弃了父母兄弟的亲情。 然而,这样一个俊逸的有些不真实的,像是神仙般的人物,此刻,却有了一丝烟火气息。 她心底的某处,细微的动了动。 捂上脸,低声的呜咽起来,双肩轻微的抽动,压抑着悲痛的哭声。 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该是这样的状态吧! 其实她此刻很怕韩铮再进一步,拉下她的手,像一个正常的丈夫安慰妻子一样的安慰她,那她就露馅了。 恕她不能感同身受,没有原主的一丝记忆,原主的姨娘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她实在是伤心不起来。 抽搐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泪来,倒是憋的满脸是汗。 韩铮忽然温和的问道:“你姨娘,一定很疼你吧?” 司聪抽动的肩膀一滞,神色有些茫然。应该是疼的吧!不然,也不会绝望到自缢而亡。 司聪忽然很可怜这个女人,如果她能在等一等,或许就是不一样的天地了。 可想而知,原主和原主的娘,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母女俩相依为命,相互支撑,才会一方走了,一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怨恨,对苏府的怨恨。她心里冒出一种想法,或许可以,安抚一下死去的灵魂。 抹了一把脸,司聪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娘亲,姨娘命苦,我这做女儿的,拖累了她。” 司聪揩了揩眼角,苦笑一下道:“不说这些了,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休息一下,我去灶上看看汤药去。” 韩铮也说不出旁的安慰的话来,从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与他说恭维的话,似今日这般,他还是第一遭呢! 算了,她自有她自己开解的方法,以她的聪慧,不会陷于悲伤不能自抑的。 忽然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他竟然,觉得她聪慧?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一直自命清高,他能看在眼里的寥寥无几,那个人算是一个,表哥也还算的,女子中,唯有她,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摇了摇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一抹身影,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知己了,品味都下降了。 倒在床上,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曾在一起的画面,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晌时分,偏西的日头洒进了一屋子的金色,给原本就暑热的屋里更添了一丝热气。 韩铮睡的一头的汗,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空无一人的室内。 “来人!” 屋外,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琥珀躬身垂首的捧着脸盆进了屋,细声道:“世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第46章 罪恶感 韩铮睨了她一眼,扫视了一圈屋内,问道:“世子妃呢?” “回世子,世子妃去了前院。” 韩铮凝眉,“这么早就去请安了?” 琥珀微滞了下,小心的低声道:“忠,忠叔死了,世子妃,去处理后事了。” 韩铮一惊,“你说什么?忠叔,忠叔他,他死了?” 琥珀有些惊惧的点了点头,“世子刚睡下没一会儿前院就传来消息,说忠叔死了,世子妃见您睡的沉,嘱咐奴婢们不要打扰您,等您醒了再说。” 韩铮掀开被子下床,牵动了伤处一阵的撕痛,脸色有些泛白。 琥珀忙伸手去扶他,惊道:“世子,您别动,世子妃说了,您的伤还得养着,让您安心休养,前院的事,世子妃会处理好的,世子,您就躺下来休息吧!” 韩铮避开了琥珀的手,面色微沉,道:“弄壶茶来,你出去吧!” 琥珀惊慌的收回了手,诺诺的退了出去。 韩铮缓了口气,下了地,轻微的动了动受伤的胳膊,还是很痛,不敢再妄动。打湿了巾帕擦了把脸,把目光投向了外头的阳光。 西沉的阳光依然强烈,直直地照射下来,有些刺眼,晃得他几乎看不清窗外的景致。那透过窗户的光芒,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力量,让他莫名地感到压抑。 风轻轻吹过,树枝随风摇曳,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宛如美丽的仙子在轻轻舞动。然而,这样的静谧,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沉重。 他第一次,有了罪恶感。 司聪是傍晚时分回的芳菲苑,彼时韩铮已独自用完了晚膳,婢女们正端着菜伺候司聪用膳。 “都处理完了?” 司聪喝了一碗汤,顺了口气道:“都办妥当了,母亲给了忠叔家二十两银子的丧葬费,我又出了十两,也算是厚葬了。” 韩铮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都是我的错,我该劝着些母亲才是。” 司聪微有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就是他的命,母亲说的也没错,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事情,总是因为他不尽心而发生,不过,罚的也不算重,施刑的人,也没想让他活。” 韩铮惊住,睁着一双凤眸看向她。 “什么意思?” 司聪微叹道:“我问过府里的老人,以前也有杖刑,三十五十的也有过,除非就是要打死的,像忠叔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韩铮目瞪口呆,半晌道:“你是说,母亲她......?” 司聪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吃饭,韩铮还是不肯相信的自圆其说。 “或许,是忠叔年纪大了,身子骨扛不住,一定不是母亲的意思,一定不是。” 司聪夹菜的动作稍稍滞了滞,继续吃饭,没有言语。 也是,如果换做是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你也不必自责,有些人,注定就是棋子,他们的命运,从来不归自己掌控。” 韩铮惊愣的看向她,凤眸微眯,语气里有些质疑。 “你好像懂得很多?” 司聪垂了垂眼眸,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一个成日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活死人,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司聪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是什么都说了,韩铮能想到她在苏府时是个怎样艰难的光景。 谁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 忠叔的死,令王府的下人们惶恐不安,行事更加小心。 司聪曾去勘验过那辆出了事的马车,可是她去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拉走销毁了。 车监处的人说,那辆马车不吉利,王妃下令砸碎了烧毁了,免得沾了晦气。 证据没了,到底是陷害还是意外也无从考究。不过,都不重要了,她已知道她想知道的,就足够了。 韩铮在府里安心的养起伤来,与司聪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司聪不必掌家见各位管事,梅王妃也免去了她每日晨昏定省,只叫她专心的照顾世子的伤。 司聪的时间上更充足起来,闲来无事,随手翻了几本书看。 上辈子的书她是没看几本,都是厚重的竹简,翻起来费劲,看起来更费劲。 这个朝代的书是纸质的,字体也比秦文好辨认的多。 司聪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韩铮走了过来,看了眼她看的书,很是惊奇。 “你怎么喜欢看这种书?” 司聪抬眼扫了他一眼,道:“不然看什么?” “你们姑娘家,不都是喜欢看一些散记,小文之类的吗?这《鬼谷子》,我都不爱看,你怎么看的下去呢?” 司聪睨了他一眼,微哼道:“我学学里面的权谋之道,好想想怎么拿回我应得的。” 韩铮微怔,继而有些脸红,嘟囔道:“又没说不给你,至于这般揶揄吗?” 司聪嘁了一声,“啥时候给?你娘可只给了我一年的期限,你总不能让我身无分文的离开吧?” 韩铮神情有些窘迫,道:“用不了那么久,我也等不得,你也别说的像是我们家虐待你一样,你有月例银子呢,省着点花一年也攒下不少呢,再不济,我的也给你,省的你总墨迹。” 司聪毫不犹豫的道:“就这么定了,这个月的先拿来。” 司聪伸出手招了招,韩铮沉着脸道:“昨日不是给你了吗?再要,下月的了。” 司聪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瞪着眼睛道:“就这点?” 韩铮有些无语,“你总得给我留点吧?我出门不用银子吗?不必打赏下人的吗?” 司聪嗤了一声,“打赏下人这事以后就免了,他们也有月例,伺候主子的是应该的,没得还要额外给他们钱,不给还能给你甩脸子不成?” 韩铮有些不耐,“府里的事你不懂,各院的奴才都比着谁的主子更大方,我要是不给赏钱,会被人笑话的。” 司聪不敢苟同,“惯的什么臭毛病!按劳取酬,做自己分内的事还要赏钱?这奴才真是好做啊!说的我都想去做奴才了。若是对主子有功,那是该赏,自古还有无功不受禄一说呢,随便就给赏钱,哪一日忘了给,或是没钱给,奴才就敢给主子脸子看,甚至敢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这就不是脸面的问题了。” 第47章 减员增效 韩铮却不置可否,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也不是日日都给赏钱,就是有些时候,要他们去跑个腿,打听个事的时候给一些,他们去搜集信息也需要银钱,总不能让他们干着活,还得搭着钱吧!” 司聪道:“这又是一回事,我的意思是,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府里管着他们吃住,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有供给,还给工钱,这不比在外头风里雨里讨生活的人强了百倍去了,如果干点活就惦记着赏钱,那以后这活计都没人好好干了,早晚败在这些奴才的手里。” 韩铮想了想道:“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这也不是咱们一家这般,你们府里就不给下人赏钱吗?” 司聪一滞,她还真就不给! 上辈子她也没少赚钱,可是对奴仆这里,她可以给高工钱,做了对她有利益的事她可以给奖励,但她都有明文规定,不是随性赏赐的。 所以,上辈子,她家里那些奴仆都很尽心尽力,而且数量不多,一个人能干的活,绝对不让两个人来做,因为他们是有绩效工钱的,谁也不愿意多一个人来分自己的钱。 见司聪不语,韩铮有些悔之晚矣,她在苏府的日子,怕是自顾不暇,哪来的银钱打赏。 讷讷的轻咳一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聪道:“如果是我做主,我就不给,省下的赏银,可以用在更尽心的奴才身上,积年累月下来,要省出不少的银子。” 司聪微舒了口气看向他,道:“像我这院里,近身伺候的就四个一等奴婢,四个二等婢女,还有十几个粗使丫头婆子,那还不算负责花园子,偏院的奴仆们,加起来,总有五六十人,就只管伺候你我二人,你说我这一天都干什么了,用的着这么多人吗?我是自己不能吃饭,还是自己不能穿衣,擦屁股都要人家来,搞的像个废物一样。” 韩铮微愕的看着她,很难想象,这样粗俗的话,是出自她口。 “别大惊小怪的,我说的都是事实,这样被伺候出来的人,一旦离开了这种舒适的环境,那就是废人一个,啥也不会,啥也不懂。” 韩铮不可否认,他现在就是这样,自己不会烹茶,不会系丝绦,不熟悉外面的物价,更不知道四季都种什么。 “要我说,我这屋里两个一等婢女就足矣,二等婢女也是两个,粗使婆子丫头各两个也是尽够用了,你屋里的更是,你都不在你那院子里住,白养着那么些人还浪费银子,外院也是,每处偏院至多留两人负责洒扫和日常维护,园子里负责清扫和管理的又五六个人也差不多了,这一算下来,至少闲置下来一半的人手,按照一个月平均一两银子计算,就能省下几十两银子的支出。” 司聪越说越起劲,眼睛闪着晶亮。 “这只是工钱,食宿衣裳,各项的消耗用品,年节的赏赐等还没细算呢,一年就是千两银子的节省,这还只是咱们这一处的支出,王府里这么多主子呢,若是都节省下来,一年可就是节俭万两银子出来呢!” 司聪睁着一双大眼睛兴奋的看着韩铮,问道:“哎!你就没有心思试着减员增效?” 韩铮面色微有些凝重,他从来没过问过府里的人手安置问题,听她这样一说,确实有很多人是闲着无用的。 “这些事,都是母亲操心的,莫说是我,就是父王也从来不干预,况且,府里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多人,也都习惯了。” 司聪很是不耻的切了一声,“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你手里没有一点产业,约摸是都养这些闲人了。” 韩铮有些尴尬,想起前段日子无意间听母亲说家里的收入不景气,若是少了一半的人养活,或许也能改变家里的窘境。 “府里一旦传出去裁撤人手,怕是王府会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父王和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司聪道:“谁说是裁撤了?” 韩铮疑道:“那你想怎么办?” 司聪与他有凑近了些,道:“我管家两日,却也看了大半的产业的账目,花在人工成本上的就不在少数,那些外雇的人,工钱不低,还不好掌控,不若都换成咱们自家的奴仆,做事更尽心不说,也长远。” 韩铮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了些。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咱们家的铺子也有限,大概也安置不了多少的。” “那不怕,还有庄子呢,农场,与其将田地租给佃户去种,还不如承包给自己人种,他们挣了卖粮食的钱,咱们省了支出,还有租子收,这不是两下得利的好事嘛!” 韩铮被她说的有些动心了,道:“话虽如此,可是有些年迈的,在府里劳苦一辈子的了,也叫他们去种地去?怕是传出去受人诟病啊!” 司聪道:“年迈的也好办,放了身契,给一笔养老金回家养老,做了一辈子的奴仆了,肯定都愿意恢复自由身的。” 韩铮思量良久,微微颔首道:“倒是可行,只是,这件事,是要我去与母亲说吗?” 司聪看傻子一样的看他,道:“当然是你去了,难道是我吗?” 韩铮十分的犹豫,“我不一定,能说服母亲。” “这是为王府节省的好事,王妃不会不同意的,即便是不同意,你也不少什么,万一她就答应了呢!” 韩铮想了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道:“行!我明日就去与母亲说去。” 司聪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 “哎!顺便把我的东西要来,还有你的奉田啥的。” 韩铮怔了一下,无奈摇摇头。 司聪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一笑,道:“哎!我告诉你个方法,怎么去与你母亲说。” 韩铮面带困惑,“怎么说?” 司聪手指勾了勾,韩铮微怔一下,向前凑了凑。 “你先与王妃说要私产的事,你且听听王妃怎么说,她若是痛快的给了你,你就啥也别说,拿着私产回来便是,若是她找理由推脱,你便与她说这事,王妃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第48章 原来是庶长女啊! 韩铮望进她闪着光的眸子,心里也亮起了一束光。 “原来你存的是这个心思,兜来兜去,就是为了你那点东西,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王府的未来殚精竭虑呢!” 韩铮不耻的嗤笑,司聪向后靠了靠,同样不屑的翻了他一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爹娘没生我养我,王府又没给我好处,凭什么指望我大公无私的奉献啊?我又不是圣母。” 韩铮轻哼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你拿银子来,骂我是乌龟王八蛋我都愿意,去吧!想招去吧!” 司聪冲他努努嘴,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韩铮无语的抽了抽唇角,起身向外走去。 “哎!现在就去啊?组织组织语言啊?别到时候说不明白!” 韩铮头也不回的道:“我出去透透气,屋里都是铜臭味儿,熏眼睛!” 司聪气的一滞,狠狠的翻了那修长的背影一眼,嘴不啷叽的继续看书。 正看得入迷,秋菊来报。 “禀世子妃,王妃请您去前院一趟。” 司聪微怔,问道:“王妃没有说是什么事吗?” 秋菊微顿,垂首道:“是苏府来人了。” “苏府?” 司聪有些茫然,秋菊讶然的抬头看了司聪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春兰在一旁提醒道:“世子妃,是您的娘家来人了。” 司聪恍然,她差点忘了,她姓苏,世子妃只是她的头衔。被人家叫惯了世子妃了,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对,这一世,她姓苏,她本名叫啥来着?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叫司聪。 换了身行头,去了前院,彼时,还不到晚间请安的时辰,可是启月居的厅堂里,却坐满了各院的女眷。 司聪离着老远就开始打量,除了往日常见的那几位,便是梅王妃右侧下首处,坐着的三个女子是不曾见过的。 司聪猜想,这便是原主的家人了。 原主的生母已逝,就算是在世,一个姨娘,也没这尊崇来王府做客。 那个年岁偏长的,应该是苏府的主母了。还有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大概是苏府的媳妇,另外一个姑娘打扮的,是嫡女吧! 司聪尽量控制步伐,目不斜视,走了进来。 “母亲安好!” 梅王妃还是那副温和的神色,浅浅的一笑,道:“你来了,快看看谁来了。” 司聪微微侧身看向那三个女子,浅浅一礼道:“母亲来了。” 而对于那两位,她并没有打招呼,只是淡淡一笑。 自司聪踏入这个院子,韦氏的眼神就定在了她的身上,还是那样的瘦骨嶙峋,可是气色却好了许多。 她走路的步伐算不上稳重,可也不像以前在家那般,总是垂着头弓着腰,像是犯了多大的错一般,而是自带着一种雍容的华贵。 王府的水,果然养人。 “阿黎,快让母亲看看。” 阿黎!原主的闺名叫苏黎,难怪能送去冲喜,天生就是骨肉分离的命。 司聪原地未动,韦氏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阿黎,你受苦了!” 韦氏挤出几滴泪来,好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 司聪却一点情感皆生不出来,哪怕是装,都装不出来。 这不是她的性格,即便是面对再讨厌的人,她也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陪她演出一出戏。 可是此刻,她真的是提不起一丝亲近的情绪。司聪觉得,大概是原主的记忆在作怪吧!既然她不喜欢,她就不勉强自己了。 司聪毫不配合,韦氏有些尴尬,年轻妇人也起身走了过来,扶住韦氏,面带哀伤。 “母亲,好不容易见着妹妹的面,您别光顾着哭啊!” 韦氏揩了揩眼泪,道:“这是你大嫂,田氏,你都没怎么见过。” 司聪挂着一丝笑,微微颔首叫了声,“大嫂。” 田氏笑了笑,热情的握住了司聪的手。 “我嫁过来时妹妹正病着,咱们姑嫂没怎么亲近过,妹妹大难不死,真是老天保佑,日后,可常回家坐坐,与嫂子亲近亲近。” 司聪略微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少妇,长得算是中等人,下巴稍显尖细,与韦氏的长相有些相近,是个刻薄相。 司聪始终挂着淡笑,道:“我怕是没有大嫂这福气,能常回家看看,我刚嫁过来,还没侍奉好公婆呢!” 田氏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少女忙走上来打圆场。 “长姐跟咱们玩笑呢,她最顽皮了!” 司聪微微挑了挑眉,原来,原主是苏家的庶长女,那还这般不受待见呢?可见她生母的地位有多低贱。 梅王妃笑了笑道:“快别站着了,都坐下说话吧!” 司聪撤回了被田氏握着的手,款款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容满面的与各位姐妹和姨娘们打招呼。 坐在她身侧的柳氏不屑的冷嗤,“一家子趋炎附势的小人。” 她声音不大,是故意说给司聪听的,司聪也含着唇道:“所以大嫂才甘愿为庶子妻。” 柳氏勃然变色,“你!” 她声音尖细,惊动了在场的人,众人皆是一脸不解的看向她。 梅王妃脸色沉了沉,冷厉的眼神射向她,低声道:“注意分寸!” 柳氏恨然的咬着牙根,到底没敢再与司聪较劲。 司聪端起茶碗轻啜了口茶,没事人一样挂起营业性的笑容。 梅王妃微舒了口气,道:“早该请亲家、亲家母上门来做客的,只是世子他们刚回来,身子还有些不妥,再加上府里的事也多,宫里那边又都惦记着,这就耽误了,今儿亲家母不来,明日我也到府上去拜访了。” 韦氏十分的受宠若惊,要知道,能得了王妃一句亲家母,就是承认了她们家这门亲戚了。那日后她在那些贵妇面前,也能威风威风了,看她们谁还敢冷嘲热讽的骂他们家是乱攀亲,这可是王妃亲口承认的。 韦氏一脸的谄媚,“王妃言重了,是我们早该来的,也是因为阿黎的事太过伤心了,我们家老爷到现在还告假在家休养呢,实在是疼惜这孩子,也想着,王府这里最近必然是事多繁忙,若不是听说了世子受伤了,也不敢来打扰。” 第49章 霸气护妻 梅王妃笑了笑道:“亲家母可太外道了,咱们是实在亲戚,想来就来,哪那么多忌讳。” 韦氏笑容更甚,问道:“不知世子,可大安了?” 梅王妃脸色有些垮,叹息道:“倒是无大碍,就是伤处还不能动,需要静养,亲家母不用惦记着,年轻人,好的快。” 韦氏也跟着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 “说是这般,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不在意,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梅王妃点了点头,韦氏又换上一副笑脸,问道:“来的时候老爷特意嘱咐,让妾身看看女婿的伤,也好安了他的心。” 在场的人听见“女婿”二字,均有些惊讶,王妃客气客气一口一个亲家母的叫着,这位还真当自己是世子的岳母了,挺不许外啊! 无一不露出鄙夷之色的,不仅如此,还连带着司聪这个世子妃,一起鄙夷上了。 司聪面不改色,依然平静的看着她们演戏。 梅王妃唇角向下拉了拉,道:“世子自昨日受了伤,他父王都免了他的晨昏定醒,还是别折腾他了,免得又反复了,等他好了,我叫他去府上给亲家公请安去。” 韦氏尴尬的笑了笑,道:“也是,是我思虑不周了,想着还未曾见过女婿,就一道了了。” 梅王妃皮笑肉不笑的道:“以后有机会,会有机会的。” 韦氏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微微侧头看向同样一脸失望的女儿,心中有些不甘。 也不知那倒霉的小贱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然安然无恙的活了过来,白捡了这么个好女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送自己的女儿来冲喜,那现在坐在世子妃位置的,就是她的女儿了,她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岳母了。 看这一屋子的女眷,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叫她女儿收拾了她们。 如今,她舔着脸来认亲,却连正主的面都见不着,真是憋屈。 又瞄向端坐在一旁的小贱人,瘦不拉几的,哪有她女儿那般美丽不可方物,若是世子见了,一定会喜欢,说不定,这世子妃,就换人了呢! 越想越觉得有门,想见世子的心就更加强烈了。 不行,今日她不能白来,必是要见到世子不可。 抬起笑脸,看向司聪道:“阿黎,你身子可还好?” 司聪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总是没安好心便是了,自己小心的应付才是。 “劳母亲惦记了,女儿身体还好。” “那就好,在王府,可不比家里,凡事不要任性,要听世子的话,孝顺王爷王妃。” “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司聪毕恭毕敬,韦氏得寸进尺。 “你自小体弱多病,没学过什么规矩,母亲担心你有些事应付不过来,不如,就让你妹妹留下来陪你,多在一旁提点提点你也好。” 韦氏这番话可谓是语惊四座,谁都能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来,搭上一个女儿不算,这是还想再塞进来一个,真当这王府是他们苏家的后花园了,谁想来就来呢? 司聪的神色终于是有了些变化,皱了皱眉道:“这就不劳母亲挂心了,王府的规矩堪比皇宫,婆母自会教导女儿如何接人待物,妹妹是待嫁之身,也不适合留宿在外,母亲还是领回去,好好给妹妹物色个好夫婿吧!” 司聪的不留情面,和众位王府女眷的不屑冷嗤,彻底令韦氏挂不住火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你的嫡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考虑,你这样不懂规矩,丢的还不是苏家的脸。听话,你自小和你妹妹的感情最为要好,就让梓琳留下来陪陪你,你们姐妹也叙叙旧!” 韦氏使劲的给司聪使眼色,司聪就是装作看不懂。 “不劳母亲费心了,女儿有世子陪着,挺好的。” 司聪就是不吐口,气死你,就是气死你,还当她是逆来顺受任打任骂的病秧子呢? 一句话,令满堂惊愕,令韦氏气滞。 韦氏脸色铁青,握紧扶手的手指,骨节节节泛白,显然是有些压不住气了。 田氏忙劝道:“妹妹,母亲是为了你好,嫂子也听说,你一直卧病在床,也没学过什么规矩,王府是什么地方啊,来往的都是金尊玉贵的贵人,妹妹一旦行为不当,别说苏家丢不起这个脸,就是王府也是一样的。妹妹就听母亲的话,留二妹妹住下,好帮衬着你些。” 叫梓琳的女孩儿也道:“长姐又不识的几个字,妹妹我也能帮长姐看些账目和信件,总不至于丢了苏家和王府的脸。” 司聪眸色微冷,看来,原主在苏家是真的毫无身份可言,谁想捏就捏一把,这三个女人是不分场合的贬低侮辱她,真当她是纸糊的呢? “苏家还有脸面可言吗?” 苏家三个女人皆是一怔,韦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聪冷哼道:“苏家不是将女儿卖了吗?满长安城,谁不知,女儿是嫁过来冲喜的,不知,父亲的官做的可还顺心?” “放肆!” 韦氏气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看来,是那个贱人惯坏了你了,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你是真忘了苏家的家规了!” 韦氏几步走到司聪面前,举手便打。 站在司聪身后的春兰一步跨了上来,挡在了司聪的身前。 司聪心里微微感动,众多王府中人,只有这个丫头挺身护她,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住手!” 不待司聪开口,一声清冷的厉喝阻止了韦氏的动作,跟着大家的目光齐齐望向门口。 只见一翩翩公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司聪微有一怔,韩铮怎么来了? 韩铮走到司聪身前,轻巧的推开还保持着扇巴掌姿势的韦氏,脸色冷的吓人。 “敢问夫人,因何对本世子的妻子动手?” 韩铮霸气护妻,再一次震惊四座。不单司聪震惊,梅王妃也是惊愕不已,她还没看过儿子这般疾言厉色过。 韦氏惊愕之后便是惊喜,都说世子是天人之姿,相貌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世子也太好看了些。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笑的一脸的不值钱。 “原来是世子女婿,我是你的岳母啊!阿黎的母亲!” 第50章 他就不配 韩铮冷声道:“世子妃的娘,不是死了吗?你又是谁?” 韦氏嘎巴嘎巴嘴道:“死的是阿黎的姨娘,我是她的嫡母,嫡母,苏府的主母,你的岳母,是吧,亲家母!” 韦氏看向梅王妃,挤了挤眼睛。 梅王妃无语的抽了抽唇角,没言语。 韦氏有些尴尬的干笑道:“都是自家人,听说世子病了,特意来看望,世子可好了?” 韦氏贱嗖嗖的往上凑,韩铮嫌恶的向后退,冷冽的眼神快要射出冰碴来了。 “夫人既是来看望,为何要打本世子的人,是没把本世子放在眼里,还是没把昌平王府放在眼里?” 韩铮眉眼凌厉,语气更是严厉,韦氏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女婿!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岳母可不是那个意思,是阿黎她说了些不尊的话,岳母教训教训她!” “用不着!” 韩铮厉喝,凤眸横立瞪向韦氏。 “进了我王府的门,就是我王府的人,是打是骂都由着我王府的规矩来,夫人要耍威风,回你们苏家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韦氏脸色大变,青红交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成片的往外冒。 她臊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歹她也是一手遮天的一家主母,何时被人这样没脸没皮的斥骂过,而且这人还是她的女婿。 厅堂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声调解,世子从来都是儒雅冷淡的性子,似这般疾言厉色的发火,她们也是头一次见,此时,谁也摸不清世子的内心想法,故而,谁也不敢胡乱出声。 韦氏羞臊难耐,一旁瞪眼张嘴丢了魂的苏梓琳忽然回过神来,吸了吸嘴角的口水,莲步轻移,走到韩铮近前,满脸娇羞的福了下去。 “姐夫,您别生气,母亲是一时冲动,她也是为了长姐好,如果得罪了姐夫,梓琳在这里替母亲给您赔罪了。” 她声如黄鹂,娇娇柔柔的又拜了下去,微抬起眼,风情万种的瞄了他一眼。 韩铮立时感到浑身恶寒,咬着牙忍着没打哆嗦。 韩铮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上前拉起司聪,冲着梅王妃道:“母亲,世子妃身体未愈,儿子带她回去休息了,再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母亲也不必传唤!” 韩铮转头瞪了韦氏一眼,拉着司聪转身离开。 梅王妃看着夫妻俩离开的背影,脸色冷沉,道:“本王妃还有事,就不多留苏夫人了,送客!” 梅王妃语毕,起身便向后堂走,韦氏失声尖叫道:“哎!亲家母,您别走啊!我还有话跟您说呢!” 梅王妃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后堂门口,韦氏又气又急,刚才还一口一个亲家母,怎么这会儿就又改了口,他们王府到底是认不认苏家这门亲啊? 气急败坏的领着儿媳和女儿出了厅堂,被一路指指点点的到了王府的门口,下人们都没往外送送,急忙的关上了门。 韦氏气的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真以为我苏家没了你们王府会饿死呢?走,回家!” 气冲冲的回了苏府,自是少不得一番摔盘子摔碗的闹腾。 韩铮与司聪走回常青园的这一路上,都不曾松开拉着的手,司聪几次试图挣脱,都会被韩铮抓的更紧。 “王府这地方就没有秘密,你当我为何会突然出现,还不是有人去告诉我,你在这里受了欺负,你若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我就松开你。” 司聪很是诧异的看向他,韩铮微有些紧张的滚动了下喉咙。 “你别有什么想法,我只是看不惯苏夫人的行事作风,你我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在我王府里,对你如此,也是对我的不敬,我若不阻止,下次她还会来胡闹。” 司聪微有些尴尬的动了动他掌心里的手指,道:“我知道。” 韩铮的脚步顿了一下,没说什么,两人一路手拉着手回了芳菲苑。 刚刚坐下,婢女们递毛巾的递毛巾,端茶的端茶,很是有序。 韩铮看了一眼为司聪擦汗的春兰,道:“春兰护主有功,赏月银一月,下次再有人欺负世子妃,你们就给本世子打回去!” 春兰面露惊喜,忙跪下去谢恩。 “奴婢谢世子赏赐,一定会尽心尽力,护住世子妃。” 韩铮满意的点点头,还不忘有些得意的看向司聪。 司聪微有些讶然,忽而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这是听进去了她刚才的建议,论功行赏,这得意的小表情,是等着她夸他呢? 等婢女们都退下后,司聪道:“学以致用,世子今儿这赏赐就用在了刀刃上,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韩铮虽是不屑的撇撇嘴,可是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的兴奋,像是小孩子被表扬了一样的喜悦。 司聪抿唇暗笑,他看起来冷漠威严,其实也不过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孩子罢了。 “苏家今日来者不善。” 司聪抬眸看向他,微嗤道:“不善又怎样?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初舍了我,就该料到今日的结果,还指望我感恩戴德的倒贴回去吗?做梦!” 别说她现在没有,就是有,也绝不会给那样一群豺狼虎豹的畜生。原主以前受的委屈她不能感同身受,可是今日受的委屈,她是会记一辈子的。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是绝不会饶了那一家人的。 韩铮有些无奈,道:“母亲性子也是太绵软,就不该容她们在此撒野,什么不要脸的人家,卖女求荣,也敢来攀亲,我看母亲是糊涂了。” 司聪心中冷哼,糊涂?她才不糊涂。 她复活回来有几日了,按理说苏家想上门早就该来了,却等了三四日才登门,若说是没人指点授意,苏家,八成是不敢来攀亲。 还不知道王府是个什么态度呢!若是无故去攀亲戚,丢了如今的官职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马车翻了,被人围堵,娘家上门,这些事,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见司聪沉默不言,韩铮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些,道:“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不耻你父亲的行为。” 司聪微哼,“父亲?除了生命,我不觉得他有父亲的资格,对我来说,这两个字是极大的耻辱。” “你恨他吗?” 司聪凝滞片刻,摇头道:“他不配!” 韩铮皱眉不语,司聪道:“恨,是因为爱而不得,而我从来没爱过,又何来的恨!” 第51章 无耻的苏家 韩铮有些悚然,她对苏家是有多失望啊!这样的漠视,比恨更可怕。 两人有一瞬的沉默,韩铮道:“以苏家的无耻,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以后有的闹了,你预备如何应对?” 司聪无所谓的扯了下唇角,道:“你也说了,这里是王府,岂能容他撒野。王妃是一府主母,自有王妃处理,我就好好在我院子里思过吧!” 韩铮微微摇头道:“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孝字就压死了你了,王府就是再强势,也不能不顾礼法的约束,你毕竟是苏家的女儿,这亲,是断不了。” “断了断不了,都是王府的事,我一没钱,二没势,从我身上,他们也别想捞到一分好处,打秋风也打不到我的头上。再者,苏家也不敢,除非他不想要那个官职了。” 韩铮叹息道:“总之,你是要小心些,苏家,不是好相与的。” 司聪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可是归根结底,事情的始末都在他那。 “小心不小心的,关键在于你,你早点办完你的事,早点让我离开,什么明刀暗枪的,又与我何干?” 韩铮猛然一怔,眼角闪过一抹愁绪,他又何尝不想。可是茫茫人海,让他去哪里寻?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人就像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长长的一叹,道:“我会尽快的。” 司聪忽然有些同情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又如何?同样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有一日,真相是他最不敢想的那样,那对于他来说,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残忍呢? 苏家自那日上门之后,又连着两日登门拜访,都被王妃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会见。第三日,苏家又恬不知耻的登门造访。 门房的来禀,梅王妃脸色难看至极,以手支额无奈道:“那是世子妃的娘家,去让世子妃接见,本王妃没空理会这些个蹩脚虾。” 门房战战兢兢的回道:“已经去过了,世子说,世子妃正给世子冷敷伤处,没空接见,还是请王妃定夺。” 梅王妃气的捶了一下桌子,道:“那就撵出去了事,你是头一日当差吗?这些小事还来烦我,去去去!看见就心烦!” 门房无奈,苦着脸向后退去,梅王妃道:“慢着!” 门房驻足,躬身垂首等着吩咐,梅王妃深深一叹道:“去请进来吧!” 门房如蒙大赦般,赶紧跑出去请人。 过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有仆人领着韦氏进了启月居的厅堂内。 梅王妃强展笑颜道:“让夫人久等了,这两日本王妃的身子实在是不舒坦,还望夫人见谅。” 梅王妃的言语客套又疏离,一点没有上一次接见时的热情,韦氏的心向下沉了沉。 依旧是一副谄媚的笑容,看似十分担忧的道:“呦!这可是我来的不巧了,耽误亲家母休养了,亲家母可传了太医?大热的天,别是中了暑热。” 梅王妃笑容僵硬的道:“不是什么大毛病,都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往年这个时候都会犯上几日,太医也是叫多多休养。” 梅王妃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不能被打扰,要静养,可你偏三天两头的来烦人。 韦氏装作不懂,微微叹息道:“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不懂事,这偌大的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亲家母在操劳,她倒是会享清福,要我说,都是亲家母太宠着她了。” 梅王妃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这话语中的嫌弃与埋怨还不够明显吗? 彻底收了笑容,道:“不知夫人一大早的来,可有什么事?” 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人,她可没工夫在这儿跟她闲扯皮。 韦氏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与亲家母特谈得来,过来与你说会子话。” 梅王妃神色有些不虞,道:“那夫人改日再来吧,本王妃实在是不舒服,就不留客了。” 梅王妃说话间便要起身,韦氏有些急了,道:“哎哎哎!别介啊!我有事,有事找您。” 梅王妃心里厌烦极了,碍着面子,不得不又坐下,冷声道:“夫人有什么事,快些说,本王妃要去诵经静修。” 韦氏似是毫不在意梅王妃的冷淡,笑的一脸卑贱。 “亲家母!我是有个事要与您商量,这两日啊,我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想着这一件事,我们苏家把阿黎嫁过来,实在是不是明智之举。” 梅王妃有些意外,心中暗嗤,还知道非明智之举呢,那怎么还有脸来攀亲? 韦氏又道:“我们家阿黎,自小就体弱多病,从会吃饭起,就会吃药,别说是读书认字,就是女红刺绣,都没叫她学过,就是怕累着了她。” 韦氏深叹一声,假模假式的揩了揩眼角。 “唉!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没照顾好她,就是这般精心的养着,也没能医好她的病,你看她那瘦弱的身板,我,我都担心她有一日又.....,唉!” 韦氏又是一叹,抬眼偷瞄了梅王妃一眼。 梅王妃心中一阵恶寒,如果不是早就打听了世子妃在苏家的境况,经她这么一说,还真以为韦氏是个心慈的好嫡母呢! 呸!演的一手好戏。 “夫人不必多虑,既然进了我王府的门,我们必是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好医好药的用着,定会养好身子的。” 韦氏假假笑笑,道:“都知道亲家母宅心仁厚,对小猫小狗都舍不得饿着冻着,我那女儿是摊上好人家了。可我这心里啊,实在是过意不去,老让她这么给亲家母添麻烦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梅王妃有点没懂她的意思,难道是打算把人领回去? “那夫人是什么意思呢?” 韦氏嘿嘿奸笑两声,道:“我这女儿啊,无才无德,说实话,实在是配不上世子。可是我们两家既已经联姻,我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我想着,左右嫁过来的都是我苏家的姑娘,我把我嫡亲的女儿送过来,代替了阿黎,做一个德才兼备的世子妃,王府也有脸面了,我们苏家也算对得起亲家了。” 第52章 做妾都不配 听闻此言,梅王妃惊呆在当场,半晌无语。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一个不够,还要送来一个祸害他们家,真当王府是菜市场呢,想来就来? “夫人这意思是,要李代桃僵?” 韦氏眼睛一亮,道:“亲家母就是精明,我就说愿意与亲家母说话呢,一点就透。” 梅王妃简直是要口出恶言了,压了又压,道:“此事恕我不能苟同,这苏黎若是没嫁过来,都还好说,可是她与世子也算是拜堂成亲了,且都合葬过了,怎么可能再换人,叫外人怎么看我昌平王府?” 韦氏道:“这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左右都是我苏家的姑娘,别人又怎会知道嫁过来的是谁?” 梅王妃沉着脸冷笑一声,“你这么做,那苏黎怎么办?” 韦氏一听有门,向前挪了挪身子,道:“留下做个妾也成,实在不行给新世子妃做婢女,我们家梓琳自会安置了她。” 韦氏对自家的女儿非常有信心,以前她没少折磨那对贱人母女,这苏黎若是落到了她女儿的手里,哪还有活路可言! 梅王妃都气笑了,“不得不说,夫人对待庶子庶女,确实有一套手腕。” 韦氏自当听不懂她的讽刺,道:“亲家母!我这也是为了王府的将来好,世子是王府的继承人,总不能带着一个大字不识的世子妃去参加宴会吧,那丢的可是王府的脸!再者,就阿黎那破身子,怕是都难有孕,这不是耽误韩家的血脉嘛!所以啊!亲家母就依了我,总没您的坏处。” 梅王妃神情冷漠,道:“这事本王妃不能应允,世子妃已经得了宫里皇后娘娘的召见,没准哪日皇后娘娘又要宣旨进宫,这换了人,本王妃可要怎么解释?那可是杀头的欺君大罪!” 韦氏闻言,神情一震,吓的抖了抖,舒了好几口气,令自己镇定下来。 “那换不了人也不怕,就娶梓琳做平妻,有她在旁协助亲家母,亲家母也轻省轻省,过个一年,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岂不是完美。” 梅王妃都要气吐了,还敢肖想平妻,就是做妾,也轮不到她苏家女。 “世子的婚姻大事,本不是我和王爷能做主的,宫里早有定夺。若不是世子突发恶疾,他这婚事也不可能如此草率,现在莫说是平妻,就是个妾室,也是要宫里头应允点头,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韦氏一听,女儿做妾都没门,她竟然拿宫里压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瞧亲家母这话说的,世子是金尊玉贵,可他毕竟不是圣上皇子,一个妾室罢了,宫里也不会过多过问的,还不是亲家母一句话的事。” 韦氏是一心要把女儿塞进来,实在是昨日见了世子一面,她的心肝宝贝就茶饭不思了。 做妾也无妨,以她女儿的美貌与手段,拿下世子还不是轻松点事,到时候弄死了那小贱人,扶了正也是一样的。 梅王妃也实在是无语了,与她也说不下去了,与其自己在这气的七窍生烟,不如叫他们苏家人自相残杀去吧! “本王妃已说过了,平妻也好,妾室也罢,自有宫里的安排。若是夫人非要将女儿塞进来,通房倒是有的商量。不过,这事就是世子妃的内务事,我这做婆母的也干涉不着,夫人不妨去与世子妃商量商量。” 韦氏眉心微动,心中盘算着可行性,咬咬牙,通房也行,只要能进王府,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那,我去找阿黎了!” 梅王妃道:“今日就算了,世子伤患未愈,世子妃正在照看他,明日本王妃差人送她回去,正好也看看他父亲,你们在家商议吧!” 可别在王府里闹腾了,以她这几日对苏黎的了解,她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这事要是能说得通,那才出鬼了。 快回你们苏家打去吧,她眼不见心不烦。 韦氏转悠转悠了眼珠儿,心中狂喜,回家好啊,回了家,看那小贱人敢不答应,看她不打的她答应。 喜笑颜开的笑道:“那就劳烦亲家母了!” 韦氏走后,梅王妃好个干呕,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岳嬷嬷心疼的抚着她的背,将那个韦氏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什么东西!也敢登门造次,还一口一个亲家母,我呸!若不是您给老奴使眼色,老奴早上去抽她嘴巴了!都是什么人啊这是,送来一个祸害不够,还要再送来一个,还要个平妻之位,那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做妾都不配!” 梅王妃长长舒了口气,道:“咱们是王侯之家,怎好与小民纠缠不清,她爱叫什么是她的事,我可没答应,哼!真是想攀高枝儿想疯眼了,通房都不嫌弃了,我儿子也得看中你啊!” “说的就是,若不是冲喜,以为他们苏家是多了不得的人家呢,就这位也长久不了,还敢往这送呢!” 岳嬷嬷给她斟了一碗茶,服侍她喝下,梅王妃道:“苏黎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我琢磨着,以前在苏家,也是忍辱负重的性子。如今,她虽有名无实,可到底是挂着世子妃的头衔,苏家那些个无耻的,再想像以前那般欺负她,也是做梦。” 岳嬷嬷有些不解,问道:“王妃怎知世子妃是有名无实,世子与世子妃还不曾圆房吗?” 梅王妃微有不悦的睨了岳嬷嬷一眼,道:“你是个忠心不二的,就是没有孙嬷嬷那般细心,我因何把那四个丫头拨过去?” 岳嬷嬷战兢的低下头去,请罪道:“是奴婢大意了,请王妃责罚。” 梅王妃摆摆手道:“日后多一分细心,盯着点芳菲苑的动静,别叫他们真弄出孩子来。” 岳嬷嬷一凛,躬身道:“是,奴婢留心着。” 梅王妃啜了口茶,眼里闪现一丝狠厉,碍着她道儿的,都得死! “去给世子妃送个信去,叫她明日回娘家看看,记得,带上些礼品,别叫人家说出咱们家没礼数来。” 岳嬷嬷应了声是,忙去芳菲苑传信去了。 第53章 回娘家 正在屋里看书的司聪,被岳嬷嬷的大阵仗给懵住了,这些都是给她的? 岳嬷嬷在库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不少陈年的旧物,都是官员们送的贺礼,多数是王爷王妃看不上眼的。 可是这些物件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苏家来说,那是相当的豪华了。 司聪也亮瞎了双眼,在那个古玩玉器十分贫瘠的秦朝,这些金银器皿算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司聪围着一排物品转了几圈,问道:“嬷嬷是说,这些是让我明日带回娘家的?” 岳嬷嬷嘴角噙着一丝蔑视,道:“回世子妃,这是王妃吩咐的。” 司聪十分的肝疼,这些物件若是换成金银,少说也有几千两,就白白给了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了? 双手画了个圈,道:“这些都是?” 岳嬷嬷看着她夸张地动作,有些憋不住笑的点点头,“都写了礼单,世子妃明日带上就好。” 司聪更加郁闷了,想私留点都不行,人家有凭证的。 “我晓得了,岳嬷嬷给母亲带个话,母亲她费心了,我晚些时候亲自去给母亲请安道谢。” 岳嬷嬷道:“王妃说,就不必劳动世子妃了,王妃身子不适,也免了各院的定醒,世子妃就安心照顾世子吧!” 司聪轻嗯了一声,岳嬷嬷施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司聪看着一地的礼品扼腕叹息,韩铮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多少年的旧物了,不值什么的,你何必这般心疼。” 司聪咋舌道:“这还不值什么呢?哎!你家到底有多富有,随随便便拿出点东西来就是不值钱的玩意,那你拿点值钱的出来我瞧瞧呗!” 韩铮瞥了她一眼,道:“去年父亲过寿,有人送了一株东海的珊瑚树,是用特制的马车运送过来的,也就王府的大门够高,才不至于拆了门进来,据说,这一株珊瑚树,便是价值连城。” 司聪惊了半晌,道:“还有机会观赏吗?” 韩铮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一堆破烂,道:“你若想看,随时可以,就在咱家的库房里封存呢!” 司聪眼睛亮了,“走之前,一定要见识见识。” 韩铮无语的扯了下唇角,“明天,可用我跟你回去?” 司聪摇头,“不用,母亲也没叫你跟我去,更不必给他们撑门面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韩铮静默片刻,道:“那就多带上几个人,如果应付不过来,就差人回来报信。” 司聪点头,“不会有什么事的,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他苏府还敢将我这世子妃扣下了?” 韩铮还欲说什么,可终究是没说出口。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这些事,他们不过是合作关系,等各取所需后,便会分道扬镳,她受不受委屈,与她又有何干。 “那你自己小心!” 司聪轻嗯了一声,叫人进来收拾东西,都摆放在外头的厅堂内,只等明早装车带走。 第二日,司聪磨磨蹭蹭的到了下午才出门,她是不想在苏家用饭,所以故意晚点去,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她并没多带多少人手,就是按照世子妃的规制,带了两名贴身的大丫头,两名二等丫头,和两名粗使的仆妇。 她又不是去打仗,带多少也是除了妇人就是女子,又能顶什么用呢! 刚要出发,孙嬷嬷跟了上来。 “嬷嬷也去?” 孙嬷嬷垂首道:“奴婢是贴身伺候世子妃的,世子妃出门,奴婢理应跟着。” 司聪微有疑惑的凝视她片刻,又回头看向毫无动静的寝室,轻扯了下唇角,道:“那便走吧!” 偏门口已经预备好了车马,司聪被搀扶着上了一辆马车,车内的布置也远不如上次与韩铮出门时的那辆豪华宽敞。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的孙嬷嬷她们乘坐的马车都比她的要好些。 这王府真是处处有陷阱啊!出个门,都能摆她一道,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让她丢人了?让她心有不甘了? 那可是打错了算盘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也没那么脆弱。况且,世子妃出门这般寒酸,丢的又不是她的脸。 苏家住在城东,与昌平王府相离甚远,也是官员聚集的居住处,不过都是些低品阶的官员。 苏家祖籍山东,苏家祖上曾经出了个三品官,留任都城,全家才得以搬到了长安。 到了苏黎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以前城南的大宅子也换成了如今城西的小宅子。苏黎的父亲因为犯了点事在家闲置了两年多,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卖女求荣换了个五品官,连大门都跟着抖起来了。 新漆的大门油光锃亮,门口的台阶都是新石砌成的,可见苏府如今的境况。 小厮们开了中门,迎了司聪进去,苏父与韦氏率众亲自迎接,场面倒是很热闹。 尤其是瞧见马车上抬下来的几口大箱子,韦氏的脸都笑出一朵花来了。 “回来看看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快跟母亲进去吧!” 韦氏热情的拉住司聪的手,司聪不自然的抽了回来,反托起韦氏手臂,扯唇一笑道:“母亲慢些,小心脚下。” 韦氏从未与这小贱人这般亲近过,还很是不舒坦,有意无意的推开司聪的手,各自向前走去。 司聪得空打眼扫了一眼跟着的众人,除了前头那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她知道是谁,另外几个男子,她就对不上号了。 苏梓琳和田氏也在其中,还有几个穿的不算体面的少女随后跟着,司聪猜想,都是与她一般,是姨娘生的庶女。 到了大厅落了座,司聪起身给坐在上首的苏父行了个礼。 “女儿拜见父亲,愿父亲身体安康,福寿延绵。” 苏父面带慈祥的笑了笑道:“快起来吧!如今你是世子妃,为父可不敢受你的大礼。” 司聪脸上挂着笑,道:“父亲可折煞女儿了,到什么时候,您也是长辈,女儿该敬重才是。” 她言语中有些讽刺的意味,可苏父似是没有察觉出来,依然是一副笑脸,让司聪坐下。 司聪抬眼看去,苏父的长相不难看,可以说是有些英俊的,鼻梁十分的高挺,这一点原主和苏梓琳都继承了苏父的基因。 第54章 开门见山 不过,苏父的眼睛并不大,韦氏的眼睛也不是多漂亮,不知这苏梓琳的大眼睛是随了谁的基因。 司聪想,原主的生母,长相一定是不错,不然,也不会被苏家这样的官宦人家看中,或许,还是个有点家世的好人家的女儿呢! 对面坐着的,都是一水的男子,以第一个为首的,年纪要大一些,长的有三分像韦氏,七分像苏父。相貌上并不算出众,不过身材还是比较修长,不过,还是没有韩铮高。司聪断定这是苏家的嫡长子。 对面的男子也在打量着他,眼里有丝惊讶,而更多的是厌恶。 接下来的三个男子,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最小的六七岁左右,这几个,估计都是姨娘所生。 大厅里寂静了一瞬,苏父道:“你此番回来,世子为何没有跟来啊?” 司聪心下冷然,作为嫡母韦氏不关心原主的死活也就算了,苏父可是原主的生父,对苏黎的死而复生不闻不问,而是开口便是问世子为何不来,这叫司聪如何不心寒呢! 可她为何要心寒?这一家子牛头马面,又与她有何关系呢?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收了收心底的不快,道:“世子伤患未愈,太医叫静养,女儿也不敢惊动他。” 苏父面有不虞,微撇了撇嘴道:“你顺从夫家是没错,可也不能一味的愚从。咱们两家是姻亲,我是他正经的岳父,他怎可如此不重视?又不是受了什么动弹不得的重伤。今儿是你出嫁后头一次回来,他怎么也得与你同往,都是你御夫无方,在婆家没有体面,才这般轻视你。” 司聪心中冷嗤,他倒是开门见山啊,这就开始了? 也是,自从她只身一人进了这厅堂,她就知道,宴无好宴,这苏家,绝不会家丑外扬的。 “父亲说的是,女儿在婆家确实没有体面,可这体面,也不是女儿自己的,父亲别忘了,女儿姓苏。” 司聪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贬低的窘迫,而是平静的看着苏父。 苏父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向来老实巴交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十分惊讶的瞪着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苏家让你没有体面了?” 司聪理所当然的摊了摊手,道:“不然呢?我一个在父母身边长大,由父亲母亲教育成人的女儿家,不依仗家里的体面,又去依仗谁的体面呢?” 苏父一滞,韦氏可是压不住火了,斥道:“我就说这丫头变了,老爷还偏不信,瞧她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哪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温顺,早晚让韩家给休回来。” “你先闭嘴,你说我说?” 韦氏恨恨不平的咬牙翻了司聪一眼,梗着脖子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司聪面色淡然,像没听见一样,依然平静的注视着苏父。 苏父道:“你依仗娘家是对的,同样,你也是我们的依仗,都说养儿防老,女儿也是儿,也一样要尽孝道,你还是家中的长女,更应该时刻都家里头考虑才是。” 司聪微微笑了笑,道:“父亲这样说是没错,女儿曾为家里付出过生命,为父亲谋得了官职,为苏家换来了荣华富贵,女儿觉得,女儿做的已经够多了,对得起父亲的养育之恩了!” 司聪神情淡漠的注视着有些压不住火的苏父,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冷厉。 苏父喘了几口气,道:“你说这话就是不孝,我养你这么大不是吃闲饭的,你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药你知道吗?就做这点事你就敢来邀功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造反了!” 司聪冷笑道:“女儿是因为什么药不离口,父亲应该比女儿更清楚。至于吃闲饭的,苏家可不止我一个,试问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嫡女二妹,各位兄弟姐妹们又为苏家做了什么贡献呢?” 苏父一阵气滞,“你!真是管不了你了呢!” 苏父猛地起身就冲着司聪来,司聪冷声道:“父亲不必动气,您这一巴掌下去,打的是您的女儿,可也是王府的世子妃,父亲如果觉得王府会不追究,您尽管打。” 苏父向前的身形猛地一顿,看了看扬起的手,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一拍椅子把手,气道:“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别以为有世子撑腰就可以目无尊长,便可无法无天了,你别得意忘形,惹恼了我,我照打不误。” 司聪扯唇耻笑,“女儿相信父亲可以不顾念骨肉亲情,不然,也不会舍了女儿的命,来换取父亲的荣华富贵。” 苏父彻底被惹恼了,怒瞪着司聪气的眉毛倒竖,抄起桌上的茶盏便撇了出去。 细瓷的茶盏摔的粉碎,吓的厅内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司聪施施然起身,道:“家也回过了,女儿就不打扰了,告辞!” 司聪转身欲走,苏父愣是没反应过来,韦氏嚷嚷道:“哎哎哎!你这.....!” 田氏赶忙起身拦住司聪,也打断了韦氏即将的出口不逊。 “妹妹!妹妹别急着走啊,为着妹妹回家,母亲从昨日就开始忙碌,亲自预备了一大桌子的宴席,待会儿咱们得好好热闹热闹呢!来,妹妹,快坐吧!” 田氏生拉硬拽的将司聪又按了回去,司聪吐出一口气,道:“大嫂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可大嫂你看,父亲母亲并不欢迎我回来,我还是别在这处讨人嫌了。” 司聪作势又要起来,田氏赶忙按住了她,眼睛扫了一眼苏父和韦氏。 “妹妹说哪里的话,父亲母亲早就盼着你回来呢,都是骨肉至亲,怎么会嫌弃你呢!是不是啊父亲母亲!” 田氏一个劲儿的给苏父与韦氏使眼色,苏父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韦氏最是会随风倒,忙换上了一副笑脸,道:“那是自然,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回来呢,快上点心,还有果子来!” 有婢女端上来新鲜的水果,韦氏挂着一脸的假笑亲自端到了司聪的桌上,还拿了一个塞到司聪的手里。 “快尝尝这个,今早在庄子上新摘回来的,可甜了。” 司聪瞄了她一眼,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来都来了,饿着肚子回去,算怎么回事啊! 既来之,则安之,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花招子来! 第55章 没一个工具人 见气氛有些缓和了,田氏笑道:“妹妹就该如此,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说点高兴的事。” 韦氏坐了回去,也拿起一个果子吃了起来,她实在是笑的脸酸,吃个果子缓解一下。 司聪抬眼看向田氏,问道:“大嫂是有喜事吗?” 田氏脸上一红,露出娇羞的笑容。 “大嫂是有喜了,刚诊出来的脉象,还不到两个月呢!” 说话的是苏家嫡女苏梓琳,她缓缓起身走到田氏身旁,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坐下,然后一脸傲然的看向司聪。 司聪放下手里的果子,道:“恭喜大哥大嫂了,愿大嫂一举得男,为苏家开枝散叶。” 田氏羞红着脸道谢,苏梓琳却道:“大嫂都有孕了,不知,长姐可有消息了?” 司聪挑眉睨了她一眼,拿起果子继续吃,根本没打算理她。 苏梓琳的脸色有些难看,可也忍着没敢发作,她知道孰轻孰重,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坐在姨娘堆里的一个女子发言了。 “二姑娘替妾身们问了,咱们也惦记着呢,大姑娘可有喜了?” 司聪冷眼扫了过去,果然不是工具人,这是打算车轮战啊! “不清楚,兴许在肚子里,也兴许在来投胎的路上。” 司聪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彻底惊呆了众人。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不懂啊? 田氏问道:“妹妹,这是有了?” 司聪吃完了一个果子,拿着帕子,擦完了嘴,又擦手,慢条斯理间,又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我与世子满打满算回来七日,有没有孕,真不好说。” 苏梓琳有些急了,“世子与你圆房了?” 司聪很是惊讶地看向她,满是不可思议的问道:“妹妹这话问的,我是世子的妻子,他不与我圆房,又与谁呢?” 难道是你吗?你想的倒是挺美,可惜你没那个命!不然重新来一回,你去替我冲喜,替我去死,我换个好人家重新投胎! 司聪在心里不住的腹诽,苏梓琳的脸色难看极了。 “怎么可能,世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丑......!” “二妹妹!” 田氏及时打断了她,微眯了眯眼,眼角快速的划过一丝凌厉。 “二妹妹真是与大妹妹姐妹情深呢,瞧多关心你啊!” 司聪讽笑道:“是呢!二妹妹这关心的重点叫人匪夷所思,都不顾及姑娘家的脸面了,什么有孕圆房的都能问的出来,我一个妇人都说不出口,姐姐谢谢二妹妹的关怀!” 在场的有忍不住耻笑出声的,苏梓琳脸上一热,便要发作。 韦氏忙道:“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若是真有了孕,那才是咱们苏家的荣耀呢!” 苏梓琳恶狠狠的瞪了司聪一眼,再不敢轻言了。 韦氏道:“若说这女子有孕,可是了不得事,阿黎啊!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司聪道:“母亲教诲的是,女儿如果有了身孕,自当小心。” 韦氏见她有些个从前的乖巧,心里舒了口气。这丫头刚才的镇定,不过是装出来的,没那两把刷子就别现眼,怎么样,没一会儿就露了馅了吧! 于是道:“你这有了身子,可不能再侍奉世子了,以免伤了孩子。世子身边得放个人,助你笼络住世子的心,别你这边忙着生孩子,世子被那些狐狸精给抢了去。” 司聪心里冷笑,最大的狐狸精是你的亲闺女!哼!终于来了,要说到正题了。 韦氏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说话更加的有了底气。 “母亲是觉着,放谁在世子身边,都不如放个自家人放心。这次你回去,就带着你妹妹,以后伺候世子的事就交给她,你安心的养胎便是。” 司聪故作惊讶,道:“妹妹?带哪个妹妹啊?” 司聪环顾一周,苏梓琳的下首,另外还有两个少女,年纪相仿,有个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都是清秀可人的类型的。 “是这两位妹妹吗?” 两个少女互看了一眼,皆是一脸的懵逼。 司聪缓缓起身,走到那两个女孩儿的面前,牵起她们俩的手。 俩女孩儿也站了起来,齐齐叫了声,“长姐!” 司聪道:“呦!两位妹妹出落的愈发可人了,长姐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哪个是三妹妹啊?” 司聪拉着左手的女孩儿道:“长姐,我是菱儿。” 司聪展颜一笑,“人如其名,清菱可人。” 司聪又看向另外一个,女孩儿道:“长姐,我是慧儿!” 司聪满意的嗯了一声,“四妹妹打眼一瞧就是聪慧美丽的好姑娘,快坐下吧!” 这么一会儿,司聪认识了苏家的女儿们,男孩子嘛!不认得也罢! 又转头看向韦氏,问道:“母亲是想让两个妹妹与我回王府侍奉世子吗?女儿倒是觉得不妥。” 韦氏未及反应,问道:“为何?” 司聪道:“妹妹的姨娘就是给人家做小的,妹妹们还要给人家做小,女儿是觉得怠慢了妹妹们了。” 那两个姨娘一听这话,心里泛起了酸意,若是可以,谁愿意给男人做小呢!于是,纷纷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司聪款款走回到座位上坐下,又道:“父亲现在也是五品京官了,咱们家虽不是家世显赫,可也是读书的清流人家。若是府里的庶女给人家做了小,苏家的颜面何在?父亲日后在官场上又该如何行事?大哥的仕途,怕也会受影响的。” 司聪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父,道:“父亲!你说女儿分析的是否有道理?” 苏父当然不能否认,可是他确实是这般打算的,别说两个庶女,就算是嫡女又如何?如果能借助姻亲攀附上富贵,他都想送女儿进宫给圣上做小,那他就是圣上的老丈人了! 可是女儿的话似是一记鞭子,抽在了他的心尖上。为着冲喜的事,他在官场上已是名誉扫地,声名狼藉,他已成功的被挤出了清流人家之列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抱紧了昌平王府这条大腿,才能保他一世无忧。 脸上微有一热,抽了抽唇角,道:“这是自然,你们的婚事,为父心里都有数,你们的母亲也都四处留意着,必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第56章 我不愿意 菱儿和慧儿到底还是年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总算是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去给人家做小了。 而那两位姨娘的脸色却变了变,连自己的嫡女都能舍得出去,庶女又算什么。 厅堂内有一瞬的安静,司聪瞄了一眼一脸春色的苏梓琳,笑了笑道:“三妹妹和四妹妹年纪还小呢,都不急,父亲还是给二妹妹好好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吧!” 韦氏一脸笑意的把话接了过去,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这些日子也正是为着这事发愁呢,正好你回来了,这事可少不得你的帮忙?” 司聪“哦?”了一声,“母亲是不是说错了,你是知道女儿的,最是愚钝蠢笨的,我能帮上什么忙啊?” 韦氏微挑了挑眉道:“这事啊,还真得你做主,你二妹妹后半生的幸福,可都在你身上了?” 司聪做出一脸的惊愕状,道:“母亲这可是折煞我了,我一个内宅妇人,又不认得什么名门贵公子,母亲还是别拿女儿说笑了。” “不是说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你二妹妹的婚事就成了!” 司聪侧目瞄向苏梓琳,只见她微垂着头,手里紧张的绞着帕子,一副娇羞的模样,似是发情的母猫一样兴奋。 “不知,母亲要我做什么?” 韦氏坐直了身体,正了正神色道:“带你妹妹回去,送给世子做通房。” 韦氏的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响在了司聪的耳畔,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韦氏,实在想不出,这是一个亲娘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怔愣半晌,扫向其他人,除了两个听不懂的男孩儿外,其他人都没什么惊讶之色,显然是已经商议好了的,只等着逼她答应。 司聪低头整理了下裙摆,语气坚决的道:“恕女儿不能从命。” 韦氏问道:“怎么就不能从命了?你说说为什么?” 司聪道:“想必母亲昨日去找王妃,为的就是这件事,王妃,一定是没答应,如果今日我领了妹妹回去,岂不是忤逆了婆母的意愿?那女儿,可就背负上了一个不敬婆母的罪名了。” “哪有那么严重,昨日我与你婆母都商议完了,你婆母说,通房的事,还得你做主,只要你没意见,她也不会阻拦。” 司聪扯唇一笑,“这只是母亲单方面的说辞,女儿未听到婆母与我提及过此事。况且,这是世子的事,女儿不敢擅自做主,不如,等女儿回去请示了婆母与世子,再来答复母亲。” “不行!” 苏梓琳尖声拒绝,韦氏给她使了个颜色,转头对司聪道:“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你婆母已经同意了,至于世子那里,男人嘛,哪有不喜欢新鲜的,你带回去,他自然就同意了,没准还夸你贤良淑德,更加疼爱了呢!” 司聪忍不住撇嘴,韩铮不吃了她才怪,他心里,只有那个心肝宝贝,公主都看不上,就这档次的,提鞋都不配。 司聪耐着性子解释着:“女儿刚嫁过去,根基还未稳定,就急着把自己的妹妹塞进去,王府的人会怎么想?外头的人又会怎么看咱们家?世子又会作何想法?儿女日后要如何面对众人?母亲还是体谅下女儿的难处吧,以妹妹的姿色,不愁嫁不出去的,何必自降身份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呢?” 司聪的话尖锐扎心,苏梓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没忍住,拍案而起。 “我愿意!只要能陪在世子身边,就是做个奴婢我都愿意!这事你没得选择,今晚必须带我回去!” 司聪面色微变,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愿意!” 苏梓琳忍无可忍,几步走到司聪面前,指着司聪的鼻子道:“你!岂有此理!” 司聪面色平静的看着她道:“二妹妹请自重,莫要对我这个世子妃无礼。” 苏梓琳怒视着她道:“这是在苏家,你是苏家的女儿,我是嫡女,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我有权替父亲母亲教训你这个不孝的贱人!” 苏梓琳向前一步,离着司聪又近了些,手臂已经举了起来。 “二妹妹不要太过分,下手之前可想清楚,父亲都不曾对我动过手,妹妹可得掂量掂量,你这身份,可承受的起?” 司聪眼神冷厉的注视着苏梓琳,苏梓琳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一半,微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两步。 田氏忙过来打圆场,道:“二妹妹!你看你又使小性了不是?大妹妹这是与你玩笑呢,她与你最是要好,怎么会不答应呢?” “我就是不答应!” 司聪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田氏的话,田氏目瞪口呆。 “阿黎!你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为父晓得王府是个龙潭虎穴,你又是个不谙世事的,你身边没个可靠的人陪着,为父也是不放心啊!” 久不言语的苏父开口劝她,语气里,却是无半分商议。 “今日让你来,也不是与你商议,这事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你就带上梓琳走。日后,你们在王府要姐妹同心,早日助你妹妹在王府站稳脚跟,扶了正妻才是正经。” “.......” 司聪愕然抬眸,活了两辈子了,这么无耻至极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父亲的意思,是要我让出世子妃之位,给妹妹?” 苏父没有一丝的含糊,道:“你是庶女,浅见寡识,又身无一技之长,早晚会被王府休弃。你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又是身份尊贵的嫡女,与其世子妃身份旁落,不如就让给你妹妹。咱们苏家,就还是王府的姻亲,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司聪心寒到了极点,虽然早就认清了这一家人的豺狼心肠,可还是为原主感到难过,或许她的死,也是一种解脱。 犹自不死心的替原主问了一句,“那我呢?父亲就不顾女儿的死活了吗?父亲是要再一次舍弃女儿吗?” 第57章 她始终是个弃女 苏父轻叹一声,看向司聪的眼神里满是父亲的慈爱,语重心长的道:“有你妹妹做世子妃,你还怕什么?你们是亲姐妹,她还能亏待了你去?等她站稳了脚跟,与世子说说,你可以做个平妻,实在不行,做妾也使得。你若不愿意留在王府,父亲给你寻一处安静的庵堂,保你衣食无忧便是。” 司聪身体好似麻木了,这些话对她来说没什么感觉,可她胸腔里那颗心,却冰凉彻骨。 她始终是个弃女。 “那父亲为何不肯助女儿在王府站稳脚跟?女儿是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不比妹妹一个通房要有脸面的多,父亲因何要舍近求远,弃女儿而不顾呢?” 司聪的眼睛有些酸,渐渐有一层雾气笼罩。 苏父脸色微变,沉声道:“当初送你过去是情况紧急,不然,你以为以你庶女的身份能入得了王府的眼?” 苏父哼了一声,又道:“你最好认清事实,你没有能力保住世子妃之位,就该让贤出来给有能力的人。你妹妹各处都强过你百倍,得到世子的欢心是迟早的事,你自己看看你这副样子,你身边那几个婢女都比你出众,你拿什么笼络住世子的心?” 司聪冷笑,“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父亲这样想,侮辱了自己的女儿,也羞辱了世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男子都好色,女儿相信有本事赢得世子的欢心,就不必妹妹费心了。” 司聪站了起来,福了福,道:“时辰不早了,女儿该回去了。” 司聪转身便走,苏父怒道:“站住!” 司聪驻足回首,眼神冷漠的注视着他。 “这事由不得你,若是不答应,你也休想回王府做你的世子妃,就在家给我思过,什么时候答应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司聪冷笑,“常侍老爷是打算扣留世子妃?” 苏父一怔,她竟然称呼上他的官职了,这是拿世子妃的头衔压他呢! 怒气更胜,道:“那就留世子妃在此留宿。来人,送世子妃去休息,任何人不准跟着,给老子看好了,若是出了差错,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苏父的指令下,门外进来几个壮实的仆妇,架住了司聪向外走去。 在外候着的王府众奴仆懵了神,孙嬷嬷率先冲了上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是?放开世子妃,放开!” 苏嬷嬷一边去拉司聪,一边喊其他人过来帮忙,王府跟来的几个奴仆都加入了撕扯。 “大胆!放肆!这可是世子妃,你们苏家是不要脑袋了吗?还不放手!” 任孙嬷嬷如何叫喊,苏家的奴仆就是不肯松手,韦氏一个手势,又上来几个壮汉,强行分开了乱作一团的众位奴仆。 孙嬷嬷的发髻都乱了,气的跳脚骂道:“真是反了天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这样的胆大妄为的,我一定要禀明王爷王妃,对尔等,严惩不贷。” 韦氏冷笑道:“一个奴才,你也敢在我家嚣张,来啊!给我掌嘴!” “是!夫人!”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冲了上来,就要动手。 春兰奋力的挡在了孙嬷嬷的面前,大声道:“这可是我们王妃的陪嫁嬷嬷,你们有几个胆子敢伤了她老人家?” 婆子们怔住,田氏忙拉着苏家长子苏九尘的手说道:“事情不可闹大,王府咱们得罪不起,快去劝劝父亲去!” 苏九尘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到苏父的身前,小声道:“父亲,咱们的目的是送二妹妹进王府,有事咱们只管对苏黎说就是了,那些都是王府的奴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苏父想了想,道:“也罢!把那个贱人给我关起来,其他人,好生招待便是!” 苏九尘应了声是,忙出去安排。 “各位各位!都稍安勿躁,我妹妹久未归家,十分想念家中的兄弟姐妹,可又惦记着世子的身体,两下难取舍,就起了点争执,不当什么的。偏厅预备了酒席,就请各位去坐坐,我们一家子再热闹热闹。” 主人发了话,奴仆们赶紧都换上了笑脸,拉扯着将孙嬷嬷一众人都推进了偏厅里去喝酒。 司聪则被几个人押着向后院走去,过了个回廊,穿过一个小破花园,又过了两个院子,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司聪猜想,这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个仆妇推开门,道:“就请世子妃在旧居委屈住下,屋里东西一应俱全,世子妃若有吩咐,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 身子一个趔趄,她被推了进去。稳了稳身形,无奈的摇头,她这就被软禁了? 呼了一口气,行了,好歹没把她关在柴房里呢,有床有被子,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环顾四周,这房间也太小了些,脑袋转了半圈,就到头了。 一桌四椅,一壶四盏,一床一被,此外,别无他物。这就是她们说的,一应俱全。 唇枪舌战那么久,她已是口干舌燥,虚弱无力。 拿起茶壶想倒点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气的她也想骂娘,冲着外头吼道:“我要喝水!” 可外面的奴仆却道:“夫人说,世子妃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然会奉上茶饭,也叫奴婢每隔半个时辰问问世子妃,可答应了?” “答应你奶奶个球!” 司聪忍不住爆粗口,扔下茶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屁股下一阵烟尘腾起,呛的她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奶奶的,她刚才是没注意,这屋子根本就没收拾,满桌子满地的灰尘,墙上还挂着蜘蛛网呢! 气过之后反而平静了,她今日如此之举,不就是想留下来探查一下自己的身世吗?屋子再破再旧,还能有她在秦朝时住的差了? 起身走到床榻前,抖落开那条被子,上面除了灰,还有些暗沉的血迹,约摸是原主当初留下的。 有些嫌恶的扔在了一边,抽出腰间的帕子扫了扫床褥,轻轻的仰躺下去。 入眼的,是一条带着血迹的白绫。 第58章 人善被人欺 司聪猛然跳了起来,骇的脸色大变。 我靠!这不是原主的旧居,而是,原主生母的住处,她自尽身亡的地方。 天色渐暗,空廖的屋里有些昏暗,寂静的只闻司聪的心跳声。 悬在房梁上的白绫,染血的被褥,灰扑扑的地面,每一处都透着阴森的恐怖。 司聪扯唇冷笑,想拿这些吓唬她,那可真是白日做梦,去过阴曹地府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些东西不过尔尔。 司聪又坐回了床上,抬头看着那条白绫,是什么原因让原主的娘在床上选择自缢,这高度,又够吗? 白绫上有血迹,被褥上也有,那就说明原主的娘是有外伤在身,这死因,很耐人寻味啊! 天色更暗了些,司聪起身去寻蜡烛,可是寻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找见蜡烛的影。 这韦氏是真够阴狠的,摆明了是想吓死她。 可惜她不怕,她还正希望女主的娘冒出来与她说说女主的事呢!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她的心声吧,很静很静的屋子里忽然有些许动静。 司聪凝神静听,似是风吹门窗的吱呀声。 司聪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窗纸看向外面,院子里一片漆黑,连一点星光都不曾见。 推了推门,锁链哗啦一声响,让司聪有些心惊。 趴在门缝里向外望去,一个鬼影都没有,这些看守她的仆妇们就不怕她跑了? 蹲下身子她伸出干瘦的手,试图去摸索那锁链上的锁头,手却被一下子抓住了。 司聪吓了一跳,猛地向回抽,那双手却抓的更紧。 司聪贴在门缝上往外看,一张丑陋无比的脸突然出现在门缝之中。吓的司聪惊叫出声,使劲地挣脱了那人的禁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姑娘,是我!” 细弱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司聪惊魂未定,半趴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喘息着。 只一瞬间,司聪便看清了那人的脸,左右两面脸颊,各有一个交叉的刀疤,泛着血红,像是四条蜈蚣蜿蜒爬行,既恶心,又恐怖。 她无法想象,她是受了什么样的刑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你是谁?” 门外之人声音颤抖,道:“姑娘,我是芙蓉啊!” 司聪心道,我哪知道什么芙蓉牡丹的,这是考我呢? “芙蓉?你不是.......?” 往往开放式的问题,更能套出别人的真实目的。 “我没死,姑娘,您真的还活着?快,快让奴婢看看您!” 一句话,两条信息,门外之人曾经被害过。第二条信息,她是个婢女。或许是原主的,也或许是原主娘的。 “你,你还好吗?” 门外之人声音有些哽咽,道:“姑娘,姑娘,奴婢,呜呜呜!” 芙蓉哭的伤怀,似乎还夹杂着疼痛的嘶哈声。 “你的脸,怎么回事?” 芙蓉疼的牙齿直打颤,道:“姨娘死的那日,奴婢拼了命的护着她,可还是没能护住她。奴婢的脸,是被夫人划的,夫人说,奴婢与姨娘一样是狐狸精,一心想着勾引老爷。姑娘,奴婢冤枉啊!奴婢从来没有那个心思啊!” 又是两个信息,果然如她猜测一般,原主的生母,是被人勒死的。 按她叙述的,这个叫芙蓉的,应该是原主生母的婢女。 “你是说,我娘她,是被夫人害死的?” 芙蓉竖起手指在嘴上做了个嘘声,回头惶恐的左右看了看。 “不是夫人亲自来的,可姑娘您想想,没有夫人的授意,她们怎么敢?” 芙蓉说话嘴张的大一些,就会牵动脸上的伤口疼,想捂着又不敢碰,疼的她又是一阵颤抖。 “很疼是吗?” 芙蓉点了点头,想起她又看不见,道:“她们不给我用药,就这样挺着,天热,都流脓了。” 司聪虽看不见,光听着就觉得疼,咬着牙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下如此的狠手,真是没王法了。” 芙蓉小声的啜泣道:“她们糟践咱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姨娘活着时还能护着些,姨娘走了,谁还管奴婢的死活呢!” 司聪微叹一声,向门缝又凑近了些,问道:“你来这里没人知道吗?看守的人呢?” 芙蓉又看了看四周,道:“姨娘惨死,也吓坏了她们,晚上我常来这里哭泣,她们都害怕,天刚黑一点就不敢过来了。这里又偏僻,平时根本就没人来。” 司聪目光如炬的扫向院门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司聪道:“你与我说说,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芙蓉也看向院门口,吸了吸鼻子道:“姑娘被送去冲喜,原本姨娘就是拼死不愿的,可是奈何这是老爷的决定,姨娘也毫无办法,被打了一顿后,锁在了屋子里。当晚,就传来世子与姑娘的死讯,姨娘疯了一般要去找老爷理论,可老爷不肯见姨娘,姨娘便放火烧了厨房,然后就来了一帮人,生生勒死了姨娘,对外说姨娘伤心过度,自缢身亡了!” 芙蓉憋着声音哭的伤心,司聪的牙齿咬的咯咯响,一条人命,就这般被草菅了,这苏家真是壕无人性可言。 由此可见,原主的姨娘地原主是真心的心疼,甚至是不惜性命保护她。 她的心颤了颤,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咆哮。 “姨娘埋在了哪里?” 芙蓉哭道:“奴婢听说,姨娘是自缢的,不准入祖坟,只埋在了乱葬岗旁,立了一个土包,连个墓碑都没有。” 芙蓉小心的擦着脸上的泪,“可怜姨娘一生忍气吞声,就是盼着姑娘能平安长大,再嫁一个如意郎君,姨娘就是再苦再累都认了。可是,可是到头来,姑娘没保住,姨娘她也.......!” 司聪大致了解了原主的以往,心里十分的沉重。 “姑娘,姨娘若是泉下有知,姑娘还好好的活着,她一定会高兴坏了,姑娘,您要好好活着,姨娘她,死也瞑目了。” 司聪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欠下的,早晚要还!” 第59章 真正关心她的人 芙蓉很是愕然的扒着门缝,尽力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里面,急道:“姑娘,姑娘不可冲动,您现在的身份来之不易,千万别想着为姨娘报仇的事。姑娘现在应该与世子好好相处,孝顺王爷王妃,争取在王府站稳脚跟,您日子过的好,姨娘才能瞑目啊姑娘!” 司聪有些怔然,“你,不想让我为你出口气?” 芙蓉颤抖着双唇叹了口气,道:“奴婢命苦,自打来了苏府,干的都是旁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后来跟了姨娘,才有了几年好日子,姨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晓得姨娘的心意。” 芙蓉将手伸了进来,拉住了司聪手,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姨娘早就不想活了,她曾说,只要姑娘出嫁了,她就一死了之,也不叫夫人用她拿捏着姑娘。所以姑娘,姨娘并不想报仇,她只想你好好的活着呀姑娘。” 司聪心里有些压抑,如果不是原主生母的一再忍让退步,她们母女也不会到了双双殒命的地步。 还是那句话,人善被人欺! 无奈的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但是,我和我娘的委屈,不会白受,我娘,也不会白死。” 芙蓉惊愕抬头,“姑娘您要干什么?您别犯傻,夫人心狠手辣,您斗不过她的!” 她攥紧了司聪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就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在王府享尽荣华富贵,让夫人后悔,就是替姨娘报仇了。” 司聪心中冷嗤,心狠手辣?她司聪从来就不是个好斗的主儿,那就比一比谁更心狠手辣! 抽回了手,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倒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芙蓉略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哀叹一声道:“奴婢这副样子,能有什么打算,就在这儿熬着呗,实在熬不下去了,就一根绳子吊死,随了姨娘去,也能与她做个伴。” “可你这脸,如此下去,就彻底毁了。” 芙蓉苦笑道:“本来就毁了,就是医好了,也是骇人,现在奴婢也挺好的,他们都不敢看奴婢,也不敢分配奴婢干什么活,奴婢就窝在这处,有口饭吃也饿不死。” 司聪沉默片刻,道:“等我回去,我会差人给你送治伤的药来,落下疤痕倒是小事,如果溃烂脓肿了,可是要命的。” 芙蓉有些心悸的抬手摸了摸疤痕交错的脸,绝望地摇摇头。 “由它去吧,奴婢命该如此,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司聪心头涌上一股悲伤,说不清此刻的心情,主仆三人都是一样的性子,难怪会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芙蓉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塞进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司聪。 “姑娘还没吃饭吧,奴婢这里有一个炊饼,姑娘先垫垫肚子。” 司聪愣了一瞬,接了过来,刚才只顾着说话,忘了早已过了晚膳的点,这会她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打开纸包,是一个有些发黑的馒头,司聪犹豫了一瞬,咬了一口。 入口是纯纯的麦香,就是凉了点。 司聪听见了芙蓉咽口水的声音,抬头看向门缝外的芙蓉,问道:“那你呢?吃了吗?” 芙蓉又狠狠的吞咽了下,道:“奴婢吃过了,姑娘您慢点吃,奴婢去给您弄些水来。” “不用,你别冒险了。” 芙蓉道:“没事的,夜深了,没人敢往这处来,奴婢就在那边的柴房住,奴婢去去就来。” 芙蓉起身向院外走去,不多时拎着一个茶壶过来。 “姑娘,你快喝,炊饼太干了,小心噎着了。” 奈何门缝太小了,莫说茶壶塞不进来,就是茶碗也塞不进来, 司聪起身去拿了个茶碗,芙蓉忙道:“姑娘别用那茶具。” 司聪疑道:“怎么了?不干净?涮涮不就完了?” 芙蓉道:“不是,那些黑心肝的,指不定在那茶杯茶碗上下了什么药呢!不然,姨娘也不会浑身动弹不得,任由她们给害死了。” 司聪还真不敢冒这个险了,干脆扔在了一边。看了看狭小的门缝,勉强能塞进个茶壶嘴来,便道:“你把茶壶嘴塞进来,高着点,往我嘴里倒。” 司聪跪在门口,脸紧贴着门缝,张开嘴巴接住门缝里流出来的水,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水,狼狈不堪。 冒烟的嗓子得到了滋润,司聪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口。 “外头冷不冷?” 芙蓉道:“不冷,姑娘若是困了,就去躺一会儿,奴婢给姑娘守夜。” “不困,就是不知道,我带的那些奴才都怎么样了?” 芙蓉嗤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要么被灌醉了,要么关了起来,以夫人的手段,姑娘怕是要被饿上两日了。” 饿上两日?就这一顿都是她自愿的,明日若她还不回去,王府不派人来,韩铮也会派人来寻的,还能容那个泼妇再关她一日,做梦! 嘴上却说,“饿两日又死不了,她有胆量关,最好能关我一辈子,扛得住王府就行。” “姑娘放心,奴婢会给姑娘送吃的来,就是会晚一些,白日里,这里有人看守,奴婢不好来看望姑娘。” 司聪心里一阵暖流划过,这可能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了。 “你自己先吃饱了,不然,哪有力气照顾我。” “奴婢吃饱了。” “咕噜”一声响,芙蓉的肚子出卖了她。 司聪赧然的一叹,道:“我把你的饭吃了,害你饿肚子了。” 芙蓉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吃饭了,是晚上做了些活,这会子又饿了,姑娘,您别自责,奴婢喝点水就好了。” 芙蓉倒了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饱嗝。 司聪有些内疚,道:“夜里了,少喝点冷水,不然肚子该疼了。” 芙蓉憨憨一笑,轻嗯了一声。 司聪有些乏,打了个哈欠,芙蓉道:“姑娘,您是不是困了?” 司聪望了望依然黑沉的天色,道:“还行,你若是困了,就去睡吧!” “奴婢也不困,姑娘,您是不是害怕啊?” 第60章 她都知道了 司聪微怔,回头望向里面的床。怕,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以原主生母那绵软的性子,指不定谁怕谁呢! 见司聪没言语,芙蓉道:“姑娘别怕,姨娘不会吓唬姑娘的,如果姨娘真的来了,也会远远的看着。姨娘知道姑娘胆小,从来不留姑娘一个人在屋里的,她怎么舍得让姑娘害怕呢!” “我不怕。” 门外静了一瞬,芙蓉道:“是奴婢多虑了,姑娘与姨娘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怎么会害怕呢!姑娘若是不困,奴婢与姑娘说说话。” 司聪轻嗯一声,“你与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芙蓉顿了下,像是笑了。 “姑娘还像以前一样,就爱听奴婢讲你小时候的事,日日听也不烦,奴婢不讲您就哭鼻子。” 像是想起了那段还算美好的日子,芙蓉的声音里,有些憧憬的味道。 “姑娘是老爷的第一个女儿,其实老爷最初是很喜欢姑娘的。姑娘生的白净,从小就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这点,随了姨娘了。” 司聪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的五官还算精致,就是太瘦了些,也并不十分的细腻白皙。 “其实姨娘祖上也是做官的,后来祖父出了事,家道中落,不得不随着父亲回乡种田。姨娘也是识得字的,夫人不让姑娘入女子私塾读书,姨娘就偷摸教给姑娘,姑娘也是聪明的,一学就会。” 司聪心里暗自庆幸,这是个好讯息。今日听那韦氏夫妇一口一个目不识丁的埋汰她,她还担心怎么与梅王妃和韩铮解释呢!幸好原主有个好娘亲。 “姑娘三岁之前都是平安无事的,老爷喜欢姨娘,也喜欢姑娘。后来,夫人又有了身孕,就给老爷常捧场的一个舞女赎了身,姨娘就渐渐失了宠爱。” 司聪眉头微蹙,与舞女同侍一夫,韦氏对自己也够狠了。 “后来夫人生了嫡女,老爷便把对姑娘的喜爱都放在了二姑娘的身上,对姑娘与姨娘就更加的不上心了。再后来,又来个歌妓,姨娘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司聪有些咋舌,这是什么人家啊?舞女歌伎都能入府,也难怪原主的生母死心了,都丢不起那个脸。 “那以后,夫人就变着法的折磨姨娘,罚跪,打板子,不给饭吃都是常事。到了冬日里,一点炭火都不给,姑娘与姨娘都生了冻疮。” 芙蓉的语调有些颤抖,似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慨。 “大冬日里的,二姑娘把姑娘推进了洗衣的池子里,若不是奴婢发现的及时,姑娘早就被淹死了。那一次,姨娘是真怒了,去找老爷理论,却叫老爷给训斥了一顿,说什么也不相信是二姑娘所为。夫人更是过分,把姨娘吊在树上打,让所有人都看着,说是再有污蔑二姑娘的,姨娘就是下场。姑娘您拼死护着姨娘,也被打的不轻,可没有人拦着。打那以后,姑娘就落下了病根儿,身体越来越虚弱。” 芙蓉说到痛处,忍不住哽咽起来。 司聪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心里有团火在燃烧。 芙蓉擦了擦眼泪,很是愧疚。 “看奴婢都说了些什么,姑娘想听小时候的事,奴婢却说这些伤心事来惹姑娘难过。都是奴婢的不是,姑娘,您别往心里去,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 她一个灵魂占领者听了这些都不免气愤填膺,原主和原主的娘该是如何的悲痛欲绝? 若是此刻原主和原主娘的魂魄能够现身,她真的希望她们附在她的身上,让她化成恶鬼啃食了那些畜生的血肉,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没关系,你说吧,说的再清楚些,让我记得牢些,我好一笔一笔的都还给她们。” 芙蓉也有些气难平,时而哭时而骂,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 她知道了原主所有的信息,原主的生母姓杜,芙蓉是杜姨娘抬进府之前买来的丫头,只比原主大九岁,是个粗手粗脚憨傻憨傻的姑娘。 司聪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屋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 屋门开了,司聪被推倒在地,茫然的看着挡住光线的身影。 是他! “你,你来了!” 司聪动了动发麻的手脚,试图站起来,可却发现,脚下软的毫无力气。 韩铮一步跨了进来,弯腰打横抱起了她。 司聪愕然清醒,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脸上有些微热。 “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别动!” 韩铮的语气不容拒绝,抱着她向院外走去。 司聪看向同样一脸懵逼瘫坐在门口的芙蓉,叫道:“带上她,她是我娘的婢女。” 韩铮回头看向一脸伤痕的芙蓉,身子抖了一下,犹豫片刻,道:“跟上来。” 芙蓉怔愣不已,司聪道:“芙蓉,走啊,跟我回府。” 芙蓉这才醒过腔来,叽里咕噜的爬了起来,跟在了韩铮的身后。 院外早有一群人围观,见韩铮抱着司聪出来,皆是一脸的惊愕。 “世子,世子,她就是个丑八怪,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世子,您看看我,我才是苏家的嫡女,我才配做您的世子妃,世子!” 韩铮脚下未停的继续向前走,眼神冰冷的扫视着围观的众人。 “敢将我昌平王府的世子妃扣押,你们苏府是好大的胆子。告诉苏弘雨,准备好在殿前的陈词吧,本世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可吓坏了苏家的人,苏弘雨一早上就去上朝了,剩下的一干妇人,谁也不敢上前去解释。 苏家的长子苏九尘,听到了消息后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将韩铮拦了下来。 “妹夫,妹夫来了怎么不说一声,舅兄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韩铮冷眼看着他,冷哼道:“苏公子客气了,你们苏府是龙潭虎穴,本世子不敢多做停留,还请苏公子让路。” 苏九尘脸色一僵,扫了一眼韩铮抱着的人,抽了抽唇角道:“妹夫与妹妹可真是伉俪情深啊,不过是一晚上未见,就这般想念,真是令舅兄羡慕啊!” 第61章 宣誓主权 韩铮眸光冷冽的瞪着他,道:“本世子若不来,不知你苏家要关她到几时?” 苏九尘尴尬的笑了笑道:“妹夫言重了,我们只是太想念妹妹了,才留她宿下的,昨晚也特意着人去府上告知了,可说不到关押一说。” “是吗?那因何,世子妃会被安置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还睡在了地上,苏公子不要跟本世子说,这是你们苏府的待客之道。” 苏九尘一时语塞,有些慌乱的左右扫视,韦氏忙凑了上来,挤出一个笑来。 “女婿,你误会了,那屋子原本就是阿黎的住处,她是因为想念她生母,才要求去那住下的,不信你问她,是不是啊,阿黎?” 韦氏使劲给司聪使眼色,司聪窝在韩铮的怀里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抬头看了韩铮一眼,一汪泪水含在眼中,十分的楚楚可怜。 一个神情,一汪眼泪,她什么也没说,又似什么都说了,韩铮心里涌上一腔怒气。 “别以为你们是世子妃的娘家,本世子就奈何不了你们。本世子早就说过,世子妃是本世子的人,欺负她,先过本世子这一关。今日的事,最好给我本世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韩铮眼神冷冽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道:“本世子决不轻饶!” 韩铮大踏步向外走去,厉斥道:“叫王府的奴才们都跟上,没用的东西!” 苏九尘还欲阻拦,被韩铮一脚踢翻在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韦氏叫嚷道:“哎!女婿,你这是干什么啊?这,这可是你的大舅兄,你怎么还动手呢?女婿,你回来,把梓琳带上啊!” 韦氏在后面边追边不要脸的喊,苏梓琳拎起裙摆也跟着追,一边追一边哭喊:“世子,世子!带上我,梓琳是嫡女,样样都比那个贱人强。世子,您一定会喜欢上梓琳的,世子,我喜欢你,世子,您带上梓琳吧!” 韦氏与苏梓琳的无耻行径简直是闻所未闻,司聪都觉得脸红。世上怎么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为了一个通房身份,不要脸到了登峰造极了。 微微抬眼看向一脸不耻的韩铮,臊的牙疼。他心里指不定也把自己也当成了韦氏母女俩那样无耻的人了呢! “不用自责,错又不在你,她们,代表不了你。” 司聪愕然抬头,怔怔的望着他,他是你能听见她的心声吗? “不用这种表情,这个时候,你不该是宣誓主权,耀武扬威吗?” 司聪又是一愣,唇角慢慢扬起一个笑,攀着他的脖子向后望去,韦氏与苏梓琳就在他们几步之后。 司聪什么也没说,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眼角眉梢透着胜利者的笑容,慢慢的翻了一下眼睛,将头埋在了韩铮的肩窝。 苏梓琳气的要炸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是她从未经受过的侮辱,是来自那个被她踩在脚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贱人给予的欺凌与轻视。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刻,她一定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苏梓琳跌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韩铮抱着司聪跨出了苏府的大门,却无能为力。 韦氏追到了门口,想要拦住马车,却叫车夫一记鞭子吓的也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才不甘心的爬了起来。 “呸!神气什么啊?你不要,我还不稀罕呢!死病秧子,活不过今年去!” 韦氏骂骂咧咧的进了府门,叫下人关上了门,也阻断了外头围观看热闹的人,更听不见他们的议论纷纷了。 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这段时间,听的冷嘲热讽还少吗?都是那个死丫头闹腾的,死就死了算了,还能活过来,真是活见鬼了! 扶起了哭的梨花带雨的苏梓琳,劝道:“梓琳啊!别哭了啊,咱不要他,什么好东西似的。赶明娘给你找一个好人家,比他世子之位还高的,别哭了,娘心疼。” 苏梓琳拧着身子哭道:“不!娘,我就要世子,我就要嫁他,娘,女儿见过世子一面,便终生难忘了。没有他,女儿活不了了啊!娘,您就帮帮女儿吧,女儿一定要嫁给世子!” 韦氏愁的不行,道:“咱们该用的着都用了,你去做通房娘都认了,可那贱人她不同意啊!你今日也看到了,世子他也没那想法,这可叫娘怎么办啊!” “娘!就算是为了苏家,娘也要送女儿去王府。苏黎那个贱人恨死了咱们了,她怎么会帮扶咱们家呢?说不定,还背地里使坏呢,若不能将她拉下来,咱们娘几个就没好日子过了。” 韦氏一惊,这事极有可能,说不定世子这般看不上梓琳,就是那丫头从中作梗,在世子面前,肯定没说她们母女的好话。 韦氏恨的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对,这事不能作罢,即便是你进不了王府,也不能让那丫头得了势,这世子妃,你做不成,她也别想做!” 苏梓琳止住了哭声,眼里升腾起恶毒的希望。 “娘,您有法子了?” 韦氏唇角扯出一丝阴冷的笑,道:“这长安城里喜欢世子的人多了去了,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数都数不清。那个贱人想坐稳世子妃的地位,说来也难,你进不得王府,自有别人进去与她争风吃醋。不如咱们就放出口风去,说世子有意休妻另娶,看到时那贱人如何应付。” 苏梓琳有些犹豫,问道:“这样行吗?万一王府真有这个打算,那女儿岂不是错失了嫁给世子的机会了?” “不会的,外头越这样传,王府更不敢有此想法,昌平王还得要脸呢!纳妾倒是没人限制。那些想要得到世子的贵女们,或许会不惜自降身份做妾,那贱人想保住世子妃之位,就得接你进府,与那些妾室们斗法。到时候,你就渔翁得利,夺得世子妃之位,再处置了那贱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苏梓琳眼里闪现着金光,牙根咬的咯咯响。一手揪断了花丛中的一朵花,狠狠摘着花瓣,扔在脚下使劲的碾了碾,仿佛那就是苏黎,心里是一阵的快意。 第62章 自己解决 马车上,韩铮一直不曾说话,脸色阴沉的吓人。 司聪撩起帘子,看向后面的跟着人,孙嬷嬷她们都没敢坐车,而是步行跟在了马车的后面。 撂下帘子,微舒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扣下了?” 韩铮瞄了她一眼,“昨晚苏家的人来送信,我就知道你被限制了自由。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如果非要留宿,也必是王府的人回来送信,而非你们苏家的。” 司聪疑道:“那即是如此,你为何不昨晚去?” 韩铮沉默片刻,“我想,以你的本事,也或许是不想回来,你应该,有你想了解的事,一晚上,足矣!” 司聪愣住,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子。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浪荡公子,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而已,不想,竟是如此的心思敏捷。 她愣神间,韩铮问道:“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司聪回神,点了点头道:“我姨娘,是被害死的,那个跟着来的芙蓉,亲眼看见了她们施罪的全过程。” 韩铮并不惊讶,对于这种后宅的手段,他没少听闻过,也不足为奇了。 “你打算怎么办?” 司聪面色冷沉,一字一句道:“血债血偿!” 韩铮微讶,“即便是你的父亲,你也不放过?” 司聪冷笑,“我是他的女儿,我娘是他的女人,他可曾给我们一条活路?” 韩铮默然,司聪道:“我和我娘有今日的下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本事种没本事养,他也不算是个男人,不!他就不是个人!” 司聪说话毫不忌讳,韩铮脸上有些羞红,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司聪瞥了他一眼,微嗤道:“你也别觉得我无礼,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动嘴大过于动心。对于女人就是几天的新鲜,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伤一个,女人在你们心里,不过是玩物罢了!” 韩铮不悦的看向她,“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压根就不爱.....!” 韩铮的话戛然而止,立时转了话锋。 “所以你恨男人?才不愿意留下来做世子妃?” 司聪撇了撇嘴,“那是两码事,我不做世子妃,是因为这玩意我真做不来。你也瞧见了,为了能做你的女人,堂堂官员的嫡女都不惜做通房了,更别说宫里那几位了。我可应付不来,有那闲工夫,我做点生意没事数数钱不好吗?” 韩铮很是无语,嗤道:“你就那么喜欢钱?” 司聪故作惊讶道:“世子不喜欢吗?俗语讲,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是万万不能,这个钱啊,它实在是个好东西,心情不好时数数钱,使人精神焕发。你想想啊,当你面前摆着一座金山时,你还看得见那些女人的影子吗?” 韩铮无法苟同的嘁了一声,“见钱眼开!” 司聪很赞同的点点头,“你算是说对了,那就说说吧,啥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韩铮无奈的向后一靠,抱了抱拳告饶道:“打住,咱不说这个了!” 司聪切了一声,“言而无信!” “我又没说不给你,这不是暂时有些困难嘛,你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 撇撇嘴,“行!看在你屡次帮我的份上,我给你时间。但是,不能拖太久,我需要本钱做生意。” 韩铮有些惊讶,“你要做生意?” 司聪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当然了!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产业,王妃的产业可不比王府少吧?就是王爷那几个姬妾,或多或少也都有自己的买卖,我有没有嫁妆,我不做点生意,以后出府喝西北风吗?” 韩铮无奈的摇摇头道:“又不是不给你月钱,说的好像我们王府亏待了你一样。” 司聪嘁了一声,“月钱是在王府里花用的,难道以后我出了府,你也月月给我发银子吗?” 韩铮一时语塞,沉默片刻,道:“行,你想做生意你就做,我不管,咱们先说说眼前的事,你被关一事,打算怎么处置?” “我没打算处置,在娘家留宿一晚而已,人之常情。” 韩铮不解,“你不打算让王府给你出这口气?” 司聪摇摇头道:“我若是以王府的势力惩治娘家,那我这世子妃可就做到头了。苏家也正是晓得这其中的道理,才敢对我不尊,这事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总有出气的时候。” “我也可以帮你出这口恶气。” 司聪抬眸看向她,扯唇一笑道:“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你抓紧办好你的事,咱们好一拍两散,各奔前程。” 韩铮有些泄气,他撒放出去那么多人去找,甚至不惜花高价请江湖上的人去寻,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还能升天了不成? 韩铮脸色不好看,司聪也不再提起,二人沉默不言,马车也到了王府的门口。 进了府,二人直接回了常青园,司聪洗漱更衣后,又匆忙去启月居给梅王妃请安。 早过了晨请的时辰,各院的姨娘们都回去了,梅王妃刚用完了早膳,坐在那里喝茶歇息,司聪就走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 梅王妃眼含笑意,道:“快坐下,你家里可好?” 司聪坐在梅王妃的下首边,道:“劳母亲惦念,都挺好的,我父亲也问母亲的安呢,说过些日子,亲自来看望母亲。” 梅王妃挂着微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家里都好就行,你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家里也没什么事,又惦记着母亲和世子的身子,想着早些回来侍奉左右,世子也好的快一些。” 梅王妃笑意盈盈,道:“听说铮儿一早就去苏家接你去了,这孩子,少有这般主动,以前宫里宣他入宫,他总是推三阻四的,可见铮儿对你的上心。” 司聪微微垂眸,露出一抹娇羞。 “母亲取笑儿媳了,世子待儿媳再好,也不及对母亲的万分之一。回来的路上,世子就跟儿媳说,昨晚都不该留宿,该早些回来侍奉母亲,母亲的身体可好些了?” 第63章 口味换了 梅王妃微微一怔,扶额道:“老毛病了,每年都要犯上几回,不碍事的。” 司聪面露担忧,问道:“母亲这病太医怎么说?可有根治的方法?” 梅王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何止是太医,请遍了名医也无根治的法子,胎里带来的,每年四季变更,或是太冷太热的时候就会犯,心悸,伴有头晕,提不起精神来。” 司聪观察着她的面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母亲也别太忧心,天下之大,总有根治的良药,日后多多寻访名医便是。” 梅王妃苦笑道:“这阵子吃药,吃的我舌根都发麻,吃什么都是苦的,也就着蜜饯能解一二。” 司聪道:“母亲喜欢吃,明个儿儿媳给母亲做一些,这些蜜饯是用麦芽糖腌制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粘牙,用冰糖腌制的才好呢!” 梅王妃颇为意外的“哦?”了一声,道:“世子妃竟有这样的手艺?” 司聪笑了笑道:“我姨娘进苏家之前,家里曾做过蜜饯的生意,姨娘学会了一些,那时候常给儿媳做着吃,儿媳也就学了点。” 梅王妃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世子妃了。” 司聪谦道:“瞧母亲说的,您唤儿媳阿黎就成,世子妃显得多生分啊!” 梅王妃也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那母亲就不客气了。” 司聪弯唇甜甜一笑,“母亲也说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二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苏家的事,闲聊了一会儿,司聪见梅王妃略显疲色,便告退出来。 回到常青园时,韩铮并不在,司聪也没问他的去向,估计是忙自己的事去了。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以孙嬷嬷为首的,给司聪赔罪。 “世子妃,奴婢护主不利,使世子妃受了委屈,请世子妃责罚。” 其他几个跟着去的奴婢也都磕头请罪。 司聪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就是在自己的旧居睡了一晚,我还挺怀念的,不过下次,可不能这般行事了。” 孙嬷嬷忙道:“奴婢等是要跟着世子妃了,可是苏家人多势众,又有男仆守着,我们几个实在不是对手,只好任她们灌酒。世子妃放心,再有这样的事,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世子妃的周全。” 孙嬷嬷又叩头下去,其他人也跟着叩头保证,司聪道:“都说了无碍了,我娘家人就是太热情了,你们也别在意。” 孙嬷嬷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这是提醒她们,昨天只是在娘家宿了一夜,没有关押的事,叫她们不要乱说。 孙嬷嬷应了声是,起身站立在一旁,其他奴婢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侍立在一旁候着。 司聪问道:“厨房可有什么果子?” 秋菊回道:“早上奴婢去厨房看过,今日新来了杨梅、荔枝、还有杏子,世子妃想吃什么?奴婢去取来。” 司聪道:“可有青果?” 秋菊有些懵,“青果是什么果?” “就是青色的果子,还没熟透的,你叫厨房上采买的去街上转转,可有青李子卖。” 秋菊满面疑惑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孙嬷嬷问道:“世子妃可是想做蜜饯?” 司聪点头道:“母亲吃药嘴苦,那些蜜饯也吃够了,我给母亲做一些,换个口味。” 孙嬷嬷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建议世子妃不要用青果,近几年王妃越发受不得酸,以前这杨梅啊,杏子是王妃特别喜爱的,现在是一口不动,就喜欢吃甜的。” 司聪“哦!”了一声,“那就用桃子和梨子,荔枝也成,先拿来些我做做试试。” 孙嬷嬷打发琥珀去厨房拿东西,司聪准备了器皿,等材料来了就开始做。 一天的工夫都耗在了制作蜜饯上,司聪看着几个封好的坛子,终于是露出了些笑容。 “好久不做了,也不知好不好吃,过几日腌好了,你们也替我尝尝。” 孙嬷嬷笑道:“世子妃的手艺实在是没得说,刚才您做的时候奴婢就流口水了,一定非常好吃的。” 司聪笑了笑道:“那您老就多吃些。” 孙嬷嬷十分的惶恐,躬身道:“世子妃折煞奴婢了。” 司聪摆了摆手,道:“在我这里不必拘谨,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重要的不是这些礼节,而是与我同心同德。” 孙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惶然的垂着头,也不敢瞎搭言。 “我对你们也没别的要求,我这里的事,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们心里应该有个数。咱们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失了面子,你们也不好过,别不知里外拐。” 孙嬷嬷忙率众跪了下去,道:“世子妃教训的是,奴婢们当以世子妃马首是瞻,不敢心存二心,请世子妃明鉴。” 司聪有些不耐的摆摆手,“行了,都说了不行这些虚礼,你们只需干好自己分内的活就成,跪来跪去实在是麻烦。” 孙嬷嬷口中称是,与众奴仆们忙都起身,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司聪吩咐摆晚膳,还没等她动筷子,韩铮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司聪忙起身相迎,一照面,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怎么了?” 韩铮的状态可谓是狼狈至极,脸上也不只是抓痕还是脏污,发冠都侧歪了,织金的锦缎也抽丝了,长袍上还有几道口子。 “你这是与人打架了?谁这么胆大妄为,竟敢伤了世子?” 韩铮一脸的铁青,轻哼道:“要是打架还好说了,我好歹也学了十年的功夫,一般人还近不了我的身。” 司聪微有嘲讽的嗤了一声,“那就是二般人!” 韩铮瞪了她一眼,司聪无视他的不满,拿着湿巾帕给他擦脸上的脏污。 “还好这张脸没挂了花,不然可是糟践了。” 韩铮有些怒了,夺过她手里的巾帕,使劲在脸上抹了两把。 “以貌取人,你也够了,我又不靠脸吃饭,糟践什么?” 司聪嘁了一声,道:“脸面这个东西,那可是举足轻重的,自己看着心情舒畅,别人看着赏心悦目,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 韩铮半是嫌弃半是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司聪道:“叫做,脸在江山在,古时候说的祸国殃民,大概齐就是你这样的一张脸!” 第64章 蓝颜祸水 韩铮实在是没忍住怼了她一下,司聪夸张的向后退了好大一步,佯装惊讶的道:“哎!怎么还家暴呢?” 韩铮没听过这词,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好话,斥道:“有点正经的,我是男人,祸什么国?殃什么民?臭词滥用。” 司聪撇了撇嘴,上前替他脱下外套,韩铮斯哈一声,道:“轻点轻点,我这还没好呢,今儿又被抻了一下,怪疼的。” 司聪不敢动了,干脆坐到餐桌前,由着婢女们服侍他更衣。 韩铮由里间出来,换了一身常服,坐在了司聪的对面。 “说说吧!这是闹得哪一出?” 韩铮看了看左右,挥挥手,奴仆们相继都出去,孙嬷嬷走在最后,关上了门,在门口守着。 韩铮叹了一声,道:“也不知是谁,传出去我要休妻另娶的消息,我被几个公爷侯爷堵住了,几方争执不下,便动手抢人,若不是我腿脚快,这会儿都拉去拜堂成亲了!” 司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就说你是祸水,你还不承认,怎么着?现原形了吧?” 韩铮很是不悦,“我看你非但不着急,怎么还幸灾乐祸呢?” 司聪笑个不停,道:“你最好现在就休了我,我巴不得远走高飞,你们王府这浑水可不好蹚。” 韩铮怒视着她,斥道:“你想的美!约定好的事,你还想反悔?” 司聪回瞪着他,“答应我的事你都能不兑现,是你失信在先,这可怪不得我,哎!你看好哪一家了?” 韩铮无语的翻了她一眼,“你明知故问。” “我知道这么啊?你什么都不曾与我说,你那心上人是圆是扁,是美是丑,除了知道是个母的,其他的,我是一概不知。” 韩铮面色僵了僵,道:“你这人说话真是粗俗,女的就是女的,怎么就成了母的了?”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什么区别,关了灯,都是一样。” 司聪愈发的口无遮拦,韩铮脸上又有些烧热,沉默片刻,道:“你帮我分析分析,今天这事是谁传出去的?” 司聪沉吟片刻,道:“我昨日刚回了娘家,今日就传出了此谣言,你说说会是谁传出去的?” 韩铮惊愕无比,“是苏家?” 司聪点点头,“除了苏家,我想不出谁会这么做,最后还要看这件事,能给谁带来利益。” 韩铮紧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休妻另娶,于苏家有什么好处?没了你,苏家与王府也彻底断了亲,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噩耗才对。” “你还没明白我说的意思,于苏家是没好处,可是于苏家的某些人,还是有益处的。” 韩铮更加迷惑,“此话怎讲?” 司聪清了清嗓子,道:“苏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再送个女儿过来取而代之,就是为了坐稳了王府世子妃的位置。而一旦传出去你要休妻另娶的消息,王府反而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引起民愤休了我,那就给苏家可乘之机了。” 韩铮还是不大明白,“她有什么可乘之机?我又不会另娶?” 司聪慢慢与他分析,“这长安城里的适龄女子大部分都想嫁给你,可是正妻之位只有一个。论身份地位,谁也争不过宫里那两位,可还有侧室和妾。公府侯府的千金们,做别人的侧室或许是丢脸,可是做你韩世子的侧室,那可是无上荣光。” 司聪又用那种调戏的眼光上下打量他,韩铮极其不自在的板起脸。 “收起你的哈喇子。” 司聪双眼大放异彩的盯着韩铮,向前凑了凑,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满眼都是调戏的意味。 “我这哈喇子流的天经地义,你现在还是我碗里的肉呢!” 韩铮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打开她的手,咬了咬后槽牙。 “是你的肉你就吃,别给你吃的时候你又嚼不动了。” 司聪怔了一瞬,哎!这是映射她年纪大,牙口不济呗! “说正经的,别整没用的,然后呢?” 司聪揉了揉有些打疼了的手,不紧不慢的道:“然后,那就是你母亲的事了。瞧着吧,明儿她该有的忙了。” 韩铮微凝片刻,“与母亲有何相干?” 司聪投去一个蔑视,道:“上门要求做妾的人啊!人没抢走,不得送上门来嘛?看着吧,咱这常青园要住不下了。” 韩铮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不会的,母亲不会答应的。” 司聪持不同意见,“这可不好说,苏家那样的人来你母亲还能拿宫里当挡箭牌糊弄过去,公府侯府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那你说怎么办?” 司聪思量片刻,道:“称病!叫你母亲称病,左右她也确实身体不适,就借此闭门谢客,那些人也就无从下手了。” 韩铮眉宇微舒,叹息道:“也只有如此了,待会我就去找母亲,让她躲一躲,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司聪耸耸肩,终于可以吃饭了。 韩铮看了看已经微凉的饭菜,道:“热一热吧!” 司聪可没那么多讲究,大夏天的,也不太凉,凑合吃吧。 见她没言语,继续埋头苦吃,韩铮也拿起筷子吃饭,吃了几口,想想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问道:“你说苏家把王府搞的乌烟瘴气的,对他们有啥好处?” 司聪嘴里都是菜,含含糊糊的道:“逼我同意苏家嫡女进府做妾,好与我并肩作战,保住世子妃之位,然后再想办法取而代之,这就是她们的目的。” 韩铮十分的不耻,冷哼一声道:“小人行径,不可理喻!” 司聪扯了下唇角,光明磊落之家,怎么舍得送女儿去冲喜,去殉葬,一家子豺狼虎豹,她若还是原主苏黎,指不定死的有多惨呢! 草草吃了饭,韩铮又去了启月居,与梅王妃商议装病的事。 梅王妃听说以后,也是惊愕不已,忙抓起韩铮的手臂反复的瞧,满眼担忧的道:“可找了太医来瞧瞧?” 韩铮安慰她道:“无碍的,母亲别担心,就是抻了一下,休养两日就好了。” 第65章 神助攻 梅王妃满眼爱怜的看着韩铮,拍了拍他的手,道:“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不是病就是伤,母亲要怎样才能护你周全呢!” 梅王妃揩了揩眼角的泪,神情有些哀伤。 “不然,就叫你父亲请辞,咱们回老家去,可不在这儿受这份罪了。” “母亲,你别难过,这些都是小事,儿子能应付的过来。不管怎么说,儿子现在已经娶亲了,只要苏氏在,她们就没有可乘之机,母亲还是好好保养身子要紧。” 梅王妃叹了一声,“我最近身体本也不好,称病倒是无妨,只是这偌大的家业,又要谁来操持呢?” 韩铮想了想,道:“母亲之前不是叫苏氏管了两日吗?儿子瞧着她还能料理,母亲不如就再交给她试试,如果有不妥之处,母亲随时指点就是了。” 梅王妃微微挑眉瞟了他一眼,微微抽了下唇角,道:“倒也不是不行,这个家,早晚得交到你们的手里,只是她....!” 梅王妃顿了顿,韩铮问道:“母亲对苏氏可是有什么不满?” 梅王妃忙摇头道:“不满倒是没有,就是她的性子有些野,上次如果不是她非要嚷嚷着出去,你也不会受了伤。” 韩铮道:“母亲顾虑的是这点,那没关系,儿子告诉苏氏,不许她出去便是。” 梅王妃放心的点点头,韩铮抬眸看了梅王妃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梅王妃和蔼的一笑,道:“有什么话就说,与母亲还遮遮掩掩的。” 韩铮舒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母亲,儿子已然成亲,可是却无一处私产。外与人交往,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儿子想问问母亲,可否给儿子些私产傍身?” 梅王妃一怔,滞了片刻,道:“咳!我当是什么事呢,母亲早就给你预备着了,只等你成了亲就给你。也是事多给耽搁了,早晚都是你的,你便拿回去吧!” 韩铮有些惊喜,道:“儿子谢过母亲了。” 梅王妃慈爱的道:“你是我的儿子,母亲的一切,都是你们兄弟的,不过是母亲想着你们不会筹谋,替你管着点罢了,如今你也有了媳妇,母亲也该撒手了。” 梅王妃的语气有些酸楚,听的韩铮心里一阵的愧疚。 “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到什么时候,母亲在儿子心中的位置是最重要的,谁都不行。” 梅王妃甚感欣慰,慈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母亲知道,铮儿是最孝顺的,你有这份心,母亲就心满意足了,岳嬷嬷!去把我柜子里给世子预备的产业都拿来!” 岳嬷嬷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个匣子回来,恭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梅王妃轻轻打开那个匣子,一张张拿出里面的单据。 “这是田产,都是都城近郊的好地,年产量不错,有两百亩。” “这些是铺子的,有十家,粮油、杂货、绸缎、鲜果,该有的产业都有了,也都是营收的铺子。” “还有这些,庄子两个,还有老家那边的田产,有一百亩,也是良田,这个是房契,都城有两处宅子,都是你的。” 韩铮有些瞠目,他以为王府已经外强中干,可是母亲却给他留了这么多,他实在是有些羞于接受。 “母亲,用不了这么多,儿子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东西了,母亲少给我些就成,剩下的,您留着吧!” 梅王妃道:“母亲留着也无用,你还年轻,这些东西在母亲手里就是死物,或许在你的手里能活泛起来。你是世子,有些产业在手里,也是王府的荣耀,这些东西也不算多,等母亲缓一缓,再给你置办些。” 韩铮十分的羞赧,梅王妃又拿出了两张纸,道:“这是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你留着花用,在外头交往,少不得请客送礼的,别叫人轻视了。” 韩铮彻底的惊住了,接过那两张纸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母亲,这,这实在是太多了,儿子用不上。” “怎么就用不上了,你是嫡子,将来王府大半的产业都是你的,这点又算什么,母亲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来,等日后生意好做了,母亲再给你便是。” 韩铮眼睛都直了,他真该好好了解下王府的产业了,或许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抱着匣子回了芳菲苑,韩铮有些失魂落魄的。 司聪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哎!魂丢了?” 韩铮回过神来,将怀里的匣子递给了她,道:“这是母亲给我的产业,你看着挑几样吧!” 司聪颇感意外,这还有意外收获? 打开匣子一样一样的看了个遍,也如韩铮一般怔了神。 半晌,方回了神,道:“你母亲怎么舍得给你了?” 韩铮心里还是觉得很愧疚,叹息道:“是我误解了母亲的苦心,母亲说的对,我们是母子,不该有隔阂,有什么事,就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是我狭隘了。” 司聪不以为意,这些事,本就不该是儿子开口要的事,她上辈子可没这么把持着家产,早晚都是人家的,何必留作遗产让人惦记呢! “我可不是贪心的,两间铺子,良田百亩,就要你老家的那处,还有都城的一处宅子,这金银,你兑换了小面额的给我吧!” 司聪晃了晃手里的单据,迅速的揣进了怀里。韩铮瞥了一眼剩下的,道:“那些先放在你那里保管。母亲说了,明日起,还叫你管家,你也顺便把我的那些都管了吧,盈利了分你一半。” 司聪眼睛一亮,挣钱的事她从来不拒绝,连连点头道:“没问题,都交给我,保准你有银子赚。” 韩铮还不忘嘲笑她,“财迷心窍!” 司聪毫不在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年头,最靠谱的就是金子,她还是要多多赚钱,还换成金子,每天看上几遍,亮瞎她的眼睛。 心里窃喜,这苏家真是神助攻啊!她暂时保住了世子妃之位不说,还拿回了掌家权,她还真挺怀念这种滋味的! 第66章 又要出府 果然,第二日去请安时,梅王妃就宣布了暂由司聪掌家的事情,众人的神色又是一阵五彩缤纷,好不精彩。 司聪还是回常青园处理家务,梅王妃这里便关起了门,谢绝一切会客。 天刚亮,王府门外就排满了要会见的客人,都叫门房给挡了回去。 可是这些人可不是好打发的,日日来不说,还一守就是一天,弄得昌平王都不敢走正门了,每天都走后门去上朝。 司聪的日子过的非常的充实,看账本,接见管事,处理家务,常常是忙过了午时才吃饭。 她掌家三日,基本上把府里的开销弄明白了。王府确实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一个月的花销就要几千两,这还不算人情往来和突发事件的支出。 司聪忙完了手头的事,便去偏院看望芙蓉。芙蓉已经来了三日,脸上的伤口已有了结痂的迹象,心情也好了许多。 司聪看着满脸缠着纱布的芙蓉,不由得叹息出声。 “伤口太深了,有一处差点划透了,幸而没伤到骨头,现在还疼不疼了?” 芙蓉摇了摇头道:“不那么疼了,姑娘也别日日来看奴婢,奴婢在这里吃的好,睡的好,恢复的也很好,姑娘就别惦记着了。” 司聪不满的嗔了她一眼,道:“郎中不是让你少说话吗?不利于伤口愈合,我问你什么,你点头摇头就行了。” 芙蓉忙闭了嘴,乖乖的点点头。 “住的可还习惯?” 芙蓉点了点头,“没事别在屋里憋着,去院子里走走,也别怕看别人的眼光,这又不是你的错。” 芙蓉情绪低落的垂下头去,司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担心,这疤痕啊,也不一定就是下不去了。这世上不乏有此道行的神医,我多留意着些,不能保证恢复如初,至少不吓人。” 芙蓉抬起头看向司聪,眼里涌上一汪泪水。 司聪忙拿着绢帕为她拭去,道:“可不能哭,影响了伤口愈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芙蓉抿了抿唇,想要张口,司聪忙制止了她。 “治病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服侍我娘一回,又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会不管你的。” 芙蓉十分的焦急,司聪知道她是担心银子的事,道:“你放心好了,你家姑娘我呢,现在可是世子妃,治伤的银子还是拿的出的。你只管好好养伤,吃喝上多加小心,郎中交代的忌食的东西千万别吃,脸上痒了也别挠,等你彻底好了,好来帮我的忙。” 芙蓉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眼泪汪汪的连连点头,司聪无奈的叹息道:“行啦!我日日来,你日日哭,明天我可不来看你了。” 芙蓉忙收回了眼泪,拉住起身要走的司聪,点点头,又摇摇头,急的想说话,又不敢。 司聪“噗嗤!”笑出了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养着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芙蓉拉着她的手胡乱的比划着,司聪看得懂,是叫她好好休息,心里划过一阵暖流,来到这里,还没人这样关心过她呢! 回来后,韩铮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司聪见他面色有些凝重,便问道:“有事?” 韩铮微叹一声,道:“后日长庆候夫人做寿,母亲病着,便叫你去应酬。” 司聪头顶的雷达又响了,公开场合露面,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被人当猴看吧? “你是担心,会像上次一样,被围堵?” 韩铮很是无奈,“倒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激烈,都是名门淑女,总是要顾及些颜面的。只是难免会有不知廉耻的人往上贴,每一次,都弄得我满身的胭脂味,洗都洗不掉。” 司聪有些想笑,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有烦恼,出门都得像明星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我不会被那些人吃了吧?” 韩铮不想她有此一问,眼神有些躲避。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还是小心些的好。到了那里,我可能顾及不到你,男宾和女眷是分开的。” 司聪了然,那就是十分凶险喽! “那,后日去,是不是要准备礼物?” 韩铮道:“寿礼母亲早就备好了,只是你需要置办一身行头,典翠阁新进了一批珠宝首饰,母亲说,让你去挑选几个,今日晚了些,明日我陪你去吧!” 司聪眼睛雪亮,这算不算是公费装扮?那她可要好好选选,绝不手软。 韩铮瞥了她一眼,“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小心思,这次的花用都是公中的,下次可要你自己出了。” 司聪颇感意外,道:“呀!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有长进。” 韩铮嘟囔道:“我又不是傻子,你眼里都放光了,没出息样。” 司聪嘁了一声,“那衣服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咱们店里选?” 韩铮瞪了她一眼,“衣服也备下了,你只管去选首饰就成了。” 司聪有些惊愕,“那这么说,是早就想让我去的?” 韩铮微怔,道:“以往母亲都是带着大嫂去的,不过现在有了世子妃,当然要同去。” 司聪眨眨眼,“那,大嫂这次还去吗?” 韩铮摇了摇头,“不晓得,那都是母亲安排的。” 司聪暗暗撇撇嘴,不让她去,也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 无暇管那些闲事,她是十分想去成衣铺子转转。 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道:“我这些衣裳都不太合体,我想去成衣铺子选两件,我自己出银子。” 韩铮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道:“还可以啊,都快换秋装了,将就两天吧,等过些日子府里就来师傅量尺了。” 司聪当然不会妥协,“我主要是想去看看成衣铺子的夏衫还有多少。你也说了,都要换秋装了,如果夏衫还是居高不下,哪来的本钱进货?” 韩铮歪头看向她,颇有些意味的道:“你选衣服是假,巡店是真吧?” 司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火眼金睛,我只是好奇,因何不想让我巡店。而且,你就不想知道那次事故,到底是谁所为吗?” 第67章 大唐盛世 韩铮挑眉看向她,微微沉吟道:“行!不过,我只是陪你去选衣裳。” 司聪扬了扬下巴,“明白!” 司聪转身欲走,韩铮又道:“如果有看中的,从我的月例里扣,本世子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 司聪回头望向他,展颜一笑,像模像样的福了福道:“妾身谢过世子慷慨相赠。” 此时,夕阳的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柔柔的,暖暖的。那回眸灿然的一笑,像是枝头雀跃的鸟儿,不经意间,踏在了他的心尖上。 韩铮怔愣良久,缓缓舒了口气,或许是太久没有知己相交了,他竟然与这样一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女子相谈甚欢,真是匪夷所思。 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甩开刚才的想法,思绪渐渐飘远。一样的温暖笑容,直击他的心灵。 司聪的心情是非常的好,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上辈子大半的时间都在奔波,让她闲着等于是要她的命。 终于有机会出去跑了,她可得打算好了时间,多走几家店,多去些地方。 无论古今,这长安城她可是头一次来,绝对不能走马观花。 不过,只一日的时间确实是短了点,还是要捡着主要的地方去。没关系,不着急,日子长着呢,等她离开王府,有的是时间逛。 第二日早早地,司聪就梳洗完毕,等着韩铮磨磨蹭蹭的收拾完了,都快辰时了。 做贼似的进了马车,这次倒是一切平安的,到了典翠阁。 典翠阁是梅王妃的嫁妆,楼高三层,豪华气派,单单接待主顾的小厮就有十几个,楼上楼下的跑。 典翠阁也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珠宝行了,里面的珠宝首饰,摆件挂饰也是应有尽有。 走进大堂,司聪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首饰亮瞎了眼睛,各色钗环就有上百种,司聪是挑了这个放不下那个。 要说韩铮的审美还是不错的,让掌柜的挑选了些时下最流行的,送去了包房,与司聪一同挑选。 “我觉得这个就很适合你,清新淡雅,又不失贵重。” 司聪拿起韩铮挑中的那个步摇,长长的穗子错落着点缀了几颗淡紫色的翡翠,很是夺目。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还是世子有眼光,这个叫芝兰玉树,今早刚上了柜,是顶顶新的新款,满长安城,只此一枚!” 司聪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在韩铮的头上比划了一下,道:“我也觉得这个很好,那就这个吧!” 掌柜又拿起一个发簪,介绍道:“这个发簪是象牙制成的,颜色也与这步摇相配,还有这款钗子,镶了红宝石,与这些素雅的首饰中,有着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效果,想来世子妃戴起来,也是极美的。” 司聪满意的点点头,“就如掌柜所言,就它了。” 能得到世子和世子妃的认可,掌柜的显然很开心,又帮着选了耳坠子和其他小物饰,兴高采烈的包了起来。 “待会儿就送回府上,我与世子妃再去旁处逛逛。” 韩铮交代外掌柜,与司聪去了别处逛。 因着他的特殊身份,司也不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逛,只能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子向外张望。 长安城的主街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呈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宽阔的街道两旁矗立着一排排三层或四层的巍峨高楼,这些建筑,风格独特,气势恢宏。 酒家与饭馆紧密相连,形成了一片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店门口悬挂着鲜艳的旌旗,迎风招展,仿佛在向过往的行人招手示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行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华服,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有的人悠然自得地漫步,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有的人匆匆忙忙,似乎有着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街边的小摊小贩们高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琳琅满目的货物令人眼花缭乱。 整个长安城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仿佛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展现在眼前。这里既有尘世的喧嚣,也有生活的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 司聪不免感叹,盛世大唐,果然名不虚传。 “咱们家的铺子也有几个在这条街上吧?” 韩铮掀开帘子的一脚,向外望去,道:“主街中心有一家酒楼,名为食为天,也是长安最大的酒楼了。” 司聪奇道:“是王府的产业?” 韩铮点点头,司聪很是惊讶,“可是我掌家以来,根本就没见过这食为天的掌柜与账册,这里可是有什么说法?” 韩铮道:“这食为天是父王与别人合伙的买卖,掌柜也不是咱们王府的,所以账目也不归王府来掌管,收入更不在王府的收入之内,直属我父王,莫说你,就是母亲也不晓得那食为天的收益。” “这么说来,这食为天,算是王爷的私产了?” 韩铮耸耸肩,“所以,我父王很有钱的。” 司聪冲他挑挑眉道:“那你父王可私下里可给你银子花?” 韩铮微怔,唇角扯出一丝苦笑。 “父王的银子有他的用途,我从来没要过。用银子使,便跟母亲要,母亲也从来没拒绝过,也用不着父王给。” 司聪暗暗撇撇嘴,男人有私房钱,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还这么多,估计外头养着十个八个的呢! 韩铮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撩开车帘向前指了指,道:“成衣铺子就在前面,也是黄金地段,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这个时辰应该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待会儿我从后门进去,你在前面下车,我找个地方等你,你快些。” 司聪点了点头,他实在不适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麻烦太多。 走了没多远,就到了成衣铺子,司聪先下了车,韩铮乘坐马车绕过了一条胡同,到了后门。 司聪左右看了看,确实是客流集中地,门前的过客络绎不绝。 她扮做是顾客进了大厅,一打眼,便是五颜六色的绢纱绸缎。 第68章 货比三家 司聪穿着朴素,也没施什么粉黛,一张脸略显得萎黄。 伙计热情的迎了她进去,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货品来。 “夫人里边请,这边都是本店今年最畅销的款式,像这款,颜色清雅,面料又好,穿在身上不拖沓,不沉重,大热天的还不沾身,夫人,您要不要试试?” 司聪随着伙计的介绍看向挂着的一排衣裳,颜色谈不上清雅,面料嘛! 司聪上手摸了摸,确实是又细又软,可也算不上是精品。 上辈子,她也有涉及到到布庄生意,对这衣服的料子多少是有些了解,那时候的纺纱技术还不如现在呢,可是那上好的料子摸起来,可比这个要好的多。 司聪心中存了疑,又展开看了看那衣服的款式,倒是不俗。 “这一身要多少银子?” 伙计忙道:“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本店卖的最好的一款了,之前我们都是二十两银子一套的,现在也是腾本钱,就给夫人打个九折,十八两银子。” 司聪暗抽了口冷气,可是够贵的了,这一套衣裳,都赶上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按捺下惊讶,问道:“还能再便宜点吗?” 伙计很为难的摇摇头,“不能再少了,本店可是长安城里最高档的成衣铺子了。别说王公贵族,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们也曾光顾本店的。瞧着夫人眼生,您是不知道,我们店里可是从来不打折的,这是破天荒了都。” 司聪旁边也有个看衣服的女子,为那伙计的话打了证实。 “他们家确实是不打折,不过,也不见得有多好。上次我在你家买的衣裳,回去才发现后腰那里有一处开了线的,想着也不是大毛病,自己缝上了,这回你可得给我多便宜些。” 伙计满脸堆笑道:“这事可是委屈夫人了,夫人就该拿回来,小的给您换个新的。” 那女子撇撇嘴,“买成衣都是着急穿的,谁还有工夫回来找你换,你也别嘴上说的好,多优惠些比什么都强。” 伙计咧嘴一笑道:“夫人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的权利就是九折,再多了,就得掌柜点头了。” 女子看向四周,似乎是在寻掌柜的身影,司聪也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林掌柜的人影。 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道:“哎呀!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给我包起来吧!” 伙计兴高采烈的去给那女子打包装,司聪撩起衣服的裙摆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么贵的衣服,做工并不是十分的精细,别说毛边和开线的地方,就是线头都没摘干净。 司聪望向外边,抬步走了出去。 伙计在后头喊道:“哎哎!夫人别走啊!您再选选!” 出了铺子的门,司聪左顾右盼,这附近一定还有成衣铺子,她要多看几家。 向北走了十来家,便看见了一家成衣铺子,司聪抬步进去。 依然是热情的伙计上来介绍,开场的词与自家的基本没什么区别。 司聪摸了摸料子,与刚才看的上下不差,有些甚至比自家的料子还要好。 “这件多少银子?” 伙计很有眼色的摘下那件衣裳,放在司聪面前比量着。 “夫人这眼光绝了,这颜色,太适合您了,款式也是今夏最新款的,夫人先试试,价钱好说。” 司聪拿过来在身上比量比量,道:“不必试了,你就说多少吧?” 伙计也不深劝,眼睛瞄着司聪道:“夫人看的这款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刚上柜时,要卖二十两银子呢,现在给您打八折,十六两,夫人可是赚着了。” “还能再便宜点吗?” 司聪问出了一样的话,那伙计转悠转悠了眼珠子,道:“再给您优惠一两,再不能多了。” 司聪快速算了算,是七点五折。 “这便是最低了?” 伙计面现难色,“已经是到底的价钱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款?这个要便宜点,原价十七两,给您算十二两。” 这个是七折,料子比刚才那个差了点。 “贵店往年这个时候也打折处理吗?” 伙计一愣,脸上有了警惕之色。 “夫人不是来买衣服的?” 司聪道:“当然是,不过,我得买个明白,前面也有家店,料子款式与你们家的差不多,也没见打折,我是怕买回去有什么不同,叫行家看出来。” 伙计向外瞄了一眼,问道:“您说的是韩记成衣铺子?” 司聪点了点头,伙计不耻的嗤了一声,道:“谁能跟他们家比啊!那可是王府的产业,人家也不指望这点生意养家糊口,从来都是爱买买,不买拉倒。” 司聪微微凝眉,道:“那东西都是一样的了?” 伙计拎了拎自家的衣裳,道:“不止一样,还比他们家的好呢,夫人您是识货的,您自己看看。” 司聪潦草的摸了摸,又道:“都是一样的东西,那不是给人家扛价呢嘛?” 伙计撇撇嘴,“说来还要感谢韩记呢,若不是他家一直扛着价格,我们还不好处理呢!” 司聪眉头微蹙,指了指那件衣裳。 “这件给我包起来吧!” 伙计一听,立时笑开了花,躬身哈腰的给司聪打包。 司聪付了银子,继续向北走,又走了两家成衣铺子,或是八折,或是7折都在做降价的促销,只有韩记,死守着九折不肯退让。 又回到韩记,还是那个伙计迎了上来,见司聪手里抱着个礼盒,一看就是同行的货品。 神色有些不悦,道:“夫人刚才走的快,也不给小的一个机会,咱们家的东西可不比那些没品的人家,穿出去叫人笑话。” 司聪睨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无理,道:“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伙计一愣,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 “夫人什么来历,要见我们掌柜,我们林大掌柜可是昌平王府首要的管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见。” 司聪面色微沉,冷眼瞧着他,训斥的话刚要出口,被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吓了回去。 “你这什么烂衣服,这么贵还没个好做工,瞅瞅这线头,这毛边,还有这,都拔缝了。” 第69章 挂羊头卖狗肉 司聪扭头望去,是刚才那个女子。 女子甩着手上的衣裳,大声的嚷嚷着,引来了不少的人围观。 伙计忙赔笑道:“夫人别生气,小的给您换一件,您随小的来,外头热,小的给夫人制一碗冰饮。” “不去不去,就在这里说,你跟说说说这是什么东西?这料子是我看好的那件吗?薄的跟纸一样,我都不敢碰,稍一用力都要碎了,什么玩意这是?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伙计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道:“想是刚才小的拿错了,夫人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换去。” 伙计上前去拿那女子手里的衣裳,女子怎肯给他,两下一拉扯,“撕拉!”一声,衣服彻底扯坏了。 众人皆是一愣,女子回过神来,气道:“我可没用力啊,这是什么烂布做的衣裳,你们这是黑店吗?” 女子几步走到刚才选衣服的地方,抄起那件样品与手里的那件比对了下。 “大伙来看看,这分明就不是一样的料子,这是什么烂玩意?我花了十八两就买了这么个纸糊的东西?好啊!你们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啊!叫你们掌柜来!” 伙计的脸都绿了,汗水一道一道的往下滚,看了看后堂,忙撒腿跑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的,都是谴责的言论。 “这韩记仗着是王府的产业,做的是店大欺客的生意,东西贵不说,也不见得有多好。别人家一样的东西,要比韩记便宜两三成,以后啊,可别来这花那冤枉钱了。” “说的就是,王公贵族来买就是正品好料子,普通人家来买就掉了包,这不是丧良心吗?” “也不知王爷和王妃知不知道,或许是这掌柜的贪心,作贱人呢!” 众说纷纭,人是越聚越多,后堂里传来了脚步声,陈掌柜匆匆走了出来。 “哎呦!实在是对不住,伙计们忙乱了手脚,把残次品混在了正品里,给夫人添麻烦了。夫人您别生气,我给您换一件更好的,您看成不成?” 那女子气的脸都白了,呼呼喘着气道:“那可不行!你们差点耽误了我的事,明早我是有要事出门的,幸好是回去看了一眼,不然,我可丢死人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有起哄的,嚷嚷着不肯罢休。 陈掌柜脸色微沉,道:“那夫人想怎么办?” “给我退了,再给我十两银子压惊,不然,我就叫全长安城的人看看你们家卖的是什么破玩意!” 陈掌柜脸色更沉,道:“本店售出去的衣裳,还没有退回来的。况且这衣服烂成这样,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别处弄来的次品拿回来讹人的!” 女子急了,“哎!你这人,怎么血口喷人呢?自己做的亏心事,还不承认了,那就报官,让官府来评评理。” 陈管事冷着脸道:“夫人随便,咱们韩记,最不怕官府插手。” 女子气的嘴唇都哆嗦了,指着林管事道:“好啊!这是打算官官相护了,欺负人也有个限度,你们韩记太过分了。” 女子说着就哭了出来,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也炸了锅,齐齐指责韩记。 司聪压住胸腔的怒火,站了出来。 “就按这位夫人说的,把衣服退了,再给夫人十两银子的赔偿。” 陈管事正气儿不顺,谁想冒出个人来说了这番话,立时便发了火。 “哪来的娼妇也敢胡言乱语,是打量我们王府是好欺负的?” 司聪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气势逼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陈管事突如其来被扇了一巴掌,一脸懵逼的看向来者,脸色大变,跪了下去。 “世.....!” “先处理好这位夫人的事,你的事,待会儿再说。” 陈管事晓得她是不想暴露身份,忙爬了起来,到柜台拿了银子,给了那女子。 女子也是一脸懵,眨眨眼睛,这位有些眼熟,哦!是刚才讲价的少妇。 “这位夫人,您是?” 女子很好奇司聪的身份,便问出了口。 司聪道:“妇人是王妃身边的,今日也是出来闲逛,不想遇到这种事,是王府没有管理好,让夫人受委屈了。” 那女子略有惊讶,看向司聪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探究。 王妃身边的?这小娘子年岁不大,又是妇人打扮,不会是前段日子长安城热议的世子妃吧? “你是世子......?” “妇人不过是小人物,倒是夫人,刚才妇人听闻夫人明日有要事,若是还信得过韩记,您再选一件,给您算作七折。” 女子瞪大了眼睛,“七折?无论哪件都是吗?” 司聪颔首,“原价二十两的全部七折,原价十五两的全部五折,夫人尽管挑选。” 司聪这句话,不单那女子惊讶万分,外头围观的群众也都热闹起来,跟着起哄。 “是只给这位夫人,还是谁买都这个价钱啊?” “对啊对啊!若是都这个价,我也进去选一选。” 司聪面向门口,朗声道:“谁都可以,大家不嫌弃本店粗陋的,都进来选选吧!”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窝蜂的都涌了进来。 女子被挤到了角落,差点摔倒在地,头顶上挂着鲜艳的衣裳,她挑了两件,忙去柜台结账。 “我就要这件,别给我包新的,我可信不着你们了。” 有司聪看着,伙计们也不敢偷梁换柱了,忙将样品打包了给那女子。 其他顾客们也不敢要新的,都挑了挂着的样品抢购。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韩记成衣铺子打折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来抢购的就更多了。 陈管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观察着司聪的脸色,小心的问道:“世子妃,这样下去,咱们可是要赔死了!” 司聪横了他一眼,将怀中的礼盒扔给了他,道:“自己看看有什么区别,别人家能处理我们就不能,你这玩意是镶金边了?” 陈管事认得那礼盒,是竞争对手张家的,脸上的汗流的更凶。 “也不知陈管事是我王府的掌柜,还是那张家的盟友,年年给人家扛价,你也是大公无私了!” 第70章 空了的库房 陈掌柜骇然变色,双腿直打颤,咽了咽唾沫道:“奴,奴才不敢。” 司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没工夫与你追究这些,去把正品的库存都拿出来,去给我挂上,别耍花招,我眼里不揉沙子。” 陈掌柜忙应了声是,叫上两个伙计,急匆匆去了库房。 不多时,大堂内又挂满了衣服,店里也是人满为患,都是来凑热闹的民众。 司聪大致看了看那些衣裳,分出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打出了四折的价钱,更是吸引了普通百姓来抢购。 司聪一时走不了,便到柜台帮着账房收钱算账,那算盘打的噼啪响,看愣了账房先生。 都说这世子妃就是个病秧子,从小连字都不认的,竟然这般的出乎意料,就是他这个几十年的老账房都不如她的手法快。 晌午的时候,人渐少了,司聪便提出要去库房看看,陈掌柜的神情慌得一批。 “世子妃忙了一上午了,到了用膳的时候了,还是请世子妃先用膳吧!” 司聪睨了他一眼,“我还不饿,先去库房看看,回来再吃也不迟。” 陈掌柜还想阻拦,司聪已经抬步向后面走去。 韩铮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可是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也不好怪罪司聪,见司聪过来,忙问道:“可是忙完了,咱们回府吧!” 司聪道:“还走不了,我要看看库房还有多少库存,别人家都在打折,咱们也不能留着,谁知道明年市场行情是什么样的。” 韩铮无法,只好随着她去了库房。 成衣铺子的库房不小,可是并不像司聪想的那样衣服堆积如山,而是十几口箱子零零落落的摆在地上。 司聪蹙着眉,回头问道:“这就是林掌柜说的一万多件库存?” 陈掌柜脸色发白,唇色泛青,汗水就没停过,强自镇定的解释道:“那日世子妃交代奴才把积压的库存拿去周围的县镇售卖,奴才便叫去的人在那边临时租了库房,那些库存都在下边的县镇,这里的,只是当季的。” 司聪斜睨着他,道:“这两日你卖了多少件?这一箱子里又有多少件?陈掌柜,你别跟我说不到十日的时间你卖了几千件?” 陈掌柜浑身战栗不止,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应对的话来。 司聪走到一口箱子前一把掀开,挑起里面的衣服,脸色骤变。 接二连三的打开了箱子,里面都是仿制的次品。 司聪回头看向陈管事,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陈掌柜,这就是你花高价钱进来的好货?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鬼迷了心窍了?” 陈掌柜“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支支吾吾的道:“世,世子妃,奴才也不知道啊,这,奴才发现时,已经是这些次品了,奴才怕王妃追究下来,奴才,奴才不得已才以次充好的啊!” 陈掌柜伏地下去痛哭起来。 “求世子妃饶恕奴才吧!奴才也是被人骗了。这次换了供应商,价钱比原来那家便宜一成,奴才想着给王府省点银子,才着了道的,世子妃,您就饶了奴才这回吧!” “你就不曾开箱检验吗?叫人家骗了,你当我是好骗的呢?” 陈掌柜忙抬起头辩解。 “奴才也检查了,几百口箱子,不可能按个检查,抽查的那几箱子都没问题,这些次品,是夹杂在正品里的,上面几件和底下的都是正品。也是奴才眼拙,没看出来啊!世子妃,奴才真的是被骗的,求世子妃看在奴才为王府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奴才这次吧!” 司聪心里暗嗤,“我信你个鬼!” 那些被转移的衣裳或许都是正品,他真是会算计啊,高价卖了次品,低价出售正品,王府的利益和名声都受损,他却赚的盆满钵满的。 冷哼一声看向一脸凝重的韩铮,说道:“此事,还是交由世子处理吧!” 韩铮也非常的震惊,他虽是五谷不分,可是对衣衫的面料还是有所了解的。箱子里这些烂布料,都是下等的歌伎舞妓、门子里的暗娼穿的,好人家的女子,谁穿这些薄皮拉厌的东西。 所以,他也很生气。 “这还有什么解释的,拉出去打死了事!” 陈掌柜吓的一个激灵,扑在韩铮脚下哭求。 “世子,求世子开恩呐!奴才知错了,奴才真的知错了,求世子饶了奴才吧!” 韩铮厌恶的踢了他一脚,斥道:“来人,还不拖出去!” 司聪道:“且慢!” 韩铮望向她,面带疑惑,陈掌柜似是看到了希望,又转头去求司聪。 “世子妃您行行好,饶了奴才这一回,奴才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陈掌柜不停地磕头,司聪面色冷沉,道:“不急着打死,总要审问出那些不翼而飞的衣裳都去了哪里,追回王府的损失,还有就是.....!” 司聪顿了一下,低头看向面现绝望之色的陈掌柜。 “上次我说出来巡店,马车车轴就断了,这里,少不了陈掌柜的手笔吧?” 陈掌柜愣了一瞬,登时面如死灰。 “不!不是奴才,世子妃明察,真的不是奴才,奴才没有!” 司聪懒得听他解释,她还饿着肚子呢! “都是死的不成,还不押出去,带回王府!” 有人过来拧着陈掌柜的胳膊往外走,库房外跑过来一个小厮,面色慌张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王妃晕倒了,世子,世子妃快回去看看吧!” 司聪与韩铮皆是一愣,对视一眼,韩铮忙问道:“母亲怎么就晕倒了,可请了太医来?” 那小厮急的满头大汗,道:“王妃早起便不舒坦,晌午用了膳,越发觉得不适,那会儿,竟然就晕厥了过去,岳嬷嬷已经差人去请王爷回府,奴才赶忙来寻世子和世子妃了!” 韩铮面色凝重,大踏步向外走去,道:“快些回去,去请太医,抓紧!” 小厮哈着腰又跑了出去,司聪看向那小厮的背影充满了疑惑,他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第71章 王妃病了 司聪看向一旁被按在地上的陈掌柜,道:“带他回府,看好了他,不准他出任何的意外,等本世子妃忙完了再来收拾他!” 下人们称是,司聪忙跟上韩铮的脚步,上了马车,一行人匆匆往回赶。 二人忙三火四的到了启月居,王妃的寝室外面站满了人,见到他二人到来,忙让出一条道来。 岳嬷嬷迎了出来,眼中含泪道:“世子,您可回来了,快去瞧瞧王妃吧!” 韩铮神情紧张的进了王妃的寝室,司聪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迈进门,好大的一股药味冲鼻而来,司聪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母亲!” 韩振跪到梅王妃的床榻前,焦急的呼唤着。 “母亲,您,您怎么样啊?母亲,铮儿回来了,母亲您醒醒!” 司聪向前凑了凑,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梅王妃,脸色蜡黄,憔悴不堪。 “太医什么时候到?母亲日常用的药可曾服用?” 韩铮急切的问服侍的人,梅王妃的大丫头秋容道:“已经拿着帖子去请了,药也给王妃服下了,可是王妃就是不见醒。” 秋容抹了抹眼角,司聪问道:“母亲今日可有什么不妥?” 秋容道:“早起就说胸口闷,吃了养心丸,也不见好,早膳也没吃几口,就躺下了,刚才就说心口疼,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秋容嘤嘤哭泣,司聪听这症状,或许是心肌梗,这可就麻烦了。 推开韩铮,她猫下腰贴在梅王妃的左胸口上听了听,心脏跳动的还是比较有力量的,那就不是心脏的毛病,可是因为啥晕厥的呢?难道是脑梗,脑出血? 那这可就麻烦了,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朝代,就是不死,也是终身瘫痪了。 司聪将手放在了梅王妃的鼻息处,虽然是虚弱,可是呼吸还算平稳,并不像是病入膏肓濒死之人的气息。 又在颈动脉,手腕上摸了摸,心里忽然一动。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通传,“太医来了!” 众人忙闪出一条道,迎了太医进来,司聪与韩铮也退到了一旁。 太医给梅王妃诊了脉,面色很是凝重,韩铮问道:“张太医,我母亲她,要紧吗?” 张太医微凝片刻,道:“老毛病了,最近或许是忧思过虑,疲劳所致。下官先施针,不可让她昏迷太久的。” 张太医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在梅王妃的几处要穴扎了下去,不多时,梅王妃便悠悠转醒。 “母亲!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梅王妃的眼神有些迷离,虚弱的吐出一口气,哼唧了一声,谁也没听见说的是什么。 张太医道:“天气炎热,屋里人太多了,都出去吧,散散热气,让王妃缓口气。” 岳嬷嬷指挥着众人出去,只留下韩铮与司聪二人。 张太医提笔写了方子,司聪大致了了一眼,确实有养心的药材,不过,多数是补药。 拿了方子交给岳嬷嬷,赶紧着人去熬药。 屋里肃静了些,也不那么热了,张太医轻声询问梅王妃的身体情况,梅王妃已慢慢恢复了意识。 又号了号脉,张太医微松了口气道:“目前来看,是没什么大碍了,世子,世子妃也不必担忧,按照下官给开的药方,每日早晚两次按时服用,王妃现在需要静养,心情不能有大的波动,受不得刺激,下官每隔三日过来复诊,请世子,世子妃放心便是。” 韩铮抱拳施礼,司聪也福了福,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张太医起身回礼,背起药箱向外走,正遇见匆匆而来的昌平王韩宗宣。 “父亲!” 昌平王面色焦急,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韩铮道:“母亲刚醒,您去看看她吧!” 昌平王大步跨进了寝室,直奔着梅王妃的床榻而去。 “英茹,你怎么样啊?” 梅王妃无力的睁开眼睛,伸出了手,昌平王坐在了榻侧,握住她的手。 “你可吓死我了,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梅王妃强扯出一丝笑,“我没事,你别担心,都是老毛病了,养养就好了。” “老毛病了老毛病了,这病都跟了你几十年了,可见是太医无用。” 张太医浑身一凛,忙躬身道:“王爷息怒,是下官失职。” 昌平王哼了一声,“王妃的病始终不能去根儿,多少珍贵的药材都用了,还是这般没用,你们太医院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张太医神色紧张,小心的答复。 “鹿血和鹿心对王妃的病是有些效果的,可是王妃的身体虚不受补,用多了反而引起了肝脾的不适。下官与太医院的同僚们也多次研讨,这次也是换了药方,但看王妃吃了药的成效,再做调整。” 昌平王微微舒了口气,道:“左右是你们太医院的无能,王妃这病若是不能根治,看我不去圣上那参你们一本。” “是!” 张太医恭谨的应着,昌平王摆了摆手道:“回去研究药方去吧,尽快给王妃配出医治的药来。” 张太医再次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司聪微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张太医,我送您出去。” 张太医忙道:“不必劳烦世子妃了,下官认得路。” 司聪笑笑不语,跟在了张太医的身侧。 “张太医,我母亲她病重,父亲也是太过担忧了,说的话未免重了些,您别往心里去。” “岂敢岂敢,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整个长安城没有不羡慕的,王妃身体有恙,王爷发点火,下官也理解。” 司聪淡然一笑,又道:“我也是刚嫁过来没多久,对母亲的病并不了解,同父王说,母亲这是老毛病了,是怎么落下的病根儿?” 张太医侧身看了司聪一眼,犹豫了片刻,道:“王妃这是先天不足惹下的病根,王妃小时候比这要严重,走路紧了都会气喘,也是动不动的就晕厥。澄阳候夫妇只此一女,宝贝的紧,寻遍了天下名医,也没能找出个良方根治,后来年岁渐大了,才慢慢好了起来。” 第72章 王妃的旧疾 司聪听着张太医的描述,这梅王妃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病,可是以她的观察来看,梅王妃的病,似乎没有看到的那般严重。 “那母亲是每年都会犯病的吗?” 张太医微微颔首,“一年四季,只要是季节变更,王妃就会病上几日。天气过热或是过冷也会引发旧疾,不过,这几年王妃的病也得到了控制,若非极寒极热,也不会发病,似今日这般晕厥,更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看来这梅王妃,病的有点蹊跷啊! “那就有劳张太医了,母亲这边有什么变故,还要随时麻烦张太医过来,您受累了。” 张太医忙道:“不当世子妃这般,都是下官应该做的。王妃那里还得世子妃多提醒着,千万不可劳累,这心病,就怕思虑过重,世子妃平时多劝着些,什么也不如身子要紧。” 司聪点头道:“我记下了,谢谢张太医了。” 张太医微施一礼,道:“世子妃请留步,下官告辞。” 送走了张太医,司聪又回了梅王妃的住所。彼时,梅王妃已然清醒,靠坐在床榻上。 “母亲,可好些了?” 司聪走的近些,细细观察梅王妃的脸色,微有些潮红,不似刚才那般蜡黄。不过,还是有些憔悴。 “好多了,吓着你们了吧!” 司聪坐在了秋容搬来的锦兀上,轻声叹息道:“可是吓坏了,母亲刚才与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还好母亲没事了,真是老天保佑!” 司聪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梅王妃唇角挂着一丝赧然。 “我这也是老毛病了,你们也不必这般紧张,哪年不犯上两回,岁数大了,说不定那日就去了。” “母亲!别说这样丧气的话,您长命百岁!” 韩铮出声打断她,昌平王也道:“别胡说八道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今儿我也呵斥太医院了,他们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你制药的,你呀!就放宽心,好好养病!” “是啊母亲,张太医也说了,您这不是啥大毛病,只要精心调养,很快就会康复的。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按时用药,安心休养,明日就能下地了。” 梅王妃苦笑着叹息一声,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晓得,一年不如一年了!” 昌平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生老病死古来有之,我年岁也大了,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走。” 梅王妃颇为感动的看向昌平王,眼里蓄满了泪水。 “别哭,孩子们都大了,你也能脱开身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梅王妃落下两行泪来,昌平王道:“你好好歇着,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梅王妃点点头,也不忘叮嘱他。 “王爷也别累着了,若是忙,就不必过来了,我没什么大碍了。” 昌平王点点头,起身看向司聪与韩铮。 “你母亲的病就劳烦你们俩了,多陪陪你母亲,她想吃什么就去弄,银子不是问题,铮儿啊!照看好你母亲。” 二人齐齐应了声是,昌平王满意的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韩铮送昌平王出去,司聪走近梅王妃,道:“母亲渴不渴,儿媳给您倒碗水喝?” “还真有点渴了。” 司聪倒了水,服侍她喝了两口,又放了回去。 梅王妃擦了擦嘴角,看着司聪笑了笑道:“今儿去了典翠阁,都选了什么?” 司聪心下微动,弯唇笑笑。 “托母亲的福,选了好多东西,还没谢谢母亲呢!” “自家人,客气什么,那典翠阁是我娘家最赚钱的产业。母亲疼爱我,便给了我做嫁妆,你喜欢什么,就去拿,都记在母亲的账上。” 司聪笑的一脸乖巧,“谢谢母亲,儿媳一定不跟母亲客气。” 梅王妃慈爱的一笑,“这就对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是王府的脸面,铮儿也有光彩。” 司聪微有羞涩的低头笑笑,梅王妃又道:“没去铺子里选几件夏衫吗?这眼看着就要上秋装了,有喜欢的就拿回来穿,别糟蹋了。” 司聪心中警铃大作,梅王妃果然知晓了一切。 司聪有些赧然,道:“世子本来不叫儿媳去来着,是儿媳吵着世子要去的。儿媳想着,现在身上穿的这几件衣裳,不是很合体,若是在家穿穿也就罢了,后日去参加生辰宴,儿媳怕丢了世子的脸,便央求世子陪儿媳去看看。母亲,您别生气,儿媳不是有意违背您的意愿的。” 梅王妃假假笑道:“我什么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不是什么过错,可有看上的?” 司聪凝滞片刻,面现难色。 “怎么了?那么多衣裳,都没合适的?” 司聪为难的看向梅王妃,欲言又止的垂下头去。 梅王妃面色微凝,道:“有什么事你就说,母亲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司聪咬了咬唇,道:“可母亲还病着,张太医特意嘱咐了不叫您操心,母亲还是别问了。” 梅王妃面露疑色,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这样瞒着我,倒叫我担心,还不如一次说个明白。” 司聪支支吾吾的,左右为难。 “母亲,这事我们能解决,您就别操心了。” 韩铮适时的走了进来,司聪松了一大口气。 梅王妃蹙着眉道:“你们解决?出了什么事了?啊,不许瞒着我,快说!” 司聪看向韩铮,韩铮无奈的叹息一声:“母亲既然想知道,那你就与母亲说说,但是说好了,母亲不许生气。” 梅王妃点点头,“我不生气便是,快说吧!” 司聪正了正神色,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在铺子里发生的事,韩铮并不知晓,听了司聪的陈述,也是气的脸色铁青。 梅王妃阴沉着脸,久久不语,司聪担忧的道:“母亲,您,您没事吧?” 梅王妃长长的舒了口气,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陈德明,真是胆大妄为,不可饶恕!咳咳咳咳!” 韩铮忙上前轻抚她的脊背,劝道:“母亲说了不生气的,若是气坏了,倒是儿子的不是了。” 第73章 审问 梅王妃狠狠的喘息道:“都是母亲平日里心慈手软,才纵容的这些奴才无法无天的,铮儿啊!他现在在哪呢?可管制了起来?” 韩铮道:“母亲放心好了,已经带回来关了起来,等您这边好些了,儿子亲自去审问。” “不必等我好了,你这就去,问问他把钱都黑到哪去了!” 韩铮有些犹豫,梅王妃又催道:“快去吧!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我这放不下这颗心,倒是难受了。你快些审问去,他不招,你就用刑,再不济,就送去官府审问!” 梅王妃话说的有些急,不禁又有些喘。 韩铮忙抚着她的背道:“母亲别急,儿子这就去,您消消气,等您稳当了,儿子就去。” 梅王妃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时候,有丫头端上来药,司聪忙接了过去。 “母亲,先喝药吧,奴才的事怎能与母亲的身体相比,他又跑不了颠不了的,您就放宽心,这事世子一定能办好的。” 梅王妃无奈的叹了口气,张开嘴,喝下司聪喂过来的药。 好不容易喝完了,王妃苦着一张脸道:“这药是越来越苦了,太医院没旁的本事,就知道往死里加黄连,喝的我舌头根子都苦麻苦麻的。 司聪忙起身去拿蜜饯盒子,拈了一颗塞进梅王妃的嘴里。 “母亲快尝尝,这是前些日子儿媳新制的蜜饯,多加了蜂蜜的,专治嘴苦没味道。” 梅王妃将信将疑的含了一颗在嘴里,入口甜而不腻,很是舒服。 赞许的点点头道:“确实不错,不想,你竟有这本事,这手艺可是不错。” 司聪有些羞赧,道:“儿媳的姨娘家里以前是做甜品生意的,儿媳也是自小吃药,姨娘便常做给儿媳吃。长大了,儿媳也学会了些,母亲若是喜欢,明儿我多做些给母亲备着。” 梅王妃含笑道:“你姨娘可真是心灵手巧,你可是得了她的真传了。” 司聪抿了抿唇,有些伤感。 “幼时身体不好,也不能像姐妹们一般去读书,幸好姨娘识得些字,有空闲时就教儿媳一些。那些算账,看账本的本事,也都是姨娘传授的,儿媳的姨娘在娘家时,就帮着外祖父算账,脑子可灵活着呢!” 梅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道:“你姨娘,是个好样的。” 司聪微微抬眸瞄了她一眼,梅王妃这句话,颇有深意。 司聪垂下眼眸神情哀恸。 “姨娘是个苦命的,早早的就去了,我想尽孝,也不能够了。” 梅王妃劝道:“你是个好命的就成了,你姨娘泉下有知,你日子过的如意,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聪扯出一丝苦笑,“但愿如此吧!” 又换上一副笑脸,道:“母亲刚喝了药,躺下歇歇吧!太医说,你需要静养,那些糟烂事,您就别操心了。” 梅王妃轻舒了口气,“也确实乏了,你们也去吧,去审审那奴才,务必要追回损失。” 韩铮与司聪应着,服侍着梅王妃躺下,二人一起出了寝室。 “走吧!去会会这个大胆的奴才!” 司聪扯了下唇角,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二人到了一处宅院,这里是专门关押犯了错奴才的地方,里面的设施与牢房无异,陈掌柜被链在了一个十字架上。 有仆役给两人搬了椅子坐下,韩铮咳了一声,吓醒了迷迷糊糊的陈掌柜。 “世子,世子,奴才冤枉,奴才真的是被骗的,世子,您就饶了奴才吧!” 韩铮瞪视着他,“说来说去,你都是这几句话,你说你冤枉,证据呢?” 陈掌柜一时语塞,韩铮又道:“好!你说你冤枉,我可以信你,那你说出来坑你的人是谁,本世子去找他算账,你说吧,卖家是谁?” 陈掌柜支支吾吾的道:“奴才,奴才也没,没见过,都是现银交易,一手钱,一手货,奴才,奴才不知道那人是谁啊!” “放屁!” 韩铮鲜少有说脏话的时候,这是气的狠了。 “你是糊弄我不懂生意上的事?一万件的买卖,可这大唐也没几家吧?你说你没见着正主就付了银子,是你傻,还是本世子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韩铮眼神一凛,斥道:“来人,给本世子用刑!” 韩铮一声令下,有两个仆役拿着鞭子和水桶走了过来,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扬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下去。 牢房内顿时哀嚎尖叫声不断,陈掌柜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打了二十几鞭子,那打手住了手,另外一个一桶水泼了上去。 陈掌柜立时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行刑的人道:“这是盐水,看你能挺到几时。” 司聪有些感同身受,当初在十八层地狱时,她是没少挨这样的打,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你若是怕就出去,我来审问。” 司聪深吸一口气,道:“这样也不是办法,打死了就更没突破口了。” 韩铮挑眉看向她,“那你说怎么办?” 司聪垂眸微凝,向前几步走到陈掌柜身前,韩铮有些紧张的提醒道:“别离他那么近。” 司聪回头冲他露出感激的一笑,道:“我晓得。” 转头看向鼻涕眼泪一把的陈掌柜,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不打紧,可是你的家人呢?你也不顾了吗?” 陈掌柜本就颤抖的身躯猛然一震,缓缓抬起了头。 “世子妃,奴才冤枉,您,您要杀要剐就冲奴才来,屈打成招奴才也认了,您,不您能迫害奴才的家人啊!他们是无辜的!” 司聪微哼,“无辜?他们吃的用的都是你贪墨的银子,你说他们无辜?陈掌柜,据说,你给你儿子在城外置办了几十亩地,我想问问你,你那些月钱,攒一辈子也不够吧?” 陈掌柜浑身一颤,垂死挣扎。 “没有,那是谣传 ,奴才没有,奴才兢兢业业为王府,从来没有贪墨过王府的银子,世子妃,奴才,奴才冤枉啊!” “冤不冤枉的一查便知,你是知道王府的手段的,想要查一个奴才的私产,那还不是易如反掌。陈掌柜,你最好想想清楚,你这样嘴硬,是为谁守口如瓶呢?” 第74章 不想踩雷 陈掌柜不住摇晃的身子猛地一僵,顿了片刻,辩解道:“没,奴才没有,世子妃,您,您不要妄自揣测,奴才,奴才对王府忠心耿耿,十几年如一日,世子,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您不能冤枉奴才啊!” 韩铮冷嗤道:“哼!你还有脸提这些?我父王母亲重用你,你竟然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来,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 陈掌柜还是一声声的喊冤,不肯招认。 司聪道:“陈掌柜,你不必嘴硬,想要撬开你的嘴,有很多种办法,你也是一把年纪了,可听过人皮灯笼的故事?” 陈掌柜眼神茫然,司聪扫过那两个仆役,他们也是一脸无知的样子,更别说韩铮了。 好!都没听过,那她可以夸大其词了。 “相传,纣王发明了一种酷刑,自人的头顶割开一个口子,然后灌入水银,人的表皮便会与血肉分开,直至整张皮完好无损的被剥了下来。可是那个被剥了皮的人还没有完全死去,亲眼目睹自己的皮被制成灯笼,然后在万分痛苦下,慢慢地死去。陈掌柜,你想尝尝这个滋味吗?” 陈掌柜吓的失了禁,双腿间有黄色的液体流了下来。 司聪掩鼻向后退去,心里暗嗤,也没几两铁骨嘛! 别说陈掌柜吓的尿了裤子,就是那两个仆役也骇然变色,目瞪口呆的瞪着司聪,仿佛眼前的世子妃,就是那个行刑之人。 韩铮也听的毛骨悚然,那么爱干净的他,都忘了捂住口鼻了。 “陈掌柜,你还不说吗?” 陈掌柜狠狠的咬着后槽牙,坚决地摇了摇头。 “奴才,奴才不曾做过的,奴才不敢胡说。” 司聪冷哼道:“行!你不说也成,那就等着吧,我自然会找到让你开口的人来。” 陈掌柜死命的挣扎,哀求道:“世子妃,您别伤害奴才的家人,世子妃,您给我做成人皮灯笼,你杀了奴才都成,您别伤害他们,奴才求您了!” 司聪瞪视着他道:“我不会要你的命,相反,我这是救你的命。陈掌柜,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能不能活命,你的家人能不能平安,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陈掌柜怔愣一瞬,忽地颓丧下去。 “您杀了奴才吧!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的错奴才认,可是奴才真的没有做那种事啊!” 司聪也是佩服这位死鸭子嘴硬的了,行!那就让他继续硬。 拉起韩铮向外走去,韩铮疑道:“怎么?不审了?” 司聪回头看了陈掌柜一眼,道:“人家不说,咱们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总有人知道真相,也总有人愿意说,到那时,他就是弃子一枚,死路一条!” 司聪故意说的很大声,陈掌柜听的真切,心里一阵悚然。 司聪扯唇冷笑,与韩铮出了牢房,向着常青园的方向而去。 “晚上你自己用膳,我要去陪着母亲。” 司聪道:“咱们一起去吧,我是儿媳,理应守在榻前。” 韩铮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母亲不习惯别人守着,以前病了,大嫂也这么说过,让母亲拒绝了,你也累了一日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司聪感激的一笑,道:“行!有什么事情你派人回来知会我一声,我随时过去。” 韩铮轻嗯了一声,二人回到常青园,韩铮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启月居,留下司聪坐在那里沉思。 陈掌柜是一定有问题的,但是这么大的纰漏,作为一府主事的梅王妃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今日梅王妃这晕厥的也是太及时了,她不得不有所怀疑。 怀疑,她也不会做什么,不管陈掌柜背后之人是谁,贪污了多少银两,都没损害她的半分利益,她犯不着蹚这趟浑水,她不过是好奇而已。 可是好奇害死猫,她还没享受大唐盛世呢,这个雷,就留着下一任世子妃去踩吧! 想开了之后,司聪便传了晚膳,好好的吃了一顿,又去看了看芙蓉,便回来睡下了。 翌日天色未明,司聪便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不悦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嬷嬷在门外回道:“世子妃,刚才有人来报,说是陈掌柜在牢房里上吊自缢了,来人问怎么处理?” 司聪微微一惊,穿鞋下了地。 “进来说话。” 孙嬷嬷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串丫头,服侍司聪洗漱装扮。 “以前可有过这种事?” 孙嬷嬷神色有些惶然,道:“从不曾有过,若真是犯了大罪,也都是交由官府处置了,咱们府里的牢房,基本就是闲置的。” 司聪看向镜中自己模糊的脸,这脸颊,似乎是长了点肉了。 “王爷和世子可知道了?” 孙嬷嬷微微一顿,道:“还不曾去知会。” “那就去请示下王爷和世子的意见。” 孙嬷嬷应了声是,司聪挡住春兰插簪的手,道:“别弄这些繁琐的发饰,母亲病着,怎好太招摇!” 春兰惶恐的弓腰称是,忙将头上那些艳丽的首饰都卸了下来。 换上素色的衣裙,司聪道:“走吧!去牢房看看。” 春兰忙道:“世子妃还是不要去了,刚死了人,不干净的。” 司聪面色平静,继续向外走。 “死过一回的人,什么脏东西没见过,吓不倒我的。” 春兰浑身一颤,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琥珀犹豫了一瞬,咬咬牙,也跟了上去。那两个小的根本就没敢动,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还是别去凑这份热闹了。 到了牢房,韩铮和昌平王还没来,司聪不顾下人们的再三阻拦,还是进了关押陈掌柜的那间屋子。 陈掌柜的尸首横在房间里,身上盖着白布单子,头顶是一根腰带,上面还沾着些许的血迹。 腰带下是一个长条板凳,上面有清晰的鞋印,司聪蹲下身瞧了瞧,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司聪在屋里转悠了一圈,锁着他的锁链垂在地上,并没有砸开的迹象,那就说明,他死之前 ,他是手脚自由的。 第75章 他杀 看向门口,问道:“这锁链是谁给他打开的?” 守门的仆役有些慌张,道:“夜,夜里,奴才,怕怕他拉尿的不干净,就,就给他打开了,世,世子妃,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请世子妃责罚。” 司聪瞄了他一眼,温声道:“不必惊慌,我就是问问。” 仆役松了口气,司聪转悠到陈掌柜的尸首旁,伸出手,缓缓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白布。 仆役吓的都结巴了。 “世,世,世子妃,别,别,不,不干净。” 司聪手上不停,将整块白布扯了下来。 仆役吓的惊叫着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不敢再看这屋子一眼。 司聪面不改色,盯着陈掌柜那张已经起了尸斑的脸。 从陈掌柜的死相上来看,确实是吊死的,眼球突出,半根舌头垂在外面,脸色紫青,确是窒息而亡。 她猫下腰低头看向陈掌柜脖子上的勒痕,又看了看头顶悬着的腰带,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在向下看,司聪的眼睛停留在了陈掌柜的手指上。 垫着帕子托起他的手,手指甲里有明显的血迹,还有一些皮肉之类的东西残留,而她清楚的记得,只是对他用了鞭刑,其他的部位,从没动过。 继续向下查看,陈掌柜脚上的鞋子引起了司聪的注意。 脱下那双鞋,鞋跟处有明显的破损,像是用力摩擦导致的。而人穿鞋走路,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种破损出现呢? 不单是鞋跟,袜套的脚跟处也有明显脏污,应该也是摩擦造成的,而且还有些血迹渗透出来。 司聪呼出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她敢断定,陈掌柜不是自缢,而是死于他杀。 缓步走了出去,不动声色的看向院中战战兢兢的人,问道:“昨日我与世子离开后,可有人来过?”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刚才吓的跑出来的仆役道:“奴才们送完了饭,再没进来过,也没见着有人来。早上来送饭时,就,就发现,他,他已经死了多时了。” 司聪面色微凝,指了指陈掌柜的尸首,道:“盖上吧!” 两个仆役互看了一眼,惊惧的走上前去,迅速的盖上白布。 院外响起了脚步声,循声望去,是昌平王和韩铮相携而来。 见司聪也在,二人先是一愣,韩铮有些担忧的语气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干净,你快回去。” 司聪给昌平王见过礼,道:“早上有人去通传,我便过来了。” 韩铮眼神冷冽的扫向院里的人,语气很是不悦。 “这种事情也要惊动世子妃,你们真是越发会办差事了。” 下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齐声请罪。 昌平王略有不耐的摆了摆手道:“死了个奴才而已,也这般兴师动众的,是看本王没什么事干了吗?” 这话看似是训斥下人的,实则是在指责司聪屁大点事也去惊动他,一点章程都没有。 司聪微微躬身,道:“儿媳第一次经手这样的事,有些慌了神,还请父王息怒。” 昌平王微哼了一声没说话,瞄了屋里一眼,道:“着人抬出去,让他家人来领,置一口薄棺葬了就是,有什么慌的。” 司聪恭声应道:“是!儿媳这就去办!” 昌平王沉着脸出了牢房的院子,韩铮走到司聪身边,歉然道:“父王是忧心母亲的身子,不是针对你,你别在意。” 司聪淡淡一笑,“我知道,没关系的。” 韩铮更觉惭愧,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昌平王道:“铮儿,磨蹭什么呢?与我去看看你母亲去,这里交给她行了。” 韩铮看向司聪,微微苦笑一下。 “你受累了,应付不了的就去找岳嬷嬷。,我先过去了。” 司聪微弯唇角,道:“放心吧,我能应付,你快去忙吧!” 韩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追随昌平王而去。 司聪长长的吁了口气,吐出胸中的郁气,觉得畅快了些。 “孙嬷嬷!” 孙嬷嬷向前一步,道:“奴才在。” “去通知陈掌柜的家人来,收了尸首,再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买口棺材,剩下的银子,置办丧礼吧!” 岳嬷嬷应了一声,去操办世子妃交代的事,司聪看了看院子里的人,道:“一会儿人抬走之后,将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用艾草熏熏,没事就不要进去了。” 下人们皆低头应是,司聪领着人向来路走去。 她大概能猜到杀陈掌柜的人是谁,可是她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回到芳菲苑,司聪并没急着换衣裳去请安,而是去了偏院看望芙蓉。 芙蓉的脸上还缠着纱布,伤口已经在结痂了,说话时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动就疼。 “有什么收获吗?” 芙蓉眼下有些乌青,看起来是没休息好。 芙蓉眼睛贼溜溜的转悠了下,小声道:“有!” 她拉过司聪,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奴婢是过了子时去的,就蹲守在墙角,大概是不到丑时,奴婢看见一个黑影翻了进去,有一炷香的工夫,那人又翻了出来,奴婢等了好久没听见什么异动,便离开了。” 司聪眯起眼睛,“果然是他杀。” 芙蓉一惊,“姑娘是说,那黑影是进去杀人的?” 司聪点了点头,“早上我去看了尸首,勒痕与吊死的他的腰带明显不符,系细绳所致,所以他的脖子上有血迹。” 芙蓉吓的脸色惨白,抚了抚胸口道:“幸亏没被他发现,不然.....!”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害怕,我猜想那人就是王府的,他应该也受了伤。” 芙蓉满脸疑惑的看向她,“是王府的?那,那会是谁呢?” 司聪微微凝眉,“陈掌柜指甲里有皮肉残留,还有血迹,应该是挣扎时抓破了凶手的手臂,所以,手和手臂上有抓伤的,都有嫌疑。” 芙蓉也眯了眯眼睛,表示赞同。 “姨娘被他们勒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指甲里有好多的血,我当时还以为姨娘是被用了刑呢! 司聪冷哼一声,“作恶者,必遭报应,这世上就没有逍遥法外的凶手。” 第76章 甩锅的本事 芙蓉有些惊慌,问道:“姑娘预备如何?” 司聪沉思片刻,道:“既然凶手有迹可查,那就查一查看,我倒是想看看,这幕后主使者,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不可!” 芙蓉坚决反对,“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姑娘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斗的过他们?咱们在这王府无依无靠的,万一姑娘您有个好歹,叫奴婢拿什么脸去见姨娘?” “芙蓉!你别把我说的这般无用,再说,我又不会去与他们搏斗,我只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别被利用了。你也说这王府是龙潭虎穴,你总不希望你家姑娘我成了别人的替死鬼吧?” 芙蓉满面骇容,“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还有人想害姑娘不成?” 司聪微微沉吟,道:“我现在说不准,总之,这王府处处透着诡异,小心些总是没错,我还想活着离开王府呢!” 芙蓉讶然道:“离开王府?姑娘您想离开王府?” 司聪在她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嚷嚷,这是早晚的事,我这种小庶女,本也不配世子妃的身份。与其被别人拿来当凳子踩,还不如早些退出,也免得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芙蓉很是惊愕,“有,有这么严重?那姑娘,咱们,咱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现在还没事,不过,以后可说不准,所以,我要拿到一些人的把柄在手里,才能保住咱俩这条小命。” 芙蓉怔愣片刻,问道:“那,奴婢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司聪垂了垂眸,低声道:“你是我带来的婢女,王府认识你的人少,这两日你到处走走,留意下手上或者手臂有伤的男人,发现了也别声张,回来悄悄告诉我就行。” 芙蓉有些紧张,“可是王府这么大,奴婢要去哪里找?” “这个也不难判定,按你的描述,能翻墙而入,凶手的年龄应该不大,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会些功夫,力气不小,是个干体力活的。而且不会是在场面上当差的,你多留意砍柴打水,挑粪、拉车的这些人,差不多会有收获。” 芙蓉的神情有些慌乱,司聪道:“别刻意去找,我最近也会安排你一些差事,你是办差事去的,别害怕,只要你不露出马脚,不会有事的。” 芙蓉舒了口气,坚定地点点头。 司聪回了芳菲苑,着急麻慌的换了身衣裳,又去了王妃的启月居请安。 还没等到门口呢,就听见了梅王妃的哭声。 司聪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梅王妃脸上还有泪痕,见司聪进来,拿帕子轻轻擦了擦,道:“好多了。” 司聪走到榻前,仔细打量梅王妃的脸色,笑了笑道:“母亲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果然是好多了。” 梅王妃扯出一丝笑,指了指旁边的锦兀,“快坐!” 司聪看了看左右,问道:“世子呢?早上他说先过来看母亲的?” 梅王妃微微垂了垂眸道:“刚与他父王走,去前头书房说话去了。” 司聪哦了一声,又问道:“母亲还没用早膳吧?母亲想吃什么?儿媳去厨房给您做。” 梅王妃笑笑道:“不必麻烦了,我也吃不下什么,左右是清粥小菜的。” 正说着话,岳嬷嬷指挥着众婢女上了早膳,司聪起来去看,果然都是清淡的饮食。 盛了一碗白粥,司聪端着到了梅王妃的榻前,吹了吹喂给她。 梅王妃有些不大情愿的看了司聪一眼,还是张开了嘴。 喝了半碗粥,梅王妃就不吃了,摆摆手让撤了下去。 “你还没吃吧?若是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一口,天儿也不早了,别饿着了。” 司聪弯唇笑笑,“儿媳还不饿,早上看了那么一场事,也没了胃口。” 司聪微微抬眸瞄了梅王妃一眼,她并无多少愤怒,只是蹙了蹙眉。 “我嫁过来也二十多年了,这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说来,也是我的无能,没管理好家业,让这样的小人钻了空子。” 司聪劝道:“这怎么能怪母亲呢?财帛动人心,是他们起了歪心思,蒙骗了母亲。” 梅王妃面色萎靡,叹息道:“说到底,是母亲老眼昏花,没看清这些奴才的本来面目,出了这样的事,还死了人,我也真是羞于见人了。” “母亲别这样想,家大业大,谁家没一两条蛀虫,这是发现的早,也没造成多少损失,母亲也别难过了。” 梅王妃神情有些焦虑,“损失事小,人命关天,好端端的死了个管事,外头指不定怎么传呢,草菅人命这种话都说得出!逼死了他,他贪墨的银子也没了下落,咱们是名声也没了,银子也没了,两头得不到好处,也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竟摊上这些个糟心事!” 梅王妃越说越激动,语气中的不满直指司聪,很明显是把陈掌柜的死,赖在了她的身上。 司聪心里冷哼,梅王妃这甩锅的本事堪称一绝,可她司聪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也怪儿媳莽撞了,想着母亲着急知道银子的下落,怕这中间有什么变故,方式方法也是激进了些,该劝着世子,以说服教育为主,不该用刑的。” 司聪的一番话,把责任又推了回去。 开玩笑!你说的抓紧审问,你说的刑讯逼供,是你儿子下令用的刑,想给她扣这个帽子,她可不认! 梅王妃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快,只言片语便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那一副小白兔的可怜形象,恨的她想上前给她一巴掌。 压住心头的怒火,轻嗤了一声。 “你有什么错?你揪出这么个祸害,母亲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都是母亲无用,太心急了!” 梅王妃言语中不乏揶揄讽刺之意,司聪毫不在意,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她又不会少块肉,总之,背锅这事她不干! 第77章 交战 非但不生气,她还得让梅王妃知道知道,什么是哑巴亏! 温声劝道:“母亲也别自责,您掌管王府几百号人,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陈掌柜这事也给咱们敲响了警钟,他敢这么做,保不齐还有人私吞王府的款项,左右也是这样了,不如就趁热打铁,彻底的查上一查,也还王府一个清净。” 梅王妃脸色变了变,手上紧了紧,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母亲,儿媳知道您心慈和善,可是您也看到了,这些人根本不把王府的利益放在心上。若不是儿媳误打误撞的识破了陈掌柜的猫腻,日后不知要损失多少银钱呢!您此番若是作罢了,会助长那些人的歪风,变本加厉的吸王府的血,王府早晚会被吸干了,那时候,就是动了命脉了!” 司聪继续火上浇油,梅王妃脸色阴晴不定,而司聪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戾气。 梅王妃半晌无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手扶上了额头。 “母亲是老了,不中用了,也禁不起折腾了,这些事,去与你父王商议吧!” 梅王妃搬出了昌平王,也是在司聪的意料之中,她一定以为,司聪不敢去找昌平王说这个事,可是有人敢说啊! 微微垂了垂头道:“母亲还年轻着呢!您若是盛装打扮起来,说您是三十岁,也不为过!” 人都喜欢听夸赞的话,梅王妃脸色稍霁,语气也柔和了些。 “如今我缠绵病榻,也管不了这许多,你和世子都大了,自己看着办吧!” 司聪就知道她不可能明着说出拒绝的话,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再次让她陷入绝境,比如背锅! 弯了弯唇角,道:“母亲说的是,说来说去,王府里做主的还是父王与世子,要怎么决定,儿媳听命就是。” 囫囵话谁都会说,她两辈子活了一百多岁,她就不信能让她给堵住嘴。 梅王妃有些装不下去了,脸色沉了沉。 “我也乏了,你先回去吧,听听你父王他们是如何决策的,这事可不能闹大了。” 梅王妃下了逐客令,还威胁她一把,司聪全然无视。 起身福了福道:“知道了母亲,父王怎么决定,儿媳就怎么执行。实在不行,就叫官府来验尸,证明那陈管事确系自缢而亡,咱们顶多是背负一个逼死奴才的失误,大不了多拿出银子来息事宁人。母亲也别过度担忧,咱们王府也不是没那个实力。” 一句话,堵的梅王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司聪就不信她敢报官来验尸,陈掌柜的死因,她心知肚明。 梅王妃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无语,挥了挥手,司聪便退了出去。 一路上心情雀跃的回了芳菲苑,狠狠的吃了一顿,继续战斗。 梅王妃与司聪虽然你来我往的各不相让,可毕竟没撕破脸皮,而韩铮与昌平王却算不上和谐了。 昌平王一直沉着脸,关上门便是一顿训斥。 “你说你堂堂一个王府世子,怎么这般没见识?让一个小庶女给耍的团团转,你就看不出,她是故意要去成衣铺子找茬的?” 韩铮不服气的道:“找茬有错吗?那陈德明就是有错处,贪墨了王府那么多银子,不该查吗?” 昌平王道:“查可以查,可不能把人逼死了啊?父王可是听说了,昨儿她可是吓唬人来着,还要拿人家的家人来要挟,这哪是一个深闺女子该说的话,做的事啊!” 想起昨天司聪讲的故事,韩铮还有些心有余悸,可是又不能表现出畏惧之色来。 “儿子觉得世子妃做的没错,是陈德明自己心惊了,与世子妃何干!” 昌平王气的跺了跺脚,“怎么就与她无关?她不是这家人吗?传出去谣言她脸上有光是咋的?” 韩铮无奈的一叹,“那这也不是她的错,要审问的是母亲,动刑的是我,世子妃只是在旁协助,陈掌柜的死,纯属是意外,怪不到她的身上。” 昌平王一滞,“你!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事明明可以暗地里调查,既能追回贪银,又能不伤及人命,可是她偏偏就当场发了难,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韩铮并不赞同,“父王是没去成衣铺子瞧瞧,若不是世子妃在场,咱们家的铺子都叫人给掀了,还留着这祸害继续作恶,咱们王府的名声那才是彻底的遗臭万年了!” 昌平王瞪视着韩铮,道:“那她也是德不配位,打哪听来的骇人听闻的故事,如此见识浅薄,与市井小民有什么区别?依父王看,以后也别出去应酬了,免得丢人现眼。” 韩铮疑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禁了世子妃的自由?” 昌平王哼了一声,“这事说到底就是她太年轻沉不住气,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陈德明在王府二十几年了,人脉交际可不是普通掌柜,他的死,是一定会引起争议的。” “那就让世子妃来背这个黑锅吗?儿子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如果有人质疑,尽管推到儿子身上好了。” 昌平王气的一滞,“别说这些没谱的话,她一个庶女,占了世子妃的身份,就要为王府出一份力。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去告诉她,以后不要出芳菲苑的门,别再给我添乱了。” 韩铮神色凛然,“父王这么决定,谁来管家?母亲现在可是病着呢?” 昌平王睨了他一眼,“不是有你大嫂呢嘛?柳氏也是名门出身,在娘家时学的也是管家之道,她是侯门出身,也当得起管家之职。” “那父王干脆把世子之位也给大哥好了,他们夫唱妇随,也遂了父王的心!” “你!” 昌平王气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你是父王的嫡子,这世子之位怎么可能给一个庶子?你就拿刀子戳你父王的心吧你!” 韩铮面色冷然,“父王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儿子因何会突然大病?还是父王不敢想?也不愿想?” 第78章 猜的全对 昌平王怒目而视,眼睛微眯。 “我看你是愈发没规矩了,这样混账的话也敢说?这些年在外头的历练也是白费了!” “父王真的问心无愧吗?大哥是庶子不假,可也是父王的长子,父王对大哥就没有过期许吗?” 昌平王眼神有些闪烁,嫡子病重的那些日子,他确实想过世子的继承人。可也只是想想,没了嫡长子,还有嫡次子呢,他就是再心疼庶长子,也不能违了祖制,除非嫡次子实在是不堪重用。 语气微缓和了些,道:“你别胡思乱想,你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父王对你们兄弟的教导,也不允许他有这种想法。你的病也不是偶然,幼时你便差点夭亡,若不是遇到了神医,怕也在不在人世了。” 昌平王眼里涌起慈祥的光,拍了拍韩铮的肩。 “父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我的儿子,是绝不会走上自相残杀的道路的。你就放心好了,父王用命保证,你大哥绝没有加害你之心。” 韩铮心有不甘,可也知道此时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苏氏的安危,当是首要。 “那父王就再自信一些,世子妃一定不会让父王失望的!” 昌平王有些疑惑,韩铮舒了一口气,将前些日子司聪与他说的减员增效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昌平王倒是十分的意外,不想一个小小庶女,竟有如此的见解。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韩铮想了想道:“事已至此,禁了世子妃的自由,也改变不了什么。儿子倒是觉得,不若趁此彻底查一查,就让苏氏大刀阔斧的整治一番,或许还能追回一大笔银子呢!” 昌平王微微沉吟,道:“腐败贪污,历朝历代都屡禁不绝,咱们王府虽不能与朝廷相提并论,可也是五脏六腑俱全。父王也不是没怀疑过有些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可你也应懂得,水至清则无鱼,手中的沙子不能握得太紧,会越来越少的。” “儿子当然知道,不过,也不能如此放任下去。王府的财政情况,父王比儿子清楚,如果这次姑息了,那就会涌出无数个陈德明这样的蛀虫的。” 昌平王沉默不语,韩铮又道:“如果父王有所顾及,不如就暗中查访,小来小去的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可如果数额巨大,有损王府名誉的,必须严惩。” 昌平王沉思良久,微微叹息,“如此也好,不过,切记不可张扬,免得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韩铮面露欣喜之色,点点头道:“父王放心,儿子一定谨慎行事,不会影响王府的各项事务的。” 昌平王微微颔首,“你刚说的裁员一事,倒是可以试行,府里闲置的下人也不少,这样也能省出些开支。回去与苏氏说,让她酌情着办,别引起众怒就成。” 韩铮脸上再添喜色,深深一揖道:“儿子领命!” 昌平王轻嗯了一声,“你母亲那里一定不会痛快,你这些日子多去陪陪她,别惹了她不高兴。有什么事,尽量顺着她的心意,别叫她再犯了病。” 韩铮乖顺的点点头,昌平王摆摆手道:“去吧!明天是长庆候夫人的寿辰,苏氏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她一个小门户出来的,没什么见识,你回去与她说说该注意些什么,别丢了王府的脸。” 韩铮有些不满,她可不是那般没见识的,能言善道,进退得体,很有世子妃的风度。 默默地退了出去,心情愉悦的回了常青园。 司聪正在核对账目,见韩铮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微微挑眉道:“拣着金子了?这么高兴。” 韩铮无语的嗤了一声,“本世子这样的,一两块金子还不放在眼里,拣座金山还差不多。” 司聪抬头望向他,道:“那就是,与你父王达成了某种协议?” 韩铮眼睛亮了亮,“你怎么知道?” 司聪耸耸肩,“府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我猜不出有什么事能值得你这般高兴,也就是说服你父王整顿的事了。” 韩铮惊愕不已,“你好像长了一双顺风耳,这么远都听到了?” 司聪嘁了一声,“这也不难猜,在母亲那里听了些音,我想着,父王一定是责怪我了。” 韩铮再一次惊讶,围着司聪转了一圈,表情古怪。 “哎!你很不对劲诶!你是真猜的呢?还是有什么古怪?你不会是,会点什么玄门秘术吧?” 司聪差点喷笑出声,“我会什么啊?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至于让车轴断了,差点摔死我自己?我要是能掐会算,也不会让陈掌柜死在府里啊!” 韩铮眨眨眼睛,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还有些失望的又坐了回去。 “那你怎么像什么都知道一般,猜的这般准?” “都说了在母亲那听着音了,我想,父王怪罪于我,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一定极力的为我辩解。况且,出了这档子事,你也想查一查究竟,肯定会想方设法说服父王支持咱们清查账目,说到底都是为了王府的利益,父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对于司聪间接的奉承,韩铮十分的受用,脸上微微有些得意之色。 “父王是答应了,可只允许咱们暗里查访,不准大张旗鼓的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司聪颔首,“父王顾虑的对,王府那些署官也不归咱们管,咱们只管清查产业上的账目就是。” “这次陈掌柜的死,也算是敲山震虎,想是那些有心之人,也该收敛收敛,若是都老老实实的做人,咱们也省去了麻烦。” 司聪摇头,“就怕习惯成自然,杀手杀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不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停,贼人偷惯了,也就顺手牵羊了。习惯了不劳而获丰衣足食,又怎么肯吃苦受累赚那点辛苦钱呢!” 韩铮微微凝眉,“你总是把人都想的那么坏,万一他们肯改邪归正呢?” 司聪扯了下唇角,“是狗改不了吃屎!” 韩铮无语的摇摇头,这个女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第79章 几分欢喜几分愁 韩铮也不欲与她争辩,随手拿起一个账本,看着上面画着的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些是什么意思?” 司聪歪头看了一眼,道:“是标记。” “标记?有什么用途?” “就是我觉得不对的地方就标注出来,每一个符号代表一个问题,然后另外记录下来,等明日掌柜们来回事,好问个清楚。” 韩铮了然的点点头,向司聪投去赞赏的目光。 “没看出来,你这点子倒是不少。我跟你说,今儿我与父王说了你那里与我说的建议,父王很感兴趣,让你酌情去办呢!” 司聪有些懵,“我说什么建议了?” 韩铮挑眉道:“不是你说的嘛!咱们王府闲人太多,外头铺子里还雇着伙计,不如都调过去当差,还能省出不少月例,你怎么忘了啊?” 司聪恍然的“哦!”了一声,“你说这事啊!我不是忘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跟父王提这件事,更没想到父王能同意。” 韩畅快的舒了口气,道:“父王还是很有远见的,当初为了保命,父王主动辞了手握十万大军的边疆大将军一职,而是选择留在了西郊大营统领一万禁军。当今圣上为表诚意,才封了父王异姓王。如今父王虽是个闲职,可是西郊大营里早就都是父王的手下了,所以父王在朝中的地位,才一直扞卫不动。” 司聪有些讶然,原来这昌平王还是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呢!难怪送儿子去习武,有备无患啊! 收了收下巴,道:“那父王没说,母亲那里如何沟通吗?” 韩铮不解,司聪又道:“咱们这般调整,难免会动了府里的老人,如果牵扯到母亲那边的人,又该如何?” 韩铮微凝片刻,道:“母亲那里我去协调,你尽管放手去做,最晚这个月末,要有动作,我也好与父王有个交代。” 司聪翻了翻桌上的那些册子,找到黄历翻了翻,道:“今儿是二十一,明儿要去拜寿,又要耽误一日,这期限,有些紧啊!” 韩铮道:“没事,我帮你一起做。” 司聪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忽而弯唇一笑。 “怎么?我们的情圣大世子,不忙着谈情说爱,要专心搞事业了?” 韩铮微窘,“谁谈情说爱了,我那都是正事。” 司聪轻嗤一声,“是,都是正事,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司聪语气里满是揶揄之意,韩铮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 “明日去长庆候府贺寿,有些需要注意的我与你说说。” 司聪微微撇了撇嘴道:“洗耳恭听!” 韩铮与司聪说了好多,司聪都一一记在了本子上,晚上在好好捋顺捋顺长庆候的人际关系。 不单是长庆候,韩铮很贴心的把要去参加宴会的各府女眷们的信息,也大致的与司聪说了一遍。司聪听的头痛欲裂,这个候,那个公的,她一日哪记得下来啊! 韩铮说完之后进了寝室补觉去了,留下司聪在密密麻麻的记录前凌乱。 无奈的长叹一声,找了一张大纸,列了个人物关系表,这样一看起来,就清晰多了。 晚上看望过梅王妃后,韩铮照例留在了启月居侍疾,司聪回去自己用了晚膳,也是照例去看望芙蓉。 芙蓉的精神状态很好,见司聪进来,忙迎了出来。 “奴婢已经大好了,怎好日日劳动姑娘来看望,日后,奴婢去姑娘那里请安便是。” 司聪笑了笑道:“又没几步远,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溜达溜达。” “那也不合规矩,这是王妃还病着,没人盯着姑娘,等王妃痊愈了,姑娘可就没这般自在了。” 司聪道:“你怎知道没人盯着?你去我那里,说话什么的有诸多不便,身边总有人看着,我又不好直接撵人出去。我来你这里,从来不叫她们跟着,她们也不敢跟踪,咱俩说话能随便些。” 芙蓉轻叹道:“姑娘虽说是做了世子妃,身份是尊贵了,可还是不自由。奴婢都盼着早点离开,跟姑娘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了。” 司聪笑的有些牵强,“谁不想啊!可是时机未到,再等等吧,会有那么一日的。” 司聪有些惆怅,看韩铮那个状态,应该是没找到他想找到人,也没查出来害他之人是谁,她的离开,就要无限期的延后。 不过也不怕,梅王妃给了她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内她没有怀孕,就能离开这牢笼一样的地方了。 想到这儿,是几分欢喜几分愁。一年看似不长,可是才过了半个月不到,还有漫长的十一个半月,她要怎么熬? 不由得叹息出声,还是专心搞钱吧! 芙蓉听她叹息,担忧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难事了?” 司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今日你可有收获?” 芙蓉来了精神,道:“幸而姑娘给奴婢安排了这个差事,给下等糙汉子量秋装的尺寸,其他人可都是躲的远远的,这才给了奴婢机会。” 司聪问道:“那,可有嫌疑之人?” 芙蓉点点头道:“有几个手臂和手上有伤的,但是奴婢不敢断定是不是就是凶手。” “那你描述下伤口的特征,我来鉴定一下。” 芙蓉想了想道:“有一个是柴房劈柴的,他的手臂上有好多道伤口,都是像坑一样的,奴婢问他是怎么弄的,他说是劈柴时,木屑崩伤的,奴婢看着也像是。” “还有一个有一道不长的抓痕,那人说是猫抓的,还有个像是刀割的,奴婢也看不好。” 司聪沉思片刻,道:“这个人的伤口一定不是一处,而且伤口的位置是自下而上的,有明显的手指甲抠破的痕迹,你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芙蓉疑惑的靠近司聪,司聪看了看左右,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根绷带,应该是芙蓉换下来的。 司聪拿起那条绷带,勒住了芙蓉的脖子。 “凶手就是这样勒住死者的脖子的,你试着向上抓我的手臂,你感觉一下。” 芙蓉有些慌张,“奴婢,奴婢伤了姑娘可怎好?” “不会的,你试一下,用一些力道,划出印子即可。” 第80章 又是演戏的一天 司聪手上也加了些力道,芙蓉微有些窒息,手自然向上抓,在司聪的引导下,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芙蓉很是心疼的摸着她的手臂,眼里有泪光闪动。 “姑娘要试,拿奴婢来试就行了,奴婢皮糙肉厚的,就是划破了都无妨,瞧瞧姑娘这细皮嫩肉的,多疼啊!” 司聪哭笑不得,劝道:“就是几道印子,一点都不疼的,我这身上就是这样,一碰就红,不碍事的。” 芙蓉一脸的担忧,司聪指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痕,“你看这力道了吗?它是从手腕处开始向上的,若是两人打架挠伤的,伤口是从臂弯处下来的,明日你再去量尺,注意这些细节。” 芙蓉试着在自己的手臂上试了试,确实这个力道自己是抓不出来的,看向司聪道:“还是姑娘厉害,您都能去大理寺断案了!” 司聪无奈苦笑,她倒是想参与一下命案的调查,可是身份不允许啊!有没有可能,下次穿到个女捕快身上! “明日呢!我要去长庆候府贺寿,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别露了马脚。即使是发现了可疑之人,也要不动声色,等我回来再做决定,记住了吗?” 芙蓉微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吧!奴婢会小心的,倒是姑娘您,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万事要当心。” 司聪轻嗯了一声,主仆俩又闲聊了一会儿,天色也黑了,司聪就回去休息了。 长庆候夫人的寿宴定在了下晌,听说晚上还有歌舞宴会,司聪一大早就被拽了起来。 “不必这么早吧?不是下午才开席呢嘛?实在是困,让我再睡会儿!” 韩铮拎着她下了地,“睡什么睡?你以为那是饭馆呢?到点了去吃饭,吃完了就回来。得早早去,拜寿拜寿,还要行拜寿大礼呢!” 司聪困的迷迷 瞪瞪的,很是不悦的耍赖道:“干嘛啊!不就拜个寿嘛,不至于这么早,我就再睡十分钟,十分钟!” 韩铮蹙眉道:“什么意思?” 司聪忙改了口,“一刻钟,好吧?就一刻钟!” “不行!” 司聪撇嘴瞪眼做出一副委屈状,孙嬷嬷带领一众婢女依次进了寝室。 “世子妃有所不知,说是下晌开席,可是巳时不到便有宾客到府了。主家会预备茶果点心,供宾客们品尝,还有赏花对诗,打牌娱乐,献贺礼,拜大寿,这一套下来,没个两三个时辰都下不来。若是到了开席的时辰再去,可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司聪烦闷的哼唧一声,她是最烦什么诗会花会的,一群穿的花蝴蝶似的高门贵女,假惺惺的吟诗作对,其实都是早有准备的。 她是没这方面的天分,在现代是学的那点诗词,早就被遗忘在秦朝了。 不情愿的被摆弄着梳妆打扮,光这张脸就涂了好几层。 司聪看着铜镜中自己厚厚的脂粉,无语的咬咬牙,她仿佛看到了粉末洒落的痕迹。 “孙嬷嬷!我不是去唱戏,抹这么厚的脂粉,是想我出丑吗?” 孙嬷嬷惶恐的躬着身子,道:“奴才不敢,只是世子妃的脸色不大好,奴才想着多施一些粉黛,显得脸色白一些。” 司聪道:“我身子不好满长安城都知道,没必要遮来掩去的,不是有一盒珍珠粉吗?涂一层它就行了。” 司聪拿起手边的帕子,将脸上的脂粉都擦了下去。孙嬷嬷忙叫婢女们重新打水来,给司聪重新洗脸上妆。 这次完全是按照司聪的指挥来妆扮,打扮完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司聪素来不喜大红大绿,可是她这个脸色也不适合穿的太素净,会显得整个人没精神。 里面是一身水蓝色的宽幅长裙,外有一件同样长度的鹅黄色褙子,褙子的四周镶了一圈白色绢纱,还点缀着草绿色的草叶,衣裳的整体看起来非常的清爽提脸色。 司聪略施粉黛,头上戴着的芝兰玉树的步摇也很配今天这身装扮,清新典雅,又不失端庄贵气。 孙嬷嬷看了后不住的点头,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就是瘦了点,那细柳似的小腰,真的是不盈一握啊! 其实司聪最近都胖了许多,她能感觉得出来,脸颊都不那么凹陷了。 原主如果是正常人,应该是个很标致的美人。可惜小时候一直受磋磨,从来就没漂亮过。 韩铮亲自去了车房检查马车,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千万别在出现车轴断裂的事情了。 他看到司聪的那一刻,有一瞬的怔愣。眼前之人清新脱俗,端庄娴雅,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他怎么也与那个瘦弱不堪,脸色蜡黄的女人联想不到一处去。 看着她向自己缓缓走来,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都妥当了吧?” 韩铮吞了下口水,道:“没问题了,走吧!” 司聪微微挑挑眉,很是端庄的弯唇一笑,韩铮顿感呼吸一滞,心跳似是停顿了一下。 暗暗吸了口气,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司聪有些愕然的侧头看向他,韩铮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她无奈的扯出一丝苦笑,又是演戏的一天。 长庆候府离着昌平王府并不远,隔着一条街,也是侯门贵族聚集的地方。 不过怕路上有个什么意外,韩铮还是选择绕过主街,走了一条小路。 到了长庆候府的那条街上,远远的就被仆役们拦了下来。 “世子,世子妃,奴才是长庆侯府的小厮,前面都停满了马车,世子与世子妃就在这处下车吧,奴才引着您进去。” 司聪挑开帘子向外望了望,整条街上停的都是马车,他们这车马想进也进不去了。 与韩铮一同下了马车,跟在那小厮身后,到了长庆候的府门口。 与昌平王府相似的大门,只是门上的铜环小了些,看样子,这长庆侯府也是不小。 门童唱喏一声:“昌平王世子,世子妃驾到!” 立时便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与韩铮。 第81章 亮相 韩铮自是不必说,从来都是玉树临风,英俊儒雅,无论是盛装还是便装,都无法掩盖他天下第一的面孔。 他那张脸,永远人群中的焦点。 司聪今日也算出圈,两人的衣服还很配,韩铮也穿了件天青色的长衫,更显他的神仙之姿。 二人走在一处,还真有些郎才女貌的味道。 不过,司聪感受到的目光,就没有韩铮那般和善了。那些嫉妒不屑的目光,让她觉得脊背生寒。 侯府的格局不似王府,进了侯府的大门便是一座花园,领路的小厮介绍,这是前花园,专门接待男宾的地方。 司聪想起韩铮与他说的长庆候此人,乃是一代文人,因女儿嫁入了大长公主府,才得来这么个爵位。看向这颇为雅致的花园,微有感叹,不愧是文人之家。 穿过长廊,绕过水榭,走了好远的路,终于是到了内眷住的地方,韩铮与司聪相携进了大堂,大堂内,已经坐满了来贺寿的宾客。 有婢女引着他二人进了里面,传了话过去说是世子和世子妃来拜寿了,嘈杂的大堂立时便寂静一片。 一双双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滴溜溜的打转,司聪非常的不自在。反观韩铮,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依旧淡定如斯。 司聪不禁给他点赞,这心理素质,在现代的影视圈,绝对能红极一时。 韩铮先拜了下去,道:“晚辈昌平王世子韩铮,给老夫人贺寿了,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长庆候夫人年逾半百,是个面相十分慈和的老人家。 “快起来吧!大热天的,叫你受累来一趟,老身实在是心有不忍,你身子可好些了?” 韩铮道:“劳老夫人惦记,已然无碍。” 韩铮侧身指了指司聪,道:“老夫人,这是内子苏氏,也来给老夫人拜寿了。” 司聪深深福了下去,道:“给老夫人拜寿了,祝老夫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鹤长春。愿老夫人,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司聪这一套张嘴就来的贺寿词,她可是说了几十年的,上辈子在秦朝时,遇上个做寿过生辰的,她就是亘古不变的这套词。 她这一套词下来,不说大堂之内的人什么反应,韩铮是惊着了,这贺寿词还挺有新意的。 鸦雀无声的大堂里有了细碎的轻语声,似乎是在小声的议论她。 长庆候夫人也很是意外,他们一进来她就注意到她了,眼光也若有似无的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 都说这昌平王世子妃是个小庶女,不单单没见识,还不识字。可刚才的表现落落大方,一点没露怯,并没有传说中那般不堪。 不过呢,一个贺寿词代表不了什么,或许是在家背了千遍万遍了,是不是草包,一会儿就见真章了。 微微笑了笑,眼角却透着一丝犀利的上下打量着她。 “听说王妃病了,可好些了?” 司聪微微抬眸,展颜一笑。 “回老夫人的话,母亲已经好些了,就是还有些头晕。母亲也惦记着老夫人的寿辰呢,特意叫晚辈来给老夫人道喜,请老夫人再受晚辈一拜,恭祝老夫人福寿延绵,岁岁平安! ” 长庆候夫人很是意外,这女子,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言语很是得体,既不谄媚,又不做作,很有些高门贵女的气度。 她一时有些愣神,旁边站着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开口道:“母亲,还叫世子和世子妃站着呢!” 长庆候夫人醒过神来,微有尴尬的一笑。 “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不顶用了,还不给世子,世子妃看座!” 韩铮瞄了一眼司聪,又看向长庆候夫人,恭敬的道:“晚辈先去前头了,内子便拜托老夫人照顾了。” 长庆候夫人和蔼的一笑,“世子只管去,丢不了你的世子妃。” 堂内响起一片笑声,有蔑笑,也有嘲笑,更多的是耻笑。 韩铮深深看了司聪一眼,施了礼,向外走去。 他走到哪,众位女眷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过头来看向司聪。 司聪面色平静的坐在了安排好的位置上,昌平王府内眷在长安城还是有些地位的,因此,她的位置很是靠前。 陆续有宾客前来拜寿,大堂里很快就座无虚席了。 整个大堂都是女眷,三五成群的小声说着话。有叙旧的,有奉承的,也有相互挤兑的,还有就是议论司聪的。 “哎!你看她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一肚子的草包,刚才那拜寿词说的挺顺口,指不定世子和王妃在家怎么教的呢!” “呵呵!你说这些干嘛,可着长安城,谁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王府。抬着进抬着出,拜堂都省了,也就是昌平王仁义,还肯认她这个儿媳妇。” “啧啧!你说这人怎么就没个自知之明呢?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怎么还好意思霸着世子妃之位呢?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若是我啊!早就自请下堂了,没准昌平王府还给一笔安置银子呢!” “说的就是!韩世子那样的,别说长安城,就是可着举国,那不是任他随便挑。样貌才情家世,哪一样不得是顶尖里的顶尖,哎!我可听说,宫里的几位公主可都惦记着他呢!” “哼!别看现在笑得欢,有她哭的时候。就说这长安城里死活要嫁韩世子的名门贵女不在少数,可是谁敢大张旗鼓的去提亲?那正妃之位,除了公主,谁敢肖想?也就是世子突发疾病,才便宜了那个土包子。” “嘘!莫要议论宫里的事儿,听说长公主要来,可别被她听见,那位炮仗脾气,可是谁也不惯着。” 提醒人的话音未落,便有人通传,说是长公主到了。 众人都噤了声,齐齐站了起来,半垂着头望向门口。 长庆候夫人也起身迎了出去,长公主一派雍容华贵的走了进来,众人齐齐拜了下去,齐声请安。 “长公主万福安康!” 长庆候夫人已经走到门口,忙福下身去。 “老身参见长公主!” 第82章 刁难 长公主还算客气,伸出手拦住了长庆候夫人。 “老夫人快别客气,你是长辈,今儿是您的寿辰,理应我这做晚辈的给您行礼才是。” 长公主说着微微屈膝道:“恭祝您老人家,春秋不老,鹤寿延年,欢乐远长,日月昌明!” 长庆候夫人赶忙扶住她,惶恐的道:“哎呦!这可使不得,长公主可折煞老身了。” 长公主笑容可掬,由长庆候扶着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一眼便看到了气定神闲的司聪。脸色骤变,语气微有些生冷。 “怎么不见昌平王妃?” 司聪缓缓起身,垂首道:“回长公主的话,母亲近来身体不适,在家休养。” 长公主微微挑眉,神情十分不屑。 “昌平王妃这是病糊涂了,这样的场合也敢叫你来丢脸,就是你那大嫂,国公府的嫡姑娘,也比你有身份多了,本殿下看,就该换她来才是。” 长公主毫不留情的斥责,令在场的人无不惊讶,皆齐齐看向司聪。 司聪面不改色,淡然一笑道:“这个可不是臣妇能左右的,母亲和父王都叫臣妇来给老夫人贺寿,臣妇也不好推辞,可能父王和母亲是想叫臣妇沾沾老夫人的喜气儿吧!” 司聪轻描淡写的把问题推给了昌平王夫妇,又点明这是人家长庆候夫人的喜事,在人家的寿宴上找事儿,岂不是太无理了。 长公主脸色有些阴沉,眼神如刀一样射向司聪。 “也对,昌平王夫妇是想让他们的庶女儿媳见见世面,毕竟你们苏家,是没有这个脸面登侯府的门。你一个小庶女,就更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大场面了。” 长公主句句讽刺,司聪依然平静无波,对付这种人,不说话便是了。 见司聪不为所动,长公主有些挂不住火,扯扯唇角冷嗤一声。 “苏氏,来都来了,可见识了老夫人的贺礼了?” 司聪脸上挂着笑,“臣妇来的晚些,还不曾见过。” 长公主嘴角扯出一丝蔑笑,抬起自己白玉似的手,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蔻丹。 “那不都在外头摆着呢吗?怎么?你是不敢看,还是看了也是白看,根本就叫不上名字来?” 长公主明目张胆的嘲笑,引起全场的嗤笑,众位女眷皆小声议论起来。 司聪轻笑道:“老夫人的寿礼必是珍贵少见,臣妇想着给老夫人拜了寿,自会有空闲去观赏,却不知,长公主已先睹为快了。” 这话音一落,堂中便响起一片的抽气声。苏氏这话,明显是指责长公主不懂规矩,来了不先去给老寿星祝寿,倒先去观赏贺礼去了。 这苏氏太与众不同了,长公主是什么人物?那是圣上的心头肉,皇后的掌中宝,太子在她面前都要礼让三分的,这苏氏竟敢当众嘲讽,看她是不想活了! 众女眷又齐齐望向司聪,同情的冷漠的皆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长公主是何等人物,这样嘲讽的话她岂听不出,眉毛一挑,便要发作。 刚才提醒长庆候夫人给司聪看座的妇人忙出声道:“长公主也真是的,您能来就是侯府的无上荣光了,还带什么贺礼呢!刚才下人递上来礼单,臣妇这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长公主,您出手也太阔绰了,臣妇都等不及要去看看了!” 长公主神色微缓,得意的一笑,“不算什么,老夫人是长辈,又是老寿星,理该隆重些的。” 那妇人笑的一脸谄媚,“长公主您可太客气了,听闻,圣上但凡得了好的物件,那是必然先送到公主府上的,臣妇这是三生有幸了,能见识到长公主府上的珍藏。” 她话音刚落,就有捧臭脚的。 “是呢是呢!臣妇们也是难得一见公主府的宝贝,搁在哪了,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去!” 长公主神情傲然的瞥向司聪,冷嗤道:“不必麻烦了,咱们这位世子妃可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待会儿笨手笨脚的打翻了一两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就抬上来吧,在这儿给世子妃长长见识!” 司聪抬眸看向她,长公主正倨傲的看着她,那表情,活脱脱一个华妃转世。 微弯了弯唇角,轻轻颔首。 “一切听从长公主安排!” 行!你权大,你牛逼,在人家寿宴上耀武扬威,你是你爹的好女儿! 听明白的都露出鄙夷之色,听不明白的依然跟在屁后面阿谀奉承,司聪则是一副泰山崩于前的淡定模样。 “就先把本殿下的贺礼抬上来,抬到世子妃跟前儿,叫世子妃好好看看!” 司聪毫不在意,下人们抬着一个桌子放在了大堂中央,那位置,正好是司聪的正前方。 随后,两个下人抬着一口箱子进来,轻轻放下,打开了箱子。 司聪的眼睛随着下人的动作定在了桌子上,嘴角漫出一丝蔑笑。 她当是什么宝贝呢,不过是一个古花瓶。 “世子妃可知这宝贝的来历?” 司聪盯了那花瓶一阵,答道:“回长公主,如果臣妇没看错的话,这应是秦代的青瓷花瓶。” 长公主猛然愣住,眼睛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司聪。 “有人告诉你?是谁?阿铮吗?” 长公主有些气急败坏,她无法相信,一个小庶女,居然认得出秦代的古物,一定是韩铮提前给她做的功课。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个花瓶是前几日父皇送给她的。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人见过呢,韩铮怎么可能知晓? 司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要怎么与她说?说她在秦汉活了几十年,成天面对的就是这些瓶瓶罐罐,就是砸成碎末,她也认得。 “你说说看,怎么辨别出来的?” 长公主想要一个真相,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父皇说的那般珍贵,还是民间随处可见。 司聪缓缓起身,走到桌子旁。 “秦代的陶瓷工艺比较落后,所以颜色偏深一些,这里有个小瑕疵,并未涂釉,从这里可以看出胎质粗松,有砂粒。长公主再看这里,这花瓶装饰的纹样以弦纹、水波纹、云气纹或堆贴铺首等为主,与后期的栉齿纹等特征明显不同。不过,就是这样的瓷器,非皇室,无人能用。” 第83章 没难住 司聪的一番解释,令满座皆惊,尤其是长公主,简直是要惊掉了下巴。 她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呆愣了一会儿后,回了神。 “信口雌黄!” 司聪端正一笑,“长公主若是不信,不妨找来官窑上的师傅来鉴别鉴别,若是臣妇说错了,甘愿受罚。” 长公主面色不虞,哼道:“本公主会找人鉴定的,你最好别拿大话糊弄本公主,不然,有你好看。” 司聪微微躬身,退回到座位上坐下。 “撤下去,再来!” 下人们小心的撤了花瓶,又搬上来一样。 这个东西司聪不陌生,阿琛常年药不离口,这些名贵的药材,她不但常见,还能准确的说出年份与功效。 不过在场的就没几个知道的了,看到端上来的土疙瘩一样的东西,都露出疑惑之色。 长公主也没见过,不过她相信司聪更没见过,遂自傲的一笑,道:“世子妃这般见识广,不妨来说说,这是什么宝物?” 司聪淡淡一笑道:“这是非常名贵的药材,牛黄,别名丑宝,是牛体内产生的。这牛黄极不易得,非常名贵,大约百万头牛身上,才能长出十几斤的牛黄,就这么一块牛黄,千金难求!” 长公主表示震惊,看着小儿巴掌大的一块土疙瘩们,竟然这么值钱?她莫不是顺嘴胡说呢吧? “放肆!牛黄?什么都敢编,是在戏耍本公主吗?” 司聪面色平静,道:“公主不妨找个懂得医理的人来瞧瞧,臣妇说的是否正确。” 长公主冷哼一声,看向大堂的众位女眷,问道:“可有哪位女君懂得这方面的事情?” 大堂内寂静一瞬,有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站了起来,恭声道:“禀长公主殿下,臣女是太医院张院正的孙女,臣女自小跟随祖父父亲学些医理,认得这宝贝,确实是牛黄。” 少女说完之后,远远的看向司聪。司聪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笑。 长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懂得还挺多,那你说说,这叫牛黄的,都能干嘛?” 司聪道:“牛黄具有清热解毒、息风止痉、化痰开窍的功效,常用于治疗热毒疮疡、咽喉肿痛、口舌生疮、惊风抽搐、癫痫发狂、中风痰迷等病症。 但是呢,牛黄性寒,脾胃虚寒者慎用,且使用时需遵循医师的建议,避免过量使用。” “........” “........” 司聪说完之后,大堂内又是一阵唏嘘不止,交头接耳,悄声议论。 长公主脸色更加难看,斥道:“不过是碰巧你懂罢了,再上下一个!” 奴仆们又捧上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一根人参,长公主猛地就变了脸色。 “糊涂的东西,这东西但凡是个人都认得,你拿上来作甚,现眼吗?” 那下人吓的跪在地上解释。 “回,回长公主,您说要观赏宝贝,奴才是紧着礼单上名贵的珍品先拿上来的,这是棵千年人参,极为珍贵,奴才才想着让众位贵人们开开眼的,求长公主恕罪。” 那人吓的浑身哆嗦,险些捧不住手中的盒子。司聪起身捧起那盒子,凑在眼前仔细端详。 要说长公主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不放过一个能挖苦司聪的机会。 “哼!千年人参而已,在场的谁没见过,也就咱们这位庶女出身的世子妃没见过,正好叫她好好长长见识,你起来吧!” 大堂内又是一阵嗤笑,那奴仆如蒙大赦般起身站立一旁,小心的看着司聪手里的盒子。 司聪看了一会儿,道:“从这根参的芦头和芦碗来看,这根参的年份在两百年左右,根须的功效,已是非凡了。” 长公主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司聪怔然的望向她,“长公主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苏氏,你是打量本公主是傻子呢?由着你三番五次的欺瞒糊弄?这是送给老夫人的贺礼,你也敢置喙,你是以为挂了个世子妃的名头,本公主就奈何不了你了?” 司聪依然淡定如斯,道:“千年人参就是个传说,很多超过百年以上的人参都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腐烂。人参就是一种植物,与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它们也怕病虫害、自然灾害,还有就是动物的啃食。所以,一株完好无损的人参得来不易,像这样有着两百年参龄的人参就更难得了!” 司聪的一番见解,又一次令举座震惊,除了惊讶她对人参的了解,更多的是惊讶于她的直言不讳。 众人皆心怀忐忑的看向长公主,果见长公主面色阴沉,一脸的怒气。 “说这话就该拉出去打死,说你是没见识的庶女还真没冤枉了你,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呢,敢拿人参评头论足的?这里是侯府!去请昌平王世子来,本公主要问问他,带这么个东西来现眼,是否将侯府放在了眼里过!” 长公主这话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了,司聪的脸色也沉了沉。 “长公主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是长公主叫臣妇鉴别的,臣妇说的有无道理,长公主找人来一验便是。这满堂之内又不是没有识货之人,长公主何必冤枉臣妇。” “本公主冤枉你?哎!大伙听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成了本公主冤枉你了?本公主是最讲道理的,今儿我就叫你死个明白!” 长公主望向大堂之内,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那个,刚才哪个太医的孙女来着,你出来一下!” 长公主指着刚才提司聪说话的那个女孩道:“是不是你?” 那女孩儿慌忙起身,躬身道:“臣女太医院张院正孙女,张婉瑜,参见公主殿下!” 长公主问道:“你可认得那参的年份?去给她长长见识去,免得说本公主冤枉她。” 张婉瑜面现难色,她身旁一个老妇拉了她一把,又是摇头又是送眼神的,那意思是公主得罪不得。 张婉瑜心情忐忑的看了眼一脸期待望着她的司聪,咬了咬牙,走了上去。 第84章 直言不讳的张婉瑜 张婉瑜走到大堂中央,微微屈膝道:“长公主请容臣女看看。” 长公主微微颔首,张婉瑜走到捧着人参的仆人身旁,那仆人恭敬的向上举了举,方便张婉瑜观看。 张婉瑜仔细看了看,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转过身来又是一礼。 “回长公主殿下,以臣女的经验来看,此参确如世子妃所言,参龄两百年左右。” 张婉瑜此语一出,又是一阵唏嘘之声,张婉瑜身旁的那位老妇脸色变了变。 长公主脸色阴沉,沉声道:“你没看错?” 张婉瑜微微挑眉瞄了一眼司聪,低首道:“臣女小时候经常与祖父父亲进山采药,懂得一些采参的方法,也知道如何辨别人参的年份,这棵人参从芦碗上来看,确实有两百年的参龄了,在山里,这样参龄的,已是少见了。” 长公主自鼻孔喷出一声冷哼,“你才多大年纪,能有什么见识,去找你祖父来,本公主要亲自问问他。” 张婉瑜神色一凛,回头看向了刚才她们坐着位置,有些不知所措。 与张婉瑜同来老妇慌忙起身,快步走到张婉瑜身边,躬身施了一礼。 “禀长公主,夫君最近身体欠佳,告假在家,还请长公主见谅。 “那就去找你儿子来!本公主今日必是要弄个清楚。” 老妇面色为难,非常不悦的瞥了身边的孙女一眼。 “这,公主殿下,犬子在前院就坐,若是贸然传过来,恐会惊动众位官人,是不是欠妥些?” 长公主神色不虞,便要发作。 长庆候夫人忙劝道:“长公主,这等小事,何必扰了前头郎君们的清净,宴席还要一会儿才开,不如咱们都去院子里逛逛,那边的歌舞也马上开始了。” 也有几个年长些的妇人帮着劝说,长公主的面色才有了些和缓。 “罢了!暂且放过你,不过你别得意,最好别糊弄本公主,否则,就是阿铮也护不了你。” 长公主率先起身,众女眷也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司聪无奈扯了下唇角,也起身跟着出去。 一众穿着各色的女子们轻声燕语的向着花园走,一阵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味。掺杂在一起有些令人窒息的感觉。 司聪出来的晚,独自一人走在了最后,刚才长公主明睁眼漏的针对,也无人敢与她同行。 前方不远,有个纤细的身影走的极慢,似是在等着谁。 司聪定睛一瞧,原来是张婉瑜,微微笑着走向她。 “婉瑜姑娘!” 张婉瑜缓缓一笑,“世子妃走的好慢,前头的都到了,怕是没了看戏的好位置了。” 司聪淡淡一笑,“看戏在意境,位置不重要,我是习惯了清静,倒是婉瑜姑娘,怎么也落后了?” 张婉瑜弯唇一笑,道:“我也是极不爱热闹的,尤其是这样的场合,就更应付不来了,坐在后头也好,只管看戏。” 司聪掩唇轻笑,“刚才的事,还没谢谢您呢,多谢婉瑜姑娘仗义直言,为阿黎解围。” 张婉瑜谦笑道:“世子妃客气了,原来世子妃的闺名是个黎字?” 司聪点头,“姨娘说,我生在黎明时分,父亲便给取了一个黎字!” 张婉瑜有些惊讶的看向司聪,浅笑道:“看来世子妃的父亲很重视您,我们家女儿的名字,都是母亲给取的,兄弟们的名字却是祖父与父亲给取的。” 司聪微有些失落的笑笑道:“或许,我是家里长女的缘故吧!” 张婉瑜微微一怔,笑笑不语。二人一路说着便也到了花园。 花园里搭了戏台,右侧是女眷,左侧是男宾,二人看向女眷的一侧,果然前排已经没有了空位。 张婉瑜的祖母朝着她招了招手,张婉瑜歉然的一笑道:“我去与祖母坐坐,稍后去找世子妃。” 司聪微笑着点头,自顾自向后面走去。找了一处安静偏僻的角落,司聪坐了下去。 桌案上摆满了瓜果梨桃,各色点心,还有茶水果饮,应有尽有。 司聪早上没来得及用膳,这会子确实有些饿,随手拈起一块点心,放在了嘴里。 嗯!果然是侯府的宴席,这点心的味道确实不错,入口软化,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口味。 前面上演一出出的好戏,司聪根本看不下去,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也就舞女的歌舞还算有点看头。 也不知是谁的提议,长庆侯府安排的节目被叫了停,换上了这些高门贵女们上台表演,整个场上顿时喝彩不断。 司聪扯唇笑笑,往常这种宴会,皆是少男少女相亲大会,贵女们展现才艺,也是在变相的推销自己。 不过这些贵女们表演的才艺,除了乐器就是舞艺,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鲜节目,司聪看的索然无味,还是眼前的食物对她更有吸引力。 她正吃的欢畅,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她,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她。 司聪嘴里刚塞下一块蛋黄酥,是咽下也不是,吐出来更不妥,两腮鼓囊着不知所措,引起一阵耻笑。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瞧她桌上的点心都快吃没了,啧啧,真没出息!” “韩世子也是够倒霉的了,好端端的就病了,还娶了这么个玩意,居然还敢领出来现眼,真是不怕丢了王府的脸啊!” 众人从小声议论到毫不忌讳的指责,已经从对司聪的侮辱,上升到了对昌平王府的诋毁了。 司聪稳了稳心神,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食物,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茶,面不改色的继续看向前方的戏台。 而此时的戏台上却空无一人,貌似是,节目结束了。 司聪无视旁人的异色眼光,微微舒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还不到午时,离正席还有段时辰,不免心头烦闷,还要应付到几时。 “苏氏!该你了!” 司聪一怔,看向声音的来源,长公主正一脸鄙夷的看着她。 司聪起身施了一礼,道:“长公主是在叫妾身?” 长公主撇撇嘴,“这满院子里,除了你,还有姓苏的吗?” 第85章 我不生气 司聪扫向四周,眨了眨眼,没有吗? 很是无奈的垂首道:“不知长公主又有何事?” 长公主冷笑道:“素闻你们苏家的姨娘们,个个是才艺双绝的女子,不是歌女就是舞女,想是世子妃也学了不少,今日老夫人寿诞,你就献上一个才艺,给老夫人助助兴。” 长公主言语犀利,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人群中一片的嗤笑声,众位女眷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齐齐看向她。 对面男宾席也都被长公主的言语吸引过来,神色各异的也都看了过来。 司聪怔了一瞬,说道:“臣妇自幼体弱多病,并不曾习过才艺,让公主失望了。” 长公主神情倨傲的嗤笑一声,道:“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以前没见识也就算了,如今你可是堂堂昌平王府的世子妃,没点子拿出手的才艺,你怎么好意思坐在世子妃的位置上呢?” 司聪挑眉看向她,道:“这一点臣妇不否认,臣妇也觉得配不上世子,可奈何,世子他有情有义,念及结发之情,不肯休妻另娶呢!” 司聪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气的长公主拍案而起。 “你!贱人!胆敢对本公主不敬,看本公主不收拾了你!” 她看向左右,道:“把这个贱人给本公主拿下,先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她身边的护卫得令去拿司聪,一道冷冽的声音豁然响起。 “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循声望去,只见花园的入口处,疾步走来一人。 此人一袭天青色锦衣,尽显其俊雅不凡,不是旁人,正是昌平王世子,韩铮。 韩铮直接走到司聪的身旁,推开那两个要拿人的护卫,将司聪拉在了身旁。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有些不可置信。这韩世子如此维护世子妃,难道真如那苏氏所说,他是对苏氏有情? 长公主愣愣的看着韩铮,忽而换上了一副笑脸,道:“阿铮,你去了哪里,怎么才来?” 韩铮面色冷然,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臣的内子犯了什么错,竟要长公主如此责罚?” 长公主一滞,看向司聪的眼神充满了怒火。 “她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竟敢对本公主无礼,本公主若不教训教训她,免得将来给王府惹出祸事来。” 韩铮不屑的冷哼,“长公主不必给内子扣帽子,内子最是温顺可人,就是皇后娘娘也要夸赞两句,长公主不要以为刚才在内堂里发生了什么,臣不晓得。” 长公主神情一滞,顿时火冒三丈。 “阿铮你是瞎了眼吗?你看不见你身边这个女人是个巧言善辩的小人吗?要相貌没相貌,要才情没才情,这么多高门贵女,哪一个抻出来不强过她百倍千倍,你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了吗?竟然为了她顶撞本公主?阿铮,你是咱们忘了小时候的情分了吗?” 韩铮面色依然冷漠,道:“长公主若是还念在小时候的情分,就不该为难臣的内子。世子妃是臣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污蔑她,就是污蔑臣,恕臣不能坐视不理。” 长公主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韩铮道:“韩铮!你,你放肆!” 韩铮却冷嗤一声,冲着长庆候夫人微微一礼。 “老夫人,晚辈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赔罪。” 说罢,韩铮握住司聪的手,越过长公主,向外面走去。 长公主气的咬牙切齿,怒道:“韩铮!你为了这个贱人,竟然不顾咱们多年的情分了?韩铮,你好狠的心!” 韩铮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她,眼神冷厉。 “我自出生就长在皇宫,一直拿你当亲姐姐般看待。我离府十载,也是你多番照拂,我都记在心里。我回来后,依然常住皇宫,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姐。我敬你,爱你,可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当众侮辱取笑我妻子,欺凌弱小,你还是我敬仰爱戴,嫉恶如仇的好姐姐吗?” 韩铮近乎咆哮的怒斥,令长公主一滞,更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 “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弟弟,就请尊重我的选择,爱屋及乌,善待我的妻子,我韩铮依然视你为姐姐。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韩铮语毕,拉着司聪扬长而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长公主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婢女们忙围在左右,恐怕她受了伤。 长公主面色惨白,喃喃自语。 “老死不相往来,老死不相往来,说的好像你现在与我往来一般,阿铮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呢!” 长公主心神俱疲,摆摆手道:“罢了,我也乏了,回去吧!” 婢女们赶紧搀扶起她,拥着她起身离席,花园里齐齐跪了下去,齐声道:“恭送长公主!” 这寿宴还怎么继续办下去?急急的上了宴席,各位宾客草草吃了席,也不敢再等着什么晚上的歌舞了,相继都离开了。 长庆候夫妇对坐叹息,好好的一个寿宴,叫长公主给搅和了。 不过这韩世子妃也够有胆量的了,长公主都敢怼,果然是有人宠着,底气十足。 韩铮与司聪上了马车,谁也没说话,走出去好远一段距离,韩振才道:“你受委屈了。” 司聪始终垂着眼眸,道:“我不委屈,生气的又不是我。” 韩铮倏而一笑,“我以为你要气死了,她那么为难你,你也不生气吗?” 司聪抬眸看向他,“我干嘛生气?她是为难我来着,可我也得让她为难住啊,拿那些破玩意来考验我,真当我是没见识的草包了。” 韩铮倒是奇了,道:“我也挺奇怪的,你是怎么晓得那些东西的?” 司聪理了理裙摆,道:“都说久病成医,我这也是被迫了解。” 韩铮耸了耸肩,“以后,有长公主出现的场合,你都不必去,免得她又为难你。” 司聪点点头,微微轻叹一声。 “她为难我,说到底,都是因为你,你也别与她计较,立场不同罢了!” 第86章 不算王府丢脸 韩铮无奈的一叹,他何尝不知长公主的用心,可是他对五公主毫无男女之情,确切的说,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那份心思,硬是把他与五公主绑在一起,害的是两个人的幸福。 抬眼看向神色平静的司聪,心里某处又不知为什么又动了一下。他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可是唯独对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闭了闭眼睛,很是疲惫的向后靠去。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一直在对面的男宾席呢!” 韩铮微滞片刻,道:“没有,遇到两个老友,聊了一会儿。” 司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韩铮道:“这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家里就拜托你了。” 司聪问道:“去多久?” 韩铮微凝片刻,道:“说不准,看事情办的如何,快则一月半月的,慢则两三个月。” 司聪心里了然,或许他是有了那个人的下落了。 二人一路沉默回了王府,孙嬷嬷没想到他们二人这么早就回来了,很是意外。 “奴婢不知世子世子妃回来的这样早,并未预备午膳,奴婢这就去让厨房预备。” 司聪道:“不必了,我还不饿,先预备热水,我要洗澡,浑身黏腻腻的。” 孙嬷嬷应了声是,忙退了出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可二人还未来得及换衣裳,便有人来传话。 “世子,世子妃,王妃请您二位过去一趟。” 二人互看了一眼,很是疑惑。 “母亲怎么了?” 仆人道:“回世子,奴才也不晓得,只是秋容姑娘出来传的话,看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 韩铮凝眉看向司聪,司聪心中冷嗤,这耳朵可是够长的了。 “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又转战到了启月居,已是汗流浃背。 二人行了礼,梅王妃却不叫坐下,脸色阴沉的来回看着两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梅王妃哼了一声,道:“叫你们去赴个寿宴,闹得人仰马翻,那长公主也是好得罪的?” 司聪一直低垂着头,韩铮反驳道:“母亲,不是儿子要得罪她,是她欺人太甚了,儿子也是忍无可忍,才出言反驳的。” “忍无可忍?你跟谁都可以忍无可忍,那可是长公主,忍不了也得忍!你知道你得罪了长公主,你父王在圣上那该怎么自处?长公主可是圣上的心头肉,皇后娘娘的掌中宝,你这是要害了整个王府啊你!” 韩铮嗤道:“她当众侮辱我的妻子,还要动手打她,根本没把昌平王府放在眼里,儿子也要忍着吗?是不是刀架在儿子的脖子上,儿子也不能反抗,等着她要杀便杀吗?” 梅王妃气的使劲拍了一下床榻,怒道:“逆子!我看你自从娶了妻,是越发没规矩了,这样混账的话也敢说?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韩铮愤愤不平的扭过头去,到底不敢再出言顶撞了。 梅王妃喘着粗气,缓和了些语气道:“长公主与你是自小的情分,她怎么会欺辱你?不过是为你不平罢了,她是姐姐,你让着她些又怎么了?何必为着这些小事开罪于她?” 韩铮无奈的轻嗤,“母亲,这不是小事,苏氏是昌平王府的人,她丢脸,就是整个王府失了脸面,难道母亲愿意被人家指指点点的说三道四吗?” 梅王妃非常不悦的翻了司聪一眼,嗤道:“你们是怎么结为夫妇的,满长安城没有不知晓的。苏氏是庶出,比你懂得察言观色,用得着你急哄哄的去得罪人吗?我是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就不懂得趋利避害吗?” 司聪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合着她丢脸不算是王府丢脸呗? “娶了这样一门儿媳,昌平王府的脸面早就叫苏家给丢尽了,你还为她开罪长公主,让我说你什么好?” 韩铮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凤眸看着梅王妃,这样难听的话,居然出自她高贵的母亲嘴里,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母亲!” “母亲!” 韩铮转头看向声音比他还要高的司聪,神情讶异。 司聪抬头看向梅王妃,道:“母亲,儿媳也不是有意如此,实在是长公主太过刁难,如果儿媳表现的一无所知,王府一样没脸。儿媳也是为王府考虑,才不得不如此的。日后儿媳多加小心,不再逞口舌之快便是。” 梅王妃脸色一变,怒道:“你少事后诸葛亮,呈口舌之快时可想到了王府的安危?不分尊卑,不懂礼数,在人家的寿宴上大放厥词,你也是长安城里头一份了。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淹了我们昌平王府了,也怪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今儿起,你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自己。” 司聪面色微沉,道:“母亲这样做,是否黑白不分?长公主固然是身份尊贵,可昌平王府也不是平民百姓,任她捏扁揉圆。儿媳这次忍了,便有下次,下下次,难道就任她骑在脖子上拉屎就是正确的吗?” “你!” 梅王妃脸色涨红,抄起手边的一个物件就扔了出去,刚好掉落在了司聪的脚边。 是一柄玉如意,摔成了两段,还有些碎玉散落在四处。 “跪下!” 司聪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摔成两段的玉如意。真是败家,这一柄玉如意,至少值几千两银子,就这么摔了,给她不好吗? “叫你跪下你听见了没有?” 司聪抬头望向她,神色冷然。 “儿媳无错,为何要跪?” 梅王妃气的呼吸急促,脸色由红转白,身子摇摇欲坠,向后倒去。 韩铮忙上前扶住她,满面的焦急。 “母亲!” 司聪向前挪了一小步,正踢在了那断落在地的玉如意。 “让她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梅王妃凄厉的一声嘶吼阻止了司聪的脚步,司聪向后退了一步,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韩铮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母亲,您这是何必呢?阿黎又没错,您怎么偏向外人,苛责自家人呢?” 第87章 为了我? 梅王妃诧异的看着韩铮,气的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岳嬷嬷忙上前轻推开韩铮,温声劝道:“世子领着世子妃先出去喝口茶,这里有奴婢伺候着呢!” 韩铮面带忧色的看着梅王妃,低声道:“母亲,您别生气,儿子先出去,待会儿再来看您。” 梅王妃捂着胸口,嫌恶的摆摆手,闭着眼睛不肯看他。 韩铮沮丧的退了出去,看向依然面色平静的司聪,扬了扬下颚,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婢女们引着他们去了偏厅,上了茶水果点,便退了出去。 司聪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吃的好不自在。 韩铮讶然的看向她,仿佛又回到了刚从棺材里爬出来那一刻。 他哑然失笑,看了看新鲜的果子,也拿起了一个,吃了起来。 司聪歪头看向他,忽而一笑。 “还吃的下去,看来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韩铮轻声叹息,“不然怎么样,母亲也是一时气愤,过会儿她消消气,我再去看她,与她好好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你母亲罚我跪祠堂,也是想给长公主一个交代,若是宫里真的怪罪下来,也好有个说辞。” 韩铮微讶,“那你明白母亲的意思,为何还要违逆她?” 司聪轻哼道:“明白是一回事,逼迫我是另一回事。如果母亲好言好语的与我说,为了息事宁人,我可以背这个黑锅。可是这般不分是非的让我受委屈,恕我不能苟同,我可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韩铮愣了一瞬,喟叹一声。 “母亲以前不是这样的脾气,她最是和善可亲的。府里这些姨娘生的弟妹们,母亲都是一样的对待,从未打骂苛责过。唉!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先是忠叔的事,再是你,我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司聪眉头紧蹙,心中微动。 “我想冒昧的问一句,母亲的贵庚几何?” 韩铮一下子就懵住了。 司聪睁着大眼睛看了他半天,眨眨眼道:“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你母亲的年龄?” 韩铮尴尬的摸了摸下巴,道:“大概知道些,母亲是属虎的。” 司聪算了算,属虎的比她大八岁,再加一轮,那梅王妃的年纪应该是四十整。 还不到更年期的年纪,那因何性情突变? 梅王妃心脏不好,也会影响心情,或许还伴有肝病,火气旺盛导致。 “你抽空去找一下太医院的张太医,看看母亲的脉案,问问他,母亲的肝肾有无问题。” 韩铮道:“你是怀疑母亲肝火旺盛?” 司聪点头道:“没有更好,若是有,早些用药,大家都安生。” 韩铮微微叹息,一脸的愁容。 “看来,我要出行的事要放一放了,母亲这样我也不放心。” 司聪有些讶然,“不去不怕人跑了吗?” 韩铮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司聪轻嗤,“能劳动韩大世子的,除了你的心上人,还能有谁!” 韩铮看着司聪满不在乎,又有些得意的神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划过心间,痒痒的,柔柔的,他想挠一下,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我打算去找找看,有些事,要弄清楚,我才甘心。” 司聪神情微怔,看向韩铮的眼神里有些怜悯。 “那就尽快去吧!你母亲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必要时,我会弯腰的。” 韩铮十分的震惊,“为了我?” 司聪挑眉道:“不可以吗?” 韩铮逐渐露出笑容,似是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唇角。 “谢谢!” 司聪嘁了一声,“客气什么,咱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离开王府,为了早日完成这个目标,我也得支持你啊!” 韩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沉了下来,心头渐渐燃起的火焰,瞬间被熄灭。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母亲。” 韩铮带着一丝落寞起身离开,司聪不解的耸耸肩,真不愧是母子,情绪变化如此不稳定。 看了看桌子上的茶点,拿起一块想要塞进嘴里,想想自己坐在这大吃二喝的还是不妥,也起身向梅王妃的寝室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梅王妃的寝室外,却被岳嬷嬷挡在了外面。 “世子和世子妃先回去吧!王妃刚睡下,等晚些时候世子再来看望。” 韩铮与司聪对视一眼,无奈道:“好吧!那就烦劳岳嬷嬷多费心,母亲好些了,记得过去知会我一声,我再过来看望母亲。” 岳嬷嬷神情淡漠的点点头,又看向司聪。 “王妃吩咐,世子妃身体未愈,最近就不要出芳菲苑的门了,好好休养身体为要。” 司聪微愕的看向她,这就又被禁足了? 岳嬷嬷说罢,躬身施礼道:“奴婢恭送世子殿下。” 韩铮面色不悦,微叹一声,拉着司聪走了。 一路上司聪都闷闷不乐,这大户人家的说道可是真多,屁大点事儿就禁足跪祠堂的,真是没劲。 侧头瞪着韩铮,不满的道:“看了吗?你惹的祸,让我背锅,你抓紧办你的事,我可受够了。” 司聪赌气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向前走,韩铮看着自己被嫌弃的手,很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追上司聪的脚步,哄孩子的语气道:“你别急,母亲就是一时气愤,晚上我去看母亲,好好与母亲说说,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司聪翻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受的委屈还少吗?真没见过你们家这样的,向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去去去,别跟着我,烦死了!” 司聪甩袖而去,韩铮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呆若木鸡。 司聪气鼓鼓的回了芳菲苑,婢女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等着。她二话不说,脱光了衣服就钻进了浴桶里,心里的炙热慢慢褪去。 她有些后悔刚刚的表现,怎么就没控制住情绪,跟一个孩子耍什么脾气。 两辈子加一起都一百多岁了,还像个小女人一样撒娇耍脾气,想想都觉得恶心。 狠狠的憋了口气,万分羞愤的没进了水里。 第88章 你输了 她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玩的畅快,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头。 司聪吐着水冒出了水面,呲水枪一样喷了出去,喷的韩铮一头一脸的水。 韩铮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另一只手依然薅着她的头发不松手。 “你有病啊!” 司聪怒瞪着他,撩起浴桶里的水泼在他的脸上。 韩铮这次干脆也不擦了,噗噗噗吐了几口,咬牙道:“你有病我有病?有话你不会好好说吗?我可是堂堂世子,你就这么不给我留脸面?还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呢,说翻脸就翻脸,都是我惯坏了你了!” “你惯我什么了?你是哄我不哭了,还是让我当马骑了?你把我捧在手心里了?还是含在嘴里了?还惯坏了我,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韩铮愣了一瞬,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我还得哄着你玩吗?让你当马骑,你是有多野?” “那就别说你惯坏了我!脸面不是你想要就有的,脸面是自己争取的。你作为我的丈夫,你有没有护住我?冠上你的世子妃的名头,我命差点没了,我发发脾气怎么了?难道要憋屈死我?” 韩铮怔然无语,定定的看着她。 二人对视良久,韩铮眼光忽然向下移动,脸色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司聪也反应了过来,挣脱开他的大手,将裸露的身体重又没在了水里。 韩铮尴尬的转过头去,道:“有什么好遮掩的,排骨都比你有肉。” 司聪嗤道:“没什么好看的,你脸红什么?” 韩铮转过头来,梗着脖子道:“谁脸红了?” 司聪看着他红布一样的脸就起了挑逗的心思,向前探了探身体,邪魅一笑。 “好!你是正人君子,你是柳下惠,你看我就像看男人一样,那你看好了,别眨眼,眨眼就是输了!” 司聪作势就要起身,韩铮慌忙摆手道:“你别动!” 司聪满眼戏谑的笑望着他,“怎么?怕了?” 韩铮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口气。 “我有什么好怕的,被看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别害羞了才是。” 司聪轻嗤一声,“我会害羞?那你可看错人了,这么着,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韩铮问道:“你想怎么赌?” 司聪沉思片刻,道:“若是你输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论是什么,必须兑现?” 韩铮蹙眉道:“要我的命也得给?” 司聪斜了他一眼,“我要你的命干嘛?我既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要你做伤天害理之事,肯定是在你能力范围内,你敢吗?” 韩铮嗤之以鼻,“我有什么不敢的,那你输了呢?是不是同样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司聪摊摊手,“没问题!” “好!那开始吧!” 司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你可不许闭眼睛,我可起来了,如果你脸红了,你可就输了!” 韩铮微哼道:“别光说我,你别坚持不下去。” 哎呀!这小子嘴还挺硬,她就不信她八十几岁老奶奶的心理,还能被他打败了。 刚要起身,想了想又不对,道:“不行!要看光的就都脱光了,这样对我不公平。” 韩铮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反悔了?” 司聪道:“行行行,我不反悔,总得给我个薄衫保暖吧,水里出来挺凉的。” 韩铮睨了她一眼,看向左右,在衣架上扯下一件衣裳,随手扔给了她。 司聪伸手接住,猝不及防的“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双手快速的抖落开衣裳,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韩铮看的有些愣,那透明纱衣下的身躯一览无遗,他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司聪一脚跨出浴桶,一脚还站在浴桶里,修长的大腿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有一种异样的性感。 司聪一双美目瞟向韩铮,风情万种的撩动着秀发,修长的脖颈下是性感的锁骨。 韩铮双眼平视着看着她,不敢向下移动,心里却像打鼓一样慌乱。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努力克制着心头的异动。 司聪有些意外,这小子定力可以啊,这都诱惑不了他,那就别怪老奶奶不讲武德了! 司聪另一只脚跨出了浴桶,一步三摇的靠近韩铮,搔首弄姿的伸手抚上了韩铮的脸。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像一潭湖水,清澈明亮,直击人心。 韩铮心头猛跳,极力的控制住扭头的冲动,那双凤眸里,有一丝火焰在燃烧。 “女人!你在玩火。” 韩铮嗓音沙哑的出声警告,司聪却魅惑的一笑。 “只要能让你输,别说玩火,玩死你,我都愿意!” 司聪声音低柔,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心有一些异样的悸动。 面对着这张极尽娇媚的脸,韩铮一直维持的淡定,终于绷不住了。 他俯下身,一把揽住她的腰,双眸似火般注视着她。 司聪惊愕万分,她以为他对除了那人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即便是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会无动于衷,可他这眼神令她有些慌乱。 她一把推开他,向后退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直直跌进浴桶。 韩铮伸手去抓她,脚下一滑,也跌落进去。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司聪整个人没在了水里,韩铮一把搂在她的腰上,将她捞了上来。 婢女们听见响动,慌忙的跑了进来,见状惊的瞠目结舌。 韩铮斥道:“不许进来,都出去!” 婢女们慌忙出去,关紧了浴室的门。 司聪与韩铮四目相对,肌肤相贴,寂静的寝室内只闻两人出奇一致的心跳声。 司聪双手环抱在胸前,轻微的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腰间的那只手。韩铮却握的更紧,司聪的身体被迫向上仰起。 “你.......!” 司聪来不及反抗,韩铮的脸俯了下来,司聪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而那微凉的唇划过她的腮边贴在了她的耳鬓。 热气在耳畔流连,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输了。” 司聪心头猛地一颤,身体似僵住一般,一动不敢动。 第89章 人生的滑铁卢 韩铮扯唇一笑,松开了揽着司聪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 司聪失重向下沉去,慌乱中她不知怎么地就圈住了他的脖子,身体随着他的力量向上挺了挺。 柔软的唇印在了韩铮的唇上,韩铮整个人僵在了半空中,一阵酥麻从脚底传到头顶。 他无法忽视这样久别的心动,那是他们二人初识时,早已深深印在心里的感觉。 而此刻,身下的这个女人,这个瘦的堪比竹竿的女人,却触动了他心底的那份冲动。 他有一种想要了她的冲动。 只一瞬间,司聪用力推开他,身体没在了水里,只留下脑袋还露在外面。 心跳莫名的加速,从额头到耳根,火烧一样的灼热。 韩铮定定凝视她良久,眼里的热切逐渐冷却,缓缓撑起身子,嘴角微抽。 “这么主动?我倒是小看了你了,这就是你的手段?” 司聪眼神躲闪,有些不敢直视他,嘴硬的为自己解释。 “不小心而已,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我若是用手段,早不是现在这般境地了。” 韩铮居高看着她,戏谑的口吻道:“我是心里有人,可不代表我是废人。我劝你还是别挑战我的底线,惹恼了我,我也会饥不择食。” 司聪惊怒交加的瞪着他,“你,你什么意思啊?还饥不择食,我有那么差劲吗?” 韩铮眼角下垂,扫向她没在水中的身体,蔑然一笑。 “你这身板,还真激不起我的欲望,就别自以为是了。” 韩铮说罢,抬腿出了浴桶,大踏步向外走去。 司聪愣了半晌,气闷的拍打着水面,泄气的没在了水中。 她第一次觉得,她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韩铮自重生以来,第一次住在了自己的院子。司聪也是第一次独占一张大床,而她却没有了当初的喜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懊恼,是因为韩铮的轻视,还是那份突如其来的心动? 她实在不该如此,甚至后悔万分,为什么要与他打那个赌。她不是输不起,而是不敢想。 两世为人,她从不敢正面面对自己的感情,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配。 在感情上,她是个迟钝的人,更是个吝啬的人,她不愿意为一个男人付出没必要的感情。相对于金钱,她觉得后者更可靠,可是她一次次的陷入感情的漩涡无力自拔。 以她一个老奶奶的心态,她不该对韩铮产生少女怀春的心思。 不!这不是她的本心,一定是原主,是苏黎,不是她,她不会的,她不会被美色迷失了本心,也不会被感情束缚自己。 世子与世子妃吵架了! 不过一日,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王府。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但要说最高兴的人,那绝对非梅王妃莫属。 此刻,梅王妃刚刚喝完药,正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她轻轻擦拭着嘴角残留的药渍,心情愉悦至极,忍不住畅快地哼了一声。 “我早就说过,铮儿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那个身份低微的小庶女呢?怎么样?这才几日,就装不下去了吧!” 梅王妃唇角轻扯,言语之中充满了对世子妃的不屑和鄙夷。 岳嬷嬷道:“王妃这下可以安心了,世子与那苏氏离了心,便不会同房,王妃就不必担心苏氏会有孕。一年期限满了,这世子妃之位,她必须让出来。” 梅王妃笑的十分的舒心,抚着长长的指甲。 “这是最近最痛快的事情了,这个贱人,蛊惑世子与王爷说要裁撤下人,王爷居然就同意了。这不是明摆着没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吗?我若是能容她,就不配这个王妃之位。” 梅王妃说到气处,手上不自觉的用了些力量,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指甲,痛的她嘶哈一声。 岳嬷嬷慌忙去查看,只见梅王妃断裂的指甲处有鲜血流了下来,与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很是触目惊心。 “哎呀!王妃,这,这可怎么好,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血,快来人!” 岳嬷嬷叫喊着唤来下人,梅王妃拿起帕子捏住了伤处,微有不悦的道:“又没什么大碍,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你是越老越没个稳当劲了,学学人家苏氏,稳如泰山脸不改色,那才叫深藏不露呢!” 岳嬷嬷面上一红,赧然道:“王妃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王妃快上了药吧!” 梅王妃拿下帕子由着岳嬷嬷给自己涂了上药,有些不忿的道:“这个苏氏简直就是我的克星,但凡与她沾上边的,我就没得着好。这病也是,来的这般不凑巧,痛快痛快嘴就弄断了指甲,是不是往后我提起她,喘气都费劲了!” 岳嬷嬷为她包扎好,劝道:“王妃您消消气,苏氏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没几日蹦跶了。现在不就是报应来了吗?没了世子的庇佑,看她还怎么猖狂。” 梅王妃略略舒了些心,“也不知苏氏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失宠的窘迫,那才是大快人心呢!” 岳嬷嬷眼睛闪了闪,道:“那不如,奴婢传世子妃来侍疾?” 梅王妃嫌弃的嗤了一声,“她来侍疾?她不气死我都是佛祖保佑了。” 岳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那?” 梅王妃眉峰微挑,道:“我也病了些日子了,该现现身了,不然,这府里就快姓苏了。” 岳嬷嬷了然的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各院通知。” 梅王妃满意的点点头,“把那补药端上来,我得快些好起来,养足精神与那小庶女斗一斗,看看到底谁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岳嬷嬷忙吩咐人去端来早就备好的药盅递给了梅王妃。 掀开药盅盖子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出来,令梅王妃干呕了两声。 “这东西真是难吃死了,吃完了要一盘子腌梅子压下去,喝了这些日子了也没见多好,你说那道士不会是个骗子吧?” “应该不会吧!梅大爷介绍的,应是错不了。奴婢看王妃近两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今儿不是挺有精神的嘛!” 梅王妃皱了皱眉,咬咬牙,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第90章 反水的春兰 梅王妃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忙用手帕捂住了嘴,深深好几个呼吸才顺了下去。 岳嬷嬷忙端上来腌梅子递给她,梅王妃抓了一把就塞进了嘴里。 几颗梅子咽下,终于是压住了那股往上涌的恶心,舒了口气道:“这苏氏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这腌梅子的手艺,还算合我的口味,明日想着提醒我,让她再做一些来。” 岳嬷嬷应了声是,又端上漱口水,服侍着王妃躺下,才去安排人去各院通知明日晨昏定省的事。 司聪还在失眠中,听了外头院里有些动静,披了件衣裳走到床前,轻轻推开一条缝。 来传话的是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夏荷,她听了一会儿,大致知道了她来的意思,是叫她明日去给梅王妃请安。 春兰扫了一眼熄了灯的寝室,小声问夏荷道:“敢问夏荷妹妹,王妃是单独传了我们世子妃前去,还是各院的都传了去?” 夏荷也瞄了一眼寝室的门,轻声道:“是各院都去,姐姐早些休息吧,妹妹还得去旁处传话呢!” 夏荷撂下话就向外走,春兰热情的送她出去。 “妹妹可知王妃在病中传各院去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夏荷脚下微顿,很是谨慎的道:“妹妹在外头伺候,不晓得王妃屋里的事,世子妃明日去了就晓得了。” 夏荷这里滴水不漏,春兰也不好追问,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道:“妹妹倒是与我生分了呢!咱们都是王妃屋里的,感情可是深厚的很呢,夏荷妹妹哪日升了一等婢女,可别忘了姐姐。” 夏荷神情疏离的笑了笑道:“春兰姐姐这可是折煞妹妹了,谁不知春兰姐姐现在是世子妃身前的大红人,连孙嬷嬷都不及姐姐的份量,妹妹还想叫姐姐帮衬帮衬妹妹呢!” 春兰心中微跳,呵呵笑道:“瞧妹妹说的,咱们姐妹还分什么你我,咱们相互帮衬,相互帮衬。” 夏荷扯了些唇角语气有些冷。 “妹妹有句话劝姐姐,别忘了根在哪里。” 春兰一怔,扯唇笑笑,撸下手腕上的一个手串,顺手就套在了夏荷的手腕上。 “妹妹,好妹妹!姐姐怎会忘了王妃的恩情呢!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姐姐都是第一时间传递过去的。妹妹在王妃那里可得给姐姐说点好话,姐姐的心可是在王妃那里呢!” 夏荷脸色稍缓,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唇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 “姐姐这般说,妹妹就放心了,王妃那里姐姐就放心,妹妹不会浑说的。不过妹妹要当心,王妃对那位还有着气儿呢,别殃及了姐姐才是。” 夏荷回身指了指芳菲苑的大门,眼里的意味深长。 春兰心中微惊,状似惶恐的捂了捂嘴,道:“姐姐谢谢妹妹好心提醒了,天黑路不好走,我叫小丫头送妹妹回去。” 夏荷忙摆手道:“不可!叫旁人看见了又要瞎传,我提着灯笼呢,不妨事的。” “那好,妹妹慢走,常过来坐坐。” 夏荷笑容满面的点头离去,春兰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匆匆的进了司聪的寝室。 司聪正歪在软榻上等她,春兰走到司聪身前施了一礼,小声道:“夏荷嘴紧的很,奴婢没问出来缘由。不过,看她的神色,是冲着世子妃您来的。” 司聪微微颔首,她早就想到了,世子两夜不曾宿在芳菲苑,王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还不知梅王妃那个老姑婆高兴成什么样了呢! “不必理会,顶多就是借着关心羞辱我,我不在乎。” 春兰有些急,道:“可是世子妃,您就真的与世子继续冷战下去?您在王府还有一席之地,全靠世子的维护,若是世子一直不来,您在王府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冷战这个词,是出自司聪之口,春兰当时听了很是迷糊,现在用的非常顺口。 司聪摇头道:“还不至于,才两日而已。况且我好歹还管着掌家的事,他们也不敢。” 春兰还是很担忧,“要不,奴婢带上宵夜去求求世子?万一明日王妃为难您可怎么办啊?” 司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还不相信你家主子的能耐吗?” 春兰一滞,有些赧然的咬了咬下唇,道:“奴婢当然相信世子妃的能力,可事有万一,不得不防啊!” 司聪沉默片刻,道:“春兰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尤其是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用着你的时候甜言蜜语,有了新欢弃之不顾,哪有金银握在手里安心呢!” 春兰眨眨眼睛,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呲牙一笑。 “奴婢就喜欢世子妃这份坦荡,都听世子妃的。” 司聪笑笑道:“你可想好了,真不打算留在王府了?没准还能混个姨娘呢?” 春兰坚决地摇头道:“不留!奴婢没那个命,也不敢与公主郡主们争抢。世子性子冷淡,奴婢没那个能耐让世子独宠于我,跟着世子妃出去讨生活是奴婢的心愿。哪怕再苦再累,靠自己双手赚的钱花着也舒心,奴婢就跟着世子妃了,您别想抛下奴婢!” 春兰眼里有些雾气,可怜巴巴的看着司聪。 司聪无奈道:“行啦!我就是再确认下,谁说要抛下你了。不单是你,就是秋菊她们几个也是一样,如果愿意跟我去谋条生路,我愿意带着她们一起走。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总有我们施展抱负的机会。” 春兰重重的点着头,又道:“不过琥珀怕是不会跟咱们走,她们一家子都在王妃手里捏着,就是走了,也有牵挂。” 司聪微微一叹,“随她吧!你平时多留意她,别坏了咱们的事就行。” 春兰拍着胸脯保证道:“世子妃放心,奴婢警醒着呢!不该叫她们知道的,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司聪满意的笑笑,“相信你啊!别紧张。时候不早了,去睡吧,明日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呢!” 春兰应着是,服侍着司聪躺下,她躺在了软榻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司聪却继续失眠,她嘴上说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放不下,韩铮是真的讨厌她了吗? 第91章 婆媳过招 有几日没露面的梅王妃召见各院的姨娘和子女们,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大早上,启月居外就站满了来请安的各院女眷们。 司聪姗姗来迟,梅王妃已经就座,她才进来,女眷们的目光齐齐射向了她。 司聪施施然行了一礼,道:“母亲安好!” 梅王妃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很好,世子妃也好!” 梅王妃言语里有揶揄的味道,司聪淡淡笑道:“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想是太医的药有了效用。” 梅王妃瞥了她一眼,道:“一天三顿的吃药,嘴里苦的很,我正要与你说呢,你上次制的腌果子快没了,还得劳烦世子妃再做一些来。” “母亲想吃随时吩咐就是,儿媳就这点手艺还拿的出手,母亲不嫌弃就成。” 梅王妃扯了扯唇,“我是否嫌弃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世子不嫌弃你就是万事大吉。” 梅王妃此语一出,满堂一片的嗤笑声,女眷们皆看好戏的表情看向司聪。 司聪神情平静,始终保持着微笑。 “瞧母亲说的,儿媳与世子是夫妻,只有相互喜爱的,哪里会嫌弃了。” 梅王妃轻哼道:“我虽病着,可也听说了,世子已经两日不曾宿在芳菲苑了。也不知世子妃是如何得罪了世子,你们新婚不久,可别生了嫌隙才是。” 梅王妃的直球攻击更是令在场的人惊讶,这是毫不避讳的嘲讽。 司聪依然保持笑容,道:“母亲多虑了,儿媳与世子相敬如宾,很是和谐。儿媳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受不得凉风,晚上常常要闭门关窗。这两日太过闷热,世子嫌弃屋子内不透风,晚上睡不踏实,就暂时搬回了自己的住处,过些日子天气凉爽了,就回来了。” 她这么说,自然无人会相信,均露出鄙夷之色。 梅王妃微撇撇嘴道:“你那芳菲苑冬暖夏凉,最是个好住处,就是三伏天,闭门关窗也不会热,世子妃这说辞有些牵强啊!” 司聪微微垂眸道:“冬暖夏凉是不假,可是于儿媳这体质是个好环境。可是世子年轻,火力壮,正值盛夏,难免会不适应。” 梅王妃一脸的鄙夷道:“你既然伺候不了世子,那就换别人来,我这里有几个标致的女孩儿,都是正经人家的好女儿,岳嬷嬷已经调教了一阵子了,待会跟着你回去,你安排轮着伺候世子。” 这话一出,可是满堂皆惊,众位女眷皆面面相觑,屏住呼吸,等着看司聪出丑。 司聪早有防备,道:“母亲心疼亲儿子是天经地义,可是世子性子寡淡,母亲之前塞过来的四个丫头,儿媳也曾为世子安排过,可是世子不愿意,儿媳也没办法。母亲若是心疼那些姑娘们,不如就给份嫁妆嫁出去,也免得好好的女儿家都耽搁了。” 梅王妃脸色微变,道:“你这话说的未免占了善妒,作为世子妃,这些给爷们屋里添人的事,本就是你的本分,还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吗?” “母亲如此说,可是冤枉儿媳了,儿媳是觉得,世子还年轻,应该把精力放在前途功名上,而非这些后宅琐碎之事。儿媳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父王年轻时,身边也没七八个美婢伺候着吧?母亲就不怕损了世子的身子吗?” “你!” 梅王妃气的一滞,指着司聪道:“你是愈发放肆了,都敢拿王爷说嘴了?还要打发了我身边的婢女。你不过掌家几日,手都伸到我这里了,是不是哪日你也要打发了我去?” 梅王妃气的脸色泛白,司聪却依然淡定如斯。 “母亲别急,这是迟早的事,不单是您,各院里用不着的人都会寻了去处放了出去,这也是父王恩准了的。儿媳这两日已经草拟了个策略,不日便会呈给父王,等父王定夺后,便要实施了!” 梅王妃更加气恼,胸口一阵气闷,眼前一黑,头向后仰了过去。 众人一惊,岳嬷嬷忙伸手扶住了她,急急唤道:“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快,快拿药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梅王妃,不一会儿,梅王妃悠悠转醒。 入眼的第一人,便是面色焦急的司聪,梅王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晕了过去。 “去,滚,滚!我, 我不想看见,看见你!” 梅王妃气喘吁吁,一句话说完心口又是一阵刺痛,脸色惨白。 司聪关切的道:“母亲快别说话了,太医早说您这病要静养,这才几日啊?您就出来了。儿媳扶您回去,好好休养吧!” 梅王妃简直要气炸了肺,可偏偏那胸口剜心的疼,司聪使劲抓着她的手,她是如何都挣脱不开。 岳嬷嬷见状要去拉开司聪的手,叫司聪一个眼刀给等了回来。 “母亲如今这般就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尽心,尤其是岳嬷嬷,就该劝说着母亲些,太医是怎么交代的?你们都当了耳旁风了?” 司聪胳膊肘使劲一拐,给春兰来使了个眼色,春兰借机插了进来,俩人一左一右,架起梅王妃向后堂走去。 “等父王下了旨意,第一个便将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撵了出去,耽误了母亲的休养,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司聪撂下狠话便走,岳嬷嬷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吆喝着众婢女追了上去。 厅堂内的各院女眷看的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神,直至韩铮闻讯匆匆赶来,众人才回过神来,都退到了院中等候。 韩铮焦急的进了梅王妃的寝室,众人忙让出床榻边的位置来。 “母亲!您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梅王妃捂着胸口难受的说不出话来,韩铮急道:“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梅王妃抓住他的手臂道:“不,不必了,我,我不要紧。” 韩铮反握住梅王妃的手,担忧的道:“母亲如此难受,怎好不叫太医来瞧瞧,可别耽误了病情。” 梅王妃微微睁开双眼,又看到了司聪那张看似焦急地脸。 “若想我多活几年,趁早打发了她,看见她我心口就疼。” 第92章 要不再试试? 韩铮莫名其妙的看向司聪,司聪摊摊手,表示不晓得。 “还不叫她出去,是真想气死我吗?” 岳嬷嬷沉着脸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王妃要静养,世子妃请出去吧!” 司聪委屈的挤出两滴眼泪,道:“儿媳实在是冤枉,都不知母亲因何生气。若是为着儿媳不肯为世子做主带回母亲给世子准备的女孩儿,如今世子就在这里,母亲不妨亲自问问,可是儿媳阻着世子不准亲近旁的女孩儿的吗?” 韩铮一愣,转头又看向梅王妃。 “母亲既病着,就好好将养身体,何苦还操心儿子房里的事?您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儿子的罪过了。” 韩铮微有不悦,又带着担心的语气,令梅王妃的心气缓和了些。 “我是听说你厌弃了她,想着你一个人在那屋子里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韩铮无奈道:“母亲又多想了,我就是嫌那屋子里闷热,又有些事需要清静下来思考,过两日就搬回去了,母亲就别操心了。” 梅王妃愕然的看向司聪,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是她的消息错了? “母亲,都是儿媳刚才不会说话,惹了母亲不快,您消消气,儿媳给您赔不是了!” 司聪拜了下去,梅王妃眼睛一翻,转过头去不理她。 韩铮劝道:“母亲还病着,就少生些气,苏氏也是一时口快,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 梅王妃头痛欲裂,胸口也闷的上不来气,实在是没精神应付她们,只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你们回去吧,我烦闷的很,让我清静清静。” 梅王妃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韩铮与司聪对视一眼,只好起身。 “那母亲您好好休养,儿子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司聪道:“母亲您睡一觉,待会儿,儿媳亲自给您送蜜饯来。” 梅王妃冷哼道:“你不必亲自来,我没那个命见你!” 司聪委屈的噘嘴看向韩铮,韩铮微微摇头,二人退了出去。 遣散了院里候着的各院女眷们,夫妻二人一路向常青园而去。 到了常青园的门口,韩铮并没有要去自己住所的打算,而是跟着司聪一路向芳菲苑而去。 司聪酸道:“不是不来了吗?干嘛还跟着我?” 韩铮睨了她一眼,道:“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要受你的限制吗?” 司聪切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是是是!你家毛驴,你愿意倒着骑。” “你说什么?” 司聪翻了他一眼,“我的嘴,爱说啥说啥,你管不着。” 韩铮怔愣的看着她,俩人一路乌眼鸡似的回了芳菲苑。 婢女们上了茶水,司聪连喝了两盏,嗓子冒烟的感觉终于是缓解了。 韩铮看着她饮牛似的喝法,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能救你一次,不能次次都能到场,你要谨慎些,再别这般不管不顾的了。” 司聪轻扯唇角,“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母亲敢当众为难我,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搞什么分居,给人家离间我们的机会。” 韩铮道:“你可真会倒打一耙,之前你不是一直撵我出去住的吗?怎么这会子倒成了我的错了?” 司聪不忿的嗤了一声,“反正我是为了你得罪了你母亲,早知道你这样,我就答应母亲,把那几个美婢带回来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韩铮颇有意味的看着她,道:“别拿我当借口,你是不是吃醋了?” 司聪讶然的瞪着他,“你想什么呢?我吃醋了?我犯得着吃醋吗?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啦?” 韩铮扯唇邪魅一笑,“是不是吃醋试试不就知道了。” 韩铮向前探了探身子,那张俊脸靠近了司聪。 “那天打赌,你可是输了,要不要再赌一把?” 司聪忽而心跳加速,耳根有些烧热,佯装镇定的不动分毫,抬眸注视着他。 “你不怕自己不纯净了,那就来,谁怕谁啊!” 韩铮一怔,定定的注视她片刻,终是败下阵来。 咽了下喉咙,坐直了身体,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不该对母亲不尊,当着那么多姨娘和晚辈的面呢,你也忒不给她留情面了。” 司聪嗤道:“她又给我留情面了吗?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做母亲的。不盼着儿子儿媳好,倒是希望你我分道扬镳。我是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最初塞过来四个不算,这又要塞过来几个,不怕你精尽而亡吗?” 韩铮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司聪,怔愣无语。 “你怎么这般粗俗?” 司聪翻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事实,哪有做母亲的一个劲的往儿子房里塞女人的?若你真是个好色之徒,一年下来你还有命在吗?她怎么不给你大哥和你父亲房里塞?你到底是不是你母亲亲生的?” 韩铮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休要胡说八道,母亲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生下了我,我们的母子关系不容质疑。” “那你说说,你母亲为什么这样做?” 韩铮微怔,道:“母亲也是为了我,毕竟,作为嫡子,我还没有子嗣,母亲着急些也是常理。” 司聪轻哼,“她丈夫老早就生了庶长子,她该知道这种滋味。嫡子未生,怎么容得下庶子占了长子位?反正我是不理解。” 韩铮微微蹙眉,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一直认为,母亲为他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他好。可是现在听她如此分析,他也有些困惑不解了。 二人沉默良久,韩铮道:“你也别多想,母亲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也不是不辨是非,有些事,我还是会有所考量的。”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自己好自为之,你一天宠幸一百个女人又与我何干,受累的又不是我。” 韩铮的脸红了红,无奈的叹了一声。 “你放心好了,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会为女色所动。即便是母亲塞过来女人,我也不会染指,这一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司聪嘁了一声,“我放心什么?我又不是真正的世子妃。这些事,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头疼吧!” 第93章 受伤 司聪无所谓的撇撇嘴,韩铮凤眸微挑,侧头看向她,晶亮的眼睛里有一簇火焰在跳跃。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真的不在乎我,还是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司聪斜眼睨着他,嗤了一声,“你好像有啥大病,这么爱遐想呢?你认为你是万人迷,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儿!” 司聪不屑的瞥着他,韩铮神色微变,唇角扯出一丝戏谑。 “我真的觉得,我有必要行使下我作为丈夫的义务,世子妃今晚好好准备准备,为夫想尝尝春宵一刻的滋味。” 司聪眸光微冷,瞪着他道:“不想断子绝孙,就尽管来,我保证让你痛到怀疑人生。” 韩铮神色一僵,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感觉裤裆有嗖嗖凉风划过。 不忿的抽了抽唇角,道:“不用你嘴硬,早晚让你心甘情愿顺从我。” 司聪挑眉看向他,语气里满是挑衅。 “拭目以待!” 韩铮冷哼一声,起身出了屋子。 走到门口,驻足道:“母亲那里最近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又惹出是非来。这些日子收敛些,做好你分内的事,答应父王的事抓紧落实下去,有了父王的支持,你在母亲那里也好说话些。” 司聪道:“放心吧!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父王点头了。待会儿我叫春兰把草案给世子送过去,还请世子助力,好早日实施。” “不必了,晚上我回来住。” 韩铮转身便走,司聪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恨然的叹息一声。 她怎么这般没用,一把年纪了,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了,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怎么就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他是帅气点,或许,不是或许,确实是帅的人神共愤,可是她一个老太太,为啥就动了心了呢? 她忽然怔住,惊的浑身一阵颤栗。动心,她居然觉得,那是动心? 太可怕了,不!她不能动心,她动不起,也伤不起。她自知没那个福分,也没那个本事。她不能陷进去,她得逃,逃得远远地。 慌乱的端起茶碗,却没注意那茶水是新沏的,烫的抽了口冷气,忙用手使劲扇。 “哎呀!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琥珀,快拿碗凉水来!” 春兰低头看司聪的嘴唇,上面赫然起了一个如黄豆大的水泡,油汪汪的,整个嘴唇都红肿起来。 “我的天爷!怎么烫成了这般模样,哎呦我的活祖宗诶!您怎么就渴成这样了!” 司聪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张着嘴不敢动,哈喇子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琥珀端来一碗凉水,看见司聪红肿的嘴唇,也是吓了一跳,将凉水递给了司聪,忙去找药箱来。 春兰端着碗,司聪将嘴唇泡在冷水里,火辣的疼痛感微有缓解。 春兰胸口憋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呼喝道:“秋菊!死哪去了?还不快给我死过来!” 春兰平时细声慢语的,从不曾如此做派,外头的下人都惊愕的向主屋这里张望。 秋菊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问道:“春兰姐姐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惊着世子妃!” 秋菊面色不悦,横了春兰一眼。 春兰冷哼道:“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么热的茶水也敢端上来?以前伺候王妃时你也是这般粗心大意的吗?” 秋菊怔愣一瞬,凑近了一看,登时吓的脸色惨白。 “这!世子妃!” 秋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罪道:“奴才该死,这茶需要滚水来泡,原想着世子妃刚喝了两盏茶,应是不渴了,等这茶泡好了,也就不热了,世子妃喝着刚刚好。没想到世子妃就喝了,都是奴才大意了,请世子妃饶恕。” 司聪嘴上疼的厉害,也无暇理会她。春兰不悦的瞪着秋菊,哼道:“听你这意思,倒是世子妃的不是了?” 秋菊心里一惊,忙磕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求世子妃饶恕!” 司聪始终一言不发,秋菊急的冷汗浸湿了脊背,身体抖如筛糠。 琥珀取来药箱,见秋菊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脚步微有一顿,神情凝重的走到司聪身旁。 “这是专治烫伤的药膏,快给世子妃涂上。” 两人七手八脚的给司聪涂了药,冰凉的感觉在嘴唇上蔓延,司聪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孙嬷嬷与翡翠听闻世子妃烫伤了嘴,也急忙赶了过来。看见司聪嘴上的大泡,也是骇的不轻。 “这,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才一会不见,就烫伤了嘴,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春兰斜了跪在地上的秋菊一眼,道:“还不是秋菊这死丫头,端了滚烫的茶水给世子妃,还不提醒一声,害的世子妃误喝了烫了嘴。她倒好,不知反悔,还埋怨起世子妃自己不注意,简直是没王法了!” 孙嬷嬷神色一凛,微怒道:“秋菊!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瞧瞧世子妃这一嘴的泡,可怎么好?” 秋菊浑身颤抖,不住的认错。 “是奴婢的疏忽,求世子妃饶恕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司聪冷眼瞧着她,刚要张嘴,就是一阵撕痛。 春兰忙制止她,道:“世子妃就别说话了,您这嘴烫的这样严重,这些日子可要遭罪了。” 孙嬷嬷瞄了一眼秋菊,又看看司聪的脸色,小心的试探着为她求情。 “世子妃,秋菊她也是不当心,求世子妃看在她平日里还算尽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司聪微微挑眉看向她,神色不虞。 春兰小声嘟囔道:“这次不当心是烫了嘴,下次兴许就要了命。嬷嬷保得了一次,可是要次次保她?” 孙嬷嬷睨了春兰一眼,道:“哪就那般严重了,你们几个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礼仪规矩上自是旁处婢女不敢攀比的。王妃亦是亲自教导过,不过是一次失误,何必小题大做,罚一个月的月例,教训一番就是了。” 司聪冷嗤一声,忍着痛道:“孙嬷嬷的意思,是我小题大作了?嬷嬷还不知道我要如何处置,怎么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94章 世子出手了 孙嬷嬷神情一震,忙赔罪道:“世子妃误会了,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原想着,王妃待人和善,从不忍苛责下人,若是在王妃跟前犯了这样的错,王妃大体也会饶恕她一次。世子妃您心地善良,大人有大量,必也会原谅这小蹄子一回的。” “因为奴才侍奉不尽心,伤了主子,还要主子委曲求全饶恕她,这是哪家的规矩?” 门口传来口气不悦的男声,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韩铮。 韩铮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奔向司聪,低头看向她的嘴唇。 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只见原本饱满的红唇肿的像是琉璃灯一样锃亮,一排水泡连成一片,很是骇人。 韩铮脸色沉了下来,转身看向抖如筛糠的秋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如此粗心大意,也不适合近身伺候,打发了去洗衣房去吧!” 秋菊猛然抬起头,脸色煞白。 “世子!奴婢知错了,求世子饶恕奴婢吧!世子!” 秋菊连连磕头,韩铮一挥手,“拖出去,再大呼小叫的,就堵了嘴。” 韩铮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从不曾见世子发落过下人的孙嬷嬷已是呆若木鸡。 “孙嬷嬷既已归属于常青园,就该以世子妃为首要。母亲固然要重要,世子妃也要尊重。嬷嬷作为王府里的老人,又是长者,也该以身作则,协助世子妃教导好下人,再不可出这样的事故。” 韩铮一脸沉肃,语气严厉。 孙嬷嬷心里颇为意外,满眼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慌忙道:“是!奴婢谨遵世子的教诲,与世子妃的教导。” 韩铮扫了屋里人一眼,摆摆手道:“下去吧!” 众人忙施礼退了出去,韩铮见关上了门,脸上现出了担忧之色。 “我不过是走了一会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司聪微张着嘴,舌头动嘴不敢动的含糊道:“还不是你气的,我也没注意那是新沏的茶,就这样了!” 韩铮撇撇嘴,“你什么时候能承认一回是自己的错?典型的见了棺材都不掉泪。” 司聪翻了他一眼,“又不是没见过,没错就是没错,干嘛要承认!” 韩铮轻嗤,“我看你这烫了嘴,就是老天给你嘴硬的惩罚,你继续嘴硬,下次就不是烫个大泡了。” 司聪使劲瞪了他一眼,吐吐舌头,懒得与他理论。 “本姑娘现在嘴不好使,不跟你计较,等我好了的,咱俩再战!” 韩铮失笑道:“战战战,祝君早日康复!” 司聪擦了擦唇角的口水,道:“你有那闲工夫,给我弄点冰来,火辣辣的疼。” 韩铮无奈的嗔了她一眼,道:“你嘴再硬点,疼也挺着。” 司聪翻了翻白眼道:“我还不傻,沙楞的去!” 韩铮张了张嘴想要怼她两句,想想还是算了,到底起身出去寻冰去了。 世子处置了秋菊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王府,梅王妃气的砸了一个茶盏,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我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庶女了,真是有些手段,一副鬼样子把当铮儿迷得五迷三道的,敢动我的人,真当我是病猫呢?” 岳嬷嬷劝道:“王妃莫气,世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等过了新鲜劲,那小庶女也没什么倚仗了。” 梅王妃呼呼喘着粗气,“春兰那小蹄子是怎么回事?不替秋菊说说好话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待会儿你去探探口风,若是不听话,趁早除了她。” 岳嬷嬷应了声是,道:“王妃您消消气,为这点事不值得,您这身子真的不能再动气了。” 岳嬷嬷抚着梅王妃的后背,轻声劝慰着。 梅王妃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小庶女就是我的克星,我这病你是知道的,根本就无大碍,现在弄得跟真的一样了,我这心口是真疼啊!” 岳嬷嬷担忧的道:“奴才也觉得奇怪呢,往次也没这般过,是不是那药......?” 梅王妃眼神微冷的睨了她一眼,制止了她的疑问。 “不是药方的事,还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会不会有人在我的药里做了手脚?” 岳嬷嬷有些心惊,“应该不会啊?这药都是秋容她们亲自看着熬的啊,老奴看王妃这样子,倒不像是真病。” 梅王妃眉心微动,疑惑的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岳嬷嬷眉头紧蹙,道:“王妃您想,自打这小庶女复活回来,王妃的身体就不大自在,就算是没病也被她气出病来了。奴才想,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或许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王妃,不如,找道士看看呢?” 梅王妃神色凝重,微微颔首道:“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他们俩的事本就匪夷所思,早就该找人算算的。你即刻就去办,拿着苏氏的生辰八字去,好好破绽破绽。” 岳嬷嬷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岳嬷嬷转身便走,梅王妃又叫住了她。 “等一等!” 岳嬷嬷回身躬立,“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梅王妃想了想道:“铮儿的也带上。” 岳嬷嬷怔愣一瞬,低头应是,转身走了。 梅王妃脸色阴沉,恨的牙根儿痒痒。好一个贱人,离间起她们母子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份窝囊气呢!不出这口恶气,她誓不为人。 梅王妃狠扯着唇角,眼神阴鸷,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苏黎!合该你落在我的手里,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司聪的嘴一直用冰块敷着,已经消肿了不少,可还吃不了什么东西,只能喝点粥。一天下来,她觉得自己都瘦了。 趁着韩铮去启月居看望梅王妃的空档,司聪去了芙蓉那里。芙蓉早听说了司聪被烫伤的事情,可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看着司聪嘴上的那圈大泡,心疼的眼泪哗哗流。 “姑娘对自己也太狠了些,就算是为了除去秋菊,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瞧着都疼。” 司聪呲着牙劝道:“都不疼了,你别担心了。” “姑娘就是安慰奴婢,肿成这样,还说不疼。” 第95章 各安天命 芙蓉抹着泪,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嘶哈一声。 司聪嗔了她一眼,“都说不让你哭了,伤口感染了,又要拖延时间了,我还等你好了咱们就走呢!” 芙蓉收住眼泪,疑道:“姑娘这就要走了?” 司聪摇头,“没那么快,不过,首要的事情是,你我都要养好了身体,才能出去闯荡。你这个样子,自己看着都吓死了,何况是外人。” 芙蓉哀怨的叹息一声,“奴婢怎么敢以真面目示人,日后怕是都要戴着面纱了。” 司聪劝道:“你别这么悲观,这世上奇人能士多得很,保不齐就有神医能治好你的脸。即便是不能恢复如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疤痕遍布的。” 芙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问道:“会有吗?” 司聪微微笑笑,“会的会的,我嘱托太医给你制去疤痕的药呢。有口服的,也有外用的,等你这结痂都脱落了,就能用了。” 芙蓉更加惊喜,笑弯了眼睛。 “照姑娘这么说,奴婢这脸还有救?” 司聪点头,“当然了!所以我才着急处置了秋菊,好给你腾出个一等婢女的位置。” 芙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天,道:“姑娘是存了这个打算,才故意烫伤了自己?” 司聪有些窘迫,“也不全是,身边始终有个眼睛盯着,我是如鲠在喉,如芒在刺,我做什么事都缚手缚脚的。正好趁此机会除了她,我也好名正言顺的,把你放在身边,你也能帮衬着些。” 芙蓉眼里又蓄满了泪水,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你别哭了,能换一个清静,受这点伤也值得。” 芙蓉吸了吸鼻子道:“姑娘就会报喜不报忧,这是受一点伤吗?搞不好要落疤的。况且,王妃又会善罢甘休吗?”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善罢甘休又怎样?又不是我处置了她的人,她就是再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我。有本事,找他儿子闹去呗!” 芙蓉满面担忧,“姑娘还是多加小心吧!世子毕竟是王妃的亲儿子,王妃有怒气也不会撒在他身上,这笔账,还是记在了姑娘您的身上。” “我知道啊!你就放心好了,好好养伤,我也来了一会了,待会儿世子该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芙蓉道:“姑娘也好好养着,千万注意饮食,回去就少说些话吧!” 司聪回来时,韩铮还没回来,春兰早准备了冰,她一回来就给她敷上。 “世子妃这是又说多了话了,又不是十分着急的事,非得巴巴的过去。您有什么话,叫奴婢去传达就是了,牵动了又疼了!” 凉冰冰的感觉压制住火辣的灼热,疼痛感顿时少了许多,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我若不去让她瞧瞧,她整夜不睡觉也得惦记着,她放了心,我也安心了。” 春兰颇有感触,“世子妃对芙蓉姐姐真好。” 司聪瞄了她一眼,嗔笑道:“我对你不好吗?” 春兰忙道:“好!世子妃对奴婢很好,奴婢现在一想到有朝一日能离开这牢笼一样的地方,心里就敞亮。” 司聪笑了一阵,又有些惆怅的说道:“只是你的身契还在王妃那里,要取回来还有些麻烦,我还得好好想想对策,那老家伙并不好对付。” 春兰满面惆怅,“按理说,我们又不是王妃私产买来的丫头,是谁院里的奴才,身契就该给了谁。可是王妃却没将身契一并交给世子妃,这倒是说不通了。” 司聪哼道:“没什么说不通的,你们的身契在她手里,就等于是你们的命捏在她的手里,让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又怎么敢反抗呢!” 春兰无奈的叹道:“这就是奴婢的难处,奴婢这条命,都在世子妃手里了。”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拿回你的身契,还你自由。如果我食言了,就叫我不得好死!” 春兰急的慌忙摆手道:“世子妃快别这么说,是死是活,是囚是放,那都是奴婢的命,世子妃尽管去做,与世子妃无干,是奴婢心甘情愿的。” 司聪眼神坚定,道:“谢谢你的信任,你也不用着急,趁着这次裁撤人手,我要回来你的身契,放你出去!” 春兰问道:“世子妃是想要奴婢自己先走吗?可是奴婢想要与世子妃一起走,奴婢身无长处,一个人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不是让你一个人走,我让你先出去,是有正事要你去做,等我出去了再去找你去。” 春兰更加疑惑,“世子妃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司聪道:“我打算开家铺子,到时候你去打理,咱们以后也有个指望。” 春兰眼睛一亮,“原来世子妃是有这个打算,那可太好了。只是,奴婢不曾做过生意,怕是做不来的。” 司聪笑了笑道:“没什么难的,一切都有我呢。做什么生意我都想好了,你只负责出面经营就行了。” 春兰一脸的兴奋,“世子妃说的,奴婢都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了。” 司聪笑了笑,“现在要紧的是先稳住王妃的心,别叫她怀疑你反了水,否则就更难办了。” 春兰有些心慌,道:“可是秋菊的事,孙嬷嬷已经怀疑我了,王妃那里也一定起了疑,这事怕是不妙。” 司聪道:“不妨事,王妃那里一定会派人来打探,你到时候给她们一些消息便是。” 春兰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说,保不齐别人也会说,无关紧要的透露出去一些又不碍事,先保住你自己才是正经。” 春兰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世子妃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司聪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可去看了秋菊?” 春兰道:“去过了,哭天抹泪的喊冤叫屈的。我交代洗衣房的管事好好照应着,又给了秋菊些散碎银子,让她耐心待上些日子,等世子消了气,就接她回去。” “她怎么说?” “秋菊感恩戴德的好个磕头,求我在世子妃面前多提提她,好早些让她回去。” 第96章 去啃骨头 司聪点点头,“你做的对,岳嬷嬷一定会去问个究竟,这样也能把你摘出来,少些怀疑。” “世子妃说的是,出了秋菊的事,琥珀与翡翠也小心了许多,更不敢怠慢了。” 司聪微微叹息,“该表明的我也表明了,人各有志,由她们去吧!” 春兰十分惋惜的叹息一声,她们四个是一道进的启月居,一起吃一起住了三四年,感情非同一般。 可是如今四个人四个心思,秋菊一心想要攀高枝,琥珀只想到了年纪配个好人家过安生日子。翡翠年纪小些,不过才十四岁,对未来的日子还有些懵懂,只要吃饱了不饿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罢了!就如世子妃说的,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吧! 司聪的嘴上的泡不过两日就结了痂,太医院特制的烫伤膏还是很好用的,司聪对那祛疤的药又有了期待。 芙蓉脸上的结痂基本都脱落了,已经开始服用去疤痕的药了。外用的一日三次,涂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司聪瞧着她脸上红蜈蚣似的一道道疤痕,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你还是得注意饮食,带颜色的食物皆不可吃,腥辛之物更是不可,和我一样,再吃一阵子清粥小菜吧!” 司聪嘱咐着芙蓉,芙蓉打趣道:“奴才吃什么都不要紧,倒是姑娘,几日不吃荤腥,嘴馋的很吧?” 司聪撇撇嘴,“有一个事儿精监督着,一口肉都不让吃,我那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伤,有什么打紧。” 芙蓉笑容满面,道:“那是世子心疼姑娘呢!姑娘可别不识好歹,您在王府里唯一的指望就是世子,您可别在任性了。” 司聪有些索然,想起前两日撵他出去住他不肯,与自己拌嘴的样子,脸上又有些烧红。 本以为经过了那次的事后,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必定是相互嫌弃的。 可她却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她睡觉不怎么老实,宽大的床也不够她滚的,常常是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窝在韩铮的身旁,再不就是八爪鱼一般的缠在他身上。 她总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他醒的比她晚,未必发现什么。 可这两日,司聪睡觉老实了许多,俩人之间隔着一条被子,像是界限一般,谁也不敢越界。 可司聪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有种感觉,她睡过了界。 看那被子的状态,她应该是被搬了回来,想想有些尴尬,他不会以为她是有意想做些什么吧? 算了,由他怎么想吧!她最近忙得很,可没空窥探他的心思。 伤中还要给梅王妃做蜜饯,虽然梅王妃与她撕破了脸,可是人家是婆婆,该孝敬还得孝敬,她指名要的东西,她可不敢怠慢了。 做了两坛子亲自送了去,却吃了个闭门羹,蜜饯留下了,人没让进。 无所谓,她的目的达到了,那张假慈悲的脸她也不想看。 昨日递给王爷的人员裁减方案,王爷很是满意,已经批准了,她准备大刀阔斧的干一场了。 司聪觉得这事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去做,要循序渐进,且是秘密进行。 先是辞退了铺子里无关紧要的伙计,再按照事先整理出来的裁撤名单逐一安排到铺子里,七日下来,府里就出去了十几人。 起初出去的人还有些不适应,怨声载道的埋怨世子妃没人情。可是干了两日后发现这并非不是一条好出路。 工钱没少,反而有的更多了些,也不必像在王府里那样干着伺候人的事。还得担心哪日做错了事情又打又骂的,甚至是像忠叔一样丢了性命。 这铺子里的活计更充实一些,相对来说,更自由一些,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王府里也有很多人自告奋勇想要出去,司聪当然会做这个顺水人情。 司聪府里也出去了几个下人,像琥珀与翡翠也都降为了二等婢女,月例也降了一个档次。 芙蓉被推上了二等婢女的位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个毁了容貌的老女人,也不怕吓着了世子殿下,这世子妃是犯了什么邪,琥珀姑娘多俊俏的模样,还是王府里的家生子,不比那丑八怪强一百倍?” “犯什么邪?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先是处置了秋菊,再是琥珀和翡翠,然后弄这么个丑八怪来服侍,这是防着世子偷腥呢!我看春兰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们别瞎说,听说那芙蓉是世子妃娘家伺候的奴婢,那脸上的伤也是为了救主落下的,世子妃这是知恩图报,才带了回来的。” “嗤!行了吧!别替她说好话了,现在咱们王府不是以美自傲了,看来,日后要比谁长得丑才能上位了!” 众人一阵哄笑,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都是埋汰司聪是个丑八怪,容不得好看的婢女比她强,司聪听了都是一笑置之。 人员改制的事情进行了有小半月,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府里撤了不少的职位,一些府里的老人就没了职位,又不甘心司聪给安排的活计。 司聪此时又出台了自愿赎身的政策,那些曾经身居要职的年长者,便主动要求赎身,付了些银子,出府养老。 再加上王府恩典出去的老者,这府里一下子又少了许多下人。 各院都有人员裁撤,唯独启月居毫无改变。司聪就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可是难啃也得啃,不为别的,为了春兰的身契,她也要磨尖了牙齿,啃下这块肉。 算算也有些日子不曾去会会她了,司聪穿戴整齐领着春兰几个去了启月居。 对于司聪的突然造访,梅王妃表示很意外,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允了见她。 岳嬷嬷领着司聪进了梅王妃平时会客的偏厅,等了好一会儿,梅王妃才款款而来。 梅王妃的气色有所好转,只是消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瘦出了尖下颚,眼角微微下垂,竟显出些刻薄之相。 司聪一直就不觉得梅王妃是个和善的人,从第一眼看到她时,她就认定她是个佛口蛇心之人,不过现在更加明显了而已。 第97章 棋逢对手 司聪起身福了下去,道:“母亲金安!” 梅王妃没什么表情,微微抬了抬手,坐了下去。 司聪也坐了回去,笑道:“母亲气色好多了,最近休养的如何?” 梅王妃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还可以,毕竟我这里人手还够,不至于像其他院子里那般捉襟见肘的。昨儿馨儿来瞧我,好个抱怨,说是麒儿夜里饿了,想吃口蛋羹都不能及时,唉!孩子还那么小,怪可怜见的。” 梅王妃斜眼睨了司聪一眼,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司聪佯装听不懂,根本不接这个茬。 “母亲身体无恙了就好,上次儿媳给您做的蜜饯可吃没了?儿媳又做了些,这次用的甜李子,您尝尝!” 司聪侧过头,春兰将抱着的坛子递了上去。岳嬷嬷看向梅王妃,梅王妃微微点了点头,岳嬷嬷才接了过来,又递给旁边的婢女。 “劳世子妃受累了,快拿上来我尝尝。” 婢女将坛子里的蜜饯拿出些许,盛在盘子里,恭敬的呈了上去。 梅王妃拈了一颗塞到嘴里,入口酸甜可口。梅王妃很是受用的轻嗯的一声,赞美道:“真是不错,世子妃这手艺果然是一绝,堪比咱们那甜品铺子的大师傅了!” 司聪抿了抿唇,“母亲谬赞了,儿媳这点子微末手艺,也就母亲不嫌弃。” “我可没夸大其词,依我看,世子妃有这手艺,不如就把甜品铺子的大师傅辞退了,世子妃去顶了位置,还给府里省下些开支。” 梅王妃句句意指对司聪裁员的不满,司聪神情依然平静无波,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母亲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听说母亲身边这几个丫头绣功最是了得,秋容的茶艺更是一绝。咱们家绣坊也有,茶楼也有,不如都去顶了差事,省下的开支岂不是更多!” 梅王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倏然变了脸色,冷嗤道:“我身边的丫头都是我的陪嫁,怎么?世子妃也想动?你手伸的可够长的了!” “啊?我记得秋容和秋菱没多大吧,母亲是在她们未出生时,就买了她们的身契,那母亲可真是高瞻远瞩啊!” 梅王妃脸色更冷,咬了咬牙道:“怎么?本王妃用自己的银子买仆人不可以吗?” 司聪一直保持着微笑,道:“当然可以!儿媳嫁过来的时日短,对府里的人还不够了解。哪些是各院主子们的陪嫁,哪些是王府里的奴才,哪些又是家生子。所以儿媳来,想请母亲把王府奴才们的身契给儿媳查看一番,儿媳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梅王妃愣了一瞬,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你要王府里所有奴才的身契?” 司聪微笑道:“不是要,是查点一番。现在不是正在进行人员调整呢嘛,儿媳也好有个参照,别像今日一般,弄岔劈了。” 梅王妃面色阴沉,哼道:“苏氏,你只是代管王府的管家之事,本王妃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尊卑不分!” 梅王妃已经变了脸,可司聪依然笑脸相对,道:“母亲可冤枉了儿媳了,儿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王府的将来,也是为了母亲考虑。” 梅王妃一脸的疑惑,“为了我?” 司聪点点头,微叹一声:“都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就别说母亲这些年下来得罪了多少的人了。儿媳此番作为,一是为了节省开支,二是为了去陈推新。母亲有所不知,这半月来,外头铺子里的支出省去了几百两银子,这还只是那几个铺子。儿媳粗略算了下,若是三十几家铺子都换成了府里的奴才做伙计,至少要剩下千两银子的开销,母亲,您说这不是有益于王府的好事吗?” 梅王妃颇为震惊的瞪着她,司聪给春兰使了个眼色,春兰自袖中掏出一个账簿,呈给了岳嬷嬷。 司聪道:“这是这个月各铺子的收益,还有与上月的对比,母亲您瞧瞧,人员开支那一项,是不是下降了许多?” 梅王妃接过岳嬷嬷呈上来的账目,满面狐疑的翻开,那清秀的字体令她神情一震。 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司聪一眼,这样工整的字迹,竟然出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之手? 又低头去看那账目,心中又是不小的震惊。 不得不说,这账目做的清晰明了,傻子都能看明白,比之前复杂的账目清晰多了。 哪一项成本多少,收益多少,增加了多少,或是减少了多少,一目了然。 梅王妃再次看向司聪,眼神里除了震惊,又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眼前的女子,确定是那个卧病在床,一无是处的小庶女? “这些账目,都是出自世子妃之手?” 司聪腼腆一笑,“儿媳蠢笨,外头掌柜送上来的账目儿媳实在是看不懂,就自己琢磨出这种记账方式来,叫母亲见笑了。” 梅王妃面色凝重,犹自不死心的问道:“这字呢?也是你写的?” 司聪羞愧的垂下头,“儿媳字迹丑陋,叫母亲见笑了。” 梅王妃有些颓然,随手翻着账目,不用看她也知道一定是节省开支的。 她也曾想过这样做,可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又是碍着府里那些经年的老人,她没办法执行,才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抬头看向司聪,问道:“你又如何说,是为了我?” 司聪正了正神色,道:“儿媳知道母亲一定晓得府里的这些闲置人员一年要消耗多少银两,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大兴裁撤之事。又怕外界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没得嚼咱们王府的舌根。其实母亲早就想出这种办法来的,只是母亲事多繁忙,身子又欠佳,还没实行罢了。儿媳这次不过是揣测出母亲的心思,代为母亲行事罢了。母亲,您不会怪儿媳用了您的想法吧?” 梅王妃怔了一瞬,轻扯唇角,自嘲的一笑,她真是棋逢对手,遇到强敌了! 第98章 威胁 好!非常好!那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谁能笑到最后吧! 原本阴沉的脸,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道:“你倒是有心,原是母亲错怪了你了。” 司聪忙起身道:“母亲言重了,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梅王妃慈和一笑,摆摆手道:“坐下说话吧!” 司聪道了声谢,又坐下。看向梅王妃道:“母亲也了解了裁撤之事,那儿媳要的身契,母亲是否能借来一用?” 梅王妃的菩萨尊容又是一滞,微微变了神色。 “身契都封存着,不方便查看。待会儿我叫岳嬷嬷给你送去一份花名册,上头都记载着奴才们入府的明细,一看便知,比按个查看身契更方便。” 司聪微微一顿,道:“那也成,那就麻烦母亲了。” 梅王妃又换上了慈祥的面孔,道:“你这般为王府考虑,我这个正经的管家主母也不能坐视不理,多少尽一份心思吧!” 司聪起身施了一礼,道:“儿媳谢过母亲的理解,儿媳还有一事相求,望母亲恩准。” 梅王妃有些疑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司聪脸上堆满了笑,道:“儿媳是想与母亲商量,春兰她们几个也跟了我有些日子了,母亲是不是把她们的身契交给儿媳保管,有个什么事儿,儿媳也好有些决断。” 梅王妃眉峰一挑,变了脸色。 “我道你是因何来我这儿献殷勤呢?原来是存了这个打算,苏氏,你这心机可够深沉的!” 司聪依然面不改色,笑着道:“母亲又想错了儿媳了,儿媳心里着实是惦记着母亲的,早就想来看望母亲,又怕母亲身体吃不消,不敢来打扰,儿媳对母亲的孝心天地可鉴。” 梅王妃冷哼道:“别拿这话恭维我,我不是傻子,你想要身契是为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在我手里,就要听我的吩咐,在你的手里,便是你的人,你想用这个要挟我的人,哼!做梦!” “母亲这话又说笑了,儿媳与母亲都是王府的人,可说不上是您的人,还是儿媳的人。儿媳那里的人母亲可以随意支配,同样的,母亲这里的人儿媳就使唤不得了吗?” 梅王妃脸色阴沉的睨了她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聪笑着说:“儿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儿媳听说,各院奴才的身契都在各院主子的手里,也是方便管理。儿媳想,母亲与父王都是出身贵族,规矩这方面定是比儿媳这小门小户出来的更严谨些,不过是个奴才的身契,母亲也不会不允的。” 梅王妃怔愣一瞬,冷斥道:“你这是拿王爷压我?” 司聪一直保持着微笑,道:“瞧母亲说的,儿媳怎么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父王,没得让父王以为母亲已经病的不经事了呢!” 梅王妃一滞,微眯着眼睛看向她。这小庶女果然厉害,知道如何掐住她的七寸。 为着裁撤奴才的事,王爷已经对她有了不满,说这都是为了王府有益的事,她不该拦着,更应该配合才是。 如今,为着这么一件小事,若是再惹恼了王爷,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沉思片刻,扯唇一笑道:“我不过是与你玩笑几句,这等小事,你做主便是。” 梅王妃看向岳嬷嬷,道:“去把常青园那些奴才的身契都拿来,交于世子妃保管。” 司聪起身谢道:“儿媳谢过母亲。” 岳嬷嬷应声而去,梅王妃笑得一脸和蔼,道:“我这里也有一件小事与世子妃说,世子妃可不能博了我的面子呦!” 司聪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笑了笑道:“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你这身子又.......!” 梅王妃略显尴尬的抽了下唇角,又道:“你别怪我这做婆母的不近人情,世子也该有个后了。管他是男是女的,有毛就不算秃,我这做母亲的,也算对得起韩家的列祖列宗了!” 梅王妃说着,竟还掉了两滴泪,唉声叹气的揩了揩眼角。 司聪心里了然,大概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表演。 “我呀!为着孩子们的事是操碎了心了,你也多理解理解。上次我与你说的那几个婢女,今儿就随了你去吧!能否生个一男半女的,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司聪心想,果然如此,为难的一笑,道:“母亲盼孙子的心情儿媳十分的理解,儿媳也愿意为母亲分忧。可是世子那里,儿媳实在是做不了主,就怕把天仙似的人儿领了回去,世子白耽搁着,岂不是耽误了女孩儿们的姻缘嘛!” 梅王妃脸色微沉,道:“这就不必你来操心,你只需把人带回去,安排好侍寝,剩下,便是世子自己的事了。” 司聪笑容微僵,垂头不语。此时,岳嬷嬷捧着个木匣子走到了王妃的身侧。 春兰面上一喜,向前两步,想要接过岳嬷嬷手里的匣子,岳嬷嬷却直接放在了梅王妃身旁的茶几上。 春兰脚步一滞,尴尬的看向司聪。司聪微微摇头,示意她退下,春兰不情愿的退到了司聪的身后。 梅王妃抬手抚上那个木匣子,眼含威胁的看向司聪。 “世子妃可想好了?” 司聪终于是保持不住笑容了,死死的咬着牙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春兰紧张的绞着帕子,司聪回头看了她一眼,凝滞良久,终是咬了咬牙。 “儿媳听从母亲吩咐,这就带几个妹妹回去,好好劝导世子。” 梅王妃唇角扯出一丝笑,面现得意之色,向前推了推那木匣子。 “岳嬷嬷,送世子妃回去,帮着安顿好姑娘们,缺什么少什么的,及时配备上,别委屈了姑娘们。” 岳嬷嬷嘴角扯出一丝胜利的微笑,转身出去找人。 司聪无奈的起身,施了一礼道:“那儿媳就先回去了,母亲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儿媳再来看您。” 梅王妃摆摆手道:“今日就不必了,安排好几个姑娘侍寝的事情为要,明早来回我就成。” 司聪郁闷的点了点头道:“是!儿媳遵命!” 第99章 又来仨 司聪神情颓然的出了梅王妃的启月居,身后跟着三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一行人走到哪都被驻足观望,司聪只觉得胸腔里燃起熊熊烈火。 回到芳菲苑,春兰进了内室给她更衣,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世子妃都是为了奴婢才委曲求全,世子妃,奴婢,奴婢对不起您!” 司聪拉起她,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就是没这件事,王妃也会想尽办法塞进人来。能让我堵心的事,她是不会放过的。” 春兰抹着泪道:“那世子妃想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给世子安排侍寝吗?” 司聪叹息道:“不然怎么办?身契还在她的手里,要我明早去回她,若是我没照办,这身契怕是很难拿回来。” 春兰更觉愧疚,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办,不然,奴婢就不要那身契了,大不了做一辈子的奴才,奴才认命了,也不能叫世子妃受委屈。” 司聪摇摇头道:“没什么委屈的,早晚的事,就这样吧,换了衣裳,先会会这几个丫头,看看都是什么来头。” 春兰抹了把脸,赶忙为司聪更衣。 收拾妥当,主仆俩去了偏厅,孙嬷嬷领着三位姑娘已经等在了那里。 “奴婢参见世子妃,世子妃万福金安!” 三个姑娘齐齐跪下行礼,司聪微微颔首道:“各位妹妹都起来吧,日后要常见,不必这么客气。” 三个姑娘被搀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侧,司聪略略扫了一眼,问孙嬷嬷道:“几位姑娘的住处可安置好了?” 孙嬷嬷道:“回世子妃,按照王妃的吩咐,已经安置在了西苑的偏院,方便侍奉世子。” 司聪心里有些堵,暗骂那老姑婆不是人,东苑那么多住处不安排,偏安排到世子所住的西苑,怎么不直接送到床上去! 微微舒了口气道:“还不知几位妹妹的芳名和芳龄,就从这第一位妹妹开始,介绍下自己吧!” 站在首位的女子抬起头,司聪仔细打量,肤白莹玉,眉目如画,一双杏眼含羞带怯,十分的美艳。 女子面色微红,声音软糯的道:“回世子妃,奴婢名唤嫣云,今年十七岁了,上个月进的王府。” 司聪皱了皱眉,上个月才进府,那就是她回来不久之后的事,还真是早有打算,专门为了恶心她的。 “嫣云妹妹是从哪里来?家在何处?” 嫣云微微垂下了头,道:“奴婢自小在教乐坊修习琴艺,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司聪心道,又是个被拐卖的可怜人。 点了点头,又问下一个,“这位妹妹呢?” 嫣云身边的人向前跨出一小步,垂首道:“回世子妃,奴婢名唤莹萱,今年十六岁,也是上个月入的府。” 司聪细看了看,与刚才那位嫣云又是不同的风格。柳叶弯眉,鼻梁高挺,内双的眼睛如秋水剪瞳,清冷中带着丝柔媚。 “妹妹又是哪里来的?” 莹萱害羞的低下头,声若蚊蝇,道:“奴婢出自舞教司,也不知家在何处了。” 司聪颔首,看向最后一位。 “这最后一位妹妹呢?” 女子身量略高些,身姿曼妙,肌肤白皙如雪,晶莹剔透,双眼细长而妩媚,眉间若蹙若凝,似有无限的惆怅。 女子原地未动,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回世子妃,奴婢名唤然渃,今年十九岁。来王府前,在教坊司学艺。” 然渃声音清冷,气质不似前两位妖娆妩媚,而是有一些千金闺阁的气派。 司聪不妨多看了两眼,问道:“妹妹也是自小就在教坊司学艺的吗?” 然若微垂眼眸,微凝片刻,道:“奴婢是五年前入的教坊司,因家父犯了事,抄家罚没进了教坊司。” 司聪明了,难怪看着这位有些不同,原来是官家千金。 “妹妹竟是官宦家的女儿,难怪看着气度不同,想是通文晓墨,文采不凡。” 然渃并无谦虚之色,道:“世子妃谬赞了,只略识得几个字,不叫人糊弄罢了。” 司聪想起“不做睁眼瞎罢了”这句话,有些好笑,果然小说和电视剧中的剧情都是来源于生活。 “妹妹可是谦虚了,世子向来爱读书,我却是个一文不通的棒槌,日后可算是有人能与世子说上话了。” 然渃有些得意,低头抿唇不语,另外两个女孩儿面露不满之色,微微斜了然渃一眼。 司聪暗撇了撇嘴,这仨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也省的她费事了。 想想胸口又是一阵堵,梅王妃那个老姑婆可真够绝的,搜罗来各种风格的女子来勾引自己儿子。也不知她是真的想堵她的心,还是想看着儿子终日花天酒地的,彻底做个纨绔子弟? 司聪愣神中,孙嬷嬷提醒道:“禀世子妃,岳嬷嬷临走时留下王妃的旨意,叫世子妃安排今日侍寝的丫头,奴婢好去回了王妃。” 司聪横了她一眼,满心的不悦,催命似的,一口喘气的工夫都不给,一个两个都给她添堵。 眼睛冷箭似的在三个女孩儿脸上扫来扫去,终是下了决心。 “就按照今儿列队的顺序,嫣云姑娘吧!” 三个姑娘皆是一怔,嫣云惊喜交加的福身道:“奴婢遵旨!” 莹萱知道今日第一个侍寝必然不会是自己,她与嫣云皆以为会是然渃这个落难的官宦千金,却不想,让嫣云占了先机,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 眼角斜睨了嫣云一眼,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然渃也颇为意外,她以为,世子妃与她多说了那许多的话,又晓得世子饱读诗书,这都一个侍寝的,定然是非她莫属。没成想,世子妃竟然选了嫣云,她满眼不可思议的望向司聪。 司聪慢条斯理的掀开茶碗盖子,轻轻拨弄着飘在上面的茶叶,根本无视然渃的不满。 一身傲骨又怎样?她才是世子妃,还没怎么着呢就敢给她甩脸子了,真当她是纸糊的呢! 轻轻呷了口茶,道:“嬷嬷去回母亲吧,再派两个伶俐的丫头伺候嫣云姑娘沐浴熏香,晚些时候就送过去吧!” 孙嬷嬷应了声是,安排两个小丫头服侍嫣云,她急匆匆去启月居复命去了。 第100章 你最好别后悔 司聪喝了一盏茶,看向莹萱与然渃,道:“二位妹妹初来乍到的,还不熟悉,不如到处去逛逛,我叫琥珀找两个机灵的丫头跟着,给你们也引引路。” 然渃与莹萱对视一眼,均垂下头。然渃道:“王妃交代奴婢们,要侍奉在世子妃左右,不可骄纵,奴婢们不敢不从。” 司聪气的一滞,还监视上了,这是要彻底堵死她啊!垂眸转悠了下眼珠子,奶奶的,看我怎么治你们。 “那就陪我逛逛吧,我也有日子不曾去院子里走走了。” 司聪说罢便起身,春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向外走去。然渃与莹萱面面相觑,只好也跟了上去。 正是午后,阳光正毒,春兰撑起伞遮挡住司聪头顶的日头,琥珀在后面给司聪打着扇子,司聪倒不觉得多热,身后跟着那俩就有些受不住了。 常青园不小,司聪第一次游玩就用了一个时辰,那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到呢! 今儿她是打着调理那俩病西施的心思,可着院子,绕着大圈逛了起来。 翡翠早叫来抬软轿的婆子,司聪是一步都不用走,还时不时的有茶水果子吃。可苦了那两个足不出户的小娇娘了,走了不到一半,脚底下就磨出了水泡来了。 又不敢说,只好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到底是坚持着逛完了整个常青园。 司聪也累的不轻,抬回来时都在软轿上睡着了,瘫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直睡到天色暗黑,才被腹中一阵空鸣饿醒了。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向漆黑的屋子,刚要喊人进来,被一道黑影吓的坐了起来。 “谁在那里?” 黑影未动,冰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世子妃好睡啊!你心真是不小,居然还能睡得着?” 是韩铮! 司聪心里一跳,抚了抚胸口道:“黑漆麻乌的,坐在那里装鬼呢?吓死我了!” “吓死你了?我看是你要吓死我吧?” 屋里动静不小,婢女们推门进来,掌灯的掌灯,端水的端水,韩铮却厉斥道:“都出去!” 婢女们惊了一跳,春兰尤为担忧的看向司聪,无奈的退了出去,却守在门口不敢走远。 屋里只亮了一盏烛火,显得韩铮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我又没得罪你?” 韩铮冷哼道:“你没得罪我?你给我房里塞过去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苏黎!你凭什么替我做主?你知道我愿意不愿意?” 司聪有些愧然,道:“我那也是没办法,第一回我都拒绝了,这次我是实在拒绝不了了,母亲拿子嗣压我,我能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苏黎!你别拿我当我傻子,你是为了拿回春兰几个的身契。苏黎!在你心里,我竟不如几个奴才重要?” 司聪微滞,道:“你这又是胡说了,怎么好好的与奴才比较起来了,你是千尊万贵的世子,说这话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去。” 韩铮怒不可遏,道:“我还怕人笑话了去?满府里谁不知道你拿三个通房换了奴才们的身契,我就是个筹码,我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司聪微愕的张着嘴,这么快就传开了? “世子说这话实在是言重了,今日我不答应,他日母亲也会找各种理由塞人过来,你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干嘛要为难我呢?” 韩铮睨着她,“我为难你?你不上赶着去找麻烦,这几个人能自己跑来?” 司聪无奈的叹息道:“是!我是有私心,可我不这么做,春兰的身契就没办法拿回来,难道要她受制于人一辈子?” “你找我啊?我去给你要,母亲不同意我可以找父王,再不济我去偷,你凭什么拿我做交易?” 司聪自觉理亏,软了语气道:“是是是!是我鲁莽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妾身这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韩铮见她知道错了,脸色也缓和了些,道:“你知道就好,那几个人,你痛快儿的给我打发走,看见我就烦。” 司聪道:“别啊!身契还没拿回来呢!你且过了今晚,等我拿回来的再想法子送回去啊!” “怎么?” 韩铮突然拔高了声音,怒道:“苏黎!你不要欺人太甚!为了个奴才,你还想叫我去牺牲色相?我呸!你想都别想!” 司聪抽了抽眼角,陪着笑脸道:“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又急眼了。其实吧,母亲她也是一番苦心,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毛都没见一个呢,是该考虑考虑生一个了。” “生什么生?你知道我的心思,我是一定要走的!” 司聪劝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走了,也不能不管你父母的死活了不是?好歹给他们留个后,也算对得起父母养育一回是不?早晚都得生,不如就趁早。” 韩铮眼神一凛,几步走到床前,居高凝视着司聪。 “要生也是你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生下嫡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给我塞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司聪怔然呆住,有些尴尬的向后挪了挪身子。 “别胡说八道的,你走我也走,生不了。” 韩铮眸光变的冷冽,“苏黎!你就这般看不上我?你就这般想看我与别的女人交好?你就这么着急离开?” 韩铮每问一句,身子向下俯一点,那张俊脸,离着司聪的脸越来越近。 司聪觉得喉头发紧,不自觉的咽了咽,道:“我,我,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各取好处,各奔前程,你怎么想反悔?” 韩铮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是满满的失望与颓丧,慢慢地的直起身体。 司聪松了口气,韩铮却突然俯身下来,一把揪住司聪的衣领,神色冷漠。 “苏黎!你这个人真是冷心冷血。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下一次,我保证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韩铮说罢,将司聪狠狠掼在在了床上,气哼哼的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我去睡那女人,苏黎!你最好别后悔!” 韩铮说完,大踏步的离开,一脚踢开了门,又狠狠的关上。 第101章 各怀心事 司聪被甩的仰倒在床上,心砰砰砰的跳,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春兰忙跑了进来,搀扶起她,关切的问道:“世子妃,您,您没事吧?” 司聪看向黑漆漆的门口,心里怅然若失,脸上有冰冰凉的东西划过,她抹了一把,湿湿的,是眼泪。 她多久没流过眼泪了?自从叶琛走了后,她再没有为一个男人哭过。 韩铮走时的狠话在耳边回响,她后悔吗?她有权后悔吗? 韩铮愤然的回了西苑,婢女们忙迎了出来,服侍着他洗漱更衣。 “世子,要摆晚膳吗?” 一个婢女小心的问他,韩铮脸色阴沉,“不必了!” 婢女有些慌张,“世子,嫣云姑娘在里间候着呢,要不要奴婢唤她出来伺候世子?” 韩铮抬头不悦的睨了她一眼,斥道:“你越发的爱多嘴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那婢女惶恐的跪了下去,请罪道:“世子请息怒,奴婢知错了。” 韩铮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婢女慌忙起身退了出去。韩铮赌气斜倚在软榻上,看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韩铮猛然回头,吓的那脚步的主人轻呼出声。 “啊!世,世子,是奴婢。” 韩铮一看便知她是谁,满眼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嫣云只看了他一眼,便心花怒放,满眼欢喜。一颗芳心跳的慌乱,万分期待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脸上一阵羞红,咬了咬唇,轻声软语道:“世子想是乏了,奴婢伺候世子就寝吧!” 韩铮并不动分毫,也不理会她,嫣云有些着急,又催促道:“世子,夜里凉,您去屋里躺下吧。” 韩铮忍着不耐咬紧了牙关,倏然睁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打横抄起嫣云大步进了寝室。 嫣云惊呼一声,羞的满脸通红,埋在了他的颈窝下。 韩铮毫不怜惜的将她丢在床上,嫣云疼的痛呼出声,哎呦着捂着屁股。 “世子,您,您这是做什么啊?” 韩铮眸光冷澈的凝视她片刻,忽地转身走到书架侧,摘下墙上的宝剑又走了回来。 嫣云一脸的莫名其妙,韩铮却“歘!”地一下抽出鞘中宝剑。 嫣云骇然失色,惊叫道:“世子!饶,饶命啊!” 韩铮微眯着眼睛看向她,撩起衣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嫣云惊叫连连,吓的脸都白了。 “啊啊啊啊!世子,世子,求,求您,别......!” 韩铮俯身向嫣云靠近,嫣云惊恐万分的向里面退去。韩铮冷漠的注视着她,那条渗血的手臂支在雪白的被单上,滴答滴答落下了几滴,迅速的晕染开来。 韩铮保持这个动作,看向吓傻了的嫣云,道:“你知道明日该怎么回话,别叫我费事!” 嫣云张嘴结舌的怔愣片刻,颤抖的连连点头,到底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韩铮撑起身体,随便抽了个帕子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头也不回的出了寝室,又躺在了软榻上。 手臂上传来丝丝的疼痛,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想他韩铮,何等样个男子,却被一个女人的心思牵着鼻子走。 她耍心机他陪着她演戏,她装傻他配合她充愣。她狠心行事,他给她撑腰,她想做什么他都依着她。他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可她似乎,从不领情。 而他呢? 向来清冷不羁的性子,任她是天仙美女,他都视若无睹。他一直以为,他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而此刻,那颗曾经紧紧包裹着的心,突然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就像是破墙缝里照进了万丈光芒般,刺眼夺目,令他震撼不已。 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不该啊!他不应该啊!他不是喜新厌旧之人,亦不是玩弄感情的卑鄙小人。他心里认定的人,无论美丑,不管家世,他都会始终如一,不离不弃。 对的!他不会见异思迁,他心里,早就容不下任何人了。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韩铮松开握紧的手,长长的舒了口气,仰躺下去。 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着那个人的影像,却如何也看不清楚。紧紧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一遍一遍的回想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可那些回忆,明明不远,却模糊的让他记不清楚了。 倏然睁开双眼,额头惊出冷汗,猛地坐了起来。 不行!他不能这样下去,他得走,他得去找人,他不能再待在这了! 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终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新月,无限惆怅的叹了一声。 又是一轮新月,又是一月新启。他回来已有一月,万事都没有个头绪,唯有那条不知真假的信息,也叫他耽误了几日。再不去,怕是又失了线索。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得走了,这三个女人,就留给她享用吧! 想开了些,心情也舒畅不少,重又躺回到软榻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而芳菲苑里的司聪却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他赌气走了,他去睡那个女人了,不止那一个,还有两个等着他去宠幸呢。明日,后日,甚至是未来的日子,他都不会再来,可这又与她何干呢?她干嘛在这里烙饼似的睡不安稳? 摸了摸身侧的空位,无端的叹出一口气来。 她素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趁早了结了这里的事,早些离开,他爱睡谁睡谁,爱疼谁疼谁,都与她无关,她只管做她逍遥自在的女财主去。 想的是不错,可是脑子不断的遐想着韩铮和嫣云的好事,翻来覆去的,到底是没得安睡,早晨起来,是头昏脑涨,满眼金星。 春兰见她眼底泛着乌青,不由得叹息出声。 “世子妃这是何苦呢!心里惦记着世子,嘴上却不肯承认,熬鹰似的一晚上,瞧您这脸色难看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司聪瞥了她一眼,道:“就你能虚惊,哪就那么严重了!” 春兰拿起妆奁台上的一面铜镜,递给司聪。 “您自己看看吧,可是奴才胡说了?” 第102章 嘴硬 司聪拿过镜子歪头照了一下,镜面虽不清晰,可也看出脸色憔悴,眼底一片乌青。 满不在乎的扔在了一旁,道:“白日里事这么多,晚上偶尔有一两日睡不安稳也是常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奴婢不是大惊小怪,是心疼您。” 司聪抬眼看向她,怔然片刻,嗤笑道:“我有什么让你心疼的?不缺吃不缺喝的,还有银子赚。你家世子妃我,只要有银子就乐呵,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春兰满脸愧色,道:“都是为了奴婢,世子妃才与世子生了嫌隙的,奴婢心里有愧。世子妃若是心里不痛快,就骂奴婢两句,再不济打奴婢两下,奴婢也心安些。”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惯有的事嘛!没有嫣云也有白云,蓝云,早晚的事,我都不当心,你难受个什么劲儿!” 春兰无奈的道:“世子妃嘴也忒硬了,您昨晚一宿没睡,烙饼似的翻身,奴婢在外听的真真儿的,您还说你不在乎。您在这府里的唯一指望就是世子,却因为奴婢得罪了世子,叫奴婢如何能安心啊!” 春兰忍不住落下泪来,揩了揩眼角,道:“奴婢虽跟着世子妃的时日不长,可也看的明白,世子对世子妃是有情有义的。若是为着奴婢的事搅了您和世子的和睦,奴婢,奴婢宁可一辈子待在王府里,也不做这个恶人。” 司聪苦笑一声:“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端,我说与你无关就是与你无关,我是他的枕边人,他对我如何我比你清楚,他,他心里没我。” 司聪说这话的语气泛着酸楚,竟吓了自己一跳。 春兰摇头道:“世子妃这可是冤枉了世子了,不说世子对世子妃有求必应,单这个院子让给了世子妃住,那就是对世子妃的情深义重了。” 司聪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这院子不是我的吗?” 春兰无奈的摇摇头,“世子妃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怎么看不出主院与偏院的区别?您这院子坐北朝南,正是主院的位置,本就是世子的居所。按理说,世子妃的居所,要么在正院之后,要么在西苑,可如今,却是世子妃霸占着正院,偏把世子撵了去西苑,您说世子心里有没有您?” 司聪一脸茫然,“可我来的时候就安排在这里,并无人告知我,这里是世子的居所啊?” 春兰又是一叹,“奴婢听说,是世子安排的,也不叫下人们告诉您,王妃为着这事,与世子唠叨好多次,世子始终没答应,就一直这般住着了。” 司聪呆愣良久,自嘲一笑:“无利不起早,他有他的算计,你不必替他美言,我心中有数。” 春兰见她油盐不进,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摇头叹息。 “吃了早饭,世子妃再睡一会儿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司聪摇头,“哪有那个闲命,一堆事呢,且干完了再说吧!” 春兰劝说无果,也不敢再劝,只好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早膳刚摆了上来,嫣云便来请安。 琥珀拿了个蒲团放在地上,嫣云行了跪拜大礼。 “妾身给世子妃请安,愿世子妃万福金安。” 司聪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早起好不容易有了些食欲,又被嫣云给堵了回去。 微微蹙了蹙眉道:“妹妹快起来吧!昨晚你受累了,可不禁这么跪。” 使了个眼色,琥珀扶她起来,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嫣云的气色看起来有些不佳,神情恹恹的,似是强打着精神来拜见她。 司聪心里轻嗤,真是傻小子火力旺,这一宿没少折腾,瞧把人家姑娘祸害的,蔫头耷脑的了。 不耻的扯了扯唇角,心底有一丝让人匪夷所思的滋味升起。 “妹妹还不曾吃早饭吧?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膳?” 嫣云忙站了起来,道:“妾身谢过世子妃恩典,妾身还要去给王妃请安,就不留下来陪世子妃用膳了,请世子妃见谅。” 司聪不禁错愕,一个连侍妾都不是的女人,王妃会见她?不过是想问问昨晚侍寝的事情罢了。 心中冷嗤,看来这想拿回这身契,还是要费一番周折。 “那我就不留妹妹了,还是给母亲请安要紧。” 嫣云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司聪看向一桌子丰盛的早餐,顿时就没了食欲。随意戳了两口,便撂下了筷子。 春兰有些着急,劝道:“世子妃好歹也多吃些,小厨房精心准备的,都是世子妃素日爱吃的,世子妃就吃了这么两口,身体怎么吃的消呢!” 司聪轻轻一叹,“没什么胃口,不差这一顿,先撤了吧。” 春兰欲言又止,看了看她的神色,微叹一声,还是叫人撤了下去。 司聪照例见了各处的管事,处理家务,忙了一上午,快晌午的时候,才想起来身契还不曾拿回来。 便问春兰,“嫣云没回来吗?” 春兰回道:“回来了,那会儿见您忙着,给了奴婢这个就回去了。” 春兰将几张身契递给了她,司聪面露喜色,展开来看,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这,这哪有你的啊?” 春兰闷闷不乐,道:“奴婢就说王妃没那么好说话,逼的世子妃得罪了世子,还不肯给咱们身契,这不是骗子吗?” 司聪眸色冰冷,冷哼道:“关公面前耍大刀,我不骗她都是仁慈了,走,去启月居!” 刚要起身,孙嬷嬷来回,“世子妃,岳嬷嬷来传王妃的话了。” 司聪微凝片刻,道:“叫她进来吧。” 孙嬷嬷出去请人,不多时,岳嬷嬷走了进来。 “给世子妃请安。” 司聪摆摆手,“嬷嬷多礼了,母亲叫嬷嬷来,可是有事?” 岳嬷嬷微躬着身子,神色却有些倨傲。 “传王妃的话,王妃夸赞世子妃贤良淑德,特叫奴婢给世子妃送来两匹蜀锦,世子妃看着做两身衣裳是足够用的。” 岳嬷嬷冲着外面摆了摆手,一个小丫头捧着个托盘,上面是颜色鲜艳的两匹锦缎。 第103章 雨露均沾 司聪微微笑笑,“母亲客气了,嬷嬷回去替我感谢母亲的关爱。” 岳嬷嬷点了点头,“王妃让奴婢嘱托世子妃,三个姑娘都是王妃精挑细选的,一定要世子雨露均沾,莫要热了一个冷了两个。” 司聪嘴角含笑,眼里却透着冷意,道:“嬷嬷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今晚是莹萱侍寝。” 岳嬷嬷满意的笑笑,“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司聪微微颔首,岳嬷嬷退了出去,苏嬷嬷也跟着出去,司聪的笑容慢慢消失。 春兰气的脸色通红,小声斥道:“太欺负人了,一个还不够,三个都得送到床上去,那世子妃怎么办?” 司聪沉着脸,死死的咬着牙,哼道:“我怕什么?她不怕累死她儿子,我夜夜给他安排女人。” 春兰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司聪吩咐道:“去西苑知会莹萱晚上侍寝,再派两个小丫头去伺候。” 春兰应了声是,不情愿的去了西苑。 司聪只觉得胸口一块巨石堵着,脑袋嗡嗡作响。 孙嬷嬷领着婢女们鱼贯穿而入,丰盛的午膳又摆了上来,司聪看着油汪汪的水晶肘子忍不住呕了起来。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孙嬷嬷面露焦急,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呕上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怎么了?” 司聪呕了两声,喘息道:“不碍事,就是最近有些火大,嬷嬷别担心。” 孙嬷嬷转悠了下眼珠,试探着问道:“世子妃,您莫不是有喜了?” 司聪一怔,茫然的看向她。 孙嬷嬷脸上一喜,道:“果真如此,可是大喜事啊!” 孙嬷嬷笑容满面,欢喜的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来诊脉,再去王妃那道个喜。” 司聪道:“别去!” 孙嬷嬷疑惑的看向她,司聪道:“不是嬷嬷想的那回事,我就是没睡好,不必劳动太医来,更不必惊动母亲。” 孙嬷嬷有一瞬的失落,狐疑的道:“世子妃您确定?” “我确定,嬷嬷别胡思乱想的了,把这些鱼啊肉的都撤下去,给我换点清粥小菜来。” 孙嬷嬷还是不大相信,可又不能违逆她的意思,只好吩咐婢女撤了荤腥,换上了清淡的食物。 司聪勉强吃了半碗粥,眼皮直打架,春兰扶着她去休息。 晚上没睡好,又忙了一上午,她是头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孙嬷嬷不敢隐瞒,直接去了梅王妃那里禀告。彼时,梅王妃也正要午睡。 “你说什么?她有孕了?” 苏嬷嬷道:“奴婢看着像,早起世子妃就没吃什么,晌午看见水晶肘子就呕了起来,叫把荤腥的菜都撤了下去,只喝了半碗粥。” 梅王妃面色凝重,沉思片刻。 “怎么会有孕?不是说,他们并未圆房吗?” 孙嬷嬷微有些窘迫,道:“奴婢一刻不敢松懈,一直盯着呢!每晚世子与世子妃就寝前,奴婢都会铺好了白巾子,早起也是第一个进去查看,白巾子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梅王妃脸色微变,道:“难道,那苏氏不是处子了?” 孙嬷嬷神色一凛,“不能吧?就算她不是处子了,可是男女房事怎么也得有些污渍,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呢?” 梅王妃蹙了蹙眉道:“那就请太医去瞧瞧,是人是鬼立辨真假,她也别想隐瞒什么。” 孙嬷嬷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派人去请。” 梅王妃没做声,孙嬷嬷施了一礼,转身出去。梅王妃道:“等等!” 孙嬷嬷转身回来,躬身而立,道:“王妃请吩咐。” 梅王妃眼神闪了闪,道:“去请太医就说来给我请平安脉,让苏氏来服侍。到时候在我这里诊脉,我要亲自瞧着,免得她耍花招。” 孙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又出去。 梅王妃神情沉肃,哼了一声:“日防夜防,终是没防住,我就想不明白,铮儿看上她什么了?牙尖嘴利,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跑了,一点女人该有的模样的都没有,怎么就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岳嬷嬷劝道:“这事也难怪,日夜睡在一起,就是个和尚也会动心。世子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有不爱腥的理儿。” 梅王妃睨了她一眼,道:“你这话又混说了,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岳嬷嬷尴尬的一滞,低头认错道:“奴婢想左了,请王妃恕罪。” 梅王妃轻嗤一声道:“我是不信他会看上那个苏氏,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缘故。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岳嬷嬷忙道:“奴婢按照王妃的吩咐,已经放出消息去了,只等鱼儿上钩了。” 梅王妃微有得意的扯了下唇角,深深的舒了口气。 “那就等着好消息吧!” 司聪足足睡了一个下午,终于是睡足了,肚子也饿了,忽然觉得想吃水晶肘子了。 天还没黑,屋里依然坐着个人,司聪知道那是谁。 “世子来了。” 韩铮周身透着冰冷,道:“你把我当成青楼接客的妓子了?” 司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世子又冤枉我了,母亲吩咐的世子要雨露均沾,我也是没法子。” 韩铮冷眼瞥着她,“你是没法子吗?以你的聪慧机智,会被母亲牵着鼻子走?” 司聪轻叹道:“实话实说,我也不想,母亲今日只给了我几个奴才的身契,且没有春兰的,世子,就再委屈一次吧!” “一次?你要我雨露均沾,怎么会是一次?” 司聪无语的抽了抽唇角,呵呵干笑道:“世子您好人做到底,我保证,只此一次,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一定还您。” 韩铮眸光寒冷的凝视着她,颇为失望的冷嗤道:“记住你说的话,你已经欠我两件事了,可别不认。” 司聪连忙点头,“放心放心,我肯定认,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恶事,世子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做。” 韩铮看着她急切的眼神,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司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接下来,就看韩铮的进度了。 第104章 得偿所愿 司聪传了晚膳,特意要了水晶肘子,吃的十分的欢快。 这倒是令孙嬷嬷迷惑不解了,明明白日里还呕的难受,晚上就这般有胃口,吃了大半个肘子。看起来,倒不像是有孕的迹象了,王妃那里,她倒是不好解释了。 稳了稳心神,且看明日诊脉的结果吧! 翌日一早,嫣云照例来请安,后面跟着昨日侍寝的莹萱,跪地给司聪行了大礼。 司聪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亦如昨日嫣云一般,面容憔悴,神色不安。 司聪心里腹诽,真看不出,韩铮这么个小白脸,还真有点战斗力,瞧这一个两个的,都折腾成啥样了。 原来他表现出来的痴情专心,也不过是虚伪的表象罢了,男人嘛!都是花心大萝卜。 行啦!看在他肯帮自己的份上,她就做一回大度贤妻,给他熬一碗壮阳补肾的药送去。 莹萱去给王妃请安,嫣云情绪不高的回了自己的住所,司聪吃了早膳开始处理家事,不多时,岳嬷嬷又来了芳菲苑。 司聪满心欢愉的接过那些身契,还是没有春兰的,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看向还没打算走的岳嬷嬷,问道:“嬷嬷还有事?” 岳嬷嬷道:“今日太医院来给王妃诊平安脉,王妃请世子妃过去陪诊。” 司聪看向一旁垂头侍立的孙嬷嬷,不悦的挑挑眉,嘴可够快的。 微微颔首道:“知道了,嬷嬷先去,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岳嬷嬷躬身退了出去,司聪无奈的一叹,起身去里间换了衣裳,也匆匆的去了启月居。 太医正在为梅王妃把脉,梅王妃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诊了一会儿,太医道:“王妃恢复的不错,臣给王妃换一换药方,再吃几副便可痊愈了。” 梅王妃舒心的笑了笑道:“多亏了赵太医精心诊治,我才好的这么快,这些日子也劳累世子妃受累了,一大家子的里里外外的张罗,我瞧着她都瘦了,太医也给世子妃诊诊脉吧。” 赵太医自然不会拒绝,又转头去给司聪诊脉。 诊了好一会儿,捋了捋胡须道:“世子妃脉象平和,身子康健,只是睡眠有些不足,若是需要,臣给世子妃开两副安神的药,吃上便能调理。” 司聪谢道:“那就劳烦赵太医了。” 赵太医笑道:“无妨,顺手的事儿。” 赵太医去写药方,梅王妃眼神狐疑的看向司聪,假假一笑道:“世子妃日夜操劳,这般瘦弱,倒是身体康健,本王妃真是羡慕啊!” 司聪弯了弯唇,“母亲也会康健的,遵医嘱,再好好休养一阵子,准保就好利索了。” 梅王妃微扯了下唇角,“那几个女孩儿可还遂心?” 司聪道:“挺好的,都是温柔娴静的性子,对儿媳也很尊重。” 梅王妃略有满意的嗯了一声:“铮儿呢?可还喜欢?” 司聪抬眸看向她,笑了笑道:“这事,儿媳还没来得及问,凭几位妹妹的姿色才情,世子应当很是满意。儿媳给世子炖了补汤送去,免得他劳累过度,伤了身体。” 梅王妃抽了抽唇角,脸色微沉,司聪一脸淡然,平静的注视着她。 她表达的够明白了,那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了与儿媳斗法,不惜伤害亲儿子的身体,你也是古今第一亲妈了。 梅王妃微咳一声:“你有心了,世子有你照顾着,我这做母亲的也放心了。那几个丫头你看着安排,以铮儿的身体为要,不要骄纵了她们去。” 司聪心中暗嗤,总算没糊涂死,还知道担心儿子的身体。应道:“是,儿媳谨遵母亲教诲。” 梅王妃摆了摆手,“你去吧,府里事多,我就不耽搁你了,明日,我叫岳嬷嬷给你送剩下的身契去。” 司聪微抬眼眸扫了她一眼,心下冷嗤,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行!再忍一晚,明日,韩铮想跟谁睡,可就不归她管了! 连着三日,韩铮夜夜有人伺候,司聪这里日日早上有人请安,今早的请安大队又多了一个人,然渃。 然渃并不像前两个那样精神不济,不过神情冷漠,没有被宠幸后的欢愉与羞涩。 照例都请了安,司聪以为她会去给王妃请安,可是那两位都走了,然渃却迟迟未走。 “妹妹不用去母亲那里吗?” 然渃抬起头淡漠的注视着她,语气清冷的道:“世子妃若是不喜世子纳妾,与王妃争辩就是了,何苦为难世子,害其受伤。” 司聪不明所以,“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渃起身道:“世子妃问问世子便知,奴婢告辞!” 然渃福了福,转身傲然离去,司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受伤?受什么伤?她日日见他,没见他受什么伤啊?难道是心灵上的创伤? 真是可笑,韩铮还与那然渃诉苦来着?看来,这又是一个红颜好知己啊! 然渃去拜见过梅王妃之后,身契却迟迟没有送来,司聪与春兰这一日都忐忑不安,春兰更是一次次去门口张望,从未如此期盼岳嬷嬷的出现。 直到日落西山,终于是盼来了岳嬷嬷,将剩下的身契都送了回来。 司聪翻看一番,翻到了春兰的身契,兴高采烈的递给了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拿了回来,抽空你去官府销了奴籍,你就是自由身了。” 春兰喜极而泣,眼泪汪汪的接过了身契,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尽。日后,奴婢这条命就是世子妃的,世子妃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无怨无悔。” 春兰说着,叩头下去。 司聪忙扶起了她,道:“我要你的命干嘛?我要你帮我赚钱才是真的。等铺子租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就与王妃说去,放了你出去,你也可以大展拳脚,挣一番家业出来,咱们出去后的好日子,就靠你了。” 春兰兴奋地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 “奴婢都听世子妃的,有世子妃指导奴婢,咱们一定会发家致富的。” 司聪也被她的快乐感染,笑的一脸的灿烂。 “笑的这样开心,看来世子妃是得偿所愿了!” 二人一怔,回头望去,是韩铮冷着脸走了进来。 第105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司聪有些意外,忙起身相迎 “世子怎么回来了?” 韩铮眸色冷冽,睨了一眼司聪身旁的春兰,语气冷沉,“下去!” 春兰惶恐的身子一颤,偷瞄了司聪一眼,捏着那张身契,忙退了出去。 司聪将剩下的身契都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轻轻盖上。 “世子好像,不大痛快?” 韩铮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抖落着银白色长袍,将修长的大腿隐在下面。 “本世子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痛快的事。我的世子妃,每日忙着给我安排各色的女人侍寝,而她,非但不吃醋,不嫉妒,貌似还乐在其中。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我的幸事,还是我的悲哀!” 司聪嗤笑两声,起身斟了一碗茶,端起来递于他。 “内宅之内不都是这样吗?普通百姓家还有三妻四妾呢,何况您这个风流倜傥,举世闻名的世子。这么好的相貌,不多生几个孩子都对不起你们老韩家的列祖列宗。” 韩铮脸色阴沉的厉害,冷哼道:“貌似,世子妃也有传宗接代的义务,今晚,便由世子妃侍寝吧!” 韩铮说罢猛地起身,一步跨到司聪身前,俯身向下凝视着她。 “麻烦世子妃,给为夫更衣吧!” 司聪有些慌张,本能的向后退去,伸出双手推在他的胸前,阻止他继续向下的身躯。 “呵呵!世子又说笑了,我不过暂时替您那心上人占了个世子妃的名头,可担待不起那么重大的责任。世子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染指旁的女子呢?” 韩铮轻斥,“你明知我心里有人,你还一次又一次的给我安排女人。苏黎!你真把我当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司聪神情微滞,道:“这事可赖不着我 ,都是你母亲安排的,我也是被逼无奈。你有怨气找你母亲发去,干嘛总揪住我不放?” “你若不去找麻烦,会给母亲有机可乘?说到底,是你出卖了我,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司聪不屑的嗤笑,“你也不用恼恨我,你若是能做到始终如一,就是天仙下凡你也不会动心。我是把人送去了,你不情愿,不睡便是了,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舒服够了反倒来派我的不是,真是不可理喻。” “你!” 韩铮气的脸色泛白,胸腔好似一把火焰在燃烧,仿佛一开口就要喷射出来。 “我不要了她们,你拿什么换回春兰的身契?” 司聪怔愣一瞬,轻蔑一笑。 “你若不想,我自有法子,可见男人的话多不可信。” 韩铮气到语噎,司聪明显感受到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二人目光对峙良久,韩铮扯了下唇角,眼神变的有些危险。 “如你所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我心里是有人,也不妨碍我睡女人。你也是女人,本世子,如你所愿。” 韩铮猛地压下身体,俊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司聪的脸上,令她呼吸猛地一滞。 韩铮低下头去,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却挡不住他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春兰的声音响起。 “世子妃!” 司聪猛地用力推开他,捂住怦怦乱跳的心,道:“什么事?” 春兰道:“世子妃,给世子熬的补汤好了,要送进来吗?” 司聪瞄了一眼已经坐回去正襟危坐的韩铮,舒了口气道:“端进来吧!” 春兰推门而入,放下一盅汤,瞄了司聪一眼。 司聪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春兰暗吐了一口气,转身又出去。 二人沉默一会儿,司聪缓了缓气息,换上平常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世子对妾身的恩情,妾身终身难忘。妾身也时刻想着世子呢!您连日劳累,这汤是专为世子熬制的,您吃了,早些去休息吧!” 韩铮冷冷的睨着她,斥道:“你这是把我当种马了?吃完了继续给你的计划当筹码去?” 司聪笑容一僵,尴尬的道:“瞧您说的,妾身是真的关心世子。咱们是合作伙伴,您也是妾身在王府里唯一的指望,只有您平安无事,妾身才能得以安稳。” 韩铮忍着怒火瞪着她,咬了咬牙道:“行!世子妃大度贤良,那就烦劳世子妃伺候本世子服用吧!” 司聪微愣一瞬,轻笑道:“愿为世子效劳。” 司聪起身拿着汤匙轻轻搅动汤盅里的汤水,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了韩铮的唇边。 韩铮眼含戏谑的看着司聪,张开了嘴,司聪心中不忿,暗暗咬牙喂他喝下。 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的鸡皮粒子,恨不能拿起那盅汤水泼在他脸上。 韩铮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直直的看向她。 “味道不错,世子妃,别停啊!” 司聪胸口堵的厉害,强扯出一抹笑,又舀了一勺。 韩铮一脸的受用,司聪是越想越生气,勺子一歪,洒在了他的衣袖上。 “哎呦!瞧妾身笨的,世子您见谅。” 司聪抽出帕子在他衣袖上猛擦,韩铮忍不住“嘶”了一声,忙推开她,捂住了手臂。 司聪一愣,疑道:“怎么了?烫着了这是?也不热了啊?” 司聪忙要去查看,韩铮却紧紧捂住不让她看。 司聪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越不让她知道,她越想知道,是典型的,好奇害死猫的心态。 停了一瞬,趁其不备,猛地撸起了他的衣袖。 司聪愣住不动,一条条纱布缠满了手臂,上面还有血迹渗出,约摸是刚才她用力擦裂的。 耳畔突然响起早上然渃说的话,“世子妃不愿纳妾,与王妃争辩就是了,何苦为难世子,害其受伤。” 害其受伤!原来,他受的,是这样的伤。 眼里不知有什么涌了上来,她藏不住,憋不回,擦不尽。 转身去拿来药箱,一言不发的解开纱布。 三道长短不一的伤口横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最深的那一道,还在渗着血丝。 司聪的心猛地一抽,脸上一抹凉意划过,越来越多,越流越凶。 手指微微轻颤,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每擦一下,心里就颤一下。 第106章 你心疼了吗? 他以这样的方式要了那几个女人,他以这样的方式表明他对心上人的忠贞不渝。而他的痴情专一,却不是为了她,她竟然莫名的酸楚不已。 “你心疼了吗?” 司聪蓦然抬头,望进他璀璨如星的黑眸中。 “你心疼了吗?” 他又一次问,司聪神色慌乱的垂下头去,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你心疼了吗?” 韩铮连问了三遍,司聪手上一滞,一颗心狂跳不止。 “你既心疼我,为何这样不在意我?” 司聪猛然看向他,惶然的摇摇头。 “我,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司聪眼里除了泪水,还有坚定的诚实。韩铮缓缓起身定定的注视着她,忽然伸手,将她圈在了怀中。 “你这眼泪,是为了我吗?若是为了我,我谢谢你,还没有人,为我流过泪。” 司聪愕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心脏猛然漏跳一拍。 温软的唇忽然就落了下来,不似上回意外的一触即分,而是实实在在的印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猝不及防的吻令司聪措手不及,被动的向后仰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轻柔中有一丝颤抖,似乎是有一些紧张,又似是兴奋,带着一种细腻的触感,渐渐撬开了她的牙关。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时而火热,时而拉扯的吻,令两人浑身燥热。 不知是谁先挪动的脚步,激情似火的两人,就到了床榻边上。 韩铮抱着她滚在了床上,轻柔的亲吻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顺着她的唇角向下移动,落在脖颈上,吻在锁骨上。 轻纱褪却,肌肤胜雪。温凉的唇,落在了香肩上,印在了酥胸间。 司聪攀着他的脖子,轻启朱唇,热情的回应着他,早把自己八十几岁老奶奶的心态抛诸脑后。 她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脑海里的温柔,还停留在叶琛那个朝代。叶琛的深情,叶琛的温柔,叶琛的疼爱,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梦呓般喃喃自语道:“阿琛!” 韩铮亲吻的动作猛地一滞,静静地聆听她再一次的呢喃。 “阿琛!” 这一次,他听的真切,她口中轻语的,不是他。 韩铮撑起身子定定的凝视她,司聪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眸中一片茫然。 “怎么了?” 韩铮神情陡然变的冷冽,语气生冷。 “阿琛是谁?” 司聪蓦然睁大了眼睛,脸上一片狼藉。 还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的表情,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一直说要离开他,离开王府,不是为了保命,亦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那个叫阿琛的男子。 他何其心盲眼瞎,又何其愚蠢无知,竟然对她深信不疑,还可耻的,对她动了心。 目之所及,是她凌乱的发丝,半裸的酥胸,无措而慌乱的眼神。每一次极尽释放的妩媚,都无情的刺痛着他的心。 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他忽觉有些恶心。猛然抽身而起,迅速的整理好扯乱的衣衫,一闪身的工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聪周身冰寒彻骨,似是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她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韩铮消失了三日,司聪的心堵了三日。梅王妃身体渐好了些,也不知听谁说的,他们夫妻吵架了,是天天叫她过去听训,一听就是一上午,绑着她的身子什么都干不了。 旁人她也不怎么叫,偏叫那个挑事精柳氏一起去恶心她。司聪也不是泥捏的,四两拨千斤,常常是噎的那柳氏吹胡子瞪眼的拿她没辙。 司聪也想开了,左右是撕破了脸,没了韩铮的支持,她在王府的日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早晚都是被休的下场,何苦还委屈着自己。 于是,今天又是唇枪舌战,大胜而归,终是一扫,多日的阴霾。 晚上的时候,消失了三日的韩铮终于是现身了,司聪看到他的时候,竟有些慌乱不堪。 韩铮神情冷漠,道:“我是来通知你一声,明日便要走了。” 司聪怔愣一瞬,微有失落的点了点头。 “世子远行,可有人跟随?” 韩铮似乎有些意外,道:“我独来独往的惯了,不需要人跟着。” 司聪道:“还是带上一个小厮吧!衣食住行的,总也有个打支应的人,世子金尊玉贵的,总不能自己拎包吧!” 韩铮瞥了她一眼,“再说吧,也没什么好拿的,我自己也能应付。” 司聪也不再劝,只默默地坐着不言语。屋内有一阵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半晌,韩铮道:“听说最近你与母亲闹得很不快,我劝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收敛些,别招惹母亲,可没人给你撑腰。” 司聪轻嗤,“说的现在好像有人给我撑腰似的。” 韩铮瞪了她一眼,“不必抱怨,有些事,是你自找的。我此次出行,必然会有结果,等我回来,你也可以走了。但愿你能保住自己的命,全身而退。” 司聪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他终究下定决心去寻找真爱了,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也该让位了。 “承世子吉言,妾身定会平安康健,全身而退!” 互相伤害呗!谁不会啊! 全身而退?她早就陷进这个旋涡里了,全身而退,谈何容易啊! 韩铮凝滞片刻,自嘲的一笑,再次看向司聪,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盯着她半晌,突然正色道:“好自为之!”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向外走去。 门外空空如也,弯弯的月牙洒下一束微光,给原本漆黑的地面染上一丝淡淡的银色光辉。 微凉的秋风轻轻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草丛中偶尔有昆虫发出细微的鸣叫,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感。 很难想象,这样宁静祥和的夜晚,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夜晚,他们刚刚不欢而散。 或许不止这般,他们终究要面对分道扬镳了。 再有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团圆节日,注定无法团圆。 第107章 赐婚 韩铮要走,当然要与父母告别。昌平王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将,从不会将儿子绑在身边,他倒是更希望儿子们能出去闯荡闯荡。 而这一次昌平王却阻止了他。 “你刚回来多久?就出去野去?老大不小的了,前程无果,子嗣空虚,你看看哪家的王侯公爵家的公子到了你这个年纪还子女皆无的?” 韩铮有些不服气,“父亲不也是二十几岁才有的我,儿子才刚二十岁,父亲是否急了些!” 昌平王有些气恼,道:“你跟我比?我像你这般大都一儿一女了,你怎么有脸说这话。” 韩铮不满的嘟囔,“大哥不是也有了一子嘛,咱们老韩家也算有后了。虽然大哥是庶子,可是阿麟是嫡子长孙,身份一样尊贵。” “说你的事呢,别往你大哥身上引。他是他,你是你,麟儿是长孙不错,可毕竟不是嫡支所出。再者,你大哥有了子嗣,能代表你就有后了吗?” 韩铮无奈的摇头,“我又没说不生,这不是有事情要办嘛,等我回来了,给您生一排,跟着您上阵杀敌去。” 昌平王被他气笑了,道:“别打诳语,眼下就有机会让你生。父王听说,你与世子妃生了嫌隙,那样不堪的女子,不要也罢,没必要赌气出走。父王给你娶一门侧室,冷一冷那苏氏,等过些时日,给她些钱财打发了便是。” 韩铮一惊,拒绝道:“儿子不同意!父王!儿子早就说过了,儿子不喜欢妻妾成群的,一个苏氏都够叫我头疼的了,侧室妾室就更别提了,儿子是应付不来,也懒得应付。” 昌平王不悦的斥道:“这可是浑话了,王侯之家的世子,三妻四妾又算什么?娶妻纳妾一是为传宗接代,二是为联姻固位,你以为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呢?” 韩铮一脸的嫌恶,道:“自古听说女子联姻巩固家族地位的,咱们是王府,也要牺牲儿子巩固家族地位吗?” “你以为呢?” 昌平王厉声呵斥道:“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不止是王公侯爵,就是普通官员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盘根错节,千丝万缕。你是世子,就要为王府的未来考虑,难道王府的兴衰荣辱与你毫无关系不成?” 韩铮无奈的摇头,“那也不必这般着急啊?儿子与世子妃成亲不过俩月,就另娶侧室,不是叫旁人讲究咱们家无情无义吗?” 韩铮重重一叹道:“反正儿子现在是不同意,若是非要如此,等我办完事回来再说吧!” 昌平王斥道:“还能由着你回来再说?圣上赐婚,尔敢不从?” 韩铮惊愕不已,问道:“圣上赐婚?谁这么大的面子,不能是公主吧?” 韩铮简直要疯了,如果是那两位公主,他宁愿再死一回。 “公主?你想什么呢?圣上会舍得把自己的女儿给你做侧室?就是想将女儿嫁给你,也是正妻之位。” 韩铮疑道:“那是谁?” 昌平王叹息道:“今儿圣上传我入宫,说是太医院张院正为他孙女求亲,非你不嫁。圣上本是不允的,可是张院正这个老鬼跪地哭求不止,说是他孙女在长庆候夫人寿宴上见过你一次,便对你念念不忘,茶饭不思,甚至以命相逼。圣上无奈,念他一把年纪为孙女能有条活路舍了老脸去求,实在是不容易,便答应了。这不,今儿就下了赐婚旨意,封了侧妃!” 韩铮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就没别的办法了?” 昌平王无奈的叹息一声:“父王也知道轻重,可是圣上都下旨了,再要拒绝,可是违逆圣旨,那是要杀头抄家的。” 昌平王看了韩铮一眼,劝道:“铮儿啊!父王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再委屈,这旨意也得遵从,你就算是为了王府,忍了这一回吧!” “那以后呢?再有别的官员去求呢?难道也要儿子照单全收?” 昌平王愣了一瞬,道:“不会的,父王已经求得圣上同意,日后,除非是你心甘情愿的,再不这般强迫你了。好孩子,张院正救过圣上的命,圣上也是没办法,父王也有不得已之处啊!” 韩铮凄然的闭了闭眼睛,问道:“什么时候迎娶?” 昌平王微顿,道:“就在今晚,张家已准备就绪,只等你去迎娶了来。你母亲也安排好了张家孙女的住处,在西苑里,离着你也近些。” 韩铮面色微变,道:“母亲都知道了?那苏氏呢?她是否早就晓得了?” 昌平王有些茫然,道:“这父王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知道,也或许,你母亲瞒着她,想知道究竟,等下你亲自问了便知。” 问不问的又有什么意思,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他是纳妾还是娶侧妃,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 心情沉重的回了西苑,被眼前的红色刺痛了心。 他与苏氏大婚时,他不曾亲眼看见,是红绸高挂,还是锣鼓喧天,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 而今这样热闹的场景,似乎是在讽刺他,讽刺他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他再一次被推进了婚姻牢笼。 婢女们都忙忙碌碌的穿梭于庭院之间,经过他身边时都笑容满面的给他道喜,可是他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提不起来。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一个两个都不是他想娶的。他想要的人,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不能公布于众。 苏黎呢?她或许是个意外,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动了心。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却不是他。 阿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一个他人妇,几次梦语提及。他忽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又是谁家的公子,现在是否已经娶妻了?她一心想离开王府,是不是想去找他,嫁给他? 这一定是个处处强于他的男人,所以才令她念念不忘。心里忽然泛起酸楚,自嘲的笑笑,他一直活在旁人的赞美中,以为这世上的女人,只要他肯,就没有得不到的。 然而现实啪啪打他的脸,眼前就有一个女人,对他不屑一顾。 第108章 隆重登场 韩铮由着喜婆穿衣装扮,到了吉时去张家迎娶新娘,他像一个木偶般被牵来扯去,机械的完成各种礼节。 西苑的热闹终于传到了芳菲苑,司聪听闻是韩铮迎娶侧室的消息,顿时惊立在当场。 春兰十分的愤慨,出去打探了一番,匆匆回来与司聪细说。 “世子妃,奴婢打听清楚了,说是这新娶的侧妃,是太医院张院正的嫡孙女,圣上亲赐的婚事。如今世子已去了张家接人,待会儿就要拜堂了!” 司聪一惊,“张院正的孙女?是长庆侯府为我出头的那个叫张婉瑜的女孩儿吗?” 春兰略一思忖,“世子妃这样一提醒,奴婢倒是想起来了,或许真的是她。” 司聪面色微冷,哼道:“怪道敢当着众人的面得罪长公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巴巴的感谢人家呢,原来人家早就惦记上世子侧妃的位置了!” 春兰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她温柔知礼,却不想是这样一个人。圣上也是,也不问问世子愿不愿意,就这般武断,世子与世子妃成婚才多久啊,这不是给您添堵呢嘛!” “添堵也得受着,圣上赐婚谁敢不从?看来,这张院正在圣上那里,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然,一个侧妃,还没资格让圣上赐婚。” 春兰有些担忧,“张家有圣上这个靠山,张家孙女怕是不会听服于世子妃,世子妃也难以约束她。” 司聪冷哼道:“人家也没拿我这个世子妃当主母,今日这样的日子,我这个世子妃竟然毫不知情,难道她不该给我磕头敬茶的吗?” 春兰愤愤不平,“真是岂有此理,好歹世子妃还是当家主母呢,他们竟这般轻视,欺人太甚了!” 司聪沉默片刻,轻嗤道:“人家不请,那咱们就自己去。我倒是要看看,我这个世子妃,到底有没有资格登堂入室。” “春兰,给我梳妆打扮,按照世子妃最高规格装扮,别给王府丢脸!” 春兰浑身一凛,吐了口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春兰行动迅速,招呼着十几个小丫头打水给司聪洗漱更衣。孙嬷嬷与琥珀几人轮番上阵为司聪梳妆打扮。世子妃的诰命服饰都是有规制的,装扮起来也不难,就是繁琐了些。 半个时辰后,一身庄重华贵的司聪出现在了王府的正堂之上。而此时,韩铮已迎了张家孙女回来,此时正在司仪的指挥下,进行繁琐的拜堂仪式。 司聪的出现无疑是给喜庆的礼堂蒙上了一层阴霾,昌平王夫妇俱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无措。 原本有些喧嚣的礼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恍惚的韩铮转头看向礼堂的入口,呆滞的眼睛里亮起了一点星光。 司聪缓缓走进礼堂,在万众瞩目下,走到了一对新人的身后,声音如歌的说道:“恭喜世子与侧妃喜结连理。” 盖着红盖头的张家孙女身子一颤,猛然揭开了红盖头。 “世,世子妃!” 司聪典雅的一笑,道:“婉瑜妹妹,好久不见!” 张婉瑜本就嫣红的脸,瞬间红的如血一般,尴尬的抽了抽唇角,抬头求救的眼神望向坐在主位等着喝媳妇茶的昌平王夫妇。 司聪不等昌平王夫妇开口,抢先一步道:“儿媳来迟了,差点误了世子与张家妹妹的吉时,请父王母亲见谅。” 本来神色不悦的夫妇俩,见状,立时也换上了一副笑脸,梅王妃道:“还来得及,快坐下观礼吧!” 梅王妃给身旁的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忙识趣的搬来一把椅子,摆在了梅王妃下首边的位置上。 春兰服侍着司聪坐下,司聪正襟危坐,一身世子妃的诰命服饰尽显高贵典雅。精致的五官在头饰的映衬下更加端庄秀丽,气场直直碾压出身高贵的张婉瑜。 人群中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大致的内容是,这世子妃,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反观其言谈举止,颇为优雅大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不凡气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韩铮的看的痴了,他一直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这般美丽不可方物了。 似乎是那日,亦或是更早,她本来瘦削的脸颊渐渐丰满起来,尖尖的下颚有些鹅蛋的圆润,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那双灵动水润的大眼睛,闪耀着晶亮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心事一般,让人想要探其究竟。 此刻的她,用光芒万丈来形容绝不为过,韩铮第一次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张婉瑜重新盖上了红盖头,规规矩矩的站着,等着司仪的唱喏。 一切恢复平静,司仪稳了稳心情,继续主持婚礼,声音洪亮且喜气的道:“今日乃世子殿下与侧妃娘娘的大喜之日,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实乃天作之合。诸位宾朋,且看这一对新人,男才女貌,恰似神仙眷侣。愿世子与侧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司仪说完了一套喜庆话,开始指挥着世子与张婉瑜拜天地。 “一拜天地,谢天降祥瑞,愿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愿双亲福寿安康。” “夫妻对拜,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韩铮一场拜堂下来,一直是沉着一张脸,尤其是后面的夫妻对拜,他是极其不情愿的被人按着头拜了下去的。 刚抬起头,便神色不安的瞄向司聪的方向。 司聪全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韩铮的无奈视而不见,眼睛一直盯着张婉瑜的身影。 好一个豪华庄重的婚礼,堪比迎娶世子妃的阵仗了。虽然,迎娶世子妃是个什么规模,她亦无从知晓,毕竟那时候,她已是将死之人。 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听说过谁家迎娶一个侧室还要拜天地的,那就是对她赤裸裸的侮辱了。 她就等着看那张婉瑜,会不会给她磕头行礼。 第109章 他来了 这按照常理,拜堂之后就是送进洞房,可是还有个正经的主母未曾跪拜呢,司仪有些为难的看向昌平王这边。 韩铮突然道:“侧妃该去给世子妃磕头了!” 张婉瑜浑身一颤,宽大袖子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长长的指甲掐出了几道印记。 司仪顺坡下驴的唱喏道:“请世子妃受侧妃娘娘大礼跪拜!” 喜娘惯会察言观色,世子都发话了,她当然不能杵在那不动。忙上前搀扶起张婉瑜,面向司聪手上暗暗用力,使她跪了下去。 张婉瑜羞愧难当,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可又不能不遵从世子的命令,只好叩头下去。 “妾身张氏拜见世子妃娘娘。” 司聪温和一笑,虚扶了她一把道:“妹妹快起来,早知道世子要抬进门的是婉瑜妹妹,姐姐我该亲自操办婚事的。妹妹那日的相帮姐姐没齿难忘,日后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姐姐,姐姐我一定拿你当亲妹子对待!” 司聪状似不经意的提起那日她出头的事,意在指责她早就心怀不轨,张婉瑜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 好在有盖头盖着,旁人看不到她的窘态,微垂着头也不敢回应。 司聪微微一笑,嘴角轻扬,轻声说道:“愿妹妹与世子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早日诞下麟儿,共享天伦之乐。届时,姐姐我也好沾染些喜气,期盼着能早早体验到为人母的幸福滋味啊!” 话音落下,司聪若有似无地侧过头去,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梅王妃。只见梅王妃,仪态万千,神情庄重而自持,让人难以窥视其内心真实想法。 韩铮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十分的不痛快。这个女人,从来不在意他的感受,恨不能将他分成八瓣给别的女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张婉瑜被迫又磕了个头,由喜娘扶着站了起来。 礼成之后,送入洞房,司聪的任务也完成了,给昌平王夫妇施了一礼,也离开回了芳菲苑。 喜宴上的管弦丝竹声传到了芳菲苑,司聪的心情说不出的郁闷。 春兰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一路上都沾沾自喜。 “真是解气,世子妃今天好生威武,那张婉瑜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呢!再高贵也是个妾,还不得乖乖地给世子妃下跪磕头,看她还敢不敢猖狂。” 司聪语气微冷道:“快收起你的得意,她是高门贵女,又是圣上亲封的侧妃,身份地位仅次于我这个世子妃。今日我不过是占了一个礼字,她再强势,也不敢当众不尊我这个主母。她又是年轻貌美的,想虏获世子的心,简直是易如反掌,咱们啊,日后有的气受了。” “世子妃又涨他人气势,灭自己的威风了,您不是年轻貌美吗?您就不能虏获世子的心了嘛?” 春兰很是不服气的噘着嘴,司聪轻嗤,“我都多大年.....!” 猛然顿住,改口道:“我毕竟是世子妃,怎能与通房侧室们争抢夫君?我又不会唱歌跳舞的取悦爷们,这些事,我可不擅长。” 春兰道:“那咱们也不用怕她,您这般厉害,还能由着她欺负了去?就是奴婢也不依。” 司聪微叹道:“我肯定不会任由她欺负,不过是看着她堵心罢了。以她的心机,指不定给咱们使什么绊子呢,还是小心些为上。” 春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小心行事。” 司聪微微颔首,“弄点吃的来吧!都给我折腾饿了。” 春兰面带揶揄的笑道:“世子妃还吃得下,人家一会儿可就洞房了!” 司聪嗤笑,“洞房就洞房呗!怎么?你还想让你家世子妃去闹洞房去?我可没那个闲心思,他想要跟谁睡,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洞房又怎么了!” 司聪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手臂上的三道伤口闪现在脑海里,也不知,他今晚会不会依旧如此。 晃了晃头,这些又与她何干,不管是为谁,横竖不是为她,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司聪吃了些夜宵,春兰服侍着她躺下,西苑的嘈杂声音也渐渐平息,整个王府在一派喜庆的氛围中又恢复了平静。 司聪丝毫没有睡意,愣愣的望着窗外高挂的月亮发呆。 他们睡下了吧?张婉瑜一定很温柔吧?至少不像她,夹枪带棒的,一句软语都不会说。 他一定厌烦死了她,不然,也不会像圣上赐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知会一声。 也是,她又算什么呢?整个王府都知道了,而她这个正妻世子妃却一无所知。不论是谁,都不曾把她当成是王府的人。 想想自己这一个多月辛苦操劳,为王府改制的事得罪了多少人,然而,却换不回来一丝的尊重与信任。 包括韩铮,她曾以为,她是他秘密的唯一知情者,他们是合作伙伴,至少他也该告诉她一声。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他睡了谁,娶了谁又与她何干? 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又能阻止他纳妾娶妃吗? 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很无助,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无处诉说,也无人能懂。她说不出此刻的悲伤,究竟是因为他的冷漠,还是因为他的花心。 可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下定决心要走的吗?她不是一个老奶奶的芯子吗?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不是叶琛吗?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该对他,动了情。 缓缓闭上眼睛,忽然有种冲动,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 门闩轻动,司聪心里一紧,睁开眼睛警惕的看向门口。 有人轻轻推开了门,一道黑影闪身而入,司聪惊的坐了起来,躲在了床幔之后,偷瞄着外头的黑影。 黑影轻轻地关上了门,似是怕吵醒屋里睡觉的人,轻手轻脚的向床榻走来。 司聪紧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而来。 韩铮驻足在床榻前,静静地的注视着床幔后面的司聪,久久无语。 第110章 所求皆所得 司聪静静地的注视着他,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色有些白,神色略显萎靡,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 他不开心吗?他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负了他的心上人吗? 还是,还是因为,因为.......。 自嘲的暗笑,她发现,重活了一回后,她有些不自量力了。 微微的吁了口气道:“不早了,回去睡吧。” 韩铮直直的望着她,神情有些呆滞。 “回哪去?” 司聪微垂下眼眸,道:“回你的房间。” “可是,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你要我去哪里呢?” 他语气中有些期艾,司聪微讶的抬眸看向他,鼻子忽然有些酸。 “她还在等你,回去吧。” 韩铮静默片刻,道:“那你呢?你在等我吗?” 司聪瞪大了眼睛,“我等你做什么?你别有病似的,她是圣上亲封的侧妃,怠慢不得,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韩铮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骗了你?” 司聪愕然的看向他,“不是吗?” “不是!” 韩铮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要纳侧妃。” 司聪心里有那么一瞬的舒畅,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韩铮颇是意外的看向她,“那你,不怪我?” 司聪微微苦笑摇头,“我没有怪你的资格,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现在最期盼的,就是能平安的离开这里,逍遥自在的过我自己的日子。你呢,愿意继续做呼风唤雨的世子也好,去寻找自己的真爱也罢,总之,我们再不相见。” “再不相见。” 韩铮重复着司聪的话,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失落与惆怅。 原来,她对他毫不留恋。 心如刀割般难受,自嘲的嗤道:“我知道了,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明日一早我便走了,等我回来,就放你自由。” 司聪心里沉了一下,强自挤出一丝笑:“那便谢过世子殿下了,祝愿世子殿下,此去一帆风顺,所求皆所得。” 韩铮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驻足道:“你还是世子妃,没人能越过你去,有些人,不想容忍,就不必容忍。” 言罢,他推开了门,望向朦胧的月色,脚步犹豫的跨出了门槛。 “韩铮!” 身后传来司聪的轻唤,韩铮脸上现出惊喜之色,缓缓的回过头来。 “保重!” 而等来的,却是这样两个字,韩铮的一颗心瞬间跌落到谷底。 失落万分的自嘲苦笑,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韩铮走了,不告而别,气的昌平王大发雷霆,把司聪和梅王妃一块狠狠地训了一顿。 “慈母多败儿,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由着他的性子来,你偏不听,瞧瞧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梅王妃面色发白,似乎是不大舒服,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站不稳当。 “王爷息怒,都是妾身教导无方,妾身已派人去寻了,等寻回来,一定严加管教。” 昌平王冷哼一声,又看向司聪,斥道:“你说你是怎么做她妻子的?连个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你院里的那些女人也是废物,白吃府里的供奉,都拢不住他,世子妃无能啊!” 司聪微躬着腰,惶恐的道:“父王恕罪,儿媳粗鄙,不得世子欢心。可母亲送过来的几位妹妹都是天仙似的人物。儿媳每日都为世子安排人服侍,却也不得世子喜欢。后来迎了张家妹妹进门,儿媳想着妹妹出身名门,定能得到世子欢心。世子与张家妹妹新婚燕尔,应是如胶似漆,或许会打消了出游的念头,谁知,世子他还是走了。” 骂她是废物,那个大小姐不也没把人留住吗?凭什么都赖在她的身上? 提起张婉瑜,昌平王便有些赧然之色,毕竟当初是瞒着这位有名无实的世子妃隆重迎娶进门的。所以,当日司聪去摆正妻的谱,昌平王也没出言阻止。 说到底,这事与世子妃并无什么干系。她一无才貌,二无家世,除了会点做生意的手段,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资本。铮儿对她没兴趣也是情有可原。 缓了缓气道:“铮儿也是太过任性,也是本王管教不严所致,你母亲也是为了铮儿的子嗣着想,你是世子正妃,当肩负起为王府传宗接代的责任。” 司聪垂头应道:“是!儿媳谨遵父王教诲,等世子回来,定会督促世子多与妹妹们亲近,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昌平王还算满意的微微颔首,梅王妃刚想借机训斥她一番,门外小厮来报。 “禀王爷,王妃,永平侯府、怡安伯爵府、莱阳王府有女眷来访,请王妃示下。” 昌平王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这几家的女眷来做什么?昨儿不是刚吃了酒席吗?” 司聪扯唇暗笑,怕不是来塞女儿进府做侧妃的吧! 昌平王道:“那你便去见见,或许是有什么事也说不准。” 梅王妃一脸狐疑,昨儿刚见过,能有什么事啊? 司聪道:“母亲近日来操劳世子的婚事,想是旧疾复发,不易见客。不如,叫门房的回绝了,就说等身子好了亲自上门去拜访。” 昌平王面露不悦,道:“那都是侯爵人家,哪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司聪垂头不语,梅王妃却似乎有些明白了,抚了抚胸口道:“世子妃说的没错,王爷,妾身早起就头昏脑涨的十分的不舒服,想是昨儿累着了,又被铮儿气着了,妾身实在是难受,不如就改日再见吧!” 昌平王也是个人精,她这样说,再不明白就是过分了,点点头道:“让世子妃陪你回去,好生休养。” 又对他门房道:“听清楚了吗?” 门房转悠转悠了眼珠,躬身应了声是,忙出去回话。 韩铮娶侧妃不过一日,上门塞姑娘的就排成了排。侧妃不成妾室也好,实在不行通房也成,王府的门前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 其中,就包含苏氏的娘家人,韦氏。 第111章 自找苦吃 于是,梅王妃又开始装病了。 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总是装病也不是办法,毕竟这些人里还有很多王公贵族,也不能都得罪了。 无奈之下,只好将世子纳妃第二日就外出的消息放了出去。这样一来,便把张婉瑜推上了风口浪尖。 人们都猜测这张家孙女并不得世子的欢心,世子也是出于对圣上的尊重才不得已纳了她,给个名分而已,约摸着,连洞房都不曾入过。 张婉瑜在沉寂了三日后,终于现身,给司聪这个正妃行迟来的敬茶礼。 “妾身拜见世子妃娘娘,这两日妾身身子不舒服,恐怕过了病气给您,没来给您敬茶,还请世子妃见谅。” 张婉瑜微垂着头,娇娇柔柔的给司聪磕头敬茶。司聪脸上挂着雍容华贵的笑,道:“妹妹快请起,都是一家人,可不用这么客气。” 随侍的婢女扶起她落了座,张婉瑜眉尖若蹙,道:“世子妃宽容,妾身不能逾矩,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守着。” 司聪淡淡一笑,道:“妹妹住着可习惯?” 张婉瑜微不可察的滞了一下,勉强笑道:“劳世子妃惦念,住着还好,有三位妹妹陪着,倒也不寂寞。” 司聪微微挑眉道:“当初妹妹的住处不是我安排的,想是三位妹妹爱热闹,吵着妹妹休养了,我这就安排她们几个去东苑。” 转头对孙嬷嬷吩咐道:“你这就走一趟,叫她们三个都搬到东苑去。” 孙嬷嬷领命出去,张婉瑜微微欠了欠上身道:“妾身谢世子妃体恤,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不妨事,你是侧妃,本就该有自己的宅院,因着妹妹进门仓促,我也不曾帮上什么忙,日后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张婉瑜弯唇笑笑,眉峰一转,露出哀怨之色。 “姐姐,你会怪我吗?” 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司聪还有些丈二和尚,微愣片刻,道:“妹妹说什么呢?姐姐怎么听不懂啊?” 张婉瑜紧蹙着眉头,泫然欲泣。 “妹妹知道姐姐心里一定怨恨妹妹,那日在长庆候府,妹妹是真心帮助姐姐的,并无觊觎世子之心。只是见了世子之后,心里边再也容不下别人。这月余以来,茶饭不思,几乎丢了性命,祖父才不得已去求了圣上。姐姐,您若是怪罪,妹妹给您赔罪了!” 说着,张婉瑜起身又跪了下去。司聪忙起身去扶她,道:“妹妹快起来,我有什么好怪罪你的。世子是何等身份,没有你,也有旁人。说不定哪日,这府里就又迎来了一位侧妃呢!” 张婉瑜哀戚的看了司聪一眼,落下了两滴泪来。 “姐姐真是贤惠,难道姐姐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 张婉瑜有些不解的道:“姐姐不怕别的女人分了世子的宠爱吗?” 司聪微微苦笑,“怕就不会了吗?” 她轻叹一声:“男人要变心,你是管不住的,他不在家里也会在外边,你看是看不住的。” 张婉瑜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忧愁和哀怨。她轻声说道:“可是,自古以来男人就是女人的依靠啊!如果失去了丈夫的关爱与呵护,那我们这些女子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呢?难道真要孤独终老吗?” 司聪不赞同的道:“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女人为什么要围着男人转?” 张婉瑜懵懂的看着司聪,司聪道:“女人也要自强自立,有自己的事情做,别把心思都放在如何取悦男人上面,尤其是心思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期望越深,失望越重,最终就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张婉瑜若有所思的沉思片刻,咬了咬唇道:“世子,就是这样的人吧!” 她神情哀怨忧伤,不用她说什么,司聪也知道,世子与她,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突然有些感同身受,韩铮对那个人的钟爱还真是无可比拟,圣上赐婚又如何,该不屌还是不屌。 不由得叹息出声,“妹妹也别想那么多了,世子还年轻,不定性也是有的。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会与妹妹亲近了。” 张婉瑜眼里透出希冀,问道:“真的?世子真的会喜欢我吗?” 司聪看着她无比期待的眼神,竟有些不忍打击。 “妹妹聪慧可爱,世子怎会不喜欢,世子终究是还是要回来的,妹妹还愁什么。” 张婉瑜漂亮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丝娇羞。 “妹妹岂敢当,若论博才多学,妹妹不及姐姐的万分之一。那日在长庆候府,姐姐可是出尽了风头,令妹妹望尘莫及呢!” 她这话便有些揶揄与讽刺,司聪刚刚对她的怜悯也荡然无存,露出主位者惯有的微笑,道:“我也不懂得什么,只是世子酷爱看书,平时也喜欢与我交流,姐姐我这耳濡目染的,多少也学了些,现学现卖而已,不当妹妹这般赞誉。” 张婉瑜神色一僵,笑容凝滞在脸上,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道:“世子与姐姐志同道合,才会与姐姐说这些的,可见世子对姐姐的爱重。” 司聪淡淡一笑道:“瞧妹妹说的,世子是咱们姐妹的丈夫,也一样会爱重妹妹的。妹妹别急,等世子回来了,我与世子好好说说,叫他多去你那里看望你便是。” 司聪不打算给她留脸面,因为她不值得。 张婉瑜脸色白了白,微眯着眼睛看向司聪,咬了咬牙,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带着满腔的怨气,起身失礼道:“妾身有些不舒服,就不打扰世子妃了,妾身告退。” 司聪挑眉微笑,“妹妹慢走,若是还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别耽误了病情,世子回来该怪罪我了。” 张婉瑜一丝庄重也维持不下去了,草草福了福,转身愤然离去。 司聪轻扯着唇角,不屑的一笑。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是打着贬低她来的,开玩笑!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丢人的,说风凉话谁不会啊!自找苦吃。 司聪心情愉悦的叫人摆了早膳,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第112章 铺子 据说张婉瑜回去就病了,再也没来给司聪请过安,这正合她意,她也懒得应付她。她也正好有时间着手准备自己的事。 韩铮这一走,也给司聪提了个醒,他们之间的约定也该到期了,她这个挂名世子妃也该坐到头了。 不管最后她能拿到多少赔偿,自己总要留个后手,难道要指望苏家管她的死活吗?恐怕连她的一席之地都不会有。 她算过手里的资金,也不过是几千两,在长安城这个繁华的都城,买铺子就甭想了,犄角旮旯的铺子都得上万,那就只能是租。 司聪上次出门也留意过,几条主街的铺子贵的要死,动辄就几千几万的租金,别说她租不起,就是她打算做的小本生意,也不值得这么大的投入。 偏一点的铺子租金也不少,少的要几百两,多的也要千两。司聪不由得感叹,果然不论古今,京城的房价就是居高不下。 春兰出门的机会比司聪多,每次出去都会到处去转转,倒是选出了几家铺子供司聪挑选。几经斟酌后,在长安城来说,算是三等地势的商圈定了一家铺子。 她看中这铺子的主要原因,是这铺子后头有个小院,有三间正房三间厢房,刚好可以住下春兰她们几个,还省去了买宅子的钱呢! 租金不高不低,算是市价,每年两百两银子,她觉得她还是能够负担的起的。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就把铺子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筹备铺子开业的事情了。 司聪暂且不能抛头露面,这些事情就要春兰出去办,可是春兰又不能日日都出去,这进度上就稍慢了些。 不过也不急,她脑子里有现成的方子,又用不着实验,只要人手凑齐了,马上就能开干。 这样的大喜事,是一定要与芙蓉分享的,吃过了晚饭,司聪就迫不及待的去看望了芙蓉。 芙蓉听了以后十分的高兴,一脸向往的道:“听姑娘这么说,奴婢都想马上就出去了,姑娘,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 司聪笑意莹莹,道:“别着急,等世子回来就应该差不多了。” 芙蓉有些失望,“世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走的那样急,也没个交代,他若是一年不回来,咱们还等一年嘛!”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现在要紧的是你的身契,还在苏家,要想个办法拿回来才是。” 芙蓉兴高采烈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愁容满面的道:“这才是要命的,苏家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了奴婢的身契的,他们一定会拿奴婢要挟姑娘,换取更多的好处。” 司聪轻嗤,“那些都无妨,他们所求,无非是权钱,我答应他们便是。” 芙蓉不解的问道:“姑娘哪里来的权钱?虽然姑娘掌家,每日过手的银子如流水,可那都是王府的,姑娘可别为了奴婢棋行险招,给自己惹来麻烦。” 司聪轻笑道:“你想哪里去了,你家姑娘我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吗?纵使是我有银子,以苏家那样贪婪无度的作风,给多少都不能满足他们。” 芙蓉有些着急,“那姑娘还说有办法?” 司聪扯出一丝苦笑,道:“我说的办法,就是同意苏梓琳进府。” 芙蓉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这怎么行?苏家这样逼迫姑娘,就是想要取而代之,姑娘怎么能如了他们的意呢?奴婢就是立时就死了,也不会同意,都对不起冤死的姨娘!” 芙蓉又气又急,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自小受了她们多少的打骂,一件衣裳穿了三四年,袖子都短了也不给做新的,丫鬟婆子穿的都比姑娘强。夏日吃的都是头日里的剩饭剩菜,有时候都是馊的。冬天里炭火都不给,姑娘手脚冰凉,就揣在姨娘的怀里,姨娘肚子被冰的月事都停了,这些,姑娘是忘了吗?” 司聪心底有一种不明的情绪逐渐上升,她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我怎么会忘?可想要扳倒苏家,单靠我的力量如何能行,只有苏梓琳进了门,或许才是突破口。” 芙蓉揩了揩眼角的泪,道:“姑娘,您别忘了姨娘的遗愿,她并不想你为她报仇,姨娘只希望您能平安快乐。奴婢的身契都不要紧,就是回去苏家继续受苦受难奴婢都能忍,奴婢不想看着姑娘为奴婢受委屈,更不想看姑娘为了仇恨失去了快乐。奴婢刚才一时心急口快,不该与姑娘说那些陈年旧事的。” 芙蓉情深意切,满眼的愧疚,司聪颇为感动,道:“你这样一心为我,我如何能弃你于不顾?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这般为我着想?若是我自己逍遥自在去了,留你在苏家受尽苦难,那我也不配为人了。” 芙蓉悲戚一声:“姑娘!”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的。用一个苏梓琳换你的身契,也值了。” 芙蓉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跪了下去。 “姑娘!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今生还不完,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司聪忙扶起她,道:“快别说这些,你真心待我,我也要真心待你。一个通房而已,对我不会有影响,你就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芙蓉吸了吸鼻子,“那姑娘是准备去苏府求他们去了?” “那倒是用不着,这两日王府大门都要被挤破了,苏府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看着吧,最迟明日,苏府就会登门拜访,想进府,那就拿你的身契来换。” 芙蓉还是心有不甘,“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司聪微微叹息,“眼下,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 芙蓉怅然道:“上次是为了春兰的身契,王妃逼着您带回来三个通房,这次是为了奴婢,让那个恶女进门,奴婢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司聪劝道:“你也别生气,带回来又如何,世子都不屑一顾,成不了大气候。” 第113章 有诺必现 芙蓉看向司聪,颇有些意味的道:“其实,世子对姑娘您,还是很有耐心的。听姑娘说,世子对旁的女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就是公主也不例外。姑娘,世子他,是不是喜欢您啊?” 司聪微怔,嗤道:“胡说什么啊?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才对旁的女人没有兴趣。说来,他也算是个痴情种了。” 芙蓉却摇头道:“奴婢看不尽然,就凭世子亲自去苏府接您回来,他对您,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司聪微微垂眸,这些日子的相处又见缝插针的涌了上来,他对她的维护,确实超出了普通男女之间的情份。 那日的吻又在眼前浮现,耳根一阵烧红,垂下头去。 “我与他,从不是一路人,我想要的是民主自由,是举足轻重。我不想做男人的附带品,更不想一辈子锁在这深宅大院里不见天日。而这些,都是不被世俗认可与容忍的。” 芙蓉一脸的遗憾,“可是姑娘就不嫁人了吗?一辈子做老姑娘,也不生孩子了吗?” 司聪愣了一瞬,“我没想这些,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些想法。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芙蓉无限哀愁的叹了一声,“奴婢这辈子就这样了,能重新守在姑娘身边已是心满意足。奴婢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姑娘成婚生子,后继有人,奴婢死了也有脸面去见姨娘了。” 司聪无奈的道:“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做生意呢!等咱们赚了大钱,我找一个上门女婿,听话又任干,给你生个十个八个的,保准你忙不过来。” 芙蓉破涕而笑,“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奴婢就等着那一日了,姑娘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司聪随便的敷衍道:“算话算话!” 芙蓉收了笑容,爱怜的在她发髻上抚了抚,叹道:“姑娘的眉眼越发像姨娘了,这般俊俏的小娘子,谁人见了不爱,可惜生在了那样的人家。” 司聪笑笑不语,芙蓉试探着问道:“姑娘有没有想过,如果世子不让姑娘走可怎么办?” 司聪一怔,继而自嘲的笑笑。 “不会有那一日的,他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亦不会被家族束缚,这里,也不是他的归宿。” 芙蓉很是遗憾,还是不死心的道:“奴婢是说如果,万一世子他,他就舍不得您了呢?” 司聪微凝道:“我不会让他有这种想法的,我是一个永远不会妥协的人,我认定的事,是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芙蓉无奈的哀叹一声,司聪看向她道:“不说这些了,让你盯着的人,可有什么动向?” 芙蓉定了定神色,“奴婢一直盯着呢,那人除了在厨房打杂劈柴,还帮着做一些杀鸡宰羊的活计,平时不怎么出去,很少接触外界的人。不过有一次,奴婢瞧见他与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奴婢特意走近了瞧,好像是韩总管。” 司聪一凛,“你没看错?” 芙蓉有些犹豫,“奴婢本也不认识韩总管,只是听那男人话中隐约提了两次,离的远,也听不真切。” 司聪面色微沉,凝思良久,道:“看来,牵涉其中的人还不少,你再别去监视他了,免得被发现了。” “姑娘不打算要证据了?” 司聪摇头,“我本也没打算要什么证据,只是想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也好有个防备。世子与王爷承诺的暗查贪污之人,才免去了我的禁足之苦,我总要给世子一个交代。” 芙蓉有些紧张,“那姑娘不叫奴婢留意着,是想自己去查吗?太危险了,奴婢不能叫姑娘去涉险,还是叫奴婢去吧!” 司聪道:“你不用担心,哪里就用得着我亲自去查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那些人的作风,一旦有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更不会给别人抓住把柄的机会,我只管查,查到紧要处,自然就会有人露出马脚。剩下的事,就交给王爷去做就行了。” 芙蓉有些懵懂,“要奴婢说,姑娘多余拦着这些麻烦事,咱们早晚都是要走,何必去得罪那些亡命之徒呢!” 司聪轻叹道:“你以为我想啊?我是个有诺必现的人,既答应了世子要帮他整肃王府的歪风邪纪,那就要说到做到,怎能言而无信呢?况且,现在我掌管着一府的事务,就算我不是刻意去查,也难免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说不准,就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不得不小心防范啊!” 芙蓉面现惊骇,“姑娘,那咱们还是别管家了,听您这么说,这是随时要命的差事。亏得有些人还抢破了脑袋去争,这不是受累不讨好吗?” 司聪苦笑,“那还用说了,都说掌家三年,猫狗都嫌,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我掌家也是无奈之举,王妃病着,掌家权不可能旁落在庶出一脉。况且,我也是想了解下生意上的事,为日后自己做生意打基础,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就投入银钱糟践了吧!” 芙蓉赞同的道:“姑娘就是有远见,不像奴婢,前怕狼后怕虎的。姑娘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奴婢一定全力支持。” 司聪倍感自豪的笑了笑道:“也就你是个捧臭脚的,你家姑娘也一定不负众望,以后让你尝尝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滋味。” 芙蓉笑的一脸向往,恨不能立刻就出府去创业。 主仆俩聊了一个晚上,月上中天了了司聪才离开,回到住处,又与春兰商讨了一番铺子招工的事,到了深夜才睡下。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便有人来报,说是苏府来人了。 司聪心中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苏家能忍了这么长时间才上门,看样子是准备充分。 着孙嬷嬷去禀明了梅王妃,梅王妃自然不会拦着,如果可以,她巴不得那些求见她的女眷都由世子妃接见了才好呢! 第114章 女主人的姿态 苏家在众人的瞩目下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的大门,引起了一阵骚动。 “到底是世子妃的娘家,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不见谁,也得见亲家,有爵位又如何,还不得靠边站!” “羡慕什么啊?没看见走的是角门吗?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王府的亲家又怎样?顶多就是见见自己的闺女,你以为王妃会见她吗?” “不羡慕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人家是进去了,你们一个个牛逼吹的响,一个侧妃争的头破血流的,就是争上了,不也得给人家小庶女磕头行礼吗?” “这话说的在理儿,张院正家也算是有头有脸了,前儿她娘家人想见她一面,不也没进去这个门嘛!” 王府门口议论纷纷,总之都是对苏家的优待表示不满。可是不满又如何?人家就是王府正经的亲家,人家就是趾高气昂的进去了。 王妃不得见,苏家一行人被直接领到了司聪的常青园。见识了一路上的繁华景象,韦氏等一行人的眼睛都要亮瞎了。 这王府也太大了,单单一个世子居住的地方,就足有十个苏府那么大,这更坚定了苏家想要攀附富贵的心了。 东绕西绕的,又是亭台又是楼阁的,穿过了长廊小桥,终于是到了司聪的芳菲苑。 仆人引领几人进得院中,司聪已等在门口迎接了。 “该去亲自迎接母亲的,只是手上的事务实在是忙,没能脱开身,母亲别怪罪女儿失礼了。” 韦氏有些意外司聪的热情,尴尬的笑了笑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你这样忙,可要小心身体才是。” 司聪淡淡一笑,看向跟着的苏梓琳与田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进了花厅,按照宾主各自落座,婢女们鱼贯穿而入,端茶倒水的好一阵忙活。 韦氏看着几个标致的婢女,心生不快,语气里有些揶揄的意味。 “伺候人的丫头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的,没得让人以为进错了门庭,阿黎啊!你得约束着些,太不成样子了。” 司聪正端着茶碗,轻啜了一口茶,但笑不语。 进来伺候的都是司聪身旁的一等二等婢女,听了韦氏这样说,面上均挂着不悦。却也不敢言语,毕竟那是世子妃的母亲。不过,对这苏家人的第一印象就失了九分。 孙嬷嬷最是看不惯苏家这种做派,也不等司聪吩咐,指挥着婢女们都退了出去。 你看不惯,老娘还不伺候了呢!自己斟茶倒水的吧! 见司聪不言语,田氏忙转移话题,笑了笑道:“沾了妹妹的光,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园子。听带路的仆人说,这偌大的园子,只是妹妹与世子住着?” 司聪还没等答言,苏梓琳不屑的轻嗤一声。 “大嫂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什么叫沾了妹妹的光?这就是妹妹的家,咱们什么时候想来就来。等妹妹成了这王府的当家主母,还不有得大嫂威风的!” 她这妹妹说的也不知是哪一个,司聪只当是听不懂,依旧端茶喝水,不予言论。 田氏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道:“妹妹说的是。” 苏梓琳更加的得意了,抬眼扫视了站立伺候着的一排婢女,大有她已是这里的女主人般的姿态。 韦氏心里一阵畅快,故意挺了挺腰板,看向司聪的眼神里盛满了不屑与骄傲。 司聪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她们爱张狂就张狂吧,反正她也少不了什么,丢脸的是她们,又不是她。 她也不会主动开口去询问,几人就这般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在喝了两盏茶之后,韦氏终是沉不住气了。 “听说世子出门去了?” 司聪轻嗯道:“出门办点事,过些日子回来。” 韦氏略略顿了顿,“你和世子,可还和谐?” 司聪脸上一红,微有尴尬的道:“世子对女儿还好。” 韦氏瞄了一眼一脸蔑然的苏梓琳,扯了下唇角轻嗤道:“你就不要报喜不报忧了,你虽不与娘家亲近,可我们也惦记着你呢。你说世子对你好,可为什么添了三个通房,一个侧妃?你们成亲还不到俩月,就添了四个女人与你分宠,我的傻女儿,你还没想明白吗?” 司聪神色不安的叹道:“那都是婆母给安排的,世子是嫡长子,至今还无所出,婆母操心些也是一番苦心。” “那侧妃呢?你又怎么说?” 司聪无奈道:“张侧妃是圣上赐婚,别说是我,就是父王母亲也没辙,世子也只好接纳。” 韦氏急道:“那你还瞒着什么呢?你一个人能斗得过这四个?论才貌你不及那三个通房,论家世你不及张侧妃,这失宠不是早晚的事吗?你还等什么呢?” 司聪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问道:“我等什么?女儿不懂母亲这话的意思。” “哎呦!” 韦氏急的向前探了探身子,道:“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就是送你妹妹来帮你的,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世子妃之位。” 司聪满眼困惑,道:“母亲说这话女儿就不明白了,保住世子妃之位,与送妹妹来有什么关系?” 韦氏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轻斥道:“当然有关系了!你妹妹生的这般俊俏,又有才情,就是比不得那张侧妃,总也比那几个勾栏瓦舍出身的戏子要强。世子又不是瞎子,你说他会选谁?” 司聪心道,他谁也不会选,送来几个都是白搭。 苏梓琳面带羞怯,有些不悦的反驳道:“娘!您怎么拿我与那些妓子相比较,张侧妃又怎么了?一个学医弄药的丫头,懂得什么诗情画意的?娘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女儿可没把她放在眼里。” 韦氏一脸傲娇的笑道:“是娘说错话了,娘的梓琳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就是公主都不及半分,她张侧妃又算什么!等你得了世子的欢心,让她你靠边站,最好是休了才解气呢!” 司聪无语的摇头,“母亲这话可不敢乱说的,张侧妃是圣上赐婚,除非是圣上的旨意,否则,谁敢怠慢?” 韦氏微惊,气焰也减了些,扯了扯唇角道:“不休就不休,给一处宅子养着就是了,王府也不是养不起。” 司聪斜了她一眼,微哼道:“女儿也听明白了,母亲还是惦记着被妹妹送过来做通房。母亲,女儿上次回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事,要世子点头,世子不同意,女儿也不敢擅自做主。” 第115章 迟来的嫁妆 韦氏沉了脸色,道:“上次是上次,这次又是不同,世子不是纳了三个通房了吗?还差梓琳这一个?” “那是王妃给世子选的,与女儿无干。母亲如果想要妹妹进府,去求王妃好了,就别为难女儿了。” 韦氏脸色难看极了,沉声道:“王妃不是病着呢吗?再说了,上次王妃也说了,这通房的事,只要你点头,她没意见,也不会拦着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推三阻四的?” 司聪态度依然坚决,道:“那是王妃客气,别说是通房,就是我屋里的丫头,我想要身契都得王妃点头。上次王妃硬塞过来三个通房,世子已是恼了,如果女儿擅自做主再留下妹妹,那女儿在王府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韦氏一滞,一时没了章程,眼睛瞄向田氏求助。 田氏转悠了下眼珠子,道:“妹妹这么想也是对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种态势,妹妹身边没有自己人帮衬可怎么行?难道要等到圣上下旨废了你世子妃之位你才知道后悔?” 司聪满不在乎的道:“废就废,大不了回娘家孤独终老,难道父亲母亲还容不下女儿吗?” 韦氏忽而怒道:“你想得美?若是被王府休了回来,你趁早死在外头,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个脸!” 司聪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母亲这样说,是要逼死女儿吗?” 田氏忙解释道:“妹妹别急,母亲不是那个意思,母亲也是替你着急,怎么也不能到了被休回家那个地步啊!” 田氏冲着韦氏使劲的眨眼睛,苏梓琳也一个劲的递眼色,韦氏才缓和了些语气。 “我是让你给气糊涂了,你是苏家女,父亲母亲怎么会不管你呢,所以才着急来与你商议对策。退一万步说,你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不是还有梓琳在呢。只要她进了王府,留在了世子身边,在有你这个世子妃从旁协助,她得宠不是指日可待嘛!” 司聪眉头紧蹙,神色有些犹豫。韦氏趁热打铁,继续劝道:“原先世子房里没人,你是一枝独秀,你妹妹不进府也还无妨。可是如今三妻四妾的都娶进门了,你再不想法子留住世子的心,你这世子妃迟早是要拱手让人的。” 司聪咬唇不语,脸上是一万个不情愿的表情。 韦氏见事情有门,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拉起她的手,露出慈母的疼惜眼神,道:“你心里有怨气母亲都理解,可是阿黎啊!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苏家想一想,没了王府这座靠山,咱们苏家在这皇都要如何立足啊!” 她深叹一声,又道:“母亲这么做,也是心疼你啊!你自小身子弱,出身又不好,能傍上王府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司聪哀怨的看她一眼,声音极具委屈的道:“母亲总说疼我,是为了我好,可是女儿嫁人一回,连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女儿可听说,当初父亲母亲送女儿来冲喜,王府可是给了不少的聘礼的。” 韦氏一愣,没想到她忽然有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胳膊肘怎么往外拐?父母养你一回,没叫你拿东西回来孝敬已是体谅你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张嘴要?家里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到现在那两个姨娘还挤在一个院子里头呢,我还想叫你拿点银钱补助家里,咱们也换一个大一点的宅院呢!你倒好,还想回娘家扣来。” 司聪脸色微沉,道:“母亲可曾考虑过女儿的感受?女儿是庶女出身,可也是官宦之家,就是嫁个乡野农夫也该有几两银子傍身。可是女儿一无田产铺子撑腰,二无贴身侍婢陪嫁,女儿就是这王府里的笑话。母亲说的心疼女儿,都是假的!您就是想二妹妹踩着我往上爬,拿女儿当傻子!” 司聪说罢嘤嘤哭了起来,韦氏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措的看向田氏。 田氏沉思片刻,道:“妹妹你又冤枉母亲了,母亲心里疼爱你,早就预备着你的嫁妆来着。上次你回去走的急,没来得及给你,这不,今天亲自上门给你送来了!” 田氏看向韦氏,使劲的挤眼睛,韦氏都懵了。 “母亲,今早您不是带在身上来的吗?” 田氏提醒了多次,韦氏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她给苏梓琳带的嫁妆。 脸上明显的不悦,可是又不敢发作,若是用点子嫁妆能换回女儿的终身幸福,那也值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自袖中抽出一沓泛着黄色的纸,摊在了桌子上。 “你大嫂不提醒我,母亲倒是忘了,这是给你预备的嫁妆,你看看,铺子也有,田产也有,一年的收成,少说也有千八百两的。” 司聪拿起来一张一张的看,韦氏每讲解一样,司聪都能听见她心滴血的声音,脸上不动声色,心里畅快的仰天大笑了。 韦氏肉疼的说完,司聪数了数,田产一百亩,旺铺两间,白银千两,还有一处小宅院,正是她所需。 司聪表现出万分感激之色,道:“那妹妹的呢?当初女儿嫁过来分文没有,成了整个王府的笑话,女儿可不想妹妹再受我之苦了。” 韦氏恨的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差点脱口而出你手中拿的就是梓琳的嫁妆。 田氏恐怕她又说错了话搞砸了事情,忙道:“今日就是来与你商议此事,并没有带着二妹妹的那份。等这边定下了,再给二妹妹送来也不迟。” 司聪像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女儿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母亲应允。” 韦氏心口一阵刺痛,那白白送出去的嫁妆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她若是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可别怪她不讲情面。 忍着怒气道:“你说,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司聪弯了弯唇角道:“女儿出嫁时,身边一个贴身的奴婢都没有。上次女儿回家,带回了芙蓉,她毁了容,日后也没了出路。女儿可怜她,想要留她在身边,想求母亲把芙蓉的身契给女儿,日后也方便女儿掌控。” 第116章 没得商量 韦氏一听,脸色骤变。 “她还没死?” 司聪也沉下脸来,冷声道:“母亲因何这样说?难道是芙蓉得罪了母亲?” 韦氏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发作。田氏忙上前按住她,说道:“妹妹多虑了,母亲是担心芙蓉的伤势。那是个死心眼的人,杜姨娘去世之后,她就疯疯癫癫的了。总是说有人要抢了她去做妾,拿刀子就划破了脸,还不让救治。幸好大妹妹那日归家带了她回来,芙蓉她可好些了?” 司聪很是意外的看了田氏一眼,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这个妇人随机应变的能力不输于她,绝对是个宅斗的好手。 缓了缓神色道:“好多了,只是脸上的伤疤是去不掉了,以后只能戴着面纱,女儿也只能是养着她,她也做不了什么。” 韦氏脸色不好,不肯点头答应,田氏忙道:“一个婢女而已,大妹妹想要,母亲给了就是,明儿我就给妹妹把芙蓉的身契送来。” 田氏替韦氏做了主,韦氏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下。 “那便先给你二妹妹安排住下,我和你大嫂都在,也能帮她收拾收拾。” 韦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白搭出去女儿的嫁妆,还放了那贱婢的身契,她必须得找补回来。 司聪淡淡一笑:“不着急,女儿还有一事,望母亲成全。” 韦氏道:“你还没完没了了?真当我是求你来了?” 司聪眸色微冷,沉声道:“母亲若是觉得委屈,可以带妹妹回去,女儿又没什么损失。” “你!反了你了!” 田氏无奈的叹息,真是按住葫芦又起瓢,她真是拿这个婆婆没辙了。 “母亲!有话好好说,不妨听听大妹妹的请求。大妹妹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断不会提什么无理要求的,大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司聪微挑眉毛看向她,田氏果然厉害,这是先把她的嘴给堵上了。不过,她是为了颜面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 正了正神色,道:“我姨娘死的冤屈,还葬在了乱葬岗不得享受苏家香火。女儿恳请母亲,将母亲的尸骨埋入祖坟,牌位移进苏家祠堂,也算圆了女儿的一片孝心。” 韦氏嗷地一嗓子就嚷开了。 “休想!那个贱人死有余辜,我没将她挫骨扬灰已是慈悲,你还敢提这种要求,简直是大逆不道。” 司聪神色倏然变得冰冷,斥道:“那二妹妹进府的事,就免谈!” “你!你这个小贱人,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韦氏冲上来就要动手,田氏死活拉着她不松手,忙喊苏梓琳来帮忙。 “二妹妹!二妹妹还不来劝着些,你不要你的终身幸福了?” 苏梓琳本也很生气司聪提这样的要求,那个杜姨娘她就是该死,迷惑了父亲大半辈子,死了还想入祖坟,简直是不可理喻。 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捏在那贱人的手上,她又不得不暂且低头服软,只好走上前去帮忙拉住了韦氏。 “母亲您别动气,咱们有事好商量,一切还是以女儿的终身大事为首要。” 韦氏被一左一右拉着坐了回去,气的脸红脖子粗,气喘不止。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那贱人早就该死,我好心纳她进府,她却背着我勾引老爷,狐媚子的贱人,死一万回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田氏抚着她的后背,小声劝道:“母亲别生气,她再是狐媚子,现在已是黄土一抔,母亲还好好的活着呢,何必跟一个死人置气呢!” 苏梓琳也低声道:“是啊母亲,现在先答应了她也无妨,等女儿得了世子妃之位,莫说是那个贱人,就是她也别想善终,到时候,还不是任咱们处置。” 韦氏被劝说的渐渐平息了些怒火,想想也是,又搭嫁妆又舍脸的,不就是为了让女儿留下吗,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影响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呢! 万般无奈的哼道:“这也就是你说情,否则,她永远别想进苏家的祖坟。” 田氏和苏梓琳都松了口气,司聪也暗舒了一口气,她也算是为原主做了件事,没白占了她的身体。 神色一转,道:“那女儿就谢过母亲成全了。” 韦氏轻哼道:“你的事母亲都答应了,是不是该给你妹妹选个得宜的住处了?” 司聪笑笑道:“不急,等我姨娘的尸骨入了祖坟,二妹妹再来也不迟。” 韦氏已是忍无可忍,怒斥道:“苏黎!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样?” 田氏也有些不悦,沉了脸,这次,并不去劝说韦氏。 司聪面不改色,道:“我不想怎样,只要母亲办完了我要求的事,妹妹随时可以进府,这就是我的条件。母亲若是着急,现在就回去办,即便是半夜办完了事,送妹妹过来我也照接无误。” 韦氏气的浑身哆嗦,田氏微沉了声音道:“大妹妹如何就这般着急了,母亲既然答应了妹妹,就一定会照办的。迁入祖坟不是小事,还要择了吉日才好,大妹妹放心,有大嫂在旁协助母亲,一定尽快办好了来回复你。” “不必什么吉日,母亲若是想妹妹快些进府,那就快些操办我姨娘的事,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女儿还有账目要看,就不留母亲了。” 司聪说罢,起身便要走,韦氏急的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怒道:“你别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妹妹留下,否则,我跟你没完!” 司聪冷眼睨着她,轻嗤道:“在我的地盘上,母亲预备把我怎么样?你以为还是在苏家呢?你想扣留我便扣了?” 韦氏被她冷冽的眼神惊的一个激灵,有些惶恐的松了手。 田氏忙过来劝道:“好妹妹,杜姨娘的事,大嫂亲自去办,肯定不会拖拉,最迟两日,一定让她入了祖坟,供奉上牌位,我们来一回不容易,你就让二妹妹留下吧!” 苏梓琳也不情愿的恳请道:“长姐就信大嫂一会,留下妹妹吧!” 司聪面色坚决,“这事没得商量,什么时候办,我叫人跟着去,达到我满意了,我自会叫人去接二妹妹。” 司聪颇有气势的冷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第117章 春兰病了 “哎!你,你回来!”,韦氏急的跟着追了出去,司聪已推开了门,门口呼啦啦进来一群丫鬟婆子,俩人合力架起一个,很快的将苏家三人都架了出去。 田氏一见司聪是铁了心要赶她们出去,只好作罢,任由仆人们推搡着出了王府。 上了马车,苏梓琳又气又委屈的抹着泪,韦氏的脸阴沉的要下雨。 “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日真是晦气,让那小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梓琳哭哭啼啼的抹着泪,“苏黎那个贱人真是藏得够深的,早前在家时怎就没看出她是如此奸诈狡猾的人呢,都被她病秧子的身体给蒙骗了。” 韦氏也气的不行,胸口猛烈的起伏着。 “亏着今日给你带的嫁妆不多,不然,都便宜了那小贱人了。若是早知道她是这样有心机的婊子,我早该一根绳子勒死她。” 苏梓琳愤愤的道:“听说当时王妃给她强灌下一碗毒药,怎么就没毒死她呢?” 韦氏哼道:“她命大一回,不能回回都这么好运,等你入了府,找机会先解决了她,想起她我就堵得慌。” “这事还不能急,那贱人若是现在就死了,这世子妃之位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呢!得让我先得了世子的欢心,到时候有那贱人受的。”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都是如何谋害苏黎,田氏有些听不下去了,人还没进府呢,逞这些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田氏道:“如今,只能尽快去办那两件事,尽早送妹妹过府,免得夜长梦多。” 苏梓琳气不平的道:“那就现在去办,最好今日就办妥了,我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田氏道:“那就那么容易了,那边又要起坟,这边又要挖坑,还得找道士做法事驱邪,没个三五日的,怎么能了的。那杜姨娘的坟冢在哪都不晓得了,当初连个墓碑都不曾立,那么大的荒野,去哪里找去?” 苏梓琳很是不高兴的翻了她一眼,“找不到就随便找一个糊弄过去,那苏黎还能开棺验尸不成?” “这.......!” 田氏一滞,“这不好吧?毕竟是入了咱们家的祖坟,孤魂野鬼的,别影响了咱们家的祖荫,父亲还做着官呢!” “你大嫂顾虑的是,这事不能糊弄,没得因为一个贱妇,影响了你父亲和哥哥的前程。” 韦氏想了想,道:“咱们是不记得了,芙蓉那丫头应该是知道的。她与那贱妇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一定知道那贱妇的埋骨之地。” “那就去找她,现在就去,车夫掉头!” 苏梓琳急切的呼喊车夫掉头,田氏无奈的劝道:“好妹妹,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待会儿打发人去王府传她来便是。” “怎么就不差了?早一刻埋了人,我早一刻进了府,你知道这几日的工夫,又有多少人塞进王府的?我不得占了先机吗?” 田氏被噎了回来,也不好再劝说,只得闭嘴。 马车又转回到王府,通传的人禀告了司聪,司聪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真是急不可耐啊! 更加急不可耐的还有芙蓉,能早一刻给杜姨娘一个安葬的地方,她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得。 急三火四的几人回了苏府,又马不停蹄的去乱葬岗寻墓地,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找到了杜姨娘的埋骨之处,芙蓉又辗转回了王府与司聪禀报。 苏家手忙脚乱的忙活着苏梓琳进王府的事,苏梓琳如此着急进府,恨不能一日当两日用,亲自指挥下人们做事。 苏家来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梅王妃的耳朵里,她是忍不住畅快的哈哈大笑。 “没能看到她吃瘪的样子,真是遗憾,这韦氏也是好样的,总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岳嬷嬷赔笑道:“先前王妃送过去的那几个人,世子都尽数笑纳了,两个人还闹了几日的矛盾。那苏氏看似不在意,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梅王妃轻嗤,“那只是毫不相干的外人,这回是自己的亲妹妹,我看她如何安排侍寝的事。若是有了偏颇单一个张侧妃,就够她受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梅王妃嘴角扯出奸恶的笑,吩咐岳嬷嬷道:“等那苏家嫡女进了府,你叫她来给我磕头,我好好调教调教她。” 岳嬷嬷有些不解,“王妃,她一个没名份的通房,您犯得着见吗?没得给长她脸了!” 梅王妃睨了她一眼,微有不悦。 “你那脑子就是不会转弯,她是普通通房吗?那可是世子妃的妹妹,岂可怠慢?” 梅王妃言语里满是调侃的意味,岳嬷嬷忽而明白了。 “是奴才浅薄了,王妃是想挑拨离间?” 梅王妃瞪了她一眼,“话不必说的这般明白,苏家早就想李代桃僵,咱们助他们一臂之力,让她们窝里斗,岂不是好?” 岳嬷嬷笑的一脸谄媚,“还是王妃深谋远虑,这招用的妙啊!” 梅王妃扯唇蔑笑,比这妙的招数还在后头呢,苏黎,且看鹿死谁手吧! 天气转凉,还有几日就到了中秋了,司聪忙的不可开交。外头、家里的节礼,还有宴席要用的食品物件,那样不亲自过目都不放心,就别说还要打理生意了,常常一忙就是一整日。 偏在这个时候,春兰又病了,且一发不可收拾。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与她常在一处的几个丫头小厮也相继病倒了,症状与春兰的一般无二。 司聪焦急不已,换了两个郎中都查不出病因来,只好请了太医来诊治,一诊之下,震惊了全府。 春兰他们得的,竟然是疫病! 司聪不敢瞒着,忙去启月居向梅王妃禀告。 梅王妃听了震惊不已,“竟如此严重?你为何不早来回我?” 司聪惶然道:“儿媳也不知会这样,只三日的工夫,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现在我那园子里,已有五人染疾,儿媳一时没了主意,还请母亲决断。” 梅王妃面色不虞,“那几个人可隔开了?” “已经挪去偏院了,他们住过的地方都熏了艾草,洒了生石灰,用过的东西或是砸碎了掩埋了,或是焚烧处理了,只是今早又有两人发热,儿媳怕是控制不住了。” 第118章 自认为聪明的柳氏 梅王妃面色凝重,蹙眉道:“不行!这些人留不得了!” 司聪一惊,“母亲是要处置了那些人?” 梅王妃睨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母亲!母亲!可了不得了!” 屋门被推开,是柳氏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见司聪在,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母亲,她园子里有人得了疫病,阖府都知道了,她身上也不干净,赶紧出去!” 柳氏语气颇为不善,梅王妃的脸色更沉。 “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嫌不够乱的?闹得阖府都跟着人心惶惶的就好了?” 柳氏咬了咬唇,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谁知道她那院的人成天的往外跑都带回来什么病了?麟儿还小,可受不得这些。母亲,您可不能不顾及您唯一的孙儿啊?” 梅王妃不耐的摆摆手,“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嘛!你就急哄哄的闯了进来。正好你来了,坐下来一起商议商议怎么办。” 柳氏只好坐下,还不忘翻了司聪一眼,司聪根本不屌她,肃着一张脸垂眸不语。 “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将她园子给封了,不得进也不能出,什么时候疫病消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司聪抬眸看向她,“大嫂的意思,是任里面的人自生自灭了?得了病也不给医治了吗?” 柳氏嗤道:“传上了就自认倒霉,你那园子里才多少人?若是整个王府都传上了,那才叫灾难呢!” 司聪忍着怒火看向梅王妃,“母亲,疫病虽可怕,但也不是没有医治的办法,只要处理得当,也有治愈的可能。大嫂说的隔离儿媳认同,可是将没传上病的也隔离在里面,儿媳觉得不妥,倒是增加了染病的几率了。” 梅王妃沉思片刻,道:“常春园少说也有几十号人,都关在里面也不现实。况且还有张侧妃在,她若是出了事,也没法向圣上交代。我的意思是,那几个染病的左右是不行了,不如就当是死了抬出去,扔在乱葬岗,或是焚烧了了事。” 司聪惊愕非常,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氏似乎也是惊着了,瞪着一双美目,说话都结巴了。 “母亲!您,您这不是,不是杀人吗?” 梅王妃瞪了她一眼,“你少胡说!他们得的是传人的恶疾,死了尸首肯定是要被焚烧的,已经是救不了的了,早晚都是一个下场,何苦还累及旁人?你难道想看着麟儿也被传了?” 柳氏惊恐万分,连连摇头道:“不不不!那肯定是不行的,就按母亲说的做,抬出去烧了!” 梅王妃舒了口气,看向司聪,吩咐道:“那就去办吧!给他们家里人一些抚恤银子,好好安慰安慰,别闹出什么事来。” 司聪静默片刻,道:“母亲这样的决定确实可以永绝后患,可是母亲想过没有,现在王府已是备受关注,咱们府里一下子抬出去五个人,肯定会被外界知道的,到时候咱们怎么解释?届时官府介入调查,一查之下,查出了疫病不上报,或许还会连累父王的官声。这不是将王府推上风口浪尖了吗?母亲,那几个人的死活可关系着王府的将来,请母亲慎重考虑。” 梅王妃神色严肃,道:“那你说怎么办?” 司聪愁肠百结的摇摇头:“儿媳见识浅薄,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实在是想不出两全的法子,若是这几个人不是王府的奴才就好了,他们的死活,也就与王府无关了。” 梅王妃眉间轻蹙,心里琢磨着她的话,柳氏却欣喜的道:“这个好办,就放了那几人的身契,那他们就不是王府的人了。再挪出去,是死是活,也与王府无关了。” 梅王妃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柳氏笑的一脸得意,她从未觉得,她如此聪明。 司聪道:“大嫂这提议,倒也可行,不过,一下子抬出去五个,还是不好解释。” 柳氏嘁了一声道:“非得一起抬出去吗?一个一个的送走不就行了!再者,一定要大白天的抬出去?夜深人静了,找几个得力运出去,扔在荒郊野外,能活着是他的造化,死了也与王府无关。” 司聪询问的眼神看向梅王妃,梅王妃微凝道:“你大嫂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如果他们有家人,将来与咱们要人又该如何应对?” 司聪道:“这个母亲不必多虑,儿媳已经查过了,这几个人皆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只需烧了身契便可以了。” 梅王妃微微颔首,“那便这样,你回去就去办,务必找几个稳妥的人把人弄出去,千万不能闹出动静来。” 司聪起身施礼,“是!儿媳这就去办,请母亲放心,儿媳一定谨慎处理,不叫外人知道的。” 梅王妃摆摆手,司聪躬腰退了出去。梅王妃长叹一声,以手支额,烦闷不堪。 柳氏冷眼瞧着司聪远去的背影,不屑的冷嗤:“不中看也不中用,还得母亲出面解决,她这世子妃可坐的省心。” 梅王妃微阖着眼睛,道:“省心不省心的,人家表面功夫做的好,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家务也管的好,现在这府里上下,对她夸赞可不少。” 柳氏一万个不服,“小门小户的,就知道裁人省钱。殊不知,这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哪有母亲的高瞻远瞩,生意都做到南海了。” 梅王妃倏然睁开双眼,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柳氏,柳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以后捕风捉影的事你少胡说,我现在养病还养不过来呢,哪有心思做生意?你也是侯府嫡女,说话不经脑子的吗?还不出去,吵的我脑仁疼!” 柳氏惶恐万分的起身行礼,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 “母亲息怒,儿媳也是道听途说,日后再也不敢胡说了,还望母亲原谅。” 梅王妃脸色稍霁,软了些语气 “麟儿也大了,你该想想再为锐儿添上个一男半女的,别整日里想着讨好我,我又不跟你过一辈子,你男人才是你的指望呢!” 柳氏更加窘迫,低头应道:“是,儿媳知道了!” 梅王妃微叹一声,“行了,你也吓着了,回去好好看护麟儿吧!” 柳氏战兢着走了出去,终是憋不住哭了出来。 第119章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柳氏心有不甘,她是侯府嫡女,是天之骄女,是父母的掌中宝,兄长的心头肉,却被那个小庶女踩在头上,壮志难酬。 她本该是韩铮的世子妃,她本该是着王府的少主人,可是时运不济,她偏偏成了不得志的庶子妻,她真是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怎样?丈夫从来无心世子之位,她的祖父也再三叮嘱她不可觊觎世子妃之位,她这辈子,只能是个寂籍无名的庶子妻。 可是她真的恨啊!恨那个老妇暗度陈仓,毁了她与韩铮的姻缘。恨王妃明里对她亲近,实则是利用她打压王府里这些心思不纯的女人们。 更恨那个霸占了韩铮的丑陋不堪,低贱粗俗的苏氏,她凭什么?凭什么狗屁都不是却能高高在上?难道她柳馨儿就合该一辈子屈居人下,抬不起头来? 不!她不认!她们带给她的耻辱与痛苦,她都会一样一样的还给他们,绝不妥协! 司聪回了常春园,开始着手准备处理得病之人的事,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了那几个人的身契,当着众人的面烧毁,那几个人与王府彻底没了关系。 又在家生子当中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预备着晚上往外抬人。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着后门而去。 守门的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司聪带着人过来,忙迎了上去。 “世子妃,外头安静的很,可以出去了。” 司聪颔首,对身后的众人道:“送的远一些,不可伤了他们,动作都轻点,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众人齐声应是,她一挥手,指挥着众人将人陆续的都抬了出去。等人都走远了,司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可能是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的缘故,回去不久,司聪就发了热,喝了热汤,捂着棉被,出了好些的汗,却一直高热不退,这下可吓坏了孙嬷嬷,这世子妃怕是也染上了疫病了。 原来贴身伺候的人谁也不敢近前,恐怕被传染上疫病,都躲的远远地,连寝室的门都不敢碰。也只有芙蓉,不怕危险的贴身伺候。 司聪也不过就是烧了一晚上,早起就好了许多,到了中午的时候,高热完全退了,除了精神不济外,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众人是虚惊一场,可也趁此机会验证了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芙蓉理所当然的,成了司聪贴身的一等婢女。 折腾了几日,眼看着就到了中秋了,苏家终于是办利索了司聪要求的事,在中秋前一日,将苏梓琳送了过来。 要说这苏家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了,一个通房,还大张旗鼓的抬着花轿送过来的,引来了不少路人的观望,都在猜测这位姑娘,是给谁做小的。 一打听之下,无不震惊,竟是苏家的嫡女,甘愿给世子做通房,连个侍妾的名份都不是。还当成光彩的事敲锣打鼓的宣扬,不要脸的程度,堪称长安一绝。 还有更离谱的,苏家恬不知耻的邀请了亲朋好友参加喜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苏父为自己能把两个女儿都送入王府儿感到无上的荣光。 司聪坐在家里都替他们臊得慌,脸色黑沉的像是抹了锅底黑。 此时,琥珀来回,问道:“请世子妃示下,苏家姑娘安排在哪里?” 司聪不耐的摆摆手,“那三个在哪她就在哪,有什么好问的。” 琥珀微滞,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苏家姑娘,是世子妃的亲妹妹啊?” “亲妹妹又怎样?进了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规矩,该是什么待遇就是什么待遇,谁也不能搞特殊。” 琥珀垂首应了声是,司聪又道:“她若是多带人来,都安排到厨房或是浣衣局做苦工,我这可没银子养闲人。” 琥珀有些犹豫,司聪瞥了她一眼,“她有任何不满让她来找我,我自有理由打发她,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事就是了。” 琥珀不敢多言,躬身施礼,转身出去安排苏梓琳去了。 终于是忙完了一天的事,婢女们摆了晚膳,芙蓉陪着用膳,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司聪喝了一口虾仁汤,鲜的她砸吧砸吧嘴,问道:“春兰几个可安顿好了?” 芙蓉向往张望了一眼,回头小声道:“姑娘放心好了,都安排妥当了。他们几个身子也都复原了,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的,都等着姑娘的吩咐呢。” 司聪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没白忙活,又是配药又是找人演戏的,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弄春兰几个出去,这回她可以着手准备铺子开业的事了。 “豆子都采购了?” 芙蓉道:“到了一部分,现定制的石磨还没到,只要到了就开干。” 司聪轻嗯了一声,满心的舒畅。 “这次你的功劳不小,厨房打杂的伙计小荣,还有薪柴上的那个陈平,都是你攻坚下来的,这些人可比在外头雇佣的人把握多了。” 芙蓉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快别夸奴婢了,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奴婢与他们一说,哪还有不动心的。谁又愿意在这王府里做一辈子伺候人的奴才呢!” 芙蓉颇为感同身受的叹息不已,司聪道:“你就别叹气了,身契都给你拿回来了,你现在可是自由身了,随时可以离开。” 芙蓉忙道:“奴婢可不走,奴婢要陪着姑娘一辈子,姑娘可别想赶奴婢走。” 司聪憨憨一笑,“怎么可能赶你走,我还有好多事要你去办呢!日后,这出府与春兰接头的事,就归你了。你可得好好当差,不然,姑娘我可扣你月钱。” 芙蓉腼腆一笑,“奴婢不要月钱,甘愿为姑娘效劳,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蠢笨就好。” “你可不蠢,交代你办的几件事做的比春兰都漂亮。我在好好调教调教你,将来一定是个管家的好手。” 芙蓉更加的不好意思了,感觉脸上有些烧热,抬手摸了摸脸颊,却摸到了凸起疤痕。 第120章 卸磨杀驴 芙蓉的笑容僵住,神情失落的摸着脸,垂下头去。 司聪轻轻一叹,劝道:“别难过,你又不是靠脸吃饭,你这般有本事,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好看难看又怎样,耽误你吃两碗米饭吗?” 芙蓉被她逗的“噗嗤!”笑出了声,嗔怪道:“姑娘就会取笑奴婢,奴婢哪就那么能吃了,那日是一天没进食了,实在是饿得慌。” 司聪笑眼弯弯,道:“管他是因为什么,这世上什么都不重要,活着是就是最大的胜利。只有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吃你想吃的东西,去你想去的地方,守护你想守护的人。” 司聪眼神有些缥缈,上一世,就是因为她有了想守护的人,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而这一世,她没有了牵挂,更没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不知又是什么支撑她留下来,还要努力的创业。 韩铮那张俊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司聪闭了闭眼睛,微微晃了晃头,不是他,她能想到的,只剩金钱了。 芙蓉有些担忧的问道:“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司聪摇摇头,“没有,有点困了。” 芙蓉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略微放下了些心。 “不烫,不会是吃了那药的缘故吧?” “不是!你别担心了,我就是最近累的,一会儿睡上一觉就好了,赶紧吃吧,明儿是中秋,且有的忙呢!” 芙蓉边叹气边给她布菜,“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姑娘每日都忙成这样,再累坏了身子,可尽早出去吧!这世子妃,谁爱做谁做,这哪里是享福,简直是受罪。” 司聪无限惆怅的叹息一声:“快了,再等等,我们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主仆二人皆露出向往的神情,还没等畅想够呢,门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苏黎!你给我出来!摆什么世子妃的架子,你当你是什么玩意呢?敢对嫡妹不尊!” 司聪无语扶额,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她怎么把她给忘了。 苏梓琳气势汹汹的就要闯门而入,琥珀几个在外拦着不让她进去,苏梓琳更加的气愤不已了。 “苏黎!你什么意思?卸磨杀驴是吗?” 司聪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信步走了出去。 “呦!妹妹好大的火气,谁要杀你了?快与姐姐说说,姐姐去给你出这口恶气!” 周围传出群嗤的声音,苏梓琳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司聪道:“你!你敢骂我!” 司聪一脸的无辜,缓缓走下台阶,直直的望向她。 “妹妹这可是冤枉姐姐了,大伙可听的真真儿的,你自己说你是驴,可有与我何干呢?” 苏梓琳气的要死,指着司聪你你你的,竟说不出别的来。 “妹妹想是累了,话都不会说了,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带苏姑娘回去休息!” 琥珀赶忙下去扶她,叫苏梓琳狠狠的甩开了。 “起开!谁不会说话了?我那是让你气的。苏黎,你说你是什么意思,为何给我安排在那种地方?” 司聪很是不解的眨眨眼睛,“妹妹说什么呢?哪种地方啊?我这常春园可是王府里最好的园子了,妹妹可是住着不习惯?若是如此,就别委屈着,姐姐送你回家吧?” 苏梓琳简直要气炸了肺,胸口猛烈的起伏,狠狠的喘息道:“园子是好园子,可你看住的都是什么人?勾栏瓦舍的妓子歌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赶紧给我换个地方。” 司聪不急不慢的道:“呦!这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那几个妹妹可是母亲精心挑选的,也是与世子圆了房的,世子都没嫌弃呢,妹妹怎么就先嫌弃上了,这可不像大家闺秀的风度啊!” “你少哄骗我,世子喜爱是世子的事,我是堂堂嫡女,怎能与这种下等人住在一处,没得失了身份,也失了你这个世子妃的身份。你也别跟我绕弯子,趁早给我换个住处,否则,我可与你不客气了。” 司聪嗤笑道:“不客气又怎样?这是我的地盘,妹妹不是还以为,我会像以前那般任你羞辱打骂而无动于衷吧!” 司聪的眼神倏而变的冷冽,苏梓琳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敢违逆母亲?苏黎,你别忘了,你还是苏家的女儿呢,你想背上不孝的骂名吗?” 司聪毫不在意的扯唇笑笑,“这些对我来说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妹妹是读过书的人,当知道,夫为妻纲,妻为妾主的道理吧?我是世子妃,你是通房,自你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苏家的嫡女,而是我苏黎的奴才。我怎么安排你,都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权利,你无权干涉,更没有谈条件的资本。苏梓琳,你母亲就是这样对待我姨娘的,我还没对你打骂呢,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司聪向前逼近,眼神冰冷的能冻死人。 苏梓琳脸色苍白,步步后退。 “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以前我不敢,是因为我没那个能力,现在我是世子妃了,在这王府里能做一半的主,想惩治你一个奴才还不敢了?那就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司聪眼神一横,看向四周,孙嬷嬷立时站了出来,冷声道:“来人!苏梓琳不听管教,胆敢顶撞世子妃,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孙嬷嬷话音一落,便跑进来几个壮汉,冲着苏梓琳走了过来。 苏梓琳脸色大变,高声叫道:“你们,你们敢!我是,我是苏家嫡女,是你们世子妃的妹妹,你们别动我,放手!” “这里只有世子妃,没有什么世子妃的妹妹,苏梓琳,你最好老实点,还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他们手下可是不留情面。” 苏梓琳被反手压住,有人拿来了行刑用的板凳和板子。苏梓琳立时吓的瘫在地上。 “姐姐!姐姐救我,好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姐姐饶了我吧!” 苏梓琳还不傻,知道这时候不是拉硬的时候,适时的低头认错。 第121章 宣战 司聪本也没想真打她,对于这种有胸无脑的人,吓唬吓唬就行了,怎么也能消停几日。等韩铮回来了,是宠是冷,那都是他的事,她就不管了。 于是缓了些语气道:“妹妹知道错了就好,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在我这里我还能护你几分,若是在旁处,我可不敢保你无虞。” 苏梓琳连连点头,“是!妹妹知道错了,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对于她的惺惺作态,司聪有些恶寒,冷嗤一声道:“行了,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是中秋,是你来王府做通房的第一个团圆日,你可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司聪那意思是,得早早来与她请安,她故意把通房二字说的极重,目的就是羞辱她。 苏梓琳死死咬着牙关,忍下心中怒火,狠狠舒了口气道:“是,姐姐的教诲,妹妹记下了,明日一早就来给姐姐请安!” 司聪扯着唇角,心里无比畅快。忍!这才刚刚开始,日后,有你忍不了的时候。 连日来的劳累与忧心,在这一刻忽然释放,无比舒心的睡了一个好觉。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迎接新的挑战。 天色将明,嫣云几个便排成一排等在了芳菲苑的门口。不多时,苏梓琳也匆匆赶来,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三个女人,脸色微变。 她自诩身份尊贵,不愿与这些出身低微的女人为伍,故意站的靠前一些。 嫣云与莹萱对视一眼,均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又来一个自视清高的大家闺秀。 然渃则依旧一副傲骨卓然的气势,目不斜视,趾高气昂。 苏梓琳目露鄙夷的轻嗤一声,脖子梗的比她还要高。 可是这种姿态没持续多久,张婉瑜便姗姗而来。 侧妃的阵仗当然要高过没名份的通房,前面有引路的嬷嬷,后面有跟随的婢女,衣袂飘飘的走了进来。 嫣云几个忙福身施礼,齐声道:“侧妃万福金安!” 张婉瑜扬着下颚微微颔首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 嫣云几个起身归位,苏梓琳却是未动分毫。张婉瑜瞥了她一眼,面露不悦。 她身旁的一个嬷嬷呵斥道:“哪里来的贱婢,如此不懂规矩,见了侧妃还不行礼?” 苏梓琳侧目睨了张婉瑜一眼,冷哼道:“我是世子妃的妹妹,不是这里的奴婢。你这奴才说话注意点,别狗眼看人低。” 那嬷嬷一滞,有些犹豫的看向张婉瑜。张婉瑜轻扯唇角,蔑然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啊,难怪这般无礼呢!” 众人忍不住嗤笑出声,苏梓琳面色大变。 “你!岂有此理!竟敢藐视世子妃,就该拉出去狠狠的打!” 张婉瑜一改温婉的模样,眉峰一挑,厉声道:“该打是你!别以为本侧妃不知道你的身份,世子妃的妹妹?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世子的影还没摸到呢,就敢如此嚣张,世子妃拿你没办法,本侧妃可容不得你撒野!” 张婉瑜话音未落,那嬷嬷便冲了上来,抬起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的苏梓琳原地转了圈,摔倒在了地上。 苏梓琳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晕头转向的分不清南北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捂着火辣辣的脸瞪视着张婉瑜。 “贱人!你敢打我?” 张婉瑜气焰颇为嚣张,怒斥道:“打你怎样?打你都是轻的,你如此不知礼数,打死你都不为过!怎么?仗着自己是世子妃的娘家人,想在这里作威作福?那你可打错主意了!” 苏梓琳气的七窍生烟,脸色铁青。 “你又比谁高贵多少?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好得意的!” 张婉瑜眸色一冷,道:“我不高贵,那也是圣上亲封的侧妃。莫说是你那亲姐姐世子妃,就是王爷和王妃都要给我几分薄面。你又算什么东西?不知廉耻求来的通房,连我院子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张婉瑜赤裸裸的羞辱,令苏梓琳气结声噎,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婉瑜得意的撇撇嘴,轻蔑的眼神看向她。 “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别做梦了,我劝你,趁着还没圆房,趁早退出,这滩浑水,不好蹚!” 张婉瑜说完,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众人首位。 苏梓琳肿着的脸青红交加,惨不忍睹。 热闹看够了,也该收场了,司聪令孙嬷嬷放了众人进来,她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华贵典雅。 张婉瑜是第二次来给司聪请安,早没了当初的卑微,而是挺直了脊背微微屈膝福了下去。 “世子妃万安。” 张婉瑜草草一福,不等司聪叫起,便站直了身体,傲娇的走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司聪神色平静,并未见不悦,嫣云三人微有战兢的齐齐拜了下去请安。 司聪微微抬手,示意她们坐下,眼神瞥向最后走进来的苏梓琳。 苏梓琳捂着肿胀的半张脸,十分温婉的福了下去。 “姐姐,妹妹来给您请安了,您昨日睡的可好?” 苏梓琳没哭诉委屈,倒是让她意外了。 脸上挂上营业式的笑容,温声道:“我挺好的,各位妹妹睡的可还好?” 嫣云几个都笑着说好,张婉瑜很不谦虚的道:“承蒙世子妃厚爱,我那西苑宽敞明亮,花园子又大,住着十分舒心。只是偌大个园子,我一个人住显得空旷了些。” 张婉瑜挑衅的眼神看向苏梓琳,世子妃的妹妹又如何?还不得去跟那几个歌女舞女同住去。 司聪道:“妹妹若是觉得寂寞,叫嫣云她们搬回去陪你就是了!” 嫣云与莹萱面露期待之色,张婉瑜却道:“那倒不必,等世子回来就不空寂了。” 张婉瑜挑眉瞥了司聪一眼,态度有些嚣张。 旁人或许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司聪却懂得,她这是与她宣战呢! 等世子回来就不空寂了,她是想长长久久的霸占世子,公开与她抢人。 果然,嫣云,莹萱还有苏梓琳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唯独然渃,露出担忧的眼神。 第122章 知人善用 司聪从不是个任人欺辱的主儿,况且是这种宣示主权的时候,她更不能忍气吞声了。 “妹妹不说,我倒是忘了,妹妹封妃那一晚,世子忙着与我道别,还不曾与妹妹圆房呢!等世子回来,我一定提醒他,再不叫妹妹独守空房。” 厅中一阵嗤笑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苏梓琳。 她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张婉瑜,心里好不畅快。 张婉瑜脸色大变,狠狠瞪了苏梓琳一眼,转头看向司聪,冷哼道:“那妾身可是要感谢世子妃的贤德大度了,妾身一定尽早为世子诞育子嗣,为韩家开枝散叶。” 司聪淡笑道:“那姐姐就提前恭喜妹妹了。” 张婉瑜不耻的冷嗤一声,并未回言。 不阴不阳的又说了一会子话,张婉瑜起身告辞,嫣云三人也随后告退出去,唯有苏梓琳留了下来。 司聪不想面对张婉瑜,更不想搭理她,佯装头疼的扶额道:“妹妹无事也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办,就不留妹妹了。” 司聪下了逐客令,可是苏梓琳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姐姐就不问问我的脸是谁打的吗?” 司聪瞥了她一眼,无奈道:“问了又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顾及你?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你。” 苏梓琳很是不忿的道:“这是哪家的规矩?她是妾你是妻,她再是身份尊贵,也越不过你这个正妻去,姐姐若是一味忍让,那这王府哪还有咱们姐妹的容身之地了?” 司聪连连摇头道:“不忍又能怎样?她有圣上撑腰,我孤身一人,母家又不显赫,王爷和王妃能为了我得罪张家,见罪圣上吗?” 苏梓琳向前凑了凑,道:“所以母亲才叫我来帮你的啊!” 司聪轻蹙眉头,问道:“妹妹想如何帮我?” 苏梓琳看似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姐姐放心,妹妹自有打算,姐姐只管坐享其成便是了。妹妹只有一个请求,还望姐姐成全。” “什么请求?” 苏梓琳神色一转,委屈的道:“妹妹想换个住处,那里不安静,那几个人哼哼呀呀的不得消停,吵得要死。” 司聪道:“妹妹可冤枉姐姐的好心了,你那住处,环水而居,最是凉爽清静,幽雅别致,是东苑里最好的住处了。” 苏梓琳哀怨的眼神看着她,道:“那住处确实好,暑热之时自然是个好去处。可是妹妹自小就畏寒,现在已是秋季了,昨儿半夜冻醒了再就没睡着,今早起来就有些不舒服,姐姐还是给妹妹换个住处吧!” 苏梓琳一脸祈求的注视着她,大有她不答应,她就不走了的架势。 司聪沉思片刻,道:“东苑也没什么好屋子了,那就只有西苑了。可是西苑,是张侧妃的住处,怕是她,不愿意。” 苏梓琳眼睛亮了亮,撇嘴道:“姐姐也忒惯着她了,一个侧妃而已,竟独占那么大的园子,比姐姐这个世子妃排场还大。姐姐不如就叫我去与她同住,也好叫她知道,您才是这王府最尊贵女人。” 司聪微凝片刻道:“也好,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轻易别去招惹她,她可不是好惹的。” 苏梓琳连忙应道:“我知道了,姐姐就放心吧,我肯定不给姐姐找麻烦。” 司聪舒了口气,“那你就去收拾收拾,今日是中秋,也不宜搬来搬去的,明日早些搬过去吧!” 苏梓琳却道:“我今日就搬过去吧,若是再住一晚,妹妹非得病了不可。” 司聪有些为难,苏梓琳央求道:“好姐姐,那里实在是太冷了,您就让妹妹搬过去吧!” 司聪实在看不得她撒娇卖萌的贱样,只得点头道:“那就让孙嬷嬷带你过去吧!” “诶!” 苏梓琳欢快的应着,司聪嘱咐道:“张侧妃若是说什么了你也别与她计较,让她有什么来与我说。” 苏梓琳乖巧的点了点头,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转过身的苏梓琳神情秒变,奸计得逞的蔑然一笑。 哼!那姓张的想独占西苑,独占世子,她才不会让她如愿呢! 只要住进了西苑,就有机会接近世子了,等她得了世子的宠爱,什么张侧妃,世子妃,通通靠后站,看她怎么夺得世子妃之位! 孙嬷嬷亲自领着苏梓琳去了西苑,张侧妃少不得阻拦。 孙嬷嬷道:“世子妃有交代,张侧妃有什么不满直接去找世子妃说去,奴婢只是按吩咐办差事,侧妃不要为难奴婢。” 张婉瑜怔了怔,谁都知道这孙嬷嬷是王妃的陪嫁嬷嬷,安排到世子妃身边的意味不言而喻。她就是再蠢,也不敢得罪这位大佛,那是相当于得罪了王妃。 略有些讨好的笑笑道:“瞧嬷嬷说的,我怎么会为难嬷嬷呢?既是嬷嬷亲自送过来了,那就去偏院住下吧!” 孙嬷嬷施礼道:“那奴婢先去安置苏姑娘了。王妃特意交代奴才,提醒侧妃,如今夜里凉了,晚上的中秋家宴别贪图漂亮穿的少了,免得受了凉。” 张婉瑜有些受宠若惊,忙堆满了笑容道:“还叫母亲惦记我,真是罪过了。嬷嬷替我谢谢母亲,她老人家的关怀婉瑜记下了。” 苏嬷嬷微微笑笑,转身带着一脸胜利者笑容的苏梓琳去了偏院。 世子妃是懂得知人善用的,借她的身份挟制张婉瑜,令其不敢造次。 当然了,王妃也不会说了那样一段话让她转述,她总要让张婉瑜心里平衡些。 所以,张婉瑜兴高采烈的准备晚上赴宴的穿戴。当她一身雍容华贵出现在宴会上时,属实有点尴尬。 都说是家宴了,旁人都是以舒服为主,不失了体面就成。她却穿的跟出嫁一样隆重,与旁人的随意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张婉瑜却视若无睹,她要的就是艳压群芳的效果。 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厅堂,行了礼,坐在了司聪的下首边。 司聪今日穿的很应景,姜黄色的锦缎长裙上,绣着彩云追月的图案,外搭一件银白色的短襟褙子,典雅又不失高贵,看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第123章 才艺展示 说是家宴,可是宴席上却少了昌平王。 因着往年中秋圣上都会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今年也不例外。 梅王妃与司聪这个世子妃也在受邀之列,只是梅王妃一直称病不出,皇后便免了她们进宫赴宴。否则,这家宴,就要等到宫中的宴席结束后才能进行了。 宴席上除了韩锐这个成年男子外,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韩锐这个平时不怎么出现在众人之前的庶子,表现的有些不自在。 各式菜肴都摆了上来,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敬了酒,便推说有事退席了。 梅王妃道:“他在,咱们娘们还不大自在,他倒是识趣,只可惜,还没吃月饼赏月呢!” 柳氏笑笑道:“夫君他一贯不喜欢热闹,我院子里头有一棵小桂花树,他自己赏也是一样的。” 梅王妃道:“一个人赏月更有意境,待会叫人送去些瓜果月饼,还有那葡萄醉,或许锐儿还能做出几首好诗来呢!” 厅堂内一阵欢声笑语,众人的状态也渐入佳境。 互相喝酒祝福的,吟诗作对的,还有要比试写对子的。 梅王妃笑呵呵的道:“既要高兴,索性做些节目,嫣云那几个丫头都是教坊司出来的,给大伙助助兴吧!” 梅王妃发话了,嫣云她们自是不敢不从。本也为着家宴做了准备,琴箫等乐器自然都带着呢。 嫣云擅琴,悠扬的乐曲从她的指尖如流水般缓缓流出,与月光相互交织,时而轻柔,时而激昂。似是将人们带入了飘渺的月宫,仿佛身临其境般如痴如醉。 梅王妃非常赞赏,赏了一串红玛瑙手串以资鼓励。 莹萱擅舞,长袖翻飞,一舞嫦娥奔月舞的行云流水,如诉如泣。 烛光闪烁间,只见她身姿婀娜多姿,舞步如梦如幻。在银盘圆月下,宛如仙子下凡,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天奔月而去。 观者们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被她曼妙的舞姿所吸引。 有那么一瞬,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和疲惫,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意境之中。 一舞终了,厅堂内久久没有声音,还是梅王妃,率先打破了寂静叫了一声好,众人才想起来鼓掌叫好。 同样,梅王妃依然赏了一串红玛瑙手串,莹萱得意洋洋的退了下去。 按顺序,轮到了然渃,她莲步轻移走到堂中,盈盈拜下。 “两位妹妹能歌善舞,然渃自愧不如。然渃自小读的些诗文,今日便献丑默写两首,为晚宴助兴。” 梅王妃笑了笑道:“听闻你的字是极好的,一直不得欣赏,正好借着中秋佳节,你默一首应景的诗来,我们也见识见识你的字。” 然渃垂头应道:“奴婢遵旨。” 梅王妃吩咐道:“去拿纸墨来。” 有婢女呈上来纸墨,男仆抬了张长条桌子上来,然渃立于桌前,磨墨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然渃仪态端庄的轻轻摊开宣纸,执笔蘸墨,落笔如行云流水,每一笔都蕴含着千般情思,万般诗意。 她的字如龙飞凤舞,又似行云流水,笔画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风骨。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 ,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 秋容站在一旁轻轻吟颂,不由得有些痴愣。 然渃默写完一整首诗,吹了吹墨迹,双手托起呈于秋容面前。 秋容方回过神来,赞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笑着接了过来,又呈给了梅王妃。 梅王妃看了之后,也是赞叹不已。 “果然是好字,有些你祖父的风骨。可惜了,如果不是你父亲……。” 梅王妃没有说下去,而是轻叹了一声:“让大家都看看吧,字好,诗也好,这首《望月怀远》,正是应景。” 秋容将诗文呈给众人传阅,看过的人,皆被然渃的字迹所吸引,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再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分敬仰之色。 这三人,才情皆是不凡,也不枉梅王妃精心挑选。都得了赏赐,满心欢悦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晚宴的气氛越来越浓,众人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须臾后,张婉瑜看向苏梓琳,道:“听闻苏家妹妹才情过人,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献上一艺,让大伙也欢乐欢乐!” 苏梓琳面色不虞的瞥了她一眼,便要出言顶撞。 司聪先她一步道:“侧妃妹妹提议甚好,我也正有此意,妹妹不妨献上擅长之艺,咱们中秋同乐。” 司聪可不想看着她们两个人在这种场合起争执。苏梓琳也争不过张婉瑜,最后的结果还是表演才艺,不如主动点,也省去很多的废话。 苏梓琳是极其不情愿的,她是什么身份,是金尊玉贵的嫡女,那三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张婉瑜怎么敢拿她与那些贱逼相提并论? 苏梓琳胸口一阵气涌,转了转眼珠儿,起身道:“怕是要让张侧妃失望了,梓琳擅长品箫,今日来赴宴,并未曾带着乐器,还望侧妃包涵。” 张婉瑜扯着唇角,不屑道:“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王府缺乐器似的,不就是萧嘛,拿来给苏姑娘。” 不过片刻,婢女便捧着一个纯黑色的箫上来,恭敬的递到苏梓琳面前。 苏梓琳脸色变了变,含着丝怒气看向张婉瑜。张婉瑜却挑挑眉,挑衅的眼神回瞪着她。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久未发言的梅王妃忽而道:“就是一家子乐呵乐呵,苏姑娘不必拘谨。” 苏梓琳愕然看向梅王妃,被她有些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惶然的垂下头道:“是!” 缓步走到堂中,将萧横在唇边,试了试音,轻启朱唇,婉转的箫声便如潺潺流水般流淌而出。 箫声似风,吹散了月光下的薄雾,吹散了心中的烦闷,似那空中圆月,明亮悠远。 曲调时高时低,时缓时急,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令人沉醉其中。 苏梓琳这一曲的表演,也担得起她嫡女的身份了,可见苏家是下了血本教导这个唯一的嫡女。 以她的才貌,嫁入豪门也未尝不可。可惜,苏家走错了方向,毁了一个原本前途无限的姑娘。 第124章 他回来了 苏梓琳收了音,款款福了下去,道:“献丑了。” 梅王妃笑笑道:“苏夫人常说其女儿才情不俗,果然不假。很少有女子习箫,且是这般精通的,更是少数了,该赏!” 梅王妃摆了摆手,秋容捧着个托盘走到苏梓琳身前,微微躬着身子。 “这是王妃赏给苏姑娘的,姑娘请收下。” 苏梓琳脸色微变,心里很是不舒服。梅王妃这是把她与那三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归为一类了。 不大情愿的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布,入目是金灿灿的光,一根纯金步摇静静地躺在那里。 苏梓琳吃惊不小,她以为梅王妃赏赐也就是与她们一样,是个手串而已。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贵重的礼物。 受宠若惊的捧着那枚步摇向前几步,郑重的跪了下去。 “梓琳谢王妃赏赐,只是这步摇太贵重了,梓琳受之有愧。” 梅王妃温和的笑道:“也不值什么,这是我未出嫁时,有一年过生辰,我母亲送我的礼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意义非凡。” 这回不止苏梓琳惊讶,在场的人都唏嘘不止,再看向苏梓琳的眼神不敢再有轻视。 苏梓琳再次叩头谢恩,神采飞扬的回去落座,嘴角挂着得意地笑,向张婉瑜扬了扬下颚。 张婉瑜不屑的扯了扯唇角,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茶水,转头看向司聪。 “苏家果然出才女,世子妃博古通今认得好多宝贝,世子妃的妹妹又是如此精通乐理,真是令人叹服!” 司聪头顶的雷达滋滋作响,她这话听着,不像是好兆头。 “侧妃玩笑了,若说多才多艺,在座的,有哪个敢与侧妃妹妹相比呢!今日家宴,众位妹妹都献上才艺为大家助兴,侧妃妹妹是不是也表演一番,让母亲也高兴高兴?” 张婉瑜脸色微变,轻扯唇角道:“世子妃是众位姐妹之首,要表演也是世子妃身先士卒才对。我是什么样母亲最清楚不过,我想,母亲也很期盼看到不一样的世子妃,母亲您说是不是?” 梅王妃眉峰微挑,淡淡瞥了司聪一眼,道:“婉瑜的才情我是晓得的,倒是世子妃?还别说,我还真想看看你的才艺呢!” 张婉瑜难以掩饰脸上的奸计得逞之色,说道:“世子妃,母亲与大家都很期待,世子妃就下场表演一番吧!” 司聪眸色微冷,道:“倒是我浅陋了,我们苏家每逢年节也有家宴,姨娘和众位妹妹们也会有节目表演。不过,长这么大,倒是没见过我嫡母现过什么才艺。想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不如王府规矩多,母亲也曾当众表演过才艺吗?” 这一番话,听的众人惊心动魄,骇然变色。 梅王妃脸色阴沉,张婉瑜高声呵斥道:“放肆!母亲乃是王府主母,岂是给人解闷取乐的乐伎?你简直是无理至极,无耻至极!” 司聪冷哼道:“世子妃不是一府主母吗?世子妃就该给别人解闷取乐吗?这里最没话语权的是你张侧妃。你是妾我是妻,只有你给我解闷取乐的,哪有你嚣张放肆的份?” 张婉瑜气的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司聪怒斥道:“你找死!你敢侮辱我,我是圣上亲封的侧妃,身份地位要高过你这个世子妃,我不与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何为尊卑!” 张婉瑜几步走到堂中,大喊道:“来人!还不把这个目无尊长,不懂尊卑的贱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张婉瑜气势汹汹,竟敢指挥下人去拿司聪,活脱脱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司聪稳稳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她就不信,这些下人,敢当着王妃的面听张婉瑜这个侧妃的指挥,那就休怪她不讲武德了。 “谁敢动一下,即刻拉出去杖毙!” 大堂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男声,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他。 司聪面露惊愕,他怎么回来了? 忙起身相迎,韩铮大踏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握住司聪的手。 “怎么这样凉?跟着的人呢?夜深了,不知道给世子妃添件披风吗?” 韩铮怒目圆睁,扫视了四周一圈,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司聪披上,温柔的为她系上带子。 司聪身上一暖,眼里有微光闪动,微有羞涩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韩铮表情微嗔,道:“我若不回来,你打算让别人欺负死?” 司聪委屈的抿抿唇,“当然不会,你不来,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韩铮微舒了口气,有些宠溺的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司聪抬头瞄了他一眼,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既然你回来了,就由你来保护我这个弱女子吧!” 韩铮冲她温柔一笑,“就交给我吧!” 司聪安然一笑,韩铮再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大堂内忽然静的落针可闻,都定定的注视着他。 韩铮冷冷的瞥向状似呆鹅的张婉瑜,冷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张婉瑜愣愣的盯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 “你说你身份比世子妃高是吗?” 张婉瑜还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痴痴傻傻的看着他。 “你要处置世子妃是吗?” 韩铮一连三问,张婉瑜依然如呆若木鸡,也不知她是吓的,还是被韩铮迷的,反正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韩铮无奈又气愤,眼神冷的能冻死人。 “铮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着人来知会一声,还没吃饭吧,来人,快给世子上膳食。” 梅王妃适时的开口说话,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 韩铮面色冷峻,道:“不必了,母亲这里的饭不大好吃,容易搭上性命!” 韩铮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梅王妃被噎的一愣,面色沉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诨话?难道母亲还会下毒害你不成?” “母亲是不会下毒,可是有心肠歹毒之人,会狗仗人势,欺凌她人,母亲恐怕难脱责任吧!” 第125章 娘子还满意吗? 梅王妃脸色愈加难看,胸口一阵气闷,险些没喘上这口气来。 “母亲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吧,这是儿子的家事,有儿子处理,母亲就不要操心了。” 韩铮挥了挥手,岳嬷嬷面色为难的看向梅王妃。梅王妃瞪视着韩铮,心绪久久不能平复,终是哼了一声:“扶我回去!” 秋容忙搀扶起她,与秋菱一左一右护着她离了宴会厅。 梅王妃走后,众人更是坐立不安,韩铮挽起司聪的手臂,送她坐回到世子妃的座位上。 转身凌厉的看向有些醒过神来的张婉瑜。 “张侧妃,你可知罪?” 韩铮语气冷洌威严,张婉瑜不由得一个哆嗦,腿软的竟有些站立不稳。 张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微颤。 “世子,妾不知,何,何罪之有?” “你不知何罪?好,那本世子就让你知道知道。” 韩铮阴冷的眸子在她身上打了个转,道:“你罪有三,其罪一,不尊嫡妻,不分嫡庶。其罪二,藐视王法,滥用私刑。其罪三,假传圣旨,欺君罔上。张侧妃,你还认为你无罪吗?要不要与我进宫面圣,问问圣上是否授权你这侧妃身份能越过了世子妃去??” 张婉瑜惶恐万分,脚下一软,到底瘫坐在了地上。 “妾,妾没有,请,请世子明断。妾是看不惯她不尊母亲,才气不过想要教训她一番的,世子,妾,妾冤枉啊!” 张婉瑜哀哀戚戚的望向韩铮,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司聪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韩铮却不为所动,冷声道:“你一个侧室,称呼世子妃不用尊称,而是一口一个她她的?这就是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之风?张家的家风可真是令人费解了!” 张婉瑜极力的解释道:“妾身没有不尊世子妃,是刚才太过气愤了,才脱口而出的。世子教训妾身,妾身不敢违逆,可是妾身真的是为了母亲的颜面才逾矩的。世子怎么只说妾身,却不责怪世子妃不敬婆母之罪?” “你少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着,你还没那个资格!世子妃不敬母亲,自有母亲处置,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搬出圣上仗势欺人,张氏,你知不知道单你这一条欺君之罪,就足可以令王府满门获罪!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张婉瑜脸色大变,惊恐万分的连忙摆手。 “不!妾身没有,妾,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妾身没有假传圣旨,妾身只是,只是吓唬吓唬她,吓唬而已。” “还敢狡辩,吓唬吓唬?那本世子也吓唬吓唬你,来人啊!张氏不懂尊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看谁日后还敢以下犯上!” 韩铮气势颇盛,下人们不敢不尊,有奴仆上来拉扯她,张婉瑜失声尖叫:“不!不!世子,不要啊!妾,妾知道错了,世子饶了妾吧!” “今日我若饶了你,明日便有其他人不尊世子妃,岂不是乱了伦理?” 韩铮眼神冷肃的扫视一圈,沉声道:“你们不要拿世子妃的出身来诋毁欺辱她,有我韩铮在一日,她便是这王府的少夫人,谁也改变不了。有谁不服气的,尽管冲着我来!” 韩铮神色凛然的霸气护妻,令在场之人惊愕不已。众人连眼神交流都不敢,低头默默不语。 张婉瑜惊讶合不拢嘴,不可置信的看看司聪,又看看韩铮。 韩铮眸光冷然的瞥了她一眼,道:“张氏,别以为有圣上赐婚,你就敢有恃无恐。收起你那些弯弯肠子,嫁入我韩家的门,就要守我韩家的规矩,若你不能忍受,我可以上表送你回家,你自己掂量。” 张婉瑜一脸慌张,面露绝望的向前爬了爬。 “世子这是逼妾身去死啊!” 韩铮毫无怜惜,道:“你刚才那般,不是在逼世子妃去死吗?” 张婉瑜彻底僵住,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韩铮神色冷淡,眼皮微挑,道:“你若肯安分守己,我韩家也不缺你一口吃的,至此,便留在你的院子里,别再出来惹事。” 韩铮说完,转身走向司聪,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 司聪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被他轻轻一扯,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们回去。” 韩铮语气温柔,满眼宠溺的牵起她的手,缓缓向堂外走去。 经过张婉瑜时,韩铮一个眼角都懒得给她。司聪微微侧头睨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张婉瑜气的浑身发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颗颗泪珠滚滚而落。 韩铮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两人不徐不疾的往常青园的方向走,根本不顾身后那些异样的目光。 “怎么样?为夫处理的娘子可还满意?” 韩铮嘴角挂着笑,语气里有些调皮的味道。 司聪抿唇轻笑,抽出自己的手,装模作样的福了福。 “夫君好威武,妾身这厢有礼了。” 韩铮玩味似的笑望着她,又牵过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月光如银,洒在宁静的小径上,将两人的身影拉的纤长。二人的步履轻盈协调一致,微风轻轻吹起衣袂,仿佛是与月光共舞一般美妙。 月色如梦如幻,周围的一切都被月光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色。微风拂过脸庞,吹散了司聪的发丝,若有若无的撩拨在韩铮的脸上,有一丝痒落在心间。 偶尔交汇的目光,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情,他走之前的争吵与嫌隙早已抛诸脑后。 如此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司聪心里竟有一丝奢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 “见到人了吗?” 她知道她说这话很煞风景,可是事实如此,她不能沉迷于其中,自欺欺人。 韩铮牵着她的手松了松,司聪趁机抽了出来,撩了撩额前秀发。 韩铮的神色微僵,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有些失魂落魄。 抬头望了望月亮,颓然的轻叹道:“只是有些蛛丝马迹,并未找到人。” “那你怎么回来了?” 韩铮的脸色有些阴沉,微哼道:“我不回来,怕是要死在外面了!” 司聪一惊,道:“这是怎么话说的?出了什么事了?” 第126章 兵不厌诈 韩铮眸色微冷,注视着远处的黑暗,道:“这一路上,我遭遇了两次追杀,我才晓得,一出王府的门,我就被跟踪了。” 司聪骇然失色,看了看左右,拉过韩铮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说。” 两人再没有了赏月的心情一路疾步而行,很快回到了芳菲苑。 得知韩铮日夜兼程,并未用晚膳,司聪吩咐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另带了几碟小菜送来。 韩铮似乎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就吃了一碗面,司聪满面担忧的给他倒了一碗茶。 “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生不知道照顾自己了?再着急赶路,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韩铮喝了一碗茶,总算是吃饱喝足,擦了擦嘴道:“想着早点回来,还能与你一起赏月,不想,遇见这么个事。” 司聪有些羞涩的垂了垂眼眸。 “赏月又不非得是今日,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日赏月,才是佳期。” 韩铮微微摇头,“风云变幻莫测,这哪里说得准,万一明日是云遮月呢?再或者下雨了呢?还是保险些,今日才好。” 司聪望向窗外圆月,朦朦胧胧一层纱,还真不好说明日是阴是晴。 回头看向韩铮,道:“你若想赏月,我们到园子里说话去,你也尝尝我亲手做的月饼。” 韩铮眼睛一亮,“你还做月饼了,那我得尝尝,那明日呢?我们还赏吗?” 司聪看着他孩子似的笑脸,又想起他刚才因她与梅王妃闹的那般不愉快,约莫着也不会去与她赏月庆团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只要不下雨,我们还继续赏。” 韩铮展颜一笑,像是阳光一样瞬间照进了了她的心里。 她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目光,起身出去吩咐婢女们把东西都搬到园子里去。 东南角有一个凉亭,居高而建,清幽雅静,最适合赏月。 婢女们将瓜果酒菜都摆在了凉亭里,芍药拿了薄毯给司聪盖上。 韩铮微微侧头打量带着面巾的芍药,疑道:“这是那个你自苏府带回来的人?” 司聪点了点头,“她脸上有疤,我怕她吓着旁人,就让她戴着面巾。” 芍药屈膝施礼,“世子。” 韩铮微微颔首,司聪道:“你先下去吧。” 芍药躬身点了点头,又给司聪紧了紧披风,去凉亭下守着了。 韩铮左右看了看,问道:“我怎么看,你身边少了好多奴才,春兰,和翡翠呢?怎么不见?” 司聪微有心虚的看向他,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些事,春兰她们几个得了疫病,王妃放了她们的身契,抬了出去。” “疫病?” 韩铮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个时节,怎么会有疫病?可死了人?” 司聪道:“那倒没有,我看他们可怜,给他们找了个住处,请了郎中诊治,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韩铮目光微凝,定定的注视着她。“你有事瞒着我?” 司聪眼神微闪,狡辩道:“我有什么事瞒着你,你别胡思乱想的,出去一趟,倒多疑起来。” 韩铮目光存疑,道:“好,那我问你,府里可请太医诊治?” “当然请了!” “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情,外头随便找一个郎中就能医治的好?” 司聪有些语塞。韩铮又道:“还有,既是疫病,可上报了朝廷?除了咱们王府,外头可有疫病?” 司聪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有些微热,松了松领口的带子。 韩铮轻笑一声,以手做扇给她扇了扇风,揶揄道:“做贼心虚,冒汗了?” 司聪尴尬的翻了他一眼,犹自辩解道:“反正就是病了,或许是太医误诊了也说不定。当时确实很严重,扩散的也快,情急之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韩铮嘁了一声:“你做这事禁不住推敲,也就是占了个事出紧急,若是有人深究,就露出马脚了。” 司聪泄气的一叹:“你出息了,不好糊弄了。” 韩铮一脸奸计得逞的嘿嘿一笑:“我这也是兵不厌诈。” 司聪抬头看向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合着你这是诈我呢?你不知情啊?” 韩铮得意的笑笑:“我当然不知道,我就是怀疑罢了。以你的人品,是断不会同意将人抬出去不管的。所以,我猜测这是你的计谋。” 司聪十分挫败的噘嘴叹气,道:“你倒看的通透,可知我是费劲了心思,都把看家绝学献了出去,才得了太医的配合。” 韩铮眼神一亮,“你还有绝学?还不老实交代?” 司聪撇撇嘴道:“也说不上是什么绝学,就是懂点急救的法子,入了那个太医的眼罢了。” 司聪献出去的绝学是海姆立克急救法,那个太医的小孙子就是因为异物卡住了气管身亡的。 那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他就在身边,却无能为力,他怎么也跨不过那个槛去。 所以司聪一找到他,他便点头答应了。 当然了,司聪也是在了解这些太医的喜好时,偶然得知的,刚好利用上了。 司聪不会与韩铮说这些,拣能说的,与韩铮大致说了经过。 “这么说,你那铺子打算开业了?” 韩铮颇为惊奇,司聪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豆腐都腌好了,就可以开张了。” 韩铮似是十分期待,靠在软椅的身体坐直了起来。 “你说的这个东西,真的很好吃吗?” 司聪很自信的颔首,“当然了!早上配粥,做菜调味,吃锅子,饺子,面汤都可以加一点,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司聪有些向往的吞了吞口水,随手拈起一粒葡萄解馋。 “我给这腌豆腐起了个名字,叫青方和红方。这红方呢,咸香软滑,青方嘛!闻着臭吃着香,等做好了,请你去我铺子里品尝。” 韩铮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不是在家里吃,一个腌菜,还要去你铺子里吃?” 司聪调皮的眨眨眼睛,“那味道恐怕不行,我怕你母亲提刀来找我,还是别惹麻烦了。” 第127章 回到了原点 听她这么一说,更引起了了韩铮的好奇心,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尝为先了。 “可说好了,腌好了先给我尝尝。” 司聪笑了笑道:“到时候我再加工加工,保准你喜欢吃。” 韩铮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溢出一丝甜蜜,嘴角微扬,拿起了一块月饼咬了一口。 入口咸咸腻腻的,味道很是特别。 “这是什么馅的,与往年吃的不一样呢?” 司聪拿过来瞅了一眼,有点骄傲的挑挑眉。 “这是蟹黄馅的,还有咸蛋黄馅的,那个上面点了梅花图案的就是,你也尝尝。” 韩铮依言拿起来咬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赞道:“你这手艺确实不错,日后都可以开间点心铺子了。” 司聪眼神亮了亮,道:“你也觉得不错是吧?春兰也这样说,等腌菜铺子稳定了,我就再开间点心铺子。” 韩铮心里有些疑惑,问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司聪眨着大眼睛道:“芙蓉啊!芙蓉都是跟我姨娘学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姨娘的娘家以前开过铺子,我姨娘会做好多吃食呢!” 司聪才不怕他怀疑,反正都推到死去的杜姨娘身上就是了。芙蓉是她的人,她又不怕别人去求证。 韩铮了然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月饼塞进嘴里,越吃越香,越香越吃,竟有些停不下来了, “好吃也要有个节制,夜深了,不好克化。” 韩铮住了嘴,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抬头望向夜空。 明月高悬于头顶,似一个硕大的灯球,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亭子里渐渐起了些风,司聪紧了紧披风,韩铮侧头看向她,问道:“冷了?” “还好。” “要不,咱们回去吧!” 司聪摇摇头,“再待会儿,难得有这样的安逸的日子,明日指不定又要面对什么呢!” 韩铮无奈又愧疚的叹了一声:“让你受委屈了。” 司聪淡然一笑,“我这不算什么,还能应付。只是你那里,都被追杀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韩铮想起这事牙根就痒痒,愉悦的心情也受了影响。 “要说也怪,那些追杀我的人,貌似并不想要了我的命,而是推着我离开长安。所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又转头回来了。” “想逼你离开长安?目的是什么呢?” 韩铮一脸迷茫,“左不过是为了我的世子之位,其他的,我猜不出。” 司聪凝眉道:“也未必,或许,你挡了别人的道了。” 韩铮疑惑不解,“这话怎么讲?我能挡了谁的道?还至于用这种手段?” 司聪侧过身子面向他,仔细的帮他推敲。 “我觉得吧,如果单纯是为了世子之位,直接要了你的命就行了。按你描述的,他们只是为了驱赶你,也许,是这个阶段,你在长安,会阻了什么人,做什么事。” 司聪眉头又深蹙了几分,“比如说,向某位千金贵女求亲,而这位贵女,却心系于你。而你不在,或是归期渺茫,那贵女或许就死心了,这亲也就求成了!” 韩铮瞥了她一眼,轻嗤道:“你编故事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又不是龙子凤孙,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司聪表示反对,“你这话可自谦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人山人海只为看你一眼的场面,潘安也不过如此吧!” 韩铮有些不悦,“别拿我跟他比,娘们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可是武将后人,上阵杀敌一直是我的愿望。” 司聪撇撇嘴:“太平盛世救了你,否则你早化成灰了。” 韩铮瞪着她,不服气的道:“你还不信了,明儿我带你去演武场,看看我是怎么徒手打败十几个人的。” 司聪摆摆手,表情很嫌弃。 “打来打去的什么意思,我可没兴趣。” 韩铮无语的翻了她一眼,司聪又道:“哎!你说会不会有人惦记你侧妃的位置呢?趁你不在家,疏通了王爷王妃,硬塞进来?” 韩铮面色有些凝重,摇摇头道:“不会,父王已经答应我了,除非我自己心甘情愿的,绝不再逼我娶妃纳妾。母亲那里……!” 韩铮顿了顿,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大可能,这种事,母亲是不会自作主张的。” 司聪又翻身平仰着,蹙着眉道:“那就是,那些人知道你此去的目的,等你找到了心上人,好坏了你的名声,让你这个世子做不下去。” 韩铮一怔,心里似乎有些明亮。 “这就又回到了原点,世子之位是重点。看此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幕后的主使者。” 韩铮微眯了眯眼睛,喃喃道:“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 司聪道:“韩锐吗?” 韩铮脸色深沉,重重的冷哼一声:“父王再三保证大哥他不会,可是种种迹象都指向他。我实在不知父亲这样维护他是为什么?难道在他心里,我就这样德不配位?” 司聪也想不明白,韩铮如此优秀,昌平王不维护嫡子,却处处护着庶子,难道韩铮他,不是昌平王所生? 侧头仔细看了看那张俊脸,又觉得不对。韩铮与昌平王有五分以上的相似,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除非……。 除非他是昌平王兄弟所生? 又摇了摇头,看梅王妃那样,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身败名裂的事来啊? 司聪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看的韩铮好不迷惑,问道:“你这是又想到什么了?奇奇怪怪的?” 司聪忙回了神,微有尴尬的抽了抽唇角。 “没想什么,就是像你一样,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 “什么事想不明白?” 司聪想了想道:“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找不见了,就彻底的没了踪迹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他当然觉得奇怪,可是人就真的一点踪迹皆无,他查不出来,也无从下手。从失去那人联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除了那个人,和那个人的名字,他一无所知。 他能听出她言语中的提醒,可就是存了怀疑的心,也要找到了人,才能确定。 第128章 女人心海底针 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人,等过两天,我还出去寻。” 司聪有些怅然若失,他心里最在乎的还是那个人,即使危及到生命,他也从不退却。 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韩铮有些困惑,刚才还说多待会儿,屁大会儿工夫就要回去了,这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啊! “也好,夜也深了,别受了凉。” 韩铮起身拉起司聪,将她拉进了怀里,缓步出了亭子。 司聪被迫贴在他怀里,心跳蓦地加速跳动起来。 用力想挣脱他的圈抱,韩铮却搂的更紧。 “别动,小心台阶。” 司聪脚下一空,竟被他抱了起来,她吓的忙搂紧了他的腰,再不敢动。 韩铮抿唇暗笑,干脆打横抱起了她,大步向回走去。 司聪羞臊不已,“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夜深露重,台阶上湿滑,你走不稳。” 司聪咬了咬唇,“我走不稳,慢着点就是了,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多难为情啊!” “有什么难为情的,你我是夫妻,我抱着我自己的娘子谁敢笑话。” 司聪心底涌上一丝甜蜜,却拧巴着身体不肯顺从。 “挺沉的,还有好远的路呢,你让我自己走好不好?” 韩铮嗤笑一声:“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好歹是个男人。你这身板,我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韩铮说着蹲下去又站起来,果然稳稳的没有一点晃动。 司聪玩笑道:“这么厉害,你飞啊!” 韩铮笑笑不语,继续朝前走。司聪道:“我怎么忘了,你会飞的,咱们从山里回来那晚,你拎着我满城飞,差点吓死打更人。” 韩铮低头看她,问道:“想再试试?” 司聪目光热切,“可以吗?” 韩铮弯唇笑笑:“当然可以!你抓稳了。” 韩铮又紧了紧双臂,司聪的身体已经紧贴着韩铮的胸膛了,脸上瞬间烧红一片。 韩铮扯唇笑笑,“抓稳了,我可飞了。” 话音刚落,韩铮脚尖点地,身体猛地向前一跃,腾空而起。 司聪惊呼一声,慌忙伸出手攀上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了他的下颚上。 微凉的触感令她心底一阵激荡,似过电般酥麻不已。 耳畔呼呼风声,轻轻睁开双眼,他们已离地面丈许远,花草树木在身后快速的划过。 司聪兴奋地睁大了双眼,韩铮这时速足有三十公里,堪比电动车的速度了。 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见韩铮也不是一直在空中飞,而是踩着树干腾空飞跃,原来他也需要借助外力才能飞起来。 心里美滋滋的,这次的体验可比上次的强多了,是不是以后可以常常这样飞了! 她还没飞够,韩铮便落了地,原来是到了芳菲苑了。 仆人们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都吓的往暗处躲。等看清是世子时,又都出来行礼。 又看见他怀里抱着个人,忙都低下头去,退到了两旁。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仆人们如蒙大赦,都快子时了,他们还候在这里等着吩咐,早已困倦不堪。世子发了话,忙行了礼都退了下去。 韩铮抱着司聪直接进了寝室,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冷不冷?要不要煮一碗姜汤来喝?” 韩铮帮她脱了披风,摸了摸她的额头。 司聪有些羞然,嗔道:“人都叫你打发走了,谁给我煮姜汤?” 韩铮微微一怔,有些赧然的笑笑道:“倒是我的过错了,我去给你煮。” 韩铮转身欲走,司聪拉住他道:“你别去,我又没事,大晚上的,劳烦你这个大世子下厨房,明日我又该被编排了,你快赶紧休息吧!” 韩铮转身坐了下来,一脸邪魅的笑容。 “夫人说的对,如此良辰美景,不可糟蹋了。” 他说着话,身体向前倾倒,那张俊脸就快贴在了司聪脸上。 司聪惊的向后靠去,慌乱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你!你睡觉吧!不是,我我我,我困了。” 韩铮抿唇轻笑,又向下压了压。 “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 韩铮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司聪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你干什么?” 韩铮理所当然的道:“睡觉不脱衣裳的吗?” “我,我自己会脱,不用你。” 司聪自己解衣裳扣子,韩铮定定的注视着她,调侃的口气道:“娘子这般迫不及待,那为夫也不能耽搁了。” 韩铮脱了外裳扔在了地上,重又爬向了司聪。 司聪解扣子的手蓦然停住,慌的手足无措,又向后退了退。她退一寸,韩铮进一尺,他整个上半身已悬空在了司聪的身上。 说实在的,他们二人这个动作,实在暧昧。韩铮平视着司聪,看起来随时会落下吻来,司聪紧张的心跳加速,喉咙发紧。 韩铮却玩味的一笑,缓缓起身道:“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韩铮躺了下去,司聪窝在床榻一角,哪里还敢脱衣裳,顺着榻边躺了下去,一动不敢动, 韩铮向里挪了挪,伸手握住她的手。司聪挣了挣,韩铮道:“想安心睡觉就别动,我可没耐性。” 司聪不敢再动,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心思百转千回。 她究竟是怎么了?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被一个小鲜肉迷的神魂颠倒的,她简直要臊没了这张老脸了。 她更想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边深情款款恋着白月光,一边又与她牵扯不清,他当她是什么人了? 她觉得,她有必要与他谈一次,再重申一下她的人生观,她是不会把自己拴在一个男人身上的。 身边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直到此刻,司聪才敢侧过头。 明亮的月光洒在屋内,司聪能清晰的看见韩铮的侧颜。 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山一样挺立中央,使得棱角分明的脸更显立体。长长的睫毛像扇叶一样映在眼睑上,司聪自叹不如,女人的睫毛也没他的迷人。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也不怪有那么多女子喜 欢他。 第129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而司聪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她动心了。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迷茫,她不是个刻板扭捏之人。像上辈子对叶琛,最初从来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在后来的相处中,被他的深情所感动。 所以,她对叶琛更多的是愧疚,她愧对叶琛对自己的舍命相随。 而于韩铮,她大概是第一眼,便动了心,只是她不肯承认,更不愿意面对,她总是给自己一个永远不可能的理由。 可惜,这辈子,她已不是八十岁的老奶奶孟留香,而是年轻的世子妃,苏黎。 侧过身,默默欣赏他的盛世美颜,久久不愿移开眼睛。她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脸,却停在了半空又收了回来。 颇为沮丧的轻声叹息,她要怎样,才能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 看了眼被他握紧的手,苦笑着咬咬牙,算了,及时行乐,活好当下吧。 心中释然,身体向韩铮靠近,贴着他的手臂慢慢闭上了眼睛。 韩铮醒来的时候,司聪猫儿一样窝在他的腋窝下。不知是不是身上的衣服不舒服,她这会儿脱的只剩中衣。 或许是冷了,她蜷缩的身体紧紧贴在韩铮的身上,而脚下是凌乱的被子。 韩铮用脚轻轻勾起被子,轻柔的为她盖上,手臂微展,将她搂紧,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司聪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韩铮已经打了一套拳,洗了澡等她用早膳。 司聪有些羞赧,潦草的洗了脸,扭捏着坐下与韩铮一同用膳。 韩铮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司聪倒是有些失落,有点不敢相信昨天与她暧昧不清的,是眼前这个一身高冷的男人。 心中懊悔不已,或许是她想太多,人家不过是拿她解闷取乐罢了,亏得自己还巴巴的贴上去,简直不要太丢人了好嘛! 又庆幸自己没彻底沉沦,但愿她昨天的放肆,他一无所知。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韩铮先撂下筷子,谴退了左右,看了司聪一眼。 “有件事我想了一早上,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 司聪被韩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司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的问道:“我说什么了?” 韩铮道:“你说,我挡了别人的道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挡了王府里那些贪虫的发财路了?” 司聪眉头轻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你这个世子不在,我这个做儿媳的,不能事无巨细的去与父王汇报。所以,阻止你,甚至是除了你,才能让他们安心的继续挖府里的墙角。 ”所以,我决定,先从府里查起,无论大小,要彻底的查,我就不信,揪不出幕后主使者。” 司聪微凝片刻,“有一件事,很奇怪,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事?” 司聪表情有些凝重,“你还记得上吊自缢的陈掌柜吗?” 韩铮道:“记得,怎么了?” 司聪一字一句的道:“他是被人杀害的。” 韩铮一惊,“怎么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你们来之前,我进去查看过尸首,疑点颇多,那时候我就断定,他非自缢。” 韩铮颇为疑惑,“疑点?你快说来听听。” 司聪定了定神,道:“第一是鞋印,正常人踩上去,应该是前后脚掌有一处先着地。而那个鞋印却是整个脚掌平铺在上面,太整齐了,所以我猜测,那是被人拿着鞋子印上去的。” 司聪顿了顿,又道:“其二,脖子上的勒痕也不对,自己吊死的,勒痕更靠近下颚,而那道勒痕却靠近锁骨,是人为所致。” 韩铮颇为惊讶,“还有呢?” “其三,死者指甲里有皮肉血迹,而他脸上脖子上并无挣扎所致的挠伤。我怀疑,是死者挣扎时抓伤了行凶者留下来的。” “其四,死者的鞋跟有很明显的磨损,且是新茬,那是用力蹬地所致。因而,我敢断定,陈掌柜是他杀。” 韩铮震惊无比,不可置信的看着司聪,久久无语。 半晌,他回过神来,问道:“你亲自查验了尸首?你就不害怕?” 司聪神色平静,“怕什么,他又不会蹦起来掐我,想要弄清真相,就不能顾及这些。” “可这些细枝末叶,又是谁教你的?” 司聪有些卡壳,她总不能说,电视剧看多了,啥都会了吧! “你不看闲书的吗?我曾看过的一本书上,就详细的描述过。一个女人偷情,被丈夫知道了,丈夫要上报族里将那淫妇沉塘,她伙同奸夫害死了丈夫,用的就是这个手段。后来被衙门给破案了,这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的。” 司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韩铮看不出任何破绽,更信以为真。 “你既认为有疑,为何当时不说?” 司聪有些无奈,“我没法说,也不会有人信。你父王更不会大张旗鼓的找官府来查,家丑岂可外扬。今日若不是你提及,我打算烂在肚子里的。” 韩铮微微叹息:“父王也颇多无奈,为了平息那件事,给了陈家不少的好处。不过,父王暗查那笔赃款的去处,却是一无所踪,也不知那姓陈的把贪污的银子都藏哪去了。” 司聪道:“未必是他一个人贪污了,还有件事,我让芙蓉暗中查找手臂有伤痕之人,倒是又了些眉目。” 韩铮眼神一亮,“怎么说?” “芙蓉查到,厨房里打下手的一个汉子颇为有疑,手臂上的伤痕,应该是陈掌柜死前挣扎所致。芙蓉跟踪监视了几日,发现他曾与韩总管有过往来,且鬼鬼祟祟的,我怀疑,陈掌柜之死,或许与韩总管有关。” 韩铮吃惊不小,道:“你说的可真?” “千真万确!” 韩铮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不疑有他,道:“此事不容小觑,万万不可外传。韩总管直属于父王,母亲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若真是他所为,怕是不止陈掌柜牵扯其中。” 司聪亦颔首,“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不叫芙蓉再去暗查,太危险了。” 第130章 十年前 韩铮面色微愠道:“你胆子也忒大了些,这样凶险的事,你们两个女子也敢去查证,就不怕被灭了口?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一切由我呢!” 司聪微有些赧然,道:“我也没想深查下去,就是想知道我猜测的是否正确。如今,你又被追杀,或许这些线索还有用。” 韩铮微微颔首:“何止有用,简直重大线索,这样,我们追查起来也有个方向,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韩铮顿了下,又道:“明儿我叫人跟着韩总管,看他暗地里都跟什么人有联系。你多留意着账目上的事,但凡有不对劲的,都告诉我,我来查。” 司聪道:“不必等明日,账目有疑议的我都记录下来了,也大致做了个分析,有几个我觉得与陈掌柜的手法很是相似,恐怕都与韩总管有关。” 韩铮神情一凛,道:“都有谁,你与我说说。” “你等着,我去拿本子。” 司聪起身去了里间,不多时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了韩铮。 韩铮翻开来看,被娟秀的自己吸引的挪不开眼睛了。 “字写的真不错,看来,是没少下功夫啊!” 司聪谦笑道:“上不得台面,勉强能看,你先别注意那些,看看内容,我都有详细的记录。” 韩铮仔细看内容,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都是什么?王府名下一共三十八家铺子,只有四个是没问题的。六个庄子,四个都有出入,这,这不是要挖空了昌平王府吗?” “前面只是我列目录,你再向后翻,每一个目录对应的页数上有详细的记载。哪一处,哪年哪月,亏空是多少,与往年相比差异是多少,都有详细的对比。” 韩铮按照目录随便找了一个,翻开之后果然是一目了然清晰的记录。 他一边看,司聪一边给他解释,只是他们是相对而坐,韩铮每问一个,司聪都要伸长了脖子去看。 韩铮干脆搬着椅子坐到了她身边,俩人头挨着头一起研究。 “这个是粮油铺子的对比,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的收益都会下降,近两年下降的多些。前年的粮价比去岁还要贵,而去岁的收益却下降了三成之多,且去岁还是个好年景,粮食大丰收。我让人去别人家的铺子打听过,都说去岁的收益是有增长的,没理由咱们家就亏钱。” 司聪又往下指了指,“这是今岁的收益,虽然还没到秋收的季节,可是这八个月的收益来看,较去岁还是下降的。按照这个走势下去,预计至少还是三成的下降。” 韩铮神色愈发凝重,道:“依你看,这是为什么?” 司聪微微沉吟,“粮油的生意是最稳定的,水涨船高,它降咱们就降,它涨咱们就涨,不存在赔钱一说。除非是囤积的粮食太多,遭遇了粮食大降价,才有可能赔钱。而咱们屯的都是稻谷,而非加工后的粮食,只要粮仓保持干燥,屯个两三年不成问题,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亏空。除非......。” “除非什么?” 司聪眉头微蹙,道:“除或许,他们是狗急了跳墙,急需这笔银子。又或者,是有恃无恐,知道掌家者不会追究,所以才敢如此大手笔的做假账。” 韩铮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目光微疑,“你的意思,是母亲允许他们这么做的?整个王府都是父亲和母亲的,母亲亏自己的银子,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理解。” 司聪微微叹息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谁。账目上有这么大的问题,我不相信母亲她看不出来。” 韩铮还是难以置信,摇头否定。 “这事说不通,是母亲让你去管家的,如果她知道账目上有问题,会不提前做手脚,等着你发现问题?” 司聪道:“各处的掌柜并没有拿以前的账目给我看,这些都是我花了银子找人偷来的,抄完了又送回去的。而且这些是做完了假账的账目,真正的账目还指不定有多惨呢!” 韩铮一脸的难以置信,皱眉道:“你是说,这些是你暗访得来的?” 司聪有些沮丧的点点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也用的差不多了。如果想要真账目,使银子怕是不成了,只能去偷了。” 韩铮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沉默半晌,道:“我还是无法相信母亲会做这样的事,这事一定有蹊跷。真账目的事交给我,我想办法弄到手。” 司聪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就是她,也不敢相信这事与梅王妃有关。可是种种迹象指向梅王妃,实在是令人怀疑。 “也有一种可能,或许是母亲身边亲近的人搞的鬼,母亲她,并不知情。” 韩铮紧蹙的眉头松了松,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司聪垂了垂眼眸,“让我猜,只有岳嬷嬷和孙嬷嬷的嫌疑最大。母亲的私产大部分都是岳嬷嬷过目,母亲忙不过来时,王府产业的账目也是岳嬷嬷帮忙打理。我接手之后,孙嬷嬷也常常帮我看账目,吩咐做事。不过,之前孙嬷嬷有没有插手我就不知道了。” 韩铮的神色明显一松,道:“孙嬷嬷大概不会,因为她是母亲的陪嫁,这种损害母亲利益的事,孙嬷嬷是万万不会做的。她自小与母亲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母亲待她也很好,连我都要敬她三分。” 司聪有些意外,“那岳嬷嬷呢?是王府的奴才吗?” 韩铮摇头,“不是,母亲十年前外出游玩,马车受惊差点摔落悬崖,幸得岳嬷嬷出手相救,母亲才捡回了一条命。母亲感激她的相救之恩,又可怜她相继死了丈夫和儿子,就带了回来。” 司聪双眉紧蹙,“十年前?” 那些有问题的账目,似乎都是十年前就有了迹象,近几年越发的猖獗,难道真的是这个岳嬷嬷在作怪? 司聪又拿起账目一页一页的翻看,果然很多产业的亏损,都是在十年前开始的。 第131章 恕我没那个本事 司聪将账目递给了韩铮,“你看看吧,这些有问题的账,大都是十年前开始的,岳嬷嬷,确实有嫌疑。” 韩铮却不接,凑到司聪跟前儿看了两眼,冷哼道:“原来是这个老妇做鬼。这就不怕了,从她下手就是了。” 司聪问他:“另外几个没有问题的铺子和庄子,你可了解那些管事的底细?” 韩铮翻了翻道:“这几个都是我父王少时就跟着的,都是我祖母的陪嫁,对我父王十分的衷心。” 司聪颔首,“由此可见,岳嬷嬷此人非常的精明,知道哪些人能笼络,哪些人是动不得的。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查一下岳嬷嬷的底细,我怀疑,当年她接近母亲的目的就不纯。” 韩铮微惊,“你是说,她背后有人操控?” 司聪神色凝重,“这个不好说,十年前,你是不是还在拜师学艺?” 韩铮点头道:“我是六年前回来的。” “那韩锐比你年长几岁?” “大哥长我四岁,怎么?你怀疑我大哥在背后搞鬼?不会吧?” 司聪沉思片刻,道:“十年前,韩锐十四岁,是小了点,不过,若是心思成熟,也该想一些事情了。” 韩铮微有些不悦,“大哥那时才十几岁,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看你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都怀疑一遍。” 司聪瞥了他一眼,语气微冷:“能做这事的,可着王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你父王,你母亲,还有就是有儿有女的惠姨娘,韩锐或许没有这个心思,可保不齐惠姨娘有啊?即便是得不到世子之位,得到点好处也成啊!” 韩铮一阵哑口无言,她分析的不无道理,毕竟惠姨娘是这府里除了母亲,地位最高的姨娘,也是父王最宠爱的女人了。 他不也曾怀疑过父王爱屋及乌,想要将世子之位传给大哥的嘛! “若是这样,母亲可真是识人不明,竟让那个贱妇蒙蔽了双眼。还挤兑走了对母亲忠心耿耿的孙嬷嬷,真是岂有此理!” “挤走了孙嬷嬷?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当年岳嬷嬷进府没多久,就顶替了孙嬷嬷贴身嬷嬷的位置。母亲对岳嬷嬷十分的信任,为此,孙嬷嬷背地里哭过好多次。可为了母亲,也都忍下了,后来就被发配到你这里了。” 司聪翻了他一眼,“怎么到了我这就是发配了?你问问那些奴才,跟着我不好吗?春兰翡翠都是自由人了。改日我策反孙嬷嬷,让她老人家也出府享享清福去。” 韩铮无语的摇摇头,“这事你就别想了,孙嬷嬷几辈子的根都在梅家呢,谁都能背叛母亲,她却不会。”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事也不好说,如果与利益挂钩,一切皆可抛。端看开出的筹码值不值得她这么做,就像这些证据,不就是例子嘛!” 韩铮眼神闪了闪,道:“你搭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 司聪眼神一亮,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五百两!我的天,要了我的命了,够我租几年铺子的了。” 韩铮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按了下去,最后握在了掌心里。 “都给你都给你,等你办成了这件大事,追回银子,我向父王替你要出一部分来,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司聪挣脱出手,睨着他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呢,我可不白受这份累,银子若是追回来了,我要五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去与你父王说去。” 司聪语气坚决,根本不容拒绝。 韩铮失笑道:“成成成!都依你,这事辛苦又危险,五成不多,父王能同意,不然一文都拿不回来。” 司聪一脸傲娇的扬了扬下颚,抿了抿唇道:“算你有良心,说了句大实话,我也算没白忙活。” 韩铮又一次握住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语气变的温柔。 “我一直都有良心,只是你看不见。” 司聪心里一跳,脸上腾地就火红一片,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我知道你嘴上不饶人,可是心里是想着我的,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我韩铮没齿难忘,我也必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心意。” 司聪脸色更红,低头咬唇心跳加速,整个一个害羞小女人的姿态。 “我什么时候想着你了?我可是为了我自己。你想不辜负我的心意,就趁早放我走,外头天大地大,我想自由自在的过我自己的日子呢。” 司聪这话无疑是当头冷水,韩铮握着她的手松了松,司聪赶忙趁机抽了回来。 韩铮失望至极,“你就这般想要逃离我?我就这般令你讨厌?” 司聪脸上的红云渐渐褪却,语气归于平静。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韩铮沮丧的脸有了丝笑意。“那你不走了?” 司聪有些无奈,微微苦笑道:“我不走,与你那心上人争你的心吗?我不走,与你那些女人争你的人吗?恕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思去争去抢。我想要的生活,从来不是这深宅大院的尔虞我诈,争风吃醋。” 韩铮的神色一僵,颓然的垮下肩膀,那是他永远无法给她的生活。亦如对那个人,亦是如此。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世子,世子妃,有管事们来回事了。” 司聪定了定神,道:“我这就来。” 司聪拿起桌上的本子,起身向里间走去,片刻又出来,瞄了一眼韩铮,一言不发的去了前厅。 韩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他不知道该嫉妒什么,是她向往自由的心,还是那个她梦中常提起的人。 无限惆怅的长叹一声,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那日之后,韩铮就开始忙, 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回来一次,也就是带回来司聪想要的账目。 司聪尽职尽责的查账对账,几日下来,竟也查出了许多漏洞来。 顺藤摸瓜,果然岳嬷嬷与那韩总管来往密切,这贪污一事,他们二人是脱不了干系了。 第132章 不是以前的芙蓉了 韩铮见首不见尾,忙着到处搜罗证据,司聪也忙着自己铺子开业的事,韩铮那几个挂名的女人开始坐不住了。 嫣云三个还好些,虽然也是春心萌动。可是被韩铮那么一吓,也不敢太主动的去做什么。苏梓琳却不肯安分,日日往司聪这里跑。 那日张婉瑜得罪了韩铮之后,她就追悔莫及了。以为可以借助张婉瑜侧妃新人的身份多多接近韩铮,谁成想韩铮直接给她来了个禁足,这可愁坏了她了。 她入府也有六七日了,只在中秋家宴上见过韩铮一次,韩铮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她过,更别说是侍寝承宠了。 她每日里几乎长在了司聪的芳菲苑,可别说是与世子说说话了,就是世子的面都不曾见过。苏梓琳恨不能搬到芳菲苑来住,不堵住世子誓不罢休。 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司聪还没说什么呢,芙蓉先不乐意了。 “苏姑娘也忒没规矩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与世子妃同住?莫说你现在就是个通房丫头,就算你是世子妃的亲妹子,也没有与世子妃住在一处的道理。你好歹也是官宦出身,这点子道理怎会不懂?与那些勾栏瓦舍出来的没半点区别。” 芙蓉在苏家是没少受她的气,可让她逮到机会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顿训斥。 苏梓琳哪受过这份气啊!腾地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我与姐姐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人说话的份?到底是谁不懂尊卑,以下犯上?” 苏梓琳气的脸都白了,转头看向司聪,一副委屈的样子。 “姐姐,妹妹只是一个人太无聊了。以前在府里,都是姐妹们在一处说话解闷的,如今姐姐忙着打理家务,只有妹妹一人独守空房,妹妹都要憋闷出病来了。” “无聊你去找那几个姑娘切磋琴艺去,世子妃日理万机的,哪有那闲工夫陪你玩耍!” 根本用不着司聪说话,芍药就把她堵的死死的。苏梓琳瞪眼斥道:“反了反了,姐姐你还不快处置了她,这贱婢也太目中无人了!” “苏姑娘不必叫冤报屈的,今儿你说没意思想住到世子妃这来。明儿她又说无聊找世子妃闲聊,怎么?我们世子妃成了给你们解闷取乐的了?这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撂下不管了?” “你!” 苏梓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芙蓉跟前抬手便要打。 芙蓉可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芙蓉了,岂能让她伤了分毫。不等她下手,芙蓉先发制人,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用力推了出去。 “世子妃面前,岂容你撒野?” 苏梓琳被推了个四仰八叉,仰躺在地,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哎呦!反了,真是反了,姐姐就这般纵容这个贱人欺辱你的亲妹妹吗?姐姐,你要为妹妹做主啊!”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司聪不能再装哑巴了。 “行了!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闹来闹去的让人家看笑话。芙蓉,还不快把姑娘扶起来。” 芙蓉极不情愿的走过去伸手扶她起来,苏梓琳愤愤的道:“姐姐可不能饶了她,日后越发的没规矩了。” 司聪面无表情,道:“我身边只剩这一个贴心应手的了,再处置了,我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苏梓琳气的喘着粗气,“那也不能这般纵容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婢女,也敢与主子动起手来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芙蓉刚站回到司聪身边,听她这话,又是一阵抢白。 “你算哪门子主子?还当这里是苏家呢?我是贱婢一个,可我也只有世子妃一个主子,旁人管她是公主郡主的,谁拿她当根葱!” “你!姐姐,你看看,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司聪微有不悦,轻斥道:“好了!她若是个老实巴交的,我们早就被人吃了。就这还挡不住人家虎视眈眈的觊觎呢!妹妹若是真为了姐姐好,就安安生生的消停几日吧!” 苏梓琳表情一滞,转了转眼珠儿,道:“我怎么不想为了姐姐好,所以我才日日来与姐姐作伴。世子多日不在府里,妹妹也是怕姐姐寂寞。” 司聪唇角微扯,她终于忍不住要说出心中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苏梓琳脸大不害臊的道:“姐姐,妹妹入府也有几日了,还不曾正式与世子见过面呢,姐姐看看,是不是给妹妹安排安排?” 司聪微叹道:“怕是要让妹妹失望了,姐姐也多日不曾见到世子了。” 苏梓琳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扯唇笑笑:“姐姐可是说笑了,您是世子妃,世子的行踪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再者,中秋那晚世子当众那样维护姐姐,哪里就舍得扔下姐姐独守空房呢!姐姐就别糊弄妹妹了。” “我糊弄你做什么?世子来去自由,我可无权过问。” 苏梓琳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表情僵硬的道:“姐姐总说想要妹妹帮你,可是妹妹没身份没地位的,如何能帮得了你啊?姐姐该听母亲的话,早日让妹妹有了身孕,咱们苏家在这王府才算站稳了脚跟。” 司聪抬眸睨了她一眼,眸色微冷。“以你我姐妹二人如今在这府里的处境,怕是妹妹一旦有孕,西苑里的那位就先容不下你。到时候,生不生的下儿子是小事,能不能保住命才是要紧。” 苏梓琳脸色一变,斥道:“她敢!” “她怎么不敢?先不说她是地位尊崇过你的侧妃,就是以她医学世家的身份,想要弄死你,或是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苏梓琳骇然变色,唇角一阵抽搐,眼神变的狠厉 “谁也别想阻了苏家富贵之路,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司聪面带忧愁的叹息道:“所以,无论咱们姐妹谁有孕,都逃不过张婉瑜的毒手。与其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还不如不去想那些呢,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苏梓琳挑眉道:“姐姐是个好性子,让人家欺负惯了,妹妹可不是吃素的主儿。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姐姐现在首要的是给妹妹引荐给世子,只有得了世子的宠爱,才能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 司聪面色为难,道:“姐姐想办法就是,只是,世子若是不回来,姐姐也没法子,妹妹还是耐心些吧!” 第133章 不近女色 苏梓琳露出欣喜的笑容,起身施了一礼道:“那妹妹就静候佳音了。” 司聪微笑颔首,苏梓琳也不欲多待,福了福退了出去。 她走后,芙蓉道:“姑娘,您说苏梓琳会动手吗?” 司聪扯了下唇角道:“不动手也会心存芥蒂,在她眼里,嫣云几个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有张婉瑜,才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她是一定要想办法除去她的。” 芙蓉有些担心,“那,她会不会连累到姑娘您啊?” 司聪道:“连累倒是不一定,但是多少会有些影响。明日起,她要什么都给她,干什么都由她。谁问起来,你只管摆出一张无可奈何的表情就是。” 芙蓉转悠了转眼珠,应了声是。 司聪无奈的叹息一声,真是烦透了这样的内宅生活了,为了一个男人斗来斗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隔了两日,韦氏登门拜访,却没去拜见梅王妃,而是直接去看自己的女儿。 当然了,在她眼里,司聪也不够格,就更不必见了。 芙蓉去打探消息回来,与司聪说:“苏夫人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东西,不知道的以为咱们王府养不起一个通房呢。” “这也是正常,谁的女儿谁惦记,她来的也正是时候,苏梓琳刚好跟她取取经。” 芙蓉不屑的扯扯唇角:“韦氏最是狠辣刻薄,不会给她出什么好主意的。” 司聪轻笑道:“那咱们就管不着了,越狠越好,最好是惹恼了张家,我正愁没机会对付苏家呢,就让她们斗法去吧!” 芙蓉有些担心:“姑娘,咱们势单力薄,还是别惹那个麻烦了,姨娘只想姑娘平安无事。” 司聪哼道:“有苏家在,我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我这个世子妃之位他们都当作囊中之物了,日后我那铺子还能保得住?” 芙蓉一怔,司聪轻嗤一声:“如果我单纯就是个弃妇,苏家根本不会管我死活,不落井下石已是心慈手软了,只会令我自生自灭。可我自己有田地铺子,有屋舍产业,以他们贪婪的性子,只怕你家姑娘我得被生吞活剥了,我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芙蓉一脸的担惊受怕,“可是,姑娘收拾苏梓琳容易,收拾在朝为官的苏老爷,谈何容易啊?” 司聪神情有些阴暗,“我是收拾不得,可有人能。他本就被罢黜过一次,他身上可绝对不干净。只要把证据透露出去,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借刀杀人这一招,司聪在上辈子时就运用的得心应手。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双手,再沾染上鲜血的。 韦氏在苏梓琳那里待了有小半日,吃过晌午饭才离了府,晚上的时候芙蓉来报,说是苏梓琳要了些朱砂。 “她要朱砂做什么?” “说是要描字用。” 司聪微凝片刻,道:“给她,她要什么都给她,府里没有的就出去买。” 芙蓉点头应着,出去吩咐下人给送去。 也不知这苏梓琳是做了什么打算,今天要点这个,明天要点那个,吃的用的,药材补品什么都有,流水一样的往她那送。 别人看不见,张婉瑜却瞧的清楚。她是被禁足了,可是这西苑还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这贱人真拿自己当世子妃了?每天挑吃挑喝的,王妃也没她能摆谱。” 她身边的一等婢女沉香道:“也不知她给世子妃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续去了几日芳菲苑后,竟有了这般待遇,好像哪辈子没吃过没用过一样,没见识。” 张婉瑜蔑然的轻嗤道:“用不着灌什么迷魂汤,人家是亲姐妹,感情再不好,也比我这个外人要亲近。这个世子妃,看着柔弱不看,蠢蠢笨笨的,实则有心计的很。她这样抬举自己的妹妹,目的就是挤兑我,羞辱我呢!” 沉香神色微变,“那姑娘是不是要想个对策,若是让她们姐妹占了先机,有了孕,那姑娘的地位堪忧啊!” 张婉瑜眼眸微垂,道:“有孕?这个倒是不必担心,我看咱们那位世子,对这院里的女人都不感兴趣。” 沉香有些不懂,“姑娘因何这样说?奴婢可是听说,嫣云那几个都侍过寝的?” 张婉瑜斜了她一眼,“侍寝这事,谁又能明白的过我?说是侍寝,有没有那回事谁又知道?你也看到世子那副清冷的样子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就不信他会看上那几个庸脂俗粉。” 沉香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姑娘是说,世子根本就是不近女色的?这,这不大可能吧?” 张婉瑜黯然神伤,脑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为了苏氏公开与长公主撕破脸皮,和中秋家宴上对苏氏的维护,说他不近女色,有些不切实际了。 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不近世子妃以外的其他女色。 她是真的追悔莫及,当初那么多闺中姐妹在她面前夸赞韩世子是如何如何丰神俊朗,相貌不可一世,她都是嗤之以鼻。一个男人,太好看了与女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当她看见他第一眼时,那颗心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她后悔没早点嫁给他,那样的话,他舍命保护的,就是她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近不近女色,她都要争上一争,就是干坐上一晚上,也绝不会便宜了苏梓琳那个贱人。 “这些日子,你多留意着她,我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坏呢。别咱们这出不去,被她使了什么坏去。” 沉香应道:“是!姑娘,世子也没说这禁足何时能解。这世子也不见踪影,难道姑娘就这样一直被关着?” 张婉瑜神色一暗,道:“不然怎么办?这又不是光彩的事,难道要求助家里不成?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沉香思量片刻道:“家里是不能提,未免夫人和老夫人担心。宫里呢?姑娘,不如,去求求长公主?” 张婉瑜神色一怔,沉思良久,道:“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能进王府做了侧妃,长公主功不可没。我若是倒了,这世子妃之位,她们更别想得到。” 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笑容,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别走漏了风声。” 沉香面色一松,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134章 没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 张婉瑜懒懒的靠在了贵妃榻上,抚着自己涂着淡粉色的长长指甲,脸上的笑容转为阴鸷。是棋子又如何,公主又怎么样?她张婉瑜想得到,谁也别想阻止。 两日后,宫里突然下了赏赐,不是给梅王妃,也不是给世子妃,而是赏给张婉瑜这个侧妃的。 张婉瑜要亲自谢恩接赏,这禁足自然就解了。十几天不曾露面,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没有一点萎靡之色,而是趾高气昂的走入了大堂,毫不掩饰骄傲自得之色。 司聪神色平静,心里却惊涛骇浪。惊奇这张婉瑜的后台绝不是圣上,更惊讶王府竟然有宫里的眼线,也不知昌平王夫妇知不知道。 韩铮照例是深夜时分回来的,司聪与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并将自己的疑虑一并与他说了。 韩铮面色凝重,无奈的叹道:“这事父王一定知晓,别说咱们这些异姓王,就是皇亲国戚,侯府爵府,都有圣上的眼线。尤其是像咱们王府,曾经手握重兵,圣上怎么会放心。” 韩铮顿了顿,又道:“以前王府里的署官,大多是圣上赐下的。后来父王交出了兵权,才逐渐的撤了回去。就是现在,也有几个是当初圣上留下的。所以,父王行事很受限制。上次陈掌柜的事,父王就怀疑过是不是宫里的人指使的,才害怕捅出篓子来的。” 司聪无语的摇头,权势显赫又如何?也有颇多的无奈之举。像韩铮,自己的婚姻从由不得自己做主。不然,也不会涉险假死去寻求真爱。 有些同情的看向他,道:“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眼线是谁。不然,王府在圣上那里,就是透明的一样。” “查了又如何?又不能除去,那可就触动了圣上的底线了。” “没说一定要除去,至少,不能把重要的事情泄露出去。让他传,但是是咱们想让他传的内容,决不能危害了王府的利益。” 韩铮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明日我去与父王说,暗地里查一查,你就不要管了,太危险了。” 司聪点点头,“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韩铮看起来有些疲惫,向椅背上靠了靠,捏了捏眉心道:“有了些眉目,种种迹象,确实是指向韩总管。我正想与你说呢,是不是先扣了他,细细审问?” 司聪蹙眉凝思,道:“先不急,未免打草惊蛇,我总觉得事情没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个总管,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几十万两银子的数目,他一个人敢吞了?” 韩铮疑道:“你认为他还有上峰?” 司聪面色凝重,“这事不好说,总之是要谨慎些,别抓了韩总管,放了大鱼。” 韩铮点点头,“我再仔细查查。” 二人静默片刻,司聪问道:“岳嬷嬷的身世可查到了?” 韩铮面露愁容,摇摇头道:“你说这事就奇怪了,怎么查都是岳嬷嬷报上来的家世背景,没有一丝疑点。为了这事, 我在都郊跑了三日,成日里在泥地里滚,都不成样子了。” 司聪道:“越没有疑点,越是可疑,说明她为此做了很周翔的计划。我觉得,岳嬷嬷的老家,不一定在都郊,或许更远。” “那会是在哪里?” 司聪沉思片刻,道:“还是要在她的个人习惯入手,一个人再是背井离乡,也有很多的习惯是改不了的。比如乡音,再刻意的掩饰,也会有破绽。” 韩铮觉得非常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这事就要劳烦你了,多留意着些。我去拜见母亲时,也会多留意的。” “这都好说,其实眼巴前就有一个现成可询问之人。” “谁?” 司聪指了指外间,声音压的更低。 “孙嬷嬷。” 韩铮怔愣一瞬,轻轻颔首:“我怎么把她忘了,这样,你先与孙嬷嬷了解着,我明日去母亲那里,好好挖一挖岳嬷嬷这尊大佛。” 两人又商议一番,便各自安歇了。韩铮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头沾到枕头上就睡了过去。 司聪有些心疼他,也不扭捏着了,挨着他的身体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韩铮出现在了大众面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东苑那三个早忘了韩铮持剑歃血的惊人场面,跃跃欲试的想要套套近乎。西苑那俩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刚刚得了宫里的赏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第一份的荣耀,必是要争抢到手的。 最虎视眈眈的当属苏梓琳了,早已把与韩铮当成了囊中之物了。 司聪可没工夫管她们那些闲事,她现在也没什么可求的,更不可能屈就这些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都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这几个女人还赖在司聪这里不肯走,搞的司聪连账册都看不成。 孙嬷嬷几番劝导也不起作用,她便有了几分怒气。 “各位娘子还是先回去吧,世子妃家务繁忙,外头还有好多管事等着回话呢,侍寝的事,稍后请示了世子后通知各位娘子就是了。” 嫣云几个对孙嬷嬷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并不敢说什么。张婉瑜就没那么客气了。 “孙嬷嬷现在好大的排场,世子妃都没嫌我们烦,你倒是嫌弃上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被发配到这么个地方来,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张婉瑜藐视司聪,更不把孙嬷嬷放在眼里。这府里的奴才,她也就能给岳嬷嬷三分薄面。 孙嬷嬷气的张口结舌,到底是把呵斥的话吞了回去。 司聪沉声道:“孙嬷嬷说的话,就是本世子妃的命令,谁敢不从,家法伺候!” 嫣云几个哪里还敢违逆,忙施了礼出去。张婉瑜面色一变,轻哼道:“世子妃这是要一手遮天了?” 司聪眼神如刀的射向她,轻斥道:“我不敢一手遮天,亦不敢违背世子的意愿,你不用给我扣帽子。你不敢招惹世子,就来与我闹,我也不是泥捏的。你若有那本事,自己去找世子,只要他愿意,我保证不干涉。” “你!” 张婉瑜气的脸色涨红,咬着牙,气哼哼的道:“去就去,不然你也不会说好话。” 张婉瑜气势昂扬的走了,苏梓琳见状,一起急忙的跟了出去。她可不能让她占了先机。 第135章 当年的事 司聪烦闷至极,每天周而复始的就是争风吃醋,尔虞我诈,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接见了几个管事,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也到了午膳的时候了。 韩铮没有回来,估摸着是被梅王妃留下用膳了。她便留了孙嬷嬷一同用膳,令孙嬷嬷很是受宠若惊。 十年了,以前,她也经常陪着王妃用膳。就像现在的芙蓉一般,王妃待她如姐妹一样,亲近又信任。 可是自从那个姓岳的妇人来了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她再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脸又得势的奴才了。而这些荣耀,都被那个姓岳的妇人给夺了去。 张侧妃今日说的没错,她在王妃那里,不过是一枚弃子,被发配到这里,干着受累不讨好的活。 孙嬷嬷情绪不高,司聪坐在上面暗暗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面前的一碟子小菜,让芙蓉给她端过去。 “嬷嬷尝尝这个,是藕片腌制的,清脆可口,很好吃。” 孙嬷嬷坐在小兀子上忙起身行礼,道:“谢世子妃赏,奴才这里的菜够吃了,世子妃您多吃点,还是太瘦了。” 司聪弯唇笑笑,“嬷嬷不必客气,起来坐下的麻烦,咱们边吃边说。” 孙嬷嬷守礼的点头坐下,司聪道:“嬷嬷也别在意张侧妃的话,您是府里的老人了,母亲对您还是很尊重的。” 孙嬷嬷表情一滞,叹息道:“世子妃可折煞奴婢了,在主子面前,什么尊重不尊重的,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哪里有什么脸面可言。” “嬷嬷这话可是自轻自贱了,嬷嬷虽是奴身,可是心不能低贱,若是自个儿都瞧不起自个儿,还指望谁来尊重您呢!” 孙嬷嬷汗颜一笑,“世子妃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 司聪淡笑道:“就是闲聊几句,嬷嬷不必拘谨。嬷嬷伺候母亲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张侧妃今日实在是过分了些。嬷嬷也别上火,等明日我去回了母亲,好好说说她。” 孙嬷嬷神色一暗,微微叹了一声:“也不算什么,她是主子,我是奴才,世子妃何必为了奴婢去得罪人。” 司聪有些气难平,道:“嬷嬷是奴才不假,说句不中听的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却不能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嬷嬷,地位本就比一般的奴才尊崇许多,她怎敢如此轻视,我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去!” 孙嬷嬷心里一阵抽搐,语气里有了几分哀戚。 “如今,奴婢已不得脸面了,这地位尊崇的,只有那一位了。” 孙嬷嬷唉声叹气的,司聪道:“嬷嬷何出此言?” 孙嬷嬷抬头看了司聪一眼,不欲多言的样子。 司聪道:“嬷嬷不必害怕,我没有套您话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这个岳嬷嬷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母亲。嬷嬷若是知道,便与我说说,我也好学几招,整治整治那几个磨人精。” 孙嬷嬷竟然“噗嗤!”一声笑了。 “世子妃真是会说笑,奴婢看世子妃处理这些事就很好,恩威并施,不偏不倚的,挺有些手段的。” 司聪有些凄然,“嬷嬷可别取笑我了,我那是被逼无奈,唉!谁又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孙嬷嬷倒是内疚起来,道:“世子妃若是不嫌弃奴婢唠叨,那奴婢就与世子妃说说?” 司聪眼睛一亮,“说!必须说!” 孙嬷嬷撂下筷子,道:“其实,也没见她使什么手段,她或许她长得比我讨喜,王妃头一回见她就分外喜欢。加之她又于王妃有救命之恩,王妃就格外的器重些。” 司聪问道:“那嬷嬷可还记得,当年母亲因何被马惊着了?” 孙嬷嬷停顿片刻,思绪飘远。 “奴婢记得,那日是去大佛寺进香,回来的路上,好好的马车不知怎地失控起来。当时马车内只有王妃一人,车夫被甩了下去,那马是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坠入山崖了。” 孙嬷嬷想起当时的惊心动魄还心有余悸,抚了抚胸口道:“幸得当时岳嬷嬷出手,扔了怀中的包裹,砸在了那马的头上。马儿才偏了位置,冲进了树林里。我们追上去的时候,王妃已经被岳嬷嬷扶了下来,所幸,并未受伤。” 司聪如身临其境般,也抚着胸口道:“母亲真是福大命大,想我当时就是车里跌了一下,就差点丢了性命。亏着世子出手相救,否则,我哪还有命坐在这里与嬷嬷说话。” 孙嬷嬷神色微滞,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说道也奇怪,那日那路并不平坦,慢行时王妃都觉得颠簸。马儿受了惊狂奔,王妃倒是毫发无损,现在想想,可不是奇迹嘛!” 司聪眼神微闪,心里似乎有一条线拽着,总觉的哪里不对。 “嬷嬷可是一路都跟着那马车了?” 孙嬷嬷摇摇头,“两条腿的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我们是一路跟着车辙印子寻到树林里的。” 司聪微疑,“这么说,你们当时,谁也没见着岳嬷嬷出手相救的了?” 孙嬷嬷又是一滞,眼里有些疑虑。 “那都是后来听王妃说的,我们当时都吓傻了。有人去找救兵,有几个干脆瘫在了地上,也就是奴婢和两个贴身侍婢跟着追,又哪里追的过狂奔的马呢。” 司聪眉头微蹙,“这岳嬷嬷,又是哪里人士呢?怎地就这般巧,救了母亲一命呢?” 孙嬷嬷也微微皱眉,“她自己说,就是皇都郊外的。丈夫是做小本生意的,有一次跑买卖,不幸遇到了山贼,人财两空。膝下只有一个幼子,却也染病死了。她是伤心欲绝,准备离开皇都去外头散散心,就赶巧救了王妃一命。” 司聪心里百转千回,这岳嬷嬷的身世,未免断的太干净了,一个知情人都没有,梅王妃却信任无比,这事有些蹊跷。 再者,这梅王妃毫发无伤也是一大疑点,除非她与韩铮一般,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心里又否定,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闺阁,哪来的机会练武功。 第136章 匪夷所思的念头 司聪百思不得其解,总不会是半路换了个人吧? 这个想法一经闪出,司聪浑身寒彻入骨,她这是中了什么邪吗?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也敢往外冒,她真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 使劲摇了摇脑袋,压下这个骇人的念头。孙嬷嬷担忧的问道:“世子妃可是不舒服?” 司聪忙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还请嬷嬷为我解惑。” “世子妃您说,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司聪想了想,问道:“嬷嬷对当年的事也有些疑惑对不对?” 孙嬷嬷一怔,微叹道:“当时,只顾着害怕了,也没想那么多。事后才觉着不对,那马是最温顺不过的了,怎么就突然发了狂。还有跟着的护卫,偏在那时去了茅厕,不然也不会任由马车跑出那么远去。” 司聪道:“那事后,父王和母亲也没追究是谁的责任吗?” 孙嬷嬷摇头:“王妃不允,说是她又无碍,追究下去免不了要有人受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妃又是个一心向佛的大善人,王爷也就作罢了。” 司聪心道:“善人个屁!同样的事情,怎么就打死了忠叔?道貌岸然的小人!” “母亲这么想也对,毕竟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说来这岳嬷嬷也是好命,死了丈夫儿子,得了母亲的赏识,后半生,也算是有依靠了。” 孙嬷嬷微微撇了撇嘴:“王妃能护她多久?无儿无女的,到头来还是孤苦凄凉。” 司聪疑道:“这岳嬷嬷就一个亲戚都没有了?娘家和夫家都没人了?” “这个说不好,她说的是无亲无故了,谁又能去深查,反正王妃是深信不疑。” “依嬷嬷看呢?” 孙嬷嬷凝思片刻,道:“奴婢觉着,不尽然。前些年,奴婢无意间瞧见过她与一个外男偷偷会见,奴婢也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只是看身形与她年纪相仿。后来我回了王妃,王妃还给奴婢训斥了一顿,说那是王妃叫她去见的。那以后,王妃对奴婢更加防备,那之后,我再不曾进过王妃的内室了。” 孙嬷嬷十分的怅然,“奴婢那时是想提醒王妃,岳嬷嬷或许是说了谎的。她最初说话的口音,并不完全与皇都人一样,倒是有些洛城那边的味道。日子久了也听不大出来了,偶尔的也会冒出一两句来。所以,奴婢当时就怀疑她的老家不在这,而是远在洛城之地。虽说这皇都本就多的是洛城的人,可是她没必要隐瞒吧?非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皇都人,这一点,奴婢就不理解了。” 司聪心中狂喜,重大发现啊!果然这孙嬷嬷这条线,用的好啊! “嬷嬷一心为母亲着想,可惜母亲被岳嬷嬷蒙了心,看不到您的衷心。幸好岳嬷嬷也是个衷心的,对母亲也算是体贴入微。” 孙嬷嬷嗤之以鼻,“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时不知道规劝着王妃点,尽出些馊主意,害的王妃赔了生意,王妃偏还听她的,赔了银子也愿意。奴婢实在是想不通,王妃图的是什么?” 司聪也很纳闷,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她心中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那岳嬷嬷幕后主使人,不会就是梅王妃吧? 不敢想不敢想,她真是越想越离谱了,梅王妃贪污自己的银子做什么?说不通啊! “孙嬷嬷可觉得岳嬷嬷有什么可疑之处?” 孙嬷嬷有些茫然,“世子妃这话的意思,奴婢有些不懂。” “母亲亏了银子,都是因为岳嬷嬷的主意,孙嬷嬷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孙嬷嬷眼角微抽,目光有些闪躲。 “这事奴婢怎么会晓得,奴婢已经很久没有插手账目上的事了,有没有猫腻,也无从知道。” 看她的神情,司聪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也不欲追的太紧,否则她会起疑的。今日挖掘的就够多了的,来日方长,慢慢来。 于是,话锋一转,道:“孙嬷嬷跟着母亲有多少年了?” 孙嬷嬷微叹一声,想都没想,道:“有三十四年了,王妃六岁的时候,奴婢被指到了王妃身边的。奴婢年长王妃两岁,当时老国公夫人的意思,就是陪着王妃玩。所以,奴婢是自小与王妃一同长大的,除了照顾王妃的饮食起居,旁的脏活累活都不曾着手过。” 孙嬷嬷脸上一片神往,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王妃小时候特别乖巧,安安静静的,就喜欢作画。那时候我们身上穿的衣裳,手里拿的帕子,都是王妃花的花样子,在外头是颇有些面子的。谁人不夸一句王妃心灵手巧,相貌出众。那时候,好多官宦家的千金,都来找王妃要画呢!求娶的人都排到长街上去了。后来,姑娘嫁给了当时手握兵权的侯府嫡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孙嬷嬷叹了一声:“这有许多年了,王妃都不曾提笔作画了,以前,王妃每日都要作画的,我劝都劝不住。有几次我见她心情不佳,便提议让王妃做两幅画排解排解,却遭来了王妃的训斥。也不知我是哪里做错了事,明明之前王妃都是这样宽慰自己的,而现在,王妃看起来,很讨厌作画。” 司聪眉心微动,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又冒了上来,不经意间脱口问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喜好,甚至是讨厌呢?” 孙嬷嬷一怔,心里也画了魂。是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良久,孙嬷嬷道:“或许是因为怀了小公子的原因吧。王妃受惊后不久,就有了身孕,身子愈发懒怠,不爱动,作画的事,就搁下了。再后来,照看小公子也很熬心血,王妃心疼小公子,连乳母都不曾请,一直是王妃亲自照顾着。” 司聪疑道:“你是说,母亲是亲自喂养的小公子?那世子呢?” 孙嬷嬷道:“世子不曾,奴婢也曾劝过王妃,实在不必亲自喂养,没得伤了身子。可是王妃不依,奴婢也理解,毕竟当初世子刚满四岁,就出府去学功夫,王妃也是怕小公子会如此安排,能多在身边一时,是一时吧!” 第137章 收获不小 这些事,司聪或多或少在旁人口中,和韩铮那里听说过。据说只有世子继承权的嫡长子,才有资格被送出去学武。就像韩锐,虽然很得昌平王喜爱,也没那个资格。 所以,司聪一直认为韩锐并没有争夺世子之位的野心,因为在他一出生时,这事就已经成了定局,他争不来,也做不来。 那么事情就有些奇妙了,梅王妃所生的嫡次子,照例也是没有资格送去学武的,因何在他四岁的时候,同样被送了出府? 而梅王妃,似乎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舍不得的自己喂养,只为了在身边多谢陪伴。 那么!昌平王府,就有了两个世子继承权的嫡子,韩铮若是无子亡故,韩钰就成了合理合法的继承人了。 那发生在韩铮身上的事,那些追杀驱赶韩铮的人,会不会与她有关? 她脑子里有了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跟梅王妃较上劲了,各种怀疑猜测。 这事她得好好捋捋,如果真是这样,她跟韩铮,都很危险。 两个人只顾着聊天了,也没怎么吃东西,菜也凉了。司聪叫人撤了下去,换上了热茶和点心。 “嬷嬷陪着我说了半日的话,也没吃好,喝点热茶,这点心是芙蓉亲手做的,不甜不腻,入口宣软,很好吃。” 孙嬷嬷很是受宠若惊,忙又起身施礼。 “世子妃您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受之有愧。” 司聪摆了摆手叫她坐下,笑道:“瞧嬷嬷说的,我年轻不懂事,全赖嬷嬷劳心又劳力的,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嬷嬷当得起我尊重。” 孙嬷嬷有些赧然,“奴才也没做什么,都是世子妃掌控的好。” “嬷嬷快别夸了,待会儿这屋里都装不下我了,要上天了。” 孙嬷嬷忍不住笑了,“不是奴婢夸您,是世子妃确实值得夸赞。您才掌家多久啊,这口碑就出来了,都夸赞您是个会管家,懂礼貌,尊老爱幼的好人。不说旁的,就是这次放出的奴才,哪个不对您感恩戴德的。” 司聪道:“您老就是母亲身边的,不然啊,这次放人出去,我就给嬷嬷也放出去,享享清福喽!” 孙嬷嬷神情一暗,微微叹息:“奴婢哪有那个命,像春兰和翡翠,世子妃废了那样的心思送她们出去,奴婢羡慕的要死。她们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能遇见世子妃这样的好人啊!” 司聪心里一惊,面上保持平静,淡淡一笑道:“我哪有嬷嬷说的那般好,我只是不想看着她们就那样死了,不过是花了些银子救治,死马当活马医。谁想,竟歪打正着了,都救了下来。” 孙嬷嬷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道:“世子妃就不必掩饰了,那件事,奴婢看的明明白白的,那疫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太蹊跷了。” 司聪脸上的笑容微僵,扯了下唇角:“许是她们几个体质不好,容易染病吧!我不也病了一场嘛!” 孙嬷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世子妃也不必紧张,这事王妃并未存疑,说到底,还是那几个孩子福大命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司聪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孙嬷嬷的眼神多了些敬畏,语气有些深沉。 “嬷嬷也是好人,肯给那些人一条生路,我在这里替春兰他们谢谢嬷嬷了。” 司聪微微欠了欠上半身,孙嬷嬷忙起身躬身道:“世子妃可折煞奴婢了,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司聪起身扶她坐下,语气诚恳的道:“其实我也晓得嬷嬷的难处,您与母亲是自小的情份,替母亲看着我,我也理解。只是我心疼嬷嬷,夹在我们婆媳之间也难做人。嬷嬷,实在是委屈您了。” 司聪亲自为她倒了杯茶,表示歉意。 “嬷嬷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我必不会为难嬷嬷,您在母亲那里,也有个交代。” 说不感动是假的,有多少年了,十年了吧,不曾有人与她这般交心了。是王妃的对头又如何?至少此时温暖了她的心。 孙嬷嬷满眼含泪,忍了半晌,终是哽咽了起来。 “世子妃不怨恨奴婢,防备奴婢,奴婢已是感激不尽了,还怎么敢干扰世子妃。您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管怎么说。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王妃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妃您多担待着些。” 司聪微微苦笑,她还要怎么担待?也就是她与韩铮是假夫妻,不然,照梅王妃这么个折腾法,她早就气的吐血而亡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无奈的叹息一声:“嬷嬷说的我都晓得,母亲也不容易,我都理解。只要母亲不过分,我也不愿意针锋相对的,叫旁人看笑话。” 孙嬷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世子妃所言极是,咱们嫡支才是一家人,自然要拧成一股绳才是。等过些日子,奴婢也去劝劝王妃,和和美美的,才像一家人。” 司聪笑的有些假,梅王妃,怕是不好劝。她的心思太过深沉,她活了两辈子,都看不清梅王妃的真正目的,这老妇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聪该问的问了,孙嬷嬷该说的也说了,两人也就散了。司聪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韩铮已经回来了。 “醒了?” 司聪揉了揉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没睡一会儿吗?” “刚才挨着你躺了一会儿,你睡的太沉了,抬着你走你都不知道。” 司聪看了看身边的褥子,确实有些凌乱,怪道她觉得身上暖暖的,原来是他的缘故。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有些累了,你那边有什么突破吗?” 韩铮凝眉道:“有倒是有,不过我还不敢确定。岳嬷嬷实在是谨慎,我与母亲在屋里时,她基本上都在外间候着,我与她说不上几句话,又不能直接问母亲。” “你不问就对了,我今日的收获可不小,你给我倒口水喝,我与你慢慢说。” 第138章 他缺的,是关爱! 韩铮无奈的翻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倒了碗温茶,递给她道:“你现在排场大得很,世子都敢指使了,你那些婢女是摆设?” 司聪猛灌了一盏茶,胃里舒服了不少。 “咱们俩说悄悄话,让她们进来碍手碍脚的,还得找理由打发出去。你别觉着委屈,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倒碗茶你还抱屈抱怨的,白费了我那一片心了都。” 韩铮接过她手中空了的茶碗,顺便凑近了她,坏坏的一笑。 “要说悄悄,得近一些才行。” 司聪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向外推了一下。 “你少胡来,说正经事呢!” 韩铮无奈,又坐回了椅子上,司聪也下了地,坐在了他对面。 司聪压低了声音,捡着要紧的,越韩铮叙述了一遍今日在孙嬷嬷这里得到的讯息。末了,司聪微有些得意的道:“还别说,这孙嬷嬷这里是真有货啊!我觉得,还能再挖挖。” 韩铮则是一脸的惊诧,“居然发生过这么多事,母亲竟然亲自喂养三弟,母亲果然更疼三弟。” 韩铮的语气里满是不满与酸楚,司聪收敛了笑容,劝道:“你也别想太多,都说老儿子大孙子,父母的心头肉,你三弟他比你小那么多,母亲她偏疼些也是有的。” 韩铮神情颓然,微微一叹:“你不用安慰我,在父王那里,我不及大哥受宠爱。在母亲这里,我没有三弟招人疼。如果不是嫡长子的身份,或许这世子早就易主了。” 司聪忽然有些心疼他,他算是排行老二,就是在普通人家,也是很尴尬的存在。 可是劝,还是得劝。 “母亲挺疼你的,你看给你找了这么多女人,就是为了让你早日有个后,这不都是为了你嘛!” 韩铮瞥了她一眼,“可是母亲不懂我,她永远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美女,子嗣,甚至是世子之位,我都不曾看在眼里,我真正缺失的,是他们的关爱!” 司聪似乎是明白了,他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亲情、爱情、友情,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来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所以,当他遇到了一个懂他、爱他、心疼他的人,才那样的奋不顾身吧! 她真的心疼他了,是不是以后,要对他好一些? “不说这些了,眼下要紧的是查清岳嬷嬷的身世,我打算,这两日就出发,去洛城碰碰运气。” 司聪道:“洛城可不小,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猴年马月也休想找到线索。” 韩铮眉头紧蹙,“那你说怎么办?” 司聪沉思片刻,道:“咱们先假定她的身份,缩小排查范围,或许进度能快一些。” “怎么个假定法?” 司聪道:“岳嬷嬷是认得些字的,那就说明家境还不错,不过也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连小家碧玉应该也算不上。能甘愿给人家做奴婢,或许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奴才。” 韩铮一脸的愁容,“你这范围也不小了,洛城多少有权势的人家呢,一家一家的查,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司聪翻了他一眼,道:“你容我说完了,着急插嘴。” 韩铮无语的摇摇头,“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思正了正神色,“她的身世是编的,可也的有依可编,我觉得,她嫁过人,生养过儿子都是真的。丈夫是做小本生意的也说不定。你寻人的时候,就在洛城的周边多问问,她如果能在洛城里买的起房子,也不至于来王府给人家做奴婢了。” 韩铮想想也有道理,司聪又道:“你找个好画师,临摹几份岳嬷嬷的画像,要逼真一些的,也好找些。” 韩铮点头,“嗯!这个我也想到了,借口我都想好了,就说给母亲画画像,顺道给岳嬷嬷画一张。” 司聪觉得有些不妥,担忧的问道:“你这样说,你母亲和岳嬷嬷不会怀疑吗?我可听孙嬷嬷说,你母亲画工了得,会同意画师来给画像?” 韩铮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母亲就快过四十整寿了,每年母亲做寿都会找画师画像,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只是刚好顺了她的心思。”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那就好,可千万别打草惊蛇啊,这条线若是断了,再难有线索了。” 韩铮知晓轻重,“放心吧,我比你谨慎。” “谨慎些好,这次出去,你不许一个人走了,多带上几个人,找人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韩铮凝重的表情松了松,调侃道:“怎么?担心我了?” 他目光灼灼,看的司聪脸上有些热,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俩蚂蚱,我可不想成为寡妇,那我还怎么逃出去啊!” 韩铮见怪不怪,轻嗤一声:“死鸭子嘴硬,承认担心我就这么难吗?” 司聪见他满不在乎的表情下有那么一抹失望,不忍打击他,道:“行行行!担心你行了吧?你多带上几个人,我的好世子!” 韩铮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算你有良心。” 猝不及防的亲热动作,令司聪身体一颤,脸上热辣辣的感觉,喉咙有些干紧。 她拿起茶壶,想要给自己倒碗茶,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 “这些小蹄子是越发会躲懒了,这是要渴死我啊!” 司聪鼓着腮帮子,用生气掩饰自己的尴尬。韩铮却笑的愈发迷人,伸手握住她拿着茶壶的手,柔声道:“娘子渴了,夫君这里有口水。” 说着,韩铮向前探出身体,噘着嘴,脸贴了上去。 司聪吓了一跳,忙扔下茶壶,向后仰去。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饿了!” 司聪语无伦次的推开他,韩铮轻笑道:“我也饿了,传晚膳吧!” 韩铮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坐了回去,司聪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还在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想伸手按住胸口,又怕韩铮看出来笑话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呆愣未动。 韩铮静坐了片刻,缓缓起身。司聪回过神来,心里又莫名的紧张起来。 第139章 半斤八两 韩铮柔柔一笑,道:“别紧张,我去叫人传膳来。” 说罢,他抬步向门口走去,推开门喊了人进来。 不多时,晚膳依次端了上来,司聪也没了刚才的尴尬,二人重又对坐用膳。 用膳期间,两人似乎是没了交谈的话题,很沉闷的干饭。 韩铮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看到司聪低头苦吃的模样,又咽了回去。 “那几个女人准备怎么安排?” 司聪低着头,突然说了这一句,韩铮不由得一怔。 “安排什么?你是看我这一日不够劳累?再给我添点堵?” 司聪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韩铮不屑的扯唇道:“征求我的意见?你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要求的,你何时满足过?” 司聪有些不服气,“你这人真属没良心的,我什么要求没满足过你?” 韩铮一脸戏谑的看向她,微挑眉毛道:“那件事你就没满足过我,不如,今晚你履行诺言?” 司聪脸色刷地一下红了,狠狠剜了他一眼。 “没喝酒怎么就说醉话了?有那闲工夫,把你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女人搞定了去,让我也消停几日。” 韩铮脸色一变,如泄了气的皮球,萎靡的靠在了椅背上。 “人是你弄回来的,你自己应付去,我可没那个耐心去哄她们。” 司聪气的一滞,无奈的叹息一声,气鼓鼓的道:“你看哪家的主母像我这般狼狈的?新婚才几个月,后院就快塞满了。真没见过这样当婆婆的,拿折磨儿媳当乐子,她自己尝过的苦,也要别人尝一遍,什么心态?” 韩铮脸上有些愧色,司聪继续抱怨道:“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受这般罪。” 韩铮无语的摇摇头,“你是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继续还。” 司聪瞪着他道:“你打住吧你!下辈子宁可在十八层地狱待着,我也不受这份罪来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韩铮不耐的嘁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哎!你干嘛去?” “我躲心静去,和母亲一样,越来越爱唠叨。” 韩铮嘟囔着跨出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 司聪闷哼一声,也无心用餐了。 芳菲苑外,苏梓琳早已等候多时了,见韩铮急匆匆的出来,忙堆满了笑容迎了上去。 “世子殿下!” 好好的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来,吓了韩铮一跳,驻足打量,好像有些眼熟。 “你是......?” 苏梓琳看着韩铮那俊俏的面容心都要酥了,含羞带怯的道:“世子殿下,奴家是世子妃的妹妹,苏家嫡女,苏梓琳。” 韩铮一听是她,瞬间变了脸色,冷着声音道:“无事就回你的屋子待着去,大晚上的,别来烦扰世子妃。” 苏梓琳一愣,似乎是没大听懂,迈着小碎步向前凑了凑。 “世子殿下,奴家不是来找姐姐的,奴家是来找您的?”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管内宅的事?天不早了,有事明日回了孙嬷嬷,有人给你处理。” 韩铮说罢抬步向前走,苏梓琳怎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上前一把拉住了韩铮的袖子。 “世子!世子您别走啊!天快黑了,您去哪里啊?奴家倾心于您,不如,就去奴家那里坐坐吧!” 韩铮脚下一滞,眸色冰冷斜睨着她。 “我不与女人动手,念你是世子妃的妹妹,这次本世子饶过你。下次若再这般不知廉耻,别怪本世子不给你留脸面。” 苏梓琳大惊失色,慌忙松开了手,韩铮冷哼一声,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梓琳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树丛后传出一声耻笑,苏梓琳循声望去,竟是张婉瑜。 “无耻,是你们苏家的家风吧?姐妹俩都这般没风骨,一个霸着男人不松手,一个见着男人就走不动道,说出去,可丢尽了王府的脸面了。” 苏梓琳气的浑身哆嗦,咬牙望着她道:“你知廉耻,这时候来又是为了什么?别自视清高了,咱们半斤八两。” 张婉瑜脸色一变,阴鸷的扯了扯唇角:“你与我如何相比?我再不济,也是上了族谱的侧妃,就是死了,也是埋在韩家的祖坟,受韩家子孙后代供奉。你呢?通房还不是,连那三位都不如,好歹都是侍过寝的。将来你何去何从还没个定数呢,哪来的底气神气?” 苏梓琳顺着她的眼神向旁边望去,只听得衣袂梭梭,脚步远去的声音。 原来,她们都来了,却只有她出来丢丑。这些个贱婢,暗地里看她的笑话,早晚要她们好看。 苏梓琳抬头冷嗤道:“你愿意做个死牌位,没人跟你争。我可是会好好活着与世子双宿双飞的。别得意,等着瞧吧,我早晚会把你踩在脚下的。” 张婉瑜一脸蔑视,莲步轻移走到苏梓琳身边,低头俯视着她。 “能不能等到哪一日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就如同我脚下的泥土般,一文不值。” 话音未落,张婉瑜抬脚踩在了苏梓琳扶在地上的手,还狠狠的碾了一下,疼的苏梓琳失声尖叫起来。 “啊!你,你放肆!快拿开!” 张婉瑜若无其事的抬起脚,冷眼睨了她一眼,道:“天暗了,没看清,对不住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理会身后杀猪一样嚎叫的苏梓琳。 司聪猫在屋里又看了一出好戏,意犹未尽的关上了窗子,有些受了寒的打了个冷颤。 芙蓉给她披了件披风,不满的道:“这苏梓琳可真是个蠢货,姑娘可别想着跟她联手,非被拖累死不可。” 司聪呷了口茶,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得给她点甜头,让她觉得有依仗,才敢肆无忌惮。” 芙蓉无奈的叹息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真是替姑娘委屈死了。” 司聪无所谓的笑笑道:“我委屈什么,挨骂受欺负的又不是我,我只管坐山观虎斗就是了。” 第140章 离别 司聪顿了顿,又道:“去拿些治伤的药膏来,让孙嬷嬷给她送去,再亲自送回去,说几句安慰的话。” 芙蓉露出嘲讽的笑容,有些愉悦的去找药膏给孙嬷嬷送去。 孙嬷嬷拿了药膏,走到院外扶起了啼哭不止的苏梓琳,劝道:“姑娘快别哭了,这夜里凉,姑娘穿的这样少,小心着了风寒,老奴送姑娘回去吧。” 苏梓琳泪眼婆娑的看向她,委屈的哽咽道:“我这样受屈辱,姐姐竟也不管吗?” 孙嬷嬷搀扶着她向外走,解释道:“世子妃也有难处,她毕竟是御封的侧妃,世子妃也不敢得罪了去。世子妃知道姑娘受委屈了,这不叫老奴拿来药膏,亲自护送姑娘回去,也算是为姑娘撑腰了。” 苏梓琳一身的怨气,“这算哪门子撑腰啊?姐姐就该亲自出面处置了那贱人,罚她跪,打她板子,夹烂她的手,方能出了我心中的这口恶气。” 孙嬷嬷无奈摇头,“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世子妃怎么会使用?姑娘也别觉得老奴多嘴,这有时候硬碰硬,不如智取的好。” 苏梓琳疑惑的看向她,“嬷嬷有什么主意?” 孙嬷嬷苦笑道:“老奴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些罢了。俗语说的好,胳膊拧不过大腿,姑娘该低头时就得低头,等能抬头时,才能一鸣惊人啊!” 苏梓琳有些迷茫,“嬷嬷的意思,是叫我忍?她那般嚣张,我如何能忍?” 孙嬷嬷道:“所以姑娘您才吃亏了啊!姑娘现在身份地位不如她,何必做那鸡蛋碰石头的蠢事呢?” 苏梓琳很是不服气,“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嬷嬷也不必门缝里瞧人,这个仇不报,我此生不为人。” 苏梓琳气恼的甩开孙嬷嬷,赌气自己回去了。 孙嬷嬷看着手里的药瓶,轻喊了声:“哎!苏姑娘,伤药拿着啊!” 可是苏梓琳头都不回,走的愈发快了。孙嬷嬷轻笑一声,转身回去复命了。 闹了这么一出,芳菲苑终于是消停了几日,也不知苏梓琳憋着什么坏呢,反正是没安好心便是了。 韩铮那边也准备妥当了,岳嬷嬷的画像已经弄到手了,明日便要启程了。 司聪给韩铮准备了一大包的衣裳,韩铮看着直迷糊。 “你这是要把我发配到外头不让回来了?带这么多,我穿的过来吗?” 司聪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又塞进去几双袜子,那包袱更鼓囊了。 韩铮无奈极了,拎了拎那包袱,调侃道:“你是不是塞进去一个王府?” 司聪“噗嗤!”笑了,“也没带几身,天凉了,衣衫都厚了,不像夏衫那样轻薄不占地方。我又给你带了两件披风,换着穿。”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我能待几日?” 司聪瞥了他一眼,“能待几日?在偌大的洛城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入了冬你能回来就不错了。” 韩铮有些怅然,“这事确实不简单,耗时耗力,我听了你的劝说,这次带了四个人。我托了个朋友,到了洛城,再找当地的官府帮忙,查查户籍,或许有帮助。” 司聪道:“能查户籍是最好的了,不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带上些银子,好打点。” 司聪又自袖中掏出两银票递给了他。 “这是一千两,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拿。” 韩铮犹豫了一瞬,接了过来,“够了,我那里还有些,再不够,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司聪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别委屈着自己,咱们家又不是没那个条件。若是银子不够使,就打发人回来取,别苦着自己。” 韩铮心里暖暖的,含笑望着她。 “你现在的样子,才像个贤妻良母。” 司聪睨了他一眼,“良母就算了,孩子还不知在谁的腿肚子转筋呢!” 韩铮听得一头雾水,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伸手揽她入怀,轻语道:“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 司聪不自在的拧着身子,想要挣脱出来,却拧的韩铮火气上涌。 “别动,再动可真转筋了。” 司聪立马就老实了,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慢慢的松懈下来。 韩铮唇角微弯,轻轻抚着她垂在脊背上如瀑布般的发丝,语气轻柔的道:“我走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夜里别在窗口吹风,别吃生冷的东西,睡觉的时候别踢被子,少熬些夜,尤其别在灯下看书,伤眼睛。” 司聪眼里有些热,不知不觉中,他记得了她这么多的陋习。而她呢?似乎没什么可嘱咐他的。 “母亲那里,能少去就少去,她还在病中,也不愿意被打扰。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父王,父王还是很明事理的。” 司聪说不上心里的滋味,有些甜,又有些涩,她知道他对她都是真心的,可是他们之间,永远隔着另一个女人。 “那几个女人,你不必理会,等我回来,都打发了。她们若是太过分,也别忍着,不管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撑腰。” 司聪眼眶一热,忍了半日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伸出手圈住他的腰,低语道:“你也是,遇事别逞强,保命为首要。寻得到信息最好,寻不到也别耗着,回来咱们再想旁的法子。饮食上更要注意,别吃路边摊,别住小店,不干净。” 韩铮轻笑出声,紧了紧怀里的人儿。 “你这般说,好似我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你忘了,我可是在外求学十载,什么苦没吃过。” 司聪吸了吸鼻子,“你又何尝不是拿我当小孩子了,嘱咐这,嘱咐那的,你若不放心,干脆带我走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也正有此意呢。” 司聪破涕为笑,韩铮将她推开一点点,抱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向她,入眼的是脸上晶莹的泪水。 “怎么还哭了?真舍不得我啊?” 韩铮的语气里有惊喜也有心疼,伸手为她轻轻擦去眼泪,眼里是一片的柔情蜜意。 第141章 第一次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司聪低头不语。 “你这样难过,是舍不得我吗?” 司聪有些难为情的咬住了下唇。 “你心里,有我是吗?” 司聪心里如捶鼓般砰砰直跳,头垂的更低,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黎,你喜欢我吗?” 头顶是他温热的呼吸,面前是他起伏的胸膛,心里是那句无声的呐喊。 “我喜欢你!” 司聪猛然抬头,对上韩铮那双纯净澄澈的眸子,一颗心,彻底沉沦。 不知是怎么开始的,等两人都有了些意识,司聪衣衫不整的半跪在韩铮的腿上,白皙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吻的意乱情迷。 韩铮的吻犹如烙铁般,落在她的脸上,唇上,耳垂、脖子,还有性感的锁骨,一路向下吻去。 “别!”司聪呓语出声:“不!韩铮,我,我们不能.,呜.....!” 司聪的祈求淹没在韩铮猛烈的攻势下,唇齿相依,缠绵悱恻,韩铮抱起她走到了床榻旁。 轻轻放下羞红了整个身体的司聪,微抖的手除去她身上的阻碍,那雪白的胴体刺的他眼睛生疼。 他俯身吻了下去,司聪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被冲破。就让她放肆一回吧!让她做一回苏黎,让她忘了他心里那个人,此刻,只有炙热的两具身体。 司聪拱起身体去迎合他的吻,手上撕扯着韩铮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扔在了地上。 韩铮健硕的胸膛袒露无疑,司聪心底一股欲火窜了上来,仰脖吻了上去。 沿着他光洁的胸膛一路向下,突然被什么阻了一下,睁开朦胧的双眼,伸手抚了上去。 光线有些暗淡,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着入手有些像是疤痕。 “这是什么?” 正享受其中的韩铮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玩笑道:“小狗咬的。” 司聪甚是奇怪,凑近了看,“小狗咬的,疼吗?什么时候的事?” 她越看着疤痕越觉得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韩铮亲吻着她发丝,柔声道:“逗你玩的,那是胎记,出生就有的。” 司聪猛然一颤,胎记?竟然是胎记,咬痕一样的胎记!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她想起来那个印记是什么了,是当年她留在阿琛胸口的咬痕,是她抹不去的遗憾和痛苦,是她对叶琛的怀念与希冀。 叶琛!叶琛!他竟然是,叶琛的转世。 她惊讶极了,愣愣的瞪着那疤痕一样的胎记一动不动。韩铮察觉到她的异样,摇了摇她道:“怎么了?” 司聪望进他的黑眸,忽然抱住他哽咽起来。 “叶琛!叶琛!你回来了。” 韩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原来,她把他当做了她心里的那个人了,那个叫阿琛的男人。 忽然觉得意兴阑珊,身上的火热退去大半,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女人,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替身又如何?她又何尝不是替身?只要是她,他是谁又何妨?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抱着她滚到了里面,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 司聪心底燃起熊熊烈火,似一只狂野的小兽,捧着他的脸吻个不停,毫不保留地释放出自己内心深处澎湃的情感。每一个深吻,都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炽热;每一声“韩铮”,都犹如汹涌澎湃的洪流冲击着韩铮的心灵防线。 身下的人儿,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在这激情四溢的热吻中轻轻颤抖、婉转低吟…… “韩铮,韩铮,给我.......!” 韩铮喘息着在她耳畔低语:“你要什么?” 司聪早已迷失了自己,大胆且放浪的呢喃着:“我,我要你,要你,爱我!” 韩铮轻语道:“好,我给你,给你爱!” “啊!阿铮,疼!” 撕裂般的疼痛令她迷失的意识恢复了大半,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奶奶的,怎么这么痛啊!她怎么忘了,她上辈子是六个孩子的娘,上上辈子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姑娘,这是她几辈子头一遭破处,还真是疼痛入骨啊! 不是说两情相悦就不会痛?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她疼的浑身冒冷汗了。 韩铮脸上都是汗,表情有些古怪,微微喘息道:“我也疼。” 司聪差点喷笑出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也是第一次?那你和她.....?” 韩铮俯下身,堵住她的嘴,吻的她天旋地转的才松开,双眼迷离的注视着她,声音极具蛊惑。 “我只有你。” 再一次的深吻让司聪彻底沦陷,疼痛已然麻木,余下的,只有狂热。 娇喘、低呼、软语、呢喃,司聪口中字字如珠,声声如鹂,撩拨的韩铮欲罢不能,一次又一次的丢盔卸甲。 “好哥哥!饶了我吧!都三次了,明儿你还要出门呢!咱们,咱们来日方长。” 韩铮唇角扯出一丝邪魅的笑,声音性感又磁性,却不容拒绝。 “我不走了,就陪着你。” “你别闹,正经事要紧,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好不好?啊!” 司聪不停地求饶,柔媚的神情令韩铮一阵阵的心神激荡,再一次臣服在她水雾一样的眼睛里。 一夜狂欢,一室旖旎。 守在外头的芙蓉早就屏退了四周的下人,看到孙嬷嬷的板直的身影后,心里一阵慌乱。 她几步走到孙嬷嬷身前,施了一礼道:“芙蓉有一事相求,还望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能心有所属,亦是我所愿。我身体不适,恐怕是染了风寒,这两日,就不在世子妃身边伺候了,劳烦芙蓉姑娘受累了。” 芙蓉面现惊喜之色,诚挚的深深拜了下去,道:“芙蓉谢嬷嬷成全之恩,日后嬷嬷有任何事情,尽管差遣芙蓉便是。” 孙嬷嬷欣然一笑,道:“但愿你我所求相同,世子妃,能早日有孕。” 孙嬷嬷笑着离开了,芙蓉又是开心又是担忧的望向紧闭的房门。她何尝不希望姑娘有个好归宿,可是世子,却并非姑娘的良配。 也不知,经过这样的事情后,姑娘还能不能如愿离开了。 第142章 绝不妥协 司聪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已快晌午了。身边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一张字条静静地躺在那空了位置上。 司聪拿起来瞧,上面方方正正写了四个大字,“来日方长。” 她忍不住娇笑出声,听到声音的芙蓉赶忙推门进来。 “姑娘这是要急死奴婢,您也太能睡了,都晌午了。” 芙蓉边走边唠叨,司聪觉得浑身酸软,要不是肚子饿的紧,她还想再睡会儿呢。 “芙蓉,这事,太累人了。” 司聪双颊绯红,一脸的春色,看起来,很滋润的样子。 芙蓉打趣道:“奴婢倒是看姑娘水润了许多,也不知世子用了什么法子,让姑娘如此的娇美可人,鲜花都没您俊。” 司聪脸色更红,尴尬的轻咳道:“别说没用的,去备水来,我要洗澡。” 芙蓉笑道:“早就预备好了,只等姑娘您起来就去洗呢。” 司聪低头瞧了瞧,中衣都穿着,就是裸露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昨晚韩铮留下的印记。 脸上又是一阵烧红,瞄了一眼脏污不堪的白单子,脸色微变。 “这个东西?” 芙蓉忙道:“姑娘别怕,奴婢已经准备了一块干净的,待会儿就拿出去。” 司聪想起昨晚与韩铮的激情酣战,动静一定不小,有些羞赧。 “昨晚她们可都听见了?” 芙蓉抿唇憋着笑,道:“姑娘放心,屋里熄了灯,奴婢就将她们都遣退了,无人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 司聪还是不放心,“那,孙嬷嬷她?” 芙蓉弯起唇角,道:“孙嬷嬷昨日偶感风寒,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姑娘,搬去了偏院养病,这两日就不过来伺候了。” 司聪心中了然,孙嬷嬷也算是识时务,那里两人交谈后,孙嬷嬷行事越发谨慎,不该出现的地方,她绝不会露面。或许,在她心中,也应该是很在意韩铮的吧。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身上的酸痛之感才有了些缓解。芙蓉细心的给她上了些药膏,一边上一边不高兴的埋怨。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有齿痕,上嘴咬的吗?姑娘你也不躲着点。” 躲?司聪还有些意犹未尽呢,往哪里躲?她还觉得不够热辣呢! “我也咬他了,不算吃亏。” 芙蓉惊呆了,上药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她。 “都属什么的啊?还相互咬,姑娘,你们俩莫不是疯了吧?” 要说昨晚这事儿吧,她还多少有些汗颜,上嘴咬这事,确实是她先动嘴的。她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在他胸口的另一侧咬了一口,说是对称。才惹得韩铮狮子大开口,弄了她一身的印记的。 她是下狠了咬的,韩铮只是象征性的咬两下,根本不疼,只不过是她的皮肤白皙,看起来瘆人罢了。 “你别大惊小怪的了,快些擦,你家姑娘我要饿死了。” 芙蓉收起惊掉的下巴,快速的给司聪擦好了药,服侍她穿戴整齐,终于可以坐在饭桌前用膳了。 司聪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划拉了半桌子,总算是护住了心口窝。 芙蓉嗔道:“两顿并成一顿吃,下次姑娘可不许这样糟蹋身子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得弄坏了身体。” 司聪满足的抹了一把脸,“知道了知道了,别唠叨了,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我处理的?” “没什么要紧的,几个掌柜来报账目,账册都留下了,姑娘待会儿得空再看也不迟。” 司聪捶了捶腰,打了个哈欠,“那我再睡一会儿去,乏得很。” 芙蓉扶着她进内室,很是担忧的道:“姑娘莫不是累坏了?不然,找个郎中来瞧瞧?” 司聪倒在软榻上,芙蓉拿着个软垫放在她身后靠着。 “没什么要紧的,请郎中来,阖府就都知道了,这事啊,还是瞒着些的好。” 芙蓉微叹一声:“瞒一时,瞒不住一世,世子这样喜欢您,日后也少不了折腾您。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还有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司聪神情微凛,道:“以前她们盯着,是我放任的。从今往后,谁也别想与我抢男人。” 芙蓉又是惊讶万分,问道:“姑娘是打算留在王府,继续做这个世子妃了?那咱们,不走了吗?” 司聪微蹙着眉头,有些犹豫的叹息道:“这个还说不准,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是一心想着要离开这里自己创业,做什么事都不曾给自己留后路。如今,我把自己交付给了他,去与留,再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芙蓉难掩失望之色,颓然的坐在了榻边。 “可是铺子要开张了,住处也妥当了,春兰她们几个日盼夜盼的,就盼着姑娘快些离了府与她们团聚去,姑娘若是不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芙蓉忍不住落下泪来,司聪安慰她道:“我就是不出去,铺子照样可以开。春兰也有那个能力独当一面。况且,我也没说就不走了,还要看他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司聪神情有些黯淡,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那几个女人,而是韩铮心里那个白月光一样的女人。她从未将那几个女人放在眼里,是因为韩铮从不把她们看在眼中,她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 可那个人不一样,那是他以失去世子之位、失去真正身份都要追随的爱人,她不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胜过她。 可她总要拼一拼,争一争,她司聪,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今天开始,她不会再退让了,韩铮这人她要,心她也要,不论是谁,绝不妥协。 那些暗地里对韩铮不利的人也很麻烦,以前她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观望,不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也差不多,总之,她是看破不说破。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不单单是她的丈夫韩铮,他是她的阿琛,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报答的阿琛,她怎能不管他的死活呢! 韩总管、岳嬷嬷、甚至是梅王妃,这些有疑点的人,她都会仔细留意。这一世,她要保护好她的阿琛。 第143章 王牌 司聪这边研究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那几个碍眼的女人,梅王妃那边却坐不住了。 韩铮离府三日,岳嬷嬷急匆匆的来回,梅王妃登时便慌了。 “你说什么?他去洛城了?” ‘奴婢打探来的消息却是如此,且此次世子并不是只身而去,而是带了几个护卫一同前往的。’ 梅王妃脸色阴沉,“他去洛城做什?” 岳嬷嬷也是一脸困惑,“这个奴婢还没打听出来,世子妃身边的人嘴紧的很。孙嬷嬷这两日又得了风寒,告假休息,不曾在世子妃身前伺候,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梅王妃紧蹙双眉,轻哼道:“洛城,你想想,他去洛城能做什么!” 岳嬷嬷低头思索,猛然抬头,惊道:“难道是.....?” 梅王妃神情凝重,摆了摆手。 “不必猜了,不管是不是,都不能叫他得手。” 岳嬷嬷眼神慌乱的看向她,很无助的道:“王妃,该怎么办?” 梅王妃沉思良久,神情逐渐变的阴鸷冷酷。 “慌什么?咱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是时候打出去了。” 岳嬷嬷愣了一瞬,神情转阴为阳,扯出一丝阴冷的笑,道:“还是王妃手段高明,奴婢这就去办。” 梅王妃的嘴角浮上一丝得意,“也别让那个贱人消停了,铮儿不在,她这个猴子倒是称霸王了,日子过的比我这个王妃都舒坦!” 岳嬷嬷阴鸷一笑,低头应着退了出去。 司聪这几日忙的很,忙着收集证据,忙着清理后院。她恨不能一日当两日来用,还是有忙不完的事儿。 原本以为韩铮不在,那几个女人能消停一点。可是这苏梓琳偏是个不肯安生的,明知道世子不在府中,却还是一日八趟的往芳菲苑跑,扰的司聪是烦不胜烦。终于有一日,两姐妹大吵了一顿,彻底决裂了。 这可乐坏了张婉瑜,抱着软枕笑的花枝乱颤。 “世子妃那个老好人的脸也撑不住了,有这么一个磨人精一样的妹妹,想来这世子妃在苏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沉香道:“姑娘说的没错,这世子妃在苏家就是个受气包,听说都吃不饱饭的,刚来的时候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吓人都。” 张婉瑜轻蔑的一笑:“我是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小人,走,替世子妃出出气去!” 张婉瑜扔下软枕起身向外走去,沉香有些犹豫的跟在身后,问道:“姑娘不等着世子回来再动手了?” 张婉瑜一脸的傲然,“等什么等?等她们姐妹再和好如初,合起伙来对付我?趁现在她们闹翻了,能收拾一个就收拾一个,或许还能两个一起收拾了,世子若是在,没准又护着那贱人了。” 沉香小心的跟在后头,还是有些担心。 “话说,世子突然就走了,也不知会不会如上次一般突然就回来了,姑娘若是行差踏错,世子可不会饶了姑娘的。” 张婉瑜眼神如刀一般剜了她一眼,冷嗤道:“你怕什么?出了事自有王妃兜着。你以为那蠢货苏梓琳敢三番五次的去滋扰苏黎,是因为姐妹情深吗?” 沉香咬了咬唇,“奴婢晓得,都是王妃授意的,王妃是顶顶看不上世子妃的,所以才叫那个蠢货去日日恶心她。” 张婉瑜神情傲然的撇撇嘴,“那你还担心什么?咱们有王妃做主,有长公主撑腰,收拾她,不过时间的问题。眼下正是时机,世子刚离府没几日,没这么快回来,这时不动手,尚待何时啊!” 沉香不敢再劝,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张婉瑜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必担忧,世子他去了洛城,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十日。他才走了八日,等他回来了,那贱妇早就凉透了。” 沉香神色稍安,微松了口气道:“奴婢一切听姑娘安排。” 张婉瑜傲然转头,继续趾高气昂的向前走。 正值黄昏时分,司聪一个人快活的享用丰盛的晚膳,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日子是真不经混啊!掐指一算,她来了这个朝代已经四个多月了,眼看着深秋一过就是冬季了。 屋子里这个时候就生了炭火,暖融融的很舒适,所以很容易犯困。 而这样惬意的日子,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彻底给打扰了。 司聪很是不悦的冷斥道:“什么时辰了,还大呼小叫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进门的是岳嬷嬷,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冷声道:“王妃请世子妃移步西苑,有要事处置。” 司聪微挑眉毛,扫了一眼一旁站立的芙蓉,芙蓉与她对视一眼,便悄然退到了内室。 “什么事还要劳动母亲来处置?” 岳嬷嬷冷着脸道:“世子妃去了就知道了,您请吧,王妃还等着呢!” 司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道:“嬷嬷容我换件衣裳,我去去就来。” “世子妃这就去吧,奴婢瞧着这衣裳怪好的,也不必换了。” 司聪笑笑道:“刚才用膳时不小心弄上了油,未免对母亲不敬,我还是换一件吧,嬷嬷请稍候。” 司聪说罢起身便向内室去,岳嬷嬷也不好上前阻拦,只好闷声等着。 司聪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也没见她收拾什么发饰,外头一件大披风,将里面的衣裳盖的严实,她也看不出她是否换了衣裳。 芙蓉也是一件大披风裹身,扶着司聪跟在岳嬷嬷身后,一路向西苑而去。 出了芳菲苑,远远的就看见了西苑灯火通明,不知道的,还以为西苑办喜事呢。 进了西苑的大门,两侧站着西苑的众位奴才,都低头耷脑的,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司聪目不斜视,淡定从容的踏进了主院,入眼便是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苏梓琳。 她心中冷笑,好戏要登场了! 梅王妃坐在主屋前,下首是一脸委屈的张婉瑜。而这院子里,并没有多余的椅子给司聪坐,司聪只能站在了苏梓琳身旁。 “姐姐,姐姐救我!” 第144章 巫蛊之术 苏梓琳一把抓住司聪的披风下摆,满眼祈求的望着她。 “姐姐,她们冤枉我,姐姐快救救我啊!” 司聪神色淡然,道:“苏姑娘记性真是差,你不是口口声声与我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这会儿吃了亏就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叫着了?苏姑娘是大家闺秀,当知道什么叫言出必行。” 苏梓琳一怔,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道:“我那是与姐姐闹着玩呢,一笔写不出俩个苏字来,咱们是骨肉血亲,怎么能说断就断的呢。” “呦!这话可是奇了,合着这事情是由着苏姑娘的性子来,你想断就断,你想好就好?那可恕本世子妃没那个度量,跟你折腾不起。” 苏梓琳脸色变了变,瞄了一眼座上的梅王妃一眼,心中一凛,还是软了语气道:“姐姐何必与妹妹置气呢,在这王府里,只有妹妹与姐姐是一条心的。姐姐再生气,也等帮妹妹过了这一关,妹妹再给您去磕头赔罪去。” 司聪神情冷淡,冷哼道:“不必了,本世子妃受不起。” 她抽出披风的下摆,看向上面坐着的梅王妃,问道:“不知母亲叫儿媳来,有什么事?” 梅王妃冷眼瞧了半天,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些佩服,她或许是早就知道苏梓琳会连累了她,故意激怒了那蠢货与她断亲的。 哼!断亲?她想的倒是美,无凭无据的,骗鬼吧!她苏梓琳犯下的所有罪责,都会栽到她的身上,她一个也别想摘落干净。 冷哼一声,道:“世子妃瞧瞧吧,你那好妹妹,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梅王妃手指一指,有仆人端上来一个托盘,呈到了司聪面前。 司聪瞥了一眼,那上面躺了两个布偶做的小人,上面扎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显然是巫蛊之术。 司聪道:“母亲的意思,这些都是出自苏梓琳之手了?” 梅王妃没有说话,张婉瑜泫然欲泣的道:“我这两日总是头疼,心口疼,吃了好些药也不管用。原来,原来是她这个贱人在作践我,母亲,你要为婉瑜做主啊!” 梅王妃轻声安慰道:“好孩子,你别哭,出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苏梓琳吓的浑身一颤,又去抓司聪的披风。 “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妹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司聪冷哼:“敢问张侧妃,不知这些东西是在哪里翻出来的?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张婉瑜自得的晃了晃脑袋,道:“自然是有人告密,这东西也不是我一人翻出来的,当时岳嬷嬷是在场的,不信,你问岳嬷嬷就是了。” 岳嬷嬷不等人问,向前一步,主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在苏姑娘的床铺地下搜出来的,这上面还有朱砂写的符咒呢,她无可抵赖。” 苏梓琳害怕极了,死死的拉着司聪披风的一角,哀求道:“姐姐,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啊!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啊?” 司聪使劲抽出自己的披风,向旁撤了两步,冷斥道:“别胡乱攀扯,我从来没叫你做过这种事,你犯了错,自己领罚就是。母亲宅心仁厚,只要你诚心改过,母亲会给你一条生路的。” “不!不!姐姐,你不能这般狠心,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除了张婉瑜,你帮我赢得世子的欢心。姐姐,你不能过河拆桥,卸磨就杀驴啊!” 司聪眼神一凛,怒道:“胡扯!苏梓琳,说话要讲证据的,无凭无据的,就是告到官府你也别想善了!” 苏梓琳似是惊恐极了,膝行两步抱住司聪的大腿哀哭道:“姐姐,好姐姐,现在你不能置身事外,我们都是苏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是被定了罪,姐姐又能独善其身吗?” 司聪狠厉的瞪视着她,冷声道:“若你犯了株连九族的罪,我认了。可也得有官府,有朝廷的公文。我想,母亲也不会任由你胡乱攀扯定我的罪。” 司聪眼神瞟向梅王妃,梅王妃的脸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来。 “都是家事,报什么官,苏氏,你是如何加害张侧妃的,还不如实招来?” 苏梓琳身子一颤,叩头下去。 “王妃娘娘,我,都是姐姐教唆我这么做的,我哪里会有这些歹毒的心思。那,那朱砂,也是姐姐给我送来的,不信,不信王妃可以问炙月。” 炙月是苏梓琳身边的贴身婢女,听闻主子唤她的名字,忙向前跪了出去。 “禀王妃,我家姑娘所言不假。那日,就是芙蓉姑娘亲自送来的朱砂,还有那符咒,也都是芙蓉姑娘一并带来的。王妃,我家姑娘冤枉啊!” “一派胡言!” 芙蓉气的向前一步,在袖中掏出了一本账册甩在她的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朱砂是你跟账房要的,这半月,你们跟账房要了多少东西,都记录在案,别想狡赖,更别想攀诬我家世子妃。你再胡乱攀咬,咱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 炙月被砸的一缩脖子,神情慌乱的看向苏梓琳。 芙蓉根本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指着苏梓琳又是一顿抢白。 “这半个月你母亲韦氏来过三次,一次都未曾去拜见王妃和世子妃,而是与你躲在屋里密谋,研究出这么下三滥的东西害人,还敢栽赃陷害?” 芙蓉几步走到端着托盘的下人跟前,拿起一个布偶仔细瞧了瞧道:“这料子我认得,是苏夫人惯常做法用的材质。西城有个清虚观,那里的老道就不是个正经道人,常给人家做这些见不得人的道术,骗取银两,这布偶便是那老道提供的,王妃可差人去那道观一查便知。” 苏梓琳这回真是吓的浑身颤抖了,死抓着司聪不放手,垂死挣扎。 “姐姐,这都是母亲和你教我这么做的,姐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姐姐!” 芙蓉也不理会她,拿起另外一个仔细的翻看起来,眉头紧锁。 “姑娘,这不对啊?为什么会有两个,且这另外一个并没有生辰八字,这个又是谁的?” 司聪疑惑的接过来,两个布偶对比一番,确实另外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却也扎满了针。 第145章 孙嬷嬷的维护 司聪瞥了一眼苏梓琳,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司聪心里更急的存疑。将那布偶翻了过来,避开有针的地方,用力一扯,布偶被扯成两半,里面露出一个布条来。 司聪拿出来一看,登时变了脸色。转过身凝视着苏梓琳,问道:“这是什么?” 苏梓琳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不止,哆嗦着嘴唇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司聪将那布条举过头顶,高声道:“这就是我的好妹妹,一口咬定与我同谋谋害张侧妃。你们瞧清楚了,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我的生辰八字,她要害的,不止是张侧妃,还有我这个世子妃。” 司聪气愤填膺,看向梅王妃,朗声道:“此女心思歹毒,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儿媳恳请母亲,以家法处置,严惩不贷!” 梅王妃没想到事情会有反转,她根本就没在意另外一个布偶上是否有字,以为都是诅咒张婉瑜的玩意,就没仔细看。没想到,让世子妃瞧出了端倪,想要以此置身事外,那是做梦。 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处置了她,不管是不是她授意的,她都得认。 “她歹毒与否,都是你们苏家的家风不正,你这个做姐姐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梅王妃顿了顿,眼神凌厉的扫视过众人,肃声道:“通房苏氏不敬张侧妃,行巫蛊之术害人,按家法,当赶出府去。念其年岁尚小,又是受人蛊惑,从轻处罚,打二十大板,闭门思过!” 苏梓琳也不知是放松了,还是吓的,吐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梅王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看向司聪。 “世子妃苏氏,乃苏梓琳的亲姐姐,却教导无方,纵容其对张侧妃不敬,才导致的今日的恶果。且世子妃苏氏善妒不仁,苛待世子的女人,按律,当休!” 梅王妃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张婉瑜忍不住得意的弯起唇角,就是装死的苏梓琳也差点笑出声音来。 而正主世子妃,却神色平静的,和没事人一样。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司聪缓缓开口:“母亲要定我的罪,儿媳无话可说,可是休妻一事,我只认世子的亲笔。” “你!” 梅王妃气的七窍生烟,怒道:“你以为你有铮儿撑腰,我就处置不了你了?你给我听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娶你进门是我说了算,如今休你出门也是我说了算,尔敢不从?” 司聪慢条斯理的将那布偶扔在了托盘里,悠然道:“那就休怪儿媳去告御状,满大街的诉苦喽!” “你敢!” “我有何不敢?皇宫的大门我知道在哪,皇后娘娘我也曾见过。想必,如果宫里知道了我被休了的事,王妃定会忙的脚不沾地。” 梅王妃一怔,张婉瑜急了,忙小声劝道:“母亲,此事咱们从长计议,万不可闹到宫里去。” 梅王妃垂眸沉思片刻,抬眸道:“休书一定要写,只等铮儿回来亲自签署。你管教不严在先,不敬婆母在后,今儿,我是绝不会轻饶了你去。来人!” 梅王妃厉喝一声,周围涌上来几名悍妇,虎视眈眈的瞪视着司聪。 “把这个不敬不孝,不贤不德的贱妇重打四十大板,关进牢房里去。” 王妃这惩罚一出,又是一阵唏嘘,四十大板?当初忠叔二十大板都没抵过去,这不就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众人还在震惊中,那几个悍妇上来就抓司聪,拎小鸡似的按在了行刑的凳子上。 芙蓉惊的哇哇大叫,却被几个妇人拉住动弹不得。 “王妃要打打奴婢便是,世子妃身子娇弱,如何受得住这么多板子。王妃,您打奴婢,奴婢愿为世子妃受罚。” 梅王妃等这一刻等的花儿都要谢了,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想亲自上去行刑,方解心头之恨。 “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她一个世子妃,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要人来待罪,你若是再叫嚷,就一起打!” 司聪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叫她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一板子下来,司聪身子颤了颤,芙蓉紧张的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第二板子又落了下来,却被一个人死死的抓住了。 “王妃万万不可啊!” 是孙嬷嬷的声音,司聪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窝有些滚热。 “孙嬷嬷,你干什么?王妃教训世子妃,你拦着做什么?” 岳嬷嬷赶忙上前去拉她,孙嬷嬷却护在司聪的身旁不肯起来。 “王妃,您息怒啊!世子妃不能打啊,打坏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梅王妃心中一凛,沉声道:“出什么事?这种贱妇打死都不为过,打坏了又算什么?” 孙嬷嬷急的都要哭了,颤抖着声音道:“世子与世子妃同了房,世子妃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恐怕是有了身孕。王妃这几板子下去,不是打死了自己的亲孙子吗?” 梅王妃一听,差点晕厥过去,指着孙嬷嬷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每日的白布巾子不都是你送过来的吗?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骗人?” 孙嬷嬷叩头下去,请罪道:“是奴婢骗了王妃,世子与世子妃早就有了房事。奴婢一心盼着世子能早日得子,便,便没敢与王妃说。奴婢想着,世子妃这个月若是不来月事,奴婢就去告知王妃,这还来得及去呢,就出了这事。王妃,您看在小孙子的面上,您消消气,有什么委屈,等世子回来给您出气也不晚啊!” 梅王妃气的要吐血了,竟让这个贱妇钻了空子,她是什么时候策反了孙嬷嬷的?还当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梅王妃是愤怒交加,张婉瑜是心急如焚,若是让这个贱妇生下嫡子,她就更别想登上世子妃的宝座了。 起身走到梅王妃身侧,小声道:“母亲不必听那嬷嬷胡言,若是那贱妇没怀上孩子,等世子回来,又不知是什么光景。母亲,这次是绝佳的机会,机不可失啊!” 第146章 容嬷嬷转世 梅王妃何尝不知,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若是真一意孤行打死了她,别说韩铮那她交代不过去,就是王爷那关也过不了。 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盼嫡长孙都盼疯眼了,她这个做亲娘的若是如此心狠手辣,也叫人非议。 不过她实在是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恶气,都到这份上了,不治一治她,她睡觉都不安稳。 “好!肚子打不得,就给我掌嘴,打这个目无尊长的忤逆之辈!” 悍妇们得令,又拎起司聪,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司聪没觉着疼,孙嬷嬷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又摔倒在地,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芙蓉借此机会挣脱开抓住她的人,冲到了司聪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哪里都不能打,脸打肿了,饭食都进不了,你们是打算饿死小世子吗?” 孙嬷嬷也缓过些神来,跪地恳求道:“王妃,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世子妃这一回吧。等世子妃生了孩子,您怎么罚她都成,这时候,真的打不得啊!” 梅王妃气的豁然站了起来,不顾形象的大步走至司聪跟前,越看她那张得意的脸是越生气。左右看了看,拿起托盘上的布偶,拔下针拽着司聪的胳膊就是一顿猛戳。 司聪疼的嗷嗷惨叫,简直是要日了她娘的,这是容嬷嬷转世啊! 梅王妃还一边戳一边骂:“我让你猖狂,让你嚣张,让你不知尊卑,贱人,贱人!” 司聪两只胳膊被戳了不下上百下,就连孙嬷嬷和芙蓉这俩拦着护着的也没少挨,可见这梅王妃是恨她到了何种地步了,恨不能食肉寝皮,碎尸万段了。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何时见过雍容端庄的王妃如此疯癫的模样,与之前的温良淑德简直是判若两人。 泄恨似的扎了好一会儿,才在岳嬷嬷的劝说下住了手。 司聪两只手臂火辣辣的疼,额头布满了冷汗。她是万万没想到啊,梅王妃竟然失态至此。 梅王妃气冲牛斗,愤怒不止,狠狠的喘着粗气,厉声道:“将这个贱妇给我关到牢房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 悍妇们拖着司聪便往外走,芙蓉哭着喊着跟在后头,孙嬷嬷急的老泪纵横,跪地哭求道:“王妃,王妃,您就消消气吧!真使不得啊!” 梅王妃眼睛一立,冷叱道:“你休在为她求情,孙嬷嬷,你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跟我解释吧!” 梅王妃愤然起身,一脸冰霜的向外走去,经过已经傻掉一般的苏梓琳身前,冷眼睨着她,咬牙道:“没用的东西,关进柴房,不准给她饭吃!” 苏梓琳还没来得叫唤,就被堵了嘴拉走了。片刻的工夫,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张婉瑜和她的仆婢们。 这一场仗,分不清谁输谁赢,她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孙嬷嬷,曝出那么个讯息来,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张婉瑜恨的差点掐断了自己的指甲,她才情样貌处处强过她,却叫她捷足先登,与世子有了首尾,这叫她如何甘心? 或许有了身孕,就是真有了身孕,她也别想生下来!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苏氏,必须死。 司聪和芙蓉被关进了大牢,就是当初陈掌柜被杀的那个屋子。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门板上有个四方小孔,是方便外头的人向里面查看的。 牢房虽然密不透风,却阴森湿冷,仿佛置身于水洞一般,冷到骨头里。 司聪上次来还是夏季,并未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同,现在这个时候,恐怕要遭罪了。 等外头的人彻底都走没了,芙蓉脱下厚厚的披风,开始往外掏东西。 先是火折子,再是蜡烛,缩在墙角点燃了,主仆俩用身体挡住微弱的烛火。 “快让奴婢看看您的伤。” 芙蓉小心的撸起司聪的袖子,烛火下,司聪的手臂上布满了红点,扎的深的地方,还冒着血珠。 芙蓉心疼的不行,将藏在衣服里的东西统统掏了出来,找出了治外伤的药,整整两个瓷瓶。芙蓉托着司聪手臂边抹药边落泪。 “什么玩意啊!用这种阴私的手段,还大家闺秀,公府独女呢,简直是有辱斯文,泼妇一个。” 司聪是真疼啊,不停地抽搐着,说话都打颤了。 “谁能想得到,我是裹了一身的麻布,走路都费劲了。就算她打我板子,也不至于皮开肉绽,伤到根本。谁成想,她是容嬷嬷上身,玩阴的!” 芙蓉奇道:“容嬷嬷是谁?” 司聪一怔,嘁了一声:“话本子里的一个坏蛋,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 芙蓉哼道:“那老姑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姑娘你说我就不懂了,孙嬷嬷都那样说了,她还对您动刑,她就真不怕伤了您肚子里的孩子?” 司聪也很纳闷,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梅王妃看起来,比扔珍妃下井的那位还要狠毒。 “她确实狠毒,所以,我很担心孙嬷嬷,恐怕此次,难以平安脱身了。” 芙蓉惊道:“她会杀了孙嬷嬷吗?” 司聪想了想道:“杀,倒是不至于,王府里还不是她一手遮天,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弄不好,监禁起来,再也见不到了。” 芙蓉有些难过,唉声叹气的道:“难得孙嬷嬷这样的好人了,这个时候,也就是她肯出来替咱们说话了。但愿梅王妃能念在旧情,轻点处罚她。” 司聪轻哼:“轻是轻不了,梅王妃对她无情,与咱们来说,也是好事。我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忠勇,日后若是能为咱们所用,那咱们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芙蓉给她涂好了药,司聪又为她涂了一遍,一瓶子药膏所剩无几了。 “姑娘原说受点伤也无所谓,总要让世子心疼才是。可是您看着苦肉计,也忒真实了些。” 司聪无奈的耸肩,“世事难料,哪能都如愿以偿呢,这样更好,至少这伤痕一时半会也没不了。约摸着能支撑到他回来,我也省的自伤了。” 第147章 难熬的日子 芙蓉无奈的一叹:“姑娘快别说这些了,快看看咱们这些东西能坚持多久吧。” 司聪道:“用的东西倒是无所谓了,主要是吃的,她们送来的所有吃食,咱们都不能吃,那个张婉瑜可不是善男信女。待会儿找个角落挖个坑,饭菜一律倒进去,等韩铮回来一并查验,我就不信她露不出狐狸尾巴。” 芙蓉四处瞅了瞅,烛光暗淡也看不清什么。 “待会儿再弄,现在要紧的是晚上睡哪?就这么点破干草,可怎么睡啊?” 司聪敛了敛散落的干草,确实没多少,睡一个人还凑合,摊开躺两个人就露地面了。 “有总比没有强,你帮我把缠在身上的麻布都扯下来,垫在下面,还能厚实一些。” 芙蓉摇头:“这可不行,这里这样阴冷,姑娘您还是缠在身上好了,还能保暖些。” “没那么冷,再说这玩意裹在我身上也不舒服,别磨叽了,现在就撤。” 司聪脱了披风,扫了一眼门上唯一的窗口,芙蓉会意的站起来趴在窗口向外看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人,回来帮司聪脱衣裳。 一层又一层的扯下来厚厚的一大卷子麻布,司聪总算是舒服了。 “这些麻布垫在干草上足够厚实了,还好姑娘有先见之明。” 司聪轻嗤一声:“这一天早晚都得来,我就知道今日善了不得,这些东西,有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 芙蓉也有些小得意,“亏得奴婢这两日做了些桃酥,这东西不怕放,十天半月的都能吃。” 司聪数了数从芙蓉身上倒出来的吃食,念叨着:“省着点吃,总也能坚持四五日的,就是没有水,恐怕是不好熬了。” “这有几个果子,也能解解渴,我总觉得,她们不会饿死咱们的。” 司聪摇头道:“这个可不好说,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张婉瑜和梅王妃,都不想我活着出去,至少不想我有孕了还能活着出去。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芙蓉面现难色,“早知道这样,奴婢就带上个茶壶了。” 司聪嗤笑道:“那茶壶那么大,你往哪藏?你能带出这么多东西来,已经是不易了,咱们还得小心着,别被外头的人发现了呢。” 芙蓉忙敛起地上的食物,又都包了起来,四下看了看。 “藏在哪里好呢?干草下,对,就藏在这里。” 司聪不由得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这些麻布也不能都垫在干草上面,撕两块放上面,剩下的都塞到干草下,有人进来,也好藏起来。” 芙蓉点点头,说干就干。折腾完了,时辰也不早了,两人都有些困,吹了蜡烛,相依着躺了下去。 虽然身下垫着干草和麻布,虽然上头盖着厚实的披风,可是两人还是冷的难以入睡。 来回翻了一会儿,最后两人干脆抱在了一块儿,两件披风都盖在身上,才逐渐的睡去。 这一觉睡的还很香甜,也不知睡了多久,牢房门有了响动,司聪才警觉地醒来。 芙蓉也被惊醒,忙将司聪护在了身后,紧张的盯着牢门处。 而牢门只是被推开一条缝,塞进来两个碗,复又被关上。 主仆俩对视一眼,又等了会儿,芙蓉爬起来走了过去,瞧了一眼碗里的东西,愤然的哼了一声。 “什么东西,这是人吃的吗?姑娘好歹还是世子妃呢,这也太无理了!” 司聪也走了过来,瞧了一眼里面的吃食,两个黑乎乎的干粮,一点青菜,属实是差的有点过分。 “没什么好生气的,咱们又不会吃,好与赖又如何,都倒在那个坑里就是了。” 芙蓉还是气难平的扔了那两碗吃食,主仆俩拿出昨日带出来的桃酥糕点,一人吃了一块果腹。 牢房里暗无天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她们只能靠送餐的频次来分辨过了几日。 “姑娘,都三日了,世子该回来了吧?” 因为没有水喝,芙蓉的嘴上起了皮,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司聪还是很平静的,安慰道:“哪里会那么快,去洛城来回路程都要十几天,他还要找上一阵子。我估摸着,最快还得五六日吧,也许会更长。” “啊?” 芙蓉满脸的哭相,“那咱们不被饿死,也被渴死了。姑娘,咱们得想想办法啊,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没什么好办法,人家又不是不给你送吃喝,是咱们不敢吃,饿死了也是活该。” 芙蓉愁的快哭了,“这果子就剩一个了,都留给姑娘吃吧。唉!就别说这吃不上喝不上的了,再待上两日,奴婢这身上都要臭了。” 芙蓉闻了闻自己,嫌弃的一撇脸,司聪也闻了闻,确实不是什么好味道。吃喝拉撒都在这一个屋子里,能有好味道才怪呢。 “再忍忍,即便是世子不回来,梅王妃也没道理总关着咱们,王爷又不是聋子,总会过问的。” 芙蓉双手合十低声念叨:“但愿老天保佑,世子早日回来,解救我们出去。” 司聪无语的摇头,如果祈祷管用,她跪那求一天。唉!也不知韩铮那边进展如何了,有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又过了两日,司聪被关进来已经有五日了,说实在的,她都快坚持不住了,更别说芙蓉了,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司聪此时,也是无比渴望韩铮的从天而降。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她们俩的祈求,亦或是司聪就是个自带好运的有福之人,在这第五日的晚上,韩铮他,真的回来了。 韩铮气势颇盛的领着一群护卫闯入了牢房,看门的人不敢违抗,痛快的开了门,韩铮率先冲了进来。 “阿黎!阿黎你在哪?” 护卫点亮了火把,暗黑的牢房登时一片亮堂,司聪与芙蓉在睡梦中被惊醒。 “阿黎!” 韩铮瞧见缩在墙角的主仆俩,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拉起司聪揽进了怀里。 “阿黎,你怎么样?没事吧?” 司聪鼻子酸酸的,眼睛一热,撇嘴哭了出来。 “我渴、我饿、我冷、我浑身疼,呜呜呜,啊啊啊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第148章 有意思了 韩铮眉峰一挑,怒视着牢门外站着的看守,怒道:“岂有此理,竟敢不给世子妃饭吃,你们是不想活了?” 那几个看守吓的呼啦啦都跪了下去,忙解释道:“奴才们不敢怠慢,每日都是按照王妃的指示给世子妃送饭菜的,请世子明察啊!” “是啊世子,每日送进去的饭菜,都是空了碗端出去的,奴才们不敢隐瞒,请世子明察。” 韩铮看向怀里的司聪,司聪抬起头,那张脸,狼狈不堪。 “我怕他们在饭菜里下毒,我和芙蓉都没敢吃,都倒在那边的土坑里了,你找人拿走去查一查吧。” 韩铮回头瞥了一眼司聪指的地方,命令道:“按世子妃的吩咐,拿去查验。” 两个护卫领命去拿食物,韩铮对另外几人道:“把这里给我锁上,这里的东西,谁也不许碰,任何人不许进。” “是!” 护卫们齐声应是,韩铮打横抱起司聪,大踏步向外走去。 怔愣良久的芙蓉也赶忙跟上,也不顾上拿已经馊了的披风,哆哆嗦嗦的跟着韩铮的脚步一路疾行回了芳菲苑。 芳菲苑的众仆婢们看到世子抱着世子妃回来,皆是吃惊不小。她们以为,这次世子妃是凶多吉少,再也回不来了。没成想,竟又是世子英雄救美,回来了。 “都愣着干什么?打水去,给世子妃沐浴更衣。去厨房拿点吃的来,要热汤面,三碗!” 韩铮鲜少这般生气,仆婢们大气都不敢喘,忙去准备自己份内的事情去。 韩铮抱着司聪直接去了浴室,小心的为她除去衣衫,司聪难为情的避开他的手。 “我都臭死了,你快出去吧,我自己来。” 韩铮轻柔的拉过她的手,道:“我不嫌弃,我要看看你伤在了哪里,她们,还敢对你用刑?” 韩铮说话撸起她的衣袖,那白藕似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针眼,青一片紫一片的,看着十分的瘆人。 韩铮脸都绿了,立时火冒三丈。 “这是谁干的?王府竟有人使出这么阴私的手段,简直不配为人了。” 司聪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更不能去找她理论。” 司聪这样说,韩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可思议的道:“竟是她?会是......?” 司聪看着他从愤怒到绝望的眼神,很是不忍的垂下头去没有回答。 “怎么会是这样?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为什么?她是为什么?” 韩铮握着司聪手臂的手不住地颤抖,司聪拿下他的手,反握在手里,安慰道:“你别难过,我已经不疼了,也不会落了疤痕。母亲或许,也有苦衷。” “她有什么苦衷?她再有苦衷也不该如此狠毒啊!这一针一针刺下去,你该有多疼啊!” 韩铮疼惜不已的轻抚着她的手臂,那青紫的地方都不敢触碰,眼里升起一片雾气,滴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司聪的心一阵抽痛,那钻心的疼痛,她永生难忘。可是,她却看不得他为她流泪,为她伤心。 “你别担心了,芙蓉给我上过好多次药了,我都好了。待会儿洗个澡,再涂些药,就彻底好了。” 司聪为他拭去眼泪,韩铮撇过头去,再转过来时,脸上已恢复了些平静。 “世子,热水好了。” 韩铮换上一副冷脸,道:“抬进来,伺候世子妃沐浴。” “是!” 仆婢们应着,忙抬水进来,尽数倒进了浴桶里。 韩铮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先洗澡,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司聪满眼担忧,道:“你别急着去,凡事要讲理,母亲再怎么不对,也是长辈,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韩铮点点头:“我知道,她那里我会请父王出面,那两个贱妇却等不得了。” 司聪微舒了口气道:“没什么等不得的,你也刚回来,先歇歇,等我把事情的经过与你详细说说,你再去也不迟。” 韩铮长长吁了口气,“也好,我先出去安排下,等你吃饭。” 司聪轻嗯了一声,韩铮转身吩咐婢女,冷声道:“小心伺候着,世子妃身上有伤,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别怪我不讲情面。” 婢女们诚惶诚恐的齐声应是,韩铮风一般的又离开了。 司聪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了三遍水,总算是洗去了一身的酸臭味道。 芙蓉也已经洗漱干净,早早的在了浴室外面候着,司聪一出来,就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 “世子叫人去请宫里的太医去了,还有衙门上的仵作,说是要查查咱们倒掉的那些吃食。” 司聪嗯了一声:“早点查也对,毕竟有些药效过后便失效了。” 芙蓉有些担心,“那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怎么会,失效不代表没有痕迹,那就要看仵作和太医的本事了。” “奴婢听世子身边的长随说,请的是太医院的张院正,就是张侧妃的祖父。” 司聪愣了一瞬,扯唇嗤笑道:“这可是有意思了,他这是要来个彻底的了断啊。” 芙蓉有些不解,司聪道:“若真是张婉瑜下的手,以张院正对自己孙女医术的了解,不会看不出。这便是世子的高明之处,圣上赐婚,他不敢休了,女方却可以提出和离。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天子的颜面,又保住了张家的脸面,岂不是周全。” 芙蓉恍然大悟,“姑娘这么一说,奴婢觉得世子正经聪明呢,不过,还是没姑娘聪明。” 司聪自嘲的笑笑,韩铮的聪慧,是真的聪慧。她的那点小聪明,则是人生阅历了。 厨房端了热汤热面上来,韩铮也回来了,三人也不分主仆了,围在圆桌前一顿的吐噜,都吃的鼻尖冒汗,满嘴流油,方才觉得满足。 韩铮擦了擦嘴,道:“说说吧!” 司聪吃的心满意足,说实话,有些累,更犯困,便让芙蓉来讲述。 芙蓉嘴皮子不差,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听的韩铮更加的气愤填膺了。 第149章 情不自禁 他气的抬手便要拍桌子,转头看向歪在软榻上已经睡着了的司聪,心里一抽,抬起的手,又落下,终是无奈的一叹。 “世子妃这几日一直不得好好休息,那牢房又冷又潮,我们又担惊受怕的,好在没有人暗杀,幸亏世子您回来了,不然......。” 芙蓉抽噎两声,韩铮咬了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家姑娘讨回公道的。” 芙蓉揩了揩眼角,“世子,我家姑娘太委屈了,阖府上下,也就孙嬷嬷肯为我家姑娘出头说好话。此次若是没孙嬷嬷护着,我家姑娘她怕是早就......。” 芙蓉到底没控制住,哽咽出声。 韩铮面色深沉,道:“你是好样的,孙嬷嬷也是靠的住的,明日,我就去救她出来,时辰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芙蓉福了福,退了出去。韩铮起身走到软榻前,轻轻抱起她,缓缓的走到床前,稳稳的将她放了下去。 看着她睡梦中还紧蹙的眉头,心里更是难受。 他真是一刻都离不得了,只要他出门,她必然会有事。这些人就不肯好好的过日子,一定要找些麻烦,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微微轻叹一声,向上拉了拉被子,转身出了寝室。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张院正和仵作该到了。 司聪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一整晚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是孟留香拉扯几个孩子的不容易,一会儿又是她在现代时与人抢生意,抢地盘。 一会儿又梦见与叶琛的种种过往,可是叶琛的模样越来也不清晰,眼前忽远忽近的,却是韩铮的那张俊脸。 他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画面一转,眼前是一片梅林。在冰雪上盛开着千万朵的梅花,有红色有白色,还有罕见的绿色。 司聪早忘了追人,一棵棵树下赏梅摘梅,一会儿的工夫,手里便拿着一大束梅花了。 远远地听见有人在争吵,司聪好奇的循声而去,梅树下站着两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其中一人,看着像是韩铮。 她很疑惑,那个男子是谁?看举止,与韩铮状似很亲密。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那男子抽出一把剑直刺韩铮的胸口,吓的她开口喊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冲过去拦住那男子,脚下却如千斤重般,一步也挪不动。 她挣扎着、努力的嘶吼着,脚下一蹬,终于喊了出来。 “韩铮!” 她猛然睁开双眼,韩铮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司聪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身上都是汗,别怕,我在呢。” 司聪脑海里都是那个可怕的梦,她想记住那个要刺杀韩铮的人,可是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人的模样。 她只能死死搂住他,紧紧的贴着他,才能消除心中的恐惧。 “韩铮,别走了,答应我,再也别离开我。” 司聪的声调有些哽咽,韩铮心里一紧,搂紧了她。柔声道:“我不走,再也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别怕,别怕!” 韩铮哄孩子似的悠着她,还轻抚着她的脊背,下颚抵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 司聪囔囔唧唧的道:“梦见,梦见......。” 她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又抱紧了他,有点撒娇的语气道:“我,我忘了,反正你别走了,我也不让你走了。” 韩铮心里有些甜蜜,“那你呢?还走吗?” 司聪松开手仰望他,眼里一片的水汽氤氲。 “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一行泪水滑落下来,韩铮动容的吻了上去,咸咸的温温的,又落在了她的唇上。 四唇相贴,胶着缠绵,直至两人都有些喘息,才十分不舍的分开,司聪的粉唇更加的诱人。 韩铮忍不住又亲了几下,抱着她坐了起来。 “饿不饿?” 司聪摇头,“我只想抱着你,什么都不想做。” 司聪做了三辈子的女人,这是头一次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别笑话我,我也是,情不自禁。” 韩铮哪里会笑话她,这样坦诚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从不敢想的,更是他梦之所望的。 千言万语,都不如一个深吻,两人又滚到了一处。 “大白天的,你,你别。” 韩铮生意低沉魅惑:“大白天的,你勾引我,当我是死的?” 司聪被战术性的压倒,毫无反击之力。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屈服这个词。不过是几轮交锋,司聪便占了上风。 “阿黎,你怎么这般,妖娆,你这是要吸干了为夫吗?” 司聪趴在他的身上,红唇一下又一下的印在他身上的敏感之处,令韩铮陶醉不已。 “叫声好姐姐来我听听。” 司聪边亲吻他,边调戏他。韩铮一个初尝云雨的愣头青,哪里经受的住,浑身肌肉紧绷兴奋的感觉要升仙了。 “叫啊!你叫,我就给你。” 韩铮微眯着迷人的凤眼,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扯着唇角邪魅一笑道:“恐怕,不能如娘子的意了,为夫觉得,你叫哥哥,更好听。” 韩铮猛烈的攻势下,司聪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婉转的求饶,他让叫什么就叫什么,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酣畅淋漓之后,韩铮拥着她的身体轻声低语:“还来不来了?” 司聪事 又累又饿又疼,嘟囔着嘴道:“你这就走吧,越远越好!” 韩铮嘿嘿奸笑:“你说的,从今往后,我去那哪,你就在哪,我走,也带着你,你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韩铮稀罕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司聪捧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吻的韩铮又是一阵心情激荡。 “我不想逃,我愿意在你的掌心里做个宝贝,你可要,抓住了我呦!” 韩铮的心犹如热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瞬间开锅一般,沸腾起来。 他无比深情的凝望着她,郑重又坚定的道:“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第150章 母子交锋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韩铮道:“起来吃点东西吧,待会儿,你不跟我去看戏吗?” 司聪窝在他的怀里撒娇,双手不老实的在韩铮胸前来回的撩拨。 “看什么戏?有我好看吗?” 韩铮被撩的又有了反应,无奈的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说话的时候,牙根都有点痒痒。 “没你好看,晚上,我好好看看你,现在可是有正经事要办呢。” 司聪不情愿的爬了起来,娇憨的噘着嘴道:“是给我出气去吗?” 韩铮亲吻了下她的鼻尖,满眼的宠溺。 “是,给你出气,要不要看?” 司聪咧嘴笑道:“要,当然要看了,否则,我这些日子的罪就白遭了。” 韩铮宠溺的笑笑,“那就起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韩铮吩咐婢女们进来伺候司聪洗漱,陪着她吃了饭,两人相携去了启月居。 梅王妃自昨夜知晓韩铮回来了,且差点砸了牢房一事早已传遍了王府上下,梅王妃是一夜没睡,心情十分的忐忑。 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今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仆人来报说是世子和世子妃来了,梅王妃那颗紧揪着的心,马上就跳到了嗓子眼。 “说我病了,好了再见。” 仆人去回话,梅王妃恨的牙根痒痒,就这样都弄不死她,她也真是够命大的了。 她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苏黎那贱妇设的圈套,她早就料到苏梓琳会反水,她早就料到会被关起来。所以,提早做了准备,整整五日不吃不喝送去的饭菜,应是撑到了韩铮回来。 早知道,就该搜了她的身,收了她带进去的那些东西,或许她早就死在了牢里了。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诡计多端的人留在身边,她睡觉都得被算计醒了,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了。 正思量间,门外响起乱糟糟的脚步声,岳嬷嬷的声音逐渐增高。 “世子,世子您请回吧,王妃身子不爽利,正在休养,世子,世子!” 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叫,一群人已经进了花厅。 梅王妃吐出一口气,正了正身板,一脸严肃的看向不顾阻拦冲进来的夫妻二人。 “世子这是要干什么?与这个贱妇一样,也要目无尊长吗?” 韩铮推开拦着的人,一手拉着司聪走到了花厅中央。 “你们都下去,我与母亲有话要说。” 韩铮强行屏退了左右,只留一个岳嬷嬷在旁伺候,他看向一脸惊呆的梅王妃。 “儿子离家数日,甚是想念母亲,母亲身体不适,儿子更应该来瞧瞧。” 梅王妃没有一点母亲该有的欣喜和慈和的模样,目光冷淡,指着司聪道:“你来可以,这个贱妇让她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韩铮握着司聪的手微微用力,传达着他的安慰。司聪神色平静,不言不语,她觉得,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苏黎是儿子的妻子,是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母亲不想见她,又想见谁呢?张婉瑜吗?” 梅王妃眉峰微挑,轻斥道:“世子妃?她也配!你来的正好,我已经替你写好了休书,你签了字,即刻撵她出去,我是一刻都不想看见她。” 岳嬷嬷在王妃的指令下,拿上来一份休书,递到了韩铮面前。 韩铮接了过来,看都未看一眼,一撕两半,扔在了地上。 “是否休妻是儿子的事,母亲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梅王妃横眉冷对,斥道:“放肆!我早就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给你娶,就能给你休。今日这妻,你是休也得休,不休也得休。” 韩铮面露不屑,道:“我若不休,母亲欲待如何?” 梅王妃柳眉倒竖,冷冷的注视着韩铮,咬牙切齿的道:“你若执迷不悟,这世子你也别做了!” 韩铮愣住,表情颇为惊讶。 “原来母亲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您早说啊,儿子给三弟腾地方便是,何必搞出这么多事端来。” “你!” 梅王妃怒不可遏,杏眼圆睁瞪视着韩铮,眼里渐渐升起一层雾气。 “铮儿啊!你是我亲生的儿子,你怎么就不明白母亲的苦心呢?” 梅王妃突然转变了情绪,软了语气与韩铮说话,让司聪有些不适应。她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梅王妃的表情变化,此刻的真情流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韩铮道:“母亲,儿子实在是想不明白,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您要儿子纳妾,儿子听您的了。您要儿子早日为韩家开枝散叶,儿子也照做了。我现在有阿黎这个正妻,我很安心,也很喜欢她,我能跟她长长久久,白头到老,这不是母亲想看到的吗?” “与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女人白头偕老?你别做梦了,她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人家数钱呢!来了不过几个月,闹的王府鸡飞狗跳,离间咱们母子的关系,这样的女人,决不能留,你听母亲的,好姑娘有的是,母亲给你选更好的。” “我不要!” 韩铮斩钉截铁的道:“我只要阿黎,母亲,我已经由着您摆布二十年了,以后,我不再做您的提线木偶了。” “韩铮!” 梅王妃勃然变色,气的浑身颤抖,脸色发青。 韩铮挺了挺脊梁,吁了一口气,道:“母亲不必动怒,妻是要休,而不是她,来人!请张侧妃来。” 梅王妃急道:“铮儿!你不可胡来,她可是圣上赐婚,休不得!” 韩铮态度坚决,“母亲稍安勿躁,儿子不会置王府的荣辱于不顾,您只管看着便是。” 梅王妃焦急万分,以她对韩铮的了解,怕是铁了心要休了张婉瑜,这不是要出大事吗! 给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须臾,张婉瑜被带了上来,她头发散乱,形容憔悴,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精神萎靡的被架到了花厅内。 韩铮嫌弃的拉着司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眼瞧着张婉瑜。 “张侧妃,昨晚你祖父张院正曾来过,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梅王妃心里一惊,眼神凌厉的扫向韩铮,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晓,张院正来做什么? 第151章 和离 张婉瑜浑身一颤,双腿发软,险些跪了下去。她摇摇欲坠,神情哀伤地看着韩铮,期期的道:“世子,当真这般无情吗?” 韩铮眼神冰冷,道:“我从来对你无情。” 张婉瑜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闭了闭眼睛,神情绝望。 “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世子如此冷酷无情,叫妾如何苟活。” 韩铮蔑然的冷笑道:“我只与世子妃有夫妻之实,你和那些女人,我碰都不曾碰过,你更没资格跟我谈什么恩情,若不是要给阿黎一个交代,昨晚,便叫你祖父领你回去,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他说这话,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尤其是梅王妃,不可置信的看向司聪,语气里满是指责。 “是你!都是你教唆的?” 司聪神情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并未作答。 韩铮道:“是我不愿意,与阿黎无关。” 梅王妃简直要气炸了肺,一个两个都骗她,孙嬷嬷如此,那三个废物亦是如此,这个叫苏黎的女人就这般有手段有魅力?哄得他们都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把那几个贱货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问她们。” 梅王妃很是气愤的垂着椅子把手,韩铮道:“不必了,我已派人送她们出府,日后,与咱们韩家再无关系。” 梅王妃震惊无比,气的脸都绿了? “你!你怎敢擅自做主?那可都是.......!” “儿子知道,是花了大价钱的,所以儿子把她们卖了,卖了个好价钱,母亲不必心疼银子,咱们还有的赚。” 梅王妃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胸口不断地起伏,似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做什么又把你母亲气成这个样子?” 就在梅王妃要背过气去的关键时候,昌平王韩宗宣大步走了进来。韩铮与司聪忙起身施礼。 梅王妃也起身让出了主位,晃晃悠悠的施了一礼,昌平王忙伸手扶住她,道:“你身体未愈,这些小事就不要操心了。” 梅王妃坐在了他的下首处,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小事,妾身怎会劳动王爷现身,这铮儿,要休了张侧妃。” 昌平王也是一惊,看向韩铮,表情严肃的问道:“阿铮,是这么回事吗?” 张婉瑜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王!父王救救婉瑜吧!世子若休了婉瑜,婉瑜便不能活了啊!” 张婉瑜嘤嘤哀哭起来,昌平王不悦的瞪向韩铮,道:“你又搞什么名堂?堂堂侧妃,圣上赐婚,岂能随意休弃?你是不想让王府安生了?” 韩铮道:“父王稍安勿躁,这是张氏所犯下的罪行,父王请过目。” 韩铮自袖中抽出一张纸,向前两步亲自呈给了昌平王。 昌平王展开来看,韩铮道:“昨日张院正和衙门的仵作已经来查验过了,世子妃被关押这几日所送食物里有毒。” 昌平王不可置信的看向张婉瑜,张婉瑜瘫坐在地上满面惊慌。 “没,不是婉瑜,婉瑜没做过。” 韩铮冷哼道:“若非张院正查验,世子妃就是被毒死了,也很难查出原因来。因为你给世子妃下的并未毒药,而是几种药物相克后产生的毒素,急性慢性的皆有。你心思之歹毒简直是匪夷所思,究竟你与世子妃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费尽心思的害她性命?” 张婉瑜猛烈的摇头狡辩,“没有,我没有,不是我,父王,真的不是我啊!” 韩铮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带上来。” 有护卫押着一男一女到了门口,一脚踹到膝弯处,司聪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父王,这两个,女的是厨娘,男的是牢房的看守,他们俩收了张婉瑜的好处,一个在饮食里下了张婉瑜给的药,一个帮着通风报信,每日汇报世子妃的情况。昨晚儿子连夜审问,这两人已经招供,这是证词。” 韩铮变戏法似的又抽出一张来,呈给了昌平王。 昌平王看过之后脸色骤变,冷厉的看向懵了一样的张婉瑜,肃声道:“你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圣上与本王提起你时,本王也曾满心欢喜,以为你会是个温良敦厚的好妻子,怎么你的心思竟是这样歹毒?” 张婉瑜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惶恐万分的叩头下去,声声如泣道:“婉瑜知错了,求父王开恩,饶了婉瑜这一次吧。” 昌平王气归气,可说要休,还是要慎重,圣上赐婚,就是要休也得圣上点头。 于是,看向韩铮无奈的叹息一声:“阿铮,张氏确实心思歹毒,可所幸世子妃也没出什么事,不如就网开一面,先关起来,令其闭门悔过,也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婉瑜一听这话,忙起身面向韩铮哀求道:“世子,世子,妾身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不休了婉瑜,叫婉瑜做什么婉瑜都愿意,婉瑜去给世子妃做使唤丫头,日日伺候世子妃,求您了,别休了妾身啊,妾身真的活不了了啊!” 韩铮懒得看她一眼,撇过脸去冷叱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身边,是断断容不得你这样心思歹毒之人,没得哪日毒死了我,也未可知。” 张婉瑜一怔,哭天抢地的叩头下去。 “妾身怎会害了世子,妾身爱慕世子,不然也不会甘愿为侧室伴随左右。世子念在妾身一片痴情的份上,就饶恕妾身这一回吧!” 韩铮毫无动容,也懒得理会她,转头看向昌平王。 “父王,此女断不可留,儿子仔细想过了,张氏乃圣上赐婚,儿子不好单方面休弃。所以,昨夜与张院正已经达成了协议,对外只说儿子与张氏性格不合,自愿和离,今日便送回张家吧。” “和离?” “和离?” 昌平王与沉默良久的梅王妃皆是一愣,齐齐问出口。 “是的,这样对谁都好,也不影响张氏他日再嫁,儿子可以对外声称,并未与张氏圆房,她还是可以以一个姑娘的身份嫁个好人家。” 昌平王沉思良久,叹息道:“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那便如此吧!” 第152章 对质 张婉瑜一听,登时便要晕厥,连昌平王都同意了,她还有什么希望啊! “不!不!世子!世子!求您了,我不和离,我不和离,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母亲,母亲您帮帮婉瑜啊,婉瑜都是按照您的意愿为您做事的,母亲您不能不顾婉瑜的死活啊!” 梅王妃脸色一变,神情有些慌张。 “真是疯了,我何时要你下毒害过人了?我是被你蒙蔽了双眼了,竟然相信你的鬼话,还不拉下去,赶紧送回张家去。” 昌平王微瞥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岳嬷嬷上前去拉张婉瑜,张婉瑜疯狗一样狂吠起来。 “别动我!你们别想卸磨杀驴。世子,你要处置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可是世子妃呢?世子妃伙同其亲妹妹行巫蛊之术害我,若非如此,我怎会怀恨在心下毒害她?苏梓琳那贱妇还逍遥法外,世子如此偏心,妾身不服!” 韩铮面如寒霜,道:“好!就让你心服口服” 韩铮向门外道:“带上来!” 不多时,有护卫拎着一个人进了厅堂内,扔在了张婉瑜的身边,便退了出去。 张婉瑜侧头打量,原来是苏梓琳。 苏梓琳比张婉瑜还要惨,披头散发的,脸上脏兮兮的,好像好几日没吃饭一样,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你!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得我,你说,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 张婉瑜冲上去掐着苏梓琳的脖子使劲的摇晃着,苏梓琳被掐的上不来气,反手也去掐她。 “娼妇!谁叫你惦记着世子妃的位置?那是我们苏家的,就是苏黎死了,也得是我们苏家的,你算老几,你早就该死!” 苏梓琳这会儿也不装死了,战斗力十足的与张婉瑜厮打到了一处。 昌平王看的瞠目结舌,怒斥道:“都住手!成何体统!” 司聪与韩铮早已习以为常,皇宫里公主之间的掐架都看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要说这昌平王这个武将,说话底气就是豪迈,一声厉斥,两个纠缠不休的女子,立时便分开了,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再造次。 昌平王从来不屑于后宅这些争斗,他的后院在梅王妃的统领下,还算和谐,至少是没出现过今日这般的情况。 “你院里的事,你自己处理,没有让老子管你后院的道理。” 昌平王气的不轻,连带着韩铮也一起训斥了。 韩铮道:“儿子不敢劳动父王,只是有些事,还是要父王知晓,免得日后父王埋怨儿子处理不当。” 昌平王不悦的哼了一声:“好!我看你如何处理。” 韩铮应了声是,看向苏梓琳神色严肃的道:“苏梓琳,你若实话实说,还有条活路。你若敢有隐瞒,或是胡乱攀诬,等着你的,可不是送回家这么简单。你与张氏不同,你无名无份,死活,都是我韩家说的算。” 韩铮的话冷的吓人,苏梓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眼角瞄向上面坐着的昌平王,心里乱成一团。 “我,我,妾,妾都是听从王妃的安排,是王妃要妾这么做的。” 梅王妃勃然大怒,拍着椅子把手“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胡说!本王妃何时叫你这般做了?你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是你母亲给你带进来的,与我何干?” 苏梓琳道:“是,是王妃告诉我,让我,让我出了事就都推到姐姐的身上的,王妃还说保我侧妃的位置,我,我才,我才鬼迷了心窍了害了姐姐的。” 苏梓琳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苏黎了。连滚带爬的到了司聪脚下,哭求道:“姐姐,姐姐救我,妹妹知道错了,都是王妃教唆的。王妃说姐姐不得她欢心,说等你死了,就扶我上位,姐姐,都是王妃叫我这么做的啊!” 梅王妃气的不行,指着苏梓琳斥道:“贱人!岂有此理!你个害人精,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敢攀扯本王妃,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拉下去打死了事!” 苏梓琳惊惧万分的拉住司聪的裙摆,哀求道:“姐姐,姐姐你得救我,咱们都是苏家的女儿,姐姐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救不了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司聪冷冷的看着她,嫌恶的抽回自己的衣角。 苏梓琳彻底傻眼了,梅王妃她得罪了,苏黎也不帮她,那她该怎么办?真的等着被打死吗? 她转头看向韩铮,声声哀求道:“世子,世子我都说了,都怪我鬼迷了心窍,是我贪婪无度,收了王妃的好处,轻信了王妃的挑拨。是我嫉妒世子对姐姐的一片深情,是我觊觎姐姐的世子妃之位,都是我的错,世子您就饶了我吧!” 韩铮面无表情,眸光寒冷。 “苏梓琳,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母亲教唆的你,你可知道,污蔑一品王妃,是什么罪过?” 苏梓琳浑身一颤,眼神畏惧的望向梅王妃,结结巴巴的道:“梓琳,梓琳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梓琳不敢,不敢欺瞒王爷,和世子。我,我有,有王妃赏赐的玉镯,还,还有金银,还有,我的婢女炙月,也能给我作证。” 梅王妃的脸色难看,不过已不似刚才那般失了阵脚,情绪看起来稳定多了。 “哼!这也敢拿出来当证据?本王妃这一日赏赐下去的东西多了,连我自己都记不住赏赐了什么。” 她顿了顿,眼神犀利的扫视四周,道:“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本王妃从来没说过,你的婢女能给你作证,我的人,也能给我作证。” 苏梓琳瘫在地上,无助的又无措的看向韩铮,哭道:“世子,我,您要相信我,不然,你,你拿我的婢女炙月去审问,她不敢不说的。” 韩铮一脸肃然,正想着要不要提审炙月,许久未说话的昌平王忽然开口道:“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不用找什么理由牵三挂四的。你行巫蛊之术,罪孽深重,本不可饶恕。念你年幼无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二十大板,发回本家吧!” 韩铮错愕的看向他,昌平王突然觉得心力交瘁,道:“就这么办吧,都下去!” 第153章 有我没她 张婉瑜与苏梓琳二人,一个哭天抢地,一个丢了魂一般,被人拖了下去,按照昌平王和韩铮的交待,该打的打,该送走的送走。 启月居的大堂里,瞬时走了个干净,只剩昌平王夫妇与韩铮夫妇俩。 “你们也回去吧,我与你母亲说说话。” 韩铮与司聪对视了一眼,起身施礼便要走,梅王妃却拍案而起。 “苏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苏梓琳敢做出如此下作的行径来,世子妃苏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罚便一起罚。” 昌平王努力的克制着怒气,道:“你还要怎样?还嫌不够乱的?” 梅王妃一脸决绝的表情看着他道:“我要怎么样?我要这个女人滚出韩家,今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梅王妃几步走到司聪面前,一脸怒气指向司聪,韩铮本能的伸出手臂挡在了司聪的身前。 梅王妃眼里是难以置信的失望,绝望的摇着头。 “铮儿,你是要她,你不要母亲了吗?” 韩铮心中一酸,慌忙跪了下去。 “母亲,母亲这样说,可是折煞了儿子了。” “我折煞你?你看看你今日有多威风啊!为了这个女人,当众忤逆你的母亲,韩铮,你真是出息了,我是白疼了你二十年了!” 韩铮无奈的垂了垂眼眸,道:“您要我休妻,我如何能从?阿黎她有何过错,您一定要这般为难她?” 梅王妃简直要气疯了,“她有何过错?她浑身上下都是过错,若不是她一味的霸着你,拈酸吃醋的,那几个女人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韩铮梗着脖子道:“这怎么是她的错了?是儿子不喜欢她们,是儿子不想要她们,母亲要怪就怪我,与阿黎何干?” “你!” 梅王妃抬起手举在半空,思量好久终是没打下去,两行泪水簌簌而落。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么个白眼狼啊!” 韩铮心里一阵抽痛,软了语气道:“母亲,是儿子考虑不周,没能处理好这件事,让母亲为难,惹母亲生气。日后,再没这些糟心的事了,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梅王妃看着还站着一脸淡定的司聪就,气的一张脸都扭曲的变了形。 “有她在,咱们的日子甭想好!你趁早休了她,让我多活几年。” 韩铮有些束手无策,拉了拉司聪,投去了恳求的眼神。 司聪想了又想,终是不忍看他左右为难,不大情愿的也跪了下去。 “母亲,若是以前儿媳有什么不当的言行惹恼了您,儿媳给您赔不是了。” 司聪语气平平,凭良心说,实在是听不出一点诚恳的意味。 梅王妃听见她说话,不知怎地,这心忽然就剜着疼了两下,她捂住胸口,脸都白了。 “我不用你道歉,两面三刀的东西,当初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是娶个死人进门,也比你强百倍!” 司聪脸上挂不住了,她可是看在韩铮的面子上勉强给她赔罪的,这还没完没了了,那就别怪她不给她留脸了。 司聪垂下头,再抬起头,一副泫然若泣的委屈模样,强忍着哽咽道:“母亲,您还想怎么对我?您给我下过毒,我没怨过您,体谅您作为一个母亲的绝望心情。我和世子新婚,您接二连三的给他塞女人,我想问问母亲,当初您和父王成亲时也是这样?” 梅王妃一怔,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昌平王。 “这次呢?您不分青红皂白给我身上安罪名,若不是孙嬷嬷衷心护我,我早就死在那四十大板之下了。” 韩铮愕然抬头看向梅王妃,眼里的愤怒就快要溢了出来。 昌平王也是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王妃,竟有此事?” 梅王妃眼神躲闪,言语中有些支吾。 “是,是,当时那个苏梓琳一口咬定她是主谋,妾,妾身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才做出那样的处罚的。” 昌平王沉声道:“你这处罚确实草率了些,阿忠二十大板都没挺过去,她一个弱女子,四十大板,焉有命在?” 梅王妃神色微有些不安,咬唇不语。 韩铮侧头看向司聪,拉起她的手,轻声问道:“你为何不与我说?” 司聪微微叹息:“我说什么?那板子不是没打在我身上嘛。母亲本就对我有意见,我若是再与你说这些,又要惹得你与母亲不快,我何苦做那个恶人。” “你少假惺惺的装好人,你若真是怕我们母子反目,你自己主动点,我还能给你一纸和离书,给你些银钱傍身,你赶紧滚蛋。” “母亲!” 韩铮一怒而起,顺手拉起了跪着的司聪,与梅王妃怒目而视。 “母亲,儿子忍了很久了,您差不多得了,若是真要审问几个下人,怕是母亲的脸面都要不得了吧!” “你!你是铁了心要这个贱人,与我决裂了?” “您还想怎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失了王府的脸面您才满意?” 韩铮深吸一口气,撸起司聪的袖子,露出斑驳的伤痕。 “母亲,您是侯府嫡女,这就是您做出来的事,儿子无比震惊。” 梅王妃眼神一缩,昌平王自座上起身,走近了几步,眯起眼睛瞧了瞧,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司聪眼里蓄满了泪水,此刻一对一双的落了下来。 “孙嬷嬷救下了儿媳,母亲气不过,就拿针刺儿媳,刺了几百下,疼死了!” 司聪低声的呜咽,昌平王不可置信的看向梅王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都是你干的?这确定是你干的?” 韩铮神情悲凉的闭了闭眼,道:“儿子不想提及此事,阿黎她也不想追究,可是母亲实在是太过分了,恕儿子不能隐瞒。” 梅王妃冷笑两声:“好!很好!我知道你的选择了,韩铮....!” “好了!铮儿,你与世子妃先回去,找个稳妥的郎中来给她瞧瞧伤,这几日就不要过来了。” 韩铮垂头应道:“是,儿子先告退了。” 第154章 一个交代,一个台阶 韩铮拉起司聪向外走,关门时,听见了昌平王如狮般的怒吼。 “梅映茹!你可以啊!这种事你都做的出来?我可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你还有什么阴私手段没使出来?今日你都亮出来我瞧瞧!” 梅王妃颓然一笑:“我阴私?我让你刮目相看?她抢走了我的儿子你怎么不管?她抢走了我的儿子!那是我的铮儿!” 梅王妃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了他,我为他操心受累担惊受怕,他却为了一个女人处处与我作对。我还要委曲求全的看着那个贱人继承王妃之位吗?做梦!我死都不会同意!”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这个做母亲的该帮衬着些才是,如何就吃上儿媳的醋了?” “我吃那贱人的醋?我才不会吃她的醋,我是寒心我养了个白眼狼,他不知好歹。” 梅王妃似是身体有些撑不住,弯腰捂胸的坐了回去,不甘心的叹息道:“我是为了谁啊?王爷现在是位高权重,圣上忌惮臣子巴结,可是往后呢?铮儿现在无权无势,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咱们百年之后王府该怎么办?铮儿若是没有个硬气点的岳家做靠山,那未来会是什么结局,王爷有没有想过?” 昌平王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这些担忧,我何尝不知?可是现在储君地位不稳,谁也无法预测未来,若是此时站错了队,那才是害了铮儿。” “那怎么办?就由着那贱人生了儿子,继续坐在世子妃的宝座上耀武扬威吗?” “你急什么?生了儿子就生了,左右铮儿现在也无子嗣。是不是一直能坐稳世子妃的位置,那还不是看咱们?你现在让铮儿休了她,宫里那两位公主你娶谁?你敢赌吗?” 梅王妃怔愣无语,昌平王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我只要家宅安宁,不能传出去对铮儿不好的传言,否则,以后也别想找什么靠山!” 梅王妃很是不服气,“可妾身真的忍不了那个小妖精,听见她的名字我心都颤,更别说见她一面了,半辈子都不想吃饭了。” 昌平王哼了一声:“忍不了你就别见,你也别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今日起,你就好好的在这儿养病,别再掺和铮儿的事。” 梅王妃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王爷这是要禁妾身的足?妾身一心一意为了王府,王爷为了一个儿媳要与妾身生分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铮儿一个交代,给你一个台阶。” 梅王妃嗤之以鼻,“王爷要给儿媳撑腰,却说的冠冕堂皇,恕妾身不能理解。” 昌平王不悦的瞪视她,“你少阴阳怪调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这妾身可就不明白了,让妾身受委屈,却说是为了妾身好,王爷当妾身是傻子呆子不成。” 昌平王无奈的叹息,温声劝道:“你和铮儿闹成这样,不是想真的决裂吧?我也不是禁你的足,就是让你休养一阵子,双方也都趁此都缓缓。你那儿子你还不知道嘛,心软善良,他能看着你有病而不顾吗?等他消了气,你们母子也好冰释前嫌。” 梅王妃情绪稍稍稳定,不满的道:“还他消了气,用不用我这个做母亲的去给他磕头赔罪啊?” “你这话说的就过了,做父母的也不能一手遮天,有些时候,该低头也得低头,都是为了家庭和睦,你也算不委屈。” 昌平王的言语中,有劝说,也有威胁,梅王妃自知此事已成定局,也不可太过,遂也软了语气。 “妾身一介女流,哪有王爷的高瞻远瞩,一切,都听王爷的便是。” 昌平王还算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就好好休养,我得空了就来看你。” 昌平王起身向外走去,梅王妃无可奈何的起身相送,等他走了后,那张脸变的阴鸷可怕。 砸了一整套茶具后,方平息了些怒火。 “贱人!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岳嬷嬷忙扶着她坐下,抚着她的后背劝道:“王妃别生气,刚才王爷的意思,奴婢隐约也听明白了,且等朝堂稳定了,她也就没用了。” “等?” 梅王妃眉峰一挑,冷哼道:“等得起吗?等他有了嫡子吗?” 岳嬷嬷眼神一缩,有些畏惧的请罪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咱们再从长计议。” 梅王妃眼神阴狠的吓人,“去找他,最迟年末,我要她彻底消失在王府。” 岳嬷嬷诚惶诚恐,“是,奴婢这就去,您别急,小心身子。” 梅王妃猛咳了几声,脸色泛白,呼吸急促,竟险些晕厥过去。 岳嬷嬷哪里还敢耽搁,忙叫人去请了太医来瞧。 于是,梅王妃又病了,于是,启月居又禁止了外人来访。 昌平王刚回了自己的书房,便叫人把韩铮传唤过来,父子俩坐下谈心。 昌平王这个做父亲的,第一次出面调解儿子与妻子之间的矛盾,还有些词不达意。 “这事儿你也别怪母亲,都怪父王只顾着急流勇退了,没想到韩家日后的荣辱。早该在军中给你谋个差事,锻炼几年,有了功绩,自然地位就稳固了。” 韩铮有些迷惘,“父王这么说,儿子惶恐不安,都是儿子无能,白学了一身的武艺,报效无门。” 昌平王叹息一声:“唉!父王原想着,你是嫡子,理应继承祖业,做一个武将,你兄长从文,咱们韩家日后也能有个保障。可是你兄长他不成器啊,考了七年了,连个举子都不是,还成日里扎在那个妇人的屋里,没有一点武将后代的血性。” 他抬眼瞄了一眼韩铮,又道:“你呢,这一点倒是不用父王操心,可你这心思,也不在朝堂之上,靠世袭,单有个爵位能撑几时?” 韩铮有些汗颜,微垂下头道:“都是儿子冥顽不灵,给韩家丢脸了。” 第155章 父子谈心 昌平王又是一叹:“父王不是责备你,是虫就在地上爬,是龙就有一飞冲天的时候,是块石头只能垫底,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儿女的资质本能就在那摆着呢,强求不得啊!” 韩铮心里有些压抑,父王这话中的意思,是在映射他无能,占着世子的位置却毫无作为,可谁又是龙,谁又是金子呢? “其实,有些时候,父王还不如你母亲想的长远。” 韩铮微微抬眸看向他,讶然道:“父王因何这样说?” 昌平王自嘲的笑笑道:“你不必惊讶,父王说的都是事实。按理说,你三弟非世子继承人,原本可以在家攻读,将来走科举之路。可是你母亲却说,铮儿性情绵软,未必做的了武将,就把钰儿也送去了。你母亲的意思,不管你们兄弟俩谁能成为大将军,对王府来说,都是有益无害。” 韩铮吃惊不小,他一直以为,送三弟去学艺,是父亲的意思,今日他才知晓,原来是母亲的自愿的。 他心中一直有个疑虑,多年来一直未曾提起,这时,却有些忍不住了。 “儿子有一事不明,为何三弟学艺,与我不是同门?” 昌平王微怔,有些神秘的笑了笑:“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只有两个嫡子,若是都由着一个师父来教,将来遇到劲敌,一个也保不住。” “那三弟他,是在哪里拜师学艺?” 昌平王神情犹豫,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父王若是为难,儿子就不问了。儿子只是关心他,三弟自出生,与我这个做兄长的就未曾谋面,以前怕提及三弟母亲伤心,儿子也不敢多问,其实,儿子挺想知道三弟的近况的。” 昌平王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你们是亲兄弟,应该相互关心。钰儿今年就十岁了,过了年就送去军营了,为着这事,我与你母亲也是争论不休。她虽见识不浅,可是对孩子这一块儿,还是过于溺爱,她舍不得。可父王想,得把这身武艺派上用场,与其削尖了脑袋在皇都谋求个一官半职的,还不若在军中历练,将来建功立业,也能为韩家在朝堂中赢得一席之地。” 听了这话,韩铮心里更加郁闷,原来父王和母亲,早就有放弃他的打算了,暗地里培养三弟,成为下一任世子的继承人。 昌平王看向韩铮,语重心长的道:“你也别多想,之前是父王考虑不周,也是出于对你这个嫡长子的溺爱。况且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也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出战绩的,毕竟世子加冕和子嗣承继更为重要。” 韩铮扯唇苦笑:“父王和母亲的一片苦心,儿子怎会不懂,只怪儿子资质平庸,难当大任,影响了王府的前途。” “你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父王与你说这些,不是评论谁对谁错,而是要让你知道,你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韩铮脸色沉了沉,道:“母亲再是为了儿子好,也不该谋害人命,这一点,恕儿子想不通。” 昌平王劝道:“你母亲没想害人性命,那都是话赶话,双方僵持在那了。真要动了刑,也不能真打,苏氏还是有诰命的世子妃呢,怎么能说打死就打死了呢。” 韩铮面色微缓,微微一叹:“只要母亲日后不找阿黎的麻烦,儿子也不愿意与她生分。” 昌平王轻声叹道:“铮儿啊,你想过没有,你母亲因何一心想要你休了苏氏?” 韩铮微愣,“母亲觉得苏氏出身低微,不足以充盈王府的门面。可是父王,苏氏她蕙质兰心,在掌家理财方面颇有天分,这几个月,为母亲分忧不少,为王府节流增效颇多,父王不也曾赞许过她的一些举措吗?” 昌平王一顿,道:“这些父王都知道,可是于你的仕途无所助益,就是再有能力又如何?有些事,不是光靠银子就能解决的。” 韩铮不解,“那父王想如何?难道,真的让儿子休了苏氏?恕儿子做不到。” 韩铮面露不悦,昌平王也有些不快,道:“你现在的脾性越发没个边界了,怎么话都不让人说完,就急着下定论了?” 韩铮微有愧色,垂首道:“是儿子鲁莽了,请父王恕罪。” 昌平王面色稍霁,道:“如果你确实喜欢苏氏,她又肯安分守己的,留在王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日后,这世子妃之位还是要让出来,你早就知道,这位置,本就不是她的。” 韩铮有些着急,“可是苏氏又无过错,为何要让出来?这对她不公平。” 昌平王有些气恼,“这世上哪有公平的事?她能活下来,留在王府做你的女人,上天待她已是不薄,做个侧妃还委屈了她了?人家堂堂院正的嫡孙女,不也甘愿做个侧妃吗?” “那不一样,张氏是嫁进门就是侧妃的身份,苏氏是世子妃,却要降级做侧妃,这于谁来说,都是件要命的事。父王这样的决定,无异于是让苏氏去死,那就是让儿子间接去害人性命,儿子做不到。” “你也不要急着下定论,事情还没到了那种地步,苏氏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脆弱不堪。你若是觉得侧妃委屈了她,那就做平妻,不过是矮上将来嫁过来的公主一等,还是不耽误她掌家理财,你照样可以宠她爱她。” 韩铮真是烦闷极了,“为何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巩固王府的地位,儿子也可以去军中历练,也可以上阵杀敌,更可以凭真本事光宗耀祖,而不是靠着这张脸封侯拜相。儿子不是虫,更不是石头,父王为何不相信儿子可以发光发热,也可以为父王分忧?” 昌平王十分的震惊,继而转为愤怒。 “你够了!你早有这个心思,何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了?” 韩铮忿忿不平的别过头去,昌平王冷着脸道:“你回来六年,都干了什么?成天的在女人堆里混,你混出什么名堂来了?” “父王难道不知晓为何儿子回来后就被扣留在宫里吗?” 第156章 打草惊蛇 昌平王一脸吃惊,怔愣半晌,道:“你,你都知道?” 韩铮心情无比落寞,“我当然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就是个质子,是圣上用来牵制王府的筹码。父王把母亲对三弟的偏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难道你们就从来没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吗?” 昌平王一时无语,当年的决定,确实有一层这个意思。可那时也是为了解一时之困,谁也没想到,他回来后就被圣上盯上了。 “如果父王,觉得我这个儿子如此不堪,我的妻子,也不能令父王和母亲满意,我可以让出世子之位,给兄长,给三弟,我都毫无怨言。我与苏氏,离开王府,父王和母亲也不必再为我忧心烦恼。” 韩铮神色黯然,如万念俱灰般垮下肩膀。 昌平王脸色一黑,微愠道:“这是什么浑话?谁说让你让出世子之位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世子,这个谁也改变不了。收起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若真想为韩家做些什么,就听为父一言,做父母的,怎会给你亏吃?” 韩铮无奈苦笑:“父王说来说去,就是牺牲儿子,成全韩家,儿子认了。可是,阿黎不行,如果非要如此,儿子希望,她能得到公平的待遇。” “你想要什么样的公平待遇?” 韩铮望向昌平王,眼神坚定。 “苏氏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以儿子对她的了解,她是一定不会接受平妻的身份,那时候,她会选择走。儿子希望,韩家能给她一笔丰厚的补偿。” 昌平王颇有些遗憾的点点头,“这个没问题,苏氏做生意的能力我不否认,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你看着办。” 父子俩长谈了近一个时辰,韩铮才回去,这一路上,都跟丢了魂似的,提不起精神来。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他诈死回来已经小半年了,最初的时候,他与父王母亲的想法都是一致的,等他们团聚了,他放她走,她拿了她该得的,皆大欢喜。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愿放她走,也不可能放她走。 他真的很矛盾,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他一直不敢直面这个问题,他的内心里,到底喜欢谁。 他忘不了曾经的风花雪月,更忘不了许下的海誓山盟,然而,与现在的温暖踏实相比,他更留恋后者。 那他们的爱呢?又是什么?他就这般经不住考验,禁不住诱惑? 或许他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心中无法释怀的,是那件事情背后的真正原因。 他此番如此快的赶了回来,就是因为又有了新的消息,他不得不先回来,他怕他再次失去找到真相的机会。 而他回来的刚刚好,若是再晚一日,她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端呢。 司聪等了他很久,饭菜热了几次又端下去,见韩铮失魂落魄的回来,心里大概知道昌平王没给他好脸色。 估计他也没什么食欲,吩咐厨房煮两碗热面来,默不作声的为他换了衣裳。 韩铮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在司聪看来,十分的勉强。 “先吃饭,饿了一天了。” 韩铮眼窝有些热,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揭穿罢了。 有些沉闷的吃完了面,天色也有些暗沉,两人回了内室,对坐喝茶聊天。 “此去洛城,可还顺利?” 韩铮呷了口茶,道:“毫无线索,我托了一个朋友,在衙门查查户籍,岳嬷嬷的讯息留给了他,等有消息了就给我来信。” 司聪道:“我算计着,你最少要半月,甚至是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怎么去了这么几日就回来了?” 韩铮瞄了司聪一眼,有些难以开口。 司聪瞬间就明白了,心里泛起阵阵酸意。微微苦笑道:“这回的消息准确吗?” 韩铮有些不安,“每次都是昙花一现,难辨真假,只能试一试。” 司聪轻嗯了一声,便沉默不言了。 气氛有些尴尬,韩铮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司聪忽然开了口,韩铮疑惑的看向她,“你指的什么?” 司聪垂眸思量片刻,微微蹙眉道:“好像每次都是这样,要么就是这消息推着你走,要么就是牵着你回来。这两次,都是为着什么事,你想一想?上次,是不想让你回来,这一次,又像是急着让你回来?” 韩铮也紧蹙着眉头,似乎也察觉了不对。 “岳嬷嬷?” “岳嬷嬷?” 两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人。 司聪道:“看来,我们是挡着谁的道了。” 韩铮心里疑云密布,那件事,难道与岳嬷嬷有关?那岳嬷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又受命于谁呢? “我实在想不通,岳嬷嬷,她能起什么风浪?” 司聪想了想道:“上一次,是不想你回来干涉查账的事,这一次,是不想你查到岳嬷嬷的底细。那就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已经打草惊蛇了。” “他们怕了?” 司聪点点头,“这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韩铮,这事,不是你我二人能解决的了。” “你还是认为,是与我有关?” 司聪凝眉道:“你诈死就是个骗局,是有人想让你真的死,这个你不否认吧?” 韩铮很艰难的点点头,司聪又道:“如果不查账,也牵扯不出岳嬷嬷,就不会有追杀和陷害。我一直在想,这么大的财务亏空,光是岳嬷嬷与韩总管,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司聪顿了顿,道:“我猜测,一定是有很重要的用途。” 韩铮心下微惊,“你觉得会是什么用途?” 司聪思量再三,道:“我也冒出过你那个想法,但我觉得,不大可能。” 韩铮讶然:“我什么想法?” 司聪轻嗤一声:“你不会以为,是拿去造反用吧?这些银子,可远远不够。” 韩铮似是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我也就是冒出一点点,肯定不会的。” 第157章 为什么不介意?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尴尬。 韩铮问道:“除了这个,你还想到是什么用途了?” 司聪眨眨眼,犹豫再三,道:“我能想到的,就是转移财产了。” “转移财产?” 司聪点头,韩铮不解,“这又是怎么个说法?转移财产,谁转移的,转移到哪里?为何要这么做?” 司聪有些莫名其妙,“你问我这么多,我哪知道?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不然,你有合理的解释吗?” 韩铮无奈的摇头,“你都想不出,我就更想不出了。”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司聪道:“这王府里,有能力转移财产的,不外乎那几个人。父王,母亲,还有你兄长。这几人当中,筛选出最有嫌疑的,我还是觉得,是你大哥。” 韩铮面色沉重,道:“他这是得不到世子之位,就要钱财,把王府挖成个空壳子,坐拥几十万真金白银,也够他活几辈子的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查清岳嬷嬷的身世,挖出她背后的主使者,这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你的意思,还叫我去洛城查?”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让他们露出马脚来,咱们才能找到突破口。” 韩铮面色犹豫不决,司聪晓得他是担心情人,心里泛起阵阵醋意。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她没叛变,恐怕早就不在了。如果她与那些人是一伙的,现在的讯息也是为了迷惑你,牵制你,甚至是陷害你。依我看,不如先不去管她,还是原来的计划进行。” 韩铮微微挑眉看向她,想要在她的脸上寻找不快的意味,可是司聪脸上一直平静无波,看不出是喜是忧。 有些不安的问道:“你,不介意吗?” 司聪眸光微寒注视着他,“我为什么不介意?韩铮,我不是大家闺秀,也不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的事情,如果你是打着脚踏好几艘船的想法,那咱们趁早一拍两散。” 司聪语气坚决,韩铮倒是没想到,一时有些语塞。 司聪急了,瞪着他道:“你还真是这么想的?那你赶紧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床。” 韩铮竟然抿唇笑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他很喜欢她吃醋的样子。 伸手拉住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抬起她的下颚就是一吻。 司聪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的,使劲捶了他一下。 “要死啊!拎小鸡呢,就不怕弄疼了我。” 韩铮嘿嘿笑道:“这就疼了,貌似早上的时候,比这还用力呢吧。” 司聪脸上一阵臊红,低着头又捶了他一下。 韩铮含笑抓住她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一下,打趣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女人都快招架不住了,再多了,也只能是看着了,力不从心喽!” 司聪羞的把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胸膛,嘴上还不肯认输。 “说的好像我多饥渴似的,是你技不如人,反倒赖起我来,别脚瘸还怨地不平。” 韩铮扳起她的脸,一边亲吻,一边佯装愤怒的问道:“谁技不如人?我技不如哪个人?你还有谁?” 司聪娇笑着躲着他的唇,调侃道:“是你自己说的力不从心,明儿我给你炖补汤,可别累坏了你。” 韩铮那双手在她身上不老实的游走,阴啧啧的笑道:“是不是力不从心,试试就知道,补汤用不用我不知道,现在我先吃了你。” 韩铮打横将她抱起,几步走到了床榻前,两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司聪推着他央求道:“别闹,说正经事呢,思路都叫你打乱了。” 韩铮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剥去她的衣衫,搂在怀里亲吻个不停。 “我的心都叫你撩拨乱了,哪还有心思谈正事,娘子,我们就寝吧。” 韩铮腻腻歪歪的,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脱了个精光,抱着司聪一顿的狂风暴雨。 司聪无语叹息,与其想那些烦心事,莫不如及时行乐,快活人生。 于是,两条痴缠的身体,再一次碰撞出了炙热的火花,扬起了一室的旖旎风光。 激情过后,司聪累的瘫在韩铮的身上,韩铮满身的汗微有些气喘,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唇角溢出满足的笑。 “要不要洗个澡?” 司聪一动不动,哼唧道:“我饿了。” 韩铮“噗嗤!”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的背,“怎么?还累饿了你了?” 司聪噘噘嘴,“这不是怕你累着嘛,我就多受点累呗。” 韩铮笑的肚皮一震一震的,司聪在他身上一颤一颤的。 “这样挺好,你继续。” 韩铮笑的更甚,使劲拱了拱肚子,将她掀翻在侧。 “干嘛!人家还没玩够呢,这么小气。” 韩铮刮了她鼻尖一下,意味深长的道:“你有力气就再上来,我颠着你玩。” 司聪翻了他一眼,嗤道:“你打住,要有节制。” 韩铮侧过身扳起她的下颚,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的红唇,轻啄了一下。 “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是谁刚才一个劲儿喊......!” 司聪伸手捂住他的嘴,羞的一张脸红布一样。 “有完没完?都说了我饿了,你要饿死我嘛?” 韩铮笑的一脸宠溺,亲了亲她的鼻尖,道:“饿了吃饭,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司聪手指在他的唇边轻轻抚着,嘟唇道:“我想吃烤肉,想吃火锅,想吃生鱼片,想吃好多好多,可惜这些,厨房都不会做。” 韩铮微微愣住,他也不曾听过这些奇怪的吃食。 “很难吗?你是在哪里吃过?” 司聪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得自圆其说。 “也不难,以前在一些闲书上看过,民间有好多好吃的小吃,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吃不到的。” “比如说,你那个什么青方和红方?” 司聪嗯了一声,“豆腐这个东西,有好多种做法,等得了空我做给你吃,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韩铮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道:“能吃到娘子亲手做的吃食,是为夫之幸。” 司聪捶了他一下,“少阴阳怪调的,快去给我弄吃的去。” 韩铮又是一记香吻,起身披上衣服,喊了人进来。 第158章 命中的克星 婢女们鱼贯穿的进来,芙蓉早就备好了热水,服侍着司聪洗了个澡,韩铮又去简单的冲了冲,两人又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睡了。 第二日一早,韩铮就去了启月居给梅王妃请安,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可是梅王妃却硬是没见韩铮。 韩铮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父王说的非常对,母亲见不见他是一回事,他来不来又是一回事,面子功夫做足了,也没人敢说出他不敬与不孝来。 如此更好,他可以放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韩铮在家不过待了两日,便又出门去了洛城。梅王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嗡的一声响。 “你说什么?他又去了洛城?” 岳嬷嬷神色紧张,“是,世子是前日走的,听说,这次又多带了几个护卫。” 梅王妃一脸愁容,捏着眉心,声音微沉。 “去就去吧,他本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跟那个贱人腻在一起,我听着更心烦。” 岳嬷嬷有些着急,“可是王妃,洛城那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梅王妃不悦的睨了她一眼,“能出什么事?你有工夫操心那些事,倒不如想想怎么除去那个小贱人。与她在一个屋檐下喘气我都觉得堵得慌。” 岳嬷嬷不敢再提,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她躬身往外退,梅王妃无奈的道:“你想什么办法去?” 岳嬷嬷很是无措,道:“奴婢,奴婢去配些药来,或者,或者趁她出行时,找人.....!” 岳嬷嬷做了一个杀的动作,被梅王妃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现在咱们启月居正在风口浪尖上,你还想着用这种手段,是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是不是?” 岳嬷嬷一个激灵,慌忙跪了下去。 “是,是奴婢蠢笨,王妃请恕罪。” “你这想法是够蠢的, 你看看孙嬷嬷,不声不响的成了那贱人跟前的红人,王爷亲自出面奖赏,啪啪打我这个王妃的脸。你若再是这样只知道惹麻烦,我也帮不了你了。” 岳嬷嬷心中一惊,忙磕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不给王妃添乱了。” 梅王妃叹息一声:“好了,起来吧,干点正经事去。” “是!” 岳嬷嬷站立一旁,等着吩咐。 “他现在怎么样?” 岳嬷嬷微怔一瞬,道:“有些不情愿,奴婢会好好劝道的。” 梅王妃冷嗤一声:“不情愿才好,知道了真相,才会变成心甘情愿。” 岳嬷嬷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垂首不语。梅王妃道:“最近有哪家府上办宴席,叫世子妃多露露面。尤其是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鸣,恩爱缠绵这事,得让外人知道。也让那些总是觊觎我儿的女人死了心,别想着来争宠。” 岳嬷嬷嘴角扯出一丝奸笑,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岳嬷嬷退了出去,梅王妃眸光阴冷,扯唇冷笑,你不是自以为是吗?你不是觉得独一无二吗?那就尝尝骄傲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梅王妃病了,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又落在了司聪的肩上。司聪休整了两日,又重新接手了掌家的事。这一次,她下手毫不留情,裁撤冗员,启用新人,整个来了一个大换血。 这是令梅王妃始料未及的,原本就沉荷的病情,被这一气,更加沉重了。 司聪与梅王妃已经撕破了脸,连装装样子都不肯了,自从那日之后,她是一步未登启月居的门。 司聪的铺子也开业了,春兰和翡翠几个忙的脚不沾地,乳豆腐卖的还很好。 红方的味道不错,很受欢迎。司聪不仅仅限于在铺子里卖,早在开业之前,她就借着王府的势力进入了多家酒楼饭馆。老板起初当小菜赠送,后来吃着好吃的人多了,也开始代卖,价格就比铺子里要贵多了。 青方就差了很多了,人们一闻到那味道就退避三舍了。 司聪早料到是这么情况,别说是古代,就是在现代,青方也没有红方受欢迎。她炸了些豆泡,试着做了些臭豆腐,免费试吃,倒是得到了一些人的青睐,青方销售差,可是青方做的臭豆腐卖的好啊。 铺子里不止是青红方,还有豆干豆皮,腐竹豆筋等食品,反响还是不错的。因为是小本生意,营业额不高,可是利润不低,开业第一日的利润就有十两之多。照这个经营利润下去,一个月就能赚出一年的房租来。 春兰笑的合不拢嘴,又不是没见过银子,捧着那十两碎银舍不得松手。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生意赚来的,与月例银子和赏赐大有不同。 用司聪的话说,汗珠子掉地摔八瓣赚来的辛苦钱,花着心里舒坦。 春兰现在是总管事,不单单管理这一间铺子,还有司聪在韦氏那讹来的两个铺子,也有不错的收益,每天数银子的滋味那是相当不错。 司聪在外置办铺子这事,是纸里包不住火,很快就传到了梅王妃的耳朵里。 梅王妃是久久无语,脸上乌云密布。 岳嬷嬷道:“奴婢找人问了,那铺子并不在苏氏的名下,东家是春兰。这苏氏心机颇深,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敢归在自己的名下。” 梅王妃撇撇嘴:“这于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岳嬷嬷不解,梅王妃道:“苏氏爱财,那就给她财,找南边的人来订她的货,让她忙的没时间盯着咱们。” 岳嬷嬷微微皱眉,“可是这东西拿去南边能畅销吗?别因此赔了银子。” 梅王妃瞥了她一眼,“没见识的东西,这东西才几个钱,一千两银子够她忙半年呢,赔了就赔了,正事要紧。” 岳嬷嬷忙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找韩总管。” 梅王妃又是一记不悦的眼刀,“找他做什么?你办不了?” 岳嬷嬷浑身一凛,忙将腰躬的低低的,陪着小心道:“奴婢能办,这就去办。” 岳嬷嬷也不敢多待,施了一礼忙出去办事。梅王妃心烦意乱的,怎么最近都是烦心事,身边最得力的人竞也成了废物。都是那小贱人闹的,她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第159章 打嘴了 没过几日,铺子里突然来了个大客户,要上千罐的青红方。对方出手阔绰,一文价钱未压,春兰算了,这一单生意的纯利润就要六七百两。 对方只有一个要求,一个月内交货,这可愁坏了春兰。 莫说这材料不全,就是这包装的陶罐,一个月内也做不出一千多个来。更别说人工,那石磨就是成天成宿的转,磨出火星子来也供应不上。还有发酵的时间呢,总不能给客户拿半成品走吧。 怎么算,这生意都没法接,春兰思量再三还是没敢自己做主,请示了司聪。 司聪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她这铺子刚开张没几日,不至于美名远播到南边去,还一下子就要上千罐,怎么看,都像是陷阱。 不过,司聪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跟钱置气。不管对方出于哪种原因,这钱是真金白银摆在眼前的,不赚那是她无能。 有猫腻又怎样,对方不过是看她这作坊规模小,一时半会做不出这么多货来。可是对方忘了,这是一国之都长安,她做不出来,整个长安做这点玩意还是轻松点事,不就是少赚点吗,总不没得赚强吧。 司聪给春兰一日的时间排查长安做豆腐的作坊有多少家,筛选出几家生产能力强的,逐一去谈,七日内做出他们所需的豆腐来。 陶罐就好说了,长安做陶艺的不少,多找几家短时间内也能做出来。 剩下的就是制作和发酵的时间,这个季节温度低,不利于豆腐的晾干与发酵,那就人工升温,用炭火烘,提高温度。 司聪非常有把握在一个月内做出客户所需的货品,而这期间,并不耽误她做任何事,包括查账。 所以,梅王妃的好算计落空了,在又砸了一整套茶具之后,恨声道:“去找柳氏来。” 这些日子司聪像个陀螺一样,家里外头的不住腿的忙。今天这个侯府,明天那个尚书府,后天又是陈府、梁府的,总之她不是在赴宴,就是在赴宴的路上。 没几日,在宴会上,就传出了司聪不敬梅王妃这个婆母的传闻。 其实司聪不大在乎这些,自古婆媳是天敌,谁家婆媳没点纷争,实在是不算什么。可是这传闻却越传,越变了味道。 外界都在传她目无尊长,不知用了什么招数迷惑了韩世子,使其母子离心,为了她的掌家之权大吵了一架。现在梅王妃就是被架空的主母,空有个王妃的头衔,却无王妃的实权。 这帽子扣的可够大的了,可是人家有真凭实据啊。自打世子妃管家之后,换了一大批掌柜伙计不说,王府里还放出去不少的奴仆去,好多经年的老人都撵了出去,这明显是夺权之争。 芙蓉学着外头的传言,司聪则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的吃着燕窝。 “姑娘还这般悠闲,这传言都满天飞了。” 司聪毫不在意的道:“飞就飞吧,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怎么说,我又奈何不了,何必自寻烦恼呢。” 芙蓉无奈的叹息:“要说这事也怪,那些事都是咱们家的私事,外头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咱们府里的人传出去的,当然详细。” 芙蓉疑道:“咱们府里,会是谁?王妃?不能吧,这可是家丑,岂可外扬?” “家丑?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就不是家丑了,而是我的罪过了。” 芙蓉惊道:“那怎么办?姑娘得想想办法啊!” “我不想,爱说说去呗,我又不少块肉。世子和王爷都知晓是怎么回事,传的狠了,王爷自然会过问。到时候,谁传出去的谁倒霉呗。” 芙蓉道:“那姑娘以为,会是谁?是王妃吗?” 司聪嘁了一声:“肯定是她授意的,不过,传出这话的,不是她,我觉得,大概是柳氏。” 芙蓉转悠了下眼珠,“姑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是她,这两次咱们出席宴会,柳氏也都在场,肯定是她,真不是玩意。” 司聪哼了一声:“这柳氏心思不单纯,肯对王妃言听计从,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亦或是,她想谋得什么好处,反正,这俩人是狼狈为奸,没安好心。” 芙蓉有些担忧,“那姑娘,咱们要不要想些对策?” 司聪很是不耻的道:“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影响咱们什么?就由她去吧,无关痛痒的玩意。” 然而,司聪这话实打实的打嘴了,为着这个传言,司聪竟然被传唤进了宫。 这是司聪第二次进宫,与第一次截然不同,这次接她来的宫人,全程冷着脸,与她没有任何的交流。 传她的是皇后,陪同的还有长公主,司聪一瞧就知道没好事。 果然,皇后肃着一张脸,任由司聪跪地请安,而不叫起来。司聪也不敢来硬的,靠山不在家里,她可不敢拿小命去对抗,跪就跪吧,大不了回去多用点药。 跪了有好一会儿,皇后才开口道:“世子妃是否知道本宫今日传唤你是为了什么?” 司聪垂着头道:“臣妇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以为你是个可怜孩子,上次来还赏了你那么多东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混账无礼之人。” 司聪讶然抬头,问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啊?不知臣妇做了什么事,让皇后娘娘如此气愤?” 皇后一拍椅子扶手,怒斥道:“不知为何?你不敬婆母,满皇都都知道了,做的如此过分,是觉着梅王妃家里没人了?” 司聪一怔,“皇后娘娘,这可是冤枉臣妇了,臣妇对婆母向来尊敬有加,是婆母病重嫌吵,不叫人探视,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冷哼道:“冤枉你?本宫之前也一直认为就是传言,若不是今日澄阳国公夫人进宫来说,本宫真的被你蒙混过去了。” “澄阳国公夫人?” 司聪一脸懵逼,这是哪号人物啊?她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啊? 第160章 绝不退缩 一直冷眼注视着她的长公主冷嗤道:“你莫不是个挂名的世子妃吧?澄阳国公夫人是谁都不知道,整个昌平王府,也就你不知道吧?” 司聪更加疑惑,长公主一脸的轻蔑。“澄阳国公夫人,是昌平王妃的嫂子,当然了,不是亲嫂子。老澄阳国公夫妇只有昌平王妃一个独女,百年之后,爵位传给了侄子。所以啊,这澄阳国公府,也是昌平王妃的娘家。” 司聪恍然,原来还有这些故事,之前没听韩铮提起过。也怪她,就没问过孙嬷嬷。 “怎么?傻眼了?就凭你,也敢与王妃较量?你以为王妃除了昌平王,就没了靠山,任你欺凌了?” 长公主从不会失掉羞辱司聪的机会,她今日,一定要让她让出世子妃之位。 “长公主这话恕臣妇不敢苟同,臣妇从来不曾欺凌过任何人。别说是尊贵的王妃,就是一个奴仆,臣妇也是和颜悦色,外界传闻不可信,长公主若是不相信臣妇,大可传王爷与王妃前来对质。” “用不着谁来对质,澄阳国公夫人前儿刚去了王妃那里探视,王妃心中的委屈,只敢与自己嫂子倾诉,澄阳国公夫人是气不过,才来宫里请母后做主的。” 长公主眼神犀利,语气威严的道:“苏氏,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仗着阿铮对你有几分喜爱,竟然逼的王妃如此地步,你还有没有伦理纲常了?” 司聪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道:“长公主这话臣妇不明白,若是臣妇真的对婆母不敬,自然有夫君,有公爹来教导,长公主如此行径,又是哪般道理?” “你!” 长公主一滞,眼睛瞄向了皇后。 皇后神色肃然,道:“你们若是普通百姓家,自然用不着本宫来处理。可你们都是有诰命的官眷,犯了错,自然不能与百姓家同样。你这般目无尊长,且行事乖张,满长安都在议论你的无礼,你婆母尚在病中挣扎无法自保,王爷又是个粗犷的性子,本宫若是不出面处理,难道留着你破坏了整个长安的风气?” 司聪微垂眼眸,语调平淡。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皇后娘娘也敢信,如果臣妇真的如此不堪,早就没命站在您面前了。婆母病中既然能与娘家人诉苦,就能处置了臣妇,皇后娘娘应该相信堂堂昌平王妃有这个能力,也下的去这个手。” 皇后也是一怔,长公主冷哼道:“你不用巧言善辩,如果不是为着昌平王的脸面,你以为你这样的恶妇不会被送进内狱?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司聪抬眼看向长公主,神色依然平静无波。 “臣妇倒是不解了,究竟是父王和婆母对臣妇不满,还是长公主和皇后娘娘想要处置了臣妇?” 长公主横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若是前者,那就家事,不必长公主费心劳力,臣妇是去是留,家中自有决断。” 长公主凝眉瞪视着她,道:“若是后者呢?” 司聪无畏的回看向她,道:“那便公事公办,长公主把臣妇送上衙门,臣妇与王爷王妃当面对质,任凭衙门处置。” “你!” 长公主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冷哼道:“死猪不怕开水烫,真到了衙门,你以为你还有好果子吃?” 司聪轻扯唇角,“听长公主这意思,在这儿,臣妇就有好果子吃了?” 长公主恨的都要咬出血来了,斥道:“你想得美!你犯的是七出,赐死都不为过,还想要个好下场,做梦吧你!” “臣妇就是杀人放火了,自有官府来审理,貌似,长公主,您没这个权利吧?” “你真是放肆的很啊!本公主是堂堂嫡长公主,这天下都是我家的,你一个小小庶女本公主还处置不得了?来人!” “阿媛!” 皇后出声制止了怒不可遏的长公主,肃穆的神色微有一丝松动。 “你先坐下,听母后与她分辩几句。” 长公主不情愿的坐了回去,狠狠的剜了司聪一眼。 司聪一直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看今天这态势,上头这二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冲着她世子妃的位置来的。约摸着接下来,皇后娘娘要来软的了,逼她主动提出和离,好给她的女儿腾地方。 这事若搁在以前,她一定欢天喜地的拱手相让,顺道拿一笔丰厚的补偿。可是如今,就是给座金山她都不换,因为那是她的阿琛。除非她死了,她绝不会轻言放弃。 打定主意以后,更加的稳如泰山,任凭一会儿糖衣炮弹,她也绝不退缩。 正思量间,皇后开口道:“苏氏,本宫见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些话,本宫就明说了。” 司聪微微躬身,“愿闻其详。” 皇后神色缓和了些,道:“外界传闻可不可信,你与昌平王妃的龃龉不是凭空捏造,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司聪微微颔首道:“诚如皇后娘娘所言,臣妇与婆母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有了些分歧,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日后的和睦共处。” 皇后的表情微僵,微舒了口气。 “你这话说的轻松,可本宫听说的是,王妃一定要休了你,她如今的病,也是因你而起。” 司聪淡淡一笑:“母亲身体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打臣妇过了门,母亲就是三天两头的闭门养病,好一阵赖一阵的,精心调养些时日也就大安了。” 皇后娘娘的神色微变,道:“你这般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思?你若真是为了自己好,如今还可以体面的走。一定要闹到无法收拾,弄得身败名裂才甘心?” 司聪抬头看向她,无奈的苦笑道:“臣妇现在这样就有体面了吗?被逼和离与被休,又有什么区别?臣妇同样会被人嘲笑,被唾弃。” 皇后软了些语气道:“怎么会一样?你现在答应和离,本宫会与昌平王说说,给你一些补偿。若是到了被休的地步,别说世人容不下你,就是你的母家,也难以容你,那时候,你可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第161章 什么是爱 司聪神情决然,目光坚定的看向她,语气沉着。 “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妇心领了,于臣妇来说,体面与否都不重要。臣妇也不怕世人唾骂,更不怕饿死在街头,臣妇只怕错失爱人。” 皇后与长公主皆是一愣,长公主一脸不耻的哼道:“你怎么这般不要脸,情呀爱的挂在嘴上,都说王妃见不上你,一点体统都没有。” 司聪愕然的看向她,道:“长公主这话臣妇又不懂了,驸马不是长公主心中所爱之人吗?” 长公主脸色骤变,立时火冒三丈,跳了起来。 “你这贱人,胡说八道什么呢?驸马,驸马是本公主的丈夫,本公主,本公主当然,当然......!” 长公主支支吾吾的半天,那个爱字,她竟如何也说不出口。 司聪嗤笑一声:“原来长公主,不知什么是爱,亦不懂什么是爱。” “你!” 长公主恼羞成怒,走到司聪身边抬手就打。 “贱人!敢取笑本公主。” 司聪怎会让得手,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她的巴掌。 “你还敢躲?” 司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长公主稍安勿躁,臣妇此举也是为了长公主着想,臣妇不想长公主担上无故责打朝廷命妇的罪名。” “你还敢狡辩,你就是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今日一定要治你的罪。” 长公主看向左右,高声呵斥道:“还不给我拿下!” 几个宫女走了上来,围在了司聪身旁。 司聪泰然自若,从容不迫,看向长公主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悲悯。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什么意思?” 长公主拦下要动手拉司聪的宫女,一脸的匪夷所思。 司聪微扯唇角,露出一丝嘲笑。 “臣妇是可怜长公主,不知爱为何物。” 长公主气的脸都白了,“你!你敢嘲笑本公主,谁说本公主不懂?” “可是长公主连这个字都说不出口,又如何能懂。” “你!简直不知所谓。” 司聪忽而弯唇一笑,“心之所动,爱之所向,被爱的人牵动着心,他在哪,我的心就在哪。想起他就会莫名的笑,听见他的名字都觉的甜,梦中都会笑醒,跟他在一起,吃糠咽菜都觉的香。” 司聪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语调也变的温柔。 “我亦不懂得什么叫爱,可我看不见他就会莫名的心慌,看见他就会心跳加速,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要怎么活下去。” 长公主与皇后都呆住了,似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原来,那样的感觉,就是爱。 “爱可以让一个人光芒万丈,亦可以使人面目全非。所以,嫉妒也好,彪悍也罢,都是爱的一种表现,长公主,臣妇说的对吗?” 皇都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长公主整治小妾姨娘的手段世人皆知,这也正是长公主与驸马不合的原因。 长公主神色戚戚,似是有些痛苦,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死在了她的执拗与高傲下。她曾经也是光芒万丈,而今已面目全非。 “谬论!都是你的强词夺理,男人都是一样,见异思迁,乐不思蜀,你别做美梦了,韩铮也是一样,他不会只爱你一个。” 司聪却胸有成竹。“爱的时候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不爱的时候,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我亦不会哀哀怨怨的祈求他的可怜,更不会把怨气撒在他的新欢之上。” 司聪眼里是希望的光,唇角是明媚的笑。 “未来那么长,何必把自己羁绊在一个男人身上,只要记得,我们都曾努力的爱过对方,就足矣。” 长公主说不上心中的滋味,五味杂陈,不可言喻,心里涌上浓浓的悲伤。 皇后娘娘亦是如此,曾经的两小无猜,如今已是满目疮痍,猜忌和防备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推倒的城墙。 母女俩都陷入了沉思,大殿之上一时寂静无声,司聪缓缓吐出一口气,施礼道:“臣妇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与长公主休息了,臣妇告退。” 司聪向后退去,长公主率先回过神来。 “你站住!想走?” 司聪讶然道:“长公主又是何意?臣妇不走,难道要留宿宫中不成?” 长公主冷哼道:“怎么?堂堂一国皇后,留不得你侍奉?” 司聪扯唇笑笑:“当然留得,可是,臣妇府上并不知此事,且臣妇并没带换洗的衣物,还请皇后娘娘准允臣妇回去带了衣物再来。” 皇后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想回去也行,签了这个契书,本宫差人送你回府。” 她一个眼神,有宫人呈上一张纸,交与司聪。 司聪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简单的瞄了一眼,又递了回去。 “能侍奉皇后娘娘,是臣妇的无上荣光。” 司聪微微屈膝拜了下去,皇后与长公主的脸都气白了。 “母后与她废什么话,这契书她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这贱人最是巧言令色,一会儿一个花样,谁知道待会儿又出什么幺蛾子。” 长公主走到司聪身边,拔下簪子,忽然拽起了司聪的手。 司聪吓了一跳,慌忙向后撤手,可还是慢了一步,指尖被簪子刺破鲜血流了下来。 长公主使劲拽着她的手,叫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拿契书来。” 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帮着长公主钳制司聪,有人拿来契书。 司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三四个人压着她,那流血的手指愣是没印在契书上。司聪挣扎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力气。 眼看着血滴答滴答的流,司聪的手被掐的失去了知觉,死命坚持着不去碰触那张纸。 “住手!” 一声厉喝自殿门口传来,脚步匆匆而来,司聪被大力的扯开,长公主等人被掀翻在地。 司聪呼呼喘着粗气,抬头看向来者,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韩铮,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我差点就坚持不住了。” 司聪扑进韩铮的怀里,哭的泪人一般。韩铮紧紧的搂着她,深深几个呼吸,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别怕,我来了,就是签了那东西也不怕,我不认,就是废纸一张。” 第162章 从天而降的男人 韩铮的出现,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他此刻不应该在洛城吗?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如此,这个男人是从天而降的吗? “阿铮,你,你怎么回来了?” 韩铮眸光冷厉的看向长公主,声音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长公主对臣的行程如此了解,令臣大为不解。” 长公主收回惊掉的下巴,尴尬的微咳两声:“我,我,我是听人说的,你,你去了洛城,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铮冷然道:“是,臣回来的刚刚好,刚好可以救臣的妻子。” 韩铮推起怀里的司聪,眼神瞬间变的温暖和煦,擦着她的眼泪,柔声道:“我们回家。” 他牵起她还流血的手,含在嘴里,轻轻的吸吮,慢慢舔去上面的血迹。 “还疼吗?” 韩铮眼里的温柔要溺出水来,司聪心底一暖,展颜一笑。 “再亲亲就不疼了。” 韩铮宠溺的一笑,在那指尖上来回的摩挲,弄的司聪心里一阵酥麻。 韩铮毫无顾忌的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可气坏了长公主,嗷的一嗓子尖声道:“韩铮!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里可是母后的清宁殿,你也太放肆了。” “过分的是你们!阿黎是我的妻子,她好与坏都是我的家事,你们凭什么欺负她?” “你!” 长公主微微一滞,道:“什么叫你的家事?这个贱人把王妃欺负到无处诉苦了,你这个做儿子还如此放任。都是你惯的她无法无天,你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的?韩铮,你怎么变得这般不分是非了?” “不分是非?” 韩铮目光诧异的看向她,轻嗤一声:“究竟是臣不分是非,还是长公主不懂规矩?公主屡次干涉臣的家事又是哪朝哪代的规矩?” 长公主勃然变色,怒道:“韩铮!你还知道我是长公主,你别太过分了!” 韩铮不屑的轻嗤:“你可以仗着长公主的身份为所欲为,臣不敢置喙,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韩铮牵着司聪的手向外走,长公主又气又惊,无助的望向皇后。 皇后脸色阴沉,斥道:“你站住!” 韩铮驻足,缓缓回头看向她。“皇后娘娘,也要留臣?” 皇后被他凌冽的眼神惊的一震,道:“韩铮,为了一个女人,丧失大好前程,你可想好了,值不值得?” 韩铮蔑笑道:“臣本也没什么好前程,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罢了,不要又如何?谁稀罕,谁来做。” “你!” “韩铮!五妹她对你一片深情,你就这般辜负她?你知道她差点死了,她差点上吊自尽,你知道吗你!” 长公主歇斯底里的狂吼,眼底愤怒的火焰,似要燃烧掉整个宫殿。 “那是她的事,我没给过她任何的希望。至于你们,为何一定要我娶了她,你我心知肚明。” 皇后脸色一变,冷笑一声:“你不要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尚公主,是你,是你们昌平王府最后的机会,而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一无是处,韩铮!你没得选择!” 韩铮转过身定定注视她片刻,道:“忘了告诉皇后娘娘了,臣是与父王一同进宫的,父王此时,已经在圣上那里陈情张侧妃的事了。” 皇后一惊,双手紧张的攥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韩铮领着司聪转身离去。 良久,她泄了一口气,缓缓的阖上双眼,疲惫不堪的向后靠去。 “母后,怎,怎么办啊?” 长公主也刚回过神来,神色慌乱的看向皇后。 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絮儿这事,无望了。” 长公主急了,“可是母后,那絮儿怎么办?她挺不过去啊!” 皇后心中升起一丝悲凉,自己的女儿,她如何不心疼?早知道如此,当初韩铮病危时,就该送她去冲喜,一起死了算了,何苦还牵累她跟着操心受罪。 “挺不过去也得挺,送她去行宫住着,身边放几个年轻的男子,过段日子就好了。” “母后!” 长公主惊愕不已,“您,您这是要毁了五妹啊?” 皇后无奈至极,“毁了她总比死了的好,又不是没有过的事,先祖辈养男宠的还少吗?” 长公主默然无语,皇后又是一叹:“昌平王那里,咱们还不能得罪了,咱们这条线是断了,同样淑妃那里同样也没了机会。太子一日不登大宝,咱们就一日不得松懈。如今要紧的是如何保住太子之位,如何平安的登基继位,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长公主呆愣无语,皇后提醒她道:“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别再去招惹那个苏氏,昌平王府的糟烂事与咱们无关,太子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长公主终于回过神来,脑海里回想起韩铮临走时无情又冷漠的眼神,心里泛起阵阵酸意,她终究失去了这个弟弟。 昌平王与圣上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告退出来,一回来,就把韩锐叫到了书房,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 “废物东西!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成天围着个女人转悠,一点主见都没有,连个娘们都管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韩锐被骂的一头雾水,睁大了眼睛道:“父王何出此言?馨儿她怎么了?” 昌平王有些气急败坏,“怎么了?你别跟我说不知道外界的传闻,我都打听好了,都是你那大嘴的女人说出去的,你去给我问问她,究竟想干什么?” 韩锐有些心虚,装作毫不知情的问道:“传,传闻?父亲指的是什么啊?” 昌平王甩手撇了一个茶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惊的韩锐一缩脖子。 “还想替她隐瞒?这个蠢妇,在府里拈酸吃醋就算了,还跑到外头去嚼舌根,没有一点侯府嫡女的气度。我是瞎了眼了,给你娶这么个蠢货进门,韩家是倒了血霉了!” “父王!您息怒,想是馨儿她也是图一时痛快,儿子,儿子回去就说她。” “你?” 昌平王一脸的不屑。“你能管的了她?别说大话了,把她给我叫来,我当面问问她。” 第163章 断了后路 韩锐慌了,“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父王,馨儿她年轻不懂事,做错了事情儿子去教导,就,就不劳父王操心了。” 昌平王气的胡子乱颤,“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指望着你教导她?除非天翻过来。” 韩锐赧然的垂下头,请罪道:“是,父王教训的是,儿子软弱无能,不能为王府分忧解难,让父王失望了。” 昌平王哼了一声,坐了下去,道:“我是对你失望,她柳家是门第高,可也就是个侯爵。你是庶子不假,可也是王府的庶长子,怎地就矮她三分了?” 韩锐羞愧的无地自容,头垂的更低。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当初是冲着铮儿来的。她觉得嫁给你委屈了她,处处挑理,对你姨娘不尊,拿乔摆谱,与苏氏针锋相对,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若再是如此不知廉耻,不分里外,那这长子妻也别想占着了,我替你休了她。” 韩锐大惊失色,忙叩头下去,哀求道:“父王息怒,儿子保证,馨儿她再也不会了。儿子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再不叫她惹是生非了。” 昌平王又是一哼:“记住你说的话,做好你分内的事,别让她搅合的家宅不宁,兄弟不和。” 韩锐猛然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父王,儿子,儿子绝无那个心思,馨儿她,馨儿她也没有,请父王明鉴。” 昌平王神色冷峻的看着他道:“没有最好,铮儿被追杀的事,我会查清楚,若是你有参与其中,别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手辣。” 韩锐浑身一凛,忙道:“父王,儿子绝没做过这等残害兄弟的事,儿子也绝不会惦记二弟的世子之位,若是有违此言,儿子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锐重重的叩头下去,胸腔起伏不平。 昌平王沉思一阵,起身伸手扶起他,和缓了语气道:“父王相信你,韩家人丁并不兴旺,父王只有你们四子,你三弟与四弟年纪还小,暂时也借不上力,韩家,还是要靠你和铮儿。你作为兄长,更应该有所作为,为兄弟们树立榜样才是。” 韩锐羞愧不已,道:“是,儿子谨遵父王教诲,一定日夜苦读,争取早日考取功名,辅佐二弟兴旺韩家。” 昌平王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别光读书,各类的朋友也该多结交些,别让你那个醋坛子女人把你攥的死死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韩锐不住的点头应是,昌平王也骂累了,还有个老猪腰子没处置呢,一会儿还有的脾气发呢。 “回去吧,好好想想怎么做,你那个女人,近期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反省。” “是!儿子知道了。” 韩锐一身汗湿的离开了书房,低头耷脑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与柳氏免不了是一顿争吵。 昌平王喝了两盏茶,又起身去了启月居,屏退了左右,昌平王又是一阵大发雷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不能安心养病?一定要闹出点事来,这下你满意了吧?铮儿的前程都被你毁了!” 昌平王气的直跳脚,梅王妃一脸惊愕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铮儿的前程都叫我给毁了?” 昌平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狠狠的捶了桌子一下。 “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做了坏事,摊上这么些个不省心的,一个两个就知道给我惹祸,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过。” 梅王妃急道:“你倒是说啊,究竟是怎么了?” 昌平王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了你不知道?苏氏好端端的为什么被召进了宫?” 梅王妃眼神微闪,道:“我怎么知道,想是,想是皇后娘娘找她有事呗。” “哼!” 昌平王重重地哼了一声:“别演戏了,事情的始末我已知晓,你授意柳氏出去散播谣言,毁了苏氏的名声,又让你那没脑子的嫂子去皇后那里帮你诉苦。你想借皇后的手除了苏氏,算盘打的好,没料到你生了个犟种儿子吧?” 梅王妃惊道:“他回来了?” 昌平王瞥了她一眼,“他非但回来了,还知道了苏氏进宫的事,找到我,逼着我与他进宫面圣,把张侧妃的事交待个底朝天。” 梅王妃惊的半晌无语,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那,那圣上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圣上亲自把铮儿尚公主这事堵死了,也承诺了,除非苏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绝不可轻言休妻一事。” 梅王妃惊愕不已,“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圣上他,怎么会管这事?” “怎么不会?” 昌平王气的一声长叹:“张侧妃,长公主,皇后,这都是一条线上的,作出这么多妖来,就是为了五公主的驸马人选,拉咱们入伙。如果圣上纵容皇后逼苏氏和离,那就是公开与淑妃一家翻脸,淑妃不得作翻了天?” 梅王妃悚然惊道:“这么说,圣上是没有废太子的意思了?” “嘘!” 昌平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的活祖宗,你慎言吧,皇家的事也是好议论的?” 梅王妃慌忙的捂住嘴,不敢再乱说话了。 昌平王道:“圣上有没有这心思谁也无法揣测,淑妃现在势大,太子稍显无能,这个皇位谁来都坐不稳,圣上现在也是忧心忡忡,一旦打破平衡,江山再难稳定。” 梅王妃不懂朝政,谁做皇位与她都无关,她关心的,是她的未来。 “那,咱们王府,日后可还有倚仗?” 昌平王无奈的长叹:“所以说你蠢,我那么与你说,让你忍一忍,忍一忍,你偏不听,如今可倒好,两个靠山都没指望了。” 梅王妃不忿的道:“忍到什么时候?太子一日不继位,那苏氏就一日休不得呗?等他们生了孩子,苏氏地位稳固了,还怎么休?” “想休自然能休,如今可怎么休?圣上都发话了,你就消停的熬着吧!” 梅王妃气的两眼泪汪汪的,哽咽道:“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到头来都是我的不是了?让我熬,那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第164章 我是太想你了 昌平王心烦意乱,不耐的斥道:“哭哭哭,惹事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自断后路,你也是蠢的没边了。” 梅王妃哭的更加伤心了,“我怎么会想到会是这样,铮儿他若是没回来,那个苏氏早就被赶出去了,哪还等到圣上来处置。” 她擦了擦眼泪道:“王爷现在说我还有什么用,想想王府日后的前程吧!” 昌平王叹息道:“还能怎么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已经求得圣上,给铮儿求来一个县丞的官职,过些日子就上任。到时候,让苏氏也一起去赴任,你也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县丞?去哪里?” 昌平王摇头道:“还没定,圣上还在考虑,也不会放的太远。先历练历练,若他是那块料,在官场上有所建树,也是条出路。” 梅王妃神色微有不安,道:“铮儿从未涉及过官场上的事,我怕他应付不来,万一,惹了什么祸事,可怎么好?” “不会的,一个县丞而已,做些杂七杂八的事,下头有捕快办事,上头有县令顶着,出不了什么事。” 梅王妃还是不大放心,“铮儿还好说,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苏氏,她那样的出身,在外怕是吃不开。若是张侧妃还在就好了,场面上的事,总也比她要强百套。” 昌平王睨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还嫌你们母子之间的嫌隙不够深?” 梅王妃愤愤不平的噘着嘴,昌平王道:“你别小看了苏氏,她是个心思敏捷的孩子,做生意有一套,也会维护关系,我倒是觉得,她对铮儿的前程会有些帮助。” 梅王妃不耻的嗤道:“她那是阴谋诡计,没得教坏了铮儿。” 昌平王不悦的道:“阴谋诡计也是计,至少能保护自己,这么多次是非下来,你看她可有损失?我看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日后,你也别想着休妻休妻的,能辅佐铮儿上进,那就是贤内助。” 梅王妃十分的不满,可是昌平王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她纠缠,起身道:“不管你有千万种理由,这次的事错在你。若是铮儿有什么怨言,你也别拿着母亲的乔,该低头就低头,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梅王妃一脸的不情愿,掀开被子要下地送她,昌平王忙阻止了她。 “行了,你躺着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昌平王走后,梅王妃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断了后路?看看是谁的后路断了。 韩铮与司聪离开皇宫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豆腐铺子,司聪答应过韩铮,亲手给他做臭豆腐。 彼时,铺子里的伙计正忙的热火朝天,春兰和翡翠都忙着那个大客户的订单交货的事情,实在是无暇招待司聪他们二人。 司聪打开柜台的抽屉瞄了一眼里面的银钱,刚才在宫里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韩铮对生意上的事不大了解,也不知道那抽屉里的散碎银子和铜板是多还是少,反正见司聪脸上的笑容就知道,生意不错。 “看来是不错?” 司聪看向他抿唇笑笑:“还好,看他们忙的都没空搭理咱们,我们去厨房,我做给你吃。” 韩铮笑着牵起司聪的手,俩人一同去了厨房。 案子上还有几块豆腐,司聪围了围裙,提刀切豆腐。韩铮在一旁看着稀奇,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司聪瞄他一眼,笑了笑:“你会生火吗?” 韩铮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不会的,我们习武之人,经常在深山老林里过夜,不会生火不饿死了。” 司聪指了指大灶,“那你生火去吧。” 韩铮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情愉悦的蹲在了灶坑前。向四周寻了寻,抓了一把干草扔进去,掏出火折子点燃。 火苗腾起,抽了几根干柴扔在上面,司聪闻到了烧干锅的味道。 “喂!锅里放水啊!” 韩铮一怔,慌忙起身去掀锅盖,舀了一瓢水就倒了进去,锅底瞬间腾起一股白烟,呛的韩铮猛咳不止。 司聪捧腹大笑,抽出帕子给他擦呛出来的眼泪,肩膀笑的一抽一抽的。 韩铮还有些轻咳,捏着她的脸蛋嗔道:“你还幸灾乐祸,怎么不早说放水。” 司聪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笑道:“谁知道你这点常识都没有啊,你生火做饭锅里不放水的吗?” 韩铮吸了吸鼻子,“我们是直接烤,哪里还用得着锅,走哪背哪多别扭。” 司聪一边擦一边笑,韩铮趁机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再笑,我可堵你嘴了。” 司聪脸色微红,挑了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堵吧,反正好久没堵了,我都忘了什么滋.....。” 韩铮突然低下头来,司聪的话被堵了回去,那微凉的唇毫无征兆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司聪的心里如小鹿乱撞,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情不自禁的回吻他。 韩铮的吻时而温柔缱绻,时而霸道绵长,吻的司聪天旋地转浑身无力。他时而浅尝辄止,时而深入探索,让司聪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在这个漫长而美妙的热吻中,司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越发清晰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韩铮终于缓缓松开了司聪的嘴唇,但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紧密的拥抱姿势。司聪急促地喘着气,眼神迷离,面若桃花,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激情中回过神来。 “我觉得,我都饱了。” 司聪羞涩的嗔了他一眼,“怎么?看见我就饱了?我有那么差劲吗?” 韩铮嘴角微扬,捏着她的脸蛋道:“有一句话,叫秀色可餐,你没听过吗?” 司聪打开他的手,轻嗤一声:“待会儿饿肚子,你别叫。” 韩铮莞尔一笑,司聪推开他,指了指已经熄了火的灶膛。 “想早点回家,就快点干活,还有好多程序呢。” 韩铮无奈的叹息一声,拉过司聪拥在了怀里,柔声道:“我是太想你了,好像等不到晚上了。” 第165章 围城 司聪捶了他一下,唇角挂着一丝坏笑:“待会儿吃了臭豆腐,一嘴的味,你可别亲我。” 韩铮盯着她的红唇,嘴角噙着一丝邪魅的笑:“一起吃,都是一个味,谁也别嫌弃谁。” 说着,唇又落了下来,几经厮磨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司聪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髻,推着他到了灶前,催促道:“快点吧,要饿死了。” 韩铮冲着她宠溺的一笑,蹲下身又去生火。 两个人穿着华丽,却一个蹲在那生火,一个站在案板前切豆腐,时不时的还相视一笑,像极了普通百姓家的恩爱夫妻,看的站在门口的春兰一脸的姨母笑。 而司聪与韩铮眼里只有对方,竟未发现悄然离开的春兰。 半个时辰后,案板上摆满了司聪的拿手豆腐菜。也没有桌子椅子的,更没有酒饮,两个人站着吃的满嘴流油。 韩铮对司聪的厨艺是赞不绝口,向往道:“若是日日能吃到娘子做的饭菜,我就心满意足喽!” 司聪望向他笑笑道:“平常百姓夫妻,都是丈夫在外谋生,妻子在家洗衣做饭,其实,这也是我一心向往的。” 司聪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韩铮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也是无限留恋。 “于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讲,这样的生活就是奢望,我们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使命。娶妻、生子、弘扬家族,每一个,都有固有的条框,摆不掉,冲不破。” 司聪怅然一叹:“这就像是个围城,外头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想出去。穷人盼着过富人的生活,富人盼着穷人的自由自在,人生哪有那么顺畅,都得风里来,雨里去。” 韩铮有些惆怅,微微轻叹:“其实,我一直不想过现在的生活,羡慕师兄弟们四海为家,仗剑走天涯的自在。可是又舍不掉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虚荣,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吧。” “都这样,不止你一个人有这种想法,说难听点,就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复杂的很。” 韩铮“噗嗤!”一声笑了,“有辱斯文。” 司聪歪头看向他,扬起一个妩媚的笑:“韩大世子是斯文人,晚上自己睡。” 司聪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韩铮无奈苦笑,赶紧追了上去,又是一阵讨好卖乖。 回到王府,两人各自忙各自的活,司聪有些账目还没看,韩铮去了启月居请安,当然是被拒之门外了。 意料之中的事,见了面也是尴尬,不见也好,刚好去找父王谈谈。 也不知这父子俩说了什么,韩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司聪传了晚膳,两人对坐闲聊起来。 “母亲还是不见你?” 韩铮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好说什么,不去又不合规矩,就那么回事吧。” 韩铮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落在了司聪的眼里,她有些心疼,劝道:“母子没有隔夜仇,缓一缓,过些日子,母亲想开了就好了。” 韩铮轻叹道:“我一直以为,母子之间血浓于水,无论怎么闹,也不会生分了。可我觉得,母亲她,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宽容无私,他对我更多的是要求。如果我不按照她的意愿去做,我们之间,妥协的也永远是我。” 韩铮神情沮丧的闭了闭眼,深叹一声:“我与三弟从未谋面,也不知母亲与他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是我知道,母亲每个月都会给三弟写信,送东西。” 司聪讶然道:“母亲不曾给你写过信,送过东西吗?” 韩铮苦笑摇头:“有了三弟以后,这样的待遇就没了,只有父亲来信时,提及的只言片语。” 司聪凝眉思索,别说韩铮想不通,就是她也不理解。就算是有了老二,也不至于把老大忘得一干二净吧。 她也是有姐姐的人,她们一家生活虽苦,可是非常和睦。爸妈对她和姐姐都很疼爱,不会因为有了她而冷落了姐姐。 一封信,一些礼物而已,又不是没那个条件,怎么就不能满足孩子的期盼了呢? 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又窜上了心头,除非,她与这个儿子,无话可说? “不说这些了,有件高兴的事,必须现在就与你分享。” 司聪收回思绪,弯唇一笑:“什么高兴的事?我洗耳恭听。” 韩铮换上一副宠溺的笑容,捏了捏她的脸蛋。 “父王说,与圣上为我求了一个外放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可以历练历练。如果不出大错,升迁也很快。” “外放的官职?是什么官职?” 韩铮有些羞于出口,扭捏了半天,道:“不过是个县丞,七品都没到。”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县丞也很难得了,你知道这一年的学子有多少?考中了进士还得看名次如何,捞到县令的都是前几名,大多数都在衙门安排个闲职。像县丞这样的职位,没点能力和人脉的想都别想了。” 韩铮轻笑道:“你别安慰我了,官场上的事我比你懂,小到不能再小的官职了。” 司聪道:“我可不是安慰你,这县丞是一县的二把手,相当可以了,你以为县丞的事情很少吗?我觉得这是好事,你看历朝历代的明相大官,哪个不是从基层做起的,这是为你日后的飞黄腾达铺路呢,你得珍惜。” “珍惜珍惜我珍惜,这么高兴的事是不是得好好庆祝庆祝?” 司聪瞄了一眼桌子上吃的差不多的菜,疑道:“怎么庆祝?喝酒吗?都吃差不多了,我可喝不下了。” 韩铮一脸坏笑的望着她,道:“不喝酒,吃你。” 韩铮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手不老实的伸进她的里衣。 “有病啊!还没洗澡呢!” “一会儿洗,不然又一身汗。” 韩铮抱起她就进了内室,迫不及待的滚到了床上。 “你每次都是这样,这衣服不是白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叫你给撕破了。” 韩铮撕扯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什么珠子串子花的落了一地,引来司聪不满的抱怨。 “我没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我只看见了白花花的你,真真儿的,秀色可餐。” 韩铮如狼似虎般的压了下来,滚烫的吻雨点般的落在司聪的每一寸肌肤上。 第166章 上任 韩铮不知疲惫的在司聪身上汲取久别的味道,一遍遍温柔的唤她的名字,一点点击溃她的底线。 两个人似要把心中积压的欲望完全释放出来,一个热情奔放,一个血脉喷张,颠鸾倒凤不知所以。 红鸾帐暖,一夜春宵,司聪窝在韩铮的怀里像只猫儿一样的温顺,韩铮满足的抚着她的香肩,低语道:“你越来越主动了。” 司聪迷迷糊糊的呢喃:“你不喜欢?” 韩铮侧头吻她的额头,“喜欢,所以,你再主动一次?” 司聪嘁了一声:“你饶了我吧,没力气了,天都快亮了,待会儿还要准备你上任的东西呢。” “这有什么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这种事,下令很快的,到时候有你急的。” “我才不急,父王说了,这次赴任,让你与我一同去,那我还怕什么了,一切有你准备呢。” 司聪猛地撑起身子,瞪着眼睛问道:“真的?” 韩铮眨着好看的丹凤眼,“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怎么好骗你的。” 司聪兴奋的坐了起来,右手有意无意的撩了他一下,韩铮身体猛地紧绷起来。 “你说话就说话,惹他干嘛?我不管啊,你得负责。” 司聪抬腿跨了上去,将韩铮按倒下去,一脸女流氓的表情凝视着他,低头吻了上去。 “唔,唔唔......,你,你干嘛?” 韩铮竟有些莫名的慌乱,司聪抛了个眉眼,手指在他脸上,眉毛,唇边肆意的撩拨。 “干你!” 司聪趴了下去,夸张的吻着韩铮的唇,被韩铮翻身压在下面,反攻成功。 折腾了一夜,这回她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死猪一般睡了过去。 诚如司聪所说,第二日便下了通文,七日内报道,地方是韩铮跑了两趟的洛城下面的一个县城。 于司聪与韩铮来说,是正中下怀,刚好可以仔细查查岳嬷嬷的出身。 “七日的时间也太紧张了,路程就要四五日,还要准备东西,我都说了让你节制.....,你看耽误事了吧?” 司聪一边唠叨一边列单子写要预备的东西,韩铮凑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贱兮兮的道:“最后那次,可是你主动的,我可是被欺负的那个。” 司聪戳了他额头一下,啐了一口。 “呸!没良心的,没下次了啊!” “别别别!娘子,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没忍住,娘子今晚请继续。” 韩铮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司聪胳膊肘一用力,将他顶到了一旁。 “别捣乱,赶紧想想都有什么要准备的,只有一日半的时日了。” 韩铮瞄了一眼那单子,道:“差不多得了,大不了到了那里在置办,大老远的运过去也麻烦。” 司聪叹息道:“圣上也真是个急性子,说去就得去,都不给准备的时日,忙忙叨叨的,写了一早上了,手腕都疼了。” 韩铮拉过她的手轻轻按捏,“原也没这么快,父王昨日还说至少要一月半月的,弄不好要过了年。今早我听父王说,前几日那的县丞突发疾病暴毙,着急补缺,就便宜了我了。” 司聪了然,“原来如此,那就抓紧准备吧,旁的都好说,行李被褥的得带着,常用的器具,我这一算,至少要三辆车,还都是易碎的,怕走不快啊。” “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先走,你也别急着走,收拾妥当了来找我便是。” 司聪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毕竟要交代的事情还很多。王府的掌家权要移交,铺子里要交代,一天两天的是忙不完。 于是,韩铮于三日后启程先走了,司聪留下收拾行李等物品,顺便交接掌家之事。 这日,司聪捧着厚厚的账册去拜见梅王妃,梅王妃就是再不愿意见她,也要走个过场。 司聪见了礼,芙蓉呈上账册,梅王妃一边看,司聪一边细细的解说,端地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 梅王妃鸡蛋里挑骨头的打算也落了空,没滋没味的交待了几句好生侍奉世子等话,便放她回来了。 司聪是觉得,梅王妃终于借此机会重掌大权,又能少了她这个眼中钉在眼前晃,梅王妃一定是非常高兴的,就没必要找借口留她在家了。 铺子里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上次的大订单也都送了出去,生意一直是向上的趋势,司聪也放心离开。 一切准备就绪,司聪踏上了随夫赴任的旅程,一行二十几人,再加上五大车行李,浩浩荡荡的驶向新生活的目的地,谷阳县。 韩铮已经上任几日了,日盼夜盼的终于是把司聪盼来了,在全县官员的陪同下,司聪迈进了自己的新家。 院子不小,大概有常青园的一半那么大,这对于一个从七品的县丞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谁叫人家韩铮是世子呢,待遇自然与普通的官员不同。再说,这是韩家自己的院子,任谁也嫉妒不来。 县丞夫人驾到,哦不!是世子妃娘娘驾到,当然要热闹一番,三日后,在新宅举行了接风宴,全县的官员,乃至有些头脸的商贾之家全部到场,司聪头一次收礼收到手发软。 看着一地的礼品,司聪两眼放光,韩铮却不以为意。 “收起你的口水,这就满足了?” 司聪愣愣的道:“你还想要什么?再多,就是犯罪了。” 韩铮笑了,“县级官员收入都有限,送的也非珍品,不过是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略好一些。你没看长庆候夫人做寿时,那收的都是什么,随意拿出一件来,都价值连城了。” 司聪无奈的一叹:“都是礼尚往来,人家送你,你也得还礼,这些都好说,可千万别收受贿赂,会掉脑袋的。” 司聪指了指自己的头,韩铮嗤笑道:“这些我还看不上,放心吧,我有原则。” 司聪松了口气,“你看不上最好,咱家也不缺这些,你喜欢银子,我去挣就是了,别人的钱,我们坚决不能动。” 韩铮切了一声:“说的好像我是个废物一样,你夫君我也是有俸禄的人,还用得着你出去挣?” 司聪翻了他一眼,“那以后就吃你的俸禄,那些奴才都卖了,要不养不起。” 韩铮眨眨眼,嘻嘻一笑:“挣挣挣,你挣银子养家,我是废物。” “这可是你说的,晚上不许上我的床。” 韩铮哪里肯,一把抱住了她,转身进了内室。 “我可等不到晚上了!” 第167章 无头女尸 韩铮的工作并不轻松,一来,他从未接触过政事,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二来,他这世子的身份,高冷到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敢与他亲近,自然就少了很多学习的机会。 谷阳县的县令呢,是个七旬老者,熬了一辈子,也没熬出头,基本上就是在这个岗位上退休了。所以,也不怎么管县里的政务了,这大多数的政务,就都落到了初来乍到的韩铮身上。 他是早出晚归,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却还没个方向。 司聪也帮不上别的忙,只能每日与那些官场夫人们混在一起,帮忙打探各位官员的喜好与底细。 来了有半个月了,天气也冷了起来,这一日竟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这是司聪来到这见到的第一场雪,实在是太难得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就落了雪白的一层。树上、屋顶上,池塘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韩铮难得休沐一日在家,二人干脆煮酒赏雪,惬意人生。 正当两人腻腻歪歪兴头正旺时,仆人匆匆来报,说是衙门上有人来找。 韩铮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去了前院,不多时又回来,说是城外发现了命案,他得去一趟。 司聪灵光一闪,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桥段啊,绝对不能错过。于是,死磨硬泡的逼着韩铮带着她出门了。 不过,不是以县丞夫人的身份,而是以随从的身份,女扮男装跟在左右。 城外还不近,韩铮坐轿她走着,脚底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上来坐会儿?” 韩铮探出头来小声问她,司聪给了他一个眼刀,韩铮讷讷的又缩了回去。既心疼,又气愤,不让来偏来,冻着了可怎么好。 好在雪是停了,风也没那么大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冻透了之后,终于是到了。 命案发生在一个河岸边,远远的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听见锣鼓开道,围观群众快速地让出一条道来。 衙役们分站两侧,韩铮下了轿,瞄了她一眼,无奈的轻叹一声,抬步向河边走去,司聪赶忙跟了上去。 走的近了,韩铮脚步一顿,脸色骤变,忙转身去捂司聪的眼睛。 “别看。” 司聪那好奇害死猫的心态,怎么能不看,迅速的拍开他的手,挤着眼睛小声道:“注意身份。” 韩铮瞟了四周一眼,见衙役们都古怪着神情,嘁了一声:“人家早就看出来了,你还遮掩个什么劲儿啊!” “那也不能表现出来,对你影响不好,快去查看尸体。” 韩铮始终挡着她的视线,警告的语气道:“我可跟你说了,那尸体很吓人,你可别叫唤。” 司聪抬眼睨着他,“你闪开就是了,死过一回的人,我怕什么。” 韩铮无语,只好闪开身让出视线,司聪翘脚望去,脸色登时煞白。 “无头尸?县丞大人,你遇到大案子了。” 司聪惊讶归惊讶,但是无头的死人她还是见过的。就是在秦朝时,那个斩首的,叫什么来着? 日子太久了,她实在是记不得了,反正看了那次斩首之后,她再看什么残废啊死人的,都没那么害怕了。 这回轮到韩铮惊讶了,忙拉住往前冲的她。 “你别去,待会儿仵作就来了,让仵作先去。” 司聪急的跳脚观望,冲着韩铮直挤眼睛。 “你是县丞,又是世子,这种时候,得上前去,没得让人背后笑话你胆子小。” 韩铮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问道:“你真没事?” 司聪连连点头,“没事没事,肯定没事,快走吧!” 韩铮无法,微微一叹,只好领头走了过去。 越靠近尸体,腥臭味越浓,好多衙役都捂住口鼻不敢靠前,司聪却直接走到了尸体的旁边。 “是具女尸。” 司聪回头看了韩铮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看了看四周,蹲在了尸体旁。 无头女尸浑身湿透,应该是从上游漂下来的。看死尸的衣着,这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子,身体已经发泡肿胀,有些破了皮的地方已经冒出脓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司聪按了按鼻子,屏住呼吸,细看那断头之处,刀口繁多,应是多次砍杀才剁了下来。 脖腔里冒着令人作呕的红黄之物,看样子是死了几日的,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回头看向捂着嘴要吐的韩铮,道:“让人先把这围起来,别破坏了现场。” 韩铮回身吩咐衙役,将四周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前,只等仵作到场验尸。 这当口,司聪又蹲在那无头女尸身边仔细勘查起来。 没有任何工具,司聪不会上手,只是围着那女尸来回的看。 衣着并不华丽,身上没有任何配饰,生前不胖,加上头的身高在一米六左右,肿胀的手并不粗糙,不似是农家女。 赤裸的双足肿的像包子,不难看出是个皮肤光滑细腻的人。 韩铮走了过来,看着司聪毫无畏惧的上下打量,不禁有些好奇,她还是个女子吗? “看出什么了?” 司聪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个女的,没脑袋。” 韩铮瞪了她一眼,“那个用你看?我又不瞎。” 司聪不屑的翻了他一眼,“有点正行,小心脚印,别踩着了。” 韩铮看向自己的脚下,深深浅浅的有几个脚印,也不敢大意,小心的踩着鹅卵石避开那些凌乱的脚印。 “这么血腥,你别靠那么近,当心晚上吃不下饭去。” 司聪轻叹一声:“肯定吃不下饭了。” 韩铮有些气恼,“不让你看你偏看,就是不听话。” 司聪道:“我吃不下饭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这个事,看起来,毫无头绪。” 韩铮微怔,道:“哪有刚上来就有线索的,仵作马上就到,先查明了死因再找其他的线索。” 司聪指着那尸首上完好的衣裳,道:“目测这具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我猜测,有可能是毒杀,然后再剁头。” 韩铮神情微凛,“多大的仇恨,毒杀了还不解恨,要砍了头泄愤,真是残忍至极。” 司聪吐了一口气,“眼下先要确定死者的身份,从死者身边的人下手查,或许能有突破。” 第168章 隐瞒身份 两人说话间,仵作到了,司聪和韩铮忙起身让开,给仵作验尸的空间。 仵作验尸,韩铮则指挥着衙役将尸首旁边的足印拓下来,留为凭证。 司聪则跟在仵作身边,看他是如何验尸的。 仵作边验边说,他的徒弟一边记录,与她看到的影视剧里的法医验尸大致相同。 “死者系女子,年龄尚且不详,身高五尺三四左右,手掌无茧,脚底光滑,身无配饰,粗麻布衣,不排除农家人。死后头颅被多次砍剁,作案工具或是砍斧,或是菜刀,死亡时间,三到四日。” 把尸体翻了过来看,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把人抬了出去。 韩铮命人传来那第一个发现死尸的男子,现场盘问。 男子还在恐惧中,跪着的身子摇摇晃晃,双手紧张的抓着膝盖。 韩铮声音威严,问道:“你是何人,家住何方,与死者可熟识?” 一连三问,吓的那男子瘫坐在地上,连连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不知道那是谁。我家就在这附近的陈村,我每天都来这儿捡牛粪。刚才,不不,晌午过后,那会儿,我路过这儿,远远的看见有个人躺在这儿,我,我以为是溺水的,就想着,就想着......” 男子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司聪道:“你是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可拿吧?” 男子惊愕的看向他,哆嗦着嘴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官爷!您可冤枉小人了,我,我,小人真的是捡牛粪来的,小人啥也不知道,人,不,不是我杀的!” “谁说是你杀的了?谁又告诉你那人是被杀的了?” 司聪语气阴森,眼神凌厉的看着男子。 男子不想他会这么问,吓了一个哆嗦,双腿间一股热流涌出,竟是吓尿了裤子。 “青天大老爷,小,小人冤枉,小人是猜的,她,她头,头没了......!” “哎嗨呦!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就是想占个小便宜,小人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司聪是故意诈他的,他就觉得他那死出有些不对,寻常人远远的看见是个人就跑了,即便是看出了没脑袋,也不至于吓成那样,果然,叫他诈出来了。 韩铮侧头看了司聪一眼,示意她先住嘴。司聪无语的翻翻白眼,不让问就不问,你能耐你审。 “你说你常来这儿捡牛粪?” 男子忙点头道:“回官爷,每天都来一次。” 韩铮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你刚才可还见着其他的人了?” 男子摇摇头,“没有,每天这个点,洗衣裳的妇人们都回去做饭了,河边很少有人,小人也是打算走完这一段,就回去的,谁成想,呜呜呜!” 男子又哭了起来。 韩铮看向负责勘验的衙役,说道:“可有什么发现?” 那衙役道:“回世子,那边确实有耙子和竹筐,尸体旁的足印系那男子的,剩下的,都是世子......,哦,是世子与您的随从的,周围也没有可疑的发现,卑职怀疑,尸体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韩铮点了点头,吩咐道:“带他回去做记录,等尸首有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再行释放。” 男子惊叫一声,瘫坐在地。 “老爷,老爷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青天大老爷,小人家里尚有七旬老母要照看,求老爷放小人回家吧!” 男子不住地磕头,韩铮神色严肃道:“没说你是凶手,但是要配合调查,再啰嗦,连你家人一起提来审问。” 男子更加惊骇,不敢再求,由着衙役押着走了。 韩铮看了看天色,对众人道:“先回县衙,将证据都整理出来,明日本官上报给县令。” 众人得令撤退,都回了县衙,县太爷也匆匆赶了回来,与韩铮一同勘查案情。 仵作有最新验尸结果呈了上来。 “死者腹部肿胀,指甲暗黑,系中毒迹象,卑职取血肉勘验,乃是剧毒鹤顶红。另外,死者双腿有陈年旧伤,是骨头断裂,两条腿有多道不规则的伤疤,腿骨严重变形。” 堂上众人皆是一惊,县太爷陈松道:“既是中了剧毒,因何还要斩头?” 韩铮扫了一眼司聪,道:“想是有深仇大恨,砍了头颅泄愤。” “或者是献祭?有些外族有很多种这样残忍的献祭。” 也有人有其他的猜测。 “也有可能是害怕,中了鹤顶红这样剧毒的人会七窍流血,死状凄惨,凶手一定是害怕了。” 司聪无语的摇摇头,好歹也是洛城管辖的大县城,推理能力就这么差? “我觉得,凶手是想隐瞒死者的身份,增加破案难度。”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司聪侧头看向韩铮,心里给他一个赞,不愧是侯府世家出来的,有点头脑。 陈县令适时的谄媚道:“世子见解独到,可有具体的详解?” 韩铮拿着证册,侃侃而谈。 “刚刚仵作验尸,除了这身衣服,身上毫无身份验证的物品。但凡是女子,哪有不爱首饰的,怎会一样配饰都没有?显然是怕被人认出来,都摘了去。” “有可能是劫杀啊!” 韩铮摇头,“劫杀犯得上斩首吗?况且这砍头的武器并不锋利,死者的脖子都快被剁烂了。”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赞扬不止。 韩铮微有些得意,却知收敛,只淡淡笑笑。 陈县令道:“如今确定死者身份是重点,死者一点线索没有,要查起来也是麻烦。”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说从陈村开始挨家挨户的调查,有说顺着河向上盘查的,总之都是耗人耗力的大工程。 陈县令看向韩铮,有意相问,韩铮还未想到这一点,目光瞟向了司聪。 司聪状似随意的说道:“其实死者留下了几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们也不是无迹可寻。” 众人齐齐看向他,何司聪扫了一眼韩铮,拿过他手中的证册,冲他挑了挑眉。 “线索一,死者是中毒身亡,鹤顶红这种毒药价格昂贵,非普通百姓用得起,药铺郎中那里也可排查。” “线索二,以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者死亡时间三到四日,是从上游漂到此处。那就计算下尸体漂流的速度,向上寻,先寻到抛尸的地点,再寻死者的家人。” “线索三,死者腿有骨裂的旧伤,生前一定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查找下断腿残废的女子,这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线索四,以死者的穿戴来看,应是农家人,是何人加害一个农妇,还需要用鹤顶红这么剧毒的毒药?又斩了首?死者身上的衣裳便是线索,从面料做工入手,查到这种衣服都是什么样的人穿戴,自然就有方向了。” 第169章 被囚禁的女子 众人听的聚精会神,不妨司聪这一问,都愣住。 韩铮犹豫着道:“你是说,死的不是农妇,是个贵妇?” 他这一语,惊醒了众人,又都议论起来。 司聪点点头道:“贵妇不敢肯定,一定不是普通百姓就是了,只要寻到抛尸地点,在那个地方仔细盘查,谁家有妇人失踪,死者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了。” 陈县令不住的颔首,道:“世子才思敏捷,世子妃......。” 陈县令忙住了嘴,尬笑道:“世子身边的人也是足智多谋,令老朽十分的羡慕。” 众人也都晓得韩铮身边的人就是世子妃,当然也不会错失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韩铮自然是喜形于色,忍不住抿嘴笑笑:“各位同僚谬赞了,她也就是浑说两句,当不得真。” 陈县令道:“诶!这可不是浑说,这位兄台的见解十分的重要,条理清晰,使人豁然开朗,就照兄台说的去查,赶紧去安排人手。” 官员们忙都应是,各司其职,赶忙去着手查案的事。 屋里只剩下司聪、韩铮与陈县令三人,韩铮道:“下官还有一事,请县令明示。” 陈县令十分客气的道:“世子请说。” 韩铮顿了顿,道:“下官以为,这样恶劣的案件,应该上报洛城府尹,增派人手,在短期内破案,免得引起民众的恐慌。” 司聪又一次在心里给韩振点赞,看来她是低估了他,韩铮还是很适合做官的,想的很远,顾虑的也对。 陈县令思量片刻,颔首道:“那就按世子说的办,我这就去写信快马送去洛城。” 韩铮施了一礼,“有劳县令。” 陈县令也匆匆去了后堂,司聪与韩铮对望了一眼,均露出赞赏的笑容 “痛快了?” 韩铮语气里有些揶揄的味道,司聪毫不掩饰爽快的心情,一脸的开怀。 “能陪县丞老爷办案,小的无限荣光。” 韩铮嘁了一声:“出够了风头了,赶紧回家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别受了凉。” 司聪还不想走,道:“别急啊,我还得去停尸房看看呢。” “你去那做什么?那案册上不都写的明明白白的了嘛,快回去,手样冷,当心生病。” 韩铮推着她向外走,司聪执拗的不肯走。 “还有很多细节没看呢,这女子多大年龄,是否生育过,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这些还都没勘验呢,光靠那些线索哪够啊。这查案,就是要仔细再仔细,斟酌再斟酌,在不可能的范围内,查出可能的痕迹。” 韩铮定定的注视她良久,终是一叹:“行,你说的都对,我带你去,不过可说好了,查完了就回去,不许再讲条件。” 司聪嘻嘻一笑,挽着他的手臂,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快去吧。” 韩铮无奈的一笑,牵起她的手向停尸房走去。 仵作已经将无头女尸的衣服都除去,石床上白花花的一片,比穿着衣服时更瘆人。 司聪走近仵作,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仵作微有愕然的抬头看向她,神情有些不悦。 “这是内子,先生查到什么尽管说便是。” 仵作惊讶的看向韩铮,又看看司聪,忙应道:“是!” “从这女子皮肤的松弛程度来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诞育过子嗣,不过,不像是多次诞育的样子。” 仵作拿着一根细竹子指着女尸的腹部,“这里的纹路不深,且没有叠加,小的判断,也就生了一个。” 他又指向女尸的胸部,道:“女子并未有哺乳过婴孩的迹象,这里还很饱满,乳头也不像是久被吸吮过的样子。” 司聪疑道:“那就是说,她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娘子,有专门的乳母喂养,并不需要她来喂养。” 仵作微微蹙眉道:“这个不好判断,女子诞育完子嗣没有奶水的也不少,小的家的侄孙就是生下来就没有奶水,吃羊奶长大的。” 司聪不否认这一点,可是这对案件来说,确实是个线索。 她看向女尸的双腿,多道疤痕纵横交错,看着有些恐怖,那两条腿的腿骨也有些扭曲,看样子,这女子生前行动很是不便。 “你们看她这伤,应该是受了重创,也不知是怎么造成的。” 韩铮盯着那伤疤道:“看样子像是摔的,或者,是车轮轧的。” 司聪沉思片刻,道:“如果是事故造成的,排查范围又缩小了。” 韩铮微微颔首,司聪又道:“我看这女尸皮肤细腻白皙,并不像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般粗糙暗黑,或许她的身份不简单呢?” 仵作沉默片刻,道:“这个也无法确定,皮肤的本质是天生,不过,这具女尸倒是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司聪与韩铮齐声问道,仵作皱眉思索一会儿,道:“按理说,就是皮肤再是白皙细腻,只要是见得到阳光,身上多多少少会有光泽,而这具女尸,倒像是常年不见光线,白的有些失去了光泽。” 韩铮道:“会不会是失血的原因?” 仵作摇头,“不像,身体受光照的角度不同,就是失血,也不可能白的这样均匀,她应该是常年不见天日所致。” 仵作又翻过她的身体,伸手在脊梁上按了按。 “这里有些弯曲,她生前,应该很少晒太阳。” 司聪仔细看了看,脊背确实有些佝偻,用现代的术语讲,就是缺钙。 “也许,这女子已是一头的白发了?” 仵作微微颔首,“所以,砍掉头颅就是为了掩藏死者的身份。” 司聪凝眉思索,“她这是被囚禁了?” 韩铮眯了眯眼睛,“看来,这女子的身份并不一般,或许,这背后有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司聪表示赞同,仵作放平女尸时,司聪眼尖的看见她腋下有一点异样,忙叫仵作抬起女尸的胳膊。 “这里怎么了?好像是个疤?” 仵作低头去看,果然是个疤,圆圆的,如樱桃大小,好像是特意挖出来的一般。 韩铮也凑过去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么小,你这眼睛可够尖的。” 司聪嘁了一声:“我这是火眼金睛。” 韩铮轻笑道:“你厉害,这个案子若是破了,给你记头等功。” 司聪嗔了他一眼,“你少来,还没怎么着呢,先想着庆功了,听听仵作怎么说吧。” 仵作看了半天,道:“这好像是长了个什么东西又挖去了,会不会是疖子瘊痦之类的,在这个位置影响了胳膊的活动,才割了下去?” 司聪道:“都有可能,也有可能这里有一个比较显眼的胎记,为了掩饰她的身份,才割了去。” 她问仵作,“您觉得,这疤痕有多少年了?” 仵作又低头细看,道:“年头不短了,总有七八年了吧!” 第170章 对一个死人上了心 司聪眉头蹙的更深,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女子被囚禁了七八年之久?又是因为什么,惨遭毒手,落了个尸首分家的下场。 “得找到她的头颅,我有个很强烈的预感,这个女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韩铮道:“谈何容易,一个头颅,或是烧了或是埋了,根本无从寻找,她注定不能完整的走了。” 韩铮的语气里有些遗憾和悲凉,他第一次直面面对死亡,就是这样残忍的场面,心里无端的,对这具女尸产生了同情心。 “也不知,她的子女知不知道她已身亡的事,知道了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司聪有些意外他的多愁善感,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日后这样的事常见,你可怜不过来的,为她伸冤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韩振轻声叹息,“如此残忍的凶手,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就是日夜不休,也要查明真相。” “你也别着急,凡事多想想细节,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韩铮微微点头,牵起司聪的手,“你先回去,我还要研究下案情,别忘了我说的话。” 司聪乖巧的点头,又对仵作道:“这尸首要好好保护,别让野狗老鼠啃食了,最好是用冰棺装殓了。” 仵作有些为难的看向韩铮,道:“咱们这小县衙,哪里来的冰棺,这东西,可着洛城就只有一口,得府尹老爷应允才行。” 韩铮有些不解,问道:“为何一定要冰棺?天这么冷,用冰也是一样的。” 司聪道:“如果她是普通人,怎么保存都无过。可若是身份特殊,咱们怠慢了,又缺了这儿少了那的,你这个小小的县丞可担待的起?” 韩铮微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本来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府尹那里我去说,在冰棺未到之前,还请先生多费心,好好照管着。” 仵作忙点头应是,韩铮拉着司聪向外走去,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女尸一眼。 “多给她盖几层吧,别落了灰。” 司聪很是惊讶的看向他,对一个死人,有必要这么上心吗? 可韩铮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想是被无头案子烦扰的,司聪也不欲去追问。自己回了家,依照韩铮的嘱咐,又是泡澡又是喝姜汤的,折腾累了,晚饭都不曾吃,倒头便睡。 早起也不见韩铮回来,司聪惦记着他,亲手做了饭菜给他送去。 “你们可是有口福了,我家娘子做菜那是一绝,我平时都吃不到的。” 韩铮跟一帮下属围在一起吃着司聪送来的饭菜,还不忘赞许一番,弄的司聪有些不好意思了。 “世子妃好手艺,改日叫我们家的去跟世子妃好好学学,这才叫下饭菜呢。” 韩铮道:“别一口一个世子世子妃的,听着生分,叫弟妹就行。” 大伙面面相觑,这谁敢叫啊! 一个官员道:“若是觉得别扭,那就称呼一声夫人吧,也显得亲近些。” “是了是了,夫人好,夫人做的菜更好。” 大伙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就融洽起来。 “昨夜大家都一夜未归,晚上就都回去吧,换换衣裳洗个澡,明日早些来,咱们再商讨。” 一夜未归的韩铮倒不是多憔悴,就是那光洁的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更有些侠客的味道了。 有个年纪与韩铮上下相仿的官员打趣道:“县丞老爷这是想念夫人了,理解理解!” “顾县尉,你这是含沙射影呢,是不是你也想媳妇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司聪脸色通红,咳了两声道:“案子进展如何了?” 这句话无疑是好气氛的终结,众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继而消失不见。 韩铮微叹道:“衙役们几乎都派了出去,沿着发现尸首的河两岸向上排查。可是我们的人力有限,一日下来,也就排查了三四个村子,离着测算出来的抛尸地点差老远了,兄弟们都疲惫不堪了。” 司聪问道:“不是向洛城申请支援了吗?” 韩铮道:“哪有那么快,还要审批,到咱们这还有一日的路程呢,看明日如何吧。” “可以在周边调人啊,再不行,镇上,村里找人帮忙,这个事不要拖,免得夜长梦多。” 韩铮点头道:“这事我也想了,就是要耗些银钱,现在衙门没有这笔经费,唉!我也是无能为力。” 司聪挑挑眉道:“这个好办,之前不是都有悬赏缉凶吗,咱们也张贴个悬赏的告示,让大伙帮着找找呗。” 刚才那个顾县尉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一会儿我就去写告示。” 韩铮嗤了一声:“你拿什么写?画一个无头女尸吗?悬赏也得有画像吧,听她妇人之言。” 顾县尉微惊的看向司聪,真怕这俩人在这掐起来。 司聪却不以为意,道:“悬赏的内容也不一定非得有画像,可以以巡查失踪人口为由,让各镇各县报上名单来就好了,咱们再从中筛选年纪身材相仿的,看看能不能碰上。” “这样好,还不会引起恐慌,又把事儿办了,夫人好计谋。” 自己的媳妇得自己夸,韩铮也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捏了把汗,好在司聪没发作,给他留足了面子。 司聪抽了抽唇角,道:“不过呢,有画像是最好不过的了,我曾听人说,有会画骨的画师,能根据人的骨骼画出长相来,咱们这有没有这样的人才?”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个年纪稍大的官员道:“下官也听说过,不过咱们这没有,不如,去皇都问问?” 韩铮想了想道:“这事交给我,明日我给父王写信求助,看看父王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众人觉得查案又有了方向,一边吃一边探讨,把明日的工作都顺便安排好了。 酒足饭饱,司聪陪着韩铮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黄昏时分了,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司聪亲自为韩铮备了热水,等他洗完澡,神清气爽的进了被窝,又是一夜鱼水之欢。 第171章 生生世世吧 原以为想了这么多的主意,无头女尸的案子该有些进展才对,可是除了给衙门带来了更多的失踪人口案之外,对案件是一点帮助都没有,这无头女尸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毫无头绪。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日了,进展皆无,死者是谁,多大年纪,抛尸地点,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有一个发现者,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父王那边有消息吗?” 韩铮愁眉不展,摇头道:“没有,父王说给打听打听,还没有消息,这案子已经惊动了朝廷,刑部都过问了。” 司聪惊道:“这么快?刑部怎么说?” “刑部的意思,最晚一个月内,要有结果,否则.....。” 韩铮闷声一叹,司聪蹙眉沉思,半晌,说道:“查案的方向肯定是没错,还是有遗漏的地方。或许,凶手只是选择了一个抛尸的地点,而非是杀人现场,那地方,也并非那女子的家之所在,我们或许是寻的远了。” “你是说,这女子不是本县的?” 司聪略一思忖,“你想啊,若是附近的,死了这么久都没人找,说不通啊。或许,是洛城的?” 韩铮眉宇深锁,道:“洛城?那搜查的范围就更大了,难度可不小啊。” 司聪想了想道:“不会太远,肯定就是这周边的。凶手杀人一定是有动机的,为财,为色,为利,为情,总要有一样,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杀人抛尸。咱们是不是排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大事发生?” 韩铮一头雾水,不由得叹息出声,“怎么这段日子的事情都是这么难查,岳嬷嬷的事是如此,这女尸的事又是如此,我现在是焦头烂额,一点思绪都没有。” “嘶!” 司聪心里暗抽一下,岳嬷嬷?她怎么把她的事给忘了,最近烦心无头女尸的事,都没下工夫去查岳嬷嬷的身世了。 “难道是她搞的鬼?” 韩铮一脸的困惑,“你说什么呢?” 司聪望向他,“岳嬷嬷啊,会不会是岳嬷嬷为了阻止你查她的身世,故意弄这么个无头女尸出来拖住你,让你无暇分身?” 韩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半晌道:“你这想法是不是太奇怪了?为了拖住我查她的身份,去杀人?她犯得着吗?” 司聪道:“不一定就是杀人,可以从墓地里拖出一个来,剁了头就是了,真查出来,也不是死罪啊!” 韩铮还是不能相信,“盗墓毁尸罪及九族了,不会,你别瞎猜了。” 司聪泄气的叹息,她也是黔驴技穷了,白白浪费了一万个脑细胞,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王那里,看看能不能寻到这方面的大师,助咱们破案吧。” 司聪也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自觉的把一些事情与岳嬷嬷联想到一起,可能是恶人多作怪的原因吧。 包括那具女尸,脑海里浮想出来的,也是一副温婉慈和的中年妇女的形象,她可能是魔怔了。 晃了晃头,赶走那些奇怪的想法,说道:“还是要细细排查,拿着死者的衣服挨家排查,一定会找到线索的。” 韩铮点点头,“明日我再重新安排下。” “还有,鹤顶红查的怎么样了?” “附近这几个镇子都查了,没有人购买过。” “洛城,那就去洛城查。” 韩铮无奈的颔首,“也只有如此了。” 韩铮仿佛是踌躇满志的将士,却无施展才能之地,颓丧的神情令人心疼。 司聪劝慰道:“别上火,这世上悬案多了去了,包公在世也未见能破案,全力以赴了,没有结果也值了。” “包公是谁?” 司聪一怔,抽搐了些唇角,道:“一本闲书上的清官,断案是一绝,我这好多的查案理论都是在那书上学来的。” 韩铮疑惑不解,“这么好的书,给我看看呗?” 司聪眨眨眼道:“早不知扔到哪去了,回头我给你讲讲,也能学到点东西。” 韩铮一副信你是鬼的表情嘁了一声:“明日我亲去洛城查访,可能要几日才回来,你在家乖乖听话,别出去乱跑。” 司聪有些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这么不放心我。” 韩铮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一叹:“在我眼里,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吃饭要人盯着,穿衣要人操心,就是睡觉也不让人省心。那被子就是你垫腿的垫子,从来不在自己的身上,你说你哪一样不让人操心的?” 司聪有些汗颜的干笑两声,心里却甜的要溢出蜜来。 “知道了,我的大官人,好夫君,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你是我的神,你要守护我一辈子。” 韩铮窝心的笑了,“一辈子太短,生生世世吧!” 司聪忽然就湿了眼眶,一辈子真的不长,她一眨眼的工夫,两辈子就过去了。她错失了那个青涩的毛头小子,辜负了长情的叶琛,而身后这个深情的男子,又能相守几时呢? “韩铮,我们,要个孩子吧!” 韩铮搂着她的手一颤,大手向下滑去,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你想好了?” 司聪的手覆在他的大手上,点点头,坚定的嗯了一声。 “那,别在喝那药了,是药三分毒,你若是不打算要孩子,我喝便是。” 司聪忍了半天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指尖上,有些微的刺痛感。 “你都知道了?” 韩铮搂紧了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窝里。 “我没怪过你,我知道,你对我不信任,是我让你觉得不可靠,不安全,问题都出在我的身上。我曾经,伤害过你,所以,对不起阿黎,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心,我心里,也只有你。” 司聪潸然泪下,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韩铮,我不管上辈子,也不想下辈子,我只想这辈子与你在一起,不分离。我们相约好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放弃对方,好吗?” 韩铮眼里有热热的泪滚出,嘶哑着嗓音道:“好!” 第172章 一筹莫展 韩铮去了洛城,一走就是三四日,司聪也不想扎在那毫无头绪的案件里自寻烦恼,还不如做生意赚钱让人心情愉悦呢。 于是,司聪着手准备开店的事,一整天都在外头转悠。 当你一门心思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效率是非常的高,不过两日,司聪就找到了位置合适,价格合理的铺子。等韩铮回来的时候,铺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伙计掌柜全部都到位了。 话说,韩铮不过走了五日而已,司聪这动作确实是快。 不过,韩铮没有新店开业的喜庆,而是一脸的愁眉不展,将一封信递给了司聪。 司聪疑惑的接了过来,才看了两行,脸色大变。 “韩,韩总管死了?” 司聪抖着信件,难以置信的看向韩铮又去看信。 “这,这也太不可置信了,怎么,怎么会,我的天啊!他是被刺杀的?” 韩铮沮丧的点点头,“当胸被刺了一刀,衙门断定是劫财,韩总管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被洗劫一空。” 司聪呆愣了半晌,冷嗤道:“这话你信吗?” 韩铮面色沉重,道:“我也不信,父王更不信,你没看信里给我一顿训斥嘛。他死了,贪银又不知下落,线索又断了。” 韩铮很是懊恼的叹了一声:“父王怪我不谨慎,打草惊蛇了,才让那些人狗急了跳墙的,唉!怎么就处处不顺呢?” 司聪有些心疼他,问道:“案子有进展了吗?” 韩铮一筹莫展,“鹤顶红这个东西,本就是禁药,洛城内几个指定的药铺才有售卖的,近期,除了用在治疗上,并无陌生人购买。” 司聪道:“购买的人可调查了?” 韩铮点头,“已经排查过了,确实是有医嘱用药的,我已命人暗中监视,一旦有情况,立即抓起来。” 司聪颔首,“鹤顶红这个东西,也不都是药铺在用,像染布坊,窑厂都能用的上,这些地方,是否排查了?” 韩铮微怔,“这倒是没查过,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韩铮起身匆匆离去,到了夜间才回来,饿狼般狼吞虎咽的吃了顿饭,方有些心情与司聪闲聊。 “今儿去衙门,听他们说你要开铺子?” “嗯,万事俱备了,只等春兰派人过来了,再有月余的,就能开张了。” 韩铮笑了笑道:“行动够快的,我这案子如你这般顺畅就好了。” 韩铮笑容渐失,换上一脸的惆怅。 司聪安慰道:“你也别着急,这本就是个棘手的案件,哪有那么快就破案的。之前我看的那个话本子里,一个案件十三年后凶手才落网,还有比这更长的呢,照你这么急,不得急死了。” 司聪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悬疑剧《尘封十三载》,以此来宽慰他。 韩铮看了她一眼,满眼的羡慕之色。 “你以前很自在啊,看闲书也没人管,我就不行了,天天的,除了打坐就是苦练,稍微有一点时间还要看书写字,小时候,就不知道什么是话本子。” 司聪微垂眼眸,唇角扯出一抹落寞的笑。 “如果有机会读正经书,谁愿意读那些话本子。人家是出口成章,诗文满腹,我总不能开口就给人家讲故事吧。” 韩铮“噗嗤!”一声笑了,司聪弯起唇角,道:“这就对了吗,愁也是一日,乐也是一日,为何要苦哈哈的呢。” 韩铮无限惆怅的一叹:“如果我还是无忧无虑的世子,当然不必愁这些,可是我现在也是一方官员了,再不有所作为,愧对百姓上交的税粮啊!” 司聪笑道:“觉悟还挺高。” 韩铮笑笑不语,二人静默片刻,司聪道:“你刚才去衙门,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以岳嬷嬷那些人的手段,杀人灭口这事应该不止这一回。你想啊,如果岳嬷嬷真的隐瞒了身世,那之前知道她底细的亲人或是友人,甚至是邻居,她能放心留着吗?” 韩铮轻蹙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或许都遭了毒手了?” 司聪不置可否,“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十年前的旧案,看看有没有悬案遗案,突发的火灾灭门事故,遭抢劫或是意外身亡的都要查查,或许会有线索。” 韩铮微凝片刻道:“这样确实比查户籍范围要小的多,明日我先去查这些。不过,整个洛城查下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也许还能从中找到无头女尸的线索呢。” 韩铮点头道:“你这个想法我赞同,贼得手过一次,就想第二次,第三次。杀人亦是如此,杀过一次后,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司聪明白,这就是个心理蜕变的过程,杀一个也是杀,抓住了就是死刑,那索性就多杀几个。 两人正聊的兴起,芙蓉来禀。 “世子,外头有县衙的人来报,说是有要事禀报。” 韩铮精神一震,忙站了起来,披风都没顾上穿,急匆匆的出了门。 司聪唤他未应,只好拿着披风去了前院的书房。 “世子,有村民来报,县城北郊发现一个土坑,里面有大量的血迹,属下不敢耽搁,世子是否去查看?” 韩铮眼睛一亮,“去,这就去。” “去也要穿衣裳,大冷的天,小孩子一样。” 司聪拎着披风走了进来,那衙役忙躬身施礼。韩铮一脸笑意接过披风披上,司聪为他系上带子。 “我得出去一趟,待会儿你先睡。” 司聪道:“我与你一同去。” 韩铮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了,你别去了,夜里凉,当心受了风寒。” 司聪噘起嘴,“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破了,大不了多穿点,再拿上一个手炉。” 韩铮还是不允,“听话,大晚上的,又不是什么好去处,再吓着你。” “我不怕,我去了还能帮你分析分析,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可是有经验的。” 韩铮无语的注视着她,那衙役道:“世子妃确实见解独到,若不是悬赏告示,村民们也不会这般积极。” 司聪挑眉示威,韩铮回头瞪了那衙役一眼,衙役慌忙低下头去,再不敢说话。 韩铮无奈的叹息一声:“那说好了,到那一切听我的,不许乱跑。” 司聪喜形于色,道:“知道了,我的世子殿下。” 韩铮宠溺的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道:“去多穿点,我在正门等你。” 司聪欢快的去准备,一刻钟后,一行人出发去了东郊。 第173章 埋尸之地 北郊与上次发现无头女尸的南郊是南辕北辙,相差至少几十里地,如果那个土坑真的是埋尸地点,那凶手的心思可是够绝的,引着他们向上游查,而忽略了下游。 从县衙到北郊,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早已黑透,一行人点着火把,把整个树林照的通明一片。 土坑前围着树枝,韩铮与司聪走了过去,火把的照应下,土坑里的血迹非常的明显。 韩铮问道:“报案的人可还在?” 衙役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道:“禀世子,就是他报的案。” 韩铮看向他,声音慈和的道:“别怕,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 男子三十岁上下,有些拘谨,躬着腰应了声是。 韩铮轻咳一声:“你家住哪里?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男子喘了口气道:“回官爷,小的家住在万里村,离这有十几里地,小的是听村里的保正说,县衙发了悬赏的告示,小的就出来碰碰运气,然后就发现了这里。” 韩铮凤眸微有犀利的注视着男子,问道:“只有你一人?” 男子神情有些惶恐,道:“是,只有小人一个人,天快黑了才寻到这里,赶忙就去报了案。” 韩铮看向领他来的衙役,用眼神确认。 衙役道:“是这样的,属下先跟他来这里保护现场,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属下怕一会儿大伙把周围踩乱了,便用树枝围了起来。” 韩铮点了点头,“你做的非常好,待会儿带他回去做个记录,明日到账房领赏银去。” 衙役脸上有些得意,那男子更是喜形于色,忙跪地磕头谢恩。 韩铮蹲在那土坑旁仔细查看,司聪也凑了过来。 “看出什么没?” 司聪微微皱眉,“除了血,也没啥可看的,不过,这坑不深,看来埋尸的人很仓促啊。” 韩铮目测了一下土坑的长度,道:“这个坑的大小,也就能埋下那个女人,你说这头颅,会不会在这附近呢?” 司聪道:“看血量,这里有可能是剁头的地点,我瞧着那白色东西,像是骨头渣子。” 韩铮顺着司聪的手指看去,果然斑斑点点的有许多的白渣子。 “仵作呢?” 身后的仵作忙上前来,道:“世子,属下在。” 韩铮道:“你穿了鞋套下去把那些碎渣都捡起来,回去与那女尸砍断之处对比一下,看看能否对的上。” “是。” 仵作应着,穿了鞋套下去,避开血迹,拿着镊子一块一块的捡起来。 司聪起身看向四周,与韩铮道:“去周围看看,可有什么发现。” 韩铮也站了起来,与司聪在周围细细勘察起来。 前几天刚下了场雪,落地便融化了,地上还有些泥泞,找血迹很难,可是脚印却很明显。 顺着土坑向北的方向,有一串的脚印,很是凌乱,应该是作案凶手留下的。韩铮让衙役仔细的拓了下来,两人继续向前寻找。 走了一段,脚印突然断了,司聪猜想,凶手是怕人发现,清除掉了,看这方向,应该是向城里去了。 她抬头对韩铮道:“去附近的村子借一条狗来,闻闻那坑里的血腥味,在这附近找找看。” “狗?” 司聪睨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狗的嗅觉是最灵敏的,如果遇到特殊的味道,它会停留或是狂吠,不妨找一只来试试。” 韩铮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之前圣上狩猎都带着猎犬,可那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找猎物什么的肯定没问题,这村里的狗,能顶用吗?” 司聪摊摊手道:“咱们现在有猎犬吗?” 韩铮摇头。“这不得了,怎么说那也是狗,姑且一试,总比咱们瞎找的强吧!” 韩铮无言以对,只好命人去附近村庄借狗。过了好一会儿,几个衙役牵着两只大黄狗到了土坑旁。司聪指挥着衙役让那两只狗在坑里闻了好一会,又放了出去。 起初两条狗还不知自己的任务,在林子里撒欢似的跑,过了会儿,一条狗便狂吠起来。 司聪精神为之一振,与韩铮对视一眼,匆匆跑了过去。 那条狗就在树下狂吠不止,韩铮走上前去,蹲下身细细看了看,拈起一点土凑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子腥味直冲鼻腔。 “快挖这里。” 韩铮名衙役挖树下的土,司聪也跑了过来,韩铮满起身圈住她。 “这里面很有可能就是头颅,你别看,会做噩梦的。” 这一次,司聪没有拒绝,埋了这么些天的头颅,想来一定是惨不忍睹,她还是别逞强了。 然而,当衙役小心翼翼的挖开那块土地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司聪的视线被韩铮挡的严严实实的,她看不见挖出来的是什么,可是众人抽气后的静默,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探头探脑的扒着韩铮的肩膀向那处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 韩铮微微侧开身体,司聪的视线豁然开朗,也看清了那树下埋着的是什么东西。 “怎,怎么会这样?” 司聪张着嘴惊讶了半天,不可置信的盯着土坑里静静摆着的东西。那里是个人头不假,却是个,是个没有皮肉白森森的骷髅。 韩铮缓缓蹲下身体,定定的盯着那具骷髅良久,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应是化尸水所致,旁边还有皮肉化掉的痕迹。这凶手的手段实在是残忍,若是不抓住他,人心难安。” 司聪也蹲下去凑近了看,一股子刺激的化学制剂的味道扑鼻而来。应该是强酸强碱所致,她不得不佩服,古人对于这方面的研究,还是很进步的。 十分沮丧的叹息一声,拍了拍韩铮的手。 “先拿回去,确认是否是那具尸首的头颅,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韩铮眉头深蹙,咬牙切齿的道:“既然有这个本事把皮肉都化没了,为何不连那尸首一块也化了。弄出这么大个动静来,凶手到底想要干什么?” 司聪神色微惊,侧目看向他,道:“或许,是有人故意把尸首抛到那个地方,目的,就是引起我们的注意。” 第174章 她究竟爱谁? 韩铮刚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司聪却一语道出,令他颇为惊讶。 “你也这么认为?” 司聪颔首,“一个在城北埋着的尸首,出现在城南,出现的又是那样的惊天动地。很难让人不怀疑。” 韩铮眯了眯眼道:“而且,凶手故意将埋尸之地暴露出来,很明显是给我们留讯息,难道,他的目的是挑衅衙门?” 司聪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抛尸的人,有可能不是凶手,或许,就是想让咱们知道真相,而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直接去举报。也或许,是威胁。” 韩铮满心困惑,问道:“威胁?你有何见解?” 司聪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假设一下,抛尸者、凶手、还有死者,这三个人一定是认识的。” 司聪画了三个小人,三角形排列开来,给韩铮讲解。 “凶手与死者之间的恩怨,抛尸者一定知道的非常详细,所以,抛尸者清楚的知道凶手杀人的时间和地点,在凶手埋尸之后就进行了抛尸。这颗骷髅,是凶手化掉的,我想,他是手里的化尸水不够了,不然,那具尸体也早就遭了殃。” 韩铮赞同的点点头,“这化尸水极不易得,要化掉一个头颅的血肉,就要一小罐,价值千金了。” “所以,凶手,死者,还有抛尸者,都不是普通百姓,我们查找的范围,可以再缩小些。” 韩铮眉间微微舒展,“你这么说,这案子还有的查?” 司聪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笑容,道:“肯定能破案,你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者,必会遭到严惩。” 韩铮展颜一笑,顾盼生辉。 “如此,我便有信心了,咱们回去,好好查。” 司聪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蹲的发麻的腿,。韩铮随后站了起来,扶住了她。 “我叫人送你回去吧,夜深了,当心冻着了。” 司聪摇头,“没事,我陪着你,回去也睡不着,在这,兴许还能琢磨出点线索来。” 韩铮劝不动也就不劝了,说道:“那你回轿子里等着,好歹比外头暖和些。” 司聪还是摇了摇头,扬着脖子有点撒娇的口气道:“我就想看着你,你不知道,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嘛!” 韩铮莞尔一笑,宠溺的捏捏她的脸颊,拥着她向旁边走去。 亲自生了一堆火,嘱咐司聪不许乱跑,他又去与衙役们一同取证去了。 司聪坐在火堆旁,身上烤的暖烘烘的,同样心里也一片暖融融的,看着韩铮忙碌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感到满足。 那种你种田来我织布的悠然生活,豁然在脑海里闪现。与叶琛的种种过往,像是泄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至。 她有些分不清,她爱的是叶琛,还是韩铮?亦或是,转世的叶琛? 她忽然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神追随着那条修长的身影。 不管是谁,她都不能失去他了,她不知道下一辈子,她要去哪里寻他。 取完了样,已是天色将明,司聪早就歪在树干上睡了过去。韩铮抱起她的时候,她那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都说了让你去轿子里等,你就是不听,这会儿知道疼了?” 司聪使劲敲打着大腿,嘟囔着嘴唇道:“你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心里不安,只好委屈我的双腿了。” 韩铮抿唇轻笑,趁人不备,快速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赶紧换回一副官老爷的严肃模样。 回到县衙天已经蒙蒙亮了,韩铮的意思是趁热打铁,让仵作拿着头颅和碎骨头渣子去比对,分配衙役们去翻找十年前的悬案等资料。 司聪回了家,却没去休息,而是吩咐厨房熬汤煮面给衙役们送去。 韩铮吃了两大碗热汤面,感觉浑身出了一层汗,刚才在林子里的寒气都消散开来。他十分感激的看向司聪。 “面也吃完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跟着熬了一夜,辛苦你了。” 司聪抽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却叫韩铮抓住了手。 “这次不许跟我提条件,必须回去休息。这边有什么发现,我让人回去通知你,乖,回去睡觉。” 司聪眼神里满是心疼与不舍,“那你呢?” “我一会儿累了就眯一会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顾自己。” 司聪撇撇嘴:“你就会说,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了,我不放心你,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韩铮板起脸,道:“都说了不行,赶紧回去,不然,以后你也别来了。” 司聪见韩铮真的不高兴了,只好作罢,哀怨的小眼神看着他,撇嘴一叹。 “那你记得休息,要劳逸结合,都熬坏了更没人破案了。”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放他们回去休息,你快回去吧。” 司聪依依不舍的回了家,也实在是困了,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一小天。等她醒来时,韩铮还没回来,司聪便有些担心了。 “可给世子送饭去了?” 芙蓉伺候她洗漱,道:“晌午的时候去送过了,世子一直在忙,叫人把食盒放下就让回来了。” 司聪草草洗了脸,披上披风就去了厨房。 “叫人熬些鸡汤来,用大坛子装上,待会儿送去县衙。对了,放些参须。” 芙蓉忙交代厨房的人熬鸡汤,司聪看了一圈厨房的食材,亲自做了几道菜,黄昏之前送到了县衙。 韩铮已经整整一日一夜未曾休息,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给那张好看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还说我不听话,你又听话了?到底还是没休息,瞧着眼底青的,好像被谁打了一拳。” 司聪一边心疼,一边埋怨,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递给了他。 “先喝碗汤暖一暖,出来进去的也不知道披件披风,你若是病倒了,这案子更没人管了。” 韩铮舒心的一笑,接过汤碗喝了一口,赞道:“人家都说我娶了个好妻子,长的漂亮又会做饭,我留了他们一日,倒是便宜了他们享口福了。” 司聪嗔了他一眼,轻嗤道:“人家那是奉承你呢,又不是我亲自做的,夸咱家厨子倒是没毛病。” 韩铮不由得笑了,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司聪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拿了出来,道:“这才是我做的,快趁热吃。” 第17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韩铮凤眸微眯,咽了咽口水。“我就说,他们哪有我这个福气,娘子的手艺,只能是为夫品尝。” 司聪好笑的嘁了一声:“别贫嘴,好好吃饭。” 韩铮夹起一块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看向司聪道:“你吃了没?” 司聪眨了眨眼睛,肚子不知趣的咕噜一声响,她尴尬的一笑:“光顾着给你做饭了,竟忘了吃了。” 韩铮十分无语的叹息一声,起身坐到司聪身侧,夹起一块肉塞进她的嘴里。 “咱们一起吃。” 于是,韩铮一口司聪一口,俩人共用一副碗筷,吃的十分的甜蜜畅快。 衙役来送茶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瞠目结舌的转身就走,忽然觉得平时不苟言笑的世子也有些人味了。 其实司聪也不想这么腻歪,她只带了一副碗筷,又不想去县衙的厨房找。主要是韩铮不想动,那就只能两人共用一副碗筷了。 亲亲热热的吃完了饭,司聪收拾起食盒,问道:“可有什么进展了?” 韩铮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案卷还在查,仵作那里还没完,那会儿我看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让他去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我再去看看。” 司聪看了看天色,“咱们这就去看看吧,今晚就别叫大伙熬夜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日也有精神继续干。” 韩铮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停尸房里,仵作已经回来了,正在拿着什么东西往无头女尸的脖子上粘,司聪与韩铮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 仵作抬头见是韩铮,忙施了一礼道:“回世子,粘上一些了,这些碎骨头确实是这具尸体的。有几块大的骨头,与那骷髅也对的上,就是这具女尸的头颅。” 韩铮似是松了口气,看向司聪。 “头颅现在是找到了,可是这种情况,还是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你可有什么办法?” 司聪看向一旁摆着的骷髅,伸了伸手想要去拿,还是胆怯的缩了回来。 “把这个放在那女尸的脖子上,我想看下她的身形。” 仵作依言将那骷髅摆在了女尸的脖子上方,司聪眯着眼从头到脚的扫视,试图在脑海中幻想出这女子生前的模样。 她个子不高,那双腿却修长,可惜了残废了,不然,一定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她脑海里幻想着她穿上华丽的衣服,戴上发簪的模样,一定是雍容华贵的大家闺秀。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断了腿,又被囚禁多年,最终落下个无头惨死的结局? 司聪的沉默令韩振不解,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司聪叹息一声:“毫无头绪。” 韩铮一顿,神情有些沮丧。 “尸体上无从下手,只能在案卷上下工夫了。只是这案卷太难找了,还有好多都发霉虫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的案卷。” 司聪也十分的无奈,在这个没有电脑归档的年代,查找资料确实是难。 “难也得做,这次查完之后,把案卷都分类,也方便日后查找。” 韩铮无力的点头,司聪看向仵作,问道:“老先生,您验尸多年,能否根据这具骷髅的骨相,仿出死者的面容?” 仵作赧然的摆摆手道:“卑职哪有那个本事,不过,卑职也曾听人说过,世上确实有这样的能人,能根据人的骨相作画,复原面容。这个,大多是对古学有所钻研的学者,可惜卑职不能亲眼所见,实在是遗憾。” 司聪心中一动,他说的不就是考古学家吗?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了,找朝中负责古学典籍的官员问问,或许能有会这方面的能人呢? “朝中可有负责考古的官员?” 韩铮被司聪问的一愣,“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司聪道:“就是,专门研究历史,鉴别古墓里挖出的东西,包括鉴别字画真伪啥的那种。” 韩铮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对金石学有研究的吧?” 司聪有些懵,韩铮道:“若是这方面的能人,史官,太常博士,国子监祭酒,还有翰林院编修里,都有研究金石学的官员,你问这个干嘛?” 司聪眼前一亮,“那有没有仵作先生说的那样的能人?” 韩铮摇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平时我也不大关注那些文人,咬文嚼字的死较真,跟他们说话我脑门子都疼。” “那就让父王去问问,如果能根据这具骷髅复刻出死者的面容,那咱们可就省事多了。” 韩铮也有些动心,“那我这就去写信给父王。” 他说着话,拉着司聪就走,司聪回头对仵作道:“老先生,一定看好了这具尸首,除非我与世子来,任何人你都不能开门,这冰棺可比这尸首值钱。” 仵作躬着身子道:“世子妃请放心,卑职将这门都锁牢了,卑职这些日子就睡在这停尸房旁,不会让别人进去的。” 司聪点点头,与韩铮去了书房,等韩铮写好了书信,两人才离开。回到家中,司聪吩咐仆人们备水洗漱,两人都洗了个热水澡,才钻进了被窝。 韩铮自是不会放过与司聪缠绵的机会,在司聪一个劲的喊累喊困的诉求下,韩铮才心满意足的结束战斗。 第二日夫妻俩都睡到了自然醒,韩铮神清气爽的去衙门当差,司聪则着手铺子开业的事。 原以为这一件无头案加上岳嬷嬷的身份之谜已经够韩铮忙的了,可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报案,说是谷阳县前任县丞并非暴毙而亡,而是被人毒害致死,今日家属来衙门敲鼓鸣冤了。 这下韩铮又不得回家了,就连身体不大好,等着荣养告老还乡的陈县令都被请到了县衙,与韩铮他们共同审理案件。 司聪惦记着韩铮,晚上的时候,又做了吃食去看望他。陈县令与众位官员跟着蹭了一顿饭,自觉地把书房让给了小两口。 司聪给韩铮倒了杯茶,问道:“怎么回事?” 韩铮无奈的一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才想来报案,这案子怎么查?添乱嘛不是!” 第176章 有危险 司聪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早干嘛了?尸首怕是都烂了,是谁来报的案?” 韩铮啜了一口茶,“是前任县丞的儿媳任王氏,说是周县丞在暴毙当日,她曾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县丞的房间里出来,没多久,周县丞就死了。” 司聪皱眉道:“为何不早说?” 韩铮轻哼一声:“她说当时只顾着着急了,郎中来了也只说是暴毙,她也没往那方面想。直到昨天,她看到一个人,与那日行迹可疑之人非常的像,便害怕了。” 司聪怔愣半晌,道:“合着,她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韩铮无奈苦笑:“要不怎么说棘手呢,就凭她的怀疑,就要开棺验尸,这不是添乱是什么?况且人家周夫人和周县丞的儿子都不同意开棺验尸,说那王氏是得了失心疯了,胡乱说的。” 司聪想了想道:“不对,她这么笃定周县丞是被谋害的,一定是她当时看到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你们没问问吗?” “能不问吗,王氏比你还小呢,新婚才不久,吓的只知道哭。周县丞的妻子和儿子都不让她来告,是她非要来,哭哭啼啼的还说不清楚,我们也没问出什么来,到底让那母子俩给拉走了。” 司聪凝眉不语,猛然站了起来。 “不好!她要遭遇不测!” 韩铮一惊,忙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不会吧?” 司聪焦急的在原地转圈,“她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敢说,快去周县丞家里救人。” 司聪抬步向外走,韩铮愣了一瞬赶忙追了出去。 “你去能干什么,回来,我带人去。” 司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边走边道:“不亲自去我不放心,我让人去找周县丞的档案,你赶紧去点人,咱们门口集合。” 韩铮也不敢耽搁,忙去召集手下,不多时,两人在门口汇合,匆匆的出了门。 周县丞家离着并不远,与县衙隔了两条街,往日里一泡尿就能到的地方,司聪觉得路漫漫兮其修远,紧慢的就到不了地方了。 终于是到了地方,周府门口安安静静,并不像出了事的样子。司聪心中焦急万分,轿子还没停稳当,就冲了下去。 “你慢点,别冲动,当心里面危险。” 司聪哪里顾得上,咣咣的一顿拍门。 守门的小厮极其不高兴的开门吼道:“索命呢!拍坏了你赔的起吗?” 等开了门,见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一排衙役,脑袋有些懵,还没来得及问问是谁,司聪已经冲了进去。 韩振随后跟着进了任府,司聪一边跑一边叫道:“你们家少夫人住在哪个院子?” 仆人们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飞奔的一众人,有人答道:“在西跨院。” 司聪脚步一转,向西跨院跑了过去。 天色暗黑,乌云密布,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刮起的冷风中有些潮湿的味道,怕是又要下雪了。 一顿急奔到了西跨院,原本该是灯火通明的时辰,这里却是一片黑暗。 司聪心中暗道遭了,那王氏怕是已经遭了不测,脚下更不敢停,大喊一声:“王氏,你在哪?” 司聪这一嗓子目的是吓走行凶者,如果凶手还未得手,此刻一定惊慌失措的想办法逃走,那王氏,或许还有救。 她话音刚落不久,墙角有条黑影闪动,司聪急呼:“快去追。” 韩铮一个跳跃飞了起来,追逐那条黑影而去。 司聪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正屋屋门,一脚踏在了地上散落的茶碗上,她忙四下望去,只见里面的床榻上,影影绰绰的躺着一个人。 司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掀开纱帐,一条暗红色的腰带下,一个蜷缩着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她心下一紧,忙掀开腰带,一张泛着青白的年轻的脸显露在眼前。司聪心里一阵翻腾,颤颤巍巍的伸手在她鼻息处探了探,又去摸颈动脉,对身后冲进来的衙役吩咐道:“点蜡烛,快!” 司聪将那女子身体放平,解开衣襟领口,在她的左胸处按压下去。按了几下后,又堵住她的嘴做人工呼吸,看的那些衙役目瞪口呆。 “别傻站着,把门守好,任何人不准进来。去把这府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控制起来,任何人不准出入,快去!” 司聪一边给那女子施救,一边吩咐衙役,衙役们忙按照吩咐去做。 司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刻不停地施救,在不知按了多少下,做了多少次人工呼吸后,司聪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喘息。 她心中一喜,将耳朵贴在王氏的胸口上,那里有微弱的心跳正缓慢的跳动。 司聪微松了一口气,拍打着王氏的脸,轻声唤道:“王氏,王氏你怎么样?” 王氏没有回应,仿佛那声喘息只是一个假象一般,她依然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司聪有些着急,回头对衙役道:“快去请郎中来,快快快!” 衙役慌忙出去,韩铮此时也回来了,走近了司聪,看向床上的王氏,问道:“怎么样了?” 司聪狠狠的喘着气,“没死,但是说不好能不能活,待会儿看郎中来了用什么办法吧。” 司聪抬头看向他,问道:“人呢?抓着了吗?” 韩铮摇摇头,沮丧的一叹:“那人似乎很熟悉这府里的地形,我眼看着他进了一个院子,跟进去怎么搜都没搜到,也不知是不是有暗道狗洞之类的,顺那里跑了。” 司聪蹙着眉道:“不会,这人一定还在府里,你再叫人去增派人手,找些官兵来,将周府围起来,里里外外的搜,一定能搜的到。” 韩铮颔首,“我这就叫人去,你在这里看着,外头危险,不要随意走动。” 司聪轻嗯了声,点点头。 外头忽然有嘈杂的脚步声和一个高亢的女声响起。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人?” 韩铮正走到门口,见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周夫人。” 韩铮今日在县衙见过他,因此,周夫人同样也认得他。 她蓦然呆愣片刻,微微福了福道:“原来是世子殿下,不知世子星夜来此,可有什么要事?” 韩铮定定的注视她片刻,指了指身后道:“周夫人客气了,本官有些事情想要找令儿媳问问,却不想,令儿媳被一条白绫勒的不省人事,也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 第177章 可疑的郎中 周夫人大惊失色,狠狠抽了口冷气,越过韩铮就往屋里奔,叫韩铮一把给拽了回来。 “夫人现在还不能去,我们需要取证。” 周夫人愣愣的看着他,忽而大哭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上吊?我的儿媳啊,你可叫诚儿怎么活啊!” 周夫人一顿哭天抢地的哀哭不止,衙役带着个郎中匆匆进了院子。周夫人哀哭的声音一顿,看向那郎中。 “世子妃,郎中来了。” 周夫人瞠目结舌的看向韩铮,磕磕巴巴的道:“世,世子,我,我儿媳她,她,还活着?” 韩铮眼神微冷的看着她道:“死马当活马医,看她的造化吧。” 周夫人惊愕的神情变的紧张不安,“让,让我进去看看,可,可有需要帮忙的。” 韩铮并未让开,而是示意郎中进去救人。那郎中经过他身边时,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警惕的意味。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冲入鼻中,韩铮侧头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郎中已走到床榻前,司聪忙让出个位置来,急道:“她是被勒的窒息的,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你快看看怎么样能让她醒来。” 郎中点了点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王氏,伸手搭在了她的脉息上,确实有微弱的脉搏。 “夫人请先一旁等一等,容小医给她施针。” 司聪向后退了一步,紧张的看着王氏,郎中放下药箱,在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郎中很熟练的在王氏身上脑袋上扎满了银针,回头对司聪道:“烦劳夫人倒碗水来。” 司聪忙转身去找水,却发现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摔在了地上,忙吩咐衙役去拿水来。 郎中回过身来继续给王氏施针,韩铮静静地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上下扫视着他,他的衣襟下摆,似乎是沾染了一些尘土。 韩铮心里一紧,冲那个领着郎中来的衙役招了招手,那衙役走了过去,韩铮附在他耳边小声问道:“这是哪家医馆的郎中?” 衙役压低了声音回道:“卑职还没来得及问,刚才出去的时候,这郎中正要出府,被门口守着的兄弟截下了,刚好世子妃叫卑职去找郎中,卑职就带他过来了。” 韩铮疑道:“你不是在外面找的?” 那衙役点点头,“这郎中说刚给周夫人看完诊,想要回家,就被卑职领了过来。” 韩铮心里一动,眼神犀利的瞄向那郎中,忽见他手腕一翻,银光一闪,便要插入王氏的头顶,立时便大惊失色,随手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迅速的撇了出去。 韩铮随后便飞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一脚将那郎中踢翻在地。 众人还在愣神中,郎中已经被韩铮压在地上,在他手心里夺过一枚银针,却比周氏身上的那些银针粗了不止几十倍。 司聪惊的呆若木鸡,根本没反应过来。 “怎,怎么回事?你,你抓他做什么?” 郎中疼的嗷嗷叫道:“官爷,您这是干什么?小医是来救人的,您松手,再晚了,这位娘子就没救了。” 韩铮冷斥道:“救人?你是害人的吧?” 那郎中大呼冤枉,“官爷何出此言啊?小医行了一辈子的医,从未害过人呐,官爷冤枉了小医了。” 韩铮一手钳制住他,一手拿着那枚银针道:“这是什么?你别跟本官说,这与钉子一样粗细的东西,插入头颅会没事?” 郎中顿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这,这是小医家祖传的救命的手艺,小,小医是为了救人,官爷,您误会小医了。” 韩铮手上一用力,那郎中惨叫了一声,求饶道:“官爷,官爷,轻点,小医真的是救人的。” 韩铮冷哼道:“不用你狡辩,这谷阳县又不止你一个郎中,你这银针是救人还是害人,一验便知。” 韩铮使劲拧着他的胳膊,解开郎中的腰带,将他反手捆了起来。 “仔细守着,嘴堵上,别让他自尽。” 衙役们一脸懵逼的上来押住郎中,在地上随便捡起块抹布塞进他的嘴里,押着向外走去。 “再去请个郎中来,多请几个,待会儿都去衙门。” 有衙役应着出去寻人,韩铮吐出一口气,看向死人一样的王氏。 “险些让他得了手,刚才我就看他的背影有些熟悉,正是我追的那个人。” 司聪惊愣不已,张嘴结舌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真是不可思议,那,他到底是不是郎中?” 韩铮微微喘息,“是不是,问问周夫人就知道了。” 韩铮转过身,直直走向周夫人。 周夫人神色慌乱的向后退,大有转身要跑的架势。院外跑进来一个青年男子,刚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母亲,青娘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衙役,出什么事了?” 周夫人转身抱住那青年嚎啕大哭起来。 “诚儿啊!咱们家要家破人亡了,你媳妇她,吊死了!” 叫诚儿的青年脸色骤变,慌忙推开周夫人,向屋里跑去。 韩铮伸手拦住他,冷冷的睨着他,问道:“你刚才在哪?” 周诚脸色惨白,焦急的向里面张望。 “我,草民去了母亲那里,不小心睡着了,刚被衙役们叫醒,才知道这里出了事。她,县丞老爷,我娘子她,真的,真的不在了吗?” 韩铮定定的注视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些可疑的蛛丝马迹,然而,他神色里的担忧与难过,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还有口气,就是还没醒,等郎中来救治。” 周诚眼里升起一丝希望之光,急切的道:“求您,让我进去看看她,求您了!” 周诚来了个九十度行礼,韩铮有些怔然,沉思片刻,让出半个肩膀的位置。 “你只能看,里面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诚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青娘,青娘,你这是怎么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青娘,你醒醒啊,看看我啊!” 第178章 事出必有因 周诚跪在榻边,哭的伤心欲绝,情深意切,伸出双手想要去抚摸王氏,却被那些银针阻止了动作。 他回头看向司聪,哽咽着问道:“我娘子她,还能醒过来吗?” 司聪道:“不好说,得看她的身体状况,现在还有气,等郎中来了再想想办法,就看她的恢复情况了。” 周诚急道:“那郎中呢?郎中什么时候能来?多久了?去了多久了?” 司聪微微一叹:“刚才来了个郎中,说是来你们府上给周夫人看诊的,却拿着个钉子粗的银针要害她。幸亏县丞老爷发现的及时,否则,你见到的,就真的是具死尸了。” 周诚大惊失色,“郎中?府里何时来了郎中?给母亲看诊?不可能,我一直在母亲那里,根本就没看见什么郎中啊?” 司聪心中微动,看向韩铮,韩铮抬腿迈了进来,问他道:“你不是说你睡着了吗?” 周诚面色有些赧然,道:“我与青娘拌了几句嘴,刚好母亲叫我过去,我便与母亲说了会子话。想是白日里太累了,又生了气,就有些困卷,也不想回来与她继续争吵,便在母亲那里睡下了。” 韩铮问道:“你们为什么吵架?” 周诚追悔莫及的深叹一声:“还不是因为父亲的事,好好的,她就说父亲是被害死的,一定要去县衙告状。我和母亲问她看到了什么,知道些什么,她也不说,她是偷偷跑出去的,回来后,母亲大发雷霆,说我管教不严,纵容青娘无法无天。我也是一时气愤,便说了她两句,谁知道,她,她竟寻了短见。” “谁跟你说她是寻了短见?” 司聪语气冷厉的质问他,周诚一怔,一脸的疑惑道:“不是寻短见?那是什么?” “我刚才与你说了,有个郎中要害她,你还认为她是寻短见吗?” 周诚一脸的震惊,张口结舌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不可能吧?她一个深宅妇人,又没与人结过仇怨,谁会害她?”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他,“所以,关于你父亲的死,她或许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周诚满眼的不可置信,一下子瘫坐下去。 “怎,怎么可能,父亲他,父亲他怎么会被害死,他那样慈祥,他是个好官,怎么会?” “我们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从这里出去,可惜没有追到。我们怀疑,那郎中就是要害死你妻子的凶手,他一次不成再次行凶,被我们识破后还在狡辩。所以,你还相信你父亲是暴毙而亡吗?” 周诚呆呆的望着司聪,眼里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愤恨。 “如果是这样,我配合你们调查,一定要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韩铮道:“会的,明日,我们要开棺验尸,先确定你父亲的死因。” 周诚闭了闭眼睛,很艰难的点头道:“好,明日,我带你们去。” 司聪与韩铮皆松了口气,这时,衙役带着郎中进来,司聪忙让周诚闪开,让郎中救治王氏。 郎中探了脉息,又翻了翻眼皮,在药箱中找出一个药包,让司聪去用水冲开。 周诚一直看着司聪手上的药包,等她冲好了拿过来时,周诚一把拦住了她。 “这是什么药?你想干什么?” 司聪不解的看向郎中,郎中道:“这是有助于昏迷者清醒的药,公子不必惊慌,不会对夫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的。” 司聪越过他将碗递给了郎中,道:“害人的已经抓起来了,你别疑神疑鬼的,一边等着去,别影响治疗。” 司聪推开他,挡住了他的视线,周诚很焦急的向床上张望。韩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外面。 院子里焦急等待的周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出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诚儿啊,青娘她,怎么样了?” 周诚眼里蓄满了泪水,无助的摇摇头。 “还没醒,郎中正在救治。” 周夫人语调有些颤抖,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诚垂首不语,韩铮问道:“你父亲去世这段日子,你妻子可有什么异样?” 周夫人神情有些慌张,不等周诚回话,抢先道:“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就是前日突然之间就变了,又哭又闹的,我和诚儿又是安慰又是找郎中的,也不见效果。我们正想着找个道士给看看,她像是中了邪一样,还没来得及呢,她就自己跑去了衙门。世子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韩铮定定的审视着她,并未对她的回答做出评论,而是看向周诚,问道:“你是她的枕边人,就没有什么发现吗?” 周诚表情十分的痛苦,紧紧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 “父亲刚去世的那日,她是显得很害怕,当时也没在意,因为家里不止她一个人害怕,很多年纪小一点的下人也很害怕,毕竟刚刚不久我父亲还出现在众人面前来着。” 他舒了口气,又道:“后来忙着张罗父亲的后事,也没太在意她。这段日子她就有些魂不守舍的,问她她也不说,我一直沉浸在丧父之痛上,也忽略了她。” “王氏这么坚定你父亲是被害的,你们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周诚与周夫人对视了一眼,喟然叹道:“谁会往那方面想?父亲一生清廉为官,从未与人结过仇,怎么可能有人会害他?我是想不出,所以觉得内子的想法实在是不敢相信。” 周夫人轻声啜泣道:“老爷他为人心地善良,家里的奴仆做错了事也不曾责骂处罚。世子可以打听打听,里里外外的,谁不夸赞我们老爷一句好的。老爷去的时候,家里的财务一文不少,那害他的人,为的又是什么?” 韩铮微微蹙着眉,“事出必有因,一切有迹可循,郎中行迹可疑,王氏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自尽,等她醒了,自然就有答案了。” 周诚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助的闭了闭眼,。周夫人双手合十祈祷上苍。 “老天保佑,我儿媳青娘平安无事,信女愿折寿十年,一生吃素。” 第179章 醒了 韩铮冷眼睨着她,心里有些不屑。这话若是亲生母亲的嘴里说出来,他还能感动几分,一个刚叫了没多久的婆母这样说,韩铮只能说该打雷了。 “吱呀!”一声响,屋门自里面推开,韩铮与周氏母子皆紧张的看过去。 司聪走了出来,周诚急切的问道:“青娘怎么样了?” 司聪吐出一口气,“醒过来了。” 周诚一听,面露欣喜之色,抬腿便冲了进去。 “哎!你先别去,她还不能说话。” 周诚人已经进了屋,风一样的跑到了床榻前。 “青娘,青娘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给你弄药去。” 王氏躺在那里眼皮微抬,看见自己的丈夫,嘴一撇哭了出来。可是她的喉咙受了伤,哭声嘶哑的难听极了,像是一把刀刺在玻璃上刺耳的令人浑身鸡皮生生。 司聪最受不得这样的声音,忙劝道:“忘了郎中怎么说的了?你现在还不能说话,会伤了根本的。” 王氏努力的平息着心情,停止了那难听的哭声。周夫人也跟着进来,望向床上躺着的儿媳,掩面哽咽道:“我的儿,你这是受了什么罪啊!” 青娘听见周夫人的声音,身体明显的一颤,拼命的扭动着毫无力气的身体,似是要逃避一般。 “青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郎中,郎中快来!” 司聪回头看了一眼周夫人,心中一动,给韩铮使了个眼色。韩铮会意,拉起周诚,说道:“她刚醒,情绪还不稳定,需要休息,你们与本官来,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堂去,本官有话要问。” 周诚十分的不情愿,道:“正因为她刚醒,需要人照顾,学生才不能走,学生要陪着她。” 韩铮凤眸微眯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本官说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你要是不想走,本官命人押你走。” 周诚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的心头一跳,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不舍的望了王氏一眼,无奈的跟着走了。 所有人都走后,郎中也去熬药了,屋里只剩下司聪与躺在床上的王氏。 司聪寻来了笔墨纸张,坐在榻前,神色温和的看着她,温声道:“你别怕,我是新任县丞的夫人,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不便说话,我问什么,你只管点头摇头便是。” 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是有人要杀你是吗?” 王氏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张皇的点点头。 “杀你的人,你认识吗?” 王氏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见过,但是不知道是谁是吗?” 王氏连点了三下头,表示她说的对。 “这个人,曾在你公爹的房间里出来过,是吗?” 王氏垂了垂眸,缓缓的点头。 “所以,你认为那个人就是杀了你公爹的人?” 王氏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抿着唇努力克制着颤抖的下巴。 司聪抽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眼泪,柔声安慰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那个要害你的人也抓住了。你的罪不会白受,你公爹也不会枉死,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王氏哭的泪人一般,使劲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用力的点点头。 司聪微微弯唇笑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很害怕,如果让你指认凶手,你可认得出?” 王氏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又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他蒙着面,你没看清他的长相?” 王氏点点头,闭上眼睛使劲的想,似是十分的痛苦。忽而睁开双眼,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个一掌长,拇指粗的图案。 司聪眼睛一亮,“你是说,他的胳膊上有一道伤疤?” 王氏连连点头,“是左臂还是右臂?” 王氏的眼睛瞪上屋顶,仔细的回忆,又抬起胳膊比划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右手臂。 司聪点点头,“好,你非常好,很勇敢,谢谢你,救了自己一命。” 王氏的眼泪又决堤而下,伸出手想要拉住司聪的手。司聪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王氏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闭了好几回眼睛,张了半天的嘴,用她那哑的几乎失声的喉咙,拼命挤出了两个字。 “婆,母。” 司聪心中一惊,倏然睁大了双眼。 “周夫人?” 王氏眼里迸发出骇人的恨意,死死咬着牙关,艰难的点了点头。她呼吸急促,喘息的似要断了气一般。 司聪忙伸手抚着她的胸口,“深呼吸,放松,再呼吸,缓一点,别急,慢慢呼吸,好,放松。” 王氏终于是平稳了呼吸,眼泪又不受控的疯狂落了下来。司聪轻抚着她的胸口,安慰道:“别怕,再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在凶手落网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让任何人接近你。” 王氏感激的点点头,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自己的枕头边上,目光里七分担心,三分疑惑。 司聪理解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想问,你的丈夫,周诚有没有参与其中?” 王氏神情茫然又无措的点了点头。司聪道:“现在都不好说,或许他只是知情不报,弑父这样的事,他还不敢做。” 王氏松了口气,双手握住司聪的手,求救的眼神望着她。司聪猜想,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保护周诚的安全。 司聪反手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的安全的,你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要快些恢复身体,还需要你作证呢。” 王氏感激的点了点头,司聪给她盖好被子,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就在旁边守着,等一会儿药熬好了,我叫你起来吃。” 王氏弯唇笑了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司聪微微轻叹一声,起身拉上帘子,搬了个锦兀,就坐在床边守着。 韩铮那边聚集了周府所有的人,那个郎中被五花大绑扔在堂中,韩铮令所有人上前辨认,是否认得他。 大部分的人都说不认得,只有少数的人眼里有些犹豫,不敢说实话的样子。 第180章 调虎离山 韩铮神色威严,恩威并施,那几个犹豫不决的也说了实话。 “回官爷,小的似乎看到夫人身边的杏花姐姐送他出过府,是在角门,夜里的时候,小的看的也不是十分的真切,看身形,有些想象。” “小的也是见杏花姐姐与他在一处过,也是晚上的时候,有些不清楚。” 杏花张皇失措的看向周夫人,周夫人眼睛一横,厉斥道:“杏花!你说,他是谁?为何冒充郎中害我儿媳性命?” “夫人!奴婢,奴婢没有,奴婢,不,不认......!” “你休要狡辩,一个两个都说看见了你与他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说的?你说,你为什么害人?老爷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杏花吓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不住的口的喊冤枉。 周夫人一脸悲愤的看向韩铮,道:“世子殿下,一定是这两个人合谋害了我夫君,请世子为我夫君做主,即刻杀了这两个杀人凶手,以慰我夫君的在天之灵!” 杏花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夫人,嗷嗷叫道:“夫人!您,您怎么可以.....!” “杏花!” 周夫人一声厉喝打断了她,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我对你不薄,你父亲病重,我给了你十两银子看诊。你兄弟娶妻,我又给你了你五两银子做聘礼。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府里奴才中最好的?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杏花!枉我还想把你抬做姨娘,让你后半生有个依靠。你,你竟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我真是识人不清啊!” 杏花惶然的盯着周夫人,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是!是我干的,姓周的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一把年纪了还想要纳我为妾,凭什么?我花一样的年纪,凭什么伺候那个老男人,我不愿,不愿意!” “不愿意你说就是了,为什么要害人啊?为什么啊?” 杏花无力的嗤了一声:“为什么?因为他强要了我,我恨他,恨死了他,恨不能大卸八块以泄我心中之恨,那样的死法,已经是便宜他了。” 周夫人气的当场翻了白眼,差点晕厥过去。 周诚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眼见着母亲向下瘫倒,忙上前抱住了她。 “母亲!母亲您醒醒,您别吓儿子啊!” 周诚轻轻拍打着周夫人的脸颊,周夫人缓过这口气来,嚎啕大哭起来。 沉默良久的韩铮微嗤道:“你说是你杀了周县丞,怎么杀的,用什么手段杀的,还有,谁助了你,都交代清楚吧!” 杏花眼神一缩,看向郎中,万般不愿的指着他道:“是,是他。” 周夫人忽然跳了起来,冲到那郎中身前,双手使劲的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道:“是你,你这个恶人,是你杀了他,我要为我夫君报仇,我要杀了你,你去死吧!” 周夫人此举给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等大家反应过来,那郎总的脸已经紫青了。 衙役们忙上前阻止,可是周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个壮汉竟是掰不开她的手指。 “咣!”地一声,周夫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韩铮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上,打晕了她。 韩铮拔掉塞在他嘴里的破抹布,郎中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半晌都没能起来。 杏花早已吓傻了眼,似乎连呼吸都不会了,半晌,扑到韩铮脚下大哭道:“官爷,不是我,不是奴婢杀的人,官爷,奴婢都说,奴婢全都说。” 杏花在这边哭喊,周诚在另一边喊着周夫人,仆人们都惊慌失措的慌乱不堪。韩铮看了看混乱的大堂,厉喝一声道:“都住嘴!” 大堂立时便安静下来,韩铮吩咐衙役道:“把这几个人都带回衙门,连夜审问。其他人等,没有允许,不许出府,等待随时传唤。” 衙役们得令,将周氏母子,杏花以及那郎中拎起来,押了出去。韩铮则去了王氏的院子,预备带司聪回去。 司聪看向刚喝了药又睡了过去的王氏,摇摇头道:“我还不能走,她情绪很不稳定,也不适合移动,我得留下来照顾她。” 韩铮十分的担忧,“你留下太危险了,现在凶手还没确定,万一他杀个回马枪,你们两个弱女子可怎么能对付得了?” 司聪冷嗤一声:“我还怕他不来呢!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这是刚才我询问王氏的笔录,你赶紧回去验证一下,我认为,是那郎中无疑了。” 韩铮接过司聪手中的纸张,微微轻叹,还是不放心的道:“那也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跟我回去,让她的家人来照看她,我再留两个衙役守着,应该不会有事。 司聪还是坚持,“叫她的家人来可以,但我不能走,我要在她能说话的第一时间做记录,留好证词。况且,她现在,除了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得留下。” 韩铮无奈一叹:“那我多留两个人保护你,你自己小心些。” 司聪道:“你那里人手本就不够,不必给我留了,回家去叫两个护院来,把芙蓉带上,足矣。” 韩铮实在是拿她没办法,握住她的双手,道:“一定要多加小心,别出这个院子,有什么事,命人去找我,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司聪暖心的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韩铮点点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刚要出去,有衙役慌忙来报。 “世子,不好了,有人偷袭停尸房,仵作受了重伤。” 韩铮与司聪皆是一惊,齐声问道:“尸首可还在?” 那衙役道:“尸首和头颅都在,仵作就是誓死保护尸首,才受了重伤的。” 韩铮面色凝重,“偷尸者怎么知道衙门里无人值守了?有内奸?” 而司聪想到的却是——调虎离山。 “你快回去,救治仵作为要,千万要保住他的命,王氏这边我会尽快处理完,就回去找你。” 韩铮哪里还敢耽搁,疾步向外走去。 第181章 或许是连环案 司聪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这可是有意思了,还成了连环案了。看来,她不虚此行嘛,要经历一次惊天大案了。 司聪心底的雄心斗志忽然被点燃,拿起纸笔一条一条的分析,有联系就有突破,她就是不睡觉,也要找出这两个案子之间的牵连来。 司聪熬了大半夜,假设了无数个关系,哪一种关系的假设她都觉得成立,又都觉得不可能,最后还是乱了头绪。干脆扔下笔,倒头睡一觉,或许明日就豁然开朗了。 而韩铮那里却是彻夜未眠,急匆匆的赶回到县衙,仵作老王已经移到了衙役们的休息室,郎中正在救治。 韩铮走上前去,面色焦急。 “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 郎中正在为仵作处理伤口,面色很是凝重。 “伤口很多,且有几个比较深的,好在没伤到要害,暂无性命之忧。” 韩铮松了一大口气,问衙役道:“头颅呢?” 衙役忙去柜子里拿出那个骷髅,“仵作拼死没松手,所以伤口都在手上,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韩铮接过那骷髅,心中一股无名火涌起,让他知道谁是内奸,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务必好好诊治,银子不是问题,衙门里没有,就去我府上去取。” 衙役垂首应是,韩铮抱着骷髅转身去了大堂,这东西就在他的手里,看谁还敢来抢。 不眠不休的一夜审理,韩铮是一个头八个大,杏花的口供也是颠三倒四,在周府时说了要坦白从宽,这会儿又咬死了周县丞就是她联合了郎中所杀。又说那郎中是她表哥,可是两人的口供完全对不上。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锁定了郎中是杀人凶手无疑了,因为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疤痕,正是王氏所提供的证据。 可是郎中抵死不承认是他所为,杏花也说不出是如何害死周县丞的,还是要等天亮之后验了尸才能下定论。可是仵作又受了重伤动弹不得,这可令韩铮头疼不已。 唉声叹气了一阵子之后,司聪回来了。 韩铮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忙起身迎了上去,二话不说,将她抱了个满怀。 明明才分开几个时辰,两人却像是分开了好久一般,紧紧相拥,不愿分开。 过了好一会儿,韩铮推起她,盯着她憔悴的脸,心疼的抚了上去。 “总算回来了,熬了一夜累坏了吧?” 韩铮一夜未眠,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显得他脸色更加的苍白,眼底一片乌青,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不堪。 司聪疼惜的捧着他的脸,轻轻的摩挲着。 “瞧你把自己造成什么样了?再这么熬下去,都不漂亮了。” 韩铮轻笑出声,“漂亮是形容女人的,你这是臭词滥用。” 司聪在他脸上浅啄了两下,娇憨的语气道:“你这张脸比女人都漂亮,男女通吃。亏得圣上是位明君,不然,摊上汉哀帝那样的,你早就沦为后宫男宠了。” 韩铮脸上的笑容一僵,将司聪手拿了下来,神色有些不快。 司聪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分了,忙转移了话题。 “仵作怎么样了?” 韩铮收了收心情,道:“还好保住了命,就是伤了手,怕是以后干不了这一行了。” 司聪很是惋惜,叹了一声:“他年岁也不小了,等伤好了之后就请辞荣养吧,衙门里多给申请些抚恤银子吧。” 韩铮颔首,沮丧的一叹:“可是待会儿要去验尸,没有仵作,怎么验?” “他徒弟呢?总不能一点不会吧?” 韩铮微微摇头,“无论从经验还是胆识,都不及老王,让他去,那是白搭。” 司聪却不这么认为,“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人总要有第一次嘛,给他个机会,也是给咱们个机会。大不了抬着老王去,动不了手,指挥总行吧?” 韩铮挑眉看向她,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这办法行,有老王在一旁指点,我心里也有个底。” “一会儿我也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 韩铮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去,都下葬一个多月了,尸首肯定腐烂了,场面一定非常恶心,会影响你的心情与食欲的。” “没事的,我不靠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也能给你参谋参谋。” 司聪搂住他的脖子他又是眨眼又是嘟唇的,韩铮终究是招架不住,无奈的一叹:“好吧,你可真是个磨人精。” 司聪嘻嘻笑了笑,从他的身上下来,问道:“审了一夜,可有结果了?” 韩铮的笑容又垮了下来,“一头雾水,混乱不堪。那个婢女杏花的口供是前后不一,郎中始终咬定自己是去看诊的,周诚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周夫人嘛.......?” 韩铮顿了顿,脸上疑云密布。 “我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极力的想要掩盖些什么。” 司聪道:“不用觉得,她就是有嫌疑。” 韩铮看向她,“你那边有了突破?” 司聪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韩铮。 “这是王氏的口供,她能发出些声音来了,我怕夜长梦多,询问了有价值的讯息。” 韩铮摊开纸张,一行一行的往下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王氏听见了周县丞与周夫人的谈话?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司聪道:“王氏说,她也没敢仔细听,就听见他们争吵,好像还提到了银子,官职什么的。后来,周夫人赌气出来了,她吓的躲在角落里半天没敢出来。等她刚要走的时候,见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进了屋,没一会儿又出来。她吓的更不敢动了,好半天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到了晚上,才传出周县丞暴毙的消息。” 韩铮凝眉思索,“如果王氏所言不假,那周县丞一定是触碰到了某人的利益,或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被灭的口?” “有可能,所以王氏才不敢说,却又觉得良心不安,寝食难安,才下定决心报了案的。” 第182章 被撕去的户籍 韩铮微眯了眯眼,“周夫人在周家时就差点掐死那郎中,我当时就怀疑她是要杀人灭口,这样看来,周夫人嫌疑不小。” 司聪看了他一眼,“还有件事,我觉得,无头女尸案与周县丞被害一案之间有关联,凶手,或者是幕后主使人,都是一个人。” 韩铮满面疑惑,“何以见得?” 司聪分析道:“无头女尸的出现,与周县丞暴毙的时间上太相近了,前后不超过一个月,很有可能,两人是知道了一件事情,先后被灭了口。” 韩铮眉头深锁,仔细聆听。 “咱们这边找到了女尸的头颅,那边周县丞的家人就来报了案,这巧合的有些夸张了。咱们前脚去了周府,后脚就有人来偷头颅,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或许,是幕后主使者的弃车保帅的策略。” “弃车保帅?” 司聪微微颔首,“他们的重点是那具骷髅,为了夺走甚至是销毁骷髅,不惜暴露出杀害周县丞的凶手,看来,这个幕后主使者,身份非凡。” 韩铮似是不敢相信,道:“会有关联?我怎么无法理解呢?” 司聪挑挑眉,“不理解也很正常,破案的精髓在于推理。通过对案件的了解,证据的分析,对作案人进行心理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凶器,杀人场所,可能引发的后果等等,做出正确的判断,以此来成功的破案。所以,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融合在一起,就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我能快速的判断出王氏有可能被害,就是通过你与我说的周夫人母子的反常态度来判定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 韩铮听的一愣一愣的,她说的虽然有些笼统,可是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不可否认,在这一方面,你的敏锐确实强过我,我自愧不如。” 司聪嘁了一声:“别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好了,毕竟没接触过,谁天生就会啊。” “你也没接触过啊?你就比我考虑的多。” 司聪微微一滞,她能一样吗?算上这辈子活了三辈子了,上上辈子还是个钻法律空子的坏人,当然比他懂得要多了。 “我是看书看的多,设想就多一些,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我也只是个假设,或许对案件进展有帮助。” 韩铮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两个案件发生的太近了,不妨一起查一查。” “那就先查周县丞之死,昨日我走之前让人找的周县丞的户籍和资料可找到了?” 韩铮愣了一瞬,忙去桌子上翻找起来,在众多案宗下面翻出了一本册子。 “是这个吧,你看看。” 司聪接了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周县丞的官居然是花钱捐的?” 司聪看到周县丞的简历时,不免有些惊讶。 韩铮凑上去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莫说县丞这个职位,就是县令,府尹都有花银子买的。” 司聪无语摇头,她确实是小题大作了,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这样做官的人。 “三十岁,周县丞是三十岁捐的官,当初只是个文书,十年期间才升到了县丞,升迁的速度有点慢哈!” 韩铮道:“这已经不算慢了,陈县令还是举人出身呢,熬了一辈子了,不过是个县令。没背景没钱财的,再没有政绩,没被裁撤掉已经是万幸了。” 司聪又了解了。 “周县丞还有两个女儿呢,是周诚的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嫁的还不错。” 司聪一边翻着一边念着,念着念着就到了最后一页,可她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周夫人的资料呢?” 司聪又从头翻到尾,竟然没有周夫人的户籍资料,这可太匪夷所思了。 司聪使劲地抖搂了几下那册子,只有有些许的碎末掉落,并未有多余的纸张掉落下来。她还是不死心的一页一页仔细的翻找,在八章与十章之间,缺了个九章。 “这里,有撕下去的痕迹。” 司聪指着章节标注处给韩铮看,韩铮扒开册子,那里有细碎的纸纸屑,很明显是撕掉了一页。 二人满眼疑惑的互看了一眼,韩铮道:“周夫人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之谜吗?” 司聪看着那撕下去的痕迹并不像时间很久远的样子,凝眉道:“反正不是好事,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不惜杀了自己结发的丈夫,周夫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她撕下去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们不会查?” 司聪定定的盯着手中的册子,“或许,知道她底细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口。” 韩铮凝眉沉思,司聪也默然不语,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忽然,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周诚!” 司聪露出一抹笑意,“虎毒不食子,她再怎么想要抹去自己的身份,孩子那里是无法掩饰的,提周诚来问。” 韩铮也吐出一口气,“我觉得,有必要把周县丞的两个女儿都传唤过来,年长一些,知道的总要多一些。” 司聪给他点了个赞,“不错,想的周到,这就去传吧。” 韩铮看了看天色,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委屈巴巴的看着司聪。 “好歹让我喝口粥吧,要饿死了。” 司聪点了他额头一下,嗤笑道:“都说废寝忘食,你还是不累。” 话音未落,司聪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响,尴尬的她红透了一张脸。 韩铮忍不住失笑:“说嘴打嘴了吧?” 司聪抽了抽唇角,“是是是,我的错,这就去给你做饭去。” 司聪抬步向外走去,韩铮拉住她搂住她的肩。 “行了,别去做了,等你做熟了,我都饿死了,去外头吃吧,我知道有一家小吃特别好吃,去晚了还要排队呢。” 司聪眼睛亮了亮,对于吃这一方面,她从来是来者不拒。 出了县衙的门,拐了两条胡同,到了一个小摊前,司聪一看,原来是个馄饨摊。 韩铮要了两碗馄饨,几个烧饼,配着小菜,味道还不错。 第183章 又死一个 两人饱餐了一顿,又给衙役打包了烧饼小菜,令那伙计给送了回去。 二人刚回来,屁股还没等坐稳当呢,牢房那边来人禀报,说是杏花自尽身亡了。司聪与韩铮俱是一惊,忙一同去了牢房。 韩铮一踏进牢房,牢头便跪了下去,请罪道:“世子,是属下看管不严,让她钻了空子,请世子责罚。” 韩铮脚下未停,边走边说道:“起来说话,人在哪里?” “在里面的那间,属下给您引路。” 牢头在前引着二人到了一处牢房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她是打碎了碗割了喉咙自尽的,属下听见声音就过来了,可是血流的太快了,没一会儿,她就断了气。” 牢头打开了牢房的门,韩铮与司聪相继进去,蹲下身查看杏花的伤口,这一下子可真够狠的,足有半指深,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杏花的双手双脚还被粗粗的锁链锁着,可见衙役是做了防备的,只是杏花求死心切,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牢头愧疚不已,一直在请罪。 “属下已经将她身上的物饰都取了下来,就是防着她自尽,没想到,还是让她得了手,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就该饿着她。” 韩铮道:“这事不怪你们,她想死,方法有很多,别自责了,想想她死之前有谁来过吗?” 牢头蹙皱眉苦思,“没谁来过,天快亮了才把他们移到此处,除了送饭的梁二,没人来过此处。” “周夫人押在何处?” 牢头愣了一瞬,“周夫人与周公子系苦主,暂时安置在大堂后面的厢房里,只有那郎中和杏花被关进了牢房。” “去把梁二叫来。” 牢头忙叫人去传梁二来,韩铮又蹲下与司聪一同查看。 “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 司聪查看杏花的双手,右手手掌有一道红痕,应该是握住碗片所致。奇怪的是,左手手掌心深深的一排指甲掐痕,险些掐出血来,很明显,她死之前这只手曾经用力紧握。 她握的是什么呢?或者是她在纠结活着还是死?是什么让她突然之间就不想活了呢? “怎么了?” 司聪回过神,看向韩铮,指着那手指甲掐痕,满面疑惑。 “这里的掐痕十分的严重,我在想,她是不是受到了威胁,死前非常的犹豫挣扎。” 韩铮仔细看向那里,“或许,她是攥着什么东西?” 司聪微怔,放下杏花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韩铮则俯身在地上找寻是否有遗落的东西。 司聪在她的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展开来看,绣着莲花图案的那一块褶皱的不成样子,明显是被人狠狠揉搓过。 “是这个东西?” 司聪有些不解,韩铮接了过来放在掌心里看。 “应该是,她为什么对一个帕子如此憎恨?既然如此憎恨,又为何藏在怀里?” 司聪思忖片刻,“她憎恨的,是给她帕子的人,也是那个人用来胁迫她的武器。” 司聪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帕子,除了上面的那朵莲花,并未见什么特殊。 “你说,会不会是这朵莲花有什么隐秘?” 韩铮注视着那朵莲花,脑海里回想起在周府杏花认罪的时候,那时候周夫人语气里的意思,隐隐有逼迫她的意思。 “或许,这是杏花非常重要的人之物?” 司聪微微颔首,“这个说的通,找人去周府把管家提来问问,这是谁人之物。” 韩铮起身吩咐衙役去周府传管家来,送餐的梁二也一瘸一拐的来了牢房。 “小的见过县丞老爷。” 梁二是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在县衙也有十几年的年头了,平时打扫打扫牢房,给牢房里的罪犯送些吃食。偶尔还能得些罪犯亲属的赏赐,帮忙传个话,递个东西什么的。一个月的收入也能养活一家人。 韩铮眼神冷肃的瞥了他一眼,问道:“是你给她送的饭菜?” 梁二在来之前就听说了牢里死了人的事,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恐怕自己说错了做错了事,新来的县丞老爷不给他留脸面。 哆哆嗦嗦的瞄了里面躺着的死尸,浑身一个颤栗。 “回,回县丞老爷,是,是小的送的。” “除了饭菜,你还给她什么了?” 韩铮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梁二猝不及防,磕磕巴巴的回道:“没,没有了。” 韩铮冷斥一声:“你若如实说来,本官念你身有残疾,或可给你个机会。你若是冥顽不灵,与那人沆瀣一气,蒙骗本官,一经查实,你,便是杀人的从犯,这份差事不但没了,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梁二!你可想明白了!” 梁二浑身一抖,惊愕的抬头看了韩铮一眼,张惶失措的跪了下去。 “县,县丞老爷,是,是小的糊涂,早上那会儿去给周夫人送餐,周夫人给了小的一块帕子,说是让我交给这里面关着的叫杏花的。小的看那只是个帕子,周夫人又出手大方的给了小的一枚金簪子,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犯了错。县丞老爷,您,您饶恕小的这一回吧,小的知错了。” 韩铮拿过司聪手里的帕子,抖了抖。 “就是这个?” 梁二抬起头看了一眼,连忙点头:“是,就是这个。” “周夫人让你把这个给她时,可有什么话交代吗?” 梁二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皱眉深思,“没,没说什么啊,就说让小的把帕子给她,擦擦脸,真的没说什么。” “那你把帕子给她之后的反应呢?” 梁二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她,她挺惊讶的,愣了好半晌,后来,小,小的就走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韩铮眼神微冷的审视着他,“你若敢有保留,让本官知道了绝不轻饶。” 梁二忙叩头下去,“小的句句真言,不敢欺瞒老爷,请老爷明鉴。” 韩铮微哼了一声,警告的语气道:“你若还想领这份差事,就别想着占这些小便宜,坏了衙门的事,十枚金簪也赔不起。” 梁二慌忙叩头保证,“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请县丞老爷放心。” 韩铮哼了一声:“下去!” 梁二如蒙大赦磕了头,嘴上说着谢恩的话,慌忙退了出去。 韩铮回头看了一眼杏花的尸首,颓然不语。真是晦气,又死了一个,这是对他一个小小县丞的考验吗? 第184章 开棺验尸 韩铮吩咐衙役收敛死尸,他拉着司聪出了牢房,两人回到书房净了手,衙役来回,周府的管家到了。 韩铮在县衙的大堂见了他,久在官场混迹的老管家了,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当韩铮丢出那条帕子时,他是一点隐瞒不敢的尽数道出。 “这是夫人贴身之物,从来都是夫人的贴身侍婢杏花所做,杏花姑娘的绣工是这府里最好的。” 韩铮指了指那上面的刺绣图案,问道:“这个图案有什么意义吗?是你们家夫人极爱莲花吗?” 那管家看了一眼帕子上的刺绣,“夫人没什么喜好,都是杏花姑娘的喜好,咱们这位杏花姑娘还有一个妹妹,叫莲花,两姐妹感情非常好,所以,杏花姑娘也非常喜欢绣莲花。” 韩铮心中明了,原来是拿她的妹妹威胁的她。 “这位叫莲花的姑娘可在府中?” 管家摇摇头,“并不在,杏花姑娘一家只有杏花卖身为奴,她的妹子莲花,年底成婚,在家待嫁呢。” 原来是如此,想来,周夫人正是利用这一点逼死了杏花。她一定知晓周夫人的所作所为,就算她不是主谋,也逃不了从犯的罪名。与其那时候连累家人,还不如一人顶下罪名,周夫人还能关照她的家人。 死人的嘴永远是最紧的,周夫人不会允许身边有这么个随时会反水的人存在,灭口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是,她杀的了一个,都能杀了吗?他就不信,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她还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来人!去验尸!” “等等!” 司聪抬步走了进来,韩铮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歇一会吗?” 司聪瞥了眼那管家,凑到韩铮耳边小声道:“现在要紧的是看紧了周夫人,如果无头女尸案与她有关,她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韩铮心中一凛,脸色微变。 “你分析的对,我这就去安排。不过,验尸不能拖,要尽快查明周县丞的死因,才能定他们二人的罪。” “咱们兵分两路,你去看着周夫人,查明她的身世,她的两个女儿也快到了。我带着老王和他的徒弟去验尸,等我那边有了结果,你这边也完事了。” 韩铮颇是不放心,“你自己去?能行吗?” 司聪握了握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放心吧,我可以的,我带着这个管家,让他带几个家丁同去,挖坟的都有了。再给我几个衙役,一上午,准完活。” 司聪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韩铮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这么有把握,我姑且信你一回,我让县尉跟你去,有什么事你俩商量。” 司聪点头,韩铮对那管家道:“你回去找几个家丁,跟着世子妃去开棺验尸,全力配合世子妃,不许耍花样,否则,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那管家惊的瞠目结舌的看向司聪,世,世子妃去开棺验尸?苍天啊!活佛啊!大开眼界了啊! 司聪睨了他一眼,“走吧,等着给你上菜呢?” 管家收回惊讶的目光,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匆匆回去找人去。 一炷香的工夫,周家管家带着十几个壮丁拿着锄头搞头的到了衙门口,与司聪她们汇合,一行人在百姓的议论中向着郊外的墓地而去。 到了周县丞的墓地,在县尉的指挥下,众人开始挖坟掘墓,惊的跟着来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等棺材一打开,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恐怕棺材里蹦出个僵尸来吃了他们。 尸首已经开始腐烂,众人忍着恶臭掀开被子等随葬品,周县丞的尸首显露了出来。 仵作老王的徒弟第一次自己验尸,很是紧张,每验一项,都要问问被抬到坟地的老王。 “师父,死者指甲是青色的,银针没有变色。师父,死者身上没有外伤,师父,死者身体里没有异物,师父,死者应该是暴毙,不像是被害的。” 仵作老王被他一声声师父唤的脑仁疼,若不是他失血太多,伤口又太深,他真想自己下去亲自验。 “你看看头发里,可有什么异物没有。” 老王这句话提醒了司聪,那郎中就是想要用银钉子插入王氏的头顶,若周县丞真是他所杀,手法肯定是一样的。 仵作的徒弟在他头顶一阵摸索,忽然惊叫出声:“师父,这里,这里有东西。” 司聪精神为之一振,仵作也坐了起来,抻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是什么东西?” “徒儿摸着,像是钉子。” 仵作与司聪对视了一眼,急道:“快拔出来。” 仵作的徒弟小心翼翼的拔出钉在周县丞头顶的钉子,随着钉子的缓缓拔出,腥浓的恶臭差点没呛晕了他。他狂呕了几声,捏着钉子爬了上来。 有人拿着一块白布拖着那钉子,送到了仵作与司聪面。司聪连忙憋住了气息。 那是一枚沾着红白之物的钉子,但是,不难看出它的颜色,是一根银制的钉子,与郎中要插进王氏头顶那枚银针一模一样。 司聪嘴角扬起一个笑,铁证如山,他是无从狡辩,回去看韩铮那边进展如何了。 众人埋了棺材,拿着证物打道回府,没一会儿的工夫,周县丞是被一根银钉钉死的消息就传遍了谷阳县的大街小巷。 人们皆猜测这行凶者是谁,各种猜测好不精彩,都赶上说书的热闹了。 司聪回来时,韩铮刚刚从大堂审问回来,一身的疲惫不堪,看见司聪进来,勉强的笑了笑。 “怎么样,顺利吗?” 司聪将证物放在桌子上,“可以肯定凶手就是那个郎中了,但周县丞一定是先被弄晕了,不然,他不会任他从头顶钉钉子而不反抗的。” 韩铮道:“这就与王氏供词对的上了,她看见周夫人怒气冲冲的出来,那时候,估计周县丞已经晕了。” 司聪微微蹙眉,“那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为财?还是,为情?” 韩铮神情复杂的看着司聪,将刚才审问的结果递给了她。 “你看看这个。” 第185章 你没有错 司聪微挑眉毛看了他一眼,微有疑惑的接过那证词。一看之下,瞳孔迅速放大,惊讶的失声道:“周夫人姓越?” 韩铮微垂了垂眼眸,“与岳嬷嬷不是一个姓,或许......。” “没有或许,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同音不同字也不能排除她们有亲缘关系。所以,韩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真的,不虚此行。” 韩铮的神情却显得愧然无力,缓缓闭眼叹息一声。 “那也说明,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我间接害死了三个人。” 韩铮自责的语气令司聪心中一痛,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别这么想,没有你,他们之间也会产生矛盾,只要是利益起了冲突,就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刻,你没有错。” “可如果我不来查岳嬷嬷的身世,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我真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卷入到这种事情里。” 韩铮情绪很是低落,难过的以手支额,长长一声愧叹。 司聪沉默了片刻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你想一想,如果你不查,最后死的那个有可能是你。” 韩铮怔然的望向她,司聪有些无奈的道:“不是你心慈手软人家就能放你一马,这段时日你经历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吗?那些人的目标从来就是你的命。” 韩铮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就是心里不舒服,毕竟是活生生三条人命。” “你要是真心里过不去,就打起精神来好好查案,还死者一个公道,给自己一个交代,阻止他们继续害人性命,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韩铮拉住她的手,释然的一笑:“谢谢你的宽慰,我不会放弃的,也不会放过那些杀人的凶手,不管牵涉到谁,我都不会姑息的。” 司聪欣然的点头微笑,“现在你要做的是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咱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不歇着了,这就去提审越氏与那男子,免得夜长梦多。” 司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是当头正午了。 “马上就吃午膳了,不差这一会儿,吃完了再去。” 韩铮已经起身向外走去,“不吃了,早点知道真相,早些破案,免得人心惶惶的。” 司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喟然一叹。好吧,想想那恶心的开棺场,她也没食欲一次吧。 抄起那证词,起身追上了韩铮的脚步。 韩铮坐在公堂之上,堂下两旁是文书与主簿,县尉率领一众衙役分站两列,个个威武雄壮很是震慑人心。司聪就坐在韩铮的下首边,以便于两人随时交流案情。 周夫人一众人已经被带到堂上来,韩铮的惊堂木一拍,郎中吓的不自觉的跪了下去,周夫人的几个子女也都跪了下去,唯独周夫人鹤立鸡群站的笔直。 “堂下所站何人?见官为何不跪?” 韩铮面色冷肃眼神凌厉的看向她。周夫人神色淡定,微微扯了扯唇角:“我是官眷,为何要跪?” “官眷上了大堂也要跪,你是来受审的,不是来做客的。你作为前任县丞的家眷,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 周夫人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气的样子,韩铮冷斥道:“不要以为别人唤你一声夫人你就是有品阶的诰命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用本官揭穿你。你大可以不跪,本官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先打二十大板。” 韩铮说着,手伸向签筒,在里面抽出两枚红签就要撇出去。跪在周夫人旁边的周诚慌忙拉了她一把,小声劝说道:“母亲,您就跪下吧。” 周夫人恨恨的瞪了韩铮一眼,咬了咬牙,终是没敢再挑战韩铮的底线,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她跪下去的一瞬间,眼角扫了旁边的跪着的郎中一眼,一丝阴狠一闪而过。 韩铮将签子放回原处,清了清嗓子。 “朱威,你可知罪?” 郎中猛地抬起头,惊愕的看向他。 “怎么?你以为你改名换姓的本官就查不到了?你再有手段,也杀不尽所有知情者。” 郎中慌忙低下头去,微微侧头看向周夫人,神色十分的慌张。周夫人虽然跪着,可一直昂首挺胸,听见韩铮这样说,那高高扬起的头也微垂下去,微微撇过脸去,避开了郎中的目光。 “朱威,你认不认罪?” 韩铮又问了一遍,郎中伏地大喊冤枉。 “县丞老爷,草,草民冤枉啊,草民不姓朱,草民姓张,是城西的郎中的。” 韩铮冷哼:“郎中?城西的张郎中是个游医,早在三年前就客死异乡了,你以为张郎中不常在家,你冒名顶替无人知晓,可有人知道张郎中已死,本官着人拿着你的画像去查找,没有一个人认得你就是张郎中的。朱威,想找个身份顶替你也找一个像一点的,人家张郎中都快六旬了,会是你这年岁的样子吗?” 郎中惶然大惊,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 “草,草民真的姓张,那,那些人一定是看,看错了,草,草民冤枉。” 韩铮冷眼睨着他,叫人将证物呈了上来,扔在了他眼前。 “好,就算你是张郎中,这枚银钉是你的不假吧?” 郎中盯着那滚在地上的银钉子,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是,是草民的。” “好!承认了就好。” 韩铮又拿出一枚银钉,同样甩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你在周府时意图谋害王氏用的银钉,那枚是在周县丞头颅里拔出来的,两枚一模一样。仵作已验过,周县丞正是因为这枚银钉暴毙而亡,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百姓见证,你无从抵赖。” 郎中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瘫在地上,浑身颤抖起来。 “你若是如实招来,本官或可从轻发落。你若是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本官秉公处置了!” 韩铮看向左右,“来人!上刑具!” 衙役得令拿来刑具,郎中吓的嗷嗷喊道:“县丞老爷饶命,草,草民说,草民......。” “啊!你这个黑心肝的恶贼,竟是你杀了老爷,我,我跟你拼了!” 第186章 那种关系 周夫人疯了一样扑上前去,撕扯着郎中的衣裳又踢又打的。 司聪始终观察着周夫人的举动,自从郎中的真实身份被揭穿后,她就表现的非常的慌乱,手总是不自觉的去摸耳朵。 当她起身扑过去的时候,她恍惚看到她手心里有个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再看她的耳朵,耳坠子不见了。 “快拦下她,她要下毒。” 司聪说话间,周夫人的手已经扒开了郎中的嘴,掌心里的那枚耳坠子就要落了进去。 衙役们听了司聪的话,忙七手八脚的将周夫人拽了起来,周夫人反手便要吞了那枚耳坠子。 “啊!”,一声惨叫,周夫人的手被一枚签子打中,瞬间肿胀起来。 韩铮怒目而视,斥道:“拿下她手中的毒药。” 周夫人手里的耳坠子早被打飞了出去,衙役们好一顿找才找到。司聪道:“将她头上的物饰全都摘下来,仔细搜身,别有遗漏。” 周夫人疼的呲牙裂嘴,剩下一只好用的手了还不肯老实,拼命挣扎着不让衙役搜身。 “你们凭什么搜我的身,杀人凶手在那呢,你们去搜他,你们杀了他啊,杀了他才对,为什么抓我,放开我。” 周夫人杀猪一样的嚎叫,她的三个子女看的目瞪口呆,何时见过这样疯癫的母亲。 衙役们将她身上的饰物都摘了下来,外衣也脱了去,只剩下一身中衣,周夫人羞愤交加,恨不能立时便死了。 “绑了她的手脚,堵住嘴鞋袜也脱去,头发打散了,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致命的东西,找仵作来验!” 衙役匆匆去寻仵作,周夫人使劲挣扎的身体变的有些颤抖,神情慌乱的瞄了那郎中一眼。 仵作的徒弟很快就来了,司聪让他先验那枚耳坠子,刮下上面的红色粉末,在水中化开,银针一试,迅速黑了一片。 “是鹤顶红。” 众人一惊,郎中更是惊愕不已,浑身颤栗的趴在了地上。 “再验其他的。” 仵作的徒弟又检查了别的饰物,掰开金簪,里面是也是红色的粉末,一验之下,竟也是鹤顶红。 郎中又惊又骇,连滚带爬的到了堂中央,跪地磕头道:“草,草民招,草民全都招。” 韩铮正了正衣襟,神情严肃的注视着郎中。 “那就如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等待你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韩铮一个眼神,一个衙役将手里的刑具“咣当!”一声扔在了他眼前,吓的郎中一缩,忙道:“草,草民确实叫朱威,家,家住,洛。洛城。” “这些都不用你说,本官已经了解清楚,交待你是怎么行凶杀人的,目的是什么,谁又是你的同谋。” 朱威的眼神瞄向一直不肯安分的周夫人,咬了咬牙。 “草民,草民,倾慕,倾慕周夫人,与她,与她是,是那种,关,关系。” 韩铮与司聪倒是猜测到会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并不震惊,可是周夫人的反应非常的激烈,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堵着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详细点,哪种关系?” 朱威紧张的直吞口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就是,就是相好的关系。” “你胡说!” 周县丞的儿子周诚怒斥了一声,周县丞的两个女儿也尖声叫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这个王八蛋,敢侮辱我母亲的名声?县丞老爷,我母亲温良恭淑,绝不是那种人。请您严惩这个杀人凶手,为我父亲报仇!” 周县丞的二女儿为自己的母亲据理力争,狠狠的瞪着朱威。 韩铮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衙役斥道:“公堂之上,不许大呼小叫的,县丞老爷未问话,谁叫你们多言的?” 周县丞的二女儿一脸愤慨,却也不敢出言顶撞,只好气鼓鼓的低下头去。 韩铮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何时有了这种关系?多久见一次?” 朱威擦了把下巴上流下来的汗水,“草,草民有家染布坊,周夫人经营一家布庄,草民与她有些生意往来,一来二去的,草民,草民便动了歪心思,与,与她有了那种关系。” 周夫人听的目眦欲裂,堵着喉咙都挡不住她发出狼嚎一样的呜呜声音。 朱威不敢去看她,继续交待。 “草民与她暗中往来也有七八年了,以前相会的勤一些,近几年,两三个月能相会一次就不错了。今年,草民染上了赌瘾,欠下了不少的外债,债主扬言,年前再不还清,就,就砍了草民的胳膊腿,草民实在是没法子,就去找她帮忙。不巧,被,被周县丞发现了,她怕事情败露,就,就与她合谋杀了他。” 周夫人呜呜的闷叫,气的仰头痛哭,挣扎着要去与朱威理论。 周诚跪在她身边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张脸青红交加,恨的咬牙切齿。 “你撒谎!你胡说,我母亲,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能为了洗脱罪名就毁了我母亲的清白啊!” 韩铮冷睨了周诚一眼,衙役忙上前按住激动的要冲上去的周诚,呵斥道:“老实点!再敢乱动,治你个咆哮公堂的罪了。” 周诚气的胸腔猛烈的起伏,冲着韩铮拱手一拜,“县丞老爷,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吧?我母亲谨守妇德,是绝不会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的,请县丞老爷明鉴,还我母亲清白!” 韩铮一脸的庄严肃穆,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本县丞自会裁断,绝不会冤了谁,也不会放过行凶之人。” 韩铮凤眸微眯,看向朱威,斥道:“你在跟本官编故事?” 朱威忙叩头下去,“草民不敢,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草民与她确实相识了七八年了,请老爷明察。” 韩铮冷嗤一声:“让越氏说。” 衙役取下堵住周夫人嘴里的布,周夫人狠狠喘了几口气,转身瞪着朱威怒吼道:“你这个天杀的,你胡说,你凭什么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是清白的,你不要毁我清白,我是清白的!” 周夫人声嘶力竭的狂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 第187章 山穷水尽了 朱威破罐子破摔似的哼了一声:“都这个时候,清白还有用吗?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承担罪名?你丈夫可是你迷晕的。” 证实了,周县丞确系先晕后杀,凶手就是这俩人。 周夫人狠厉的瞪着他,哭喊道:“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周夫人哭倒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身。周诚和两个姐姐呆呆的看着她,谁也没上去扶起她。因为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父亲真的是母亲所害。 周夫人抓住离他最近的周诚哭的撕心裂肺。 “诚儿,娘没有,娘没有杀你爹,不是娘,真的不是娘,娘是清白的,你要相信娘,娘真的是清白的。” 周诚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推开她的手,咬牙道:“你承认了和他相识是吗?” 周夫人一怔,哭声顿止。 “我,我不,我.......。” “你与他真的有过苟且之事是吗?” “没,没有,绝对没有!诚儿,你要相信母亲,母亲,真的是清白的!” “那父亲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周夫人一顿,支支吾吾的道:“不,不是我,诚儿,母亲没有,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要毒死那个人?你又为什么要自己吞了那毒药?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周夫人怔愣的看着他,竟是哑口无言。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父亲对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就为了这个獐头鼠目家伙?他连父亲的一根头发都不及,母亲究竟是图什么?连我们姐弟都不顾了吗?” 面对亲生儿子的厉声质问,周夫人嘴角不住的抽搐,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周诚露出绝望之色,闭了闭眼。 “你要是还想做我周家的人,就实话实说,就是您死了,儿子力排众议也会将你葬入祖坟。如果你还有所隐瞒,不肯为爹爹伸冤报仇,那就休怪儿子不念母子之情。” 周诚的眼神决绝又冷漠,周夫人惊愕的瘫坐在了地上。 “诚儿,你,不要娘了吗?” 周诚无比的痛心失望,“你谋害父亲的时候,可想过儿子,可想过两位姐姐?她们以后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在婆家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甚至会被休。儿子再无缘科考,后半辈子都毁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周诚恨然的嘶吼着,冷冷的注视着呆若木鸡的周夫人。 “如果你还有良心,现在就如实招供,你是协助也好,是主谋也好,请你还我父亲一个公道,让他,让他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不然,就是将你挫骨扬灰,我也在所不辞!” 周夫人浑身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儿子,这就是她疼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她亲口说,要将他挫骨扬灰。 周夫人万念俱灰,惨白着一张脸泪如雨下。她哆嗦着双唇牙齿不住的打颤,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头一歪,眼白翻起,仰倒在地上,手脚一阵抽搐,嘴角歪斜,口中有白沫一样的东西吐出来。 司聪一惊,忙起身跑了过去,伸手捏住她的下颚。 “快拿个东西来,堵住她的嘴。” 在场的人都懵了,慌忙找东西递给司聪,司聪也不管是什么,忙塞进了她的嘴里。 “解开手脚,给她捋直了,按住她别让她动。” 司聪狠狠掐在她的人中上,疾呼道:“去找郎中来!” 衙役慌忙去找郎中,司聪解开的领口,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胸口。 郎中来的时候,周夫人已经停止了抽搐,只是还没有苏醒,司聪急道:“刚才她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像是癫病,您快看看。” 郎中翻开周夫人的眼皮看了看,摸了摸脉,在药箱里翻出银针在她的身上扎了几针。众人皆紧张的注视着周夫人,可是周夫人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郎中神情凝重的道:“病症像是癫病,不过,一般的癫病发作后,很快就会苏醒,这么半天还没醒来,恐怕不是癫病了。” 司聪心里一惊,转头问周诚,“你母亲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周诚呆愣的摇摇头,“不,不曾见过,亦,亦不曾听说母亲有这种病。” 司聪看了郎中一眼,郎中眼里的疑惑令司聪心里一紧,看来这周夫人,是凶多吉少了。 郎中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叹息道:“情况不好,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病症应该在头部内里。” “那可有救治的方法?” 郎中皱了皱眉,问道:“小医想知道,病患是如何发病的?” 司聪扫视一眼众人,“刚才她的情绪比较激动,说着说着话就抽搐了难道是?” 郎中明了的点点头,“先配一副要姑且试试,能不能醒,何时醒,就看她的造化了。” 司聪眉峰一蹙,看向同样一脸失望的韩铮,惆怅的一叹。 “尽量救治,需要什么您尽管说。” 郎中看了看周夫人的穿戴,微有些犹豫,说道:“病人需要静养,也需要人照顾,这治病的环境也很重要,在这里,怕是不妥。” 司聪道:“她是非常重要的证人,还不能离开衙门,我会挑一个房间给她,把她的女儿留下来照顾她吧。” 郎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如此,小医便去开药方了。” 司聪做了个请的手势,郎中背着药箱出去了,司聪又指挥衙役抬起昏迷不醒的周夫人去了衙役们平时休息的地方。寻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先安置了她。 韩铮还在大堂等着,重要的证人不能说话了,一切证词都没了依据,那朱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都栽在周夫人身上谁又能辨别真伪? 这可如何是好,本以为是柳暗花明,结果,又是山穷水尽。周夫人虽然还有口气,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二人无精打采的回了书房,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我觉得朱威在说谎。” 司聪忽然这样说,韩铮也点点头:“我也觉得他说的不尽实,周夫人的反应太过激烈,相对于杀人,通奸的罪名更小一些。可是她宁愿承认自己杀了人,也不愿承认与朱威有奸情。所以,这里头有疑点。”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说,鹤顶红这样难得的毒药,为何周夫人却有那么多,别说毒死一个朱威,我看能毒死整个衙门的人了。” 第188章 并案 韩铮眉头轻蹙,“你怀疑,那具无头女尸的死,与周夫人有关?” 司聪点点头,“你忘了我让你调查的方向了?染布坊,土窑这些地方,都能用得到鹤顶红。刚才朱威自己也承认了,是做染布生意的,鹤顶红这个东西,应该不难得到。” 韩铮眼前豁然一亮,“那可以并案了?” 司聪摇头,“证据不足,现在周夫人又是半死不活的,证词都审不出来,并案不大可能,还是要在朱威身上找线索。” 韩铮愁眉不展,“如何找?朱威的背景身世干净的一尘不染,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子嗣,经营的染布坊与他说的一般,就是维持生活。至于他刚才说的欠了赌债一事,还没有落实,不知道真假。” 司聪微蹙双眉,“太干净了,就有疑点了,一定是抹去了什么。就像岳嬷嬷,这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周夫人,为什么要隐去自己的户籍证明?她想隐瞒什么?” 韩铮苦思冥想,摇头道:“猜不透,按理说,她与周县丞成婚二十余载,身份早就是人尽皆知,凭白无故撕了户籍我是真想不明白了。” 司聪微凝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想让查户籍的人知道,尤其是查姓岳的。” “这么推测,她与岳嬷嬷,一定是亲属关系了?” 司聪想了想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周夫人的面像有几分与岳嬷嬷相似。只不过周夫人偏富态些,脸过于圆润了,而岳嬷嬷偏瘦,脸是尖的,两人的眉眼却是有些相似的,你说她会不会是岳嬷嬷的姐妹?” 韩铮凝眉细想,愕然的点头道:“还别说,我这么一琢磨,确实有些像。” “而且,我观察周夫人看你的神色有些不对,总是躲闪,还有些恨意,说不出来的一种,敌意,对,就是敌意。” 韩铮微眯双眸,“敌意?是因为,我让她跪了?” 司聪摇头,“那之前就有,自从我知道了她与周县丞的死有关,我就特别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看你的眼神,并不友善。” “如果她真的是岳嬷嬷的姐妹,那撕掉户籍隐瞒身份就说的通了。她对我有敌意,也情有可原了。” 司聪皱着眉头,道:“你说,会不会是周县丞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被灭了口?” 韩铮也皱起眉头,“有些说不通,他能知道什么呢?” 司聪沉思片刻,问道:“你当时找的谁帮你查户籍?” 韩铮微怔,“是洛城的一个朋友,找的是现在洛城专门负责户籍的司户。自从我来这做了县丞,前后去了几次洛城,与他还有了些交情,上次去的时候,我们一次喝酒,他还说起了这事。” “那下面的县镇呢?” “都是他安排的,具体安排的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司聪一拍大腿,“这就是了,周县丞或许是帮忙查找户籍的那个,他一定发现了什么。那张缺失的户籍,是他撕下去的,他是在保护周夫人,却不想遭了她的毒手。” 韩铮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分析的有点像话本子,根据在哪?” 司聪翻了他一眼,“这叫推理,与分析还不同。” 韩铮撇撇嘴,“那你推一个我看看。” 司聪嘁了一声,起身取来了纸墨,一边写一边讲解。 “朱威交代,杀害周县丞的原因是奸情被发现,那就是说,这三个人是在一起的,那为什么王氏说是周夫人先进去,走了后朱威又进去的呢?这是一个疑点。” 司聪将三人的名字都写上,画了线条连在一起。 “你觉得,周县丞现场捉奸了,会容那奸夫淫妇害他的空?还是说,周夫人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捉奸,提前准备了迷药?” 韩铮拧着眉毛,看着司聪在三个名字下画来画去。 “你是个男人,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是什么?” 韩铮咬着牙道:“我一定杀了他们。” “这不就齐了,周县丞又不是窝囊废,这种事怎么会容忍,一定是激烈的争吵,就是死,也是被打死的,怎么会是暴毙?你看,这些疑点说明,周县丞的死另有其因,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才被自己的结发妻子灭了口的。” 韩铮有些困惑,“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周夫人下狠心杀了自己的丈夫呢?” “所以,周夫人的身份很特殊,她是怕周县丞透露出去,从而牵扯出更大的人物,所以,才痛下杀手。” “更大的人物?那又是谁?” 司聪定定的看着他,“无头女尸。” 韩铮一怔,沉思片刻,“这样更合理些,那个无头女尸背后,一定隐藏着很大的秘密。” 韩铮看向她,“所以,可以并案了吗?” “并案可以,还是需要证据,现在只能从周夫人与朱威这两个人的身世下手,一定会有突破。” 韩铮翻了翻案卷,“按照周县丞儿女的陈述,周夫人越氏,本家就是谷阳县的,而周县丞,是临水县的,这倒是有些奇怪,有点像入赘。” 司聪疑道:“临水县?那不是朱威的本家所在地吗?” 韩铮点点头:“是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临水县离着谷阳县是不远,那周夫人也不至于舍近求远去临水县染布,或许,他们之前就认识,周县丞他们也可能早就相识。” 司聪表示赞同,“可以去临水县查查,周夫人的身份也有可能是捏造的,那里或许才是他们的本家。” 韩铮点了点头,“朱威这里,还是要继续审,只是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说辞,嘴硬的很,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 “早就该用,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就得让他尝尝滋味,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韩铮有些无奈,“以前,我是最不屑刑讯逼供的,有多少是屈打成招的冤案错案,可是真到了我做主了才晓得,不用些手段是真不行啊。” “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作为主审官,你应该有判好坏的能力,像朱威这样的,不用刑还留着他?” 第189章 好消息 司聪委屈的眨巴着眼睛,大有一副再不让吃饭就哭一个给他看的架势。韩铮歉然的一笑,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忙的废寝忘食了,让你跟着受苦了。” 司聪环抱住他,在他胸前蹭了蹭,“我可不苦,还乐在其中呢,我都觉得我最近的智商都提高了不少,办案能力也提升了。若是我朝有女县官,我首当其冲,绝对是最出色的那个。” 韩铮推起她,一脸的疑惑,“智商是什么?” 司聪一愣,忙抿紧了双唇,她就该给这张嘴上个拉锁,省的一天天的瞎嘚嘚,给自己惹麻烦。 “智商,就是智慧,聪明的意思,还有个词叫情商,就是一个人的处事方式,说话的方式,很招人喜欢。” 韩铮撇撇嘴,“你总是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知是在哪听来的。” 司聪拉起他的手撒娇道:“哎呀!纠结这些干嘛,咱们吃饭去,饿死了。” 韩铮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子,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饱餐一顿后,韩铮真的去了牢房亲自审问朱威,司聪实在是困乏不已,便回了家,洗了个澡,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亲自做了夜宵给他送去。 韩铮还在牢房里与朱威斗智斗勇,朱威也是一日一夜没合眼,又困又疼的折磨的不成人样子,韩铮便使起了车轮战,轮番上阵审问他,一点休息机会都不给他。 这会儿司聪来送饭,他便退了出来,换县尉审问。 “怎么样,有突破吗?” 韩铮喝了一碗人参枸杞乌鸡汤,感觉浑身都的血液都流动了起来,很是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这朱威狡猾的很,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说辞,我也不敢用刑过了,怕他死了,更没了线索。” 司聪给韩铮夹了一块猪排,道:“越是这样越有疑点,哪有前后一点出入都没有的,肯定是事先就设计好了的,还是要在别处入手。 韩铮吞了口米饭,含糊不清的道:“他承认杀了周县丞,可是否认无头女尸案与抢夺头颅与他有关,这老小子之前对上刑表现出来的恐惧就是装的,我看他很耐打,嘴也硬的很。” “他肯定不承认,没有一个证据指向他,他不说,背后那人就不会露出来。你也别急,是人就有弱点,不是来车轮战了吗,先熬他几日,受不住了自然就说了。” 韩铮饿狼似的吃了两大碗饭,终于满足的放下了筷子。 “娘子这手艺不开个饭馆都糟蹋了,皇宫里的厨子都不及你。” 司聪撇撇嘴,“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做,别溜须拍马的。” 韩铮嘻嘻笑着接过司聪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难得这会儿有点好心情,娘子就别揭穿我了。” 司聪有些心疼的一叹,伸出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 “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熬了两天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韩铮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叹了一声:“都在这忙,我怎好回去,趁热打铁,还是要撬开朱威的嘴。” “周夫人怎么样了?” 韩铮摇摇头,“还没苏醒,郎中的意思,如果持续这样昏迷,最多七日。” 司聪也是一叹:“别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他们私下里有来往,不可能就杏花一个人知道,周府的人还是要细细盘查,还有周夫人常出入的地方也要盘问一番,或许会有突破的。” “已经叫人去盘问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觉得,朱威才是最大的障碍,把他拿下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嘴硬,是因为咱们没有证据,又不敢草率结案斩了他,所以,还是要搜集足以让他慌乱的证据,才能撬开他的嘴。” 韩铮叹息一声:“也只有这样了,现在棘手的是人手不够,衙门里旁的事情都搁浅了,全都在忙这两个案子,已是人困马乏了。” 司聪轻叹道:“这也是没法子,谁想到一个小县城,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不尽早破案,民心难安啊!” “兄弟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日没夜的查找,这些日子,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关键是,辛苦也就算了,还不见成效,疑点越来越多了还,唉!我真是黔驴技穷了,无用啊!” 司聪劝道:“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大家都在成长,你现在的洞察力也非常强了,别灰心,总会有晴天的那一日。” 韩铮略有欣慰的握住了司聪的手,“亏得有你在我身边,还能为我出谋划策,又能宽慰我,我何德何能,娶了你这样的贤妻。” 韩铮眼里柔情蜜意,司聪有些肉麻,掐了他手一下。 “少煽情,肉麻死了,谈正事呢,你总能想歪了。” 韩铮嘶哈一声,一脸不正经的看着她。 “我怎么想歪了?娘子这是在暗示为夫啊,那今晚为夫就不熬夜了,回去陪你。” 韩铮说话将脸凑了过来,司聪嫌弃的推开。 “胡子拉碴的,扎人都,是该回去休息了,又不是铁打的,其他人你也排好了班,别凶手没抓住,咱们的人都熬坏了。” 韩铮佯装难过的捂住胸口,哀叹道:“做官有什么好,还被娘子嫌弃,不如回家种地去。” 司聪笑着推了他一把,“少贫嘴。” 两人说说笑笑,韩铮也打算修整一晚,便与司聪给衙门的衙役排起了轮次。 这时,一个衙役匆匆来报,说是有长安的加急信件到了。 韩铮与司聪对视一眼,这时候长安突然来信,难道是又有什么噩耗了? 忐忑不安的拆开信件,一看内容,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父王说找到了能捏骨相的先生,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就到了。” 司聪忙抢过他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也是欣喜若狂。 “太好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见到希望了。” 韩铮兴奋的眉飞色舞,“父王这个消息,让我瞬间充满了力量,感觉还能熬一晚上,不然,今日让县尉先回去,我来审那家伙?” 司聪笑了笑,“随你,县尉这些日子也很累,回去休息下也是应当的。” 第190章 新的突破 韩铮点了点头,“我作为长官,是该以身作则,多劳累些,就让他回去歇着,今晚又要委屈你一个人睡了。” 司聪抚上他的下巴,眼里满是疼惜。 “我委屈什么,又不是不能一个人睡,倒是你,熬不住别强挺着,合一会眼,天不会塌下来的。” 韩铮揽她入怀,“等破了这个案子,我们就回去过年,好久没见父王和母亲了,我有些想念他们了。” 司聪可一点都不想念,她觉得在这儿挺好的,没有晨昏定省,也没有家务琐事,更没有尔虞我诈,还能查查案子,做做生意,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见司聪没回应,韩铮问道:“你不想回去?” 司聪沉默不言,韩铮道:“你别害怕,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你若是不喜欢,咱们过了年就回来,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情,咱们不回去就是了。” 司聪微微叹息:“那倒没必要,我只是,很喜欢这种生活。或许,你破了案,升了官,咱们还会去更远的地方呢,到时候,你想回去都难了。” 韩铮轻笑道:“不追责就不错了,还升官呢,在任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都惊动了皇都了,我若是破不了这个案子,王府都得跟着受连累。” 司聪抬头望向他,“凭什么追责?人又不是你杀的?怎么着,破不了案子就是你的错了?上头怎么不派人增援?又让牛干活,又不让牛吃草,剥削啊?” 韩铮无奈的一叹:“那有什么办法,陈县令年事已高,已经递交了告老的折子,年后就荣养去了,这时候更不会惹火上身,县衙就是我官职最高,我不顶着,谁来顶。” 司聪很是无语,“合着你是来顶缸的,那我得尊你一声背锅大侠了。” 韩铮噘噘嘴,有些撒娇的语气道:“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啊!我的世子妃这样聪慧机敏,这案子一定能破。” 司聪无奈的叹了一声:“不管朝廷如何看,咱们是一定要尽心尽力的查案,这是为官的基本素养,更别说还有人道,本着人道,也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韩铮很是赞赏的点点头,“还是娘子觉悟高,夫君自叹不如。” 司聪嗤了一声,“别油嘴滑舌的,想年前结案,可有你忙的了,别在这儿耽误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司聪推开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 “去吧,我也回去了,明早来给你送饭。” 韩铮万般不舍的去了牢房,司聪收拾收拾碗筷,也打道回了府。 就这样紧张又疲惫的过了两日,案情终于是有了些突破。 韩铮正与司聪研究衙役们搜集回来的证据,县尉急匆匆的来报。 “世子,朱威那边有线索了。” 韩铮又惊又喜,“他肯说了?” 县尉摇头,“不是他,是他的作坊的一个伙计,没扛住吓唬,说了一件事情。” 司聪给他倒了碗茶,县尉十分恭敬的接了过来,韩铮让他坐下说。 “那个伙计说,朱威每个月都会消失几日,说是去进原料,可是明明不缺原料,他也是每月那几日出门,伙计有些疑惑,有一次,他偷偷跟着他,发现他走的方向是洛城的方向。” “他去洛城做什么?洛城有进原料的商家?” 县尉道:“有肯定是有,可是不缺原料的情况下,他一个月去一次就值得怀疑了。” 韩铮问道:“他都哪几日去?” “那伙计说,每个月的月末,大概就这几日了。” 韩铮看向司聪,司聪微咳了一声:“一定是去见什么人,临水县到洛城要两日的路程,沿途他是一定会住店的。拿着画像去打听,看他都去了哪里,接触了哪些人,顺藤摸瓜,肯定会找到他要见的人。” 韩铮赞同的点点头,“现在就去,在他们相约之前要找到那个人,否则,会引起那个人的怀疑,跑了可就麻烦了。” 县尉有些为难的看了韩铮一眼,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 “怎么?有问题?” 县尉纠结了一会儿,道:“这话本不该说,可是下官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韩铮疑道:“有话你就直说,出什么事了?” 县尉叹了一声:“兄弟们苦熬了半个多月了,每日往返各县,盘缠都是垫付的。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兄弟们的家境都很普通,已经支撑不住了。” 韩铮愣了好一会儿,“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吗?” 县尉摇摇头,“县衙的经费有限,又摊上这么大的两个案子,最近花销都超支了。世子您向上头申请的经费,到现在还没批下来,可是案子得查,兄弟们真是山穷水尽了。” 韩铮很是气愤的拍了下桌子,“这叫什么事?又让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欺负人不是嘛!” 县尉听的一愣一愣的,司聪忍不住失笑,他倒是会活学活用。 “你生气也无用,解决事情才是要紧的,需要多少银子,我回去拿,先让兄弟们家里有米下锅。” 韩铮十分的羞赧,“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跟着操心案子就够麻烦了,还要你垫付银子,可是说不过去了。” “跟我还说这种话,说个数吧,我回去取。” 韩铮看向县尉,那意思是,你尽管开口。 县尉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二百两,差不多够了。” 司聪点点头,“等着,我去去就来。” 县尉松了口气,很难为情的瞄了一眼韩铮。 等司聪走了,县尉对韩铮道:“都是下官不好,就不该当着世子妃的面说这事,让世子妃拿银子,下官实在是不好意思。” 韩铮瞥了他一眼,“别整那虚头巴脑的事,说都说了,欣然接受吧。” 县尉呲着大牙嘻嘻笑道:“世子放心,等兄弟们发了俸禄,一定还给世子妃。” “还什么还,这本该是县衙所出,记录好每一笔开销,回头找账房对账就是了。” 县尉略感轻松的应了声是,韩铮道:“这次去寻人,一定盘查仔细了,那朱威非常狡猾,很有可能昼伏夜出,多打听着点。” “是!下官晓得轻重,这次下官亲自去查,保证不让那人跑了。” “找洛城的长官帮忙,人多力量大,三天之内,务必找到朱威的接头人。” 县尉神情肃穆的应了是,等着司聪拿来银子,马不停蹄的领着人去了洛城。 第191章 意外 县尉前脚刚走,县衙来了一位大人物,韩铮与司聪兴冲冲的亲自去接,见了面却是大吃一惊。 来人是被人用担架抬着进来的,手和腿上有大量的血迹,缠着绷带绑着木棍。 韩铮慌忙走了过去,看向一脸惨白的男子。 “您是张史官?” 那男子意识还清醒,微微点了点头,“正是本官,失礼了。” 韩铮忙让人将他抬进了自己的书房,命人赶紧去请郎中来。 众人小心翼翼的将他抬到了床榻之上,张史官疼的呲牙咧嘴,大冷天的,冷汗直流。 “您,您这是怎么弄的?” 张史官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跟着他来的小厮一脸的惊魂未定。 “我们快到谷阳城外的时候,突然不知在哪冲出来一匹野马,横冲直撞的,把我们家老爷乘坐的马车撞翻了,老爷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韩铮一脸震惊,“野马?” 那小厮点了点头,“是的,那马没有鞍子,也没拴着缰绳,撞翻了马车就跑了,小的们顾着老爷的伤,也没去寻,急忙就进了城。” 韩铮与司聪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的惊疑不定。司聪道:“别着急,郎中一会儿就到,我去安排人烧水,你先把他的衣服剪开了,待会儿郎中来了直接治伤了。” 韩铮点点头,要给男子治伤,司聪不便留下,便出去安排仆役们烧水准备。 郎中不刻便到了,幸好张史官没伤到内腑,可是左手腕骨断了,右腿也断了,需要精心休养一段日子了。 本以为朱威那里有了线索,张史官到了后还原了死者的相貌,这连环案件也就迎刃而解了,谁成想突然遭此变故。 用司聪的一句话说就是,“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珍惜当下吧!” 韩铮满面愧色的叹息一声:“张史官若是因此行丢了性命,我这辈子良心都难安,就是父王,也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被人指摘。唉!怎么就这么不顺当呢!” “不顺当是一定的了,因为有人一直在给你制造麻烦,阻挡你查明真相,没准哪一日,你都会成为被刺杀的对象。” 韩铮冷哼一声:“我正希望如此呢,有什么阴招尽管来使便是,我还真不怕他们。” 司聪无奈的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哪里能想的到,朝廷派来的史官他们都敢下手,这是公开与咱们叫板呢。” 韩铮微愣一瞬,冷嗤道:“猖狂至极,简直是闻所未闻,看来这幕后主使者的势力不小,这事儿我得尽快通知父王,让父王好有所准备。” 韩铮说完起身就要去写信,司聪忙拉他坐下,劝道:“累了几日了,好不容易回了家,先吃了饭,你最近都瘦了。” 韩铮无奈的叹息一声:“让你也跟着受累了,待会儿骨头汤熬好了,我去给张史官送去,你在家好好歇一晚。” “你也回来住吧,书房给了张史官,你又要去哪里睡呢?左右离着也不算远,有事随时让人来找就是。” 韩铮想想也是,匆匆吃了饭,又写了信,等骨头汤熬好了拎着给张史官送去。 韩铮半夜才回来,司聪一直似睡非睡的,一会儿摸摸身边的位置,韩铮一进屋,她就惊醒了过来。 “怎么?我惊着你了?” 司聪揉了揉眼睛,“没有,我一直没睡踏实,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铮轻叹一声:“张史官疼的厉害,郎中又是扎针又是用药的,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了。也不敢叫郎中离开,在那书房里摆了张小床,随时观察着。” 不用想也知道疼的挺不住啊,这时代又没有杜冷丁止疼药的,疼不死都是苍天保佑了,这个郎中有本事能让他睡着了可正经厉害了。 “外伤要勤换药消毒,别化脓发了热,那可就糟糕了。” “嗯,我嘱咐张史官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了,郎中那里也交代了。张史官的伤情并无大碍,只是着伤了腿还好说,伤了手,可怎么复原人像呢?” 司聪轻叹道:“只能等等看,现在先从朱威那里下手查吧。去临水查周夫人还没有消息吗?” 韩铮道:“有了些消息,我想着明日与你说这个事呢。” “现在就说吧,我可等不到明日。” 韩铮笑了笑,“等我换了衣裳来与你说。” 韩铮迅速换了衣裳上了床榻,司聪向里面挪了挪,拽了拽被子盖在他身上。韩铮半靠着坐着,将司聪揽在了怀里。 “外面还挺冷。” 司聪握住他微凉的手,放在掌心呵着气。 “我看这天又要下雪了,我让人把那个厚披风找了出来,明天出门穿着,暖和不少呢。” 韩铮看着她笑,“我坐轿子,又不是很远,不冷的。” “那也不行,多穿点总是没错,没得受了风寒,病倒了这一摊子事可没人管了。” 韩铮佯装不悦的撇撇嘴:“合着你是怕没人干活了,不是心疼我啊?” 司聪笑嘻嘻的环抱住他的腰,撒娇的语气道:“当然是心疼你了,所以才着急这个案子赶紧结了,你也能省省心,好好休息了。” “这还差不多。” 韩铮宠溺的刮了她鼻尖一下,司聪将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一脸的春光明媚。 “说说吧,都有什么线索了?” 韩铮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惹来司聪的一记白眼,奸计得逞的笑了笑,又正了正神色。 “周夫人确实是临水县人士,她小的时候过继给了一户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俩,自此后,与原来的父母再没有过联系。” 司聪坐了起来,“过继的?” 韩铮点点头,“周夫人的养父母收养了她没几日,举家就搬到了谷阳。她的养父母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这个在调查周夫人子女的时候也说过,是吃坏了东西,得了疟疾而死的。” “这也太巧了,不会是有什么隐秘吧?” 韩铮一怔,他刚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这种突发疾病而亡的,不正是他们想要排查的线索吗? 第192章 大海捞针 他想了想道:“她还不至于这么凶残吧?弑父弑母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司聪咬着手指凝眉思索,“养父母又不是亲生的,或许周夫人的身世也非一般呢?总之是太巧合了,周夫人刻意隐瞒户籍,只是为了隐藏她是被收养的?” 韩铮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周夫人是养女这事,她的子女都不知晓,她的养父母搬到谷阳来,可能就是想要刻意隐瞒她的身世。” “我有一点想不通,既然都搬到谷阳来了,上户籍的时候完全可以说这就是自己生的啊?” 古代又不是现代,还得凭着出生证明去上户口,就是拐来的孩子,说成是自己的谁知道? 韩铮嘁了一声:“叫你这么一说,衙门里的差事可真好做了,每一个上户籍的都得拿着原来的户籍来登记的,你以为随便编呢?” 司聪恍然,是她草率了,低估了古代的制度了。 “这就说的通了,周夫人就是刻意在隐瞒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撕了户籍,那她的养父母,很有可能也是遭了她的毒手了。” 司聪忽然感到惊悚,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女人的心肠也太歹毒了些。 “那周夫人的亲生父母呢?就查不到了?” 韩铮颓然的摇摇头,“她是被人送来的,那人扔下孩子拿了钱就走了,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哪里人士,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哪里去查?” 司聪也有些泄了气,在这个没监控,没血样检查的年代,想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那怎么办?又断了?” 韩铮无奈的一叹:“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朱威那里了,看看他每月要见的人与案件是否又关了。” 司聪想了想道:“周夫人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觉得她一定与原来的亲人,或者是知道她身世的人有往来。还是要在她周围的人下手,查查她书信往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都查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件。” “那就再查,没准有暗格密室之类的呢?” 韩铮顿了顿,“也许会有,明日我亲自去看看。” “我也去。” 韩铮无语的捏了捏她的脸,“一说这个你就来精神了,明儿你来做这个县丞,我在家相夫教子得了。” 司聪哈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明天你在家洗手作羹汤,我去升堂审案,也威风一把。” 韩铮实在拿她没办法,干脆堵住她的嘴,推倒下去。 一夜欢畅,韩铮还是年轻底子好,这么折腾也没阻碍他威风八面。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去上差,司聪则累的睡到了晌午,当然就错过了韩铮去查周夫人信件的事了。 晚间司聪带着补汤去看望受伤的张史官,张史官伤口的疼痛已减轻了不少,只是人憔悴的厉害。 “劳烦世子妃给下官送汤,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司聪笑了笑,“张史官何故如此说,若不是为了谷阳的案子,您也不会受伤,倒是我们感到惭愧了,早该出城去迎接您,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张史官忙道:“世子妃不必自责,都是意外,谁能预料的到,唉!是下官倒霉。” 司聪眉宇微蹙,有些无奈的道:“这意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张史官就没有怀疑过吗?” 张史官有些疑惑,“世子妃何出此言啊?” 司聪犹豫了一瞬,“好好的官道,又不是深山老林,哪里来的野马?” 张史官微怔,“这个下官倒是不曾想过,小厮在外头跟着,他们说确实是匹发了疯的野马。” “是发疯,还是有人指挥,这事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可它偏偏冲着您的车马而去,这事情确实有蹊跷。” “世子妃的意思是?” 司聪微微一顿,“您此次来,对案件的进展非常关键,如果您出了事,人像复原的事就要延后,案件的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要在这期间,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觉得,您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张史官一惊,受伤的腿不自觉的抽了一下,疼的他嘶哈一声。 “您没事吧?” 张史官呼着气,摇了摇头。 “没事,不小心抻了一下。” 司聪拿了布巾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张史官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自己擦了擦。 二人沉默片刻,张史官道:“下官明白世子妃此次来的目的,无头女尸案发生了这么长时日了,已经轰动了皇都。下官此次来不仅仅是受托与王爷,也是圣上特殊叮嘱过的,务必协助世子尽快破案。” “唉!”他叹息一声:“想必下官受伤的事世子已经回报给皇都了,也一定会引起朝廷的重视,这案子确实拖不得了。” 司聪深深一叹:“我知道这时候与您说这些事情是为难您了,可是凶手太过猖狂,如果任其继续作恶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大事呢。” 张史官点了点头,“您说的下官都明白,腿伤倒是无碍,幸而下官伤的是左手,右手还能动,不然,就先试试?” 司聪脸上一喜,忙起身福了福。 “那就劳烦张史官,明日开始,行吗?” 张史官有些不自在的道:“世子妃无需如此,本就是下官的本分,时间上,听从世子妃安排就是。” 司聪松了一口气:“好,明日我命人抬着您去。” 出了书房的门,韩铮已经等在门外了,看着司聪脸上轻松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松。 “他同意了?” 司聪舒畅的点点头,“嗯,就是一只手,也不知能不能复原出来。” “管她什么样,先有个模样出来,也有个排查的方向。” 司聪轻嗯了一声,“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韩铮有些失落的摇摇头,“都快给她那屋子拆了,什么暗格密室的都没有,不过,她有一个首饰盒,里三层外三层的锁着,里面只是一个金锁,很小的那种,像是婴儿带的。” “金锁?有问过她的几个子女吗?” “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你可带着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小小的一枚,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好,在卷宗室呢。” “那我们去看看。” 韩铮颔首,两个人辗转又来到了卷宗室。 第193章 刻着字的金锁 说是卷宗室,其实就是存放证据的地方,以往的案件卷宗,证物都归类在这里。 韩铮找到那枚金锁,拿给司聪看,司聪接了过来,仔细的打量。 金锁确实不大,比她的拇指大不了多少,差不多有些家底的人家,是不会给孩子做这么小的金锁的,所以,这个金锁的主人家,家境应该不是很好。 金锁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虽然小,但是做工还是很精细的,穗子的颜色已经褪了色,不难看出这枚金锁的年代很久远。 “这应该是周夫人小时候的金锁,她这样隐秘的锁着,肯定是前父母给她留下的。” 韩铮道:“为什么一定是前父母?她的养父母给她做的不也合理吗?” 司聪睨了他一眼,“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说你笨你也是真笨。周夫人的养父母是做小本生意的,就给孩子做这么小的金锁?” 韩铮讷讷的摸了摸鼻子,一时无语。 司聪继续查看,在金锁的中央,有一个非常小的凸起,好像是刻着个字。司聪凑到了烛火旁,瞪大了眼睛使劲的瞧。 “这有一个字,你看看像什么?” 韩铮颇为意外的接了过来,细细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年头太长了,都模糊不清了,真看不出来。” 司聪又接了过来,眯了眯眼睛。 “这是长期摩挲所致,这个字,很有可能就是周夫人的名字。拿墨来,涂上面拓下来试试,看看能看清楚不。” 韩铮依言去拿墨,将墨汁涂在了那个字上面,又印在了宣纸上,印了一排下来,总算是看出了字的模样。 “南?” 两人都很疑惑,“周夫人难道姓南?” 司聪很是不解,“有这个姓氏吗?” “怎么没有?春秋时期的鲁公族便有南姓,南姓在历史上,可是皇族姓氏繁衍出来的。” 司聪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有这个姓氏吗?” 韩铮微怔,“目前还没听过。” 司聪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就去查姓南的,这回总会有线索了。” 韩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有些兴奋的道:“今晚就查,先从谷阳县开始。” “我帮你。” 于是夫唱妇随的小夫妻俩一头扎进了户籍室,一查就是一宿。 “谁说的南姓的少?我的天爷啊!这一本上就四个,那还有两面墙没查呢,这不是要命吗?” 司聪累的两眼冒金星,抱着韩铮的胳膊撒娇抱怨。韩铮无奈又心疼,将她揽在了怀中。 “平时也没听说有谁是姓南的,怎么一查起来就这么多了,都打哪冒出来的呢。” 司聪无力的唉声叹气:“光一个谷阳县就这么多,还有临水,洛城,周边的城,甚至是皇都,更远更远的地方,我的娘诶,可怎么查啊?” “有没有可能,这个字只是个字,不是姓氏?” 司聪干脆翻白眼躺平,“那就跟别查了,能查到我死。” 韩铮“噗嗤!”笑了出来,“不查了,回家睡觉去,又饿又困,要死在这了。” 司聪扁着嘴抱怨,“这哪里是线索,简直就是,添乱,还不如没找到这东西呢。” 韩铮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总也是条线索,没准哪天就派上用场了。现在别想这事了,回家,吃饭睡觉。” 韩铮抱起了司聪,司聪捶了他一下,挣扎着跳了下来。 “回什么家回家,待会儿还要抬着张史官去复原头像呢,你先歇一会,我去做点吃的来。” 韩铮抱住她,满眼的疼惜。 “熬了一夜了,去合会眼睛,我去外头买点现成的回来,凑合着吃一口吧。” “也好,我还吃上次那家的馄饨和烧饼。” 韩铮万般疼爱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的一笑:“好,那里有张小床,你去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司聪乖巧的点点头,韩铮转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嘱咐她道:“盖上点披风,别受了凉。” 司聪弯了弯唇角点点头,韩铮舒了口气,大踏步离开了。 司聪也实在是困了,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起了微鼾。 等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屋里空无一人,司聪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韩铮!” 门“吱呀!”一声自外面推开,芙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热饭菜。” 司聪有些懵,“等等,你怎么来了?小蝶呢?” 芙蓉笑了笑,“是世子派人回去叫奴婢来伺候的,让小蝶回去休息了,奴婢给姑娘带了被子,世子说让奴婢给姑娘熬参汤,都在灶上温了一早上了。” 司聪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披风,已经换成了被子。 “世子呢?” “世子去了停尸房,世子说,姑娘您熬了一夜,让您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 司聪不急才怪呢,这种古代高科技复原技术,不亲眼瞧着,不是白穿越一回了嘛! “快上早膳,我饿死了。” 芙蓉不敢耽搁,忙去厨房端了饭菜进来,司聪狼吞虎咽的一顿席卷,吃完了擦擦嘴就要走。 “哎姑娘,干嘛去?” 司聪披上披风,疾步向外走,“当然是去停尸房,你先回去,中午做了饭菜送来,多做点,记得给张史官和仵作炖汤。还有,做些肉来,我馋了。” 司聪抬步就走,芙蓉无奈的摇头叹息,“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她到停尸房的时候,门外和了一滩黄泥,旁边还有个碳炉烤着,防止那滩泥巴结了冰。 司聪一脚迈了进去,韩铮回头看向她,有些无奈。 “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的不少了,怎么样?有进展吗?” 司聪看向张史官,张史官坐在一把垫满了被褥的椅子上,受伤的腿被架了起来,盖得严严实实的。受伤的左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捂得那叫一个严实。就这样,张史官都忍不住打哆嗦。 “这屋里不敢生炭火,怕融化了冰,实在是冷的厉害,你先回去,等完事了我派人叫你过来。” 司聪刚吃饱喝足,并不觉得有多冷,摇了摇头:“我还不冷,我想看看复原的过程。” 韩铮知道劝说也是无用,只好由着他,脱了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第194章 熟悉的感觉 司聪忙道:“我不冷,你快穿上。” 韩铮眉峰微蹙,“若是不听话,就回去吧。” 司聪委屈的小眼神眨了眨,乖乖的任他系上了带子。 张史官一只手沾满了泥巴,仵作的徒弟在一旁给他打下手,那个骷髅的半边脸已经有了些雏形。 “好捏吗?” 司聪凑上前去问他,张史官礼貌的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这骷髅的骨相不错,活着时,应该是个美人。只是我这一只手,实在不方便,都试了半天了,刚有些感觉。” 司聪看向旁边的桌子,上面有张画像,她拿了起来。 “那是我给这具骷髅画的画像,复原也是根据这个复原的。” 画像上的女子确实很美,天庭饱满,眉目如画,圆圆的鹅蛋脸有些俏皮的可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为何,司聪看着这双眼睛,竟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微微侧目看向韩铮,又看看画像,再看看韩铮,怎么感觉,这两双眼睛有些相似呢? “怎么了?” 韩铮终于被司聪的反常吸引了,侧头看向她。 只这一瞬的凝视,司聪就在心底否认了,可能是好看的人的眼睛都有一个特性吧,就是非常的明亮,她不得不感叹张史官的画技,将这个女人的眼睛画活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画像上的女人,美的有些不真实。” 韩铮道:“那是一定的,谁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靠骨相能画出来,已是不易了。” 这一点司聪非常的赞同,所以,她非常尊重有这方面特长的张史官,有机会可以学一学,技多不压身嘛。 张史官捏一会泥巴手就酸了,还要洗干净了让人按摩一阵子,才能继续工作,所以,进度有些慢。 一上午就要过去了,那骷髅的半张脸还没捏完,司聪已经冻的手脚冰凉了,只能是出去烤一会儿,再进来观摩。 韩铮只穿了外衣,屋里又冷,从不怕冷的他,也搓起了手。 司聪将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暖一会儿,我不冷,待会儿芙蓉就该送饭来了,吃完了就暖和了。” 韩铮也不推辞,确实是有些冷了,披风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意。将司聪揽在怀中,大披风将两人裹在了一起,静静地看着张史官复原头像。 此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衙役呼哧带喘的来报。 “世子,去洛城追查朱威联络的兄弟们回来了。” 韩铮精神一振,“可有什么线索?” “带回来一个青年,说是朱威的儿子。” 司聪与韩铮皆是一惊,韩铮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拉着司聪就往外走。 “速速带到大堂审问。” 司聪则拉住他道:“你去审问,我留下来,一会儿看看复原的头像是否有更改的地方。” 韩铮看了一眼全神贯注捏泥巴的张史官,点了点头。 “也好,你冷了就出去烤烤火,待会儿记得吃饭,有什么消息我找人及时通知你。” 司聪点点头,目送他出去,转头继续盯着那骷髅。 韩铮急匆匆赶到了大堂,被押回来的青年已经跪在了地上,看到韩铮进来,紧张的低下头去。 韩铮坐在了正堂之上,审视的目光看了他许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青年一怔,以为的疾风暴雨般的审问,没想到,上头坐着的那位老爷,声音这样慈和。 “回,回擎天大老爷,草,草民叫朱一南,今年十八岁了。” 韩铮眼神一缩,问道:“是哪几个字?” 朱一南明显一愣,有些惶恐的看了看四周,紧张的说道:“是,一,一二三四的一,南,南方的南。” 韩铮心中一动,“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 朱一南更加迷茫,“因为,我是家里的独子,母亲的名字里又有个南字,所以,所以就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你母亲名字里有个南字?她叫什么名字?” 韩铮太过激动,差点打翻了桌案上的签筒,吓的朱一南浑身一个哆嗦,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韩铮平复了下激动地心情,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语气很是温和的道:“你别怕,本官只是在例行问话,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就行了,本官也不会对你用刑的。” 韩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朱一南紧张的状态微微放松。 “草民的母亲姓岳,父亲常唤她珊儿。” “姓岳?是山岳的岳吗?” 朱一南微愕的看着韩铮,点了点头。 韩铮震惊无比,“那她是叫岳南珊,还是岳珊南?” “是,中间一个南字。” 韩铮有种瞬间顿悟了的感觉,“那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朱一南神色一黯,有些难过。 “母亲离家很多年了,父亲说她死了,可是我知道,她还活着,可就是再不曾见过她。” “这话怎么说?” 朱一南叹息一声,大有一言难尽的意味。 “大概有十年前吧,草民那时候还不到八岁,有一天砍柴回来,母亲就没在家,我问父亲,父亲也不说,只说当母亲死了。没过多久,草民和父亲就搬到了洛城,也不知父亲哪来的银子,买了宅子,还能供我去学堂念书。后来我渐渐有些明白了,这些都是母亲托人送回来的。” 韩铮心里似乎是敞开了一道门,这个青年,很有可能就是岳嬷嬷的儿子。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 朱一南挪了挪有些跪麻了的腿,说道:“草民家之前就是普通的庄稼人,自母亲走了后,父亲就做起了染坊的生意,还在洛城买了宅子,吃穿不愁了,可是父亲一直没有再娶。草民总觉着父亲有什么事瞒着草民,问他也不肯说。最令草民不解是,父亲不准我跟他叫爹,对外只说是一个常来资助草民的远房叔叔。” 韩铮疑惑不已,“远房叔叔?这是为何?” 朱一南摇头,“不清楚,他说是为了草民好,让草民万事都小心些,不可在外露了富贵,更别提起父母的事情。” 韩铮心中微嗤,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第195章 离真相越来越近 韩铮看了眼又冷又惧怕浑身轻颤的朱一南,伸手扶起了他。 “你还知道什么?” 朱一南不敢置信的瞄了他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草民,草民的母亲还有一个姐姐,十年前去世了,母亲也是那年离家的。” 韩铮吃惊不小,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问道:“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吗?” 朱一南满眼的惶恐不安,支支吾吾的道:“姨母她,姨母她一直过的不好,总是搬家。住在哪,草民实在是记不住了,她死的那年,好像是,住在,住在临水县的一个乡下。” “那她叫什么名字?” 朱一南努力的回想着小时候的事,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不记得了,母亲在家也没提起过姨母的名字。哦!好像听姨父喊过一次,叫,叫什么来着,屏儿,还是颦儿?真的记不清了。” 韩铮舒了口气,缓缓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心里竟有一丝畅快。他可以断定眼前的青年就是岳嬷嬷的儿子,可惜啊!岳嬷嬷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 朱一南蹙着眉,艰难的回忆着。 “草民就知道这些,平时就是草民一个人生活,父亲每个月回来一次给草民送银子,什么也不跟草民说,草民真的是一无所知。” “你那姨父呢?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朱一南摇摇头,“自从姨母去世,母亲失踪,我们两家就再也没联系过,至于姨父在哪,草民更是无从得知了。” “那你姨母可有子嗣留下?” “有,姨母有个儿子,比草民大两岁,从小生的就俊俏。草民曾听母亲提起过,很小的时候就被姨父和姨母送去做了优伶。” 韩铮差点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朱一南有些难为情,轻叹了一声:“小时候不知道优伶是什么意思,长大了才知道,是那样的人。姨母和姨父心也够狠的,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舍得呢!” 韩铮也无法理解,就是饿死冻死,再不济卖身做奴仆,也不能送孩子去那种地方啊,那不就是,被人玩弄的男宠吗? 韩铮面色冷沉,朱一南神色紧张的问道:“请问青天大老爷,草民的父亲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他会死吗?” 韩铮定定的注视着他,“你怕他死吗?” 朱一南猛地一颤,“怕,草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没了父亲,求青天大老爷垂怜,救救草民的父亲吧!” 朱一南忽地一下跪了下去,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韩铮并没有动,沉默良久,语调也变的严肃。 “你若想救他,就按照本官说的做,或可将功补过,饶他不死。” 朱一南抬起头,一脸欣喜的看向他,连连点头。 “老爷要草民做什么都行, 只要能救父亲,草民在所不辞。” 朱一南再次叩头下去,韩铮嘴角扯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蔑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半个时辰后,朱一南手臂缠着绷带,头发散乱的出现在了朱威的面前,朱威惊愕的眼珠子要瞪了出来。 “你,你,你........!” 他连说了三个你字,后面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怎么?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话都不会说了?” 韩铮含着戏谑的声音在朱一南身后响起,朱威猛地一颤,带动他身上的锁链发出一阵响动。 “草,草民不,不认得他,县丞老爷说笑了。” “说笑?” 韩铮绕过朱一南的身体,踱步至朱威面前,定定的注视着他。 “人都站在你面前了,还嘴硬,你这见了棺材都不落泪的本事,本官可是头一次见呢。” 朱威强自镇定,犹自辩解道:“草,草民确实,确实不认得他,请,请县丞老爷明鉴。” 韩铮冷笑一声:“行!你不承认也行,那就用刑吧,打到你招。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衙役,抡起鞭子二话不说就抽在了朱威的脊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里更加的清楚。 “不!不要!求官爷别打了,草民是他的儿子,爹,您就认了吧。” 几鞭子下去,朱威疼的嗷嗷惨叫,可还是不肯招认。 “别乱认爹,我可没那个福气,生不出你这么好的儿子来。” 韩铮嗤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好?” 朱威猛地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朱一南向前几步走到他的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爹,儿子求您了,知道什么就招了吧,活命要紧啊!” 牢房昏暗,朱一南刚进来时,他只看清了那是他的儿子,并未看清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此时一见,上面还有血迹,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响。 “他们打你了?” 朱一南难过的低下头去,朱威冲着韩铮嘶声吼道:“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他,他是无辜的?” 韩铮冷嗤道:“他确实是无辜的,可惜摊上你这么个爹,只能自认倒霉了。” 朱威使劲挣扎着,眼神里迸发出怒火。 “我犯的罪我认,与家人无关,你们放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吗?为何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正被追杀,差点就死了?” 朱威满眼不可置信的瞪着韩铮,猛烈的摇头。 “你不用这样诈我,她不会杀......。” 朱威猛地闭了嘴,惊慌的扫了韩铮一眼,迅速的低下头去。 “她?她是谁?你想说,她不会杀了你的儿子?” 朱威别过头去,沉默不语,韩铮冷笑一声:“朱威,别高估了自己,周夫人随身携带的毒药是做什么用的,你心知肚明。你不过是一枚棋子,没用了,自然就弃了,你的儿子又算什么,只有断了你们所有的信息,他们才是安全的。” 朱威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韩铮,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不会的,她,她不会,那是,不不不,怎么可能,你是在诈我。” 韩铮不屑的冷嗤,看向朱一南:“你自己说。” 第196章 梦该醒了 “爹!他们说你杀了人,我不信。可是爹,那些人为什么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爹,你没杀人,你没杀人是吗?爹你说话啊!” 朱威拼命的挣扎着,急的要哭了。 “孩子,不会的,没人要杀你,没人,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朱一南举起手臂,眼里迸发出愤怒。 “爹,我这条胳膊差点被砍断了,要不是官府的人相救,您现在看见的,就是儿子的尸首了。爹,您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啊?” 朱威定定的盯着朱一南的手臂,颓然的仰头痛哭。 “怎么会是这样,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瞒着你.....。” 朱威的哭声戛然而止,慌乱无措的看向凝视他的韩铮,眼神快速躲闪开。 韩铮冷冷的道:“朱威,你再嘴硬下去,就是亲手杀了你的儿子。本官可以保护他一日,不可能保护他一生,他的死活,掌握在你的手中,说还是不说,生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威沉默良久,忽然一改卑微的态度,冷冷的睨着韩铮。 “我犯的是死罪,说与不说,都是死,我为什么要便宜你?” 韩铮与他对视,眸光冷澈如冰。 “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你与她苦心经隐瞒身世多年,目的,不单单是转移巨额财产这么简单吧?” 朱威身体微颤,冷声道:“无凭无据,县丞老爷不要妄自揣测,我谁都不认识,我承认我杀了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爹!” “你不要叫我爹,我不认识你,你是折了胳膊腿,还是被杀,都与我无关。” 朱一南惊呆的望着他,一行泪水滚落下来。 “为什么?你和娘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儿子知道娘她没有死,可是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她知不知道儿子想她?她知不知道儿子不想荣华富贵,不想金榜题名,儿子只想与爹娘在一起?爹你又知不知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屋子里的时候,我吓的尿裤子,整夜整夜不敢睡。你们究竟想要什么?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儿子更重要的吗?” 朱威震惊的看着他,眼里的决绝逐渐软了下来。 “儿,儿子!” 朱威哽咽不止,朱一南扑在他的脚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 “爹!爹!爹!儿子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和娘平安无事,哪怕是吃糠咽菜,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儿子吃什么苦都值得,爹!您就招了吧!” 朱威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心里这个纠结啊。他何尝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可是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死不足惜,他能给儿子留下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吃喝不愁的金山银山,甚至是他们这样的百姓,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权利,他觉得死得其所。 他真的,无法拒绝那样的诱惑。 “如果你肯如实招来,本官可保你一条性命。只要你还活着,就有一家团聚的机会,否则,你们一家三口,只能在阴曹地府相聚了。” 朱威的幻想一下子被击得粉碎,拴着他冷冰冰的铁链,后背火辣辣的疼,眼前真实存在的儿子,都在提醒他,梦该醒了。 他颓然的低下头去,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我说,我全都说。” 韩铮明显的松了口气,拉起跪在地上的朱一南,让衙役带他下去。 “老爷,老爷求您别为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草民的错,求您饶过他。” 朱威眼睁睁的看着朱一南离去的背影,感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放心吧,本官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官,能分善恶。你只管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本官自然会给你一个从宽处理的机会。” 朱威颓然一叹,无奈的点点头,缓缓道来。 “世子您猜测的没错,草民与王妃身边的岳嬷嬷,确实是夫妻。” 韩铮并不惊愕,种种迹象也指明了这一点,他想要知道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场审问,持续到了黄昏时分,朱威承认了与岳嬷嬷亏空王府财务的事实。陈掌柜,韩总管,都是他们谋害的。 杀周县丞,就是为了隐藏周夫人是岳嬷嬷胞妹的事实,可是他矢口否认无头女尸是他的手笔。 韩铮满心欢喜两案并查,马上就可以结案了,可是威逼利诱,连唬带吓,朱威死都不承认,这令韩铮很是头痛。 看着他坚定不移的态度,和视死如归的眼神,还真不像是说假话,那这女子,到底是谁杀的呢? 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张史官身上了,但愿他能成功的复原出女尸的头像来。 司聪这边也是步步是坎,左右脸总是捏的大小不一,溜溜捏了一天,到了黄昏时分,总算是捏出了一个最接近画像的人头来。 司聪看着摆在女尸脖腔上面的泥塑头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史官,这张脸是不是有些胖了?” 张史官看着臃肿的尸体,有些不解的道:“这女子本就丰腴,下官觉得这张脸还小了些呢。” 司聪道:“尸体看着丰腴,是因为在水里泡的肿胀的缘故,实则,她常年被关押,吃的方面不会太好,不瘦成皮包骨头已是不错了。” 张史官略感惊讶,“她一直被关着了?” 司聪点点头,“这一点,在分析她身份时已经断定,您在把她的脸,整体削瘦些看看。” 张史官明了的点点头,拿着竹板和刀片,又一点点的在脸颊上削了起来。 经过几番细致的修整,终于是达到了司聪的满意。当那泥塑头颅又摆放在那女尸的脖子上时,司聪的眼睛不自觉的眯在了一起。 不得不钦佩张史官的手艺,这头像复原的,栩栩如生,十分的逼真。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她真的好像在哪看过。好想缺点什么,眉毛? 司聪拿起一个竹签,在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上画了几条眉毛,使这头像又有了几分生气。 左看看右看看,想象着她活着时的样子,如果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又有精致的发饰,再配上一套华丽的衣裳,她会是怎样的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呢? 第197章 复原的头像 司聪的脑海里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个皇都见过的美妇,有一张脸定在了那泥塑的脸上,她眼神猛地一缩,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了?”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关切又埋怨的语气道:“这么冷就不知道烤烤火暖暖吗?真是让人不省心。” 而司聪却像是没有发现他一般,那双眼睛一直定定的盯着那头像出神。 韩铮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有一瞬的失神,继而恢复了冷静。 “复原出来了?画了画像没有?” 司聪回过神来,怔然的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张史官道:“刚做好的,看看世子妃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的,下官再改。” “不必了,就是她了。” “那下官就画了。” 韩铮道:“你画吧,回头我找画师多画几幅,好去寻人。” 韩铮拉着司聪去了外边烤火,与她说起了朱威招认的经过。 “他死也不承认无头女尸是他杀的,我本以为能顺利结案了,看来,还是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司聪的手靠近炭火,烤的有些发红,韩铮一把拉了过来,凑在嘴边吹了吹。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都烤熟了,想吃肉了啊?” 司聪这才觉得有些疼,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 “他们的事,母亲知晓吗?” 韩铮神情有些黯然,摇了摇头。 “他说不知道,我问他财产都在哪里,他说他手里只有些银票,剩下的都置办了田产铺子,还有一些在周夫人手中,大部分都在岳嬷嬷手中,我猜想,她是怕朱威卷银子跑了。” “周夫人呢?她为什么会被送了人?” “朱威说,是岳家太穷了,养不起,就送了人。” “太穷了?穷到给一个小孩打了把金锁,这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韩铮微顿了一下,“朱威说,周夫人是长女,可能那时候家里还过得,又是长女,就打了一把。” 司聪还是无法相信的摇摇头:“朱威没说实话,她被送人的真正目的,一定不是因为穷。领养孩子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周夫人的养父母为何要搬家来隐瞒?” 韩铮怔愣片刻,“疑点颇多,或许朱威,也就知道这么多。” 司聪微叹:“也有可能,这岳嬷嬷的手段也非一般,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韩铮沉默片刻,神情变的凝重。 “我打算羁押朱威回长安,交由父王处理。” 司聪赞同的点点头,“是该如此,毕竟涉及的银两太多,若是盲目将朱威定了罪,那咱们才是人财两空呢。” 韩铮难抑愤怒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银子还悬在外头,早就让父王杀了那个黑心的女人了,还留着她作威作福的,我想想就生气。” “我觉得,咱们这里还是有岳嬷嬷的眼线,你这边一启程,那边人兴许就跑了,还是先给父王去一封信,把人先控制起来为妙。” “来之前已经写了,派快马送了出去,最迟后日父王就能收到信了。” 司聪倍感欣慰,夸赞道:“越来越有神探的派头了,不用我操心了。” 韩铮微有羞赧的笑了笑,“像你说的,都是在历练中成长的,我对自己,也越来越自信了。” 司聪看着他,暖暖一笑:“你本来就很优秀。” 韩铮竟有些红了脸,“你差不多得了,我要找不到北了。” 司聪呵呵一笑,靠在他的肩头上,突然很伤感的道:“韩铮,我们离开这吧。” 韩铮一怔,“你想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离开这儿,远远的离开,我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不做世子妃了?” “不做了,你也别做世子了,谁爱做谁做,我们有手有脚,到哪里都饿不死。” 韩铮心里一阵抽痛,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语气里满是歉意和心疼。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让你跟着操心受累的,担惊受怕了,等忙了这一阵子,我带你走。” 司聪抬头看向他,一脸的惊喜。 “真的?” 韩铮弯唇道:“真的,我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很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你说过的大千世界。” 司聪鼻子一酸,眼窝有些湿润。 “那说定了,过了年,我们就走,再也不回来了,你可不许反悔。” 司聪伸出小指勾了勾,韩铮无奈的笑笑,伸出小追与她勾了勾。 “行了吧,可以回去了吗?” 司聪挑挑眉,“走,回去,等画像出来就回去。” “世子,世子妃,画像画好了。” 司聪话音未落,仵作的徒弟就拿着画像出来了,递给了韩铮。 韩铮只瞄了一眼,迅速折了起来,脸色看起来有些沉重。 司聪也只瞄了一眼,只那一眼,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那眉眼,实在是太像了。 “你不觉得,那头像有些眼熟吗?” 韩铮垂着眼眸,语气微有些冷淡。“长的相像的人不是多了去了吗?况且这是凭空复原出来的,肯定会有出入的。” 司聪很是惊讶的看着他,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是不愿面对而已。那朱威是否与他说了什么?他又想隐瞒什么呢? “通知下去,押解朱威,即刻上京。” 韩铮突如其来的一句,将司聪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现在就走?” 韩铮面色严肃,没有了一点刚才的浓情蜜意,让司聪很不舒服。 “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去安排下衙门的事,咱们城门集合。”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他,韩铮面无表情,说道:“你若不愿意与我同往,我自己回去,你回去叫人给我送几套衣服来。” 他说完起身便走,留下司聪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世子妃,下官画了几幅画像了,今晚熬夜再画一些,绝不会耽误明日的查找的。” 司聪心情低落,漠然道:“不用了,今日头像复原的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也先不要去寻人,一切,等我和世子回来再定。” 张史官讶然道:“世子与世子妃要出门?” 司聪点点头,“押解罪犯回皇都,还要麻烦张史官在此委屈几日,免得被外界知晓,透露了信息,与查案不利。” 张史官微有失落的应了声是,他这腿脚,没个一月半月的,甭想长途跋涉了! 第198章 藏在心中的情人 司聪回去收拾行李,安排好府里的事,大包小裹的登上马车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天色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司聪看着天色,心里有些打鼓,不会遇上暴风雪吧? 暴风是没有,她出门没多久,就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很快地面就白了一层。 到了北城门,远远的就看见了一队车马,还有一辆囚车,好像是等候了多时一般。 司聪有些赧然,都怪她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耽搁了这么久。然而,她的车马到了近前,却没见韩铮的人影。 “世子呢?” 常跟着韩铮身边的一个侍卫回道:“世子接了一封来信,去赴约了,世子说让世子妃先行出发,他随后就到。” “赴约?赴谁的约?” 那侍卫一脸茫然的摇摇头:“世子没说,只是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来了一个乞丐送来了一封信,世子看了后匆匆忙忙就走了。” 司聪眉头轻蹙,“往哪里走了?” 侍卫指着西方,“城西的方向,世子好像是出了城。” 司聪看了看天色,这雪若是下起来,这些日子都别想出门了,他还有心情赴约去,真是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突然心中一动,赴约?难道是.......? 她看向车队,问道:“谁的马快,借我一用?” 众人皆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个侍卫道:“属下的马脚程快些,又常在冰雪上奔跑,世子妃若是不嫌弃,就骑属下这匹吧。” 司聪跳下马车,接过那侍卫手中的缰绳,利落的上了马背,引来一阵惊呼。好家伙,世子妃身姿矫健,飞身上马的姿势男子尚且不如,能文能武啊! “你带着大队先出发,尽量赶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我找到世子之后就与你们汇合。” 司聪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那马向前慢跑了起来。 “世子妃,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属下与您一同前往吧?” “不用!谁也不许跟着,速速前进。” 司聪的声音消失在黑夜中,马蹄声也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那侍卫无法,只好领着队伍先出了城。 司聪骑着马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城西郊外,白茫茫的一片,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勒住缰绳四下望去,没见什么酒庄茶社的,这俩人会在什么地方约会呢? 缓缓走了一段,远远的看见一片林子,隐隐有花香飘了过来。 她心中一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可怕的梦,也是这样的雪天,在一片茂盛的梅花林里。 司聪心中狂跳不止,策马奔向远处的那片林子,心中祈求梦里的事情千万不要应验。那片林子越来越近,一丝丝香气随风飘入鼻孔,那清冽的味道令她心中一颤。 是梅香! 司聪焦急不已,恨不能插翅飞过去,跑近了些,看到两匹马拴在一块儿,她的心莫名的一酸,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翻身下马,小心的将马拴在树上,沿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向林子摸去。 这片梅林不小,正如在梦里一样,梅树的品种不少,有白梅、红梅、还有罕见的绿梅,在头顶肆意的绽放,花香伴着雪花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有些心醉的感觉。 也不知这是天然而成的,还是哪个富贵人家附庸风雅的休闲之地,置身于清雅别致的环境,她竟然忘了此行的目的,悠然的欣赏起了迎雪盛开的梅花来。 走着走着,前面似乎有响动,司聪猛然回身,忙猫腰躲在了一棵梅树后面,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我放不下你,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你,你爱上了别人。” 是个男人的声音?却不是韩铮,她后悔刚才没仔细看那马,并不确定是不是韩铮的,不会是误打误撞的,撞了别人的好事了吧? 半晌无人回应,司聪有些为那男子不值,这种沉默,等于是告诉了他答案。 “你不来找我,我也回去找你,有些事,我想问个明白。” 怎么滴?天啊!谁谁谁? 司聪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惊雷,晴天霹雳般,炸的她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了一般,连思考都不会了。 “你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没去救你?” 男子的声音急切又无助,低低的叹息一声:“我去了,可我没能进到里面,我被一群蒙面人堵在外面,你的长随被他们杀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对付十几个杀手,我受了伤,他为我挡了一剑,我才逃过一劫。等我第二日想去救你的时候,就传出了你复活的消息。” “那之后你为什么不来?” 韩铮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质疑,那男子肩膀一垮,靠在梅树上,黯然神伤。 “你在怀疑我?你带着世子妃一起复活的事传遍了皇都上下,你让我怎么去?去杀了那个女人抢你走吗?” 男子失望不已,别过脸难过的身体微微轻颤。 这一扭脸,司聪看的清楚,是一个长相非常俊秀的男子。 他不似韩铮刚柔并济,既有男子的阳刚之气,又有女子的明媚之美,在男人中他是翘楚,在女人中也堪称绝色。 眼前的男子有一种阴柔之美,就像是头顶盛开的梅花,妩媚中透着清雅,让人有种想要呵护的冲动。不得不说,他生的极美,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仿似,仿似要挖走人的心一样。 他与韩铮站在一处,就是一幅美丽的风景,那种cp感,太过强烈。 司聪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她死死捂住嘴,压下向上冲的酸水,生生咽了下去。 原来,他不能明媒正娶的不是烟花女子,而是一个,如玉如树,婀娜多姿的男子。这就是,他藏在心中的,情人。 司聪难受极了,她感觉心都要碎了,那男子每说一句话,司聪的心就被刀狠狠的割了一下。 “那你为何又来了?” 男子转回头望向他,那双眼睛仿佛要溢出水来,朦朦胧胧的,像是幽深的潭水,随时会吸走人的魂魄一般。 男子神色戚戚,“我不甘心!韩铮,我不甘心,我也不相信,我想亲自求证。” 他抬眸凝望着他,问道:“你,心里还有我吗?” 韩铮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也是这样的雪夜,也是这样的情形,他们四目相对,情深意长。 第199章 没有一点留恋吗? “子盛。” 韩铮低低呢喃,那男子一把抱住了他,低低呜咽道:“韩铮,韩铮,我来找你了,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好吗?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了。” 韩铮身子一僵,那双抬起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你不做世子妃了?” “不做了,谁爱做谁做,你也别做世子了,我们有手有脚,到哪都饿不死。” 耳畔响起他们今天的对话,他答应过她,要跟她一起走,绝不食言。 猛地推开怀里啜泣的男人,呼吸急促的道:“不!子盛,我,我不能,我......!” 叫子盛的男子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韩铮,以前的事,你都忘了是吗?” 韩铮无助的闭了闭眼睛,“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盛,我,我没忘,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么?说不出口是吗?你不是非她不可,你是放不下眼前的富贵吧?你放不下世子的身份,更放不下做官的权利,你后悔了,就算是我们那次逃了,你也会后悔的是吗?” 韩铮无奈的叹出一口气,“你别这样,我们,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我的身份,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我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来,我们,好聚好散吧!” 子盛抽了口冷气,绝美的脸上落下两滴晶莹的泪,像是落在梅花上的雪花一样,美丽的那样不真实。 “好聚好散?我千难万险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你一句好聚好散?韩铮!我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现在说有悖伦理了,当初你怎么铁了心要跟我走?韩铮,我与你这些年,都白糟蹋了,我对你的这片心,都喂了狗了!” 他万念俱灰的抽着肩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滑落,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模样,让司聪这个女人都想上前去安慰几句。 韩铮心里说不出的抽痛,他伸出手去想要抚慰他,可那双手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你别这样,我们都还年轻,相信,你以后,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子盛猛然抬头注视着他,“还会吗?还会有人真心疼惜我吗?还会有人不嫌弃我的出身吗?还会有人为我舍生忘死吗?还会有人与我对酒当歌,仗剑走天涯吗?” 他猛地抓住韩铮的胳膊,艾艾的看着他。 “韩铮,对我,你真的不曾有一点留恋了吗?” 韩铮的身体不自主的轻颤了一下,黑亮的凤眸望进他幽怨的眸子里。曾经心动不经意间又涌上了心头,仿佛那年桂花树下,他们互品口中美酒一般,也不知是酒香醉人,还是迷情醉人。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子盛扬起那张绝美的脸,渐渐的靠近他的朱唇,暧昧的气氛迅速的蔓延开来。 司聪熟悉这种味道,熟悉那急促的喘息后意味着什么。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涌上一股热浪,“哇!”地一口,她吐了出来。 这一声动静不小,四片就要碰在一起的唇忽然顿住。韩铮惊的向后一跳,推开了半个身子倒在他怀里的子盛。 二人同时望向司聪藏身的地方,司聪呕了几下,把晚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无措的望了韩铮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阿黎!” 韩铮怔了一瞬,追了上去,子盛在后面抽出剑来便跃了出去,一剑刺向司聪的后背。 “子盛你干什么?” 韩铮没想到身后突然刺出一剑,慌忙抬手挡了一下,“嘶啦”一声,韩铮的胳膊被刺了一剑,鲜血迅速浸染了衣袖。 “韩铮!你别拦着,这人不能留,会毁了你的名声的。” 韩铮顾不得受伤的胳膊,身体一跃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行!她是阿黎,她不会说出去的。” 子盛惊讶的望着他,“她就是那个女人?” 韩铮轻嗯了一声,子盛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咬牙切齿的道:“那就更不能留了!” 他推开韩铮继续追赶司聪,韩铮飞身而起落在了他面前。 “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子盛满面的不可置信,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的他。 “你就这么护着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韩铮舒了口气,“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分毫,你也不行。” 子盛的脸色瞬间变的比雪还白,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上竟感觉不到冷意,他的心,冷到了极点。 “韩铮,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会后悔的。” 韩铮神情坚定,漠然的注视着他。 “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这条命你想要可以拿去,她,你绝对不能伤害。” 子盛绝望到了极点,那张绝美的脸变的有些扭曲。 “韩铮,两年了,我与你心意相通整整两年了,你为了相处不到半年的女子,要与我反目成仇吗?韩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说我该怎么做?让我忘了你吗?我怎么才能忘了你?你说,你说!” 面对子盛的质问,韩铮颓然的叹息一声:“子盛,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感情的事,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曾控制过自己的心,也曾对你念念不忘,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心里只有她。” 子盛似是僵住了一般,定定的望着他,那双眼睛像薄冰破碎了一样,渐渐失去了温度。 “好,我走。” 子盛失魂落魄的向林子外走去,韩铮愣在原地,看着地上如点点红梅的血迹久久不能回神。 忽听到一声嘶鸣,他猛然回神,快步向外奔去。 他出来时,司聪已骑马狂奔而去,而子盛,早已不知所踪。他心下慌乱,慌忙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司聪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们二人深情凝望的画面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一想到那就快要亲上的嘴,她就忍不住想吐。再想想那张性感的唇曾经与她痴缠厮磨,又与那个人.......! 司聪趴在马背上一阵狂呕,吐的昏天暗地,吐的天旋地转,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第200章 她争不了 她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实在是不明白,那样俊逸阳刚的男子,怎么会是个性取向有问题的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他不喜欢女人,她打死都不信。 他对她的冲动,在她身上的充沛精力,如何也看不出是个gay,可他偏偏就是。 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无助过,即使是叶琛要死的时候,她也没有过。那些早已是既定的事实,或是突发事件,都不会扰乱她的心神。唯独这次,她心慌的要死。 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如果说韩铮的情人是个女子,今日遇见,她一定要争一争,抢一抢,大大方方的跑出去宣誓主权。可对方是个男子,是个男子!她争不了,也不想争,那就逃吧,逃出这炼狱般的地方。 司聪狂甩马鞭,也不管方向,一通狂奔。马蹄踏起层层积雪,腾起一片白雾,拉出长长的一道白线。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司聪焦急万分,抽动着马鞭的手不住地颤抖。此刻,她恨不能飞天入地,也不想见那个人。 身后突然一沉,一双大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司聪吃了一惊,回手就是一鞭。 “阿黎!” “你滚!我不想见你,你下去,你下去!” 司聪竭力的嘶吼着,拼命的挥舞着马鞭,韩铮的脸被抽了几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若是打我让你解气,我让你打,我们先停下来,太危险了。” “摔死了才好,我就是死了,也不见你,你让我恶心,恶心!” 韩铮一怔,搂着司聪的手微松,司聪趁机挣脱开他的手,向前跃去。韩铮一惊忙拉住她,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掉在了马背下。 拎着司聪的那只手臂还在流血,马儿奔跑的速度只增不减,眼看着司聪的身体就要掉落,韩铮忍着剧痛,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将人紧紧箍在怀中,两人都狠狠的喘息着。 “你不想见我,待会儿你自己走便是,做什么寻死?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黎,还怕活着吗?” “谁寻死了?我跳下去不一定是死,可是与你共乘一骑,我才真的会死。” 韩铮心痛不已,死死的拉着缰绳,狂奔的马儿终于是慢下来速度,直至停了下来。 司聪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整个人趴在了雪地里,扑的满脸满身都是雪。 韩铮跳下马背抱起她,为她擦掉脸上的雪沫,司聪厌恶的躲过他的手,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旁。 韩铮的双手僵在半空,眼中的碎裂,仿佛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 “你就这么讨厌我?” 司聪将头撇过去,根本不看他。 “我不是讨厌你,是憎恶你,与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恶心你懂吗?” 韩铮的心似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双手紧紧的握成拳,仿佛要掐进骨头里。 “不肯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眼睛没瞎,耳朵不聋。” 司聪猛然回头瞪视着她,眼里的毫不掩饰的厌恶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 “我承认那是我以前做过的荒唐事,可是我已经改了,有了你之后,我再没有找过他,这你是知道的。” 司聪很是无语的翻了他一眼,“我知道什么?你一直就没断了寻他的念头,各种借口都是为了找他,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了,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司聪撑地而起,拍了拍身上的雪,气冲冲的往前走。韩铮蹦起来拉住了她,央求道:“大半夜的,咱们不闹行吗?” 司聪狠狠的甩开他,“谁跟你闹了?你的真爱回来了,我也完成了我的使命,咱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司聪继续向前走,韩铮在后面跟着,极力的解释。 “我的真爱是你,你说过,我在哪你就在哪,我们再也不分开的。” “我没那个福,玩不了你这花腰子,你俩好好玩,恕不奉陪!” 司聪言语犀利,毫不留情,韩铮一时无语,只能默默跟着。 司聪忽然驻足,回头狂吼:“你跟着我干嘛?去找他啊,跟他花前月下,仗剑走天涯去啊!” 他知道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暴躁的她,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次,他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见他默然不语,司聪更加气愤,转身就走。 “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可是,可是这种事,你要我如何开口?” 司聪脚下一顿,暴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是荒唐过,也曾执迷不悟,可是爱上你以后,我就没想过他,也没跟任何女人有过瓜葛,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想与你一起共度余生。” 司聪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目光冷冽而疏离。 “可你刚才明明动了情,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们,你们是不是.......!” 司聪不敢想下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猫下腰呕了起来。 韩铮忙上前抚着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是不是马跑的太快了,我,我扶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司聪推开他,擦了擦嘴角,语气冷淡的道:“别碰我,你若是还想我多活几年,就别碰我。” 韩铮心里一抽,凤眸缩了缩,失落的收回了手。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难以接受,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可是阿黎,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行吗?大雪夜的,我怕你冻坏了。” 司聪不屑的冷哼,“你心疼我?” “我当然心疼你。” “你心疼我还大晚上的跑来与他约会?” 韩铮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我,我不确定这次是他,怕,怕又是白跑一趟,让你担心。” “你这样我就不担心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关心,会扔下你独自前行?韩铮,你终究是不懂我。” 韩铮颇为意外的看向她,问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坦诚布公,你会原谅我是吗?” “不会!” 司聪斩钉截铁的道:“我不会接受你,我接受不了,你们的那种关系。” 韩铮失望的垂下眼眸,自嘲的道:“所以,你还是要与我分开?” “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我们中间隔的不是他,是,是观念,是道德,你懂吗?” “我不懂!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让你这般容不下?皇都里养男宠,睡清倌的男人大有人在,可我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让你厌恶?” “他们睡王八与我何干?你是我的夫君,你是睡在我身边的人,我一想到你曾经与他.......,我就,我就浑身起刺。” 第201章 你不配 司聪脑补着两具赤裸的男人身体纠缠在一起,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忍不住浑身一个冷颤。 “你俩到哪步了?” 韩铮正想脱下披风给她穿上,不想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到哪步了?” 司聪气哄哄的瞪着他,“就是,睡了没?” 韩铮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连摇头带摆手的否定。 “没有,绝对没有,我跟你说过,跟你是第一次。” 司聪回忆回忆,他好像是说过,心里多少舒服了些,还不算无药可救。 韩铮始终观察着司聪的表情,见她面色缓和了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司聪眼睛一横,斥道:“不能!”说完,她转身就走。她怎么能原谅?她没法原谅啊,他要是出轨了一个女人她都能有一分的忍耐,可那是个男子,还是那样妖娆多姿的男子,那就不是吃醋的事了! 韩铮有些急了,边追边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改邪归正了,以后肯定与他一刀两断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行吗?” “不行!这就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韩铮,我无法容忍与那样一个男人同时拥有过你,被别人知道了你让我怎么活?我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谁会知道?我与他的事,除了你,不,还有死去的长随,没人知道。” 司聪又停了下来,定定的注视着他。 “没人知道吗?没人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钉死在棺材里?他为什么会被追杀?他又为什么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 韩铮怔然无语,司聪喘着粗气,“你不是小孩子了,经历了两个大案子了,事情这样蹊跷你心里没有疑虑吗?你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想相信?” 韩铮眼神微闪,静默不语。 司聪冷哼一声:“所以,你还是忘不了他,放不下他。韩铮,我们到此为止吧。” 司聪继续向前走,韩铮只能无可奈何地伸手拉住她,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卑微:“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怎样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司聪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韩铮。她亦不敢相信,这样的低声下气,是出自那样高高在上的他之口。 有两行泪落了下来,她的心软了软,可是刚才那暧昧的画面又噩梦般的浮现在眼前,神经反应般,她又呕了起来。 韩铮的内心如同刀绞一般痛,被自己深爱的人厌恶和嫌弃,这种绝望与恐惧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司聪呕了好一会,已经呕不出任何东西了,也不知是吐的胃痛,还是撕扯的心痛,她感觉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痛。 “放过彼此吧!” 韩铮眼中一片绝望,看向司聪的眼神变的冷厉阴寒。 “你就没有错吗?你就没有事瞒着我吗?别把自己说的多清高,苏黎,你不也把我当成是你的叶琛吗?” 司聪猛地一震,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司聪有些气急败坏的嘶吼,韩铮冷笑:“怎么?被我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你心里也不干净,凭什么嫌弃我?说到底,我与你,是一种人。”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了韩铮的脸上,韩铮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里要喷出火来。 “你,你不配提他,你不配!” 司聪气坏了,双手按着胸口蹒跚着走向茫茫黑夜,泪水夺眶而出。 叶琛,他还敢提叶琛,叶琛会做出这等有失伦理纲常的事来吗?叶琛会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吗?叶琛会伤她的心吗? 叶琛不会,叶琛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上,叶琛永远不会欺瞒她,背叛她。可是,他是叶琛啊!他就是叶琛啊! 司聪忽地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该怎么办啊?她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实,可又放不下对叶琛的执念,上辈子她对不起叶琛,她说过这辈子还。 如今老天给她机会了,可为什么会是这样啊!她是得罪了谁啊?就不能让她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世吗? 司聪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她发誓,叶琛死的时候她都没哭成这样。 韩铮吓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她,心里悔恨不已,刚才不该说那样的话。 “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你说的对,我不配。” 司聪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了哭声。 “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是不肯原谅我,可你也别一个人走行吗?我们回去,你带上芙蓉,带上春兰,我,我也放心些。” 司聪蹲在那里依然不动,韩铮继续劝说道:“你现在走了,什么也拿不到,我们回去,回去,就,就和离,我,我把我的财产都给你,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找,找你的叶琛去。” 韩铮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司聪的那颗心,都要碎成渣了。 和离,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可是为什么现在听了,却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呢? 抹了把满脸的泪,缓缓站了起来。 “说话算话。” 韩铮泣不成声:“说话,算话。” 司聪转头走向身后不远不远跟着的两匹马,矫健的上了马背,扬鞭而去。 韩铮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良久,直至快看不见了,才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追上队伍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司聪钻进了马车,惊醒了熟睡的芙蓉。 “姑娘回来了?世子呢?” 司聪脸色苍白,神情委顿,芙蓉担心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芙蓉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吃了一惊。 “怎地这么凉?可是骑马冻着了?姑娘您说您也是太不像话了,大晚上的骑马出去,就不怕遇到坏人,快躺下,奴婢给你倒热水去。” 司聪像是受委屈的小孩,一把抱住了芙蓉,低低的啜泣起来。 芙蓉吓坏了,轻抚着她的后背,问道:“到底怎么了?受委屈了?姑娘跟奴婢说,是谁欺负了姑娘,奴婢找他拼命去。” 司聪眼泪流的更凶,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只能压抑着声音不住的抽噎。 第202章 认输了 芙蓉急的不行,小声哄道:“姑娘这样憋闷的哭,最容易伤了身子,您要是难过,就与奴婢说说,别憋在心里。” 司聪又是一阵抽泣,鼻涕眼泪蹭了芙蓉一身。良久,她收了眼泪,微有哽咽的道:“芙蓉,回到王府,我们就和离。” 这两个字说出口,心里的委屈,就如万马奔腾的黄河,那眼泪是怎么也收不住,任芙蓉怎么问,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司聪几辈子加一起的眼泪也没有今日多,去他奶奶的,哭什么哭,天下的男人就跟花儿一样多,找不到韩铮那样好看的,还找不到个听话的吗? 于是,她终于收了决堤的眼泪。 “他的旧情人来找他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芙蓉,我们自由了。” 这句话若是搁在三个月前说,那一定是非常兴奋以及非常的喜悦的,可是现在听来,充满了悲伤与遗憾。 芙蓉,根本高兴不起来。 “姑娘不是说过,不管是谁,都不会轻言放弃吗?怎么就认输了?” 认输?芙蓉这个词用的好,用的妙,她确实是认输了。可是她有的选吗?心理和生理都过不去,让她每天对着他吐吗? 那样伤身又伤神,还伤心,算了,认输就认输吧。 “嗯!你家姑娘我,认输了。” 司聪的心情糟糕透了,她以为这是解脱,可一想到两人再无交集,那心痛的滋味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是什么样的绝美女子,能让姑娘认输?世子就那么喜欢她?” 司聪苦笑:“是,特别美,上天入地找不出第二个来,世子也很喜欢,就这样吧。” 芙蓉深叹一声:“奴婢不知道姑娘与世子是怎能说的,可是以奴婢看来,世子对姑娘是有情的,姑娘就真的一点不留恋?” 不留恋吗?怎么会不留恋?他与她才新婚不久,如胶似漆,恩爱缠绵还是昨天的事,可一转眼,他们就成了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心口再一次传来如刀绞般的疼痛,她捂住胸口躺了下去。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去叫世子来。” “不必!可能是马太颠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芙蓉给她盖好了被子,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腋窝下暖着。 “姑娘别难过,您还有芙蓉,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芙蓉都陪着你,姑娘做什么决定芙蓉都支持您。” 司聪的眼角又有泪滚落,她强挤出一个笑,道:“我知道,我是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嘛,万事不生气,我不气别人就不错了。” 芙蓉轻笑道:“姑娘就这一点最好了,气的别人死去活来的,您却没事人一样,才不会气坏了身体呢。” 司聪心中苦笑,那是对别人,可韩铮,是她的爱人,她若是能以平常心对待,那就不是爱了,她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他不是叶琛转世,她还会不会这么难过吗? 不由得轻叹出声,芙蓉心里一抽,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她晓得,姑娘是真的伤了心,她是真的很难过。 车队到了一处驿站,领队的组织众人住店打尖,司聪以身体不适需要照顾为由,与芙蓉睡在了一个房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在屋檐下分居,两人皆是彻夜难眠,司聪的胃溜溜疼了一宿。 早起的时候芙蓉请了个郎中过来,开了几服药,芙蓉煎了药服侍着司聪喝下,一行人才又启程。 韩铮几次想要进屋去询问,都被芙蓉拦在了外面。 “姑娘怕风,世子身上冷风冷气的,怕凉着姑娘,世子就忍一忍吧!” 等出发了,韩铮想要上车与她共乘,又让芙蓉给拦下了。 “姑娘刚睡下,马车里就那么大地方,世子就别跟姑娘抢了吧。” 韩铮无奈,担心又着急,可是奈何芙蓉这个忠心的婢女实在是太难缠,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与她翻脸,那不是更坐实了两人有了矛盾的事实了吗。 话说,昨晚他俩回来时,整个车队就传遍了,世子与世子妃生气了,估摸着是世子妃捉奸现场,生了大气了。 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世子与世子妃冷战,害的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真想求求两位祖宗,赶紧和好吧。 司聪这几日的肠胃一直不好,吃了想吐,不吃还饿,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着让人心疼。 韩铮又心疼又着急,可是司聪就是避而不见,他也是茶饭不思,脸色憔悴不堪。 总算是熬到了回了家,司聪身体已是病弱不堪,顾不得去拜见王爷王妃,直接被抬回了芳菲苑。 韩铮焦急万分,赶紧请了太医来诊治,太医只说有些受了风寒,刺激了肠胃,吃几服药将养将养就好了。 等太医走了后,芙蓉道:“姑娘吃什么吐什么,不是有孕了?” 一句话惊雷般惊醒了司聪,有孕?这时候有孕,叫她如何抉择啊? “别胡说,我就是肠胃感冒了,吃几服药就好了,别担心。” 芙蓉一脸的疑惑:“感什么?” 司聪微咳一声:“就是肠胃受了寒气,不舒服了,没大事。” “可姑娘还没来月事呢?” 司聪心里一动,手不经意的摸了摸瘦削的几乎是个坑的小腹,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吧,他们最近忙着案子的事,就没怎么在一起过,一定不是。 “不是还没到日子呢吗?” “差不了几日了,姑娘这样吐,不得不防啊,万一真的怀孕了呢?若是乱吃了药,万一小产了可怎么好。” 司聪沉默不语,芙蓉劝道:“姑娘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要奴婢说,那药就先别吃了,万一真的有孕了,伤了胎儿事小,伤了您的身体才是不值过呢。” 司聪苦笑一下:“那我怎么办?就挺着了?” 芙蓉想了想道:“不如,请一个专治妇科的太医来瞧瞧呢?” 司聪翻了她一眼,“行医的,诊喜脉是基础,人家李太医不是废物,若是喜脉肯定能诊出来,你就别瞎猜了,你家姑娘我就是病了。” 第203章 两件事 芙蓉犹自不死心,“或许是月份小诊不出来呢?” 司聪无语的叹息:“那你说怎么办?” 芙蓉嘿嘿一笑:“奴婢出去找个药铺,说明姑娘的原因,抓一些能治姑娘呕吐,又不会伤了胎儿的药,即便是姑娘有了,也不怕了。” 司聪实在是无可奈何,“你这样一来,阖府都得怀疑我有孕了,又给我找麻烦。” “麻烦就麻烦,总比伤了身体强。” 芙蓉干脆不理会司聪,拿着银子就出去了。司聪长长吁出一口气,有孕?若是在几日前,听了这样的话,她肯定会满心期盼的,可是现在,她期盼不起啊! 其实芙蓉就是不出去买药,阖府也都谣言满天飞了,世子妃回来当天就请了太医,或许是有孕了的事就传遍了王府上下了。 梅王妃倚在贵妃榻上,听了秋容的汇报,脸色阴沉的吓人。这个苏黎真是她命里的克星,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有孕了? 狠狠的抽了抽唇角,有孕了又如何?她得有命生下来,更得有那个本事护住。苏黎,你的故事该结束了。 韩铮送走了太医就去拜见了昌平王,在他那里听到了两件大事,回来时,脸色十分的难看。 司聪一看见他胃又开始抽痛,刚吃下去的药反了上来,哇哇一阵吐。 韩铮脸色更加难看,屏退了左右沉声道:“就这么厌恶我?装都不愿意装一装吗?” 司聪脸色也不好看,闭着眼别过头去,语气不善:“那你就别来自讨没趣,早点和离,你我都省心。” “恐怕现在还不能和离?” 司聪转头道:“为何?” 韩铮瞄了一眼她的小腹,“听说,你有孕了?” 司聪一怔,别扭的捂住了肚子,“谁说的?没有的事,太医是你亲自送走的,有没有他没告诉你吗?” “可是府里都在说.......!” “府里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给说成是狂风暴雨,听他们胡说。母猪都能上树。” 韩铮还是不死心,“可是你这样吐.....!” “我吐是有病,有病!跟有孕有什么关系?” “那你若是真的有孕了呢?” 司聪瞪着他,“有孕了我自己能养,不用你管。” 韩铮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想带着我韩家的骨血走?” 司聪歪着脑袋看着他,“怎么?不让走?” 韩铮有些心虚,“不是不让走,可你若是有了孩子,就是我同意让你走,父王和母亲也不会准允的。” 司聪冷哼一声:“我卖给你家了?我是自由身,我想走,谁也拦不住。” 韩铮神情微怔,气馁的叹息一声:“我不是与你争执这些的,有件事,要与你说。” 司聪舒了口气,十分不情愿的道:“你说好了。” 韩铮无奈的摇摇头,“两件事,一件是岳嬷嬷的,一件是你家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司聪无语的翻了他一眼,“别卖关子,我要听关于岳嬷嬷的。” 韩铮有些意外,“你不关心你的家人?” 司聪冷嗤一声:“他们也配!” 韩铮怔愣无语,司聪瞪了他一眼,“说不说?” “说说说!” 韩铮拽了把椅子坐在了床榻边上,司聪不自觉的向里面挪了挪,韩铮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很快的掩了下去。 “岳嬷嬷失踪了。” 司聪微怔了一下,轻嗤道:“猜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再不跑,那就是傻子。” 韩铮叹息一声:“父王又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是钱款没找回来,人又跑了,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怎么就没找回来?咱们押朱威回来是干嘛的?他手里可有不少的产业呢,都在他儿子手里呢。还有周夫人,一并查抄了便是。” “我也是与父王这么说的,可是大头还是在岳嬷嬷的手里,她这样消失不见,损失可不小啊!” 司聪冷哼:“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母亲?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她没什么解释吗?” 韩铮神情微顿,“父亲问过了,母亲说不知情,还气的旧病复发。太医来了多次,母亲一直不见好转,父亲也不忍苛责。” “那你呢?见到你母亲了?” 韩铮一脸失落的摇摇头,“母亲心情不好,身体也未复原,谁也不见。” 司聪忍不住冷嗤,“她倒是推的一干二净,我怎么就不相信,她毫不知情呢?” 韩铮为梅王妃辩解道:“母亲也是受害者,她也是被岳嬷嬷给蒙骗了,等找到岳嬷嬷,一切都就真相大白了。” 司聪又是一声冷哼:“还能找的到吗?如果她背后有主使者,这会儿怕是早就烂了,还等着你去找?” 韩铮双眉紧蹙,很是纳闷,“她幕后的主人会是谁呢?真有这么大本事,想杀谁就杀谁?” 司聪差点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下,算了,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一个要走的人,关心那些事呢,又不分给她银子。 这心啊,谁愿意操谁操吧,把王府都搬走了与她又有何干? “这事去与你父王研究吧,没事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韩铮愣了一瞬,“你家的事你不想知道?” 司聪轻嗤一声:“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抄家、流放、斩立决,没什么值得听的。” 韩铮很是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司聪冷哼:“自作孽不可活,他就是个贪婪无耻的小人,早晚会走上这一步,没什么意外的。” 韩铮无奈苦笑:“你猜的对,你父亲被判了斩刑,年前就处斩,你那几个兄弟判了流放,女眷都没入了教坊司,今日便会查抄苏府。” 司聪当然知道,她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搜集到了苏父的罪证,交到大理寺都不能这么快处置且处置的这么重,她可是直接塞到了张婉瑜的手里,那女人可是不会放过踩她一脚,踩苏家一脚的机会。 可惜,她永远都不知道,这正是她所希望的结局。 “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正如当初我的死活也与他们无关一样,都是报应。” 韩铮有些愕然的看向她,忽然感到很悲伤,甚至是心凉,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心狠,对他又怎会有恻隐之心? 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光彩,连芙蓉闯了进来都不知晓。 第204章 人尽皆知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芙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司聪不悦的轻斥:“别大惊小怪的,不就是苏府被抄了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芙蓉呼哧带喘的,“姑娘都知道了?” 司聪斜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韩铮,芙蓉方才看见他。吐了吐舌头,又咽了咽唾沫,小声道:“奴婢说的,不是这件事。” 司聪倒是奇怪了,“那是什么事?” 芙蓉看向韩铮,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司聪不悦的睨了她一眼,“有什么直说就行了,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韩铮终于回了神,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回头看向芙蓉。 “出什么事了?” 芙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在司聪差点把枕头砸过来时,才不得已的说道:“外头,外头都在传,说,说世子,世子与一个优伶相好,闹着,闹着,要,要与世子妃和离。” “你说什么?” 司聪惊叫出声,韩铮也一脸的惊愕,问道:“你这是打哪听来的胡话?莫不是胡编乱造的吧?” 芙蓉有些战兢的道:“这种损人名声的事,奴婢可不敢胡说,外头都传遍了,咱们王府门口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世子不信,出去瞧瞧便知真假了。” 韩铮气血蹭的上涌至脑门,脑袋一片空白。他转头看向司聪,眯起眼睛神情十分的凶恶。 “是你?你为了和离不惜毁我名声?你,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司聪被问的一脸懵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就是我毁你名声了?我今天才刚回来,一进府就病了,我上哪给你散播谣言去?” 韩铮怎肯相信,前有车,后有辙,对自己的家人尚且如此冷情,对他,对他这个恨之入骨的人,她怎么会心慈手软。 “不是你又是谁?旁人谁知道这事?你的婢女刚出去就谣言满天,你说不是你,觉得我信吗?” 司聪简直是要日了他娘了,这是什么脑残想法? “知道这事的可不止我一个吧?貌似你那位蓝颜知己,亲密爱人更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吧?为什么不是他而是我呢?” “他不会......!” “他不会我就会?韩铮!我也与你做了半年的夫妻了,我可曾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司聪气的厉声打断了他,掀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地。 “我是恨苏家,我恨他们害死我姨娘,恨他们不顾我死活,我承认我父亲的罪证是我捅出去的,可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是他们欠我的。我这人做事确实是睚眦必报,那是对欺负我的人,害我的人,我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可在你心里我不是无辜的,你恨我,你要恨死我了,你恨我瞒着你那件事,恨我玷污了你,所以,你不惜毁了我,让你解恨,为你报仇?” “韩铮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多大点事?合则来不合则散,我还不至于卑鄙到那种程度。一夜夫妻百夜恩,不看情分还要看在你多次相救的份上,我是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的。” 韩铮有些犹豫了,“真的不是你?” 司聪无语的翻了他一眼,冷嗤道:“韩铮,你确定,你脑子装的不是草?你已经答应我和离了,我再做出这等举动,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出了王府之后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韩铮怔然无语,司聪又道:“你是知道我的性格,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件事,我想不出对我有什么益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这件事,不出半日就人尽皆知,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韩铮呆呆的望着她,芙蓉在一旁刚刚收起惊掉的下巴,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司聪瞪了韩铮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芙蓉又张大了刚合上的嘴巴,他,他,你、你的也不知想表达什么。 韩铮脸上惨白,狠狠咬了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司聪长长吁了口气,坐在了床榻上,捂着丝丝拉拉疼的胃。 “姑娘,您又疼了?” 司聪脸色实在是不好,语气十分的虚弱:“给我倒碗热水来。” 芙蓉赶忙去倒水,司聪趁热喝了两口,胃里舒服了些。 “姑娘回来还没吃饭,奴婢给您熬些粥来吧?” 司聪摇了摇头:“没胃口,待会儿再说吧,你坐下与我说说,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芙蓉深叹一声,不答反问道:“姑娘,世子他,真的喜欢男人?” 司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忙喝了两口水压了下去,眼里有泪光闪动。 “他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 芙蓉一脸的愁容,“可是姑娘,您,您真的舍得吗?” 司聪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舍不得又怎么样?我现在见了他就头疼,反胃,我心里这道坎,过不去啊!” 芙蓉心疼的为她擦着眼泪,劝道:“姑娘就是没经历过,其实,在贵族圈子里,这都不算什么,姑娘何必耿耿于怀呢?” 司聪吸了吸鼻子,“可我不是贵族圈里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是一人一心,白首不离。这样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生活,我适应不来。芙蓉,我就想与他简简单单的生活,我不想成日里勾心斗角的活着,太累了。” 芙蓉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她的着肩膀。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姑娘如今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奴婢很是心满意足,若是姨娘泉下有知,也会为姑娘高兴的。姑娘这些日子的痛苦,奴婢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想以后彻底离开了王府,离开了世子,姑娘会难过成什么样?奴婢都不敢想。” 司聪也不敢想,想一想就痛彻心扉,可是她还能留下来吗?就是她勉为其难留了下来,外界传的那样难听,让她以后如何在皇都立足? “芙蓉,他们说的,很难听吗?” 第205章 不能落井下石 芙蓉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谣言嘛,哪有好听的,别理会那些人,芝麻大的事,能说成天那么大。” 司聪吸了吸鼻子,“一定很难听,也不知,他出去听见了,会不会难过。” 芙蓉叹了一声:“姑娘既然惦记世子,又何必与世子置气呢?真若是和离了,才是正中别人的下怀呢。” 司聪何尝不知,可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啊! “是有人故意传播出去的,他这世子之位,怕是不保。” 司聪坐了起来,芙蓉给她身后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靠着。 “是那个男人?他想独占世子?” 司聪摇头,“他还没那个本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么短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芙蓉疑道:“那会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什么呢?” 司聪冷嗤一声:“让韩铮身败名裂,失去世子之位,甚至是被赶出王府,这就是她的目的。” “姑娘猜是谁?” 是谁?她心里,早有了答案,可是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司聪沉默不语,芙蓉有些着急。“姑娘,世子他真的会被废了吗?” 司聪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否认的,或许,会吧。” “那就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吗?世子若是被废,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姑娘,您得想想办法啊!” 司聪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气道:“是得做点什么,如果遂了她的意,那才叫助纣为虐呢。” 芙蓉一脸懵逼,“谁?姑娘说的是谁?” 司聪坐直了些,“你说,现在什么样的消息,能让谣言不攻自破?” 芙蓉更加懵了,“什么消息啊?奴婢不知啊?” 司聪咬了咬牙道:“我若是有了孕,与世子恩爱如初出现在大众眼前,还有谁会相信那些谣言?” 芙蓉眼前一亮,“这是好办法,那些谣言里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可不就是假的吗?” 芙蓉眼珠一转,问道:“姑娘怎么想开了?” 司聪无奈的苦笑:“这个时候和离,等于落井下石,他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等过了这个风,我们还是要和离的。” 芙蓉兴奋的笑容蔫了下去,叹了一声:“其实世子对您,还是有情的。” 司聪轻嗤道:“我知道他对我有情,可是他对他也有情。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分几瓣?我不要这种不完整的爱。” 芙蓉听不大懂她的话,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来。“那姑娘想怎么帮世子?” 司聪微叹道:“怎么帮,拼了命的帮呗!去做点吃的,准备热水,晚上请世子过来用膳。” 芙蓉一听就笑了,只要姑娘肯回头,总有挽救的机会的。 韩铮刚出了芳菲苑的大门,就被人请到了昌平王的书房,昌平王怎么问他也不说话,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命人押着他回了芳菲苑,不许他出院门一步。 韩铮在院中徘徊不定,他不晓得该怎么与她去说父王交代他的事情,他与她别说是肌肤之亲,就是相对而坐,她都恶心的受不了,难道要他用强吗? 长吁短叹的一阵叹息,进去也是冷冰冰的毫无温暖,还不若在外头冷静冷静。 “世子,世子妃请您进去用膳。” 芙蓉推门出来,恭敬的请他进去。韩铮一怔,有些惊讶。 “阿黎叫我进去?” 芙蓉冲他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晚膳已准备好,都是世子素日爱吃的,世子妃亲自交代厨房做的,您进去吧,世子妃等候多时了。” 韩铮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恨不能赶他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恢复如初了? 怀着满腔的疑惑进了屋,饭菜的香味冲入了鼻孔。他也是一日未进水米了,此刻心情微松,竟是有些饿了。 司聪已经坐在了桌子旁,静静地的盯着他看,韩铮有些拘谨的坐在了她对面。 司聪盛了碗鸡汤端到他面前,语气平淡的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热汤暖暖胃。” 韩铮真是受宠若惊了,战兢的拿起汤匙小心的喝汤,还时不时的抬起头,不安的看她一眼。 司聪则缓缓地喝汤,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碗汤下肚,两人皆是默默地的吃饭,谁也没有说话,韩铮心里一阵凄凉,还是不能像以前那般有说有笑的,他们之间,终究是有了嫌隙。 “你有没有想过,找他去问问?” 韩铮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泄气。“如果我去找了他,便更坐实的谣言。世子之位保不住都不算什么,给王府抹黑,影响了王府的名声才是大事,父亲也不准我去。” “王爷都知道了?” 韩铮无奈轻嗤:“这么大的事,父王他怎能不知道,那会儿我是想出门来着,被父王给截了下来,没皮没脸的训斥了一顿,不准我再出门去了。” 司聪缓缓的喝了口粥,道:“这也不是办法,对方显然是想你身败名裂,才半天的工夫就闹成这样,明日,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谣言来呢,不出门反而更让人怀疑。” 韩铮眼里闪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父王没给你出出主意吗?” 韩铮垂了垂眼眸,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 “有话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着捏着的。” 韩铮尴尬的轻咳一声:“父王说,若是此时传出去你有了身孕,说明咱们夫妻恩爱,谣言,不攻自破。” 韩铮说完这话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抬头偷偷打量司聪的神色。 司聪放下汤匙,沉默片刻,吁了口气,抬头看向他。 “此时传出有孕,也不能代表什么,外界会说,是之前有孕,现在是无可奈何。咱们就是再表现的恩爱,也会被说成是做戏。况且,太医来诊过脉的事外头也早已晓得了,再说是有孕,明显是假的。” “那你说怎么办?” 韩铮眼神里有急切的期盼,司聪静静的凝视他良久,终是舒了口气。 “明日开始,但凡有宴会,咱们俩一起出席,争取,一个月后,怀上孩子。” 第206章 该还手了 韩铮惊讶的睁大了凤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我没懂。” 司聪竟有些难为情,微微别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之后传出来我有了身孕,才能使谣言不攻自破,你若是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没有,就,就这个。” 韩铮简直是求之不得,两人冷战了这么久了,他是真的怀念她的温柔乡。 “那就赶紧吃,吃完了去洗澡。” 韩铮一听精神为之一振,忙拿起筷子三口并做一口,扒拉了一碗饭,忙起身去了浴室。 司聪心情复杂的撂下筷子,缓缓走到床前,看着那张承载了他们太多快乐的大床,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气愤、难过、心疼、不舍、还有不甘,她真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面对他。 韩铮洗漱的速度那是相当快了,估计他是涮吧涮吧就出来了,迫不及待的回了主屋,看着愣在床前发呆的司聪,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我,我洗完了。” 司聪回过神,回头看了他一眼,微有些脸红的点了点头,抬腿迈了上去。拉下窗幔后,司聪的衣服被一件件的从里面扔了出来。 韩铮心里十分的难受,之前这些事,都是他亲手做,她总是抱怨他猴急撕坏了多少件衣裳了,可以后这样的情景,再也不会出现了。 韩铮脚步沉重的走到床榻前,缓缓掀开了窗幔,司聪背对着他蜷缩在被子里。韩铮的心猛地一抽,提不起一丝欢愉的心情。 暗舒了一口气,还是躺了上去,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到了她光洁的皮肤,司聪忍不住身体轻颤,韩铮迅速收回了手。 二人僵持了良久,韩铮始终没有勇气去碰他,司聪慢慢转过身,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韩铮猛然一颤,不知为何,本能的躲开。司聪的手僵持了半天,缓缓落下。 不过几日的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竟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一触即开,陌生到无波无澜。 “韩铮,我们,结束了。” 韩铮蓦地鼻子一酸,眼圈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阿黎,你还记不记不得,你和我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我说,一辈子太短了,生生世世吧。阿黎,你说,无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放弃对方,我不会放弃你,求你,也别放弃我,好吗?” 司聪眼里的泪汹涌而下,憋着气连哽咽都不敢有。一双大手缓缓的握住她的手,韩铮的微热的身体渐渐向她靠拢,直至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司聪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深深几个呼吸,忽然转过身体,紧紧地搂住了他。四唇相贴,久违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传递,暧昧的气氛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急促的喘息,娇柔的低呼,一上一下的起伏,热烈的摩擦,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他们在彼此的身上汲取着心灵上的所需,缠绵悱恻,意欲沉沦。 畅快淋漓的一场酣战,两人皆瘫软不动,好久好久,在韩铮以为司聪已经睡着了时,司聪忽然说了一句。 “韩铮,我们该还手了。” 那日之后,司聪的呕吐之症也好了,与韩铮双宿双飞开始游走于各大侯爵相府之中,恩爱缠绵更胜从前。 司聪发誓,不是演戏,她是真的想明白了,爱一个人,就不必计较谁对谁错。人都有优缺点,两个人之间相处,看的是最低点,能接受最低点,就能接受这个人。她决定,放过自己,选择原谅。 冷静下来后,她明白这些都是那人在背后搞的鬼,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踢韩铮出局,她又如何能让她如愿? 韩铮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在昌平王大力的支持下,终于找到了岳嬷嬷,的尸体。 “父王知道了吗?” 韩铮神情沮丧的摇摇头:“还没告诉他,怕他知道了又要生气。” 司聪叹息道:“这也不是坏事,父王不是一直不相信岳嬷嬷背后有主使人吗?这不就验证了,她身后之人能力非凡,所图之事,绝不是那点钱财。” 韩铮神色变的不安,有些局促的说道:“查了这么久,实在是查不出,她幕后主使人是谁,或许,就真的没有。” 司聪侧头看向他,有些气愤。 “人都死了,说她背后没有主使者?你别自欺欺人的好吗?” 韩铮垂头不语,司聪道:“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口味的改变,脾气的改变。可是喜欢了,甚至是坚持了半辈子的东西,怎么说扔就扔了?” 韩铮身体微僵,依然默然不语。 “就像你习惯了每日早起习武,她怎么就突然对自己钟爱的画画失去了兴趣?甚至是到了厌恶的程度?韩铮!你醒醒吧,那个坐在主母位置上的女人,她不是你的母亲。” “谁说她不是?她是,她就是!” 司聪十分诧异的看着他,难以置信的口吻道:“你瞎了还是傻了?那具无头女尸的画像就在你的怀里,你哪日不拿出来瞧上一会儿?你心里明明已经怀疑了,为什么还不肯相信,不肯面对?难道,你要认贼作母?任由你亲娘死不瞑目?” 韩铮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狂吼着道:“不是!那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启月居养病呢,她不是我的母亲。” 司聪也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使劲的摇晃着:“韩铮!你醒醒吧!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你亲娘不会不给你写信,你亲娘不会逼你纳妾,你亲娘更不会到处散播谣言毁你名声,她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也不会这么久不见你而不惦记不想念!韩铮,别自欺欺人了,睁开眼,为你亲生母亲讨回公道,还天下人一个真相吧!” 韩铮狠狠的喘息着,肩膀猛烈的抽动,他极力地忍着咆哮而出的哭声,压抑的胸腔快要爆炸了。 司聪缓缓抱住他,轻抚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哄孩子似的哄着他道:“别怕,有我,我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黄泉我陪你走,天堂我伴你左右,不管结局什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第207章 她叫岳南屏 韩铮渐渐平复了激动地情绪,低低的啜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不是我的母亲,那她又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母亲?” 韩铮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司聪很心疼,也非常理解他的心情。谁也不愿意把事情想的那样糟糕,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如果我猜的没错,她有可能与你的母亲是双生。” “双生?” 韩铮抬起埋在司聪肩头的脑袋,一脸迷茫的看向她。 司聪点头:“嗯,这事,岳嬷嬷一定是知晓,可惜她死了,那就去审朱威。” 韩铮擦了把脸,“可是朱威油盐不进,我觉得,他未必知道真相。” 司聪冷嗤道:“那是没见着棺材呢,抬上岳嬷嬷的尸首,去刑部大牢。” 于是,韩铮拿着大理寺特批的公文,抬着岳嬷嬷的尸首,与司聪一道出现在了朱威的面前。 死尸摆在眼前,朱威就明白了七八分,难以置信又心怀希冀的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愣了良久后,嘴巴一撇,呜呜的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死了,她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她不可靠,你偏不信,为她隐姓埋名半辈子,最终还是逃不了被灭口的命运,你说你是何苦啊!” 朱威一边哭一边埋怨,可是埋怨又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由着他悲伤的哭了一阵,韩铮冷漠的打断了他。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朱威,抹了抹眼泪,长长的哀叹一声:“都是造孽啊!” 朱威缓缓开了口,一段隐瞒了十年的秘事,渐渐浮出了水面。 “她叫岳南珊,她的姐姐叫岳南南,就是周县丞的夫人,她自小就被送了人。一是因为家境贫寒,二来,是因为珊儿的娘抱回来一个孩子,与她一般大小,为了隐藏着孩子的身份,才不得已送走了长女。两年后,才有了珊儿。” “那个抱来隐藏身份的孩子,就是梅王妃?” 朱威点点头:“她是珊儿名义上的姐姐,叫,叫岳南屏,周夫人,才是珊儿的亲姐姐。” 韩铮急道:“那她是怎么嫁到王府的?” 朱威嗤了一声:“哪里是她嫁到了王府,嫁到王府的是与她长得十分相近的一个贵妇。她们也不知在哪见到了那贵妇,设计将她监禁起来,岳南屏李代桃僵,做了王府这么多年的主母。” “那死的是谁?那具无头女尸是谁?她是谁?” 韩铮突然爆发,嘶声怒吼,情绪失控的抓住朱威使劲的摇晃。 司聪忙抱住他,轻声安慰道:“别急,让他慢慢说,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韩铮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眼似要喷出火焰来,吓的朱威身体抖如筛糠。 “我不知道她是谁,一直都是岳南屏的丈夫看管,皇都来信说让杀了她,是我亲自埋的尸首,不知怎的就被抛尸荒野了。” “岳南屏的丈夫?他在哪?” 司聪也急了,这朱威真是坏事的主儿,早说了这些,岳嬷嬷也不至于被灭了口。 “他,他叫姜启辉,之前,一直在临水县。” 司聪只觉大事不好,“快派人去临水,这人恐怕早跑了。” 韩铮顾不得气愤难过,赶忙出去安排人,司聪留下继续审问。 “继续说,你还知道什么?” 朱威抹了一把汗,惶恐不安的道:“我就知道这些,旁的,她们也不曾与我细说。” 司聪脸色一变,怒斥道:“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敢隐瞒?如果不是你知情不报,她何至于惨死?” 朱威悔不当初,哽咽道:“谁知道她如此狠心,自己从小长大的妹妹也能下得去毒手,她们姐妹的情分可非一般啊!” 司聪冷哼道:“你若不想她白死,趁早把知道的都说了,也算是慰藉她的在天之灵了。” 朱威哀叹一声,抽噎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个女人是十年前弄回来的。我们给那女人乘坐的马车动了手脚,马惊了,那女人腿摔断了。后来,就一直被关在临水的一个乡下。留着那女人就是为了在她口中得知王府和皇都的人际关系,以便于岳南屏坐稳了王妃的位置。后来杀她,也是因为世子怀疑珊儿的身份,来了谷阳,才不得不杀了她。” 司聪早就猜到了,果然是如此。她就说,马惊了那么快的速度,人怎么会平安无事。 “她与死了的真正的王妃是什么关系?” 朱威摇了摇头,“这个罪民真的不知,珊儿从来没有提起过,罪民也曾怀疑过那女子与岳南屏是姐妹,可珊儿她矢口否认了。” 司聪心想,否认也没用,这俩人一定是亲姐妹,而且是长得非常相像的同卵双生姐妹。 “那个姜启辉呢?他知道吗?” 朱威微凝片刻,不太确定的道:“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的,毕竟,岳南屏与他生活了十年,那个女人也一直被他看管着,他那个人又是极狡猾的,不让他知道些什么,他也不会甘心为她们姐妹做事。” 司聪微微凝眉,看来,这些隐秘的事,只有找到姜启辉才能揭晓。假梅王妃那里,是不是该控制起来了? 韩铮此时跨进门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都问出什么来了?” 司聪瞄了一眼朱威,语气有些低落的道:“可以确定,那具无头女尸,就是你的母亲。” 韩铮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心里还是难免难受,脚下一软,身体靠在了牢门的柱子上。 司聪上前扶住他,劝道:“你的心情我理解,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我担心,那个冒牌货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甚至是动了杀心,你要当心。” 韩铮脸色白的吓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杀我?我叫了她六年的母亲,我对勤谨恭顺,孺慕情深,在我心里,我从未想过她不是我的母亲。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深信不疑,可我,可我竟然是认贼作母,她还想杀我?她竟然想杀我!” 第208章 无利不起早 韩铮的绝望让人心疼,司聪鼻头一酸,也落下泪来。 “自己的妹妹都下的去手,这样心狠手辣之人,你还指望她对你有母子之情吗?” 韩铮感觉自己要碎了,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也不是难过的时候,那个杀人的恶魔还逍遥法外,我们得去撬开她的嘴,挖出所有的秘密。” 韩铮挣扎着站了起来,“对!我去申请抓捕令,抓回来严刑拷打,不信她不说。” 韩铮气势汹汹的出了牢房的门,司聪回身看向朱威,问道:“岳南屏,为什么要夺去韩铮的世子之位?” 朱威身子微颤了颤,眼神微闪。“我,罪民不知。” “朱威!你还想为她隐瞒?你信不信,她会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你们身上,把自己说成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或许连刑罚都不用受,只是被赶出王府的大门。她手里握着大半个王府的产业,一样可以逍遥自在的活,而你,将会是她最后的替死鬼。” 朱威露出震惊之色,“凭什么?那些人都是她让杀的,她是主谋,她凭什么不用受罚?” “就凭你接到所有的指令都是岳嬷嬷下达的,她手上没有一条命案,她顶多就是个冒名顶替,罪不至死。你觉得,以她的狠毒心肠,会放过你的儿子吗?” 朱威猛地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司聪,沉重的喘了两口气,道:“我只知道,她是为了让她的儿子韩钰继承爵位。一开始是想逼着他走,后来,你来了,世子他又不想走了,她就动了杀心。” “韩钰,是谁的儿子?” 朱威有些懵,“是岳南屏的啊?” “我知道是岳南屏的,他是岳南屏与昌平王生的,还是与她原配姜启辉所生?” 朱威紧紧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道:“我也曾有过疑虑,可是珊儿说是王爷的,但是我总觉得不是。以姜启辉那种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怎么会甘心为了别人的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钱财是一方面,一定也是为了韩钰的世子之位。” 司聪眉头深蹙,“还有哪些让你怀疑的?” 朱威想了想道:“有一回我们俩喝酒,他多喝了几杯,很是得意的与我炫耀,说是以后整个王府都是他们姜家的,让我好好跟着他混,将来一定给一楠谋一个官做做。那时我就想,那韩钰,或许就是他的骨血。” 司聪神情凝重,深深舒了口气。“把你知道的,关于姜启辉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听,包括他常去的地方,可能逃跑的地方,都说出来。” 朱威眨了眨眼道:“如果他要跑,一定是去找韩钰,他说过,就是死,也要死在儿子跟前儿。” 司聪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才你怎么不说?” 朱威有些委屈的撇撇嘴:“刚才您也没问啊!” 司聪冷哼道:“朱威,此次如果顺利抓到姜启辉,你也算是立了一功,我和世子说话算话,会为你陈情减轻处罚。但如果你再反复无常,翻供不认,你可知道等待你的将是什么结果,我狠起来,不比那个冒牌货差。” 朱威打了个冷颤,忙道:“世子妃放心,这次罪民一定好好认罪,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绝不让那个毒妇逍遥法外。” 司聪冷睨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到了牢房外头,韩铮也拿着批文回来了。 “办妥了?” 韩铮晃了晃手中的批文,“我去点人,你先回府。” 司聪道:“有个重要的消息,朱威说,姜启辉很有可能去找韩钰了,你赶紧找人去那抓他回来。” 韩铮愣住,“韩钰?他去找韩钰做什么?难道,要对他下手?” 司聪也不知该不该告他,有些难以开口,想了一会儿,道:“韩钰,有可能不是你父王的儿子。” 韩铮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道:“你,你说什么?怎么,怎么可能?” 司聪无奈苦笑:“连母亲都能是假的,还有什么事可靠的?” 韩铮惊愣无语,司聪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找到人,就什么都清楚了,赶紧去安排,越快越好。” 韩铮机械的任由司聪拉着走出好远,才渐渐地回了神,胸腔那股子怨气马上就要冲出来了。 司聪拿着韩铮的令牌去寻他的那些护卫,韩铮带着一队官兵进了王府的大门,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下人们也惊奇的跟着到了启月居。 官兵围了启月居,阖府都震惊了,梅王妃气的砸了茶碗怒吼不止。 “韩铮!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对生母不敬,叫你父王来,咱们去大理寺说说理去!” 韩铮看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那张看着他就满是慈爱笑容的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有失望、有疑虑、有愤怒、有厌恶,可占领内心最大的,是不忍。他真的不忍对着这张脸赶尽杀绝。 “逆子!还不跪下!” 梅王妃的一声厉喝,韩铮的腿软了软,心头也跟着颤了颤,怒目相视的表情有些松动。 “她不是你的母亲,你还跟她客气什么?” 司聪这时走了进来,站在了韩铮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本王妃打出去!” 仆人们都吓傻了,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谁也不敢上前去,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缩着脖子向后退。 “岳南屏!别装腔作势了,你的身份已然曝光,你做的恶事,也该有个交代了。” 梅王妃一点惊色皆无,冷哼一声:“别像条烂狗一样乱咬,你说的是什么,本王妃不懂。本王妃乃是梅家独女,国公府的郡主,还由不得你们这些下三滥来质问。想要拿本王妃的错处,去请皇后娘娘的懿旨来。” 司聪斥道:“真正的王妃是需要皇后的懿旨,你,一个乡下农妇,还不配!” 梅王妃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配不配的,不是你说的算的,本王妃是朝廷一品诰命,即便是犯了罪,也是内宫主。你,还有你们,赶紧滚出本王妃的院子,不然,别说本王妃去圣上那里告御状去!” “要去现在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冒名顶替的杀人凶手,能编出什么瞎话来哄骗圣上!” 第209章 她们是双生 沉默良久的韩铮忽然厉声呵斥,梅王妃难以相信的看向他,叫道:“铮儿!你闹够了没?” “你别叫我,这两个字在你口中说出来我无比恶心。你占着我母亲的身份,搬空王府的家产,一心想要害我性命,你这女人怎么如此狠毒?在你眼里,人命就是这般草菅?” 梅王妃极力的为自己解释着:“你别听风就是雨,你是娘亲生的,娘怎么会害你?都是这个贱妇挑唆的,娘替你休了她。” “你闭嘴!你不配说这个字,你就不配为人,岳南屏,我不会再听你的任何狡辩,今日,你就跟我回刑部好好交代清楚。” 韩铮手一挥,命令身后的官兵,“带走!” 官兵呼啦啦冲进了房间,架起梅王妃就往外走,刚到了门口,昌平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住手!” 梅王妃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挣脱开官兵的束缚,哭喊着奔到了昌平王的身边,扑在怀里大哭起来。 “王爷,您可回来了,这个不孝子,他,他要抓他的亲娘去大牢啊!” 昌平王也是听着信才回来的,具体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情,看到这种局面肯定是勃然大怒。 “韩铮!你是吃错药了?犯什么邪?你母亲她怎么了?你要如此对待他?” 韩铮一脸怒气的看了哭哭啼啼装可怜的梅王妃一眼,冷嗤一声:“父王,她不是我的母亲,她真正的名字叫岳南屏,与死了的岳嬷嬷是姐妹。她们合谋害了我母亲,霸占我母亲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夺家产,抢爵位,父王,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昌平王大惊,推开怀里的人看了又看,实在是无法相信,她如儿子所言,是个冒牌货? 又看向满院子的官兵,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冲着官兵们施了一礼。 “劳烦各位先去前院歇息一会儿,容本王问清楚。” 官兵们面面相觑,又看向韩铮,也不知该听谁的。 昌平王脸色微变,道:“本王命人备上酒席,各位畅饮一番,这里的事,还请各位守口如瓶。” 昌平王如此说,这些官兵也不敢违抗,只好出去外院,等着吩咐了。 昌平王清退了院子里的下人,拉着梅王妃,给韩铮使了个眼神,几人先后进了屋子。 关上了房门,各自落座,昌平王冷着脸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打哪听来的?” 韩铮睨了梅王妃一眼,道:“父王,朱威已经招供,这个女人就是岳嬷嬷的姐姐,是岳嬷嬷家收养的孩子。父王可还记得十年前,母亲去上香,马车受惊失控,就是那次,是他们合谋制造的事件,顶替了母亲的身份。在谷阳发现的那具无头女尸,才是儿子的生母,真正的王妃,父王的发妻啊!” 韩铮说到此处忍不住哽咽出声,瞪着梅王妃恨不能立时便杀了她。 昌平王那表情叫一个精彩,嘴巴张的都能吞下一个鸭蛋,半晌才闭上嘴巴。 “他说的是真的?” 梅王妃揩着眼角的泪,使劲的摇着头。“王爷,你我夫妻多年,妾身是真是假您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妾身可有让您怀疑的地方?” 司聪冷哼道:“你所有的表现都是来自真正的梅王妃之口,你监禁了她,逼她说出她的喜好,习惯,王府的一切,皇都的人际关系,你以为你不会露出破绽。可是岳南屏,梅王妃最喜作画,十年来,你却一幅画也没画过,这可说不通啊!” 梅王妃眼神凌厉的射向司聪,斥道:“谁说本王妃不会作画?我只是不喜欢了而已。” “那你现在就画一幅我们瞧瞧。” 司聪冷冷的注视着她,梅王妃嘴角轻扯,冷笑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梅王妃转身去了内室,不多时捧着画纸出来,展开在桌子上,磨墨提笔,竟然真的画上了。 不止司聪惊叹,就是昌平王与韩铮也是惊愕不已,许久没见她提笔作画,手法依然娴熟流畅,一幅雪中腊梅画的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般。 梅王妃眼角眉梢透着得意,冷眼看向司聪。 “看清楚了吗?还敢鼓动世子造谣本王妃是冒牌的吗?” 司聪震惊归震惊,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就是没有朱威的证词,她也认定了眼前之人是冒名顶替的,她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朱威已经招供,铁证如山,你抵赖不掉。” 司聪顿了一下,扫了昌平王一眼,道:“世子求助父王寻了史官前去画骨捏像,史官却在谷阳县城外遭遇不测,险些丧命。” 昌平王那个颇为意外,“竟有此事?” 韩铮道:“幸而史官只是伤了手脚,并无大碍。我们在来之前,张史官忍着伤痛捏了一日,终于是捏出了无头女尸的头像,这是画像,请父王过目。” 韩铮自袖中掏出画像递给了昌平王,昌平王略带疑惑的瞄了梅王妃,展开了画像。 入眼是熟悉的相貌,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昌平王呆呆的注视着那画像,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你母亲?” 韩铮冷冷的瞥了一旁依然平静无波的梅王妃一眼,道:“这个是母亲惨死前的模样,如果母亲不是被囚禁了十年之久,也不会这般瘦骨嶙峋。父王,这个人就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儿子要为母亲报仇,决不能饶了她。” 昌平王看了看梅王妃,又看了看画像,一个是丰腴饱满,一个瘦削干瘪,可是两人的相貌,确实是十分的相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会不会,弄错了?” 韩铮十分的惊讶于昌平王的反应,他还是不相信他们所说,脸上便有了不满。 “她们是双生。” 司聪赶在韩铮出口之前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昌平王一惊,眼神在画像与梅王妃之间来回的穿梭。 “我父亲母亲,只有我一个独女,满城皆知,你这是谬论,是胡说八道,是栽赃陷害!” 昌平王也看向司聪,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第210章 又来个作证的 司聪微垂眼眸,轻哼了一声:“是不是独女,问问曾在澄阳国公府伺候的老人便知。人,即刻便到,你是真是假,马上就会见分晓。” 梅王妃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恢复镇定,冷嗤一声:“本王妃行得端,做得正,你不必故作玄虚。我与王爷成婚二十载,是真是假,王爷岂会不知?” 梅王妃含着半分幽怨的眼神看向昌平王,那言语中求保护和求信任的意味显而易见。 昌平王微微抖了抖胡须,眼神有些躲闪。 “这自是不用说,你我夫妻多年,我对你,自然是毫不怀疑。” 梅王妃脸上的幽怨化作柔情,竟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来。司聪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粒子。 司聪看向昌平王,问道:“父王深爱母亲,可知母亲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印记?当面验证一下就是了。” 梅王妃勃然大怒,“放肆!我乃一品王妃,国公府郡主,你敢查验我?你真是活腻歪了!” 司聪却丝毫不让步,眼睛直视着昌平王的眼睛,坚持己见。 “父王,朱威已经招供,刑部也已经派人去拿他的丈夫姜启辉和儿子了,她是抵赖不掉的。只有您亲自验证了她的真假,她才会无话可说。” 昌平王有些犹豫,韩铮道:“父王,儿子不是空穴来风,这一切的事情都太过巧合了,您见多识广,头脑比儿子要灵活,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您就从来没怀疑过吗?” 昌平王当然怀疑过,当年的那场事故就很让人怀疑,马车都碎了,人却平安无事,所有人都说王妃是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他有些忘了那段日子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了,只是觉得她比以前冷漠了些,不大管他与那些小妾姨娘们的事了。没过多久她就有了身孕,他们有一年多没同过房,后来的几年,也就那么回事吧。 “父王,母亲的尸身已经在回皇都的路上了,父王就不想看看母亲头像复原后的样子吗?” 昌平王微微一凛,深吸了口气,看向梅王妃道:“我知道你腋下有一颗红痣,让我看看,也好打消他们的疑虑。” 梅王妃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王爷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这些事情确实太巧合了,看看又不少什么,你也可以自证清白了。” 梅王妃眼里蓄满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吸了吸鼻子道:“好,让他们出去,我只给王爷一个人看。” 司聪却不肯,“王爷一个人如何作证?我留下,韩铮出去等着。” “你!” 梅王妃怒不可遏,昌平王道:“她是女子,看看也无妨,快些吧,那些官兵还等着呢!” 昌平王神情不耐,梅王妃狠狠的剜了司聪一眼,愤愤不平的慢慢褪去衣衫。 梅王妃的腋下确实有颗红痣,司聪并不意外,十年间能够不言不语的练就了正主的一手画技,在腋下点一颗痣又算什么呢。 “父王,儿媳听说,朱砂可以点痣,她身上这颗痣,是否是天生还未可知,不如,请郎中来看看,一辩真伪。” “苏黎!你不要太过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本王妃的身份,究竟是何用意?是打着将我这个王府主母置于死地,而你好名正言顺的当家做主是吗?” “我只想替死去的王妃讨回公道,替世子求一个公正。至于王府的掌家权,我从来都没看在眼里。你作恶多端,害了多少条人命,你以为你现在死不承认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 梅王妃斜着唇角,一脸的讥讽之色。 “有什么花招你使出来便是,本王妃身子正不怕影子歪,我就是我,不怕你那些无中生有的诬赖。” 司聪回以她一个蔑笑,“你杀的了所有知情人,却唯独忘了一人,你们姐妹的接生婆,那个救了你一命的人。” 梅王妃脸色骤变,美目微垂转悠了几下,在脑海里极力的搜索着这个人的记忆。 “你不用想了,这个人,你的养父母根本就没告诉你,如果不是她的一句话,你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会儿早就投胎了。岳南屏,你的死期,到了。” 梅王妃显然是慌了,穿衣服的手不住的颤抖,昌平王是一头雾水外加一脸懵逼,实在是看不透这件事情了。 韩铮在外面敲门,“父王,人到了,能否进来了?” 梅王妃的手一抖,头上的朱钗被碰了下来,长发散了下来,她慌忙盘起,却因慌张怎么也挽不起来。 司聪走过去开了门,韩铮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进来,身后跟着久未谋面的孙嬷嬷。 妇人见过王爷,世子妃。” 昌平王刚刚回了神,迫不及待的道:“不必多礼,你都知道什么,速速说来。” 孙嬷嬷扶着那老妇站好,那老妇眼神有些昏花的将屋里的人看了个遍,指着梅王妃道:“这位就是澄阳国公家的独女吧?听说,你要找你的姐姐,想问问我她的去处?” 昌平王脸色大变,“你是说,她当真有个姐姐?” 那老妇点了点头,微叹道:“说来都是孽,当年,国公夫人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与国公爷成婚多年了,膝下毫无所出,国公爷便有了娶偏房的想法。国公夫人迫于无奈,借腹生子,让一个婢女替代了她,与国公爷有了孩子。 老妇年岁大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喘了几口气,又道:“那婢女十月怀胎,本是生了一双女儿,可是长女出生便是浑身黄色,是个金瞳。国公夫人怕国公爷怪罪,便要溺死那孩子,就说生下来就死了。我见那孩子哭的响亮,实在是不忍心,便求着国公夫人的奶母留那孩子一命。” 老妇又是一阵喘息,继续道:“我也是存了私心,想着,既然是国公府的孩子,将来有一日或许能认祖归宗,便给了我堂弟,她婆娘刚生了个闺女没多久。我怕这孩子的身世被外人知晓,便怂恿我堂弟将自己的孩子送了人,留下国公府的千金养着,盼着有朝一日能拿她换来荣华富贵的日子。” 第211章 死也要陪葬 老妇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就连梅王妃自己都惊愕不已。 “你,你胡说八道,我母亲怎么会是一个贱婢?你,你与那个贱人是一伙的,别想混淆我的血统。” 那老妇连忙道:“这可不敢胡说,你们姐妹是我亲自接生的,我记得很清楚。你们两个身上都有红色的胎记,像是红痣一样,你的是在腋下,那个被送走的孩子,是在头顶,有指甲盖那么大呢。而且你们姐妹打出生就非常像,若不是有胎记,都没法区分。” 梅王妃一听,慌忙捂住了头顶,司聪冲上前去按住她扒开头顶,一片与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跃于眼前。 “婆婆说的果然没错,这里正有一块胎记,看你如何狡辩!” 梅王妃死命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喊道:“不是,不是!我是国公府的独女,我才是国公府的郡主,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想谋夺我的嫁妆,休想,休想!” 老妇震惊不已,颤颤巍巍的道:“你,你是我堂弟的那个养女?你竟然是她?那你的妹妹呢?” 梅王妃疯了一样摇着头,“不!我不是,我就是郡主,我就是梅映茹,我是昌平王妃,我才是王府的主母。” 昌平王走过去拎起她就是一巴掌,怒道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了映茹,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为什么这么做?原本属于我的荣宠被她一个人占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粗茶淡饭的过穷苦日子,她就高高在上的受人敬仰?这对我又公平吗?” “那是你的命,你就得认,为什么去抢夺别人的东西?你是饿死了还是冻死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害人的事,你说,你杀了多少人?” 昌平王气的胡子乱颤,指着梅王妃,不,是岳南屏,就差跳脚了。 “我不认命!我凭什么认命?我也是国公府的千金,凭什么我就是地上的泥巴,她就是天上的云彩?我们拥有一样的血统,一样的美貌,可我就得嫁给一介草莽,受苦受累。我不知道便罢了,那两个老东西瞒了半辈子了,偏要在临死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就是给我机会,让我重新活一回啊!” 昌平王气的不行,“那你可以认祖归宗啊,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呢?” 岳南屏不住的苦笑,“认祖归宗?我认谁去?国公夫妇早在十几年前就都去世了,那对老东西也不在了,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我的身世。你以为我没找过梅映茹?可是她说我是骗子,不肯相认,我连你们都能骗的过去,她怎么会认不出我是谁?我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了?” 岳南屏无助的摇晃着脑袋,眼神变的狠厉。 “我只能靠自己,我身上与她一样流着父亲母亲的血,我想做回梅家的孩子,凭什么要她准允。哈哈哈!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我不但要做回梅家的孩子,我还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梅映茹,她死有余辜,这都是她自找的。 昌平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韩铮气走过去拎着她的衣领怒视着她。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我娘报仇,你去死吧!” 韩铮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岳南屏惨白的脸色登时涨红一片,双手死命的扒着韩铮的手,被动的张嘴努力的呼吸。 司聪忙上前去拉韩铮的手,劝道:“别冲动,她触犯了律法,自有官府处置,你不能杀她” 韩铮深深吸了几口气,愤恨不平的松开了手,岳南屏失重跌到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带她走,去刑部,烦劳老人家也走一趟,去做个证。” 那老妇早就听的惊愕万分了,迷茫的点点头,让孙嬷嬷领了出去。韩铮毫不留情的拎起岳南屏,岳南屏一脸奸笑的注视着他,嘿嘿笑道:“抓我走好啊,最好立时便杀了我,你们韩家的家产,梅映茹的嫁妆,一文也别想要。” 韩铮怔愣片刻,冷嗤道:“到了刑部,自有你招认的办法。” 岳南屏呵呵冷笑:“你以为我会说?说与不说都是死,我为什么要说?” 韩铮眯起眼睛看着她,心里的愤怒挡都挡不住。 “不说就不说,我偌大一个王府,不缺那点银子。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赚,就让那些银子给你陪葬好了!” 韩铮拎起她就走,岳南屏疯了一般狂笑。 “几十万两银子,你说是那点银子?韩铮,你口气不小啊,你知道王府一日的用度是多少?平平常常都要三五百两,这还不算送礼请客人情往来。你别看库房里堆了那么多的宝贝,没一个能换成银子的。稀有的舍不得买,也没人买得起,差一点的拿出去卖,就有人说你们王府败落了,你以为这王府的主母是好当的?” “那你还绞尽脑汁杀人放火的要这个位置?虚伪至极!” 韩铮一脸的不屑,拖着她向外走,岳南屏披散着头发,犹如疯妇一般嗷嗷嚎叫。 “你们韩家败了,败了!韩宗宣!你挪用了食为天多少银子?没有我,你还的上吗?哈哈哈哈,你完了,那可是皇族的产业,你也敢动!我就看着你韩家被抄家灭族!哈哈哈,陪着我死,你们都陪着我死!” 韩铮与司聪皆是一怔,齐齐望向昌平王。昌平王脸色铁青,比刚才知道了这个冒牌货时还要难看。 “先等等,让她说出银钱所在地,这么多银子,不能石沉大海了。” 韩峥实在是不可思议,凤眸微眯,道:“父王!怎可如此?抓她去刑部,七十二道刑具上一遍,还怕她不说?” “我不会说,就是死了我都不会说,别说是刑具,就是千刀万剐我都不会说,让我死,那就拿你们韩家和梅家的家产给我陪葬,值了!” 韩峥斥道:“不用你嘴硬,见识了再说!” 韩峥拎起她就走,昌平王两步跨到了韩峥面前,“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212章 克星 “本王说了等等,她若是受不住刑罚死了呢?咱们的银钱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父王!在您心里,我娘算什么?您错认了贼人十年,我娘在外受了十年的苦,最后惨死,连个完尸都没留下,您,您心里就不愧疚吗?” 昌平王脸色骤变,怒道:“放肆!你这是与父亲说话的礼制吗?” “可是父王这样做,伤了儿子的心,更寒了母亲的在天之灵啊!父王,母亲她,死不瞑目啊!” 韩峥痛心不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父王!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儿子与阿黎有这个信心能赚回亏空的银子。可是这个女人,她必须要伏法,否则,天理难容!” “你别这么固执,那些钱财都是你母亲辛苦赚下来的家业,岂能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又是你母亲的意愿吗?” 韩铮简直无法相信,父王竟然为了银子,无视母亲的惨死。 此刻他无比心痛,无比失望,为母亲感到不值。 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冷冽。 “父王如此不尊重国法,恕儿子不能苟同,我是一定要为母亲伸冤的!” 父子二人怒目相视,眼看着父子俩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司聪忙站在了两人中间,将两人的视线隔开。 “稍安勿躁,父王自有成算,定不会让母亲含冤而去的。” 昌平王脸色稍霁,微舒了口气,看向岳南屏,冷声道:“岳南屏,你心里若还惦记着钰儿,本王念在你为韩家诞育子嗣有功,会善待钰儿,给他谋一个好前程。如果你执迷不悟,韩钰他也别想在王府立足了!” 岳南屏目光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冷笑道:“韩宗宣!你还想见钰儿?你以为我是任人宰割的傻子吗?如果我死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钰儿一面,我怎么会把自己置于死地而不留后手呢?” 昌平王脸色骤变,问道:“你把钰儿怎么了?你把他藏起来了?” 岳南屏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那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揍她。 “她让她的丈夫去找韩钰了,想以此威胁王府。岳南屏,你别自以为是,韩钰是谁的骨血尚且不明,等将人抓回来,我自有办法验证他的身份。” 岳南屏脸色微变,怒道:“你别胡说八道,韩钰就是王爷的骨血,是王爷的嫡子,你别想从中挑拨。” 昌平王震惊到失语,呆了半晌,脸色阴沉的道:“我告诉你岳南屏,如果韩钰非我韩家的骨血,你,多一天都别想活,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了你的命!” 岳南屏浑身一颤,脸上的镇定有些松垮,梗着脖子辩解道:“他就是你的儿子,你不用怀疑,他就是你的儿子!” 昌平王十分厌恶的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韩峥。 “想办法撬开她的嘴,务必问出银子的下落,留她一口气,我要亲自处置了她。” 昌平王说完,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个,转身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岳南屏疯了一样爬向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韩宗宣!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我与你夫妻一场,你竟如此狠毒。你忘了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过会与我白头偕老,一辈子不分开,韩宗宣,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哭的好不可怜,可是韩峥看在眼里,却是厌恶至极。拽着她的衣领拖进了屋内,劈头盖脸的一顿巴掌,打的岳南屏鼻孔窜血,满嘴血沫,牙齿落了好几颗。 司聪上前拉开他,低声劝道:“打两下出出气得了,当心打坏了,重要的事还没问出来呢。” 韩峥胸脯一鼓一鼓的,狠狠喘了几口气,道:“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真的打死了她,我出去透透气你看着她。” 韩峥有瞪了岳南屏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司聪看着韩峥的落寞难过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看向一脸血的岳南屏。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想查清楚,也非难事。我劝你,为了你儿子和丈夫的安危,趁早招认,他们还有条活路。” 岳南屏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嘴却硬的很,吐了几口血沫,又掉了一颗牙,含糊不清的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岳南屏,不,我梅映雪,绝不会为了别人的死活而放弃我活着的机会。” 司聪简直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还真是把无耻自私诠释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司聪也相信,她这种人,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司聪懒得与她理论,对付她这种人,致命之击就是证据,只有在证据面前,她才没有狡辩的机会。 司聪在袖子中掏出一沓纸,扔在了她面前。 “这都是你亏空的证据,还有你买凶杀人的证据,证人证词都有,就这些,足够让你赴死的了。” 岳南屏不耻的一笑:“随便你们啊,想杀就杀呗,我一条命,换整个王府的,值了。” 司聪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看的岳南屏心里一阵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什么意思?我不用你可怜,你们才是让人可怜的人。”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她,蔑然一笑:“岳南屏,你真的很可怜,在你心里,从来就没信任过任何人,也没真正的爱过。对父母也好,对丈夫也罢,甚至是骨血相连的亲生儿子,也是你利用的工具,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阳光。” 岳南屏怔然的望着她,猪头似的脸似乎是有了些震动。 “其实你很羡慕你的妹妹,真正的梅王妃,她是个心中有眼光的女子。孙嬷嬷曾经说过,真正的梅王妃,是个性情温柔,慈悲宽怀的人,对下人从不打骂,甚至是对街头乞丐,也十分的慈善。而你,所有的温良敦厚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人的眼睛,会泄露她的心机,这一点,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岳南屏慢慢回神,冷嗤道:“我是哪种人?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了?如果你没有那些弯弯肠子,我怎么会败在你的手里?苏黎!你就是我命里的克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第213章 昌平王的秘密 司聪轻哼道:“自作孽不可活,即便是没有我的出现,你也不会善终,王爷征战沙场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你以为他会不知晓你在这其中搞的鬼?他不过是看在夫妻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岳南屏,咱们打个赌,不出三日,姜启辉与韩钰,一定会被带到你的面前,到时候,你再想求情,可真的就没机会了。” 岳南屏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向司聪,语气不阴不阳的道:“你知道韩宗宣为何亏空了食为天的银子吗?” 司聪一愣,这个她确实不知,左不过是外头惹的桃花债。岳南屏又露出她惯有的能掌控一切的笑容。 “他挪用了十几万两银子,都给了西南大军,他这是想造反啊!” 司聪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知道?” 岳南屏冷笑道:“我说过,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我给自己留着退路呢,他若是敢杀了我,他给军队银子的事,立马就会人尽皆知,相信你应该了解我散布消息的本事。” 司聪不淡定了,这是大事,是掉脑袋的大事,难怪岳南屏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有证据在人家手里握着,不行!她得去问问清楚。 顾不上审问,命守门的人看好了她,匆匆去找韩峥。 韩峥正在池塘边对着薄冰发呆,听了司聪的简述,也是脸色大变,二人一同来到了昌平王的书房,一求真相。 昌平王的脸色阴沉如水,沉默了半晌,说道:“确有其事,却不是那个疯妇说的那般,不是养军队,而是救。” “救?” 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问出心中的疑惑,昌平王深深叹息一声:“这事说来话长,这几年连年灾害,税收欠丰,军队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军饷了,拖欠了一年之久了。” 司聪很不理解,问道:“不是没有战乱吗?怎么还发不出军饷了?” “正因为没有战乱,所以朝廷才认为白养着军队是多余的。前些年军队自给自足,倒也丰衣足食。可是这几年连年灾害,几乎是颗粒无收,军队的日子日渐艰难,南边的驻军还好些,西北的驻军就惨了,冬日里御寒的冬衣都供应不上。” 韩铮问道:“父亲救济的,是哪方的军队?” 昌平王道:“自然是西北了,那是你父王我的旧部,我怎么会看着兄弟们挨饿受冻而无动于衷呢?” 韩铮眉宇深蹙,“军队是朝廷的,难道他们就不会上报朝廷请求援助吗?或者说,朝廷对此事,就一无所知吗?” 昌平王无奈的摇摇头,“怎么能不上报,朝廷也不说不管,给那点拨款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再要就是一顿训斥,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这些军队自动解散了,将会是个什么情景?将会有几万甚至是几十万的兵匪落草为寇,那才叫祸事呢!” “可是父王这样做,确实是有私养军队的嫌疑,若是被朝廷知晓了,这谋逆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昌平王摊摊手,“有什么办法?我这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再说我是以借款的名义借给吴一辰的,每一笔开销他都是做了账目的。真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我们也有的说,大不了就是一撸到底,怎么也到不了抄家灭族的地步。” 司聪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可还是有些疑虑。 “听那岳南屏说,父王在食为天挪用了十几万两的银子,食为天就没发现吗?” 昌平王轻嗤道:“本王又不是傻子,十几万两的银子当然不会一次性拿走,都是这几年积攒的。” “可那也不少了?账目上,是如何蒙混过去的?” 昌平王很是无奈,“只能做些假账,可是食为天毕竟收益有限,我拿了这么多,已经惹了二皇子的怀疑,立秋之后,已经告知了柜上,要清查这些年的账目。我晓得,这是给我留了时日堵上亏空呢。” 昌平王叹了一声,司聪问道:“可是父王,这些事,岳南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昌平王一副悔不当初的沮丧模样,连连叹息:“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只能用各种名目跟她要,可那些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帮不上什么忙。她或许是那时候对这事存了怀疑,所以开始背后调查的。” 司聪心道,这个女人心思细腻又歹毒,处处给自己留着后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若不是遇到了她,这爷俩,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呢。 三人沉默片刻,司聪问道:“请问父王,给您做账目的,可知晓这钱款的去向?” 昌平王摇摇头:“这如何敢让别人知晓?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超过这个数。” 昌平王伸出手掌晃了晃,司聪沉吟片刻,“她手里的证据,无非就是给了更多银子收买为您做账目的人得来的,这些人不难搞定。可是知晓这笔钱款的去向,那就不是钱财能买通的了,父王身边,很有可能出了内奸。” 昌平王一怔,他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么机密的事情,如果不是知情者泄露,她怎么会知道。 那几个人当中,会是谁呢?他在心中一个个的排查,一次次的摇头,又觉得每一个都有可能。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又紧张。 “父王先别着急,这些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她能策反的,咱们一样能拉拢回来。重点是,她掌握的证据,在谁的手中,只要拿回证据,她的命是留不得了。” 昌平王眼神微凛的看了司聪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她只能死在王府,不能受国法的制裁,到了刑部,还不知她能捅出多少事来呢。” 司聪瞄了一眼韩铮,见他并未做出激烈的反应,微微舒了口气。 韩铮虽然不反对,可是对于岳南屏怎么死,他还是很关注的。 “父王预备怎么处置了她?” 昌平王沉吟道:“既然不能经官,就只能是病死,不然,会招来外界的怀疑,国公府那边,也不好解释。” 韩铮摇头道:“这样不行,我娘的大仇,我这个做儿子的,要亲自为她报,岳南屏,必须死在我的剑下。” 第214章 灵光闪现 昌平王微有不悦,“怎么个死法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一定要让王府丢尽了脸面你才满意?” “她做了这么多恶事,不该受到世人的唾弃吗?不该受到应有的处罚吗?父王为了银子留她性命,为了名声给她一个体面的死,那我的母亲呢?她就活该被囚禁,被尸首分家,被抛尸荒野?” 韩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昌平王瞪视着他道:“你要对簿公堂,你要她恶贯满盈,你要她不得好死,可你想过王府没有?让你的兄弟姐妹都跟着她陪葬不成?” 昌平王重重的冷哼一声:“她还没那个身份,这个女人,我会亲自处置,你不必管了。” 韩铮意欲争辩,司聪扯了下她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司聪看向昌平王,福了福道:“儿媳觉得,岳南屏不易久留,她存活一日,咱们的威胁就多一日。这十年,也不知她都布了什么网,如果这期间有人来拜访,或是宫里下了什么旨意,咱们怕是不好遮掩。” 韩铮也道:“眼看着就年下了,宫里赏赐要下来了,除非是病入膏肓,否则,王妃必须亲自接赏。” 昌平王犹豫不决,“可是那几十万两的银子可就石沉大海了,我拿什么堵上食为天的那些亏空?” 韩铮一时怔住,看向司聪。司聪微垂了垂眼眸,问道:“父王,您现在需要多少银两,咱们家能动的银两又有多少?” 昌平王一脸的惭愧,“本王这里还不到万两,府里账上也就一万多两,这还是刚收了账上来,差的远了。” 司聪想了想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日子了,凑齐这么多银子,确实很难。我们这里还有些,都凑上,也有两万两,可是还差一大截呢,库里,就没有能卖的物件?” “能卖也不能卖,王府丢不起这个脸。” 昌平王这话说的与岳南屏一般无二,大户人家,尤其是像昌平王府这样的勋爵人家,出去典当东西,那就是天大的笑话,日后在皇都,也别想混了。 “事急从权,不如挑挑拣拣的,打发下人去外地卖了,凑一点是一点。朱威还有岳南屏的姐姐那里也有些,把铺子都卖了,凑一两万两应该不难。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儿媳有信心在一年之内赚回这些亏空。” 昌平王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捋了捋胡须。 “你的能力,父王相信,若是这事能等一年,我何必如此着急上火,最近总觉得耳朵嗡嗡响,有时候,都听不清楚声音了。” 韩铮关切的问道:“父王身体有恙,可请了太医来瞧?” 昌平王摇摇头,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我若请了太医,别人又要想东想西的,非常时期,还是少些事端吧。” 司聪道:“父王也别太着急,急坏了身子可是得不偿失了,银子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岳南屏再精明,她也是个凡人,总不能把银子藏到天上去,再细细查一查,总会有轨迹的。” 昌平王有些泄气,“你说她能把银子藏到哪去了呢?” 司聪沉思片刻,道:“我也在一直想这个问题,以她自私自利,又多疑猜忌的性子,会放心把银子放在别人那里?从朱威和周夫人那里的财产就不难看出,她谁都不相信,对谁都有防备之心。” 韩铮点了点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所以,这银子,还在王府?” 司聪看向他,挑了挑眉。“若是还在王府,你说,这么多银子,她往哪藏呢?” 韩铮一脸茫然,司聪微眯着眼睛,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这种视财如命的人,不枕着不守着,恐怕睡觉都会惊醒。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银子,就在她的寝室里,与她上辈子在秦朝时一样,藏在墙壁里了?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司聪猛地就站了起来,吓了正在冥思苦想的爷俩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我想我知道她把银子藏在哪了?” 韩铮急急问道:“藏在哪了?” 司聪指了指墙壁,“如果这里做成夹层,换成黄金,别说几十万两,就是几百万两也也放得下。” 司聪看向昌平王,问道:“父王,岳南屏那里,十年间可做过工事?” 昌平王凝眉思索,须臾,说道:“好像是弄过,我不记得是哪年了。” 司聪一拍大腿,有些兴奋的道:“这就对上了,走,咱们瞧瞧去。” 韩铮与昌平王还一脸懵逼,司聪已经一脚跨出了门口,回头道:“带着镐头。” 爷俩怔愣片刻,匆忙跟了上去,韩铮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翻花土的小锄头,走到了司聪身边。 司聪侧头看向他手里不大的锄头,很是无语的睨着他。 “这玩意能刨墙?” 韩铮瞅了瞅那小玩意,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先试试,不行再换大的。” 司聪无奈的嗤了一声,三人急匆匆的又回到了启月居。看守的人见府里三大主子又折了回来,赶忙开了门,就去院门口守着了。 岳南屏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血迹也清洗干净,还像尊贵无比的王妃一样端坐在椅子上,只是那肿胀的脸实在是出戏。 看见他们三人先后进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商量好了?” 司聪却不理她,径直走到墙旁边,敲了起来。 岳南屏神色有些不安,双手不自觉的捏着裙摆,眼睛死死的盯着司聪的动作。 这事司聪是有经验的,空心的和实心的,还有藏了金属的墙,声音敲起来是不一样的。 敲了几下,司聪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冲韩铮摆了摆手,示意他拿着锄头过来。 “这里,你轻点,抠这个边,对,就这里。” 在司聪的指挥下,韩铮小心的抠着那块砖的周围,颇费了些工夫,才抠下那块砖。司聪忙向里面望去,这块砖之下,又是一块砖。 岳南屏紧绷的弦松了松,双手抚了抚被她掐出褶皱的地方,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怎么会这样?挖错地方了?” 司聪一脸意外的看向那爷俩,韩铮与昌平王面面相觑,他们从不认为,这里能藏银子。 第215章 就是这种人 端坐如斯的岳南屏冷嗤一声道:“想找什么?要拆了这房子吗?那容本王妃先出去,别砸死在里面。” 司聪回头瞪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看向刚才挖过的墙,心里有些不服气。是她判断失误,难道是许久没接触过,生疏了?不能够啊,她才死了没多久啊,那抠墙的手法,她记忆犹新啊。 环顾四周,对对对,还有柜子,柜子后面一定有暗门。 司聪起身走向柜子,打开一扇门,扔出里面的衣服轻敲起来。岳南屏的脸色一变,有些坐不住了。 “你想干什么?那里能藏人不成?” 司聪冷声道:“能藏金子。” 这次她绝不会听错,就连韩铮也听出了不同来,和司聪一起推那块木板。竟然,没推动。 二人互看了一眼,司聪道:“一定有机关,仔细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韩铮用司聪经常看他的眼神看着她,抽出腰间长剑,道:“用的着那么费事吗?这不就结了!” 只见寒光一闪,韩铮的长剑刺入了那块板子,两下就劈出了一道豁口,司聪凑过去瞧,差点亮瞎了双眼。 “就是这里,拆吧!” 韩铮以剑做刀,横砍竖砍的砍出一个洞来,这回是三人一同凑了过去。 金光四射而出,三人皆是倒抽了口冷气,就这一块地方的藏金,就够堵上亏空的银子了,顿时觉得心里敞亮了。 岳南屏脸色骤变,疯了一样跑了过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三人,挡在了窟窿面前。 “这是我的,是我的,你们滚开,滚开。” 岳南屏拔下簪子抵在了喉咙上,威胁的语气与昌平王道:“你若是敢动这里的东西,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死了,你私养军队的事就会满城皆知。韩宗宣,你也得死!” 加上几个月的这辈子,司聪是头一次这般舍财不舍命的主儿,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嗜财如命。 “不就是证据吗?你能放在哪?无非就是姜启辉那里,找到他,自然就找到证据了。再者,亏空已经堵上,你觉得你那些证据,还能威胁到王爷吗?” 岳南屏恨恨的瞪着司聪,咬牙道:“你以为我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们可能找到的人身上?那你可想错了。哼!你以为我手里的证据是什么?亏空的账册?我有那么蠢吗?韩宗宣,是你与吴一辰的往来书信。哈哈哈,哈哈哈哈!韩宗宣,有胆量你就杀了我,看看这消息会不会满天飞!” 昌平王又犹豫了,他实在不知她这些话是真是假,他也不敢打这个赌。 “怕了吧?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你,是我永远的依靠,这辈子,你休想弃了我!” “疯了!你是真疯了!岳南屏,这些年,本王待你不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想过求我?你求我,我或许会给你一条生路,你一定要这样鱼死网破?” 岳南屏嗤笑连连,“求你?我为什么要求你?我能凭我的本事过的更好,我为什么要求你?是稀罕你那些小老婆?还是稀罕你的虚情假意?韩宗宣,你心里,你的地位,王府的荣耀才是最重要的,你何时把我,把梅映茹放在过心上?” 岳南屏看向韩铮,眼神里是不屑的同情。 “你以为他有多爱你的母亲?都是狗屁!他娶你娘,就是为了家产,为了你娘的嫁妆。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杀了你母亲又如何?他还不是为了王府的名声,为了自己能活命,不敢杀我吗?你还尊他为父,我呸!瞎了你的狗眼了。” 韩铮冷冷的注视着她,双手握拳,极力的在隐忍着怒气。她说的何尝不对,他的父亲,就是这种人。 昌平王感到心力交瘁,眼前这个女人比千军万马还难对付,杀不得还留不得,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岳南屏脸上尽显得意之色,大言不惭的道:“我活着,依然是昌平王府的王妃,王府的一应支出都由我来掌控,咱们相安无事。我死了,三日内,你与吴一辰的书信往来,将公布于众,昌平王府能否扛过这场风波,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韩铮怒不可遏,“异想天开!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多活一日,便是对王法的亵渎,你也不用拿这件事威胁我们,父王一心为国,升上自然有容人之量,岳南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韩铮说罢,长剑一挑,横在了岳南屏的脖颈上,吓的岳南屏脖子一缩,身体靠在了后面的木板上。 “你不怕死,为了给你娘报仇,不在意王府其他人的性命,可是她呢?” 岳南屏颤抖的手指向司聪,突然底气十足。 “我可听说她已经有孕了,你不怕死不要紧,你让整个王府都跟着陪葬也可以,可是你要看着你的骨血未出世就胎死腹中了吗?还是要看着他受尽苦难,做一个一无所有的罪臣之子?” 韩铮惊愣呆住,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司聪的小腹,又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询问的意思。 司聪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有孕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孕了? “你是想活命想疯眼了吧?我有孕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孕了?你少在这制造悬念,没有的事儿!” 岳南屏一脸的胸有成竹,“那日来给你诊脉的太医,是我的人,是我叫他留意你的身体,有什么状况及时告知我。他诊出了你是喜脉,却没告诉你,我就等着你不小心小产呢。哈哈哈,你这个傻子,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还自以为很了不起,你以为你死而复生一回,就能掌控一切了?我呸!有我在,你永远别想得逞!” 司聪彻底惊呆了,手不由得抚上了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 韩铮又惊又喜又无措,扔下宝剑转身看向司聪,那双眼睛定定的盯着她的肚子出神。 “我,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第216章 异想天开 司聪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有些惶恐的摇摇头:“我,我不确定,还是,还是找太医来确认一下。” 昌平王在震惊中回过神,道:“世子妃说的对,别听这个疯妇胡言乱语,她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这就去找太医来诊。” “顺道也给我这个王妃瞧瞧,我可是好久没请平安脉了。” 岳南屏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威胁,那意思是,皇宫里咱有人,想不明不白的弄死她,得掂量掂量。 韩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心思提这些要求,岳南屏,你是如何也逃不过一死,我劝你,如果想你的儿子活命,赶紧交出你所谓的证据,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我会求父王善待他,否则........!” 韩铮眼神倏地变的冷冽,“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岳南屏丝毫不受威胁,嗤道:“我不在乎,你想杀谁你就杀,与我无关。” 韩铮气的半死,有种一拳砸在了棉絮上,一点力都使不上的感觉。 司聪拉过韩铮,小声道:“何必与她置气,她这种人,见了棺材都不落泪,除了自己,她心里谁都没有。等证人到了,她想不承认也不可能了。” 岳南屏有些心虚,她无法判断苏黎这个女人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谁知会不会凭空跳出来个什么证人来指证她,像那个稳婆一样,令她措手不及。 把之前的事情仔细的想了一遍,知道底细的人,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不会再有意外之人了。眼睛偷瞄了司聪一眼,心里冷嗤,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微舒了口气,神色恢复如旧,那副能掌控天下的面孔又跃于脸上。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未逃过司聪的眼睛,心里也有些打鼓,因为她并不确准能否找得到当年的知情人。 两人各怀心事,正在沉思,昌平王道:“拉开她,把里面的金子都拿出来,算一下究竟多少,入库入账。” 韩铮得令,便去拉她,岳南屏却又像疯了一样,张牙舞爪的护在那入口之处,不让韩铮靠近。 “我说到做到,你们敢动这些金子,我就叫你们整个王府陪葬!” 昌平王道:“不必听她威胁,疯疯癫癫的看她闹了半日了,她有本事现在就变出神仙来救她。” 而韩铮,更不可能手下留情,拎起她扔在了地上。谁承想,这岳南屏却出其不意一跃而起,撞向司聪,而目标正是司聪的肚子。 韩铮骇然变色,司聪还没反应过来,怔在了当场。只见昌平王迅速的抬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岳南屏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缓了好一会儿,擦了擦嘴角的血,捂住胸口脸色青紫,喘息着瞪视着昌平王。 “韩宗宣!你,你竟然对我动手?你,你真是好狠毒的心,我与你好歹做了十年的夫妻,你真的就一点情分都不讲吗?” 昌平王脸色阴沉,冷哼道:“你对我,可曾讲过情分?你欺我骗我,霸占了映茹的身份,若是你肯安分守己,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主母,或许我们父子一辈子都蒙在股鼓里,还当你就是她。可你贪心不足,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世子之位,想要挖走整个王府的钱财,如今以整个王府做威胁,你做这些时,可曾念过一丝情分?” 岳南屏急促的喘息,眼神恶毒至极,又可怜至极。 “我只问你一句,若我至此安分守己,你可愿像以前那般容我?” 司聪与韩铮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都闹到这份上了,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昌平王也是十分不可思议之状,蔑然道:“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做尽了坏事,还妄想像从前那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起来,你算是国公府的姑娘,有多少办法不能用,找人证,告御状、非要用这样的手段?你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下,你就舒坦了?” “她当然舒坦,就是排除万难找回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可是终究是养在外面没见识的野孩子。而且她一个已婚妇人的身份,又不能靠嫁人改变现状,顶多就是生活富庶些,名利地位依然与她无关。现在这条路,却可以直接一步登天,享尽荣华富贵,无尽的尊贵与荣宠,她怎会放弃。” 司聪撕破岳南屏的真实面目,岳南屏憎恶的看向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么做有错吗?你不也是死守着世子妃的身份不放吗?咱们是乌鸦落在老猪身上,都是一样的人,谁也别说谁。” 司聪不耻道:“别拿我与你相提并论,我走的是人间正道,用正常的手段维护我的利益。而你走的是地狱之门,拿人命当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从你害人时起,老天都看着呢,给你一笔笔记着呢,岳南屏,你的报应来了。” 岳南屏气极的狠狠瞪视着司聪,昌平王冷声道:“不必与她多说,她这种人,死有余辜,拿金子去。” 岳南屏还想挣扎着起身去阻拦,让司聪用脚抵在了肩上,她晃了几下,终是没能摆脱,扼叹一声,瘫了下去。 韩铮往外拿,昌平王在外头接,没一会儿工夫,金灿灿的金砖就堆了一地,韩铮钻了进去,继续掏出了里面的藏金。 看着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被一掏而空,岳南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胸口似乎有块巨石堵着一般,压迫的她呼吸困难。 见大势已去,岳南屏趴在了地上,低低的啜泣起来。司聪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随手捡起一块金子,掂了掂重量,这一块,至少有十两。 掏空了半面墙,金子散落一地,昌平王抬起脚尖挑起岳南屏的下颚,语气冷绝的问道:“哪里还有?” 岳南屏似是心力交瘁,浑身瘫软无力,眼神也有些涣散,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唯独那张嘴还是战斗力十足。 “在我这里,你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有人陪葬,我死得其所。” 第217章 巨款 昌平王气的咬牙切齿,拎起她的衣领就是一巴掌。 “别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本王一生杀人无数,不差你这一个,你那些所谓的证据,还要不了本王的性命,大不了,一贬到底,有了这些金子,本王照样可以荣华富贵,享乐一生。” 岳南屏被打的头向后仰,像是风雨中飘摇的落叶般,无根无基。 嘴里有腥甜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她一口吐在了昌平王的脸上,狂笑道:“你不敢,你也不会,你不可能放弃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你,和我一样,我们是一种人。你以为你编排的那些谎言能骗那两个孩子?却骗不了我。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那么大公无私,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去帮助别人?我呸!骗鬼吧你!” 昌平王气的掐住她的脖子,手上一用力,岳南屏立时便翻了白眼。 司聪赶忙上前去掰昌平王的手,劝道:“父王别被她骗了,她这是故意想激怒您,她想死。” 昌平王松开了手,无奈又气愤的瞪着她,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岳南屏大口大口的喘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心里却痛快万分,哈哈大笑道:“对!你猜的对,我就是想死,就是要与你们同归于尽。我什么都不会说,让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都死吧!都去死吧!” 岳南屏此时的状态与疯子无异,司聪懒得理会她,道:“不用问她,大不了拆了这间屋子,床底下,柜子后,仔细查找便是。 岳南屏怨恨的眼神扫向司聪,怒吼道:“贱人!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成了这副模样,小贱人,我若是死了,第一个拉你陪葬!” 司聪冷冷的瞥着她,“你恐怕打错算盘了,没人会给你陪葬,你就好好珍惜这仅剩的生的机会吧,死神,已经向你招手了。” 岳南屏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努力的想维持镇定,可心里的恐惧逐渐蔓延,她觉得她就快要受不住了。 司聪指挥韩铮搬开床榻上面的木板,里面果然有夹层,又搬出了不少的金子,几人忙活了两个时辰,就差把房子拆了,终于是搬出了所有的藏金。 昌平王皱着眉道:“这么多,要记录在册,账房怕是不可信,此事不能被外人知晓。” 司聪想了想道:“父王若是信得过儿媳,儿媳有可靠的人可以帮着记账。”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昌平王不信她,还能信谁,点头道:“那便交给你,这些金子得找个妥当的地方,我去找箱子来,待会儿都搬到库房去。” “儿媳觉得不妥,这些金子,少说也要装几箱子,下人们会猜忌的。儿媳以为,查验了数量后,依然放在这里,等用的时候来取也方便,更不会被外人知晓。” 昌平王扫了岳南屏一眼,经过了两个时辰的休养,岳南屏恢复了些精神,听到司聪这样说,面露鄙夷的得意之色。 “还不是得用我的方法,就说你们一个个都是手下败将,没主意、没智慧的东西,王府在你们这些蠢货手里,早晚会走向灭亡。” 司聪翻了她一眼,道:“你如此聪慧绝伦,怎么还落在了我们的手里?可见你是蠢到不能再蠢的笨蛋,只会给别人做嫁衣。” 昌平王忍不住嗤笑出声,“说来,还得感谢你,辛苦持家,为我们韩家守护这些财产。看着你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可以选一个死法,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岳南屏气的鼻子都歪了,哼道:“想我死,还早了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用你们猖狂,有你们哭的时候。” 司聪道:“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我看你也不想体面的死,不如,就让我们给你几个建议好了。” 司聪冲韩铮挑挑眉,两人当她不存在一般,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商议起她的死法来。 “她有心病,不如就闷死她,说是旧疾复发好了。” “那可太便宜她了,她死之前,怎么也得尝尝银针刺体的滋味,不能光我一个人受罪不是。” “陈掌柜是被勒死的,应该让她感受下。” “那韩总管还是被刺杀的呢?是不是也要捅她几刀?” 岳嬷嬷和周县城都是被毒死的,听说服用了鹤顶红,会肠穿肚烂,疼痛难忍,这个还省事了。” 昌平王:“.......” 岳南屏越听越心惊,努力维持的平静几近崩溃。 “要是这么说,映茹被她斩首而亡,她这颗头颅,是不是应该还给映茹?” 昌平王大概明白了儿子儿媳的意思,吓唬人,谁不会啊! 岳南屏骇然变色,张开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尸首分家一般。 司聪扯唇露出一丝讥笑,她也不是无坚不摧,总会找到她的弱点。 吓呆了岳南屏,她终于是闭了嘴,司聪出去寻了芙蓉来,让她去铺子里把春兰叫来,帮着记账。 不多时,春兰匆匆赶来,司聪与芙蓉春兰三人开始查金子记账。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又要搬来搬去的,这边记录完的直接码在了墙壁里,直到天黑了,才算是查验完毕。 司聪把账册递给了昌平王,道:“这些金子,小的有十两,大的有百两,总共是五千六百三十块,价值五十万零六千三百两,这些,远比亏空的数目要高,应该是婆母的嫁妆被她阴了。” “这么多?” 昌平王颇为意外,他一直以为王府的那些产业并没有多少的收益,没想到,短短十年,她竟收敛了这么多钱财。 “这只是金子,应该还有田产屋舍,铺子之类的,想来,也不会是小数目。” 昌平王十分憎恶的瞪了一眼已经昏睡的岳南屏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还真是有些手段,当真是小瞧了她。” 司聪道:“她若是心思端正的人,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可惜,心术不正,用错了地方了。” 韩铮非常的不赞同,“那都是我父亲母亲打下来的基业,与她有什么关系,拿去变卖换银子谁不会啊!” 司聪无语的摇摇头,她不想打击他,即便是贪污亏空,也得有得亏才行啊! 第218章 会有新王妃 昌平王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天真,都是不务庶务的原因。幸好有苏氏这个世子妃帮衬着,将来还不至于被管事的糊弄了。 “天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下来守着。” 韩铮有些不满,“父王怎可留下,这蛇蝎女人一心想要与父王重修旧好,父王这是还放不下她?” “胡说八道!” 昌平王神色不悦,语气严厉的说道:“这里这么多金子,不亲自看着点,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韩铮还是不服气,嘟囔道:“能出什么事?除了咱们几个,谁也不知道这屋里的秘密,况且,外头都是把守的侍卫,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是大活人。” 昌平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他,“这女人诡计多端,谁知会使出什么幺蛾子,若是拿这些金子买通了侍卫,跑了呢?或是给什么人传口信呢?” 韩铮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释然了,面有愧色的道:“是儿子狭隘了,那也不该是父王在这里守着,还是儿子留下来吧。” 昌平王摇了摇头,“你若是留下,就会传出她病重的消息,说不定明日澄阳国公府,宫里就会来人探望,到时候更是麻烦。我留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说,我又不是没留宿过这里,你们都回去吧。” 韩铮没法再坚持,应了声是,司聪道:“父王多注意,这女人鬼心思太多了,别着了她的道。” 昌平王点点头:“我晓得,她手脚皆绑着,动不了。至于她说什么,我不听便是了。” 司聪与韩铮施了礼退了出去,看看黑沉的天色,恐怕又要下雪了。 二人一路沉默的回了芳菲苑,躺在床榻上的那一刻,才觉得疲惫不堪。 各怀心事的瞪着帐顶,韩铮的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司聪身体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真的是有了?” 司聪沉默不语,她也不确定,但是这个月,属实是还没来月事,不过往月推迟个三四天也是常有之事,并不代表就有了。 “你不喜欢?” 司聪微愣,轻轻舒了口气:“怎么会,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尤其是那女人的话,实在是不可信。” “可是你吐的厉害,听芙蓉说,这个月,也没来?” 司聪微顿了下,道:“每月都会推迟,况且即便是怀孕了,孕吐也早了些,我总觉得不是,还是再等几日,找个可靠的郎中来诊脉吧。” 韩铮轻嗯了一声:“也好,不过,最近你要注意些,别有过激的动作,也别吃不该吃的东西,万一要是有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利。” “嗯,我知道了。最近胃口也实在是差,等这事完了,得好好休养了。” 韩铮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 “让你操心了,等一切都了了,我带你去南边,听说,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宜人,很适合养胎。” 司聪侧头看向他,好笑的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惦记着养胎了。再说了,她死了,王府就没了主母了,我这个世子妃不得肩负起管家的家务事来嘛,还有那份闲心出去玩耍啊!” 韩铮苦笑道:“哪里会没有主母?父王还没老,又是那样的身份,是一定会续弦的。” 司聪眨眨眼,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古代,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的三大喜事。作为一朝王爷,即便是他想做个鳏夫,可能朝中那些想攀附富贵的官员们也不给他这个机会吧。 十七八岁妙龄少女过门续弦,中年王爷怎能拒绝? 心中叹息一声,有些可怜韩铮,生母惨死,被冒名顶替者掌控了多年,又要面临继母的嫁入,真是命运多舛。 “那我们,还回来吗?” 韩铮微凝片刻,“你想回来就回来,你不想回来,咱们就四海为家,只要有你在,在哪里都是家。” 司聪心中一暖,道:“世子之位也不要了?” 韩铮微叹道:“我本也不在乎世子之位,父王若是需要我,我就暂且安居此位。若是父王以后又有了嫡子,我让贤便是了。” 司聪反握住他的手,劝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这个祸害还没解决呢,新王妃还不知在哪呢,想这些为时过早。” 韩铮略感安慰,轻轻一笑:“你说,韩钰真的不是父王的骨血吗?” 司聪思量片刻,“这事不好说,时间上太凑巧了。你想啊,在你之后,父王与婆母十年未有子嗣,怎么她一来,就突然有了身孕了?” 韩铮坐了起来,侧身看向她,“以你之意,她们很有可能是早就谋划好了的,目的就是要李代桃僵,名正言顺的夺得世子之位?” “不单单是世子之位,而是整个王府,弄死了你,嫁祸给你大哥,你四弟又掌控在她手里,等你父王百年之后,你说这王府是谁的天下?” 司聪猛地坐了起来,道:“她不会等到父王百年之后,她一定会找机会害死父王,她一直想做的,是王府的太王妃。” 韩铮身上一阵恶寒,忍不住咬牙道:“这个恶毒的女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彻底混淆了韩家的血脉传承,简直是匪夷所思。” 司聪也坐了起来,靠在了后面的软垫上,说道:“现在想想,我更加确定了韩钰并非父王的骨血。不然,她的丈夫姜启辉怎会甘愿被带绿帽子,又心甘情愿的受她驱使,一定是有非常诱人的利益吸引着他,冒险行事。” 韩铮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听你这么分析,我也觉得他非父王骨血,可是,要怎么证明呢?以我一个男人的心思来判断,父王能接受她的假身份,却未必能接受韩钰非他骨血,怕是父王,还是会受岳南屏的威胁。” “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烦恼,所以,一定要找到证据,咱们派出去找以前的知情者了,若是能找到当初给她诊脉的郎中,那就万无一失了。” 韩铮一叹:“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能不能找的到,或者说,她会不会把这些知情者都杀了?” 司聪眉头紧蹙,这事还真不好说,以岳南屏那样狠毒的性子,怕是不会给自己留隐患。 第219章 给我一个家 司聪沉默片刻,道:“也不是只有那一条线索,现在要紧的是抓到姜启辉,找回韩钰,从姜启辉身上入手,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韩铮一阵惆怅,“还是要等,我现在,没有一刻不想杀了那毒妇的,她活着一日,我就愧疚一日,总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母亲。” 司聪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别这么想,你也是蒙在鼓里了,如今真相大白,婆母她也算是沉冤昭雪了。” 韩铮冷哼一声:“哪里就沉冤昭雪了?那个毒妇做了那么多坏事,却不能绳之于法。她所犯下的恶行也不能公布于众,受世人唾弃辱骂。只能用隐晦的方式处置了她,我母亲所受之苦还是不能被世人所知,她何其冤屈。” 司聪非常理解他的心情,那是生他养他的亲娘,死的那样惨烈,换做是她也不能善罢甘休。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有太多的不得已,不能任性而为。 “说到底,那毒妇说的没错,父王心里,最重要的是韩家的荣耀,是他的权利。与这些相比,一个已经死了的无用之人,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韩铮神情沮丧,一脸的落寞失望,有些事,谁也无法感同身受,司聪也只能劝他。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被揭露了罪行,你也想开点,这,总比永远被他蒙在鼓里的强。” 韩铮无奈的长叹:“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无法越过心里这道坎,她应该受到更严厉的处置。” 司聪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你放心,她一定不得好死。现在要紧的是早点让她赴死,她存活于世一日,便有一日的变数,我们谁也不敢赌。” 韩铮点头道:“明日我飞鸽传书,问问情况,催一催他们,都是吃白饭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好意思说是暗卫精英,等这事了了后,让父王换一批强干的,太耽误事了。” 司聪笑了笑:“也不是他们不行,实在是这岳南屏太狡猾。她了解王府的一切,包含王府的这些侍卫们,况且,茫茫人海寻一个人,也属实是不容易。再耐心等待两日,若是还寻不到,咱们再想旁的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你说这岳南屏到底有什么功法,竟然让一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难道他们之间,就不会有嫌隙误会的吗?” 韩铮的话令司聪心中一亮,夫妻子女之间尚且有争执,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关系,她就不相信姜启辉心里没有怨气。 “你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姜启辉如此听从她的命令,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儿子的前程,可是他们之间,绝非情深似海。除了利益牵连,他手中,一定有岳南屏的把柄,岳南屏才不敢动他。” 韩铮眼前一亮,“这就好办了,如果能离间了他们二人,就不怕岳南屏的威胁了。” 司聪微扯唇角,“如果他们二人只能有一个可以活命,你说,会是什么场面?” 韩铮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语气中满含期待。 “十分期待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 司聪也笑了,“那就期待快些找到姜启辉吧。” 韩铮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心情有些愉悦,扶着司聪躺了下去。 “总算是见着些亮了,时候不早了,你这身子骨不易熬夜操劳,早些睡,明早我亲自去查问这事。” 司聪微微颔首,由着他揽进了怀中。韩铮的大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小腹上,脸上无限的怅惘。 “真的希望,这是真的,这是我期盼已久的,有了你们,我活着,才有价值。” 司聪轻笑,伸手抚在他的脸上,打趣道:“说的好像没有我们你就不活了似的。” 韩铮怅然一叹:“你觉得,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母亲不在了,父王又是这样,这个家毫无亲情可言,都各怀鬼胎,各找好处。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我一直想逃离的原因,我感受不到家的温暖。” 韩铮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悲凉,司聪心中一痛,手指微抖。 “别这样想,我会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韩铮将她搂的紧些,语气低沉又带着一丝祈求。 “不是你,是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 不知为什么,司聪忽然就湿了眼眶,有些想哭的冲动。 家,她何尝不期待! “韩铮,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两个相拥的人,两颗相连的心,彼此交融在一起。他们不再孤单,不再彷徨,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对方陪伴在身边。 而这样片刻的宁静,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司聪刚刚入睡,心跳如雷,韩铮猛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地,疾步走到门口。 “谁?” 外头一个沉闷的男音回道:“世子,我们抓到姜启辉了。” 韩铮心头狂喜,赶忙开了门,跨了出去。 “人在哪里?” “在前院,王爷的意思是,请世子去启月居议事。” 司聪也下了地,忙道:“先别去,人先押到牢房,审了再去。” 那人脸上有些犹豫,抬头看向韩铮。 韩铮道:“听世子妃的安排,押到牢房,我随后就到。” 那人应声而去,韩铮转回到屋内,问道:“为何不去启月居?” 司聪边穿衣服边道:“让他们见了面,就都有了底气。咱们先去会一会这个姜启辉,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两人穿戴整齐,急匆匆奔向牢房的方向。这个地方司聪并不陌生,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几日,心里对这个地方,还是除了厌烦,还有些恐惧。 牢房的院子里有站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不凑近了,都看不出是个人,司聪险些撞了上去。 进了牢房,一个穿着农家打扮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见有人进来,警惕的睁开双眼看向他们二人。 男子身高修长,肤色相比一般的男子要白一些,五官精致,仪表不俗,只是那一身的戾气给他的容貌打了折扣。 第220章 姜启辉其人 司聪心想,这姜启辉生了一副好皮囊,难怪岳南屏不怕韩钰生下来长相会受质疑,原来生父也如昌平王一般,是个大帅哥。 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姜启辉也同样从下到上打量着他,唯独不去看旁边好看的像是神仙一般的韩铮。 而姜启辉犀利的眼神透露了一个讯息,他早就知道她这号人的存在,甚至是看过她的画像,了解她的一切。 司聪收回目光,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韩铮同时也落了座。他二人谁也没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直到那姜启辉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司聪才开了口。 “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吗?” 姜启辉一愣,不是该问他为何劫走了韩钰吗? 他摇摇头,“不知。” 司聪挑挑眉,“也对,因为你根本想不到她会如此无情无义,出卖了你,出卖了你们的儿子,只为了,她能活命。” 姜启辉心中一惊,连忙否定她。“不可能!” 司聪心中一动,这三个字,意义非同一般,间接承认了,韩钰是他的儿子。 “你跟了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的下属,自己妹妹,甚至是一奶同胞的姐妹,从来不留一丝情面。说杀就杀,说抛弃就抛弃,你觉得她会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而放弃生的机会吗?” 姜启辉目光冷冽的瞪着司聪,哼道:“别挑拨离间,我与她是结发夫妻,恩爱非常,她杀了谁,都不会杀了我。” “哦?是吗?可是她与别人同床共枕了十年,亦是恩爱非常,情意绵绵。可见,情深似海,你侬我侬,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她对我不是,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对她亦是深信不疑,你们想要离间我们夫妻,打错了算盘了。” 司聪轻嗤道:“还是个痴情种,你哪来的自信呢?姜启辉,你知道岳南屏与昌平王爷说什么吗?” 姜启辉一脸愤然的瞪着她,并不作答。 司聪轻扯着唇角,“她说,如果她至此改邪归正,可否能像以前那般与她在一起,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姜启辉,这十年,她的心,早就另有所属了,你,只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姜启辉坚定的眼神微有躲闪,嘴上却依然坚持。“不会的,她不会,我们,我们一直很相爱。” “好!那我问你,真正的王妃梅映茹,是你杀的吧?” 姜启辉对这一点,并不否认。“是我杀的,与她无关。” “那为什么会被抛尸荒野?是你干的吗?” 姜启辉一怔,眼神有些漂移不定,“是,是我干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对岳南屏不满?想给她一个警示?” 姜启辉恍然道:“不,不是的,不是,不是我。” “那就是她!” 司聪神情凛然,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姜启辉身体轻颤,额头渗出冷汗来。 “不,不,怎么可能?” “你自己都不信吧?好好的尸首埋在地下,怎么就出现在了河岸边?这不是给我们指引呢吗?你想想,如果你被抓了,结果会是怎么样?” 姜启辉的神色有些慌张,辩解道:“不是她,是朱威,是朱威不满分给他的银子少,才将那尸首抛在了河边,与南屏无关。” 司聪冷哼道:“死到临头了,还在为她开脱,人家可未必领你的情。你在此受审,人家可在她那暖和屋子里呼呼大睡,不缺吃不少穿的,与过去没什么区别。呦!忘了告诉你了,今晚,是昌平王陪在她身边,这会儿俩人正睡的酣甜,你却在这里挨饿受冻,待会儿还得受刑,你那当心尖上的人会不会想起你,舍命来救你呢?” 姜启辉神色微变,嘴上依然不肯妥协。 “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你激怒不了我,我相信她的心在我这里。” 司聪不由得啧啧两声,“你是不差,不过在平常百姓家还算出挑。但是,面对威武大将军,又英俊家世又好,还家财万贯,风流倜傥,你说她是会选你,还是王爷?” 姜启辉怔然无语,司聪又道:“可以证明一点,岳南屏确实是国公爷的骨血,她想认祖归宗的想法可以理解,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可是找回身份的方法有很多,我都能找到的证人,她一样能找到,可她却选择了一条极为冒险的路,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姜启辉一头雾水,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王府的荣华富贵,为了王妃的尊贵身份了,难道不是吗? “因为她见了王爷后,就萌生了夺夫占位的想法。” 司聪指了指旁边一言不发的韩铮,道:“你一直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为什么?” 姜启辉看向韩铮,快速的别过头去。司聪嗤笑道:“因为你不敢看他,眼前这个人,面相有五六分与王爷相似,你厌恶这张脸,讨厌这张脸,甚至是想毁了这张脸,所以,你才不断地组织杀手要追杀他。” 姜启辉垂头不语,心里却似波涛汹涌般,无法平静。当年,她一脸向往的表情浮现在眼前,藏在心中已久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 “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女人,你这个发妻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谋划操控了整件事情,你应该能晓得她的本事与决心。她想得到的,无论是人,还是心,都不会轻易放弃。” 姜启辉何尝不知,他与她夫妻十余载,就是之后的十年虽然不在一处,可是她的掌控欲太强了,她始终牵制着他,让他永远心甘情愿的围着她转。 “你可以保持沉默,事态发展到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譬如,那一屋子的金子。” 姜启辉垂着的头倏然抬起,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不必大惊小怪的,王爷与她毕竟是做了十年的夫妻,怎会一点感情皆无?她又愿意洗心革面,王爷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毕竟,他们还育有一个儿子呢!” 第221章 韩钰 司聪故意将儿子两字咬的极重,姜启辉的神色一僵,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了什么。他终是憋了回去,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你说,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她做事,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姜启辉愕然抬头,不想她突然会有这么一问,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那张嘴,惯会画大饼,许你荣华富贵,许你生死相依,最重要的是,许你的儿子坐上世子,乃至王爷之位。你,你们姜家,就成了真正的王公贵族了。” 司聪的语调越来越严肃,姜启辉骇然变色,连忙否认。 “不,不是,韩钰不是我的儿子,他是王爷的骨血,他真的是王爷的骨血。” “是不是王爷的骨血,一验便知,到那个时候,你们一家三口,便可团圆了。” 姜启辉急了,“验,验什么?”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滴血认亲!” 姜启辉面如死灰,强自镇定,“子虚乌有的事,谁会相信那些。” “姜启辉,岳南屏为什么把四岁大的韩钰送走,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原因吧?” 姜启辉神情一僵,就连一旁呆坐着的韩铮都一脸的疑惑,专注的看着司聪。 “父母的遗传基因,导致孩子面貌的长相,无论是继承了父亲还是母亲的,一定会在他的脸上体现出来。我虽没见过韩钰的长相,可我猜想,他一定是越长越像你,却与韩铮,与王府的众子女们完全不同。未免不必要的麻烦,送走了更安全。” “你胡说,他早晚会回来的,如果面容上有异样,还不是一样会被发现?你这是危言耸听,不可置信。” “他不会回来,听说,他马上就要被送到军队去。这一去遥遥无期,再回来时,或许王爷已经不在人世了,韩钰已是新任的王爷,还有谁会在意他的长相,而去怀疑他的身世呢?” 姜启辉震惊无比,韩铮也是一脸的惊诧,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他一直以为,顶多就是为了与他争夺世子之位。 姜启辉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女人了,之前她来信说这个姓苏的女人很难搞,他还有所怀疑,现在,他是真的见识了,果然厉害。 司聪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而是继续捅刀。 “你就不好奇,与你一同回来的韩钰去了哪里?你不会还以为他还像以前一样,被当成是王府的嫡公子般对待,安歇了吧?” 姜启辉有些急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司聪扯了下唇角,有些鱼终于要上钩了的得意之色。 “你紧张什么?他不过是你手里的一个人质,一枚棋子罢了,他的死活,你这么在意,还说他不是你的儿子?” 司聪忽而眼神犀利的射向他,冷冷的看着他。 “我,我就是问问,他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聪轻嗤一声:“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了。” 司聪看向韩铮,说道:“父王那里可准备好了?” 韩铮点头,“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咱们过去呢。” 司聪微微颔首,“堵住他的嘴,去启月居。” 韩铮向外招了招手,进来几个侍卫,解下绑在柱子上的姜启辉,又捆了起来堵住嘴,一行人踏夜去了启月居。 启月居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主屋有一丝光亮,侍卫们脚步如猫的悄然进了院子,无声无息的将人扔在了主屋门口,死死的按在地上。 司聪与韩铮相继走了进来,昌平王端坐在椅子上,地上跪着岳南屏母子二人。 见司聪他二人进来,岳南屏眼神恶毒的狠狠地瞪了司聪一眼,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吃了司聪。 司聪轻蔑的冷哼一声,走到昌平王面前施了一礼道:“禀父王,姜启辉已经招认了,韩钰确系他与岳南屏的骨肉。” “你胡说!” 岳南屏疯了一样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去打司聪,让韩铮一脚踢翻在地。 “老实点!再无理绑了你!” 岳南屏捂着被踢的生疼的胳膊,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旁边跪着的韩钰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扶起了她,关切的问道:“母亲,您,您伤在了哪里?” 韩钰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十岁的年纪长的要比同龄人高一些,不听声音,以为他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呢。 韩铮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确实如阿黎所言,这副还没张开的面容,与姜启辉十分的相似,说他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十之有八都不会相信。 司聪亦是如此,打眼一瞧,就确定了想法,此子绝非昌平王骨血。不过,总觉得他看起来似曾相识,也不知是哪个五官,有些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岳南屏忍了半日的泪,在儿子的关切下终于是落了下来,委屈巴巴的道:“钰儿,快与你父王说,你是他的儿子,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他们,他们要害了你。” 韩钰面现惧色,一脸茫然的看向韩铮与司聪,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你,你就是二哥哥吧?二哥哥,你为什么要打母亲?父王刚才与我说,母亲不是真正的王妃,母亲不是你的母亲,这,这都是真的吗?” 十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单纯天真的眼神看的韩铮心里一软,怎么也硬不起来语气。 “父王说的都是真的,你,你也不是父王的儿子,而是这个毒妇与那个带你走的人所生。” 韩钰惊愕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问道:“就,就是那个,那个姜叔父?” 昌平王冷哼一声:“叔父?他怕是时时刻刻都想你叫他一声爹吧!” 男人的嫉妒心永远是无法估量的,即便是这样一个厌烦唾弃的毒妇,听到情敌的名字,还是免不了酸味十足。 岳南屏极力的狡辩道:“不是那回事,钰儿就是韩家的骨血,有稳婆作证,也有太医作证。王爷,你恨我,怨我都行,可不能听信谗言,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啊!那两口子就是狼子野心,他们是要扫除异己,为了巩固世子之位啊!” 第222章 离间成功 昌平王不齿的冷斥道:“他已是世子之位,用得着巩固吗?谁是狼子野心?你的恶毒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不必解释,本王,不会再受你的蒙骗。” 岳南屏哀哀戚戚的看着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将落未落,很是楚楚可怜。 “王爷!妾身知道罪无可恕,妾身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也都是为了能有条活路,王爷有杀我之心,妾身也毫无怨言。可是王爷,你不能听信别人的谗言啊,钰儿,他真的是你的骨血啊!” 岳南屏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别说是昌平王,就是司聪也觉得浑身恶寒不止,恶心的直想吐。 忍无可忍的道:“是不是的不是你说的算的,来人,拿上来!” 司聪一声令下,门外守候多时的芙蓉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上面的两碗水放在了桌子上。 岳南屏一脸懵,司聪拿起托盘上的银针,抄起岳南屏的手在中指上狠狠刺了一下,挤出鲜血滴在了其中的一个碗中。岳南屏猝不及防被扎了一下,疼的惊呼出声。 “你干什么?要对我用刑不成?” 司聪懒得理会她,甩开她的手推到了一旁,又去拉起韩钰的手,如法炮制挤出几滴血,分别滴在两个碗中。 昌平王拿起银针刺破了手指,挤出几滴血滴在了韩钰滴血的另外一个碗中,密切的观察着两个碗中血液的变化。 只见岳南屏与韩钰的那个碗中,两团血液迅速扩散,继而融合在了一起。而另一个碗中的两滴血却各自散开,没有任何交融的迹象。 岳南屏骇然变色,指着两个碗道:“这不对,这,不对,这是什么道理?” 司聪冷声道:“血融者即为亲,不相融,便是毫无血缘关系,岳南屏,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岳南屏岂会承认,依然狡辩道:“什么狗屁道理,我从未听说过,随便弄两碗水就想否定王府嫡公子的身份,我不认,钰儿也不认。” 韩钰早就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两碗水,一脸的迷茫无知。 昌平王怒不可遏,大手一挥,两碗水被掀翻在地,瓷片碎了一地,刺破了韩钰的脸,鲜血流了下来。 韩钰觉得脸上一热,伸手摸了摸,十分无措又惶恐的看向昌平王,颤抖着双唇道:“父,父王!” “别叫我父王!我被你们母子蒙蔽了这么多年,你,还有你,都该死!” 昌平王气的胡子乱颤,双手紧紧握成拳,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定了怒火中烧的心。 “岳南屏,本王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说出证据在谁的手里,本王可以饶他一命,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昌平王指着吓呆了的韩钰说着从来不曾说过的狠话,岳南屏冷笑道:“你还是要我死?”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说服了我,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岳南屏一怔,转而蔑然一笑道:“我唯一的活路,就是手里的证据,只要我活着,它就永远是个秘密,可一旦传出我的死讯,我保证,三天之内,举国皆知。” 昌平王气的气喘不匀,英俊面孔几乎扭曲变了形,咬牙道:“你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昌平王指向韩钰,岳南屏不屑的冷嗤:“我死了,他活着也是耻辱的过一辈子。还不如,我给他多烧些纸钱,来世投胎个好人家。” 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的,没有办法理解,这是一个母亲嘴里说出来的话,司聪第一次觉得为母则刚是个笑话。 昌平王难以抑制愤怒,伸手掐在了韩钰的脖子上,韩钰脸色登时憋的通红,双手用力的去掰昌平王的手,眼神中满是恐惧之色。 而岳南屏,只是脸色稍微变了变,却无惊惧慌张之色,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冷冷的注视着被掐的脸色青紫的韩钰。 昌平王心中气极,手上加了力道,韩钰被动的随着他的手劲踮起脚尖,身体已经逐渐离地,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 司聪不忍的别过头去,韩铮也看不下去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又做错了什么,要为父母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昌平王何其不忍?眼里雾气昭昭,他手上捏着的孩子,是他抱过、亲过、疼过、爱过的孩子。而为了王府的存亡,他不得不下此狠手。 而岳南屏的神情却越来越平静,仿佛在她眼前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譬如,被无故打死的忠叔。 门外被按住一动不能动的姜启辉受不住了,用尽全力拼命的挣扎着,侍卫手上一个不注意,叫他撞开了屋门滚了进去。 姜启辉手脚被捆,嘴里堵着白布,扭动着身体向昌平王连连作揖,嘴里呜呜的不知说着什么,昌平王到底是松了手。 韩钰被甩在地上,浑身瘫软无力,已经不能自主的呼吸了。司聪见状忙走了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趴在他胸口上听了一阵,脸色凝重起来。 “将他放平,拿一块干净的帕子来。” 韩铮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司聪垫在韩钰的嘴上,趴下去做人工呼吸。此举震惊了所有人,岳南屏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司聪不止是做人工呼吸,还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半炷香后,韩钰终于是悠悠转醒。 昌平王莫名的松了口气,姜启辉紧绷的身体瘫软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韩铮拿下堵在他口中的白布,姜启辉边哭边骂道:“姓岳的!你怎么如此狠心,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这么看着他死,而无动于衷?你还是人吗?” 对于儿子的幸免于难,岳南屏脸上毫无喜色,而是冷漠异常。 “那就要我去死吗?我没那么大公无私,我想活着,我也要活着,只有我活着,才有希望。” 姜启辉气的浑身颤抖,奋力的扭动着身躯向她靠近,那架势恨不能跳起来狠狠揍他一顿。 “你怎么如此自私?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了?你得了王妃之位,咱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世子,将来就是王爷,我是听了你的劝,才答应你冒词危险的,可是你现在竟为了自己活命,牺牲儿子的命,岳南屏,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你是恶魔吗?” 第223章 往事 “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你们都是她利用的棋子,终究会有被弃的那一日。” 司聪走到姜启辉的身边,蹲下身解开他的捆绑,扶了他起来。 “她罪恶滔天,罪无可恕,而你们,都是听命于她,虽也罪孽深重,可如果你肯说出实情,将功补过,我可以保你一条性命,保韩钰衣食无忧。” 姜启辉愣了一瞬,转头看向神色微变的岳南屏,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我知道,她留了一个后手,或许你们要的那些证据,都在那人的手里。” “姜启辉!你疯了?” 姜启辉话音未落,岳南屏嗷地一嗓子吼了出来。“姜启辉你别被他们哄骗了,他们这是挑拨离间,你说了咱们都得死!” “都得死吗?你在意过我们的性命吗?梅映茹的尸首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岸边?他们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我?这些年你给我许下了多少承诺,有哪一个兑现过?还有刚才,你眼睁睁的看着钰儿赴死却无动于衷,你是怕我们死吗?你是怕你自己死吧!” 岳南屏看向姜启辉的眼神里写满了“蠢货”二字,她无奈的咬牙道:“他不会杀了钰儿,只要我在,他永远都不会动钰儿和你一根手指,你为什么相信他们不相信我?” 姜启辉神情沮丧无助,嗤了一声道:“岳南屏,你的心思太难琢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如果不是世子妃相救,钰儿,他已是死人了,我没你那么狠心,自己的儿子都能牺牲,我愿用我的命,换钰儿的平安康健。” 岳南屏气的狠斥道:“姜启辉!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辈,别把苟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为了求生出卖我,你,你不得好死!” 姜启辉冷哼道:“我不得好死?我还怕不得好死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我还能有好下场吗?我不求能活着,我只求钰儿能平安无事。王爷!罪民愿意将功赎罪,求王爷饶过钰儿一命吧!” 姜启辉冲着昌平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昌平王神色严肃,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若有半句虚言,我立时就处置了你们。” 姜启辉匍匐在地,言语恳切的道:“罪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王爷宽恕一二。” 昌平王舒了口气,“那就把你们如何筹划替换了王妃,如何转移王府的产业,又如何害人性命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来。” 姜启辉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如实陈述。 “岳南屏是岳家养女的事情,我们是十一年前知晓的,当时罪民与岳南屏已经成婚十余载,岳父早已去世,岳母弥留之际说出了她的身世。可是知情者太少了,我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皇都寻人。没想到,见了已是王妃的梅映茹一眼,就确定了她是国公府姑娘的事实。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姜启辉顿了一下,看向神情平静的异常的岳南屏,不知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如果没有特殊的印记,没人会分辨出她们姐妹二人的身份。当岳南屏站在梅映茹面前的时候,她也是吃了一惊。得知了两人的真正关系后,梅映茹并没有打算光明正大的认下她这个姐姐,而是选择了暗地里帮助她,给她钱财,置地买宅子,让她过舒坦日子。而她却贪心不足,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岳南屏冷嗤一声:“她那是怕我农家女的身份丢了国公府的脸,更丢了她昌平王妃的脸。她给的那点钱财,不过是国公府的九牛一毛,还要我感恩戴德,我凭什么让她如意?” 姜启辉冷嗤道:“她对你已经不薄了,虽然未曾在公开场合承认你,可是她真的拿你当姐姐,从来就没摆过王妃的架子。她若真是怕你影响了国公府和王府的声誉,大可暗地里处置了你便是,何苦还扶持你。” 岳南屏扯着唇角睨着他道:“处置了我?怎么处置?杀了吗?我可是她的亲姐姐!” “可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也杀了她吗?” 姜启辉反唇相讥,岳南屏眼神倏然变的犀利,冷冷的射向他。 “所以你对她动了情?你这是在为她抱不平吗?姜启辉,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早就背叛了我呢?你说,你和她,都干了什么?” 一直眯着眼睛听的昌平王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如剑的瞪视着姜启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斩杀一般。 姜启辉一个激灵,忙解释道:“从未有过,自从她被囚禁以来,没有一日不闹着自尽的,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她早就死了。我更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看见我,她情绪更激动,求死之心更甚。一直都是一个婆子在照料她的起居,罪民,罪民连她的衣襟都不曾碰过,请王爷相信,罪民不敢说谎。” 姜启辉叩头下去,昌平王面色稍霁,韩铮听了自己母亲所受之苦,心里很难受,忍着怒气问道:“你们谁动的手?” 姜启辉抬起头,一脸的茫然。“什么谁动的手?” 韩铮情绪有些激动,“谁杀的她?又是谁剁下的头颅?” 姜启辉一颤,惶然的垂下头去,支支吾吾的道:“是,是下的毒药,头,头是朱威砍下来的。” 韩铮胸口起伏不平,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司聪轻抚着他的后背,劝道:“罪魁祸首已绳之于法,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法极刑,你别急,先听他怎么说。” 韩铮深深几个呼吸,慢慢地平复了情绪,司聪继续盘问。 “你们是如何偷天换日,将梅王妃掳走的?” 姜启辉紧张的吞了吞喉咙,道:“我们买通了车夫,给那马屁吃了药,那马犯了药,便狂奔起来。等马车停下,换下了她,将受了重伤的梅王妃转移到了临水,一直囚禁前段日子。” “既然都囚禁了十年之久,为何突然就下了杀手?” 姜启辉不安的看了韩铮一眼,道:“是因为世子,世子在查岳南珊的身世,她怕牵扯出梅王妃,便,便下了杀手。又怕她的容貌被发现了,才剁去了头颅。” 第224章 无计可施 姜启辉说完,小心的看向韩铮,恐怕他会控制不住一剑杀了他。 韩铮难以承受的闭了闭眼睛,心中无限的悔恨与愧疚,如果不是他的追踪,母亲她,也不会死。 “原来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查什么岳嬷嬷的身世,多少银子也抵不过母亲的命!” 韩铮懊恼的捶了桌子一下,吓的昏昏欲睡的韩钰一个激灵,惊叫出声。 “父王别杀我,别杀我!” 岳南屏不易察觉的动了动眉心,斜眼瞄了躺在地上抽搐的韩钰,硬了硬心肠,保持冷漠的状态。 姜启辉爬了过去,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脚,低声哄劝:“钰儿,钰儿别怕,爹在这呢,别怕,没人要杀你,别怕啊,有爹在,你不会有事的。” 韩钰在姜启辉哄孩子似的安慰下,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时不时像是梦魇了般,嘴里呢呢喃喃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昌平王还是狠不下心,道:“抬到床上去。” 姜启辉愣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笑,费力的抱起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韩钰,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轻柔无比的为他盖上被子,留恋的看了又看,终是一叹,又跪了回去。 司聪有些看不明白了,听姜启辉的陈述,他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怎么就会为虎作伥,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呢? 思量间,韩铮问道:“为什么杀了周县丞?他都知道什么?” “都是十年前,岳母临终前说之前为了隐瞒岳南屏的身份,不得已将长女送了人。岳南屏是怕自己的身世被揭穿了,才几经辗转找到了当年被送走的姨姐。他们合谋害死了的姨姐养父母,花了些银子给姨姐的丈夫捐了个官,周县丞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半年。” 司聪与韩铮对视一眼,还真叫他俩猜中了,这岳南珊姐妹俩,可都够狠毒的了。 “说重点,没人听你唠家常,为什么杀周县丞?” 韩铮睨了他一眼,十分的不悦。姜启辉也不敢多说其他,道:“当初他不知道岳南珊亲姐姐的身世,只是以为家里发了横财。后来也察觉出不对来,几次三番的试探周夫人,竟还让他发现了一些秘密。正赶上洛城有人求他查一个人的身世,他就留意了,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以此要挟,要更多的钱财和前程。周夫人也是万般无奈,也是岳南珊不想被威胁,便杀了他。” 司聪冷哼一声:“养父母都下得去手,夫妻又算什么,姜启辉,你能活到现在,可见有多不易。” 她看向闭目不语的岳南屏,嗤道:“也是,如果不是我们速度快,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姜启辉看向岳南屏的眼神愤怒中带着憎恨,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图,他们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最最重点的,她留的后手是谁?在哪里能找到他?” 司聪忽然转了方向,姜启辉有些猝不及防,紧张的看向了岳南屏。岳南屏正眼神犀利的瞪着他,眼里的威胁一目了然。 “她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怕的?她能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你不成?” 姜启辉犹豫再三,终是下定了决心,刚要开口,一直沉寂不动的岳南屏忽然跳了起来,直奔姜启辉的面门而去。 昌平王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姜启辉的身上,谁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样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银光一闪已经插进了姜启辉的脖颈,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韩铮一脚踢开了岳南屏,司聪上前按住她,防止她再有动作。昌平王忙去查看姜启辉的伤势,那插在脖子上的,正是要了周县丞性命的银钉子。 姜启辉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满眼的不可置信瞪大看向岳南屏。 “你,你好,好狠的心......。” “快说那人是谁?否则你儿子也别想活!” 司聪心急如焚,大哥,就算是失血过多,也不至于马上就死,说点有用的行吗? 可是姜启辉在没有开口,他不仅脖子动脉流血不止,七窍也渗出血来,那枚银钉淬了毒。 他用最后的意识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韩钰,目光定格在了岳南屏的脸上。那目光中有绝望、有惊讶、有遗憾,更有解脱,而更多的,是不舍。 韩铮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已是气绝身亡。懊恼的重叹一声,狠厉的眼神看向面色淡定的岳南屏。 “你可真有本事,搜身对你毫无意义,你还有什么杀手锏,都使出来吧,不然就没机会了。” 岳南屏淡然一笑:“有没有机会,不是你说的算的,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除了我,没人知道那人是谁,你们,永远别想动我一根汗毛。” 韩铮气的忍无可忍,“岳南屏,你以为我是真不敢杀你吗?” 韩铮揪着她的衣领狠狠地瞪着她,岳南屏挑衅的抬起下颚,蔑视的一笑。 “那你就试试,反正我现在已经够本了,也不在乎多些人给我陪葬。” 韩铮气到无奈至极,别看他说的痛快,他确实不敢拿整个王府来赌,更不敢拿苏黎肚子里的孩子去赌,为了这个毒妇,不值当。 无计可施,无可救药,几人就这样僵持着,司聪一直看着姜启辉那死不瞑目的复杂眼神,他一定是想要表达什么。 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他们忽略掉了一个人。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朱威说,很小就送去做了优伶,你说,她的后手,会不会是他?” 昌平王与韩铮还未做出反应,岳南屏却神色大变,慌乱的眼神证明了司聪所猜。 “果然是他。” 司聪心中狂喜,这个人物或许并不难寻。 昌平王似乎是看到了希望,急切的问岳南屏道:“他在哪?” “她不会说,这是她最后的希冀,她死也不会说。” “那就用刑,用最重的刑,打到她说为止。” 昌平王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掌劈死她。 “没用的,父王别急,一切皆有迹可循。她一直强调一件事,她死后三日之内,消息会扩散整个皇都上下,那就是说,那人的落脚之处并不远,只要三日的脚程便可到皇都。儿媳猜测那人藏身之处,就在皇都附近。” “好!天亮便去寻,务必要找到此人,本王已经迫不及待要杀了这毒妇了,你们一定别叫父王失望。” 第225章 梦 昌平王恨极了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若说之前对她还有一丝怜惜,甚至想过要留她一命,都被她刚才的狠毒消弭殆尽。 他想杀她之心,已然藏不住了。 “三日,再留你三日,岳南屏,本王一定让你死的要多惨,有多惨。” 岳南屏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恐惧,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她更没想到,这个苏氏居然这样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双眼。 “应该找人画一幅画像,儿子觉得,他们的儿子与姜启辉一定十分的相似。” 昌平王点了点头,“你看着办,要快,我一刻都等不得了。” 司聪睨了岳南屏一眼,道:“父王,此女心思刁钻,这三日,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被她钻了空子,再出什么意外。” “放心,本王不眠不休,亲自看管她,绝不会让她在耍什么花招。” 司聪看向床上睡的极不安稳的韩钰,“那他呢?父王也要小心他,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果被岳南屏利用,可是不妙。” 昌平王瞄了一眼韩钰,道:“我会找人看管他,你们放心去就是了。” 司聪稍微放下些心,与韩铮退了出去。昌平王唤了侍卫进来,抬走了姜启辉的尸首,打扫干净。他亲自将岳南屏捆成了粽子,绑在了廊柱上,自己倒在了软榻上休息。 实在是太累了,心力交瘁啊,等处理完这些事情,他一定睡上个三天三夜。 回到芳菲苑,已是三更天,折腾了一晚上,两人皆是一身疲惫,却难以入睡。司聪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顺了一遍,还是没想出哪里出现了漏洞。 许是太乏了,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仿佛是做了个梦,大雪地里,奇香扑鼻,她抬头望去,竟又是那片梅林。 梅花朵朵盛开于枝头,争奇斗艳,美轮美奂,如痴如醉间,一个银色的身影款款立于眼前。 顺着那修长的身材向上望去,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闯进了眼睛里,怎会是他? 他看着她笑,那笑容让人捉摸不透,眼神熟悉的难以忘怀,绝望、悲伤、遗憾和不舍,那是来自一个死人的眼睛里。 那双好看的眼睛忽然流出了血泪,紧接着是鼻孔,嘴,耳朵,鲜血布满了整张脸,瞬间变成了姜启辉的脸。 司聪惊骇万分,两张脸来回的变换,最后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岳南屏! 她手持宝剑,一剑向她刺来,身体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是韩铮。 她惊叫着坐了起来,“韩铮!” 急促的喘息惊醒了身边的人,韩铮猛然坐了起来,搂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司聪狠狠的喘息,脸上惧色未退,双手捧住脸慢慢地平复紧张的心绪。韩铮下地给她倒了杯水,司聪接过一饮而尽,咚咚跳的心方才觉得稳住了些。 “做噩梦了?” 韩铮轻拭着她鬓边的汗液,柔声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他轻轻地将司聪揽在怀中,温柔的扶着她的脊背。 司聪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韩铮,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出现的很蹊跷吗?” 韩铮一怔,“哪个男人?” 司聪有些难以启齿,“就是,那个,我在梅林见过的那个。” 韩铮脸上一僵,搂着她的手缓缓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见到姜启辉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男人,和姜启辉的脸来回的变换,最后变成了岳南屏的脸。现在细想起来,那个男人与他们两人之间有太多相之处了。” 韩铮神色犹豫,“你是想的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个人,他不是什么清倌,你别瞎想了。” 司聪并不赞同,“身份这个东西是可以造假的,岳南屏手眼通天,她有什么身份没有?” 她要什么身份没有?是啊,他是谁?除了姓名,他一无所知,可是他却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他,甚至是为了他放弃了世子之位,而今,他的出现,再次让他感到困惑。 他沉默不语,司聪急不可耐,“他叫什么名字?是姓姜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姓姜吗?他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他,他姓什么。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姓什么,每次问及,他都说与父母生分已久,不愿提及。所以,我只知道,他,他叫子盛。” 司聪简直是无语了,这不是典型的恋爱脑吗?对方是什么身份,家世如何一无所知,没被害死真是托了她的福了。 “韩铮,你不能执迷不悟了,这个叫子盛的男人,太令人怀疑了,他出现的时机就不对,我认为,他就是姜启辉与岳南屏那个被送走的儿子,也就是岳南屏手中的王牌。那些证据,一定在他手中,韩铮,你得想办法联系上他。” 韩铮慌了,“我,我怎么联系他?自从那次在梅林见过之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我,我也不曾找过他,如今让我找他,我真的不知去何处寻找。” “去你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去他经常去过的地方,找他的朋友,找他的知情者,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他的存在太危险了。” 司聪不是危言耸听,以岳南屏的疯狂,这个儿子,一定被他教育的不像个正常人,不然,也不会不知廉耻的去勾引一个男子。 抬眼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心中不齿。这也是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在司聪再三的逼迫下,韩铮回想两人经常去的地方,重点划出了几个,决定天一亮便去寻找。 天也快亮了,两人也没了再睡的心思,干脆起床洗漱,早早地用了早膳,双双出门而去。 韩铮选出的几个地方都没有那人的踪迹,听那里的人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找了大半日,两人无功而返。 第226章 霍家庄 司聪还是觉得遗漏了什么,她心里反复的重复着岳南屏的话,三日之内,为什么是三日之内呢? 他手里攥着这样危险的证据,应该不会在人群密集处停留,城里,怕是找不到的,三日之内的期限,他又不会走远,那就只有城外了。 城南、城北,还是城东城西?皇都的城外也不小呢好吗?他会隐藏在哪里呢? 满怀惆怅的走在大街上,天色渐暗,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一层一层,地面很快就白了一层。 司聪抬头望了望雾茫茫的天空,难免又是一场大雪,给外出寻人又带来的阻力。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那片来不及化为乌有的晶莹被更多的雪花掩盖,在手心里凝结成一朵花。 她定定的盯着那片白色,无聊的画了起来,却发现,画出了一朵梅花的形状。今晨的梦又在眼前浮现,司聪心中一动,转头问韩铮:“城外可有梅林?” 韩铮微怔,想了想道:“城南霍家庄有一处梅林,有梅树千株,树种繁多,往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人去赏雪赏梅。” 司聪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去呢?” 韩铮神色微有不安,道:“雪夜赏梅,煮酒一壶,正是好意境。” “那就去!” 司聪转身上了马车,韩铮疑惑不解,问道:“这当口,去那做什么?” 司聪向他伸出手,韩铮蹙着眉伸出手去,有些被动的上了马车。 “毫无头绪,就去放松一下,或许就有思路了。” 司聪交代车夫向城南走,韩铮始终揪紧着眉头,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就好了,故弄玄虚。” 司聪耸耸肩,“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去碰碰运气,那个叫子盛的好像很喜欢雪夜赏梅。” 韩铮微微凝滞,眼神有些闪躲,心里却回忆起来,貌似他确实很喜欢赏梅,尤其是在雪夜。 “你们以前,常在这个梅林约会?” 虽然选择原谅了他,可是吃醋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与自己的爱人谈及以前的旧情人,她想不酸也难。 韩铮尴尬的别过头去,心虚的轻咳道:“也没常来,又不是每年冬季都如今年这般雪多的。” “那就是来过了?” 司聪的酸味十足,妒意十足,韩铮心里一惊,忙解释道:“都是跟几个好友来的,没单独来过。你别乱想,以后我只跟你来。” 司聪想起那晚在梅林他们俩暧昧的眼神心里就恼火,也不知是出城的路不平,马车太过颠簸所致,还是被那晚的情景又恶心到了,司聪的胃里又翻江倒海的难受,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韩铮脸上一僵,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去,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变的很沉闷,司聪头晕目眩的,干脆闭目养神,韩铮无声的叹息,也闭上了眼睛。 车里很安静,只闻车辙压着雪地的吱咯吱咯的声音,司聪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上辈子,也是这样的雪夜,也是这样的与他对坐,叶琛的沉默源于拘谨,而韩铮是羞愧与耻辱。 轻轻一叹,她这是何苦呢,他已经够可怜的了,被人迷惑被人欺骗,连娘都是假的,心里那样恨又不能为母亲报仇,她何必为难他呢! “那林子很大吗?” 韩铮睁开眼睛,轻嗯了一声:“不小,有十几亩地吧,里面不远的距离就有一处赏雪的亭子,一直延伸到梅林深处。” 司聪点了点头,“那一会儿咱们俩分头寻人,你若是寻到了派人过来寻我,我亦是如此,切不可轻举妄动。” 韩铮道:“你自己我不放心,还是一起吧。” 司聪摇头:“那么大的林子,你什么时候能找完,我也算是见过他的相貌,一起找进度还能快些。” “那把两个侍卫都给你,让他们护着你。” 司聪微凝道:“一人一个吧,万一有什么意外呢。实在不行,回去调人来,万一真的寻着了,咱们几个未必能捉他回去。” 韩铮不以为意,“他没那么高的功夫,都是花拳绣腿,不足为惧。” 司聪总觉得这花拳绣腿是形容女人的,刚才那股子别扭又顶了上来,脸色有些不悦。 韩铮马上改了口,道:“我的意识,我这身手完全可以应付,先别回去搬救兵,大晚上的,太招摇了。” 司聪沉默片刻,道:“别自信过了头,岳南屏是什么人,她调教出来的,那都是为了蛊惑你幌子,或许他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呢。” 韩铮也不敢争辩,硬着头皮道:“那听你的,一人一个,咱们分头行动,你也要小心。” 司聪点点头,两人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侍卫道:“世子,世子妃,霍家庄梅林到了。” 二人先后下了马车,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不远处,便是丛丛梅树。 地上的积雪已有半指深,雪没有停的意思,而且越下越大,照这个势头下去,极有可能下到半腿深。 梅林边上停了几辆马车,装饰豪华,应是王公贵族。不过并没有他们想象的人满为患,也就这么几辆马车,并无其他的车马。 “看样子,这里被包场了。” 司聪微有愕然,“包场?” 韩铮颔首,“以前一下雪,这里必然是车马马龙,从这里一直到最里面,几乎是坐满了来赏雪的宾客。那时候梅林两侧都是卖茶酒的商贩,热闹的很。” 司聪了然,这还是个旅游景点。 “那这里是谁家的产业?” 韩铮与司聪边走边说道:“这里叫霍家庄,家主姓霍,在皇都城里有两个酒楼,多处产业,是个纯纯的商人。这处梅林是他的产业,到了梅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便成了私人聚会的场所,想进去的,十两银子一人,最多的时候,可容纳上千人赏梅论诗,场面非常的热闹。” 司聪对这个霍家庄的家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有经济头脑嘛! “这里有饭庄?” 韩铮摇头,“并没有,梅林只提供场地,吃喝等品都需要自备。” 司聪又惊讶了,与现代出租烧烤场地一模一样啊,这霍家庄的家主,不会是现代穿越来的吧? 莫名的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兴奋,迫不及待的一脚踏进了梅林。 第227章 梅林 脚刚落地,林子里边冲出了一名黑衣人,吓的司聪忙缩了回来。 “什么人?” 韩铮挡在了司聪的面前,脸色阴沉的道:“本殿下是昌平王世子,前来赏梅,你也要拦?” 那黑衣人一听是韩世子,忙换上了一副谦卑恭敬的态度。 “不知是世子,冒犯了,请世子恕罪。” 韩铮神色稍霁,问道:“谁在里面?” 黑衣人答道:“是礼部姜侍郎家的二公子,宴请几个南边来的宾客,怕闲杂人等扰了兴致,便包了下来。” “本世子也不能进?” 黑衣人顿了一下,有些为难。“世子身份尊贵,小人本不敢拦着,可是姜公子不叫旁人进去,小人也不敢违逆啊!” “我也不会去打扰,这么大的梅林,他又不能一人独占,我只带内子进去逛逛,折几支梅花回去。” 黑衣人看向司聪,又看向她身后的两名侍卫,犹豫的半天,道:“世子与世子妃可以进去,这二位,还是别进去了,世子也别为难小人了。” 韩铮看向司聪,司聪微微点头,韩铮道:“好吧,你们在此候着,切不可走远。” 两名侍卫垂手应着,韩铮牵起司聪的手走进梅林,在黑衣人的指引下,避开了那些人吃酒的地方,向里面走去。 梅林中一片静谧,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梅枝上,落在花瓣上,那颜色各异的梅花,似是被染上了一层琉璃般,晶莹剔透。 景是真美,赏雪的人也是极俊雅美丽,如同置身于一幅画卷中,在傲雪凌霜的梅花,与洁白无瑕的雪的映衬中如痴如醉。 两人被雅致的雪景吸引,司聪闻了闻头顶枝头上的梅花,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为之一振,烦闷的心绪也消失不见。 “不必跟着了,我们自己走一走。” 那黑衣人看了看另一个方向,这里离姜家公子宴请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便也放心了。 “那小人就不打扰世子与世子妃赏梅了,您二位请自便。” 黑衣人施了一礼,转身向回走去,司聪瞬间收起了陶醉的表情,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我们恐怕来的不是时候,都被包场了,他还能来吗?” 韩铮也有些泄气,“来都来了,总要寻一寻。今日若是找不到,明日再来,不然也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跑。” 司聪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那咱们分头找?” 韩铮看向白茫茫寂静的四周,道:“没必要吧,我觉得,咱俩不如去姜家公子的宴会上瞧一瞧,万一有收获呢?” “这倒是行,或许,他的身份真的就是个优伶呢?” 韩铮脸上又有些烧热,羞愧的微微垂下头去,没说什么,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司聪有些无语,还挺敏感,以后是提都不能提了?又不是她的错,怎么他还不高兴了呢。无奈的微微摇头,抬步跟了上去。 姜家公子宴请宾客的地方是梅林的中间的位置,亭子是最大最宽敞的,配套设施也是最全的。烤炉、火炉、热灶、火锅等器具一应俱全。 最主要的,还有一个屋子,醉酒了可以睡下,屋里配有暖炉,很是温暖舒适。越到深夜梅香越浓烈,所以这里有个雅称,名为“夜来香”。 韩铮对这里比较熟悉,轻车熟路的到了夜来香的外面,他本打算悄悄的溜进去,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 斜刺里闪出一条黑影,韩铮一惊,忙将司聪推到梅树后,他向前一步将司聪挡了个严实。 “我是昌平王世子,听闻姜二公子在此设宴,特来叨扰一杯酒,还请小哥通传一声。” 韩铮语气很是客气,那黑影同样是身着一身黑衣,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的显眼。 “不知是韩世子,请您稍等,容小的进去禀报。” 韩铮微微颔首,那黑衣人施了一礼后向里面走去。韩铮回身看向梅树后的司聪,道:“里面的场合不适合你在,待会儿你就在这附近走走,别走远了,我去看看都谁在,应酬几杯就出来。” 司聪点了点头,“那我去那边等你,你少喝点。” 韩铮点头应了一声,司聪看看四下无人,轻手轻脚的向梅林深处走去。 那男子不多时便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锦衣华服,器宇轩昂,一看便知是官家子弟。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来人正是姜侍郎的二公子,隔着老远便抱拳施礼,恭敬且热情的打着招呼。 “二公子好雅兴,今日这场雪下的正是时候,韩某与二公子不谋而合,此番打扰了。” 韩铮微施一礼,姜二公子忙道:“世子殿下见外了,都是好友,您快里边请。” 韩铮笑着与他同行,问道:“适才听那守林子的小哥说,二公子在此宴请南边来的友人,不知,是哪里来的贵客啊?” 姜二公子神情微顿,笑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客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之前也来过几回,梅花是赏过,就是不曾在这样的雪夜里赏过梅,便想着过来风雅一回。” “哦?我还当二公子宴请的是多么重要的大人物呢,把整个梅林都包了下来。若不是我死皮赖脸的,今夜,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姜二公子连忙解释道:“世子殿下言重了,这天下,论重要的大人物,谁还能与昌平王府相比,是在下猖狂了,世子殿下请见谅。” 姜二公子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脸的,韩铮呵呵笑道:“二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就是与你玩笑几句,瞧你还当真了,逗你的。” 姜二公子尴尬的抽了抽唇角,笑的有些牵强。 “世子不怪罪在下便好。” 韩铮摆摆手,两人已快走至亭子处,远远的便听见笑语声声,似乎是喝的正有兴致。 “还是要问一下二公子,里面的贵客,可有什么忌讳的,我也好注意言辞。” 姜二公子犹豫了片刻,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靠近了韩铮小声说道:“都是开朗豪放的性子,就是有些特殊的喜好,世子待会儿进去了就装看不见吧。” 第228章 不是他又是谁 “特殊喜好?” 韩铮满脸疑惑,姜二公子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算是稀奇事,咱们皇都里也常见,只是在下怕世子看不惯,提前与您说一声,别惊怒了您。” 韩铮微微蹙眉,“只要不弄出人命来,本世子一概不问。” 姜二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请吧,世子殿下。” 韩铮并未在意,皇都里有很多官员都喜欢豢养娈童,供其玩乐,每每都有不堪折磨死于非命的小孩子,韩铮对此事非常不耻并痛恨的。 然而,当他一脚跨进了亭子,看见的,却非他想的那般是娈童,却是两两相拥而坐缠绵悱恻的男子,韩铮的脸登时就变了颜色。 悬在半空中的腿是落也不是,撤回也不是,整个身体僵在了半空,只一瞬的犹豫,韩铮便收回了脚。 “众位兄弟,来了位贵客,世子您快请。” 姜二公子却不给他撤回的机会,推着他的身体便走了进去,正在迷醉中的众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韩铮清楚的听到了有人抽冷气的声音,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更有啧啧赞美的声音。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有着特殊喜好的公子哥们,看他的眼神有多么的龌龊和无耻。 他心中厌恶至极,神色如这冰天雪地一般冷冽,被动的走到了亭子中央。 姜二公子却似看不见一般,拉着韩铮热情的给众人介绍。 “这就是皇都第一美男子,不,应该是说举国第一美男子,昌平王世子,韩铮韩世子。” 几个男子围着亭子坐了一圈,听说这美的不像话的男子竟然就是名噪全国的韩世子,纷纷站了起来行礼。 “久闻韩世子乃是神仙下凡,姿容绝美,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见面不如闻名啊!” “说的就是,韩世子这等身姿,天上也少有吧,幸得一见,三生有幸啊!” “正是正是啊!二公子与韩世子如此交情,早该请来一处热闹才是。”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除了恭维,皆是满眼的春色,若不是韩铮世子的身份,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搂在了谁的怀里了。 韩铮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径直走到亭子的一角,撩起袍子坐了下去。他走路带风,动作流畅的如行云流水,更是看痴了那一众有着特殊喜好的登徒子。 姜二公子命婢女给韩铮倒酒,举起酒杯道:“难得有世子作陪,众位好友,咱们共同敬世子一杯,有韩世子惊人天资作伴,才不负此情此景啊!” 众人当然是乐意应和,都举起杯笑的要多奸邪有多奸邪的敬韩铮的酒。韩铮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可这里是他主动寻来的,人家姜二公子刚才提前也说了,都是些有特殊喜好的人,让他别见怪。若是他愤怒离场,卷了人家姜二公子的面子不说,将来自己在皇都的名声也不好听。 于是,忍了又忍,不情愿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韩铮始终不曾抬头看这些人一眼,即便是低着头,他也能感受的到那眼光中垂涎三尺的欲望。 这一杯酒下肚,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也来敬,他也来敬,韩铮与这个喝了,就不能冷了那个,不过片刻,一壶酒便下了肚,脸上也热了起来。 所谓酒壮怂人胆,壮的就是包藏色心之人的胆子。刚才还唯唯诺诺一脸恭敬的姜二公子,此时拿着酒壶坐在了韩铮的身边,勾肩搭背的与韩铮称兄道弟起来。 “韩兄,弟有一事不明,还望韩兄解惑。” 韩铮微有不悦,抬手拿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着脸道:“二公子想问什么?” 姜二公子并未在意韩铮的冷漠,越是这样,他越喜欢。冷美人冷美人嘛,世人独爱梅之冷,不正是因为梅花独特之处嘛。 笑嘻嘻的给韩铮倒了一杯酒,道:“前两日,坊间传闻世子与一个清倌交往甚密,还传出了要与世子妃和离,与那男子双宿双飞之事,弟实在是好奇,此事可确切啊?” 韩铮面色一变,凤眸微眯睨着他,冷哼一声:“姜二公子也说是传闻了,当然不可信。” 姜二公子神情有些古怪,似乎并不把韩铮的怒火当一回事,美滋滋的干了一杯酒,看向韩铮的眼神更加的大胆了。 “韩兄何必掩饰呢,这些事我们都懂,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皇都的公子哥们,都是图个新鲜。” 姜二公子说着话,眼神迷离的看着韩铮的眉眼,一路向下,停留在他因烈酒而微红的唇上,心底涌起一股欲望。伸出手欲去抚摸,被对面的一个男子出声打断了动作。 “我看以韩世子之姿,此间唯有一人能与之媲美,你们说是也不是啊?” 姜二公子及时收回了咸猪手,讪然一笑,道:“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只是他去了哪里?好像许久都没看见他了?” 众人都停了饮酒,看向各自怀里柔弱不堪的男子,皆不是他们口中所言之人。姜二公子吩咐道:“去寻来,莫不是跑了吧?” 他话音未落,亭子外悠然走进一白衣男子,身形修长,体态优雅,如神仙下凡般款款步入亭中。 “抱歉,饮醉了酒,找不到如厕的地方了,让诸位久等了。” 这声音一响起,韩铮登时便僵住了,缓缓转过头,看向翩然而至的男子,四目相对,一样的惊讶万分,一样的不可思议,不是他,又是谁? 姜二公子起身走到那男子身边,亲热的拉起他的手,走到韩铮的酒桌前,满脸得意之色的介绍道:“韩兄,这是子盛兄,您瞧一瞧,与您可有相同之处?” 怔愣不已的二人对视良久,还是子盛先回了神,躬身施了一礼。 “在下见过公子。” 韩铮愣了一瞬,起身还礼道:“客气了。” 生疏的寒暄之后,姜二公子拉着两人坐下,左看看右看看,那双眼睛在他二人脸上贼溜溜的打转,很是诧异的道:“我怎么越看你们二位长得越像呢?莫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第229章 差点失身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睛又对在了一起,子盛微有羞涩的笑了笑道:“二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怎敢与世子攀亲,可是折煞在下了。” “诶!今儿在这里,没什么在上在下的,都是兄弟,一块乐呵乐呵。韩兄弟也是颇爱赏梅,你可得好好陪陪他。” 子盛嫣然一笑,“那是自然。” 韩铮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情绪复杂的看向子盛。子盛神色平静,看不出心中任何的波澜起伏。 听了刚才姜二公子的话,他也觉得他们二人面相之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眼睛,他也是漂亮的如星子一般,比如鼻子,也是如山峰一般的高挺。这让他更加相信阿黎的判断,他就是岳南屏的儿子,与他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子盛做小伏低的给姜二公子和韩铮倒酒布菜,殷勤的让人心疼。姜二公子毫不掩饰对子盛喜欢,那双手在他的身上不断地游走,喷粪似的嘴印在他的脸颊上,看的韩铮一阵恶寒。 而子盛却逆来顺受般,脸上依然挂着笑,由着姜二公子把他当女人一般的按下去亲吻。 韩铮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吓的刚要得逞的姜二公子差点此生不举,慌忙爬了起来,一脸懵逼的看向韩铮。 “世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嫌弃酒宴不合胃口?” 韩铮豁然起身,却是一阵的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了几下,向下倒去。子盛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两人一起翻在了地上。 “世子,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姜二公子一脸假惺惺的担忧之色,上前扶起韩铮揽在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双咸猪手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在韩铮的脸上来回的摩挲,吞咽口水的声音泄露了他的目的。 “韩世子喝多了,我亲自送他暖室去休息。” 姜二公子迫不及待的扶着韩铮要走,子盛站起身拦在了他的身前。 “二公子还有客人在,韩世子还是交给在下照看吧。” 姜二公子岂会错失这样一亲芳泽的机会,神色不悦的道:“有你什么事啊?伺候好了我的贵客,公子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他嘛!” 姜二公子垂涎欲滴的吞了吞口水,一脸的奸淫之色。 “本公子自会照看好的,保准叫他舒舒服服的。” 他欲走,子盛依然不动分毫,神色平静,但是语气却冷的毫无温度。 “你也知道他是韩世子,你可知过了今晚,你,还有你们侍郎府姜家,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姜二公子一惊,酒醒了一半,看了看怀里似睡未睡的韩铮,有些犹豫。 子盛伸出手将韩铮拉了过来,手架在他的腋下,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二公子好好陪贵客,在下带世子去醒醒酒,您,好好玩。” 子盛的眼神冰冷且犀利,姜二公子似乎是被震慑住了,呆呆的望着他扶着韩铮出了亭子,愣是没敢阻拦。突觉心中不爽,想要发作,被几个友人拦了下来。 “二公子息怒,出来就是寻欢作乐,因此得罪了权臣可是不妙了,你我都是有官身的子弟,还是收敛些吧。” 姜二公子就是这点好,听人劝,吃饱饭,几个人三言两语的劝好了他,又坐下来喝酒耍乐,几杯酒下肚,刚才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子盛半拖半抱的与韩铮向林子深处而去,身上一冷,韩铮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他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身侧的人,很是迷茫。 “我是怎么了?这酒好上头。” 子盛扶着他慢慢的向前走,声音温柔且有几分埋怨。 “不是酒上头,是酒里下了药,你也太不当心了,如果不是我,你刚才,差点失身于他。” 韩铮迷迷瞪瞪的,身体还是毫无力气的挂在他的身上。 “有解药吗?” “迷药哪来的解药,走一走,在冷风里消散消散,能减轻头晕之感。” 子盛颇有些力气,抱着韩铮这样的七尺男儿,依然健步如飞,不多时,两人便走出了好远。风声在耳边呼啸,韩铮的昏迷之感渐轻。 “你,你把我放下,埋在雪地里,我,我得快点清醒,她,她还在等我。” 子盛脚下一顿,彻底的停了下来,心里涌上一股怒气。“你带她来看我们最喜欢的梅?” 韩铮昏昏沉沉的,身子软绵绵的,说出的话也是毫无底气。 “谁,谁说,只有你,你能喜欢梅?这世上爱,爱梅之人颇多,难道,难道,都是错?你,你与你的母亲一样,都是,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子盛一惊,反手将他拎了起来,按在了一棵树干上,震荡的积雪簌簌而下,落了两人一头一脸的雪。 “你说什么?韩铮,你刚才说什么?” 冰凉的雪花令韩铮的意识有些清醒,虽然眼神还是迷离不清,可他嘴上已不再拌蒜。 “我说什么你不懂吗?子盛,我一直不知你姓什么,你也从来不肯说,原来早就防着我查到你的身上,其实,你姓姜,你该叫姜子盛吧?” 子盛心中一慌,手上力度松了些,没了支撑的韩铮软面条一样滑了下去,倒在了雪地中。冰冷的感觉地迅速传遍全身,韩铮顿觉清醒了许多。他捧起一捧雪敷在了脸上,用力的搓了搓,感觉身上的炙热褪去了不少。 挣扎着坐了起来,无力的靠在树干上,抬头看向他。 “我说对了?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我,杀我,好为你的弟弟谋得世子之位,你们姜家至此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世世代代都是王公贵族之位,姜子盛,真是好算计啊!” 子盛愣了半晌,苦涩一笑:“早在我被送去学艺之时,我便没了姓氏,小时候我只有编号,是被呼来喝去的一二三四。大一点了容貌渐显,我才有了名字,子盛这个名字,是馆里的管事给取的,意在此子必会鼎盛不衰。” 韩铮十分的疑惑不解,问道:“他们为什么送你去那种地方?” 第230章 杀了他 子盛凄然一笑:“为什么?因为家里穷,因为给的银子多,因为他们是一对贪图享乐的懒人。家里的地卖了,房子也卖了,天天想着做生意赚大钱,可是每次都被骗的一文不剩。” 子盛叹息一声:“我五岁就被他们卖了,那么多年他们从未找过我,十年前突然找到了我,穿的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发了财,可她却不愿意替我赎身。” “为什么?是,是赎身的银子太多了?” 子盛摇了摇头,“不是,她身上的任何一件首饰都可以赎十个这样的我了,她却让我忍辱负重,让我听命于她,却从来不让我叫她一声娘。” 子盛脸上是浓重的悲伤,韩铮微有不忍。 “所以你们就设计将我活埋了?” 子盛面带羞愧,歉然道:“对不起,我有我的难处。” 韩铮怒不可遏,“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我差点死掉,如果我死了,你就真的心安理得了?” 子盛抬眼看着他,连忙摇头:“不!我回去找你了,你已经不在了,我想去找你,可是,可是她不允, 我是真的被她软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哪里都去不了,只有在她需要我迷惑你时,才叫我出去散布行踪。” “你这叫助纣为虐你知道吗?她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子盛,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亲爹,姜启辉,被她杀了,他死了!” 子盛愕然惊住,愣了半晌,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我,我爹他,他被谁杀了?” “当然是你那个心狠手辣的娘,在我们面前,她一丝情分不念的亲手杀了他,你爹到死都不相信,他会死在了她的手里。还有,你的弟弟,也差点因她而死。” 子盛神情悲伤且颓然,却冷眼看向韩铮。“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想拿回你父王的把柄?” 韩铮愣住,“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说到底,她是我的母亲,我们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我就是再恨她,也清楚谁亲谁远,她活着,我就还有个家,有个活下去的希望。” 韩铮实在是看不懂了,“她这样对你,你还死心塌地的为她做事,刚才,刚才那姜二公子是怎么欺辱你的,你就一点不觉得耻辱吗?” 子盛凄然苦笑道:“耻辱?有什么耻辱的,因为你们的癖好,才有我们这种的人存在,你都不觉得耻辱,我一个被玩弄的,还在乎什么是耻辱。” “你不要这般贬低自己好吗?我与你相识一场,你虽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与那个女人不一样,你骨子里是善良的,是有正义的。你恨这个世间的不平,你愿意帮助那些弱小的人,所以,子盛,你收手吧,交出那些证据,我韩铮以生命做保证,绝对保你安全无虞。” 子盛嗤然一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自己,你说我与我娘是一样的人,你又何尝不是自私的人?” 韩铮无奈道:“那不一样,子盛,你娘她害死了太多的人,老天都不容她。你还年轻,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为什么要被她一直牵着鼻子走?离开这里,带着你的弟弟,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好吗?一定要活在这样阴暗的地方,连个姓氏都不配拥有吗?” 子盛油盐不进,仍然坚持。“那是我的事,我是屈辱的趴着,还是光明磊落的站着,都不是你能决定的。我出卖谁,都不会出卖她,你说过,我与她不一样,她的狠心冷情,我做不到。” 韩铮气极,声音有些高:“你为什么这么固执?非要把自己的后半生断送在那个毒妇的手里,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了,叫你这般执迷不悟?” 子盛微垂下头,自嘲的嗤笑:“我没读过圣贤书,不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生恩大于天,不得不报。” “子盛!你说,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愿意交出证据?” 子盛沉思片刻,道:“让我带她和我弟弟走,我保证,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证据的所在,也不会对你们王府形成威胁。” 韩铮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能!你可以带你弟弟走,我可以给你银子,但是,岳南屏,她必须死!” “为什么一定要了她的命?她一个女人,能让你们忌惮如此吗?” 韩铮语气坚决,“不是忌惮,她十恶不赦,害了太多人,她杀了我母亲,你有生恩要还?我就没有死仇要报吗?” 子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于他而言,母亲的生育之恩情深似海,于韩铮来说,梅王妃的生育之恩又何尝不是高于天地呢! “她就是个疯子,这毒妇心思刁钻歹毒,绝不能存留于世,那将是世间的祸害。”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是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杀了他!”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子盛猛然站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韩铮也扶着梅树站了起来,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司聪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站了出来,定定的望着惊呆的两个人。 “是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司聪慢悠悠的向他们走来,停在了她认为的,安全距离之外。 “你来多久,我就听了多久。我很为你的孝心感动,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是愚孝,是强词夺,是为你们的恶行找借口。你心里是怕死,怕我们拿到了证据后杀人灭口,所以,那就如你所愿。” 司聪看向韩铮,韩铮还有些犹豫不决,司聪嗤了一声:“别被这母子俩继续蒙蔽了,一百个韩铮,也玩不过一个姜子盛。杀了他,秘密将会永远成为秘密,让他带着秘密去地下一家团聚,谁也别救,包括韩钰。” 韩铮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肠,抽出腰间宝剑,横在了子盛的脖子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来,我亲自护送你和你弟弟走,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 子盛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忽而一笑:“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第231章 爱屋及乌 韩铮愣神的工夫,子盛忽然身形一转,不知是什么身法,刹那间就到了司聪的面前,长臂一展,将司聪挟制在身前。 司聪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惊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捂住了嘴。韩铮更是惊愕不已,他竟有这般身手,而他从来不知。 “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韩铮说不出心中的失望,语气里,竟然带了些怨气。 “为了谋生,我得活着,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你别伤害她,你想要什么,咱们可以好好谈。” 子盛扯了下唇角,冷嗤了一声:“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杀我的人,你叫我别伤害她?是否不讲理了些?” “跟你这种人讲理?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不可理喻之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们不会再受制于你和你的母亲。” 司聪不愿听到韩铮与他谈及旧情,她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现在不会。所以,她果断的出言阻止韩铮的和解,激怒了他才好,韩铮才能狠下心来动手。 可子盛,似乎并不上当,他一只手扣在司聪的喉咙上,另一只手微一用力,将司聪揽进了怀里。 司聪猝不及防向他靠拢,额头贴在了他的下巴上,顿时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哆嗦。子盛微垂下头,用下颚蹭着司聪的光洁的额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薄之意。 “听说,他很喜欢你?” 司聪从脚底到头顶都透着厌恶,恶心的牙齿打颤,努力维持着平静,不屑的反问:“怎么?你不高兴?” 子盛嗤道:“他也喜欢我,你应该知道。” 司聪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死死的咬了咬牙道:“他现在只喜欢我。” 子盛嗤然一笑,“他眼光不错,我也喜欢你。” 他说着,红唇向下移动,目标很明显是司聪的脸颊。韩铮怒道:“你干什么?不许碰她!” 子盛的动作定住,抬眼看向韩铮,魅惑的一笑。 “你急什么?爱屋及乌,你喜欢的,我也喜欢,她喜欢的,我还喜欢。你看,我喜欢你,你喜欢她,我为了你而喜欢她。她当然,也该喜欢我,我们三个相互喜欢,不如,以后就生活在一起,岂不是三全其美。” 司聪愣住,韩铮也愣住,他这是什么奇葩的想法? “是不是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以后,你就负责生孩子,我和韩铮负责养家养孩子。哦对了,得排出班次来,他一个月,我一个月,免得生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不过没关系,分不清也无妨,左右我与他是亲表兄弟,姓什么都无所谓。” 司聪简直是要惊掉了下巴了,一女侍二夫,亏他想得出来。 “你是不是心动了?我也觉得你是捡了个大便宜了。你看,我和韩铮都是人中龙凤,相貌非凡,乃是男人中的极品。你不过是相貌平平,得了我们两个相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我日你祖宗!姓姜的,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你别叫恶心死!” 司聪气极,如果不是动弹不得,他此刻一定被挠成了萝卜条。 子盛毫不在意司聪的愤怒,低下头靠近了司聪的脖颈,吐气如兰。 “你看你,又急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与韩铮是那样的关系,就不能人事了?” 子盛瞄了一眼盛怒却不敢发作的韩铮,邪魅的一笑。 “我与韩铮一样,对女人同样很感兴趣,如若不信,你试试?” 子盛说着,拽着司聪的手摸向自己的胯下,司聪忍无可忍的大叫道:“韩铮,你还不杀了他!” 韩铮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司聪开口之际,他的长剑已经刺了出去,直直奔向子盛的面门。 子盛灵活的躲在了司聪的身后,韩铮的长剑只好改变了方向,再向他的下盘。子盛也不还手,而是拎着司聪当挡箭牌,牵制的韩铮根本无从下手,三个人如同玩捉迷藏一般,转来转去的,转的司聪头晕目眩的,胃里一阵翻腾。 她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不巧吐到了子盛的手上,子盛嫌恶的甩开司聪,将手扎到雪地里就是一顿蹭。 “你这个女人好恶心,属猫的说吐就吐,韩铮你是什么眼光,这么粗鄙不堪的女子,你也看得上,你是有多缺女人?” 韩铮无暇听他指责,抱住司聪抚着她的脊背,关切的问道:“怎么样?难受的紧吗?” 司聪脚下终于是稳当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事的,刚才就是转的头晕了,我无碍,你快去对付他。” 韩铮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 司聪脸色煞白,勉强点点头,“我没事,你......。” 司聪神色有些犹豫,韩铮微蹙着眉道:“你想说什么?” 司聪想了想,以唇语相告:“抓活的。” 韩铮微怔,点了点头,提剑向子盛而去。子盛搓的那只手血一样红,还是忍不住嫌弃的背到身后。即便是自己的手,他也不想看一眼。司聪微嗤,这洁癖可够严重的,要不要提醒他,砍了了事? 不用司聪提醒,韩铮刺向他的每一剑,他都毫不犹豫的用那只手去挡或者接,很明显,是嫌弃的不想要了。 司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韩铮剑气逼人,子盛徒手接招,韩铮竟然占不到便宜,有几次还险些叫人夺了剑去,可见这子盛的功夫并非一般,韩铮恐难赢他。 司聪觉得,自己刚才轻敌了,还叫韩铮活捉他,如今这态势,他们俩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两说着。 “韩铮,你不过如此嘛,十年修行都干了什么?难怪我娘要扶持我弟弟上位取代你,王府交到你手上,早晚是个死。要不,你与你父王说说,就让贤给我弟弟。不,他名义上还是你弟弟,你让他做世子,你和我,带着这个恶心的女人云游四海去。从此无人知晓昌平王勾结军队的不轨行为,我们逍遥自在的过快活日子,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闭嘴!” 第232章 梅子盛 韩铮怒不可遏,一剑紧似一剑,却依然伤不到他分毫。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隐藏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你满可以逃,岳南屏根本奈何不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听命于她?” 司聪突然地提问,令子盛有些分心,衣袖不小心被韩铮的剑刺破了。 司聪知道,以韩铮的武力值想要活捉子盛世不大可能了,如今唯一能有胜算的,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让韩铮有机可乘。所以,她要不断地出言迷惑他。 “喜欢,乐意,老子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情。李代桃僵,偷梁换柱,混淆血统,将来韩家的所有嫡系皆是姜氏的后代,这事想想就让人兴奋,你不觉得吗?” “.......” 司聪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她做梦也没想到,那样的一个男子脑子里竟是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你就不是人,人命在你眼里是什么?啊,是什么?我母亲何其悲惨,我父王何其无辜,我又是何其可怜?” 韩铮眼里闪烁着晶莹,那羞愤的神情,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这世上就没有无辜的人,你母亲是咎由自取,她明知我娘的身份,却不肯让她认祖归宗,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怕我娘分了她赢得的家产。你的父王,他最该死,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妻子换了人,他竟然毫无察觉,把与你母亲的情分说的比天高,比海深。我呸!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子盛躲的有些气喘,看向韩铮的眼神有些可怜。 “这件事中,只有你确实是可怜,被蒙在鼓里,认贼做母。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活的男不男女不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你早就是一缕冤魂了。说到底,坏事的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弟弟早就是世子了,我也早就可以云游四海去了,她该死,她最该死!” 子盛忽然调转身躯迅速的飞向离他很远的司聪,那速度,司聪目测时速百公里有了。 韩铮骇然变色,随后跟了上去,长剑脱手而出,直刺向子盛的后背。 ““噗!”地一声,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司聪的心松了一半,可是子盛的速度未减分毫,抬手劈下来的那一掌,足矣打碎她的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为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韩铮!” 司聪惊呼的抱住倒下的他,他嘴里喷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锦色衣袍,点点滴滴落在白雪上,像极了盛开的红梅。 子盛显然是没想到打中的是韩铮,愣了半晌,踉跄着向他们走来。 “我这一掌用尽了全力,韩铮,你活不成了,为了这个女人,你值得吗?” 韩铮喘息着将司聪护在身后,冷声道:“我那一剑也用了十成的功力,你同样,也活不了。” 子盛不屑的冷笑,身体猛地一缩,背后的长剑应声落地,他转身捡了起来,指向韩铮身后的司聪。 “都活不了,她也别想独活,那就一起死!” 韩铮死死的护着她,稍微一动,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子盛哈哈大笑道:“自不量力!” 他笑着笑着,神色忽而转为悲切之色。 “韩铮,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害你性命,如果我想,以我之力,两年前你就死了,也不会有后来这些麻烦事。韩铮,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母亲,可我没办法。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我死后,能离你近一些。就埋在这片梅林里吧,我们相遇于此,结束于此。” 司聪有些茫然,这话,听着怎么像遗言?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想死,你害得我们家差点家破人亡,你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子盛凄然冷笑:“你想怎么样?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只要你喜欢,都随你。” 子盛神情颓然的闭了闭眼睛,万念俱灰的看着韩铮。 “你一直问我,姓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姓梅,梅子盛,十年前,是她赐给我的姓。她说,她无缘这个姓氏,回归不了本家,只能顶着别人的名头过日子。她让我记住这个姓,传承这个姓,让她再无遗憾。而我,却觉得,这是对我的奇耻大辱,所以,我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韩铮呆呆的望着他,司聪也呆住,梅子盛,梅子盛,这名字好生熟悉,她在哪里听过? 盛子梅,那个温婉娴静的女子,那个死于血崩的女子,那个到死都对叶琛念念不忘的女子,那个许愿来世要做个男人的女子。 苍天啊!这是什么鬼轮回?兜兜转转,纠缠不清,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无法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也无法相信,许愿就会应验,那她妈的许了八百个愿望了,哪一个实现了? 她去的地狱是假的吗?她拿去打点的纸钱是废纸吗? 她无法回神,子盛痴痴的望着韩铮,凄然一笑:“韩铮,对不起,我爱过你,也还爱着你。所以,不管你来不来寻我,我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韩铮,别了。” 他话音刚落,执剑的手猛然调转过来,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司聪惊呼:“他不能死!” 她飞了出去,比她先到的是一只绣花鞋,正打在了那剑身上,剑身一歪,子盛只割断了自己的一缕长发。 韩铮也冲了上去,欲夺下他手中的剑,子盛死心已决,怎肯给他,两人抢夺起来。 子盛终究是伤势严重,被韩铮将剑抢了过去,气的大叫:“死都不让,你们想干什么?就一定要知道证据的下落吗?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死了,一切都成了秘密,没人会知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你不能死!” “我为什么不能死?” 子盛满身戾气的瞪视着司聪,“我是个没思想,没自由、没决断的棋子,我活着做什么?看你们杀了我的母亲和弟弟?看着你们恩爱缠绵白头偕老?看着我身陷囹吾了此残生?苏黎!你心肠可够狠的,我早该知道你是个狠心的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肯放过的人,能对我这个情敌加仇人仁慈到哪去?” 第233章 失去了主角的光环 司聪连忙摇头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听我说,你不能死,不是因为你知道什么秘密,你就是不能死,你冷静冷静,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司聪神情紧张,眼里的祈求和期盼那样明显,让韩铮有些迷茫,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梅子盛不齿的冷嗤:“回去说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想折磨我?你恨我爱他,还是怕他爱我不爱你了?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司聪神色焦急,“我没这么想过,我只是不想你死,你也不该死。” 梅子盛蔑然笑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倒是你,提醒了我,你这样的女人,不该留在他的身边,你会是下一个岳南屏,我决不允许有人再伤害韩铮。” 司聪还想解释,梅子盛已如鬼魅般侵到她身前,劈头就是一掌。司聪逃命的本事还算不错,忙趴下去躲了过去。第二掌又砸了下来。 “韩铮!你看戏呢?” 惊呆的韩铮才反应过来,持剑刺向了梅子盛。两人缠斗在了一起,韩铮无伤他之心,他也无伤韩铮之心,两人之间的打斗毫无意义,他们唯有在对付司聪的时候,才会拼尽全力。 一个拼尽全力杀戮,一个拼尽全力保护,电光火石间,韩铮的剑诡异的刺向了梅子盛,而梅子盛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并没有要躲的意思。 “噗!”,熟悉的刺破皮肉的声音,却没有预期的疼痛。当两人都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他们都好好的站着,而那柄本该刺进梅子盛胸膛里的剑,却插在了司聪的胸腔里。 “阿黎!” 韩铮惊呼着扑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司聪。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韩铮惊慌失措的语无伦次,手不知该放在哪里,看着汩汩冒血的胸膛,他心里乱成一团。 “阿黎!阿黎你看着我,我不是有意的,为什么会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韩铮怒瞪向梅子盛,梅子盛也是一脸的惊愕。 “我不知道,不是我,我就没想躲,我求死之心已决,我所说,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激怒你杀了我,我没想真的杀了她。” “那你为什么不躲?你躲了,她就不会去救你了,你为什么不躲开?” 韩铮气愤极了,疯狂的嘶吼着,司聪愣愣的看着自己插着把剑的胸膛,有些不可思议。 她为什么冲上来?她为什么要救他?她为什么相信主角的光环?难道她不是主角? 身体的热量正随着不断流出的血液渐渐流失,她知道,她的结局来了。 “韩铮。” 她尽量不让自己像电影电视剧里的人物一样,临终说话一定要断断续续的,可是她确实已经有气无力。 “阿黎我在,你别怕,我救你,我带你去找太医,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韩铮环抱住司聪,腿却软的使不上一丝的力气,他急的抽噎起来。 “找太医,快找太医来,子盛,求你,你去找太医来!” “来不及了。” 司聪握住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听我说,韩铮,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相信,这世上有带着记忆轮回的人吗?” 韩铮一脸茫然,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水,让他越来越看不清她的模样了,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定定的注视着她。 “我就是那个人,我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到了你的世界。我以为,我们只是巧合,可是,可是你,就是我上辈子愧对的那个人,这辈子,我来还你了,阿琛,我不欠你了。” 韩铮泪如雨下,“不!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阿琛,我是韩铮,我是韩铮啊!” 司聪的眼里一片湿润,泪水滚滚而落,她抬起软绵绵的手,去抚摸他的脸,韩铮助她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是韩铮,亦是叶琛,他是你上辈子的妻子,你答应过她,下辈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她。所以,不要迁怒他,也别伤害他,这都是我的宿命。” 梅子盛听的一头雾水,这女人是疯了吗?临死还在维护他,他有什么值得她维护的? “韩铮,我要走了,你别难过,如果你信我,你就好好地活着,娶妻生子,荣华富贵,子孙满堂,我会在下一世等着你。你别对我念念不忘,这对你下一任妻子,不公平,你也会很痛苦,我不想你活在痛苦中。忘了我,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不!我不!你别走,求你别丢下我,我不能失去你,阿黎,我不能没有你,你让我怎么忘了你啊!” 司聪的手渐渐冰凉,指尖已经失去了知觉。 “韩铮,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你要快乐,不然,我会难过的。” “那你带我走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快乐,我只想和你死生都在一起。” 司聪眼前有些模糊,她想擦一擦眼泪,想多看看这个男人,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男人。 “老天给了我一年的期限,你看,我半年不到就完成了,所以,你要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韩铮悲痛欲绝,“那是什么时候?” 司聪的气息越来越弱,可她还是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语不成句。 “等你,完成了这一世的使命,我们,自然,会再见。” “使命?什么使命?” 司聪贴在韩铮脸上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那里冰凉一片,她仿佛看到了寒冰地狱的大门。 “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富贵,荣华。”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息。 韩铮呆呆的望着她,他等她说出下一句,可是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告诉他,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你欠我的还清了,可是你欠我一个孩子,你走了,你把他也带走了,你还是没还清。” 韩铮魔怔了一样自言自语。“你说过,要光明正大的嫁给我,你欠我一个婚礼,你欠我一个拜堂,你欠我一世白头偕老。” 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是看到了前世,体会到了叶琛的痛苦和遗憾,如同现在这般,他活着,只为了思念。 第1章 刺不刺激? 韩铮的悲痛撼天动地,司聪飘在上空,焦急的看着他。她想告诉他,她听得见他的声音,看得到他的痛苦,所以,她走不出他的悲伤。 她死了,这一世她仅存在了半年,死的轰轰烈烈,她死得其所。死后的极尽哀荣,她是见不到了,她得赶回去地狱继续投胎。 也不知这一次,她有没有那个命回到现代,投胎到一户富裕人家,从小锦衣玉食,有爸有妈,有兄弟姐妹相伴。 有点后悔死之前没许个愿了,人家盛子梅都心愿达成了,她若是许了愿也能实现吧。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反正身体冷的出奇,她不该是在烈火地狱里受刑吗? 手指尖微微动了下,竟然有知觉,司聪豁然睁开眼睛,你妈的,这么黑,不是又在棺材里重生了吧? 适应了黑暗后,她才发现,这不是棺材,而是一间柴房,可是这柴房未免也太柴房了,木柴堆的像小山一样,堵得唯一的小窗口一点星光都照不进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越过投胎,直接穿越了? 她穿越的也有些经验了,这次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气急败坏,有的只是疑惑。这位又是谁?不会每一次穿越,都没有原主的记忆吧? 等待浑身的血液流动起来后,她的四肢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才发现,她是五体投地般趴在了地上。 无力的感觉还是像濒死那会儿,她实在是无奈极了,怎每次都是这般醒来,不会又是个病秧子吧。 用尽全力动了动,手脚有被束缚的感觉,她再次动了动,她奶奶的,居然被绑着手脚,她这是犯了错,被关在了柴房里了? 蛄蛹着坐了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只好放弃,靠在柴垛上猜测现在这副身子的身份。 柴房里太黑,看不清穿的是什么,不过从质感上来感受,应该是不错,至少不是麻布粗衣。说明了一点,这是一家条件不错的人家,也不知原主是个什么角色。 婢女?侍妾?或是老婆子?反正不会是当家主母,那样也太悲催了,一家主母被关柴房,那得多窝囊,多废物啊!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也听不见更鼓的声音,或许她是被拐卖来的也说不定,总之,她的想办法逃离这里。 她正想着,屋外有“哔啵”的声音响起,司聪一怔,好熟悉的声音,是,火烧木柴的声音。她心中大惊,忙转头看向那唯一的小窗口,可那里还是漆黑一片,不见任何的光亮。 司聪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仔细听,“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重,司聪暗道糟了,果然是起火了。 不多时,那窗口便有火苗窜了进来,很快便将窗口附近的木柴烧了起来。司聪大骇,奶奶的,刚活过来就要被烧死,这是什么节奏?九九八十一难,凑数呢?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自救。也不管那捆着她的绳索有拇指粗,上嘴开始咬,咬的牙龈出血,嘴唇破了皮,终于是咬开了一截,她迅速的将绳子解了下来。 此时火势已经蔓延了半个柴房,柴房里温度极高,司聪很快就被烤的浑身滚烫。解下脚上的束缚,司聪向没着火的地方爬,可是柴房就这么大,爬又能爬多远?她看着眼前的柴垛,把她化成灰是绰绰有余了。 怎么办?唯一的出口是起火的地方,目前已经坍塌,她出不去,只能从房顶逃出去。她奋力的蹬着柴垛向上爬,可是火势烟气都向上窜,她被呛的睁不开眼睛,几次险些滚落到火堆里。 她害怕极了,这种炙热的感觉,让她有种回到了烈火地狱般的感觉,难道,她真的交代了? 心中不服且不忿,既然不给她活路,干嘛不直接打回十八层地狱,来这儿过一回火是什么意思?想吃烤全人啊? 人的求生欲望是不可估量的,也不知她是如何爬上屋顶的,站在上面狠狠吸着气,脚下一松,向下坠去。惊慌失措的抓住了房顶的木架,来回晃悠的脚被烤的生疼,她拼尽了全力爬了上去,可是火势已经蔓延了整个柴房,她所站之地马上就要被火吞噬。 她无助且绝望的看向黑乎乎的天空,喃喃道:“哥们,下场雨呗,让我相信,你确实存在。” 她话音未落,乌黑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大雨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冲天的火势登时被压了下去。 司聪惊的目瞪口呆,这也能行? “那你救我下去呗?” 一阵风刮过,司聪随风飘落,不过落地的时候好像没掌握好力道,她是脸朝下趴下去的。脑袋一阵轰鸣,那来不及说出口的请求淹没在了一片的惊呼中。 她醒来时是在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旁边是侍立的婢女,见她醒了,忙上前伺候。 “夫人,您醒了。” 夫人?太可笑了,她还真是一家主母,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这一声夫人,唤醒了她的记忆,关于原主的身份,也多少有了些了解,可好像她并没有继承原主所有的记忆,而是零星的一点点。 原主叫奚含灵,父亲原是名噪朝堂的宰相,三年前,因为皇权党争被抄家,父兄皆被流放。所以,奚含灵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直至被关在了柴房,险些被烧死。 她是侯夫人,心里有些自嘲,命还不错,刚做了半年的世子妃,又来做侯夫人,也不知她这侯夫人能做几时。 至于他的丈夫,诚毅侯爷邵柏轩,似乎并不喜欢她,不然,也不会一连娶了四房妾室。对于这些妾室,原主给的最深记忆的,是四姨娘岑书雅。长的年轻又漂亮,育有一子一女,关键是十分的受宠爱。原主给她留下的记忆表明,现在侯府的掌家权就在四姨娘岑书雅的手里。 宠妾灭妻,这不是《知否》里的桥段吗?这四姨娘行事作风与那林小娘颇为相似,而原主奚含灵,活脱脱一个大娘子啊! 可惜原主没有大娘子的好娘家,也没有那么争气的长子和长女,因为她只有一个儿子,生性软弱无能,被那个四姨娘岑书雅哄得与原主这个亲娘并不亲厚,而是与她走的更近些。 第2章 泥菩萨过河 司聪在心中冷笑,又是一个人贼作母的傻小子。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韩铮,也不知他报了杀母之仇没有。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娶了妻子,与那个叫梅子盛的还有来往吗?他还是世子吗? 唉!不由得叹息出声,她还有心思想那些事,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司聪抬眼看向她,这个人她有记忆,是她的贴身侍婢玉蝶。她无法理解,自己的主子被捆在柴房里,她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她被买通了。 不动声色的撑起身子,玉蝶忙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的舒服点。 “我渴了。” 玉蝶去倒水,司聪定定的盯着她看,面若桃腮,身姿绰约,我见犹怜,是块做姨娘的料。估摸着,收买她的人,以姨娘之位诱惑了她。 原主不太聪明,甚至是愚蠢至极,每次都被四姨娘的手段整治的无力还手。 她是为什么被关在了柴房里的?原主给的记忆,是她针对四姨娘,没证据没把柄的情况下说四姨娘亏空账目,而这些,都是玉蝶这个叛徒透露给她的讯息。 偷鸡不成蚀把米,侯爷本就对她不满,自从她家中遭遇变故后,侯爷一直有休妻之意,只是苦于没有理由。且奚家虽然败了,可毕竟根基还在,奚相有很多的门生还在朝中任要职,他也不敢太放肆。 这次可算是逮到机会了,问都不问直接捆了扔进了柴房,只等休书一封下堂而去。所以说她蠢,眼前这等货色,怎么能留在房中呢?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以她的性子,早就打发出去配人了,还能等到现在来背叛她害她? 脑海里断断续续有零星的记忆窜上来,话说,这是什么鬼?要么全给,要么不给,挑挑拣拣的给是什么意思?剩下的那些人让她猜啊? 这一碗茶水还没下肚,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聪警惕起来,斜眼望向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朵红云似的身影盛气凌人的走了进来,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四姨娘。” 玉蝶恭敬的唤了一声,四姨娘昂着头高傲的走到床榻前,神色蔑然的潦草一礼。 “听说夫人醒了,妾身过来瞧瞧,夫人身子可有不适?” 司聪眉眼低垂,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喝着茶。 四姨娘面色不悦,玉蝶忙提醒道:“夫人,四姨娘问您安呢?” 司聪抬眼睨了玉蝶一眼,其实与往常并无差别,可是玉蝶却心中一凛,她总觉得那眼神里有一股子狠厉。遂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司聪不说话,捧着茶碗的手略有颤抖,四姨娘不屑的扯着唇角,语气也十分的不敬。 “夫人这是吓着了?不能够啊?夫人好歹是出自宰相之府,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一场大火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司聪默不作声,手抖的更厉害,端起的茶碗凑在嘴边半天,一口水都没喝到,最终,她脱手掉了茶碗。 半滚的水洒在了被子上,茶碗滚到地上居然没碎,骨碌的几个个,滚到了四姨娘的脚下。 四姨娘难掩脸上的讥讽之色,嫌恶的一脚踢开,那茶碗到底没能幸免于难,碎了一地。 “再给夫人斟一碗茶来,记得,亲自服侍了夫人喝。养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的,看不见夫人病了?” 玉蝶轻声应是,忙去倒水,玉凤也进来收拾弄湿了的被子,换上了一床干净的,给司聪盖上。 司聪微微抬眼打量玉凤,与玉蝶真是一对漂亮的姐妹花,一个妩媚动人,一个清雅文静,都是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我饿了。” 许久没有说话的司聪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弄的一屋子的人啼笑皆非,这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除了渴就是饿?她就不问问因何突然起火? 四姨娘更加的不齿,耻笑道:“也是,夫人被关在了柴房一日一夜了,又渴又饿也是应当的,去看看厨房可还有剩饭剩菜,给夫人都端上来。” 玉凤低眉垂眼的应了声是,转身去了厨房。司聪心道,这又是个被收买的。 四姨娘站了一会儿,早已不耐烦,一屁股坐了下去,冷冷的瞪着她。 “夫人是饿的没力气了吗?怎么不问问为什么会起火?” 司聪始终回避她目光,并不与她直视,双手似是很紧张的揪着被子,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侯爷英明决断,势必会查清楚,自然不用我操心。” 四姨娘颇为意外,这还是那个沾火就着的炮仗吗?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她居然不生气,还如此淡定? 不对劲,肯定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不是去侯爷那告我吗?告赢了吗?还不是被关在了柴房里,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相府千金吗?你怎么就没被烧死呢?你若是死了,也省的侯爷麻烦写什么休书了,你倒是命大。” 司聪好像还沉浸在昨晚大火的恐惧中,玉蝶送到她嘴边的水愣是喝不进去,看的四姨娘一阵快意,忍不住嗤笑。 “中看不中用,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惹人厌,从上到下没一个得意你的,若不是忌惮你相府千金的身份,你以为你能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 四姨娘冷哼一声:“我劝你安分些,别再惹侯爷不快,我可以替你向侯爷求情,给你一个安身之所。毕竟你还是昶儿的生母,怎么也不能让你露宿街头饿死。你若再敢惹是生非,可没这次的好命了。” 四姨娘颐指气使,一副准侯夫人的做派,跋扈的令司聪牙根痒痒。不过,她不打算与她交锋,因为她现在没那个能力。 “昶儿呢?”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四姨娘轻蔑的翻了她一眼,“昶儿去读书了,那可是侯府的未来的世子,这等小事还劳动不得他。” 司聪心里冷哼,亲生母亲差点烧死,这叫小事?可见这儿子是白养了。不!是原主做人太失败了,众叛亲离不过如此,她也快三十岁了,以古人的平均寿命,算是半辈子过来了,竟然一个人都没交下? 第3章 风吹的 “我,我要看太医。” 四姨娘微愣,“看什么太医?你又没病,别起幺蛾子,我没工夫在这与你闲扯。” “我不舒服,给我请太医来。”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请不了,要死你就赶紧死,省的我费事了。” “哇!”地一声,司聪吐了出来,汤汤水水的吐了一地,刚换的被子又弄脏了。 四姨娘愣住,“你......!” 司聪擦了擦嘴角,冷冷的看着她。“我虽家破人亡,可是树倒了还有猢狲在呢,不是每个猢狲都是无情无义之辈。我父亲门生众多,我若是突然暴毙,宫里也会有人过问。” 哎呀!四姨娘颇为意外的瞪视着她,这还是那个母夜叉吗?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敢威胁我?” 司聪又干呕了几声,道:“我说了,我身子不舒服,我现在还是侯夫人呢,找太医诊病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你!” “让她看!” 门口走进来一名男子,不用说,一定是侯爷邵柏轩。 “侯爷,您怎么来了?” 四姨娘忙起身施礼,司聪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丈夫还是很喜欢的,可以说是喜欢到了痴迷的地步,所以才做出了那么多蠢事,为的就是想要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抓在手中。 这个男人属实值得原主痴迷,仪表堂堂,相貌英俊,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不过,与韩铮是没得比,他只能算是中上等。 她在想,他会不会是叶琛或是韩铮的转世,可是只一照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与他们不是一类人。 邵柏轩虽然长得英俊,可是眉眼中少了正气,有些反派人物的邪气,那双眼睛尤为明显,早把自私自利写在了脸上。 她在打量他,可他却一眼未瞧她,而是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与四姨娘说上了。 “咱们是勋爵人家,下人生了病还要请医问药的,侯夫人要请太医,请了便是,啰嗦什么!” 他语气严厉,四姨娘一个颤栗,慌忙垂头道:“是,妾身这就差人去请。” 她极不情愿的出去,临走还不忘回头狠狠剜了司聪一眼。司聪只眼角余光瞄着她,并未给她一个正眼。 人都走光了,室内只有司聪与邵柏轩,他道:“起火的原因已经查明了,是更夫的灯笼没熄火,被风吹进了柴房,更夫已经被抓了起来,让你受苦了。” 司聪心中嗤笑,风吹的?这风可真大啊,能从侯府的墙外把一盏灯笼吹到侯府?超级龙卷风? 见司聪不语,他又道:“你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就找书雅要,我先走了,还有些事要忙,改天再来瞧你。” 邵柏轩起身出去,自始至终都未看司聪一眼,可见他心里对原主是多么的厌恶。 司聪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也没正眼看他一眼,即便是他走了,也没像以前那般死皮赖脸的哭求。 “我想见昶儿。” 邵柏轩一脚已经跨在了门外,听闻此言,驻足却未回头。 “下了学就来看你,昶儿也惦记着你呢。” 他说完抬脚便走,司聪微微舒了口气,原主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邵柏轩,一个是邵昶,她对邵柏轩做不出原主的那些行为,可是不能表现出对亲儿子不在意。所以,她高兴与否,都的要求见他一面。 邵柏轩刚出去,婢女们与贯穿的进来,打扫的打扫,收拾的收拾,玉凤也端着饭菜进来。 “夫人,厨房里的饭菜都被收走了,奴婢蒸了碗蛋羹,您先垫垫,晌午的时候奴婢去厨房取新鲜的饭菜。” 玉凤端着托盘走到榻前,半跪了下去,伺候着司聪用膳。司聪瞥了她一眼,还算有些良心,或许还有救。 原主并不胖,可以说是过于瘦了,司聪也是醉了,穿越的对象一个两个都跟线黄瓜似的,可省的她减肥了。 吃饱喝足后,她推说累了,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她起身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与上一世在王府时的布局不同,这间屋子的风格更接近北方的风格,有床有软榻,还有暖阁,这是一个在北方定都的朝代,明还是清? 可是刚才见到的所有人物登场,装扮皆不是清朝时期,看穿衣打扮也不大分的清,她毕竟不是学历史的。 总之是比韩铮那个时代晚,又有暖阁,不管了,爱谁谁,活着最重要。 她要先了解下她名下的产业,想要在这种地方立足,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有了银子,一切都好办。 原主给留下的记忆中,她手中的陪嫁产业现在都掐在了四姨娘的手中,这就是为什么她极力的讨好原主的那个傻儿子的原因。她是以原主经营不善,恐赔光了陪嫁产业,将来邵昶没得傍身为由,替邵昶打理铺子,那银子自然就要过她的手,所以才有了开场原主举报四姨娘亏空账目一说。 爬到暖炕上,在壁橱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那里藏着她最后的希望。上面已经落了灰,许久都没人动过,可见原主也是个马大哈,或者是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一心只想斗倒四姨娘。她却没想过,与人争斗,最不能的缺的,就是银子。 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若是舍得拿钱收买人心,早不是现在这副田地了。 所以,她得出一个结论,原主是个小气、又无脑、甚至是尖酸刻薄之人,难怪人缘这么差,亲儿子都不愿与其亲近。 司聪觉得,凡事都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惹来了这么多的怨恨。就像邵柏轩,当初娶她是为了相府的权势,可他们也毕竟是原配夫妻,也曾恩爱过。如果不是原主几次三番的作,拿相府压人,邵柏轩也不至于心凉至此。 不过话说回来了,原主再不济,罪不至死,这般害她,天理难容。 吹了吹上面的土,又用帕子擦了擦,小心的打开。里面是几件陈旧的首饰,是原主小的时候母亲与祖母给做的首饰。她一件件的拿起观看,小小的金手镯做工精致,细瓷的花钿子细腻柔润,小小水晶的耳坠子晶莹剔透,每一件首饰无一不在彰显着相府的富贵与权势。 第4章 深谋远虑的奚母 可是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她的父兄,叔伯、都远在西北流放。祖母和母亲那些成了家的女眷被赶出了京都,只能在乡下的老宅给人浆洗缝补度日。未出阁的姐妹们都没入了奴籍,唯有她这个祸不及出嫁女夫人侯夫人,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个朝代有个规矩,抄家也好,灭族也罢,只要是没祸及到的出嫁女儿,朝廷可以一概不追究责任。但是,也绝不允许暗中帮助,赎人什么的,更别想了,除非赎人的,是与这个出嫁女毫无任何干系的人。 不过,大多这样的出嫁女在夫家很少有好下场,除非是身份特别尊贵的,比如原主奚含灵,侯府夫人,皇帝赐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倒台的。 也是怪原主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宫里也不会那么好事去管臣子的家事,何况是个过了气的罪臣之女。 原主也算是孝顺,背地里给远在西北的父兄送银子送物件,被无情无义的邵柏轩知晓了,断然夺了她的掌家权,至此她就被架空了。 司聪不觉得原主做错了,朝中是有这个规定,可是违规的又不是她一人,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想奚家的人都死了,当初灭族就是了,何必还给他们一条生路。 由此看出,邵柏轩才是心狠之人,当初他根本无缘世子之位,若不是奚相出手相帮,哪有他今日的荣耀。而他却恩将仇报,如此对待他唯一的嫡女,简直不配为人。 司聪微叹一声,她来此一趟,占了人家的身子,总要为原主做些什么。 首饰的下面是个暗格,因许久未打开过,有些轴,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里面是几张发黄的纸。 原主的记忆里,这几张纸里面,有一处是京都的房契,是原主的母亲为着原主留的后手,她老人家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怕有一日没了相府的庇护,她的下场凄凉。 还有一张地契,是京郊的一处农庄,有上百亩的良田,近几年五谷丰登,收成一定颇多。 一张房契,是京都核心地段的一家胭脂铺子,收益稳定,足够原主丰衣足食。农庄与铺子每年的收成都会存在一家钱庄里,最下面的那枚印章,就是取银子的凭证。 原主的母亲深谋远虑,可心中并不希望女儿能用的上,所以也未仔细的嘱托,原主是知道这么个事,但是从未留意过。因为她相信自己会一直过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也不知奚家被抄这三年,这些管理农庄铺子的人变了心没有。变了心也没关系,不就是少了三年的收成吗,那之前十年的就够了,够她再创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王朝了。 想到这里有些遗憾,上一辈子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呢就挂了,她是多么怀念数银子的生活啊! 还有韩铮,她很想他,或许这一世,她只能靠怀念度日了。 匣子的最下面是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铜制的印章,司聪看着有些像电视剧里看到的兵虎符之类的东西,或许,这个是证明那些产业主人身份的印章。 她再次佩服起原主母亲的智慧,为了原主是绞尽脑汁。藏好了东西,司聪走到梳妆台前,坐在了铜镜前,这面镜子比上一世的清楚多了,能清楚的看到她眼角的一丝皱纹,她才还不到三十岁,就显老态了。 还是太瘦了,原主以前也是珠圆玉润的,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瘦的?大概三年前,家没了,侯夫人的地位不保,家产也没了,她若是还不瘦,那可真是够没心的了。 原主长的不丑,不过也算不上漂亮,端庄有余,清秀不足,若是再打扮打扮,也称得上端庄秀丽。 妆奁台上摆着各色的胭脂,有快用完的,也有新买的。不过这些,她基本是用不上,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正式场合的宴会了。而有一段时间了,她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司聪并不喜欢这些,上两辈子都没在这些首饰上上过心,不过她可以不戴,却不能没有,眼前这些首饰她还是看的出来成色的,都是上好的珍品。 随手关了抽屉,缓步走到窗子前,透着不甚清楚的白纸向外看去,院子里静悄悄地,也不知这些下人都去哪了。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司聪赶忙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装睡。屋门被打开,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床前。 “夫人,太医院的林太医来给您诊脉了,夫人您醒醒。” 司聪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快请太医坐,玉蝶,去斟茶。” 林太医是个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蓄着短须,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 “夫人不必客气,下官先给夫人诊脉吧。” 司聪微微点头,伸出手臂,林太医坐在锦兀上,在药箱里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搭在了司聪的手腕上。 诊了一会儿,轻蹙着眉头道:“夫人是受了惊吓,下官给您开几副安神的药,安心休养几日便好了。” 司聪似是松了口气,道:“我有些恶心,刚才吐了两回,心口这很不舒服。” 林太医有些疑惑,又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夫人最近可来了月事?” 司聪摇了摇头,“不曾。” 林太医更加疑惑了,怎么诊着不像是喜脉,可是又查不出是别的毛病,莫不是,日子短,诊不出来? “夫人不必惊慌,下官会斟酌着用药,现在还不敢确定是喜脉,不过,还是要小心。夫人在饮食上也应注意,活血化瘀的千万不要食用,再过些日子,下官再来给夫人诊脉。” 司聪淡淡一笑:“麻烦太医了。” 林太医笑了笑:“夫人客气了,这是下官职责所在,您稍后,下官去写药方来。” 林太医拎着药箱走到桌子前,拿出笔墨写药方,一旁侍立的玉蝶有些焦急的样子。 司聪道:“玉蝶,你去厨房告诉厨娘,晌午我想吃些酸的,也别太酸,就做酸乳酪吧。” 玉蝶巴不得找个机会去通风报信呢,忙应了声是,快步出去。 司聪坐了起来,与那林太医道:“太医怎知我受了惊吓?” 林太医执笔的手顿了一下,“昨夜侯府的那场大火,轰动了整个京都,听说,今日顺天府的都来调查了,抓了一个打更的更夫。” 第5章 要利用的贵人 司聪深叹一声,下了地,缓步走至桌子旁,看着林太医写药方。 林太医抬头看了她一眼,忙站了起来。 “夫人可有吩咐?” 司聪看了看门外,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回身看向有些无措的林太医。 “太医常在宫中行走吧?” 林太医有些懵,“也不是常去,各宫的娘娘主子们都有自己御用的太医,下官并不负责娘娘们的诊脉。” 司聪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有一事相求,林太医可否相帮?” 林太医一脸的困惑,“夫人有事求下官?” 司聪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太医可知怡贵嫔?” “怎会不知,怡贵嫔是四皇子的生母,地位尊崇,甚得圣恩,皇后娘娘都要给几分薄面。” 司聪道:“我记得,过几日就是怡贵嫔的生辰了,我有个贺礼想拜托林太医送给怡贵嫔,还请太医帮忙。” 林太医蹙着眉,面带为难,“这,夫人为何不写了礼单呈上去?” 司聪无奈的苦笑:“太医也知道,我现在身份尴尬,自从家里出了事,我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宫里的人对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怕是我送的礼,都会被扔出去。” 这一点林太医不否认,宫里向来是拜高踩低,她母家失了势,她跟着受连累。听说现在掌管侯府财政大权的,是位姨娘,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免起了恻隐之心,道:“下官也不常去后宫,只能是随着差事来,不保证能及时送到怡贵嫔的宫中。” “不着急,只要能送到怡贵嫔的手上就行。” “那,夫人请拿来吧。” 司聪自袖中掏出一个帕子,帕子里裹着的东西并不大,林太医更加的疑惑了,转弯抹角的,就送这个? 司聪将那帕子塞到他手里,“太医别见笑,这是我以前的旧物,怡贵嫔不会怪罪的,” 这句话颇具含义,林太医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下官会尽早送到怡贵嫔的宫中的。” 司聪面带感激的一笑:“有劳太医了,一定亲自交到怡贵嫔的手中。” 林太医一怔,点了点头,司聪示意他继续写药方,她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 怡贵嫔,他们大概都忘了,这个与奚家有些拐弯的亲戚,这个小时候受尽冷落却被原主唯一善待的人,因为生了皇子不敢与奚家来往的聪明的女人,将是她在这一辈子第一个要利用的贵人。 林太医走后,司聪便躺回到床上继续装病,感谢上一世无故的胃痛呕吐,刚才能吐出来,都是神经记忆的功劳啊。 日落时分,原主唯一的儿子邵昶下了学来看她,一进屋子,就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给母亲请安。” 司聪歪在床边,看向门口已经有了些少年模样的邵昶,招了招手。 “来母亲这儿。” 邵昶十分拘谨的向前走了几步,离着司聪还有几步远便不动了。司聪非常的意外,虽然早有准备原主这个儿子跟原主的感情不及岑书雅,可也不至于疏离到这种程度吧? “昨晚失火的事,你可知道?” 邵昶微微一凛,头垂了下去。“听说了。” “只是听说了?惊动了整个京都的大火,没亲眼瞧见,不遗憾吗?” 邵昶浑身一颤,头垂的更低,喏喏的道:“没,不,远远的看了一会儿。” 司聪微哼:“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亲娘差点烧死在那?” 邵昶猛然抬起头,慌的手脚不自觉的打颤,只看了一眼司聪,又慌忙低下头去。 “我,我,我,也是今晨才,才听说的。” 司聪定定地注视着他,“那你今晨为何不来?” 邵昶头垂的更低,腰弯的就快趴在地上了。 “四,四姨娘说,您无,大碍,父亲,父亲便叫儿子去,去读书了。” 司聪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撩开被子下了地,走到他身前,轻轻拉起他的手。邵昶本能的躲开,惶恐不安的看着她。 司聪虽然生气,可是她知道原主与孩子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两日产生的,原主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太过严厉,才让岑书雅钻了空子,离间了她们母子。 不急,她上上辈子养了那么多孩子,要说经验还是有些,就这一个,她相信能扭转过来。 还是拉起他的手,坐在了床榻上,司聪和蔼的一笑:“母亲以为,你不在意母亲的生死,刚才语气有些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邵昶显然很是意外,他以为,母亲会狠狠地骂他一顿,甚至会罚他跪祠堂,只因为他早上没来看望她。 “没,儿子不敢。” 司聪有些堵心,十几岁的孩子了,说话眼睛不敢直视对方,一点自信皆无。从短短的几分钟的见面,她就看出,这是个懦弱胆小没担当的孩子,这都是原主野蛮式教育的结果。不管什么事,只会惩罚孩子,从来不懂得表扬。 她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吓的邵昶缩了缩脖子躲了过去。司聪的手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不必拘谨,母亲这里没什么的吃的,待会儿让四姨娘给你送些你爱吃的去。” 邵昶简直是不可思议,母亲与四姨娘可谓是水火不容,以前只要她提起四姨娘,必然是咬牙切齿,怨声载道,不骂上个半个时辰决不罢休。 他也是从来不敢当着她的面提起四姨娘,恐怕殃及池鱼。不过,每次也没能幸免于难,连带着都会被数落一顿,说他不分亲疏,不懂礼教。 所以,他极其不愿来看她,尤其是外祖一家出了事后,母亲的性情变的多疑、暴躁,他更加的不愿与她亲近。 “读书累不累?现在都读些什么书了?” 司聪的语调温暖和煦,令邵昶紧张的心情稍加缓解,回答起来也顺畅多了。 “最近读的是?都是老师讲授的,学业有些紧张,五更就起来,一刻就到了学堂里了。” 司聪微微颔首,“现在是夏日里,天亮的早还好些,冬日里就难受了,起床都费劲。要劳逸结合,别熬坏了身子,读书这个东西,在于理解,别死记硬背,记不住,未来也未见能派上用场。” 第6章 母子谈心 邵昶今日可是震惊无比了,眼前之人与母亲判若两人,他有些怀疑母亲是不是撞了邪了。 “母亲不是一直对儿子寄予厚望吗?” 司聪温和的笑笑:“每个母亲都对孩子寄予厚望,让你读书学本事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让你在这个世上,有生存的本事。” 邵昶有些不解,一脸困惑的望着她。 司聪再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次邵昶并没有躲开。 “不必困惑,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掳走,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将来的夫妻之情,甚至是世子之位,而你脑子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邵昶脸色微红,有些赧然,母亲话中的意思,是在埋怨他不顾念母子之情了。 司聪微叹一声:“你是侯府嫡子,与生俱来的就比旁人多了一份优势,就是什么都不做,我和你父亲留给你的家产也够你活几辈子的了。可是人活一世,不是为了贪图享乐,你总要做些什么,留下你曾经来过的痕迹,才对得起你辛苦来人世走这一遭。” 邵昶有些动容,听的入迷。 “俗语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总不希望你长大以后,别人提起你都是斗鸡走狗、纨绔不堪的草包吧?” 邵昶摇摇头,他当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读书真的是太累了。 “读书不仅为了功名利禄,更是为了修身养性,明事理。古之圣贤,无一不是博览群书,方能有如此之成就。你聪慧敏捷,读书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邵昶不觉愣住,这是母亲第一次夸他聪慧,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又蠢又笨的孩子,一本小书都要背半年。 司聪目光和蔼的看着他,这孩子长得还不错,已经看出来是个英俊少年郎的模样了。性子虽然温吞了些,可是正是这样的男孩子,才称得上是暖男呢。 司聪用一种自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眼神盯着他看,邵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司聪慈和的一笑,拍了拍他的手,“我的昶儿生的这样俊,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闺女。” 邵昶更加的不好意思了,羞涩的咬了咬唇道:“母亲谬赞了,儿子资质浅陋,给父亲母亲丢人了。 司聪微嗔道:“这是哪里的话,我儿是这世上最好看,最帅气的男孩子,母亲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邵昶睁大了眼睛问道:‘母亲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了!你看,你这眉眼与你父亲十分的相似,下颚像母亲,这双手随了母亲,水葱一样,女儿家的手也不过如此嘛!” 司聪托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手比较,相较之下,邵昶的心向下沉了沉。母亲的手是很白皙细腻,可是却干枯的像是失去了水份的花朵,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心里十分愧疚,他一直避免与母亲交流,也刻意的忽视母亲的处境,现在看来,他是何其的不孝,何其的混蛋。 “母亲!” 司聪抿唇笑笑:“不必说抱歉的话,有些事,是母亲咎由自取,不怪你。” “不,不是这样的,是儿子不够孝顺,是儿子不够体贴,让母亲您受苦了。” 司聪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爱怜的抚着他乌黑的发丝。 “不说这些,让母亲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疏忽了你,我儿又长高了。” 邵昶不知有多久不曾与母亲这般亲近了,有些不自在,腼腆的笑了笑。 “日后,儿子天天来看望母亲,与母亲说话聊天。” 司聪满足的笑了笑,渐收了笑容,道:“你读书这样辛苦,别跑来跑去的了,再说,母亲现在的处境不佳,你总来,你父亲会怪罪你的。” 邵昶一顿,对于父亲,比之母亲更加令他敬畏,他就没见父亲对他笑过。所以,他很渴望四姨娘温柔的笑容。 “母亲,您别怨父亲,他就是那样的人。以后,儿子一定好好读书,参加科考,取的功名,不负母亲的期望。” 司聪神情落寞的苦笑:“量力而行就好,像你几个舅舅,书读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流放,若是不入朝堂,哪来的这灭顶之灾啊。” 司聪唉声叹气,邵昶心里不忍,以前外祖家鼎盛时,母亲是何等威风。现在的母亲,就像是抽了气的鱼鳔一样,干瘪的毫无生气。 或许昨夜的死里逃生,让她看开了,性情也不似从前那般刁蛮跋扈了。 “母亲,您别难过,等我长大了,就去西北看望外祖和舅舅们。” 司聪勉强笑笑:“不必惦记着他们,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他们,母亲会想办法照顾的。” “母亲是要给外祖他们送银子吗?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又要与母亲闹了。” 邵昶很是担忧,司聪道:“放心吧,母亲不会触你父亲的霉头,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邵昶脸上一红,赧然道:“母亲这样说,可是折煞儿子了。” 司聪无所谓地笑了笑:“别那么敏感,咱们是母子,说说体己话而已,母亲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话想嘱咐你。” “母亲您说。” 司聪正了正神色,“今日母亲与你说的话,不要与别人说,你也知道母亲的处境,与我走的太近了,母亲怕保不住你。” 邵昶怔愣无语,司聪又道:“母亲惹恼了你父亲,现在自身难保,家里掌权的是四姨娘,我们向来不睦,若是让她知道了你与我亲近了,她会生气的,会对你不如从前好,这不是母亲想要看见的。” 邵昶有些懵,“可是母亲不是一直不想儿子与四姨娘亲近吗?” 司聪有些无奈,好歹也是侯府嫡子,都十一二岁了,怎地心智还像个七八岁的孩童般不知事?果真是养废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也看到昨晚的大火了,母亲就是再蠢,也还不想死。” 邵昶一脸惊愕,“是有人要害母亲?” 司聪叹息一声:“昶儿,你记住了,这世上,只有娘是不计任何回报的对你好的人,别人,都是有目的的。你什么都别问,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管读你的书,剩下的,交给母亲来处理。” 第7章 窝囊的侯夫人 邵昶神色惶然,担忧的说道:“可是母亲会有危险吗?” 司聪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不会的,母亲会保护好自己,你只需听母亲的话,别显露出对母亲的关心,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这样才是保护你自己。” “那,那要到什么时候?” 司聪缓缓舒了口气,眼神坚定。“到母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到你成为世子,继承爵位。” 邵昶有些茫然,听起来,好像遥遥无期,可是母亲的眼神,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那样的坚定,那样的自信,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 “儿子一切都听母亲的。” 司聪含笑望着他,问道:“待会儿四姨娘一定会问你这么久与我说了什么,你怎么回答?” 邵昶想了想道:“母亲一直问儿子的课业,然后埋怨儿子不肯与您亲近,不管您的死活,还罚了儿子的跪。” 司聪心里有些抽痛,他说的都是以前原主能做出来的事,想想头皮一阵发麻,这做母亲的,真是失败透顶了。 点了点头道:“你想的很周到,母亲很是欣慰。” 邵昶又一次被夸,心里有些小得意,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司聪笑道:“我儿子笑起来真好看,以后来看母亲,就要这样笑,母亲爱看。” 邵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母亲喜欢,儿子以后常笑就是了。” 司聪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孩子,想笑都成了旨意,童年何其不幸。 摆摆手道:“天不早了,去给你父亲请安,吃了饭早些休息,夜里光线暗,别看书了,仔细伤了眼睛。” 邵昶颇为意外,母亲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以前都是逼着他读书读到深夜才肯让去睡觉,可今天的母亲,处处透着对她的关怀,让他想要亲近。 “儿子知道了,那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儿子以后每隔两日来看望母亲一次,可好?” “随你,课业紧张就不必来,你不来,母亲也知道你心里想着母亲呢。” 邵昶弯唇笑了笑,“儿子得了空就来。” 司聪含笑点头,邵昶施了一礼出去,司聪失了笑容,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都说青春期遇上更年期,母子之间在这个时候最容易出现裂痕。可是原主的年纪与更年期不沾边啊。 她是怎么一步步失去儿子的关心的?微微轻叹,还好母子连心,总算是挽回了一些母子亲情,慢慢来,原主失去的,她都会一点点的帮她拿回来。 天色渐晚,玉蝶端来饭菜,司聪瞄了一眼,一片绿油油的,看上去一点油星都没有。 玉蝶见司聪没动,微垂着眼眸解释道:“夫人病着,太医临走时交代,不让吃油腻荤腥的食物,这是四姨娘特意交代厨房做的青菜,您吃了就不会吐了。” 司聪心中微嗤,原主这侯夫人当的可真是够窝囊的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没关系,最苦的时候青菜都吃不上,这又算什么。等着瞧,对她的不公,她都会加倍奉还。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尝了尝,虽然是清淡了些,可是味道还不错,是她喜欢的口味,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玉蝶有些吃惊,她本以为,夫人会气愤的将饭菜都打翻,没想到,她竟然吃的津津有味。 “玉蝶,你跟我多久了?” 司聪吃着饭,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令玉蝶有些错愕。 “奴,奴婢六岁进府,八岁到了夫人院中,服侍夫人快十年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青菜在嘴里嚼的脆脆的响,似是十分香甜一般。玉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想尝一口那清汤寡水的饭菜了,有那么香吗? “说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心上人?” 玉蝶心里一慌,眼神有些躲闪。“没,奴婢一心只想伺候夫人到老,并没想过此事。”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现在开始,该想想,我也给你留意着,有合适的男子,夫人我替你做主,风光大嫁。” 风光大嫁?玉蝶咀嚼着这四个的含义,那是正头娘子的身份啊?她这样身份低贱的奴才,通房、姨娘、侍妾,好一点的配个小厮继续做奴才,这风光大嫁,又是意味着什么呢? “你生的娇美,若是许配个普通的小厮可是糟蹋了。咱们府里也不乏年轻有为的管事掌柜,再有就是侯爷的卿客,也有不少的少年才子。你若是有看的上的,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玉蝶心底有些痒痒,常跟在夫人身边,没少见那些外男,若说没有动过心思,那是假的。可是她的身份让她望而却步,掌柜和管事虽说也是奴才,可是人家是有身份地位的奴才,与她又是不一样的。 侯爷身边的卿客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为了侯爷的仕途出谋划策的,年轻有为,家世清白,谁会看上她这样的奴才呢? 微低下头,谦道:“奴婢粗鄙低贱,不敢肖想。” “那你就敢肖想侯爷了?” 司聪“啪!”地一下将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倏然变色。 玉蝶吓的一个激灵,慌忙跪了下去。 “夫人明察,奴婢没有。” 司聪冷冷的注视着她,“你想也没用,我不会把你献给侯爷,她也一样不会把你献给侯爷,你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玉蝶猛然抬起头,惶然无措的看着司聪,咬了咬唇道:“夫,夫人说什么,奴婢,奴婢听不懂。” “哼!听不懂?卖主求荣的贱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我?你以为你背叛了我她就会重用你?你这般聪明,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一个不忠的奴才,她敢用?” 玉蝶惊慌极了,拼命克制着颤抖的身子,极力的解释着:“奴婢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背叛过夫人,夫人,您冤枉奴婢了。” 司聪冷嗤:“玉蝶,如果我昨晚死于那场大火,或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她连我都敢设计杀害,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她会放过?她会放心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存活于世?” 第8章 毁了 玉蝶面现惊骇之色,可是心底还留有一丝希望 “夫人真的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的没有做背叛您的事,奴婢跟在您身边近十年了,您怎么能怀疑奴婢呢?” 司聪不屑的冷斥:“她所有的消息都是你传递给我的,求证的时候没有一个是真的。我还没蠢到家,你成日里把四姨娘的话挂在嘴边,当做圣旨,你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玉蝶,我虽暂时失了势,可是要处置你一个不忠的奴才,还是易如反掌,你,背叛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玉蝶害怕极了,再也维持不住强装的镇定,连连磕头道:“夫人饶命,奴婢不敢了,夫人饶命啊!” 司聪讥诮的一笑:“我肯饶你,她也不能饶你,玉蝶,你自己把活路走死了,谁也帮不了你。” 门外有些动静,司聪厉斥:“谁在外面?” 门外静了一瞬,屋门打开,是玉凤端着药盅进来。见玉蝶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惊慌之下手上一抖,药盅脱手而出,直奔玉蝶而去。 “啊!”地一声惨叫,玉蝶捂着脸痛呼。 玉凤慌了手脚,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是奴婢蠢笨,是奴婢蠢笨,夫人饶命。” 玉蝶疼的满地打滚,司聪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微微扯了扯唇角。 “不怪你,是这贱婢伺候不周,险些烫伤了本夫人,拉下去,找个人伢子卖了。” 玉凤舒了口气,忙起身应了声是,低头扫了一眼蜷缩着疼的要死过去的玉蝶,眼角闪过了一丝不忍。 玉蝶还在疼痛中没反应过来,瞬息之间就被定了罪,呼喊着被婆子拖了出去,愤愤不平的抱怨。 “为什么是我?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太刻薄,我都快二十岁了,你从来没想过我的婚事,都是你的错,我没有错。” “堵上她的嘴巴,满嘴的胡说八道,都围在这做什么呢?没听见夫人说什么吗?” 玉凤摆起大丫鬟的谱,呵斥着院里的人各自忙自己分内的事情去,她亲自押着玉蝶锁在了柴房里。 “玉凤,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毁了我的容貌?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长的漂亮?” 玉凤用一副无可救药的目光看着她,“我这是救你,夫人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不然你今天一定会被打死的。” “想救我你就去找四姨娘,让她来救我,四姨娘一定会救我的,你去找她救我,给我请太医,我不要被卖,玉凤,你去找四姨娘啊!” 玉蝶拉着玉凤的裙摆当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哀求。玉凤用力抽回自己的裙摆,玉蝶却紧抓着不松手,“嘶啦”一声,上好的绡纱被撕裂,玉蝶跌倒在地。 玉凤悲悯的盯着她看,怅然的叹息一声:“没用的,玉蝶,你入府这么多年了,当知道四姨娘是个什么手段的人。夫人虽性子直爽,可是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她不会容你活在世上,夫人此举,也算是给了你一条生路,你该感激才是。” 玉蝶半张脸烫的通红一片,有些地方瞬间凸起了一片水泡,原本秀美的脸庞肿的像猪头,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我还要感谢她?凭什么?她毁我的容,还要卖了我,我还要感谢那个老女人?我呸!” “啪!”地一声,玉凤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斥道:“你若还想活命,就管好了自己的嘴,你现在攻击夫人完全没用,没人会替你做主。也别试图供出四姨娘保存自己,那样,你会死的很惨。” 玉凤这一巴掌大打的不轻,她原本受伤的脸渗出了血,更加的不堪。她双眼惊恐的看着玉凤,难以相信,她会是这样的下场。 玉凤神色微缓,“你当初若肯听我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我早就说过,四姨娘不好相与,她给你的承诺都是假的,是骗你的,现在你晓得了吧?你就是死在这儿她也不会管你,再闹下去一杯毒酒毒死你,你冤是不冤?” 玉蝶惶恐极了,“不,不不不玉凤,你我一同进府,一同到夫人身边伺候,你得帮帮我,我不想死啊!” 玉凤轻叹一声:“侯府你是留不得了,我会找一个好的伢子,给你选个好人家。玉蝶,以后就安分守己的找个平常人家嫁了吧,再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子,我们没那个命。” 玉凤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玉蝶绝望的哽咽道:“我毁了容貌,谁还愿意娶我?我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玉凤暗暗叹息,毁了容貌也好,至少断了她以色侍人的龌龊想法。但还是劝道:“你也别这么说,不是所有人都看中相貌,只要你脚踏实地的做人,以诚待人,一定会找到自心仪之人的。” 玉蝶无望的冷哼两声,她的心仪之人就是侯爷,她以为这次她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是她飞的太高了,摔的太惨了。 无助的瘫了下去,无比悔恨,她这一生,算是毁了。 玉凤嘱咐婆子们小心看着,匆匆地回了主屋,进了屋便跪了下去。 “奴婢有罪,请夫人责罚。” 司聪已经吃完了草,在现代,这是难得的减肥餐。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何罪之有啊?” 玉凤叩头下去,道:“奴婢是故意烫伤玉蝶的,请夫人降罪。” 司聪并未发怒,而是问道:“你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玉凤伏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听见夫人发了火,才没敢进来的。” 司聪长长舒了口气:“你很聪明,懂的自保,不过今日你不烫伤她,我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玉凤惊愕抬头,正对上司聪绅士的目光,又慌忙伏下身子。 “我不杀她,四姨娘也不会留着她,我又何必手染鲜血呢?” 玉凤十分的惶恐 ,连忙叩头请罪。“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 ” 司聪轻笑一声:“你一心为主,何错之有?我若是处置了你,岂不是寒了你的心,寒了旁人的心?” 第9章 收买人心 玉凤懵住,夫人这样讲,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了,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啊? “你起来吧。” 司聪的语气依然听不出是喜是忧,玉凤惶恐不安的起身,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你很聪明,也很机灵,可有时候爱自作主张。” 玉凤一凛,忙又跪下,请罪道:“夫人教训的是,奴婢日后定会注意分寸。” 司聪摆摆手,“不必如此拘谨,咱们主仆难得说说话,不用动不动就跪。” 玉凤谢恩之后站了起来,恭谨的侍立一旁,始终低垂着头。 “我知道你与玉蝶情同姐妹,我也知道你并未完全拒绝四姨娘的拉拢,你在观望,你在等一个机会,才决定风该吹向哪头” 玉凤心中一惊,双膝一软又要跪下去,司聪抬手阻止了她。 “不必惊慌,我只是分析下你的心理,站在你的立场,也没什么错,懂的审时度势,才是明智之举。” 玉凤一脸的愧色的低头不语,司聪接着说:“你在门口听见了我那番话,动了心,才决定与我表决心。毕竟,我才是侯府的主母,即便是我娘家失势,我暂时失去了掌家权,可是只要我不出大错,侯爷他不敢休了我。” 玉凤依然沉默不言,心里却有些狐疑,夫人以前可没这般通透。 “以前,是我太蠢,太容易被人挑唆,也太容易相信别人。我眼里心里,只有侯爷和昶儿,我太在意他们了,也疏忽了你们的感受。” 玉凤颇为意外的抬头瞄了一眼司聪,复又垂首道:“夫人这样说,可折煞了奴婢了。” 司聪苦笑摇头,“你们心里对我有怨气,我能理解,我有的时候心情不顺,也常拿你们撒气,这些年,也确实苦了你们了。” 玉凤有些不习惯司聪这样的态度,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应答。 “你别觉得意外,差点死了,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所有的苦都不是白受的,都是自作自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今我孤掌难鸣,身边只有你这个摇摆不定的婢女,也不知,我能信你否?” 玉凤微怔,郑重的跪了下去。 “夫人放心,奴婢绝不会背叛夫人。从今往后,奴婢全心全意伺候夫人,生死都由夫人决定。” 司聪略感欣慰的笑笑,起身亲自搀扶起她,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不会拿你的命去赌,你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你,我现在不敢空口承诺,但我敢保证,只要有我一日,你便是这府里奴才里的第一位。” 玉凤震惊地看向司聪,又跪了下去,郑重地磕了个头。 “奴婢愿以夫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聪扶起她,“别说的这么血腥,我不会让你涉险的,运用你的聪明,与我一同,重回顶峰。” 玉凤眼含热泪,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浑身充满了能量。 “夫人打算如何?” 司聪稳稳地坐了回去,眼光执着而坚定。 “收买人心!” 玉凤像打了鸡血一样,与司聪彻夜未眠,商量如何重回巅峰之路。 邵柏轩传来了四姨娘岑书雅,在书房里好一顿训斥。 “你是有多胆大包天?我都说了不日就休了她,你竟然自作主张放火,幸亏是她命大,不然,该怎么解释?侯府主母烧死在柴房里,外头那些个舞文弄墨的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岑书雅很是委屈的撇着嘴,“侯爷可冤枉妾身了,妾身就是再恨她,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人是因妾身关进的牢房,她若是死了,妾身的嫌疑最大,到时候侯爷也保不了妾身,妾身如何不知这道理?” 邵柏轩疑道:“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岑书雅愤愤的道:“她那样跋扈,这府里讨厌憎恨她的又不止我一个,谁不能动了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一定是妾身呢?” 邵柏轩消了些怒气,哼了一声:“左不过是你们几个,不是你,也是那三个,让我查出来是谁,必定要赶出府去。” 岑书雅微蹙着眉头,拧着纤细的腰身走到邵柏轩的身后,纤纤十指在他肩上轻柔的按了下去。 “侯爷您消消气,其实她死了也就死了,一个罪臣之女,谁会在意。奚家已经被贬三年了,早没了翻身的希望了,侯爷可是有实权的军侯,侯府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还怕奚家一个没落的家族不成?” 邵柏轩回头瞪了她一眼,岑书雅讷讷的撅了撅嘴,立马住了嘴。 “你懂什么?奚凉川门生众多,虽受贬流放,可是朝中的势力并未完全殒没,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陛下没杀他的原因。” “那他也别想卷土重来,那可是谋逆之罪,连二皇子都被囚禁了,那老东西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邵柏轩叹息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咱们也得小心行事,我可以因为她善妒跋扈,行为不检休了她,但是她决不能死在侯府,就是没有奚凉川的门生讨伐,咱们也受不住舆论的抨击。” 岑书雅颇为不忿的应道:“妾身知道了。” “还有,昨日那场大火着的蹊跷,都惊动了陛下,你要留意,到底是谁背后搞鬼。这是想陷侯府于危险之中,一经查出,绝不姑息。” 岑书雅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侯爷放心吧,妾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侯爷一个交代。” “不可明察,要暗访,现在已经交出来一个更夫了,咱们府里再大张旗鼓的查,那就是欺君之罪了,你谨慎着些。” 岑书雅心中微凛,收起了浮躁之心,正了正神色道:“妾身明白。” 邵柏轩闭上眼睛,拿起她的手放在了太阳穴上,岑书雅嫩嫩的手指按压的他舒服极了。 “太医来瞧过她了?” 岑书雅轻嗯了一声:“瞧过了,说是受惊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 岑书雅忽然想起一件事,手上顿了顿,道:“下晚那会儿,她房里的玉蝶不小心打翻了药盅,烫伤了脸,还险些烫伤了她,她盛怒之下将人关了起来,说是明日找个伢子卖了。” “这些都是小事,倒是你,别一口一个她她的,她现在还是侯夫人呢,你叫习惯了,等有外人来也这般不懂规矩的脱口而出,岂不是叫人笑话?” 第10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岑书雅面色不虞,眼前闪过那张令人讨厌的脸,怏怏不乐。 “侯爷是不是还念着旧情呢?一个下堂妻,还想我尊重她,雅儿不平。” 邵柏轩轻嗤:“我念着她?对她我厌烦至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醋你也吃,也不怕撑着你。” 岑书雅露出骄纵之色,抿了抿唇道:“其实她生的也不丑,姿色也算中上,侯爷怎地就这般不待见她呢?” “哼!美丑不在外貌,而在人心。她满心满脑子都想控制我,仗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对我指手画脚,耀武扬威的,我好歹也是侯爷,受了她这么多年的窝囊气,早就想休了她了。” 岑书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每次只要提起奚含灵,侯爷必定是咬牙切齿,然后才能对比出她的温柔大方和善解人意。 “侯爷每次说起以前的事,雅儿都替侯爷委屈,只怪雅儿进府晚,不能早些替侯爷分忧。” 岑书雅的手很自然的圈住了邵柏轩的脖子,脸颊也贴在了他的脖颈里。邵柏轩很是受用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揉了揉。 “不晚,我还没过三十岁,一切都还来的及。还好有你这个解语花,还可宽慰一二。” 邵柏轩将她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惹来岑书雅一阵娇笑,整个身体软绵绵的贴在了邵柏轩的背上。 “妾身就是喜欢侯爷,每日不见侯爷心里都难受的紧,侯爷就疼疼雅儿,多去雅儿那走走。” 邵柏轩被她撩拨的心猿意马,脸色潮红。 “一月倒有半月都在你那,你还不知足,小心我一次都不去了。” 岑书雅就是喜欢邵柏轩的欲擒故纵,柔软的身体缠在了他的身上,娇嗔道:“侯爷敢,雅儿就再也不理侯爷了。” 岑书雅的媚功无人能及,只要邵柏轩进了她的屋子,没个天翻地覆是甭想出来,他也乐在其中,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反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在红唇上啄了一下。 “你若是能受得了,最好别理我。” 邵柏轩的手伸进了她的衣领,落在了柔软之处,一阵畅快的揉捏。岑书雅十分受用的低低娇喘,那声音柔媚的令人沉醉不已。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姑娘,毁了容貌,妾身是打算让那丫头伺候侯爷的。” 邵柏轩正埋在她的胸口拱嗤,听得此言微微一怔,旋即又埋首下去含糊不清的道:“谁还能有你漂亮,有你这个妖精就够了,哪还有精力应付旁人。” 岑书雅被弄得浑身痒痒,娇喘连连。 “侯爷,去床上。” 邵柏轩却不依她,猛地将她抱起压在书桌上,身上的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 夜半时分,岑书雅心满意足的从邵柏轩的书房出来,穿的衣不蔽体的骄傲的走在寂静的小路上。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在书房成事,侯爷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要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并且引以为傲。 诵完经出来闲溜达的大姨娘霍彩寻远远的见是她过来,忙隐身到一处假山后躲着。岑书雅一脸春色旖旎的从旁路过,破碎的衣衫露着大半个膀子,却毫不知羞耻的仰头挺胸的走着,好似在昭告天下,她又被侯爷宠幸了。 “呸!不要脸,好歹也是官宦出身,一副青楼女子的放浪形骸,二姨娘都比她清高。” 霍彩寻瞪了出言不满的婢女一眼,轻斥道:“你小声些,人还没走远呢,被听见了又要闹。” 陪霍彩寻出来的是她的贴身婢女白菱,很是不屑的朝着岑书雅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剜了一眼。 “奴婢才不怕她,瞧她那轻狂样奴婢就来气。姨娘也不必事事都让着她,咱们老爷与他父亲一样都是六品官,说起官运,咱们老爷可比她父亲好多了,在礼部也是颇受重视。再有侯爷的支持,升做五品官那是指日可待。而她的父亲,这辈子恐怕都要在六品上荣养了,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一点霍彩寻不否认,父亲的官运确实不错,这与她在侯府的地位也有关系,她虽没有岑书雅的年轻美貌,可是胜在她温柔得体,又为侯爷生了一子一女,甚得侯爷的尊重,她也因此母凭子贵,在侯府颇有些地位。 “我不是怕她,我是不愿与她计较。你家姨娘我也是读书识字的淑女,让我像她那般使狐媚子手段蛊惑侯爷我可做不来。” 白菱撇了撇嘴,“所以说她就是个小丑,成日里上蹿下跳的,以为扳倒了夫人就能坐上侯夫人之位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性。论资历论教养,论地位、论子嗣,姨娘才是侯夫人的首选呢!” “你少胡说八道!” 霍彩寻斥声打断她,“以后这样的话不许说,也不许海棠院里的人说,非常时期,小心惹祸上身。” 白菱觉得有些委屈,嘟着嘴道:“奴婢知道了,可是奴婢就是私下里与姨娘说说,对外,从来不敢的。” “那也不行,你心里这样想,面上就会表现出来,一旦让别人看出来,就会往死里编排咱们。那几个哪个是省油的灯?让她们斗去好了,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 白菱嘻嘻笑道:“奴婢知道了,这叫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霍彩寻嗔了她一眼,“这点词你倒是记得牢靠,教你认的字你可是一个都记不住,回去先抄十遍来。” 霍彩寻转身向回走,白菱扁扁嘴,提步跟了上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出了那样大的事,各院的姨娘都以为今日侯爷必定是大发雷霆。却不曾想,这四姨娘的手段属实了得,非但没受责罚,还与侯爷成了好事耀武扬威的出来,实在是令人不解。 “有什么不理解的?那狐狸精惯会巧言令色,一定又是不知廉耻的迷惑侯爷,侯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能经得住?” 三姨娘倪黛娥躺在床上不齿的冷哼,身旁守夜的大丫鬟胡兰应和道:“四姨娘也忒没家教了,一点大家闺秀的德行都没有,太夫人当初怎么就同意让她进了门的呢?” 第11章 各位姨娘的反映 倪黛娥冷嗤一声:“她本是庶女,与她姨娘一般是个狐媚子货色。许她进门,还不是看中了她父亲兵部的差事,与咱们侯爷的仕途有益,不然,你以为她一个庶女的身份能嫁入侯府?想的美吧!” 胡兰微叹一声:“她虽是庶女,可是在家时颇得她父亲的宠爱,听说原本进府的应该是她的嫡女姐姐的,就是因为她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求,她父亲才临时换了人的。” 倪黛娥沉默不语,胡兰又道:“姨娘虽然是嫡女,可是奈何家中嫡女颇多,前头大夫人就留下了三个嫡姐。姑娘既不占长又不占幺,老爷与夫人确实是轻视了些,不然,以姑娘的才貌,就是不能嫁入高门,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头娘子,何必做小伏低的来这儿受这份窝囊气呢。” 倪黛娥有些不耐,“说这些做什么?晨儿如今都五岁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奴婢只是为了姨娘不值,明明与那狐狸精是同年入府,咱们三公子还早几个月出生呢,侯爷却疼爱那个贱人生的四公子多于咱们三公子,就是那个狐狸精进府之后夺了姨娘的宠爱,奴婢都恨死她了。 倪黛娥何尝心中不平?可是她是官家千金,从小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导,像四姨娘那样的狐媚手段,她实在是使不出来,也不屑效仿。 “她不会有好下场的,别看她现在作的欢,指不定给谁做了嫁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侯夫人的位置,惦记的可不止咱们侯府这些姨娘们。” 胡兰吐出了一口气,“今儿侯爷特意去了金枝玉叶看望夫人,还当面训斥了四姨娘,又请了太医,夫人她是不是要复宠啊?” “复宠?你想什么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来的时日不短了,你还看不明白?侯爷早就厌了夫人了,等了三年才决定休了她,已是看在多年的夫妻份上了。” 胡兰还是有些犹豫,“夫人对姨娘向来维护,姨娘要不要向以前一样去晨昏定省,免得又有什么变故? ” 倪黛娥冷嗤一声:“ 一个断了爪子的老虎,还能翻出什么大天来?理她作甚。” 胡兰不敢再说什么,倪黛娥翻过身去,打了一个哈欠。 “睡吧,不早了,有空琢磨她们,不如想想怎么教育好我的晨儿呢,晨儿有了出息,我这个做亲娘的才能有出头之日。” 倪黛娥几个呼吸之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很快的进入了睡眠。而胡兰却辗转难眠,侧眼看着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自家姨娘,心里总是有些发怵。 而这府里最平静的当属是二姨娘蓝雨蝶了。坐在窗下的小几旁,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也就姨娘这般有闲情逸致,旁的院里怕是都鸡飞狗跳了。” 蓝雨蝶身边的侍女初雪有些为自己主子的随意感到不满。 蓝雨蝶人如其名,生的娇艳多姿,眉目间浑然天成的一股子妩媚,绝不是四姨娘岑书雅刻意为之能相比的。 她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酒,看向天空中的皎皎明月。 “我一个无子嗣的戏子,跟她们有什么热闹可凑的,安心过我的舒服日子岂不是更好。” 初雪无奈的摇摇头,“姨娘就是心性淡薄,不然,以您的姿色,在这府里,谁也不是您的对手。” 蓝雨蝶懒懒的饮着酒,怅然道:“以色侍他人,能有几时好。我身份本来就尴尬,再若是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勾引侯爷,怕是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 初雪有些惶然,叹息一声:“说的也是,旁人不说,就是太夫人都不会容姨娘如此。话说回来了,太夫人也死了几年了,之前是她不让姨娘有子嗣,如今也没人盯着这事了,姨娘是不是考虑生个孩子傍身呢?” 蓝雨蝶把玩着雪瓷一样的酒盏,微微苦笑:“这样不是挺好吗?你看这府里有了子嗣的女人们,哪一个如我这般逍遥自在?不必忧心儿子的未来,更不必担心被谁害了亦或是带歪了。欲壑难填,有了子嗣就惦记着那个位置,日夜难眠。寝食难安,早失去了自身的快乐。” “不一定就是儿子,是个女儿也好啊?总是姨娘的依靠。” 蓝雨蝶摇头,“是女儿就是造孽了,我这样的身份,女儿将来更是无法立足,哪个书香门第正经人家会愿意去一个戏子生的庶女为正妻?若是让她与我一般与人家做妾,莫不如不来此生走一遭。” 初雪无奈叹息:“姨娘考虑的固然都对,可是姨娘想过没有,如果侯爷早姨娘先走一步,姨娘的晚景该是如何的凄凉呢?” 蓝雨蝶无所谓的笑了笑:“考虑那么远干什么,得过且过,再说了,不是有你和夏末呢嘛?等我给你们做主,找一户好人家,生个十个八个的,为我养老送终也是一样的。” 初雪红了脸,嗔道:“姨娘又不正经了,初雪不嫁人,就陪着姨娘过一辈子。” 蓝雨蝶嗤笑:“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嫁的好了,后半生都有了依靠。” 初雪面露憾色,很是落寞的叹息道:“奴婢是奴才,哪有资格选择嫁给谁,命好了,寻个靠谱的小厮厮守,命不好了,指不定嫁给什么样的贩夫走卒呢。” 蓝雨蝶却不以为然。“出身是没得选择,可是脚下的路是可以选的,别像主院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样,选错了路,这辈子都毁了。” 初雪有些凛然,面带惶恐的揪着手帕子,语调也有些颤抖。 “以前只知道夫人她厉害,可是从未听说夫人处置过哪个下人,夫人这次可是真够狠的。” 蓝雨蝶轻笑一声:“已经算仁慈了,若是我,都要害我性命了,焉能留她命在?” 初雪微怔,赞同的点点头,“姨娘说的也有道理,夫人也挺可怜的,养了那么长时间的婢女,竟然说背叛她就背叛了,若是奴婢也不能姑息。” 蓝雨蝶吁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夫人是嘴硬心软,狠不下心来  。” 第12章 相同的想法 “心软?” 初雪十分的不赞同,“姨娘莫不是醉了酒?夫人哪里就心软了?每次骂起人来都是咬牙切齿的,恨不能亲自动手打,奴婢看见她就打怵。” 蓝雨蝶瞥了她一眼,神情微有不快。 “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夫人有哪次是真的狠罚了?从来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姨娘们是如此,对下人们也是,对大公子更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才被有心机之人钻了空子。若是夫人真的心狠手辣,早没四姨娘什么事了,铁手腕制裁下,谁还敢忤逆造次?” 初雪有些懵懂,蓝雨蝶微叹道:“昨儿我还担心夫人若是被休了,你们的婚事怕是我不能做主了。如今看来,还有希望,等过两日,我去求求夫人,尽快给你们选的良婿,放了你们的身契。” 初雪意外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身契?姨娘是说,夫人会放了我们的身契?” “别大惊小怪的,夫人心地不坏,我与她也从未有过嫌隙,若是诚恳的求她,想来她是会答应的。” “可是,可是让姨娘为我们这等身份低微的婢女放下身段去求人,奴婢于心不忍,姨娘还是别去了,奴婢自有奴婢的命。” 蓝雨蝶冲她招招手,初雪跪在了她的软垫旁,垂首不语。蓝雨蝶摸了摸她的头,弯唇一笑。 “命要自己去争取,好命还是歹命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无君父可依,你们姐妹跟了我这许多年,我已拿你们当亲人看待了,你和末夏的婚事,就是我的心愿。为了家人,我愿意放低身段去求人,况且那人是在我之上的侯夫人,也没什么丢人的。” 初雪感动的落下泪来,匍匐在蓝雨蝶脚下哽咽道:“姨娘就是初雪和末夏的再生父母,奴婢和末夏一定不会辜负姨娘的一片苦心,姨娘就是奴婢和初雪的依靠。” 蓝雨蝶欣慰的笑了笑,扶起她。“你们俩也同样是我的依靠,在这府里,人心难测,唯有咱们三人齐心协力,才能走的更远。任外头血雨腥风,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多存些银子,将来也不怕日子艰难。” 初雪重重的点点头,“初雪明白了,日后,定要嘱咐夏末少买些胭脂,存下银子,将来出府做个小生意,也能糊口。” 蓝雨蝶笑着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酒,已有些微醺,缓缓站了起来。初雪忙起身扶着她,向里间的寝室走去。 “姨娘有些醉了,奴婢去熬些醒酒的汤来吧。” 蓝雨蝶摇摇头:“不必了,晕晕的睡的才香甜,也不会想起那许多的烦心事。” 初雪看不大明白姨娘的心,说她自视清高吧?可她是四个姨娘中身份最低贱的,旁人都不愿与她交往,平日里,姨娘总是喜欢一个人写字作画,说是陶冶情操,也不愿与那些个女人争侯爷。 可是侯爷偏偏对她另眼看待,一个月总有几日是宿在她们的璃翠园,而姨娘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并不多期盼侯爷来此的样子。 她知道,姨娘有心事,她心里应该有一个人,一个叫璟的男人,她每次喝醉了都会喊他的名字,这令初雪十分的害怕,真怕有一日会当着侯爷的面脱口而出。 盖好了被子,轻轻的放下幔帐,她口中又开始轻轻地呢喃起来。 “璟,璟,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想你了,想你了。” 初雪捂住嘴,防止惊叫的声音惊醒了她,心情沉重的坐在了床榻下的脚榻上,无声的叹息。 如果,她是说如果,姨娘能出府去,她愿意去找那个叫璟的男人,让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这也就是想想,姨娘如何能出府去?除非,除非侯爷死了,姨娘一个没有子嗣的姨娘,或许有被放出去的可能。 可是侯爷正值壮年,死对于他来说,毫无日期可言。唉!不由得叹息出声,她这想法是否太不尊敬了些? 可是这府里这么想的人可不止她一个,醉梦中的蓝雨蝶何尝不想,金枝玉叶主院中的司聪,也是这般的想法。 既然侯夫人做的不愉快,那就做个太夫人吧,她还是喜欢独自掌控大局。 第二日早晨,没人来给司聪请安问好,她正乐的如此,正好可以睡个懒觉。不过也没多晚,因为喂牛的草又来了,不趁热吃,也实在是难以下咽。 “夫人,厨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要不要奴婢去敲打敲打他们?” 玉凤愤愤不平的盯着那几碟子青菜运气,司聪毫不在意的挑起一根纯天然的绿叶,放在嘴里嚼的清脆。 “不急,再等几日,等他们主动来巴结,到时候,任你摆脸色。” 玉凤缓了口气,舒缓了些心中的不平。“奴婢是心疼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还整日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要恢复如初,谈何容易啊。” “没关系,吃几日也死不了,等你想吃的时候,还没处吃去呢,就当我是体验生活了?” 玉凤不大懂她的意思,脸上微有疑惑。“夫人与以前不一样了,说的话奴婢都听不大懂了。” 司聪笑笑道:“还会有更多你不懂的,慢慢来,我都教给你。” 她喝了口粥,道:“体验就是尝试一些自己不曾做过的事,吃过的东西,如果觉得好,可以列为自己喜欢的一部分。” 玉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奴婢也体验体验?” 司聪浅笑着将那几盘子青菜向她推了推,玉凤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清淡的没有任何的滋味,她差点就吐了出来,难为夫人吃的那样香,装的可真像。 主仆俩一个面带微笑享受着用完了早膳,一个愁眉苦脸难以下咽的也吃了些,有人来收拾碗筷时,盘子里已没剩什么菜了。 下人们很是惊诧,这喂猪都不吃的食物,她们俩倒是吃的精光,可见是饿的厉害了,什么面子里子的一概不要了,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第13章 蓝彩蝶到访 这边的事,自然是事无巨细都到了四姨娘的耳朵里,她此刻吃着山珍海味,得意洋洋的笑成了一朵花。 “侯夫人又如何,还不是得看我的脸色,中午晚上还是一样的菜,我看她能挺到几时。” 挺到几时司聪都没问题,可是苦了玉凤,不过吃了一日,便一脸的菜色了。 司聪道:“你与我不一样,出去溜达一圈,也能混口饭回来,何必与我一起受苦呢?” 玉凤苦着脸道:“哪有主子受苦奴才自顾自的道理?不就是吃几日草嘛,奴婢还能受的住,等咱们恢复了以往的鼎盛,我一顿吃一个大肘子。” “噗嗤!”司聪笑出了声,“再吃着草时,你心里想着大肘子,吃着一样香。” “唉!”玉凤一阵叹息,“以前从不知肉这样好吃,三两日不吃肉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如今不过吃了一日的草,就十分想念肉味了,人啊,就是欲念太深。” 司聪不以为然,她也是这样,受苦的时候野菜草根都有吃过,富裕的时候山珍海味都不动一筷子。所以这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主仆俩互诉苦楚,连口茶水都不敢喝,肚子里也实在是没有油水可刮的。俩人正说的热闹,外头的二等丫头翠柳推门进来禀报。 “夫人,二姨娘在外求见。” 司聪一愣,脑子里飞快的运转,二姨娘?那个戏子出身,性情淡薄的蓝彩蝶?她来做什么? 微凝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翠柳出去传话,不多时,蓝彩蝶与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那婢女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刚一进屋,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司聪与玉凤的味蕾大开,均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蓝彩蝶盈盈拜了下去,态度恭谨的道:“妾身给夫人请安,愿夫人福寿安康。” 蓝彩蝶规规矩矩,不卑不亢,司聪第一眼见她并不觉得讨厌,相反,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虚扶了一把,端庄得体的笑道:“起来吧,快赐座。” 翠柳引着她落了座,玉凤倒茶,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一点没有失了势的主母屋里的颓废不堪。 “本该昨儿就来看望夫人的,可是听闻夫人请了太医,也不敢来打扰,今儿妾身来,也不知是否唐突了。” 司聪始终保持着微笑,道:“就是受了些惊吓,吃几副安神的汤药便可好了,今儿就比昨日有了些精神。刚才还和玉凤念叨呢,我这院里越来越冷清了,二姨娘就来了。” 蓝彩蝶淡淡一笑:“她们可能都与妾身一个想法,怕惊扰了夫人休养,过些日子等夫人大安了,自然就都来给夫人请安了。” 司聪但笑不语,蓝彩蝶看了初雪一眼,初雪忙将那拎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妾身早起亲自摘了刚开的荷花和莲藕,还有芍药花,做了些点心,想着夫人病中不易油腻,这些点心清新怡人,夫人一定喜欢。” 蓝彩蝶亲自打开了食盒,清甜的味道更加浓烈了,司聪与玉凤忍不住向那食盒里望去,粉色白色藕荷色,清雅精致,很是诱人。 蓝彩蝶端出一层底下还有一层,嫩绿的荷叶铺在白瓷盘子的下面,彰显的那些点心更加的颜色鲜明,视觉冲击力很强。 “这一碟是新彩采的荷花做的糕饼,味道很是清新,还没凉透,夫人请尝尝鲜。” 蓝雨蝶殷勤的端到了司聪的面前,司聪瞄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原主以前从不吃各院姨娘送来的吃食,她实在信不着那些成日里惦记她侯夫人之位的狐狸精们,入口的东西很是谨慎。 可是这二姨娘是她失势后,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再说,此时对她下毒,可非明智之举。于是,她挑了最小的一块尝了一口,还别说,味道真的很不错。 由衷的赞美道:“二姨娘这手艺真心不错,将来若是不做姨娘了,出府开间点心铺子也使得。” 二姨娘一怔,旋即微微苦笑:“夫人真会玩笑,既入了府,哪有出的去的道理,妾身此生唯有此处了。” 司聪放下剩下的点心,并未没出息的都吃了,虽然她又饿又馋,但是毕竟她是侯夫人,此刻的脸面还是比肚子重要。 蓝彩蝶放下这一碟子,又拿起另外一碟,上面摆着几块油炸的金黄色的藕片,好像中间还夹着什么东西。 “这是新下来的莲藕,中间夹了些精肉剁碎了的肉馅,裹上蛋黄在温热的油锅里炸成金黄色,清香又美味,这个可还热着呢,夫人一定趁热吃了才好吃呢。” 不得不说,这道炸藕合非常的诱人,司聪就是再想端着侯夫人的范,也实在受不住肚子里的敲锣打鼓。 玉凤取来了一双筷子,伺候着司聪吃了一块,入口真的脆脆香香的,特别的好吃。 吃了一整块,司聪赞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二姨娘这手艺京都里出名的厨子都挑不出几个,开一间像河间食府这样大的酒楼都不为过。” 二姨娘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夫人又取笑妾身了,妾身就会这几样,也就敢在夫人这献丑,可是拿不出手的。” 司聪的夸赞也适可而止,不能与原主性情偏差太多,会被人家怀疑的。 蓝彩蝶拿出了最后一碟,道:“这是芍药花做的鲜花饼,甜而不腻,凉点热点吃着都好,夫人待会儿再尝尝也不迟。” 司聪很欣赏蓝彩蝶的进退有度,微微笑了笑,示意玉凤拿了下去。司聪此举也是为了让玉凤能趁热尝一尝那炸藕合,毕竟近期对她们来说,这是天上的美味了,还不知要吃多少天草呢。 玉凤下去,初雪也跟着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司聪与蓝彩蝶二人了。司聪不主动找话题,她知道,蓝彩蝶此次来,绝不是单纯的送吃食来看她的。 果然,蓝彩蝶冲着司聪微微欠了欠上半身,语气诚恳的说道:“妾身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帮忙。” 第14章 交易 司聪挑了挑眉,“哦?二姨娘怕是求错了人了,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二姨娘心里应该清楚,我怕是要让二姨娘失望了。” 二姨娘神色谨然,恭敬的道:“妾身所求之事对夫人来说并非难事,妾身孤身一人来到侯府,幸得夫人垂怜,将初雪和夏末分配给了妾身。她们二人对妾身照顾有加,忠心耿耿,妾身无以为报,只想给她们觅得一位良人,托付终身,妾身此生也就无憾了。” 司聪感到惊讶,定定的注视着她,问道:“你求我,就是为了那两个丫头?” 二姨娘点了点头,自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妾身知晓府里的规矩,自来丫鬟配小厮,她们俩往好了说,也就是嫁个年纪相仿的小厮,还是在府里为奴为婢。可是妾身深知侯府水深,妾身这样的出身,也未必能长长远远的保全她们姐妹。妾身想,夫人见多识广,又独具慧眼,定能帮着妾身为这俩丫头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还请夫人成全妾身的一片苦心。” 司聪不止是惊讶了,简直是被她的深情所折服,能为了奴婢屈膝下跪,她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要说寻觅良人,二姨娘的眼光应该不逊于我,二姨娘所求之事,并非是此吧?” 二姨娘一怔,脸上现出了佩服之色。“夫人目光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司聪微微苦笑:“在你们眼里,我是个蠢人,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哪里配我懂得。” 二姨娘慌忙叩头下去,“夫人自谦了,妾身从不认为夫人蠢笨,夫人宅心仁厚,是不屑于妾身这些小聪明。” “我不及你,不会为了下人这样卑躬屈膝,所以,才遭了背叛,险些丧命。” 二姨娘听的战战兢兢,额头已渗出冷汗来。 “妾身,妾身怎敢与夫人相比,夫人贵为相府嫡女,多少奴才抢着尽忠还排不上位呢,是夫人不屑于此罢了。” 司聪自嘲的一笑:“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早已不是什么相府嫡女了,相府早已不复存在了,日后,你也不必再提,免得有心人听去又要大做文章。” 二姨娘恭声应了是,司聪也没叫她起来,而是问道:“你想叫我做什么?” 二姨娘有些紧张的捏着裙摆,“妾身想求夫人,等初雪和夏末定下亲事,能否放了她们的身契。” 司聪轻扯唇角,“这个倒不难,可是我凭什么这么做?她们又不是我的奴才,又没为我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蓝彩蝶又叩头下去,言语恳切的道:“妾身无以为报,只愿此身为夫人所用,达成夫人的心愿。” 司聪挑眉看向她,“哦?我有什么心愿?二姨娘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会知晓?再说,在这府里,你与我一般,也是孤立无援之人,你拿什么助我达成心愿?” 蓝彩蝶微微抬起头,目光诚挚的注视着司聪。 “妾身不敢妄自猜测夫人的心思,但是妾身明白一点,夫人乃是名门出身,不会甘愿栖身于人下。妾身胸无大志,又无子嗣,在府里也不受人重视,对夫人没有任何的威胁,夫人可以放心的使唤妾身。” 司聪微凝,“你诚心可鉴,可是能力有限,我也实在不知,你有何本事能帮到本夫人。” 蓝彩蝶道:“妾身淡薄名利,虽不受旁人喜爱,可是侯爷对妾身还颇多怜惜,妾身可以帮助夫人在侯爷那打探消息。” 司聪毫不犹豫的道:“好!我可以帮你,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只打探消息未免大材小用了。” 蓝雨蝶疑惑的看向她,“那夫人想要妾身如何做?” 司聪直直的看向她,不答反问:“我可否信你?” 蓝雨蝶微怔片刻,目光一片清明,郑重的承诺。“妾身若是有违承诺,初雪与夏末的终身皆有夫人做主,妾身亦不得好死!” 说完,她郑重的叩头下去,声音之响亮令司聪心中一颤,可别磕破了头,出去可没法解释了。 司聪伸手扶起她,点点头道:“我信你,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空头的承诺,我认为,只有利益的存在,才是关系稳定的关键。” 蓝雨蝶似乎并未听懂,司聪笑了笑:“你助我达成心愿,我还你自由身,你觉得这交易可还行?” 蓝雨蝶心中一惊,惶恐不安的看了司聪一眼,又像是怕被发现心事一般慌忙低下头去,支支吾吾的道:“妾身,妾身不晓得夫人的意思。” 司聪神色平淡,说道:“我知道你进府并非你所愿,侯爷一时荒唐,你也受了不少的苦。你还年轻,如果有机会让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可愿意离府,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蓝雨蝶不假思索的答道:“妾身愿意,妾身并不喜侯府的日子,妾身非常怀念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还望夫人成全。” 司聪心道,她不是不喜侯府的日子,是不喜侯爷这个人,强颜欢笑而已。 “这便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事成之后,你我各取所需,各偿所愿,我希望姨娘,以此为重,精心办事。” 蓝雨蝶深施一礼,“请夫人放心,为了得偿所愿,妾身在所不辞。” 司聪微微颔首,“不过,安全第一,若是因此送了命,并非我所愿,我可不想踩着别人的尸骨成就自己。” 蓝雨蝶心里有些感动,“夫人自管放心,妾身心中有数。不过,夫人之前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妾身冒死相劝,夫人应狠下心肠,方能成就大事。” 司聪看着她道:“心狠要分对谁,对敌人自当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当然要珍惜维护。我自有分寸,二姨娘放心便是。” 蓝雨蝶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问道:“这第一场交战,夫人可有什么打算,需要妾身怎么做?” “争宠,我要你现在开始争宠,多留他在你身边,让那些女人无计可施。” “夫人是想让妾身成为众矢之的,然后转移她们的视线?” “对!这样,我才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 蓝雨蝶躬身道:“妾身明白了,今晚,妾身就开始行动。” 第15章 空有位份不受宠的人 “不必这么急,你刚从我这里出去,就使手段勾引侯爷,旁人一定会起疑,再过些日子,等我消息。” 蓝雨蝶应了声是,司聪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蓝雨蝶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司聪舒了一口气,玉凤送了蓝雨蝶到了院门口后,遣退了下人们,令翠柳在外头守着,她才放心的进了屋。 “夫人,二姨娘从来没坐这么久,这是有事与您说?” 司聪点点头:“她想要初雪和夏末的身契,我与她谈了个条件,已达成共识。” 玉凤很是惊讶,“夫人这是收服二姨娘了?” “也算不上是收服,合作而已,她助我达成心愿,我还她自由之身。” 玉凤愕然,“自由之身?二姨娘不愿待在侯府?” 司聪轻嗤,“她才貌不凡,老夫人活着时她甘愿受压制,老夫人死了也不见她有争宠之心,她的一颗心,根本就不在侯府,不然,以她的手段,岑书雅那个贱人又算得了什么。” 玉凤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她就不明白了,侯爷生的儒雅英俊,又有权势,都娶了一妻四妾了外头还有女人惦记着,怎么到了二姨娘这里,她就心不甘情不愿了呢? “你不用惊讶,不是谁都喜欢这牢笼般的生活,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放出去也活不了。而自由自在的鸟,在笼子里只有郁郁而终的下场。” 玉凤似乎是懂了,“二姨娘,她有....!” “咳咳!” 司聪重重地咳了两声,玉凤忙住了嘴,神情有些惶然。 “是奴婢多嘴了,请夫人责罚。” 司聪微微摇头:“无妨,只是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于人于己,都有退路。” 玉凤垂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司聪也不欲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那藕夹味道如何?” 玉凤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好吃,奴婢只吃了一个,都给夫人留着呢。” “其他两样点心还能留一两日,那藕夹里夹了肉,这样的暑热天气是放不住的,中午就吃了吧。” 玉凤点点头,服侍着司聪用了盏茶,司聪有些乏了,便又躺了回去。想想这没有掌家权的日子是真舒服啊,不用看账本,不用安排事宜,更不用费心的去打点外头那些事项。怎么就有人如此想不开,非要争着受累不讨好的活计呢? 人一旦尝到过权利的滋味后,就会为了权利不惜代价,甚至是付出了生命,岳南屏不就是个例子嘛,为了名利权财她做了多少恶事。 她也是其中之一,不然也不会存了留下来收复失地的心,以她的能力,即便是被休了也能混出些名堂来,可是她心里总是有不甘,却不是她的本意。或许,是原主的思想在作祟吧。 也不知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韩铮过的如何,有没有走出伤痛,是不是又娶了妻子。看过了韩铮的美貌后,再好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是残次品,邵柏轩这个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也不例外,都不值一提。 眼前总是韩铮的影子晃来晃去,她想伸手去摸,却发现都是泡影,强烈的思念让她落下泪来,她好想快点结束这一世,在下一世早点与韩铮重逢。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肚子一阵兵荒马乱,司聪一骨碌爬了起来。 “玉凤,是不是该用膳了?” 玉凤闻声进了屋来,身后的翠柳手里托了个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司聪瞄了一眼,又是几碟子青菜,还真是怕她长肉啊。 好在玉凤手里拎着食盒,翠柳下去后,她关上了屋门,拿出了蓝彩蝶送来的吃食。 “夫人快吃吧,这会儿早就不脆了,夫人将就些,等小厨房恢复了起灶,奴婢也给夫人做着吃。” 司聪并不嫌弃,这境遇,有的吃就不错了,她还是很感激蓝彩蝶的雪中送炭的。 “夫人,二姨娘来咱们院里请安的事,外头都传遍了,都在猜测二姨娘此番的目的,四姨娘身边的沁竹,还特意来找我打听来着。” “你怎么说的?” 玉凤一口青菜一口藕夹的吃的那叫一个香,说道:“奴婢说,二姨娘就是送了些点心过来,略坐坐就走了。姐姐也知道我们夫人的脾气,是绝不会吃外头送进来的吃食的,那些好吃的都进了奴婢的肚子,可是解馋了呢。” 司聪喷笑,“她信了?” “信,必须信,奴婢刚吃了一个藕夹,满嘴的油,还打了个饱嗝,她闻着味就信了。” 司聪赞道:“可真有你的,这话回的好,岑书雅也不疑有他,只不过二姨娘要挨骂了。” “骂就骂呗,她也不敢当着面骂,二姨娘虽然是不争宠,可不是不受宠,她也就敢在她院里发发威风,去二姨娘那试试?” 司聪轻叹一声,记得《甄嬛传》里的妙音娘子曾说过,位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宠爱,有了宠爱,就是没有位份,也无人敢轻视。 她就是那个空有位份不受宠的人,如果玉蝶没被典卖,或许会踩在她头上耀武扬威呢。 玉凤直觉说错了话,歉然道:“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司聪摇头,“没事,这是事实,也是我的硬伤。所以,男人都靠不住,想要地位稳固,要靠自己。” 玉凤点点头,“以后奴婢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都有道理。” 司聪嗔了她一眼,“行了,别拍马屁了,快些吃饭吧,那些青菜都得吃了,免得别人生疑。” 玉凤又是一大口青菜配一口藕夹,吃的顺着嘴角往下流菜汁。 “夫人放心,剩不下,这下夜间不会饿醒了。” 司聪忽然感到愧疚,让一个孩子跟着她挨饿,她这侯夫人真是无地自容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唇角,疼惜的道:“慢点,不急,别噎着了。” 有了蓝彩蝶送来的吃食,晚饭也是吃的津津有味,肚子里有了些油水了,出恭都痛快了。更不会担心夜里会饿醒,自然是一夜好眠。 第16章 夫人变了 回到璃翠园的蓝彩蝶,早就料到了会传言四起,不过她不在意,夫人毕竟还是侯府主母,她去看望再成了错处被人置喙,想来侯爷也会不喜。 天气炎热,璃翠园的位置又有些偏僻,一路走回来,已是一身的汗。初雪命厨房烧了热水,给蓝彩蝶洗漱更衣。 洗完澡的蓝彩蝶犹如出水芙蓉,美丽的不可方物,初雪竟是看的呆了。 “姨娘真好看,莫说是这府里,就是整个京都也找不出几个比姨娘还好看的女子了。” 蓝彩蝶对镜梳妆,她是知道自己的美貌的,不然,侯爷也不会被迷的五迷三道的,不顾礼仪廉耻的迎了她入门,还给了个姨娘的身份,可见她的容貌确实不俗。 可是这也正是她的烦恼,本以为她辛苦几年,多挣些银子为自己赎身。可是她太美了,戏班子不肯放人,她只有无限期的无休止的为她所谓的师父赚钱,而她的身价却越来越高。 欧阳璟,那个想要替她赎身的穷书生,在万金赎金之下退缩了,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命,这是个他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这时候,邵柏轩一掷千金替她赎身,她无奈入府做了姨娘,从此天涯是路人,再无相见之日。 “红颜祸水,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倒是希望生的平凡些,日子也过的平凡。” 初雪为她擦着湿发,她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果她不是这般美丽出众,也就不会有那么高的赎身价钱了。 “可是姨娘又怎知您生而平凡,侯爷又会看上你了呢?” 蓝彩蝶微顿,这话说的犀利,她若是没有美貌,又何来那人的青睐,不过还是以色事他人罢了。 自嘲的笑了笑:“事情有因就有果,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力求快乐一些吧。” 初雪并没有那么深奥的理解,她心里可是一直憋着一件事呢。 “姨娘此番去找夫人,可得偿所愿了?” 蓝彩蝶自镜中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还没,不过,你们的事情我是提了,现在可以着手给你俩寻得良人了。” 初雪难掩高兴,手上的动作一顿,抿嘴笑了起来。 “姨娘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夫人她没为难姨娘吧?” 蓝彩蝶想起夫人的话,这世上最安稳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她也不算是委屈。 “并没有,夫人的许诺十分的打动我,我觉得,我有必要搏一搏。” 初雪很是疑惑,“夫人还给姨娘许诺了?” 蓝彩蝶点点头,“这是我第二次对未来有了期许,但愿这次能如愿以偿。” 初雪明白她不愿多说自己的过往,她也不敢追问,而是谈论起了侯夫人的不同来。 “奴婢觉得,夫人与以前不一样了,姨娘您说她吃了您亲手做的点心,这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以前夫人是绝不会动一口的。” “这有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她是日日山珍海味不离口,当然不在乎各院姨娘们的殷勤,况且这殷勤的后面,还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呢。现在呢,岑书雅那个小心眼的,每日对夫人的供应就是青菜稀粥。你也瞧见了她如今的情况,枯瘦如柴,面色萎黄,显然是吃不到好处的原因。” “唉!”初雪叹息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年,夫人是何等威风八面,她说的话就是圣旨,连太夫人都要忌惮三分,更别说这些姨娘们了。如今失了势,一个不入流的庶女都敢欺负到头上,这哪里能想的到呢。” 蓝彩蝶道:“若是我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我也会如此行事。做对了是本事,做错了有人撑腰,不然面对四房妾身,还有无数个通房丫头,她不狠点,如何立足?” 初雪不置可否,“可是夫人越是这样,越是树敌太多,若是她早像现在这样知道如何拉拢人心,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她这么做有这么做的道理,奚家倒台这三年,她也吃透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如今大难不死,她或许也想明白了。” 初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歪着头道:“可是奴婢总觉得夫人变了,变的和蔼了,也好像,聪明了。” “她本就不蠢,只是太过着急了,没稳住性子。她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和心机训练,怎么会当不好这侯夫人呢?以前是有人撑腰,现在是靠自己了,她当然得聪明些了。” 她心想,她变了又如何?只要对她的未来有益,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与她又有何干? 初雪无所谓的摊摊手,“姨娘觉得对就是对,奴婢都听姨娘的。只要是为了姨娘好,叫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蓝彩蝶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担心,你要相信你家姨娘我的判断力,我不会走一条死路的,你和夏末就等着风风光光的嫁人吧。” 初雪红了脸,抽回了自己的手,扭捏的像个小媳妇。 蓝彩蝶打趣道:“现在你和夏末就得留意了,看看可有相中的如意郎君,姨娘给你们做主。亦或是,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不妨告诉姨娘,姨娘一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初雪脸色更红,拧着身子直跺脚。“姨娘越来越老不正经,奴婢不与您说了,奴婢去唤夏末来,让她伺候您吧。” 初雪转身出了屋子,通红的脸喊来了打瞌睡的夏末,夏末见她脸上潮红,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关切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早起去折荷花受了凉,莫不是发了热了吧?” 初雪推着她到了门口,嘟囔着嘴道:“待会儿你也这样,去服侍姨娘吧。” 夏末不明所以的进了屋,没一会儿也红着脸出来,姐妹俩坐在屋檐下沉思,想着想着,都笑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邵柏轩不请自来,彼时蓝彩蝶刚要用晚膳,忙起身迎了上去。 “妾身见过侯爷。” 邵柏轩扶起她,在她精致的脸上流连忘返,蓝彩蝶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有些别扭的问道:“侯爷可用了晚膳?” 邵柏轩瞄了一眼餐桌上的饭食,颇有些意味的说道:“听说你今日做了新的吃食,也不知本侯爷有没有这个福气,尝上一口。” 第17章 秀色可餐 蓝彩蝶心里咯噔一下,传言可真快,他不过刚回府就知晓了,看来那几房妾室对她是颇为不满啊。 装作不知的说道:“侯爷说笑了,妾身这里的吃食,侯爷想吃随时来吃,妾身求之不得。” 邵柏轩盯着她的脸道:“哦?求之不得吗?我可没见你求我过来尝尝你的手艺啊?你却巴巴的给人家送去,人家还不领情。” 蓝彩蝶装作羞赧的弯了弯唇,“侯爷又取笑妾身了,您事多繁忙,妾身怎敢轻易去打扰,只有日盼夜盼的执灯顾怜,期待那院门口出现侯爷的身影呢。” 邵柏轩鲜少见她如此甜言蜜语,忍不住在她水嫩的脸上掐了一把,戏谑道:“怎么?是怕我怪罪你去看了她,故意说这些讨好本侯爷呢?” 蓝雨蝶彻底羞红了一张脸,白里透红的脸颊更显娇憨,令邵柏轩有些把持不住,双唇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蓝雨蝶推着他的手,微嗔道:“侯爷这话可是冤枉妾身了,自妾身进府那日起,太夫人就常嘱咐妾身,要尊重夫人,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少。侯爷不也告诫过妾身嘛,不许对夫人不敬。怎地今日妾身不过是去看望受惊吓的夫人,竟惹来侯爷这么多的不满。” 蓝雨蝶噘嘴不悦,那样子实在令人心猿意马,邵柏轩搂着她的纤腰堵上了她的嘴,亲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 就在他要擦枪走火之际,蓝彩蝶抽身脱离了他的圈抱,娇喘连连的道:“侯爷急什么,漫漫长夜,还不够你折腾的?现在要紧的是填饱肚子,您不是想尝尝妾身的新手艺吗?” 邵柏轩睁着色眯眯的眼睛在她妖娆的身姿上来回的游走,心思根本就不在晚膳上。 “秀色可餐,本侯爷有你就够了。” 邵柏轩一把抓住她,搂在怀里就要亲,蓝彩蝶顾不得油腻的晚膳,抓起一个炸藕夹塞进了他的嘴里,娇憨的一笑:“侯爷尝尝这个,可比妾身好吃多了。” 邵柏轩被迫吃下那炸藕夹,入口香脆可口,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也顾不得调戏她了,拉着她坐在了桌子旁。 “如此美味,无酒怎可,初雪,去拿酒来。” 邵柏轩吩咐下去,初雪不敢怠慢,忙去取了酒来,与她二人斟满。 “这都是你做的?” 蓝彩蝶点点头,“正是吃藕的时节,妾身还晒了藕粉,过些日子给侯爷送去,最是补身体了。” 邵柏轩一口酒一口菜,吃的起劲,那双眼睛有些迷离的看着蓝彩蝶,调戏的语气道:“不必给我送去,我偏来你这吃,还得你亲自喂我。” 他张张嘴,蓝彩蝶刚要入口的一块藕夹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干脆咬在口中,凑到了他的嘴边,嘴对嘴的喂他吃下。 邵柏轩别提有多兴奋了,只觉得从脚底到脑门一股子热气冲了上来,他恨不能将她按在床上。 “今日,你大有不同啊?” 蓝彩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喏喏的道:“哪里不同了,蝶儿,永远是侯爷的蝶儿啊?” 邵柏轩可不是柳下惠,如何受得了她这般撩拨,抱起她就上了床,衣服都未褪尽就行了房事。 初雪吓的连忙退了出去,离开屋门好远才蹲了下去,捂住怦怦怦乱跳的心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就说二姨娘从不屑用这些手段,只要她想,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过。 这回好了,侯爷日后怕是要常来了,那夫人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就成了,离她们的心愿又近了一步。 一场欢好后,蓝雨蝶窝在邵柏轩的怀里,嫩白的手指把玩着邵柏轩乌黑的发丝,声音软软糯糯的,令人心醉。 “侯爷今日突然来妾身这里,可是听了外头那些人嚼舌根了?” 邵柏轩搂着她的香肩,还沉浸在刚才激情的舒爽中不能自拔,懒懒的说道:“我来可不是因为谁嚼了舌根,是心疼你低三下四的去讨好她,她如今也配?” 蓝雨蝶抬头望向他,问道:“侯爷是真打算休了夫人了?” 邵柏轩冷哼一声:“不休也别想像以前一样风光无限,她奚家已倒,她那个德行的人,也不配身居高位。” “可夫人并无大错,若是此时休妻,怕是对侯爷名声不利。” 邵柏轩微叹道:“所以我等了三年,也怪那一场大火,否则此番我必会休妻,只好再等机会。” 蓝雨蝶沉默片刻,道:“其实妾身今日去拜见夫人,也是为了侯爷着想。” 邵柏轩疑道:“为了我?” 蓝雨蝶点点头,“前儿那场大火惊动了整个京都,侯爷虽多方打点找了个替罪羊,可说到底都是咱们府里的人搞的鬼,也不知按的是什么心。幸好夫人此番无事,不然,不定要闹出什么传言呢。奚家虽然倒了,可是奚相门生众多,难免会有人在朝堂上参奏侯爷一本,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一点邵柏轩并不否认,他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与四姨娘发了火。 “侯爷,咱们府里虽是规矩严,可也不是铁桶一个,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外头未必不晓得。妾身想着,夫人此番受了惊吓,太医都来瞧过了,若是府里再不重视,恐会生出些枝节来。再传出去侯爷宠妾灭妻,苛待发妻,尤其是失了势的奚相之女,那侯爷的名声可就毁了。” 邵柏轩愣住,他倒是没想的这般深,只是想着那妒妇还不能死在府里,如今听她这般说,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妾身想着,侯爷不待见夫人,不愿与她多见面,妾身就代为看望一二。况且,妾身身份低贱,又无子嗣,也不会有人怀疑妾身的目的,可还是惹来了那么多的埋怨。” 蓝雨蝶的声音委委屈屈的,邵柏轩心疼的搂紧了她,柔声道:“让你受苦了,那几个院里的都是鼠目寸光,一心为着自己的那点利益,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一心一意为了我着想。” 蓝雨蝶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侯爷是妾身的依靠,妾身不为侯爷考虑,又该为谁考虑呢?” 第18章 见风使舵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何尝不是那几个院里的依靠,可是谁又能如她这般忍辱负重,去讨好那个令人生厌的妒妇去呢? “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定会对你好的,以后,我常来看你,陪着你。” 邵柏轩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在蓝雨蝶的一声声娇喘低喃声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第二日,蓝雨蝶照常拎着食盒去了金枝玉叶,去看望病中的侯夫人,这次没人敢在胡乱的议论。因为昨晚侯爷刚刚歇在了她的璃翠园,看样子并未斥责蓝雨蝶,反而是赞赏了一番,不然,蓝雨蝶也不敢再次去造访侯夫人。 于是,第三日,第四日大姨娘霍彩寻,三姨娘倪黛娥都带着精致的吃食去了金枝玉叶给侯夫人请安。 唯有四姨娘岑书雅未曾前往,她正在自己的漪雅园大发雷霆。 “贱人,都是贱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那妒妇还有什么好巴结的,不过是那个自视清高的婊子使出的争宠的手段罢了,她们竟然看不出,还跟风效仿,简直是无耻至极!” 岑书雅气极,疯狂的砸了一整套茶盏,心疼的沁竹边捡碎渣边道:“姨娘生气说两句狠话出出气就是了。这可是官窑的上等白瓷茶盏,这一整套就要百两银子,这可是咱们院里主子加奴才一年的月钱了。” 岑书雅气哼哼的道:“百两你就心疼了?你姨娘我一个月为这府里谋了多少利润?不过是九牛一毛,你少气我。” 沁竹呵呵干笑道:“姨娘厉害,姨娘有谋略,都是因为姨娘掌家咱们侯府才蒸蒸日上的,奴婢就是觉得为那个老妇不值当,她浑身上下有一眼东西值这一套茶具的银子嘛!” 岑书雅的脸色微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气。 “我就不明白了,璃翠园那位冷美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侯爷连着三日歇在了她那里,那好东西流水一样的往她院里送,她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的。” 沁竹道:“会不会是,夫人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岑书雅瞪了她一眼,“你这脑瓜子是越来越不灵光了,那个炮筒子能有什么好主意?她要是有那个心机,也不至于落到了这步田地,一定是蓝彩蝶那个贱人想着冒什么坏水呢。” “那姨娘认为,二姨娘究竟是为了什么?” 岑书雅想了会儿,道:“她入府也有七年了,听说以前太夫人在的时候不让她生,这太夫人死了也有五年了,她是不是想要个儿子,与我争侯夫人的位置?” 沁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姨娘是不是想多了,二姨娘是什么身份?这夫人之位怎么轮也落不到她的头上啊。” 岑书雅有些关心则乱,无奈的摇摇头。“是我想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她想要一个儿子,她争不过,可以让她儿子争,争上了世子之位,她一样是太夫人。” 沁竹微微摇头,劝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呢,如今连个影都没有呢,就是有了身孕,也不保证就是个儿子,姨娘别多思多虑的,眼下金枝玉叶那位才是咱们正经应该应付的。” 岑书雅却不赞同,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侯爷早已厌倦了奚含灵那个贱妇,她对我根本形成不了威胁。侯爷一向对我宠爱有加,如今转移到了那个戏子的身上,日子久了难免会对我疏远了。我若是正室还好说,可我还是个侧室,这地位就不保了,可不是好现象。” 沁竹也有些危机感了,说道:“那,姨娘得想想法子收回侯爷的心啊!” 岑书雅恨的牙根痒痒,咬的咯咯作响。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勾引的侯爷神魂颠倒的,我还真是小瞧了她了。” 沁竹也不敢妄言,毕竟,男女之间的事,她这个姑娘家的还是懵懂无知的。 “今晚你去门口迎着侯爷,他回来就请到咱们院来,说我亲自准备了一桌酒席,等着与侯爷一同共进晚餐。” 沁竹有些为难,“姨娘,侯爷最不喜有人在大门口堵着,这样做,会不会令侯爷生厌,甚至会斥责姨娘啊?” 岑书雅瞪了她一眼,“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装病?让晓儿装病?这些招式都用过了,侯爷未必肯信。” 沁竹转悠了下眼珠,“要不,姨娘也做些点心去金枝玉叶走一趟?或许,侯爷就能来了?” “休想!” 岑书雅使劲一拍桌子,杏眼圆睁怒视着她。“让我向那个妒妇低头,你也想的出?我可是未来的侯府主母,你还不如叫我去死!” 沁竹吓的“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忙请罪道:“是奴婢思虑不周,是奴婢的错,姨娘您别生气,仔细手疼。” 岑书雅“蹭!”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游走,咬牙道:“这事情根本就不在那妒妇的身上,是蓝雨蝶那个贱人,都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在侯爷面前说了什么,她想劝侯爷不要休妻,那奚含灵那个妒妇就可以一直不受宠的占着侯夫人的位置,她就不必向我做小伏低,她的算计在这呢!” 沁竹心里不住的盘旋,却不敢出声发表言论了。 “明天开始,去给我盯着璃翠园,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向我汇报,还有那两个院里的,我就不信她们俩就甘于现在的局面,先让她们斗起来。” 沁竹应了一声是,又问道:“那,金枝玉叶那里,还继续送青菜膳食吗?” “送!为什么不送?只要我活着一日,奚含灵那个妒妇就别想好!别人见风使舵,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看谁能奈我何!” 沁竹垂下头去没言语,岑书雅发了一会儿疯心里舒畅了些,让跪着的沁竹起来,亲自去了厨房挑选食材,准备今晚的席面。 结果是,无功而返,邵柏轩今夜有应酬,并未回府,而是打发小厮回来通知一声,并带了好多的礼盒送到了蓝雨蝶的璃翠园中。 岑书雅气的差点掀翻了一桌子的菜,是沁竹好说歹说的抱着她才避免了那些杯盏盘碟粉身碎骨的命运。 第19章 拦路狗 这府里就没什么秘密可言,加之玉凤平日里在侯府的人缘不错,去到哪里都有人愿意与她说几句话,玉凤很快就知道了漪雅园里发生的事情。 “夫人不知,那岑书雅惯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也嚣张跋扈,可是在各位姨娘那里,下人眼中,是个温和的人。此番却发了大脾气,听说晚上,差点掀翻了桌子。” 司聪吃着各院送来的点心茶果,那些厨房送来的草早就倒在了恭桶里了。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道:“善于隐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岑书雅不过是纸老虎,会咬人的狗,从来都不乱叫。” 玉凤有些疑惑,“夫人是说二姨娘?” 司聪不置可否,“她是个有心机的,不过,心思不在这上面,她若是想要权利地位,轻而易举。” “那夫人说的是谁?” 司聪也不想说破,毕竟未见全貌,难以置评。 “人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就说明心思过于缜密了,是真心还是假意就有些看不清楚了。” 玉凤蹙眉想着司聪的话,渐渐地舒展开眉头。 “夫人说的奴婢明白了,日后,奴婢定多多留意她的举动。” 司聪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玉凤的聪慧敏捷还是很令她满意的,这样的下属,带着才有趣。 这样又过了三五日,邵柏轩应酬不断,回府的日子少之又少,可是就那么一两日的工夫,也是宿在璃翠园中,这令一众姨娘心中升起了怨气,尤其是四姨娘岑书雅。 这一日,终于忍不住堵在了蓝彩蝶去往金枝玉叶的路上,准备大战一场。 “二姨娘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见长啊,日日都去请安,大热天的,也不怕中了暑热。” 面对岑书雅阴阳怪气的挤兑,蓝雨蝶只是淡淡一笑。 “四姨娘不也不怕暑热,出来闲遛弯吗?” 岑书雅一怔,脸色沉了下来。 “我可没那个工夫闲溜达,家务事忙的我一天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可不像某人,舔完这个舔那个,怕是都忘了自己是个人了吧?” “你!欺人太甚!” 蓝雨蝶并未说什么,她身边的初雪气的跳脚指着岑书雅就要还嘴回去,叫蓝雨蝶给拦住了。 “初雪,你这是干什么?遇到狗挡路让开就是了,难道被她咬了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你又不是畜生,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噗嗤!”初雪不厚道的笑了,这下换做是沁竹跳脚骂街了。 “贱人!敢对我们姨娘不敬,还不跪下磕头道歉!” “道歉?” 蓝彩蝶扯唇看着她笑,“我与她同为妾室,身份地位不分高低,她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凭我是掌家妾室,凭我是官宦出身,你一个下贱的戏子根本不配与我齐肩。” 蓝彩蝶依然面不改色,眼含戏谑的看着她。“可是侯爷喜欢我,侯爷夜夜与我在一起,侯爷愿意与我齐肩,你若觉得我下贱,那侯爷呢?在你眼里也下贱呗?” “你!” 岑书雅被噎的哑口无言,蓝彩蝶身量本就较她要高一些,居高绕着她走了一圈,气势凌人。 “岑书雅,侯爷最喜欢你温柔体贴,温和待人,这么好的品性,你可别扔了。” 岑书雅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却说不出反唇相讥的话来。 “四姨娘为府里的事务操劳,都瘦了一圈了,要不要姐姐我在侯爷那给你说说,找个人帮帮你,听说大姨娘在家时也颇懂的些庶务”。 “你敢!” “你敢我就敢,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再有一次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我可不保证我能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对待。” 蓝雨蝶趾高气昂的睨了她一眼,带着初雪扬长而去,留下岑书雅几近发疯。 司聪听了这事只是淡淡一笑,以后这种针尖对麦芒的事少不了发生,这只是个开始。 “后日便是怡贵嫔的生辰,夫人可有把握出席宫中宴会?” 蓝雨蝶有些担忧的看着司聪,司聪则一脸的平静。 “妾室不得登堂入室,我还是侯夫人,就没有不让我去的道理。除非,以我称病为由不让我参加,这,就需要你的助力了。” “夫人想要妾身怎么做?”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段日子不让侯爷见四姨娘,就是防着她背后使坏,如果今日侯爷依然去你那里,你只需推波助澜即可。” 蓝彩蝶垂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妾身明白了,夫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司聪微微一笑:“你的能力我相信,别太刻意了,免得他生了疑心。” 蓝彩蝶点点头,“夫人放心,侯爷对我现在是深信不疑,我的话在他那里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司聪早就看出来了,这位是不想争,如果想争,哪还有那几个娘们什么事啊! 邵柏轩依然宿在了璃翠园,一场云雨之后,两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依然不愿分开。 “侯爷,后日便是怡贵嫔的生辰了,侯爷也会去宫中参加宴席吗?” 邵柏轩一脸的春色荡漾,手在她嫩滑的肌肤上来回游走,心里舒畅的要溢出水来。 “一个贵嫔,还不至于劳动我们这些勋爵人家,自有女眷去贺寿。若是皇后娘娘或是贵妃娘娘的生辰,有陛下在场,我们才会出席。” “那,咱们府里,让谁去呢?” 邵柏轩一怔,低头看着她,“你想去?” 蓝彩蝶自嘲的轻嗤,“妾身怎么就那么没见识呢,那种场合岂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能出现的,那不是给言官参侯爷的机会呢嘛,妾身可不敢肖想,也不能给侯爷找麻烦。” 邵柏轩舒了口气,在她额发上亲了一口,道:“还是你识大体,侯府现在没有主母,就送份贺礼好了。” “侯爷糊涂了?怎么就没有主母了?夫人还好好地在呢?” 邵柏轩微有不悦,“她这个主母形同虚设,去了也是丢脸。” 蓝彩蝶微微撑起身子,黝黑的眸子款款的看着他。 “可是侯爷这样做,会不会让人以为您怠慢了贵嫔娘娘?” 邵柏轩有些不解,“如何会这样说?” 第20章 赴宴 蓝雨蝶的揉荑在她胸膛上来回的划拉,装作无知的样子说道:“朝堂上的事妾身不懂的,妾身只知怡贵嫔是四皇子的生母,不是普通的嫔妃。” 邵柏轩怔愣一瞬,他还真忽略了这一点,陛下有四个成年的皇子,如今二皇子被幽禁,剩下的三位皇子中,四皇子年龄偏小,可也十四岁了,谁说就没有登上储君位置的可能了? 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这一点我都不曾想过,确实怠慢不得,那就让她去?” 蓝彩蝶一脸懵懂的可爱样子,“这事妾身可不敢擅言,侯爷是侯府的主子,一切还是侯爷做主,侯爷怎么做,妾身都无条件支持。” 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不经意的扭动,惹得邵柏轩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翻身压了上来,又是一场酣战。 怡贵嫔的寿宴,司聪如约而至,许久没出门的她,在踏进皇宫的那一刻,来自原主的记忆汹涌而至。 这里是她以前的常来的地方,这里有她她儿时最快乐的回忆,这里也是她最不愿踏足的地方。 怡贵嫔住在清和宫,离着皇后的玉合宫并不远,不过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因为这皇宫实在是太大了。 早有各府的贵妇夫人们候在了院子里,宴席还没开始,大伙或是赏花,或是饮茶,三五好友聚在一处闲聊叙着家长里短,场面很是温馨和谐。 而这一切,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大家目光一致的看向院门口款款走进来的司聪。 “她怎么来了?不是受了惊吓,在家养病呢嘛?” “养病是假,听说是被禁了足,这是放出来了?” “啧啧!好歹也是相府嫡女,怎地穿的这样寒酸,这套礼服,还是三年前皇后娘娘寿辰时她穿过的吧?这些年也没做过新衣裳?” “你是糊涂了吧?奚府三年前出了事后,她就再没露过面,侯爷也不准她出来,做礼服有什么用?白糟蹋银子罢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对原主这个侯夫人的落井下石,司聪并不在意,目不斜视的走向院子中央。 正是吉时,礼官宣读了陛下的贺词,宣布寿宴开始,各家夫人也顾不上挤兑她,都忙着向怡贵嫔呈上寿礼,祝寿词。 司聪也不与大家挤,等她们都献完了寿礼,司聪才走上前去,深深福了下去,口中说道:“妾身诚毅候家眷奚氏拜见贵嫔娘娘,愿娘娘福寿延绵,青春永驻。” 司聪声如黄鹂,清清脆脆,不卑不亢,不紧不慢的念着祝寿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举过头顶。 上头传来温和的声音:“起来吧,夫人有礼了。” 司聪道了声谢,将贺礼递给了前来收礼的婢女,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众位女眷之中。而那些人,自动的向后向两边挪动着脚步,给她腾出了一块不小的地方,无人愿意与她站在一处。 “各位落座吧,待会儿还有歌舞欣赏呢。” 怡贵嫔的声音又响起,婢女们忙指引着众府的女眷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司聪的位置不远不近,恰在中间靠前一些的位置,来来往往的看的倒也清楚。 酒宴开始,人们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歌舞上,没人再去关注奚含灵这个失了势的相府嫡女,热络的与身边的人谈论着酒菜歌舞。 司聪许久没有参加过这种盛宴了,尤其是来了快十天了,天天吃草,要么就是甜点,像这些鸡鱼肘肉,山珍海味她好像有一辈子都没吃过了。 所以,她真的是在埋头苦吃,这就又给了旁人议论的机会了。 “这是几辈子没吃过肉?这般没出息,丢人现眼!” “诶!你也别这么说,听说她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掌家权都叫侯爷给夺了去,是不是受苛待了都未可知,也挺可怜的。” “可怜她作甚?以前仗着自己是相府的嫡女,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在侯府更是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的,以前太夫人活着时都拿她没辙。呸!都是自找的,活该!” “不愿看就别看,免得影响了心情,这有这样好的歌舞不看,你瞧她做什么?” 对面几个妙龄少女戚戚咕咕的低声议论,司聪虽听不真切她们说的是什么,总之那眼神中,都是不屑与嘲笑。 她满不在乎的自斟自饮,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有侍女来给司聪补酒,不小心碰翻了酒壶,一壶葡萄酒都洒在了司聪的衣裙上,她还没说什么呢,那侍女先惊叫了起来。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 司聪慌忙站了起来,抖落着残留在身上的酒液。她是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她没带换洗的衣物倒是真的。 “夫人快去后头换换衣裳吧?” 司聪站着没动,换什么?她也得有啊? 有人嗤笑出声:“怕是她都没得带换洗的衣裳吧?你这婢女,真是没眼力见的,你打翻了谁的酒壶不好,偏打翻了她的,你看她像是有衣裳可换的吗?” 堂中一阵哄笑,有人道:“不如你去找来一身你的衣裳与她换下吧,这样湿漉漉的穿着也不像话。” 众人又是一阵笑,怡贵嫔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的身量与本宫的差不多,领夫人去本宫的寝殿换一套本宫的衣裳吧。” 怡贵嫔此语一出,满堂皆惊,什么调侃的侮辱的,挤兑的,嘲笑的,瞬间鸦雀无声,都定定的看着被婢女领着走的司聪发呆。 “大家继续饮酒作乐,都是本宫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岔子,本宫去看看诚毅候夫人,你们先用着,本宫去去就来。” 怡贵嫔在婢女的服侍下也退了出去,堂上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热闹,无疑,司聪又是这热闹话题的主人公。 怡贵嫔进来的时候,司聪已经换上了一套怡贵嫔的常服,淡紫色的轻纱罗群,上身一件同色系的织金褙子,很是淡雅素美。 第21章 渃华姐姐 司聪福了福道:“贵嫔娘娘!” 怡贵嫔摆了摆手道:“夫人不必多礼,都是本宫管束不严,才令侍女失了手。” 司聪忙道:“贵嫔娘娘言重了,不是什么要不得事,是妾身准备不周,忘记带换洗的衣物了。” 怡贵嫔微微一顿,道:“夫人久不进宫,有些失误也是有的。” 司聪低头不语,怡贵嫔也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过了片刻,怡贵嫔道:“本宫许久未见夫人,夫人比以前瘦了些。” 司聪抬头微微苦笑:“心事重重,哪里胖的起来。” 怡贵嫔微微轻叹:“奚相的事令人措手不及,也难为你了,这三年,一定过的非常辛苦。” 司聪鼻子微酸,眼中已有了泪意。“劳娘娘挂念,日子虽艰难,还过得去。” 怡贵嫔似乎是有些感伤,怅然道:“以前,夫人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母家位高权重,觅得的夫君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哪像本宫,从小受尽欺凌,在宫中谨小慎微,举步维艰的过日子。” 司聪苦笑摇头,“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妾身,不及娘娘的万分之一。” 怡贵嫔面色微有凄苦,“本宫记着你对我的好呢,那时候,你虽然小我几岁,可是处处维护我,吃的穿的用的,你没少接济我,我心里,十分的感激你。” 司聪忙站了起来,惶恐不安的屈膝行礼。“娘娘说笑了,妾身不是来邀功的。” 怡贵嫔柔和的一笑,拉着她坐下,道:“别这般拘谨,本宫也没那个意思,就是看见你,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有些感触罢了。” 司聪微垂着头,轻声叹息:“很怀念小时候无拘无束的日子,喜欢就笑,不喜欢就闹,看谁不顺眼就打,想要什么就买。父亲母亲从不舍得责罚,骄纵的妾身无法无天,如今,可谓是自食恶果了。” 怡贵嫔轻笑:“其实本宫挺喜欢你的性子的,率性直爽,看不惯的就要管,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帮了本宫。” 司聪腼腆一笑:“也就娘娘把妾身的跋扈说成是直爽,妾身这半辈子得罪了多少人啊。” “唉!”怡贵嫔叹息一声:“人无完人,谁也不能保证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又不是金银宝物,做到问心无愧就是了。” 司聪觉得怡贵嫔这话说的对,她又不是人民币,人见人爱,位高权重,免不了遭人嫉妒。 “娘娘如今风光无限,四皇子少年才俊未来可期,以前受的苦,尽可忘却了。” 怡贵嫔无奈一叹:“不敢忘啊,我常以往昔为明镜,告诫自己,不可骄纵,方得未来一片晴天。 ” 司聪有些欣赏的看向她,这个女人的思维很不简单,能在皇宫中立足至今,还养大了一个皇子,说明她有足够聪明的头脑和冷静沉着的手腕。 “这一点,妾身就不及娘娘,忘不了从前的风光,也不甘以后的潦倒,却无能为力如今的窘迫,因果自有定数,都是妾身自作自受。” 司聪的神情落寞至极,怡贵嫔有些不忍,劝道:“世事难料,你也别太自责,只要人还在,日子总还是有希望的。” 司聪默然无语,两人沉默片刻,怡贵嫔道:“前几日,你托太医送来的礼物本宫收到了。” 司聪微有一怔,忙正了正神色道:“是妾身收拾东西,意外瞧见的,那是姐姐最喜欢的物件了,妾身怕放在我这里弄丢了,就托人给您送了回来。” 怡贵嫔抬眸看了她一眼,司聪有些惶恐的道:“是妾身逾矩了,娘娘恕罪。”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若还念着旧情,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司聪颇为意外的看向她,展颜一笑道:“渃华姐姐。” 怡贵嫔有些恍惚,好多年没人这般叫过她了,从前她是不受宠的大房孤女,虽是长房长女,却无人重视。家里那些妹妹都叫不情愿的叫她一声长姐,而唯有她一声声的唤她渃华姐姐。 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那时多大?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亦不过是六七岁的模样。无法无天的小魔女一个,比男孩子都淘气,却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她羡慕她的随性率真,羡慕她的肆意妄为,更羡慕她的骨肉亲情。 她是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父母兄弟皆疼爱,不像她,父母双亡,寄宿在叔叔家,缺衣少食的,受尽了白眼和侮辱。 她本该如她一般,嫁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君的,却在宫选时被推入了皇宫,嫁给了一个与自己父亲一般年纪的老男人。 她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的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后宫占有一席之地。千辛万苦的养大了唯一的儿子,这些年她所受之苦无人能懂,更无人能及。 “你此来,是有事找我?” 想了那么多,她知道,她辛苦送那枚珠花进来,并非只为了叙旧。 司聪并不意外,怡贵嫔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让那名侍女弄脏了她的衣服。她站了起来,福了下去。 “妾身确实有事相求,还望娘娘出手相帮。” 怡贵嫔微微垂眸,“你说来听听。” 司聪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微垂着头道:“妾身想拿回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怡贵嫔有些惊愕,微微蹙眉道:“包括相府的荣耀?” 司聪不答反问:“娘娘觉得,妾身的父亲会蠢到投靠到二皇子门下为其所用吗?” 怡贵嫔怔住,这件事,她当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朝首辅,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理由站位任何一位皇子,他只管忠心陛下就行了。不管哪个皇子继承了皇位,他依然是权柄在握的重臣。 所以......。她看向一脸平静无波的奚含灵,心里对她有了些不同的看法。她并非人们口中传述的那般愚蠢不堪,有些事情,她看的很明白。 “那你觉得,奚相因何倒台?” 第22章 做一个交易 弯腰久了,有些酸痛,微微直了直腰依然低垂着头。 “妾身不敢妄议朝政,可也知道父亲虽然手握重权,却并未与任何皇子有过牵连。这一点,贵嫔娘娘比妾身更有体会,您不也是因为有了四皇子,才断然与奚家断了来往的吗?” 怡贵嫔杏眼微眯,有些犀利的斜眼看向司聪。她所言不假,当初断了与奚家的往来,就是为了保住她们母子的命。以她那时的地位与实力,如果继续与奚家来往密切,就是那几个有皇子的嫔妃不杀她,陛下也不会留着她。 所以,她再一次验证了这个女人的大智若愚,以前,她都是在藏拙。 “不敢妄议,也议了,今日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但说无妨。” 司聪深施一礼,应了声是,终于是直起了腰身。“那妾身便一吐为快了。” 怡贵嫔示意她坐下,司聪道了声谢,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 “妾身的父亲为官三十余载,从翰林院到京都六部,重要的官职几乎是任了个遍,最终坐到了首辅宰相的官职。他又曾担任历年的科考主考官,可谓是门生满天下。父亲从不搞党争,可是相爷一脉已经遍布全国,这一点,已经威胁到了朝廷。” 怡贵嫔不置可否,想当年,相爷夫人过寿,那排队送礼的从相府门口一直排到东城城门口,收礼收的小厮们晕倒一批又一批的,场面十分的壮观,陛下尤有不及。 “父亲权势滔天,很多事情已经到了宰相同意便可拍板定案的程度,陛下的权利隐隐有被架空的危险。恰逢二皇子与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陛下怎会错过。奚家遭难全因父亲不懂激流勇退,还是陛下念在父亲有从龙之功,从轻发落,才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 怡贵嫔道:“这也不能说明,相爷与二皇子之间没有勾结吧?” “其实这一点,陛下早给了天下人答案,陛下想要清除的不是奚家,而是宰相一职。” 怡贵嫔一脸茫然,司聪道:“三年了,父亲被流放三年了,宰相一职一直空悬不定,是我朝无人能胜任吗?是陛下一心想要废除宰相制。如今,内阁的兴起,就是对宰相制度的宣战。陛下用东西两阁的势力,分化宰相一人独揽的大权,两方各执己见,再不会出现宰相一言堂的现象,这才是我奚家被贬的真正原因啊。” 怡贵嫔心下吃惊不已,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些见解真的出自这位号称炮筒子兼棒槌似的女人嘴里?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司聪苦笑摇头,“身为世家女,哪能不懂朝堂事?父亲甘愿被贬,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不会去伸冤,不会去辩解,因为父亲知道陛下要的是什么。” “陛下要的是什么?” “是朝堂稳定。” 司聪神情坚定,“娘娘也知道,自古谋逆之罪没有不见血的,可是我奚家却一条性命未伤,是陛下念旧情不假,也是陛下不敢擅动,因为奚家的根基太深,不好拔除。” 怡贵嫔心中吃惊,面上淡定,说道:“你这些话虽有些道理,可你想要奚家恢复往昔鼎盛,又何其艰难?” 司聪定了定神,道:“所以,妾身想与娘娘做一个交易。” 怡贵嫔定定的注视着她,并未搭言。司聪起身深施一礼,道:“娘娘助我奚家东山再起,我奚家助四殿下登上太子之位。” “你住口!” 怡贵嫔勃然变色,眼神变得冰冷凌厉。 “休要胡言乱语,本宫从来没想过这些,你赶紧走,就当本宫从未听过这些。” 司聪不慌不忙,微微躬身,“娘娘何不听妾身说明,再拒绝也不迟。” “你不必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本宫也不敢听。” “何为大逆不道?身为皇子,都有继承大统的权利,我朝早已废除立长立嫡的传统,德才兼备的贤能者才可堪大任。四殿下聪颖敏锐,才学博众,有哪一点输于其他皇子了?娘娘要擅自做主决定他的人生吗?” 怡贵嫔神情纠结,眉头深蹙,她如何不晓得自己儿子的优秀,可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们母子活着都是艰难,怎么敢肖想那个位置? “你别说了,本宫不会如你所愿,念你刚受过惊吓,口不择言,本宫也不追究你的胆大妄为,你快快退下,出宫去吧。” 司聪怎会半途而废,游说这一块,她就没失败过。 “妾身理解娘娘的难处,莫说是生在皇家,就是普通百姓家,也有争夺家产兄弟阋墙的。可是娘娘想过没有,即便是您与四殿下不争,旁人也未必会放过娘娘母子。陛下年事虽高,可身体还硬朗,如没有大的病痛,十年八年的都有的熬。到那时,四殿下早已成年,难免不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怡贵嫔神色冷沉犹豫不定,司聪继续道:“娘娘与四殿下可以忍辱负重,可是不争不抢,届时封王划地,彻底远离京都这个富贵圈。还得说四殿下这辈子都谨言慎行,别出一点差错,不然,都难免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奏折迫害。到那时,娘娘再后悔也无用了。” 怡贵嫔神色有些颓然,紧绷着身体向后靠去,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想要寻求一丝力量不让她倾倒下去。 “娘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没有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平无奇的,娘娘如此聪慧,怎么不知这道理?您的一念之差,改变的将是四殿下,乃至您的孙子,曾孙,您世世代代子孙的命运啊!” 怡贵嫔一直保持的平静神色再也绷不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是有些松动。 司聪撩起裙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叩头道:“贵嫔娘娘,妾身恳请娘娘为四殿下搏一回,也不枉他生在皇家一场。” 第23章 妾妾相争 怡贵嫔努力维持的镇定终于土崩瓦解,她“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司聪的身前,注视她良久,方伸出手拉起了她。 “你说的对,本宫不能做主赢儿的未来,这件事还要慎重考虑,本宫要与赢儿商议后再做决定。” 司聪微微颔首,将手心里一直攥着的纸条塞进了怡贵嫔的手中,令怡贵嫔一怔。 “此乃绝密之事,妾身与娘娘不易往来从密,如果娘娘心意已决,便照着这上面的意思助妾身第一步。如若不然,就当妾身从未来过。” 怡贵嫔犹豫了一下,颔首道:“好,一月为期,你回去吧。” 司聪再次福了福,躬身退了出去。怡贵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心里死死攥着那张字条,却不敢打开来看,仿佛那里是生死之门,一念之间便是天差地别。 司聪出来的时候浑身被汗湿透,这第一脚真是不好踢,她画的饼有些大,可是她不后悔,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她更相信,以怡贵嫔的聪明才智,怕是早就筹谋过此事,只是欠缺一个契机而已。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不打算回那个宴会去看那些人的嘴脸了,反正得了贵嫔娘娘的准许,她直接出宫回府了。 对于司聪的早早回府,府里人议论纷纷,皇宫里的那些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奚含灵再一次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 “啪!”地一下,邵柏轩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脸上怒色难掩。 “都是听了你的话让那个贱妇去了宫里拜寿,你看看她都惹出什么笑话出来?衣裳都不晓得带一件,是怕别人不笑话咱们侯府穷掉底了?” 蓝彩蝶一脸的淡定,轻扯着唇角道:“侯爷这事可怪不到妾身的身上,妾身能送吃送喝给夫人,可妾身没那个能力送礼服给夫人。财政大权都在四姨娘手中呢,是她要夫人颜面扫地,与妾身何干。” 邵柏轩一怔,语气微缓,“我不是怪你,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她没礼服不会言语一声吗?非要出去了丢人现眼才舒坦了?” 蓝彩蝶摇着团扇轻哼了一声:“侯爷说的轻巧,那礼服裁制麻烦,岂是一两日能做好的?出了丑事,侯爷不去责问办差事的,倒是埋怨起出主意的了,妾身真是好心当驴肝肺,没得惹人讨厌。” 蓝雨蝶梗着脖子扭头不理他,邵柏轩心虚的一笑,伸出手扳过她的肩膀,哄道:“你看你,我不过是白说一句,倒是惹出你这么多话来,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做的都对,好不好?别生气了。” 蓝彩蝶不依不饶的拧着身子别扭,没好气的拿团扇打开他的手。 “妾身一心为侯爷名声考虑,顶着他们泼来的脏水为侯爷筹谋,却得来侯爷一顿拍桌子。日后,妾身也不敢与侯爷说心里话了,侯爷去四院找那位女诸葛商议去吧。” “哎呀!好了好了好了,都说了是我的错,我的姑奶奶,你就别不依不饶的了。” 邵柏轩大手一揽,将她搂在怀中,蓝彩蝶见好就收,顺势躺了下去,那张精致的脸正对着他。 “侯爷现在可真了不得,不问青红皂白的,说发火就发火,侯爷再若如此,蝶儿不理您了。” 她娇嗔的模样邵柏轩实在是招架不住,忍不住在她嫣红的唇上啄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敢了,待会儿我就去漪雅园找那个贱人算账,给你出气。” “侯爷可别这么说,那院里的本就对妾身有怨气,您若是自妾身这里出去就去找她的麻烦,她又要认为是妾身挑拨的了,到时候她又要来找妾身的麻烦,妾身可不想看她那张臭脸。” 邵柏轩脸色微沉,轻嗤道:“还反了她了,不过是让她代管掌家事务,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侯府的主母了?” 蓝彩蝶轻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劝道:“侯爷莫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做一府的正头娘子啊,搁在妾身身上,妾身也是如此。欲壑难填,谁能扛得住权势名利的诱惑呢。” 邵柏轩怔了一瞬,问道:“你也想做侯夫人?” 蓝彩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了,谁不想啊!” 邵柏轩扯唇笑笑,“那,我将你扶正,你来做侯夫人?” 蓝彩蝶嘁了一声,撇撇嘴道:“侯爷就别拿妾身取笑了,妾身有那个自知之明,就是死一百个侯夫人,也轮不到妾身头上。妾身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有好吃的好穿的供应着就知足了。” 邵柏轩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俯身吻上她的红唇。 “就喜欢你直来直去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有些人啊,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蓝彩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不予置评。邵柏轩是个多疑的人,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他耳旁若有似无的吹枕头风,怕是他已经有所怀疑了,不然今日也不会来那么一出。这下,他总该打消疑虑了。 第二日,邵柏轩终于是不再一进府就直奔璃翠园了,而是去了四姨娘的漪雅园。四姨娘听闻后喜形于色,忙穿戴整齐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见邵柏轩大步流星的走来,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 “侯爷。” 邵柏轩却没去扶她,而是沉着脸进了屋,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椅子上。 岑书雅大惑不解,连忙上前欲去摸他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她手刚要触碰到邵柏轩的额头,便被他无情的打开。“你少来惺惺作态,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岑书雅一脸愕然,怔愣半晌,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我倒是不想发火,你也得让我省心啊?” 岑书雅一头雾水,“妾身怎么让侯爷不省心了?妾身快半月未见侯爷了,侯爷一来了就对妾身兴师问罪的,妾身是哪里做错了事,竟让侯爷如此厌烦了?” 第24章 差点失宠 岑书雅委屈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低地啜泣起来。邵柏轩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没好气的道:“你闭嘴吧,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还没治你的罪呢,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谁倒打一耙了?妾身又怎么了?妾身任劳任怨的为侯府日夜操劳,没得到好处,倒换来侯爷一顿训斥,侯爷,妾身到底哪里做错了?” “你还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我问你,外头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岑书雅微愣,眼神有些闪躲。“妾身一个深宅妇人,哪里知晓外头的事,不知侯爷听来了的,是什么传言?” 邵柏轩气鼓鼓的道:“你不知道?外头都在传怡贵嫔生辰那日,侯夫人穿着寒酸出席宴会,说咱们侯府不如往昔富贵了,还有说我苛待发妻不念旧情的。都赖你,夫人出门你为何不备好了衣裳首饰?让她丢人丢到外头去了?” “这......!” 岑书雅一时语塞,慌忙解释道:“这怎么能怪妾身呢?侯爷也是临时决定让夫人赴宴的,妾身哪里有时间提前准备啊?” “是没时间准备,还是没时间给她准备?你可是两个月前就在云锦斋做了两套上好的礼服,你是打算自己去参加寿宴的吧?” “啊!” 岑书雅倒抽了口冷气,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怯生生的望着他。“妾,妾身没有,那,那是妾身闲来无事做着玩的。” “做着玩的?两套衣裳花了近百两银子,你说是做着玩的?咱们侯府是有金山银山不成?” “我......!” 岑书雅哑口无言,邵柏轩狠狠喘了两口粗气,“你如此不会理财,这管家一事你也不配掌权,明日便与大姨娘交接,不必再管了。” 岑书雅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侯爷!侯爷不可啊!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侯爷饶恕妾身这一回吧!” 岑书雅苦苦哀求,邵柏轩却似铁了心一般,不肯收回成命。 “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做出什么好事来?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莫说夫人尚在,就是哪日她不在了,这侯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做。” 岑书雅猛地怔住,呆呆的望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滚滚落下。 “侯爷!妾身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想那等事情,侯爷这是听谁嚼的舌根,如此冤枉妾身啊?妾身自打进府,一直兢兢业业,一心为侯爷着想,妾身向来都是听侯爷的安排,如今侯爷厌弃了妾身,妾身所做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吗?” 岑书雅哭的可怜,邵柏轩虽然心中有气,可终究还是有些心疼的,不由得深叹了一声。岑书雅膝行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侯爷,妾身知道自己的份量,从来不敢逾矩。这次的事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甘愿受罚,可是还请侯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罚的如此重。您若是收回了掌家权,让妾身在府里可如何立足,又让晓儿和晴儿如何立足啊?” 想起两个幼子幼女,邵柏轩的心又动摇了几分,岑书雅继续乘胜追击。 “妾身是个庶女,在家时不受重视,幸得侯爷宠爱,姨娘在府里的日子还过的,如若传出去妾身失了侯爷的宠爱,让姨娘在家又该如何立足啊?母亲早就看姨娘不顺眼,岂不是要折磨死姨娘吗?” 邵柏轩脸上一松,岑书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兮兮的哭道:“侯爷!侯爷您就行行好吧,饶了雅儿这一回吧,雅儿做牛做马都忘不了您的恩情啊!” 岑书雅叩头下去,哭的伤心欲绝,撕心裂肺,邵柏轩就是铁石心肠,也被她哭软了。伸手扶起她,叹了一声:“行了,别哭了,这次就这样,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轻饶了你去。” 岑书雅惊喜交加,扑在他怀里又是一阵揉搓,揉的邵柏轩小腹窜起一阵热浪,也顾不得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起她就进了内室。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是一场欢好解决不了的。一夜过后,邵柏轩早忘了昨晚的愤怒,精神焕发的去了朝堂。 岑书雅在他走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昨晚真是有惊无险啊,她还真是低估了那个戏子的能耐了,竟挑拨她与侯爷至此,差点就失了宠。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想办法扳倒那个戏子,否则,后患无穷。 不过,最近她要低调些,毕竟侯爷已经提醒她了,如果她再不知收敛肆意妄为,这掌家权怕是真的要丢了。 还有那个老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去了一趟宫里闹出这么多事来,她还不得不应付着点,不然,又被那戏子抓住把柄在侯爷那编排她。 至于侯夫人的位置......,谁不惦记着?就说这府里的谁不惦记着?他说她没戏就没戏了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又甘愿一辈子做个姨娘? 诚毅侯府最近十分的热闹,今儿这个院里哭天抢地的,明儿那个院里鸡飞狗跳的,无他,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之战。 可惜邵柏轩只此一身,分身乏术,在岑书雅那得了两日的痛快,又一头扎在蓝彩蝶那不出来了。那两位姨娘根本捞不到人,只好拿孩子来牵动他的心。 司聪就轻松多了,她可不是原主,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负心汉,她巴不得他一辈子别出现,最好是立时便死了,她做个太夫人才好呢。 邵柏轩周旋于各院间,不是宠幸小妾,就是享受天伦之乐,而他却单单忽视了他唯一的嫡子邵昶。 邵昶还是每隔两日去给司聪请安,司聪也不多留他,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起初邵昶还有些拘谨,不大说在学里发生的事,后来司聪总是给他讲一些各地的风土民情,他有了兴趣,才愿意与司聪分享。 逐渐的,母子俩的关系有了明显的缓和,邵昶从原来的被动请安,到了主动来请安了。 “母亲最近的气色好了许多,想是心情舒畅的缘故。” 司聪脸上挂着慈母的笑,说道:“许是天气不那么热了的缘故,也吃的下东西去了。” 第25章 成了 邵昶弯唇笑笑 ,“这是好事,母亲有了胃口,明儿我叫小厨房给母亲做些好吃的来。” “不必麻烦了,母亲这里现在不缺吃的,四姨娘日日打发人送来四菜一汤,母亲吃不完的。” 邵昶有些赧然,更有些心疼,堂堂侯府主母,餐食只是四菜一汤,连他院里的奴仆都不如。 “母亲,日后,儿子日日过来与母亲用膳吧?” 司聪微怔,“为何?” 邵昶抿了抿唇,“那样的话,四姨娘就会多送几个菜来。” 司聪笑了笑:“你有这份孝心,母亲很欣慰,可是真的不必了,就是一桌子菜,我也只吃那几样,做多了都是浪费,现在这般挺好的,节俭。” “母亲......!” 邵昶面有愧色,低头垂眸,咬了咬牙道:“您,您怪父亲吗?” 司聪淡淡苦笑:“怪有什么用,经历了这么多,母亲也想开了,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都已经这么苦了,为何还要惩罚自己呢?” 邵昶怔然无语,过儿好一会儿,他道:“可是母亲,您就这样下去了?万一父亲他.....?” 邵昶没说出口的是休妻二字,他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司聪道:“昶儿,母亲知道你的顾虑,这也是母亲烦忧的事,你愿意帮母亲吗?” 邵昶急切的问道:“怎么帮?” 司聪沉默片刻,“母亲,想要重新得到你父亲的心。” 邵昶眼里有些微光,“母亲要儿子做什么?要儿子请父亲来母亲这坐坐吗?” 司聪摇头,“也不要你做什么,今日起,你把你父亲见过的人,说过的话都记录下来,等来的时候交给我便好。” 邵昶疑惑不解,“母亲是要儿子监视父亲的一举一动?” 司聪轻笑摇头,“母亲可不敢叫你那么做,你父亲是行武出身,身边又多是侍卫守护,你想监视也没那个本事。母亲是要你记录你父亲的喜好,常与什么人在一起,都谈论些什么,爱吃什么,母亲也好投其所好,挽回你父亲的心。” 邵昶舒了一口气,“母亲这么说儿子就懂了,这事好办,父亲每日都要考教儿子的功课,而且都是在书房,有很多的卿客也在场,到时候儿子细心留意着便是了。” 司聪颔首,提醒道:“不过,别落了刻意,被你父亲发现了,母亲这心意就白费了。” 邵昶咧嘴笑笑:“母亲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 又辟出了一条路,司聪的心情大好,与邵昶多说了些奇闻轶事,听的邵昶意犹未尽,十分不舍的离开了金枝玉叶。 司聪心里惦记着那件大事,简直是度日如年。一月为期,不过是三日,司聪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了。 如此熬了快半月,中秋将至,怡贵嫔那里才有了消息。 这一日,司聪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树,侯府的总管家江远,领着一个五旬左右的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奴才带来一人,夫人请看看是谁?” 司聪回头看去,那婆子中等身材,身形偏瘦,颧骨微高,穿着一身洗褪了色的深褐色衣裳,却干净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人。 “姑娘!” 司聪一怔,心中大喜,成了! “樊妈妈!” 司聪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姑娘,我的好姑娘,快让奴婢看看,您受苦了!” 司聪忍不住轻声啜泣,这是她来到这个朝代后,唯一让她安心的怀抱。 “樊妈妈,您怎么才来啊?灵儿,灵儿好想您啊!” 樊妈妈抱着她哭,一声声姑娘叫的令人心碎,江远看的热泪盈眶,劝道:“夫人与樊妈妈进屋说话吧,奴才先告退了。” 司聪点点头,拉着樊妈妈进了屋,玉凤在外关上门,警惕的守着。 两人相互拉着手上下打量了对方半天,司聪才扶着她坐下。 “樊妈妈,我母亲和祖母都好吗?” 樊妈妈老泪纵横,点了点头:“都好,都好,老夫人身子还挺硬朗的,夫人也挺好的。” 樊妈妈神色忧伤,眼神有些躲闪,司聪心中狐疑,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樊妈妈,您可不能瞒着我?” 樊妈妈眼里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微有哽咽道:“是二夫人,上个月,殁了。” 司聪一惊,“妈妈说什么?二婶婶她,殁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打发人回来告诉我一声?” 樊妈妈叹息一声:“二夫人是老毛病了,村子里缺医少药的,这次就没熬过来。”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二婶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吃几副药就能好的事,怎么就能没了呢?” “唉!”樊妈妈长吁短叹的,“老夫人说,姑娘如今也不好过,不让来打扰您,想着她每次都是这么凶险,都挺了过来,谁知这次竟......。” 樊妈妈忍不住抽噎,司聪道:“我再难也比你们强,给二婶婶治病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再不济,卖了首饰也可,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婶婶就这样去了呢?” 司聪悲痛难忍,她虽不是真正的原主,可是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这位已故的二夫人对她是真心不错的。因为她生了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尤其紧张这个大伯家的嫡女,待原主像亲生的一般好。 “姑娘您也别埋怨老夫人她们了,之前您多次救济,被侯爷知道了后狠狠地训斥了不说,连掌家权都夺了去。老夫人怕再连累了您,说是再苦再累也不能找您了。” 司聪恨的牙根有些痒痒,邵柏轩就是个冷血冷情的王八蛋,一群妇孺弱小都不放过,简直不配为人。 如果这次原主死了,原主当初的陪嫁都落在了邵柏轩的手里,那可一笔不小的财产呢,可是原主的父母至亲却还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一点救命的汤药银子,糊口的粮食银子才多少?这邵柏轩还真是该死! 她死死的咬着牙,如今她来了,就不可能让那狼心狗肺的人称心如意,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嫁妆,夺回自己的地位。 第2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司聪给樊妈妈倒了杯茶水,问道:“妈妈此番来,祖母和母亲可有什么交代?” 樊妈妈也是渴了,一口喝干了茶水,缓了口气瞄了一眼外头,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和夫人交代,让姑娘以自身安危为重,家人能救则救,不能救,就舍了吧。” 司聪心中一紧,神色忧伤。“我如何能舍?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弃家人于不顾。妈妈日后回去告诉祖母和母亲,我不会放弃他们的。” 樊妈妈颇感欣慰,抬起粗糙的手在她的额发上抚了抚,眼里闪着泪花。 “以前老爷常说姑娘不懂事,没主见,老夫人就说姑娘心里有数。瞧,老夫人没说错,姑娘明白着呢。” 司聪有些赧然,“以前有父亲兄长为我撑腰,我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没了靠山,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妈妈,这次我费力将您弄来,就是要筹谋以后的事,首要的是夺回我的嫁妆。” 樊妈妈咬牙切齿的道:“这群黑心肝的,姑娘的嫁妆怎敢霸占?没王法了!” 司聪冷嗤:“嫁妆算什么,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 樊妈妈惊愕道:“他们害你了?姑娘,您,您没事吧?” 樊妈妈紧张在司聪身上摸索,司聪安抚她道:“妈妈别担心,我没事,我还没那么短命,他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的都讨回来,包括我所受的苦。” “唉!”樊妈妈哀叹一声:“墙倒众人推,以前奚家鼎盛时,姑娘的排面何其大,郡主都得给您溜须拍马。如今,一个小小的妾室都敢如此张狂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妈妈,别着急,都会回来了,我们奚家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樊妈妈当然希望是如此,可是现在的境况,想要恢复以前的鼎盛,比登天还难。看向司聪的眼神里有些犹豫,问道:“姑娘可有了什么打算?” 司聪道:“有,先把日子过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是我的底气。所以,我要启动母亲留给我救命的银子。” 樊妈妈一脸迷茫,司聪起身走到暖炕上的橱柜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当着樊妈妈的面打开。 樊妈妈看见里面的那些小巧的首饰,眼里又是一片湿润,颤抖着手拿了起来。 “姑娘还留着这些物件?都有几十年了,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精致,咱们奚家就没有拿不出手的东西。” 司聪弯了弯唇角,“当然舍不得扔,都是小时候的回忆,我是想着给我女儿戴的,可惜啊!” 樊妈妈看了她一眼,微叹道:“姑娘就生了昶哥儿一个,实在是遗憾。昶哥儿如今可好?” “挺好的,隔三差五的就来看望我,个子长了不少,妈妈见了一定喜欢。” 樊妈妈含泪笑道:“当然喜欢,昶哥儿刚出生那会儿,奴婢和夫人恨不能日日都来侯府看他,小小的人白白嫩嫩的,实在是招人稀罕。” 樊妈妈笑着笑着又叹了一声:“有了这么好的嫡子,那姓邵的还不知足,姑娘刚出了月子就纳了一房妾室,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纳妾收通房,姑娘的心被他伤透了。” 伤心这事,司聪没什么感觉,她对邵柏轩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有的只是原主残留在她心底的怨气,还有就是她本人对这个男人的怒气。 有时候她想,他日日寻花问柳醉卧温柔乡,能不能精尽而亡,那她岂不是不用费事了? “妈妈不说这些,对他,我已死心了,他现在跟谁好都伤不了我的心,您看看这个。” 司聪拿出暗槽下的那些票据,樊妈妈才恍然大悟。 “瞧老奴这记性,亏得姑娘还记得,这是夫人留给姑娘的锦囊妙计啊!” “妈妈先别高兴,三年了,奚家倒台三年了,当年这些掌柜管事如果是贪财之辈,怕是这些产业早就易主了,我没有把握 。还有之前每年的收益能不能取出来也不知道呢,妈妈得费心去查查。” 樊妈妈点头道:“这些产业奴婢都知道,当初都是奴婢与夫人精心挑选的,既不显眼又有保障,为着就是怕姑娘有落魄的一日,也好有个依靠。” “妈妈觉得有几成把握?” 樊妈妈很是肯定的道:“姑娘这个放心,不论是谁做了掌柜还是管事,钱庄的人每月固定会去取收益银子,他们认的是能与他们手中完全吻合的印章,无论是取银子,还是存银子,只要双方的印章对的上即可。” “那不会有假造的印章吗?” 樊妈妈非常肯定的道:“不会!印章是钱庄与姑娘手里这个一人一半,都是找有名的工匠给设计的,别人制造不出来的。而且,取银子的印章和存银子的印章不一样,取的就是取的,存的就是存的,造不了假,也冒领不了。” 司聪不免感叹,古人的智慧可以啊,有点像零存整取,密码取款,严谨的很啊! “所以,母亲那样艰难,也无法取出这笔银子是吗?” 樊妈妈很是无奈的点头道:“夫人说,印章凭证不能多,多了就会有冒领的危险。况且,即便是夫人有办法取出来,也不会用的。” 司聪摇头苦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那这些银子,是一次性都能取出来,还是分批取?” “想取多少都可以,看姑娘的用途。” 司聪颔首,“如此,我便明白了,我出不去,烦劳妈妈明日拿着印章去取些银子试试,若是可以,先取一些给祖母和母亲送回去。” 樊妈妈脸上有了些欣喜之色,“有了银子,我们的日子也好好过些,要入秋了,夫人们还没有厚衣裳呢。” 司聪更觉愧疚,道:“妈妈放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不会让你们受苦太久的。” 樊妈妈问道:“姑娘打算怎么用这笔银子?” 司聪想了想道:“做生意,所以妈妈的任务很重,回去后要与母亲商议,选几个得力能干的,我要大干一场了。” “这个没问题,旁人不说,奚家的那些女眷都是官家的好手,做生意肯定不在话下的。” 司聪笑笑道:“做生意和管家不一样,得抛头露面的四处找买家,嫂嫂们都是金枝玉叶般的尊贵,如何能做得来呢。” 第27章 是亲戚 樊妈妈半讥半嘲的道:“那是以前了,现在你再去看看,一个个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妇,洗衣做饭洒扫做工,也都使得。” 司聪心里很不是滋味,罪不及出嫁女,她们何尝不是出嫁女,她们又有什么错,男人风光时不见她们有多少风光,男人落难时,她们却要跟着一起受罪,她们又是何其无辜。 “这些事,妈妈与母亲商议着来,现在要紧的是取出这笔银子,我还得想想安置在哪里。” 她微凝片刻,问道:“那处宅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宅子一直租着,租金也是按时由钱庄的人去收取。当年夫人与钱庄签订了契约,要保证那宅子每年有八个月以上的租住期,具体租给谁,都是由钱庄来决定的。” 司聪咋舌,这原主的母亲也太前卫了,她都怀疑,那老太太是穿越来的了。 “那我如何能收回宅子?” 樊妈妈犹豫了一瞬,道:“姑娘现在还不能收回那宅子,夫人与钱庄签订的契约规定,只有夫人和离,或是被赶出府去,才能拿着凭证和印章去收回宅子。” 司聪十分的诧异,“如果我一直与邵柏轩长相厮守,这宅子我还收不回来了?” “那倒不是,侯爷死了,姑娘成了太夫人,自然也可以收回那宅子。” 司聪有些懊恼,“那这宅子,毫无用途了。” 樊妈妈解释着:“姑娘也别怨夫人这么做,毕竟夫人也不想姑娘会动用这笔财产,夫人是希望姑娘一切都好,与侯爷白头偕老,幸福永久的。” 司聪无奈的叹了一声:“这个我明白,不过我很佩服母亲的想法,是如何说服钱庄做这些事的?” 樊妈妈笑了笑:“无利不起早,夫人以每年两成的分红做酬劳,钱庄的人就是收收银子,查查账目,又不费什么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掌柜与管事的呢?也是如此分红的吗?” “也是如此,就是没那么多,是利润的一成分红。所以,有钱庄监督,又有分成,掌柜和管事的也不敢大做手脚,夫人之前曾经看过存银,收益上与之前出入并不大。” 司聪又一次佩服原主的母亲了,这就是最原始的第三方经纪公司了,如果原主的母亲不是穿越人士,那她的思维模式可是够超前的了,做生意,一定是把好手。 “樊妈妈,这件事您就多费心了,今日我便不留您老了,您拿着印章先别去钱庄,过几天再去,免得有人跟踪您。” 樊妈妈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会注意的。” 司聪将印章给了她,又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一个荷包。 “这里有些碎银,妈妈先拿回去用,等银子取出来了,你们也换个住处,至少搬到镇子上去住,来往也方便些。” 樊妈妈却不肯接,“姑娘您自己留着用吧,乡下花销小,用不着的。” “您就别推辞了,我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有月例银子,你们哪里来的收入,快拿着,给祖母和母亲买些补品,给小孩子买些肉吃,略略改善改善。” 樊妈妈眼圈又红了,颤巍巍的手接过那银子,“姑娘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老夫人和夫人的。” 司聪又撸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套在了樊妈妈的手腕上,吓的樊妈妈一个劲的向后躲。 “这可使不得,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定是要训斥奴婢的。” 司聪紧紧拉住她的手,“妈妈,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您来一趟不易,我这做女儿的不能在祖母和母亲身前尽孝,送些银子是应该的。如今我囊中羞涩,也就这些了。这对镯子是我的陪嫁,谁也不敢说什么,您就拿去当了,买些过冬的衣物,别让母亲她们委屈着。” 樊妈妈哭的老泪纵横,她自小就伺候在夫人身边,跟着她长大,陪着她出嫁,看着她生儿育女,慢慢变老。吃的是山珍海味,品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琼楼朱阁。而今,常常是为了几斗米愁的束手无策。 “姑娘的心意奴婢一定传达清楚,姑娘也要保重身子,切莫操劳过度。您始终要记住夫人的话,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司聪有些泪目,点了点头,“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路上小心。怡贵嫔愿意出手相帮,他们也不敢为难我,您以后,可以常来常往了。” 樊妈妈点点头,微微欠了欠身子,“那奴婢就回去了,姑娘就等着奴婢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樊妈妈,司聪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只等银子的事落实了,另一半才能稳稳的落下。 樊妈妈突然来侯府一事,在侯府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奚家倒台后,第一个来访的奚家人,不是主子,却是个奴仆,这令众人十分的费解,奚家,什么时候靠上怡贵嫔了。 邵柏轩晚上刚回了府,就被江管家在大门口给截下来,他恐怕他又直奔二姨娘的璃翠园,要紧的事又汇报不上了。 邵柏轩与他进了书房,听他说今日怡贵嫔身边的总管内监领着奚家的一个老妈妈来看望奚含灵,他也十分的吃惊。 “你说什么?怡贵嫔身边的赖总管亲自来的?” 江管家点了点头:“是的侯爷,千真万确。” 邵柏轩十分的不解,“这贱妇怎么会跟怡贵嫔扯上关系?” “上午赖总管与那个婆子走了后,奴才特意出去打听了怡贵嫔的亲眷关系,怡贵嫔的母家姓董,可巧,夫人的母亲也姓董。” 邵柏轩有些意外,“她们两家是表亲?” “怡贵嫔的祖父与夫人外祖父是同一个祖父,还没出五服,却也算不得亲近。原来还有些来往,后来奚家越来越鼎盛,两家的距离就拉开了,怡贵嫔进了宫以后,两家几乎断了往来。” 邵柏轩蹙着眉头,“那怎么突然就有了往来?奚家倒台这三年也没见怡贵嫔出手相帮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管家顿了片刻道:“侯爷,会不会是前些日子夫人进宫给怡贵嫔贺寿,与怡贵嫔攀上了交情?” 第28章 有人授意 邵柏轩眉头蹙的更深,“怎么会?她在宫里出了那么大的糗,怡贵嫔不怪罪就已经很难得了,还帮她找家里人来看望,我怎么也想不通。” “奴才听闻,是怡贵嫔的侍女打翻了酒坛子,才使夫人出了丑,想是怡贵嫔觉得有愧于夫人,才如此做的。” 邵柏轩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当天或是隔天赏赐些东西安慰便是,过了这许多天了,才想来安慰?还是说不通。” 江管家也迷茫了,“那侯爷以为会是什么原因呢?” “我正是想不出,才觉得不可思议。你说,那贱妇,会不会去怡贵嫔那哭诉了?” 江管家不敢妄言,“去找怡贵嫔哭诉?也不大可能吧?当初奚家出事,夫人也进过几次宫,没少找皇后哭诉,也没见皇后娘娘管过啊?” 邵柏轩凝眉不语,江管家道:“也或许,是怡贵嫔动了恻隐之心,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略尽心意而已。” 邵柏轩微微颔首,“大概是这样,不管她了,你多留意着金枝玉叶的动静,下次那个婆子再来,没人领着,撵出去就是。不然,没完没了的打秋风,我这又不是慈善堂,可没那个义务养着那一群废物。” 江管家垂首应了声是,转身出去。邵柏轩略坐了一会儿,想起昨晚与蓝彩蝶的销魂场景,忍不住浑身燥热,起身去了璃翠园。 蓝彩蝶早得知了邵柏轩回来就被官家截走的事情,她猜想是为了今日奚家来人的事,也不知邵柏轩是如何认为的。 酒菜摆了一桌子,邵柏轩心情舒畅的盘腿坐在了蓝彩蝶的身侧,上来就是一个香吻。 “你今晚的熏香很特别,是什么味道的?” 邵柏轩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脖颈间来回的蹭,痒的蓝彩蝶咯咯娇笑。 “洗澡时放了些菊花瓣,哪里就特别了,是侯爷偏爱妾身,妾身这里什么都是好的。” 邵柏轩很喜欢蓝彩蝶这样的奉迎,捧着她的脸亲了几下,道:“确实如此,只是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打扮自己,取悦于我呢?” 蓝彩蝶在他怀里起来,夹了些菜喂他,微微苦笑:“侯爷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妾身不敢缠着侯爷,若是落了个狐媚惑主的骂名,侯爷也难做不是。” 邵柏轩宠溺的刮了她鼻子一下,蓝彩蝶娇羞一笑,拿起酒杯喂他喝下。邵柏轩十分的享受,美女在侧,又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觉得,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侯爷今儿怎么迟了,这些菜都热了两遍了。” 邵柏轩捏着她的手吃下一口蒸鱼,笑眯眯的道:“被一些烂事耽搁了,明晚我早些回来,不让你等着。” 蓝彩蝶“哦?”了一声:“什么事要侯爷心烦了?是朝堂上的事吗?” 邵柏轩收敛了些笑容,仰脖干了一杯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今日奚家来人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说是宫里的内监送来的,府里都知道了,议论了一下午呢。” 邵柏轩道:“哦?都怎么说的?” 蓝彩蝶有些无奈的笑笑,“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瞎猜测,有说夫人要复宠的,也有说夫人不过是昙花一现,起不了大风浪了。” “那你呢?你怎么看?” 蓝彩蝶歪头看了他一眼,把玩着手里的酒盏,“妾身也看不明白,不过,侯爷会因为这事与夫人和好如初吗?” 邵柏轩冷哼一声:“从来就没好过,哪里来的如初?那个贱妇,我看一眼都觉得堵心。” 蓝彩蝶微微扯了扯唇角,与他对饮一杯,“所以妾身说他们都是瞎操心,侯爷心中自然有数。” “我说的不是这个,对于怡贵嫔这个举措,你是怎么看的?” 蓝彩蝶垂了垂眼眸,神色上有些犹豫。 “你但说无妨,咱们之间没有顾忌。” 邵柏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期待。蓝彩蝶微舒了口气,“妾身想,之前宫里那么多贵人娘娘与夫人交好,三年来,竟没有一个人伸手援助的,为何夫人去了趟宫里,贵嫔娘娘就出手相助了呢?” 邵柏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似乎是闪了一道亮光。 “所以呢?” “妾身也不敢妄自猜测,妾身只是觉得,若是贵嫔娘娘可怜夫人,想要安抚,不必等事情出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或许是觉得有愧于夫人,可是她一个贵嫔,没必要这般放下身段,侯爷您说,是不是呢?” 邵柏轩挑挑眉,“有话你就直说,跟我就别藏着掖着的了。” 蓝彩蝶弯唇一笑:“妾身觉得,能让贵嫔放下身段的,唯有上头那位。” 蓝彩蝶指了指天,邵柏轩瞬间变了脸色,神情紧张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依据在哪里?” “也没什么依据,无利不起早,贵嫔娘娘从一个小小的才人熬到今日的位份,靠的可不是美貌。她深得圣恩,或许,是得了陛下的授意,毕竟三年过去了,奚家的女眷们也遭受了不小的磨难,陛下心软也是有可能的。” 邵柏轩心里却震惊无比,他想了那么多原因唯独没想到这一点。是啊,都三年了,要照顾早就照顾了,为何要等这么久? 如果真的是陛下授意,那陛下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奚家真的能起复? “你是觉得,陛下要重新启用奚家?” 蓝彩蝶慌忙摇头道:“这妾身可不敢妄议,朝堂之事,妾身哪里懂的。妾身只知道一条,怡贵嫔也是有皇子的人,侯爷切不可怠慢了去。” 邵柏轩有些不以为然,“她那皇子才多大,大皇子三皇子都已成年,且有了子嗣。一个是淑妃的儿子,一个是贵妃的儿子,你以为还能轮到他头上?” 蓝彩蝶讷讷的道:“这皇位的事,咱们可不敢议论,二皇子还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呢,不也被终身幽禁,再也无缘帝位了吗?皇后娘娘因此也受了牵连,后位差点不保,这些事,哪里能说的准呢。” 第29章 侯爷到访 邵柏轩神情凝重,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妾身一介妇人,见识浅薄,侯爷雄才伟略,心中早有方寸,别听妾身胡言乱语的。” 邵柏轩扯唇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皇子的娘,将来四皇子也是亲王之位,我这个侯爷是得罪不起,还是小心应付才好。” 蓝彩蝶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细语的道:“侯爷英明决断,妾身自是什么都听侯爷的。” 邵柏轩呼出一口气,本来这事就透着蹊跷,现在看来,确实不能小觑,那个贱人现在还动不得,那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第二日晚间,邵柏轩竟然去了久未踏足的金枝玉叶,可是忙坏了金枝玉叶的一众奴仆,手忙脚乱的迎接这尊大佛。 司聪却看不出一丝喜悦与兴奋,神色淡淡的与他对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尴尬极了,邵柏轩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还不如以前呢,找她就是吵架拌嘴,总也有个话题。 司聪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三缄其口,淡定如斯,连晚膳都没摆,摆明了是不想与他共进晚餐。 邵柏轩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如果就这么走了,更觉得没面子。 “你最近可还好?” 终于是开了口,司聪眼皮都没抬,淡淡的道:“劳侯爷挂念,一切都好。” 得,把邵柏轩下面要说的话给堵上了,人家就差说,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邵柏轩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微咳了两声。“昶儿可来看过你?” 司聪继续垂眸不看他,“每两日来一次。” 邵柏轩又卡壳了,顿了好一会儿,问道:“各院的也都来请安了?” “除了四姨娘,其他姨娘都有来。” 邵柏轩又抽了抽唇角,“雅儿掌管家务,是忙了些,你别与她计较。” “怎么会呢?有四姨娘帮着打理家务,妾身也好有空闲养养身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邵柏轩惊呆了,他以为她提起了雅儿,必是要一顿狂风暴雨的抱怨与辱骂,他都准备好了安抚的话了,没想到,她居然表现的如此大度贤良,倒是令他无话可说了。 静默了一瞬,邵柏轩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家和万事兴,你能统领好后院,与姐妹们和睦相处是最好,我在外头也能省些心。” 司聪始终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把他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了。你他娘的宠妾灭妻,卸磨杀驴,还把错处都怪在了妻子身上,真是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侯爷教训的是,妾身谨记侯爷的教诲。” 邵柏轩难得看她如此乖巧,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些。 “难得与你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一同用个晚膳吧,玉凤啊,传晚膳。” 玉凤有些为难的看向司聪,司聪道:“妾身正在养病,不易吃油腻的东西,怕是侯爷吃不惯。” 邵柏轩摆摆手,“无妨,我最近也是吃的太油腻了,换换口味也好。” 司聪微抽了下唇角,看向玉凤道:“那便传吧。” “是。”玉凤应声出去,不多时,与翠蝉翠柳端着托盘进来,摆在了餐桌上。 邵柏轩一看那菜,眼睛都绿了,菜式倒是不少,可除了青菜就是萝卜,连点油星都没有。 “这,这是你的晚膳?” 司聪挑挑眉道:“不然呢?侯爷以为是什么?” 邵柏轩简直是难以置信了,“这东西是人吃的?” 司聪嗤笑一声:“瞧侯爷说的,妾身可是吃了近一个月了,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了。不过,今日厨房是知道侯爷要在此用膳吗?还多添了几样菜式,不然,都不够吃的。” 邵柏轩脸色堪比桌上的青菜绿,他是看不上眼前这女人,可他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这般苛待吃穿用度实在是过分了,传出去,他这侯爷的脸往哪搁? 豁然起身,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好好养着,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他说罢抬腿便往外走,司聪都来不及送送,起身潦草的行了个礼,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奸笑。 “夫人,咱们用膳吧。” 司聪重又坐了回去,看着一桌子吃了快一个月的草,终于是要熬到头了。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清淡吧,明日就吃不到了。” 玉凤畅快的吁了口气,“总算是吃到头了,夫人您不知道奴婢最近吃草吃的看见绿色就想吐,夫人就该留侯爷一起尝尝,那样,才能严惩四姨娘呢。” “放心吧,不会的,他那种人,最舍不得的是温柔乡,最在意的是利益。岑书雅对他还有用,他还不能弃了,顶多就是训斥一顿,岑书雅哭两声,叫唤几句就过去了。” 玉凤有些担忧,“那,那咱们的伙食还能改善吗?” 司聪夹了一口青菜细嚼慢咽,说道:“岑书雅还不敢违逆邵柏轩,她也没那么蠢,她会一推六二五,把责任都推到厨房身上,说她自己忙顾不上这些琐事,让厨房背锅就是了。” 诚如司聪猜测的那般,漪雅园里,岑书雅声声哭诉自己的冤屈,哭的邵柏轩心烦意乱的。 “侯爷如今是看妾身不顺眼吗?芝麻大点的事也值当侯爷亲自来问罪?妾身成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些琐事如何能顾得上。” “看来你还是不胜任这掌家权,厨房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岂能容如此趋利小人当差?侯夫人的吃食都敢怠慢,旁人又如何?每个月的消耗都哪去了?都进了他们的腰包了?” 岑书雅心里一惊,赶忙甩锅,“侯爷教训的是,是妾身照顾不周,妾身一定严查厨房,再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了。” 邵柏轩稍稍消了些怒气,“我是看你聪明,又深得人心,才将掌家权交于你管理,你现在的行事却让我怀疑我当初的决定了。” 岑书雅脸色大变,忙跪到了他的身前,神色戚戚,眼泪汪汪,楚楚可人。 “侯爷,是妾身思虑不周,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才疏忽了夫人。请侯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补偿夫人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的。” 第30章 皇后相邀 邵柏轩最见不得岑书雅这样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伸手扶起了她。 “也不是叫你委屈着,你也知道我的心意,只是现在形势不明,她还动不得。既动不得,就不能怠慢了,怡贵嫔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来家里,咱们得有所顾忌。” 岑书雅泪眼涟涟的望着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柔柔的道:“侯爷的难处,妾身都懂,有侯爷您这句话,妾身就是受点委屈也值得。侯爷放心,妾身不会让侯爷为难的,也不会给外头议论咱们侯府的机会,妾身一定会处理好与夫人之间的关系的。” 邵柏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般懂事,叫我怎么不心疼,回头你去点翠阁选一套头面首饰,记在我的账上。” 岑书雅眼睛亮了亮,依偎在邵柏轩的怀里,轻声细语的低低呢喃。 “侯爷对妾身的好,妾身终生难忘,妾身此身只属于侯爷,就是为了侯爷去死,都心甘情愿。” 邵柏轩十分的受用,托起她的脸亲了又亲,情到浓处,抱起她就进了内室,一番的云雨下来,二人又如胶似漆了。 邵柏轩来金枝玉叶的第二日,司聪的膳食便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清一水的草,变成了鸡鱼肘肉,山珍海味,那美食美酒,流水般的往金枝玉叶送,好像不要钱一般。 司聪觉得浪费,她们一共才几个人,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完,若是再这般下去,人胖了不说,传到邵柏轩耳朵里,指不定又出什么谣言呢。于是,她吩咐厨房,每顿只送四菜一汤,精致就好。 司聪进补了几日各种补汤,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油光,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她心里惦记着钱庄的事,樊妈妈走了有几日了,约摸着也该行动了,过了中秋也该送消息来了。 中秋前两日,皇后宫里来了个内监,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中秋夜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招待百官家眷,邀请侯夫人奚氏进宫赴宴。 其实以往皆是如此,中秋之夜,帝后会设宴宴请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三年前奚家被抄家以后,邵柏轩怕带她进宫惹来非议,便以她生病为由不让她进宫赴宴。 原主也不能一直称病,确实也进过几次宫,她闹过之后,就再没人敢请她进宫了,这是近两年来的头一次,皇后亲下口谕邀她进宫,所以,也算是震惊阖府上下了。 邵柏轩特意去了漪雅园交代岑书雅,此次侯夫人进宫,绝对不能出现上次的笑话,无论是服饰还是装扮,一定要撑起侯府的门面。 岑书雅恨的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今年的中秋就是她进宫赴宴了,这个老妇真是她命里的克星,怎么就没烧死她呢。 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的为司聪准备中秋进宫的礼服,首饰,花银子时,就像割她的肉一般疼。 沁竹劝道:“姨娘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您这个时候就要表现的大度贤良,侯爷才会更怜惜您。” 岑书雅冷哼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在他面前,我当然要表现的积极些,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这本该是属于我的殊荣,都怪那个老妇,好死不死的挡了我的道。” 沁竹斟了一盏茶捧给她,继续劝解,“四姨娘消消气,侯爷也说了暂时委屈您了,她现在没根基没后台,手里连赏银都拿不出,又老又丑又没才情,她拿什么与姨娘您相比?” 岑书雅轻啜了一口茶,心里舒服了些,轻叹了一声:“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也不知宫里是犯了什么邪了,竟想起她来了。我是想不明白,一个没娘家撑腰的弃妇,能有什么用?” 沁竹道:“就是嘛,所以,姨娘您烦心什么呢?咱们老爷好歹是兵部六品官员,您现在的身份地位,不比她高多了嘛。” 岑书雅神色微缓,眉心又上一缕惆怅。“比娘家的官位,我是比她强,可是父亲的官职始终停留在原地不动,这一点实在是令我担忧。侯爷也不给父亲使使劲,海棠院那位,父亲的官职都要升了。” 岑书雅颓然的叹息一声:“侯爷对我父亲的事太不上心了,求人不如求己,看来,我得想想办法了。” 沁竹疑道:“姨娘能想什么办法啊?” 岑书雅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咱们在护国寺遇见的常夫人吗?” 沁竹想了想,“是吏部侍郎的夫人?” 岑书雅点了点头,“就是她,那日我瞧着,有很多官眷夫人都是刻意等在那里的,一定是有求于她,等着送礼的。” “夫人的意思是,咱们也去送礼?可是要送多少才行啊?奴婢可是听说了,四品以上的官员,没有十万两银子是甭想沾边的。” “何止这些,所以,我才不敢失了掌家权,若是不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捞些好处,我受苦受累的我图什么。” 沁竹惶恐的开门向四下看了看,关紧了房门,小声提醒她。 “姨娘可千万要慎行啊,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被侯爷知道了,可是要重重责罚夫人的。” 岑书雅却不以为然,“罚就罚,等父亲升了官,也是有助于他的仕途,他生气又如何,还能休了我不成?到时候我父亲可是四品官员了,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沁竹还是觉得太危险了,“姨娘还是三思吧,侯爷看着斯文儒雅,若是真的动了怒,老爷未必保得住您,您看侯爷对夫人,就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岑书雅十分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我和她能一样吗?侯爷对她从无情意可言,休了她是迟早的事。侯爷对我才是真情实感,不然,怎么会把掌家这么大的权利,交到我的手里呢!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自有分寸。” 沁竹不敢再劝,不过话说回来了,侯爷对姨娘确实很好,以前一个月有半个月是宿在她这里,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的生了儿子又是女儿的,姨娘在侯爷心中还是有一定的位置的。 第31章 很顺利 中秋的前一日,樊妈妈终于是出现了,这次虽然是没有宫里人相伴,可是门房的也不敢阻拦。因为前两日皇后娘娘刚传了口谕邀请夫人进宫赴宴,他们可不敢怠慢了夫人的娘家人。 司聪倒是很意外樊妈妈会在中秋前夕来看她,她以为怎么也得是过了中秋,她都没准备什么礼物给祖母和母亲带回去。 “姑娘等急了吧?” 司聪扶着她坐下,玉凤倒了茶退了出去,远远的守在门外。 “没有,我想着,妈妈怎么也得过了中秋再来呢,我都没给母亲他们预备节礼,实在是失礼了。” 樊妈妈看着司聪有些红润的脸色,笑的一脸的开怀。“还预备什么,上次姑娘给的那些碎银子就够我们过节的了,那对玉镯夫人说什么也不让当,就先留在夫人那里,等啥时候姑娘能去看望夫人了,夫人说亲自交给你。” “还给什么,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母亲愿意留着就自己戴,没银子使了就去当了,以后我有了银子,再买好的就是。” 樊妈妈笑了笑,仔细打量了她好久,问道:“姑娘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比前些日子奴婢来时丰腴了些,最近日子过的如何?” 司聪腼腆的笑了笑:“托妈妈的福,日子过的还好,明日宫里宴请官眷,我也在受邀之列。” 樊妈妈眼里闪现惊喜,“这是好事啊,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司聪摇头苦笑,“还早呢,正妻的位置现在看是暂时保住了,以后也难说。掌家权和嫁妆还在别人的手里,这些东西要拿回来,得颇费些事。” “不急,只要姑娘身体健健康康的,咱们有的是时间。” 司聪微微点头,“妈妈此番来,可去了那钱庄?” 樊妈妈脸上露出了一抹打了胜仗的笑容,警惕的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先去的钱庄,取银子一切顺利,并未受到阻拦。奴婢听姑娘您的吩咐,也没敢多取,先取了两千两,换做了小面额的银票,姑娘您查查。” 樊妈妈说着,自袖中掏出了一沓子银票,表情兴奋的递给了司聪。 司聪接过来查了查,有百两的,也有五十两的,总共有二十几张。 “妈妈真是心细如发,考虑的十分周到,明儿去宫里赴宴,我正愁没有赏银呢,妈妈就送来了,您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樊妈妈道:“这可不是奴婢的功劳,都是夫人交代的,说姑娘中秋之际一定需要银钱,让奴婢尽快去办,别耽误姑娘的大事。” 司聪颔首,“还是母亲深谋远虑,上次我与妈妈说的事,母亲可有决断了?” “有,夫人说了,这次姑娘要做生意,夫人亲自给姑娘做大掌柜,让姑娘尽管放心大胆的做,一切都由夫人操劳。” 司聪很是意外,“母亲亲自操持?这,这怎么使得,她,母亲的身体可应付的过来?” “姑娘放心,夫人身体还好,再说,还有三夫人,四夫人,姑娘的几个嫂嫂,算账管家都是一把好手,暂时还是可以应付的。等姑娘的生意做大了,再寻一些有能力的管事也来得及。” 司聪舒了口气,情绪非常高涨。“有母亲的助力,这生意就成了一半了,只是我做的这个生意,需要有人跑外,咱们家都是女眷也不行,还得让母亲寻几个妥帖的人外出经商。” 樊妈妈微疑,“外出经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司聪一脸的神秘,“现在还不能说,妈妈回去还得受累跑一趟的母亲给我的那个庄子,看看地界,交通是否便利,地方有多大,最好找人画个图,标注下尺寸,我心里好有个数。” 樊妈妈心里虽存疑,可也没深问,姑娘自有姑娘的打算,她就负责跑腿打杂就是了。 司聪查了几张银票递给了樊妈妈,“我这里现在用不上这么多,这些您先拿回去,一来过节了买些鱼肉回去让大伙好好过个节。二来,过些日子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也免得来回取麻烦了,就先放在母亲那里。” 樊妈妈这次没有拒绝,若是生意做起来了,可不是得处处用银子吗,总不能花一文,要一文吧。 “妈妈这次可看了钱庄有多少存银?” 樊妈妈正了正神色道:“看了,自姑娘出嫁以来,铺子和田庄的收益,加上租宅子,每年的进项虽不多,这十几年,也有三万余两,姑娘就是离了侯府也尽够用了。” 司聪微微吃惊,这进项还不少,确实够她花用了,早知如此,就该逼着邵柏轩休了她,她取了银子逍遥自在去。 可是那样就太自私了,对不起占了原主的这副身躯,更对不起原主母亲绞尽脑汁为她留的后路。 “收入还是比较稳定,钱庄那边对取银子没什么要求吧?” “钱庄那边说,超过一万要提前几日告知,他们柜上也不会预备那么多现银,银票随时可取。” 司聪颔首,“我知道了,辛苦妈妈跑这一趟了,妈妈今日还是趁早回去,藏好了银票,买些吃食回去,好好过个中秋,等中秋之后,您再来找我。” 樊妈妈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告辞了,姑娘好好保重自己,别为此事伤神伤心,夫人说,一切自有定律,别强求,退一万步说,那些银子也够咱们衣食无忧了,别太为难自己。” 司聪心里很感激原主的母亲,没有像那些电视剧里小说里写的母亲一般,逼着自己的女儿为她们做这做那的,而是时刻考虑着她的难处。 “妈妈,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前路艰辛,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可是我们不能自己过舒坦日子,不管父兄们的死活了。他们远在西北流放,是死是活都没个消息。冬天有没有棉衣,吃不吃得饱,挨不挨打,受不受累,我们一无所知。如果拼一拼,搏一搏能让父兄们回京,就是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尝试一番。” 樊妈妈感动的热泪盈眶,屈膝福了下去。“姑娘一片良苦用心,奴婢一定传达到位,夫人也一定会支持姑娘的做法的。” 司聪扶起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也请妈妈告知母亲,女儿一定会量力而行,请她老人家放心。” 樊妈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抹了抹眼泪,与司聪告别,又买了一大堆吃的,匆匆回了乡下。 第32章 第二次交锋 樊妈妈走之后,司聪将玉凤唤了进来,递给了她一张百两的银票,说道:“去换些金银锞子,明日去宫里少不了打赏,别到时候丢脸。” 玉凤非常的意外,“夫人哪里来的银票?” 司聪微微苦笑:“上次樊妈妈来我把手上的那对玉镯让她拿去当了,换些银子备用,免得再吃糠咽菜的。” 玉凤十分的不忿,“夫人那对玉镯可不止百两,这打赏又不是夫人的事,怎么还要夫人拿嫁妆贴补,四姨娘就想不到这一点吗?” 司聪轻扯唇角,“你急什么?想不到才好,咱们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能传到侯爷的耳朵里,这事,也瞒不住。” 玉凤眼睛一亮,“原来夫人早有打算,是奴婢狭隘了,还是夫人足智多谋,这样一来,四姨娘在侯爷那里又多了一项罪名,真是大快人心。” “还没成事呢,你先别得意,千万要稳住,别露了马脚。”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表现的与以往一样。” 司聪笑了笑:“行了,去换东西吧,路上小心些,别让四姨娘的人跟丢了。” “嗯嗯!”玉凤兴奋的点头,就喜欢钓鱼的戏码,四姨娘以为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实则都是夫人故意透露给她,用来迷惑她的行为。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啊呸!跟夫人比,就是草包一个。” 司聪不是有意瞒着玉凤她有私产的事情,只是这事实在是太机密了,她不敢轻易叫外人知道,其他的事都可以告诉她,这件事就算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晚上的时候,四姨娘岑书雅亲自来金枝玉叶送礼服,一排十几个婢女手托着托盘与贯穿的进了金枝玉叶的院子,声势十分的浩大。 司聪站在主屋的门口,岑书雅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了过来,虽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昂,可是依然无法掩饰她神情中的傲视与蔑然。 这是她们的第二次交锋,岑书雅比上次稳重了些,身段也放低了些。司聪也比一个月前丰腴了些,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点没有弃妇的颓废与衰败。 “妾身拜见夫人。” 岑书雅十分优雅的施施然行礼,司聪仪态端庄的微微笑笑:“四姨娘不必客气,免礼。” 岑书雅也不客气,直起腰板,指着两旁站立的一排侍女手中的托盘,说道:“这是夫人明日参加中秋夜宴的礼服和头面首饰,夫人请过目。” 司聪缓步下了台阶,走到院中,依次看向婢女们手里的托盘。礼服没什么特别,织金的锦缎,颜色是偏老气的褐色,绣着祥云团纹的图案。或许是这个朝代二品夫人的朝服,又或许,是四姨娘故意为之。 首饰繁琐些,有镶宝石的金冠、步摇、簪子、花钿、珍珠翡翠的各种发饰、发梳还有镶着珍珠的抹额。这些首饰她并不陌生,身为太子妃时没少参加宴会,除了抹额,都是常见的装饰。 不过,这些东西若是都插在脑袋上,脖子上没点功力是顶不住的,所以,她决定,少带点。 “侯爷交代了,这次中秋夜宴宫里很重视,让夫人务必认真对待,穿着要隆重体面。这些都是妾身精心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若是还有什么不满,妾身这就去改。” 司聪的小心思刚刚萌芽,就胎死腹中了,得了,只能委屈脖子了。 “没什么不满的,都送进去吧。” 岑书雅摆了摆手,婢女们端着托盘依次进了屋,摆在了桌子上又退了出去,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院门口处。 “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妾身就告退了,明日未时整,梳妆的妈妈会来给夫人上妆,还请夫人提早准备。” “有劳四姨娘了。” 四姨娘屈膝一礼,转身飒然离去,她们整个会面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岑书雅表现的没有一丝不敬,却看不出半点尊重,盛气凌人的架势,仿佛她才是这金枝玉叶的主人一般。 岑书雅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一道道印记,那些珍贵的首饰,那华贵的服饰,本该是她的,却便宜了那个老妇,天知道她刚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哼!心中冷哼,不用得意,她那副德性,穿上龙袍也不像天子,瞧着她明天是如何出丑的吧。 送走了岑书雅之后,玉凤迫不及待的进了屋,看的是眼花缭乱,想要上手摸一摸,却又怕碰坏了,那来回抽动的手令司聪忍俊不禁。 “想摸就摸,又不是纸做的,还能摸坏了是咋的。” 玉凤嘻嘻笑道:“奴婢太久没见这么华贵的首饰了,以前夫人出席宴会,可没有这么华贵的头面首饰。” 司聪疑道:“以前我的首饰很简朴吗?” 玉凤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也不是简朴,就是多为玉器珠翠,像这样的金制的并不多,夫人喜欢玉器,不大喜欢金银。” 司聪了然,这岑书雅果然没安好心,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顶着一脑袋金子和一脑袋珠玉翡翠,别说价值,就是这品味就相差甚远了。看来,这岑书雅,是铁了心让她丢丑了。 “玉凤,你说,这些东西如果都插在脑袋上,会是什么效果?” 玉凤的脸被金冠晃的金黄一片,眼里也闪耀着金光。“那还用说,一定是金光灿灿闪耀全场。” “那你家夫人我,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了。” 玉凤愣了一瞬,快速的跳了开来,神色有些慌张。“这,这奴婢还没想到,夫人这次进宫,确实不应该太招摇了。” 她看向那些金灿灿的首饰,恍然大悟。“又是那个四姨娘搞的鬼,她这是想让夫人出丑啊。奴婢就知道她没那个好心,送来这么多的首饰,不行,我得检查下衣服,看看有没有藏了什么东西。” 玉凤拿起那第一件礼服,抖落开来,仔细的检查,未发现异常,又拿起另一件备用的,在领口处摸到了一根针。 惊愕万分的抽了出来,气愤已极得说道:“夫人,她太过分了,奴婢要去找侯爷来理论。” 第33章 给她的警告 司聪无奈的摇摇头:“找也没用,她会推的一干二净,说是绣娘的责任,咱们还是奈她不何,最后,还打草惊蛇了。” “那怎么办?就这般忍下了?” 司聪吁了口气,指了指刚才那件正式的礼服,“再仔细检查检查,我只有换上这件备用的才会被刺到,就是说,我得有机会换上备用的,那件,一定有问题。” 玉凤放下手里这件,又拿起了刚才那件,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没问题啊,是不是他们男男女女搞错了,这根针插错了衣裳了?” 司聪摇头:“不可能,一定是有问题的,你拿来我瞧瞧。” 玉凤将衣服递给了司聪,与她二人一同检查,从外观上来看,确实没有任何的异样。司聪拎起衣服,对着烛火细细的看,还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百思不得其解时,被衣服上缝着的一串珍珠吸引了目光。 “你不觉得,这串珠子有些不妥吗?” 玉凤凑近了看,上手摸了摸。“怎么是一串直接串在一起的,不该是一个一个缝在衣服上的吗?” 司聪翻过里面,那几串珠子都是连在一条线上,只是首尾固定在了衣服上,且缝的很松散,串珍珠的线也不是专用的线,而是普通的白线。 “这缝的也太松了,很容易开线的。” 玉凤轻轻扯了扯,那条线细如毛发,再用些力,怕是就要断了。 司聪看了下那几串珠子的位置,正是裙摆下方,只要走路就会牵动那串珠子,那线很容易就会被扯断。 “就是这里了,珠子掉了事小,我踩上去摔了跟头就是当众出丑。若是再牵累旁人摔了,可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了。” 玉凤倒抽了口冷气,“这四姨娘心思也太歹毒了,皇后娘娘一定会责怪夫人的。” “领口这根针,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是她给我的警告。” “警告?她有什么资格警告夫人?” 司聪冷笑:“她觉得她有呗,她现在掌管侯府家务事,又有一儿一女,她心中,早把侯夫人当成是囊中之物了。” 玉凤气的不住的冷哼,呸!她也配!大姨娘和三姨娘好歹是嫡女呢,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身上,真是异想天开。” 司聪轻扯唇角,“这府里,我若是被休了,谁也没资格入主金枝玉叶,邵柏轩一定会用这个位置联姻,找一个更大更强的靠山,保证他后半生的锦绣前程。” 玉凤有些担心,“那侯爷会休了夫人吗? “会,但是我不会让他得逞,我已经忍让三年了,以前的奚含灵已死,今后的侯夫人,只能是我。” 玉凤莫名的觉得寒颤,她觉得夫人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戾气,似是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掉,让她不寒而栗。 “别发呆了,赶紧把这些珠子都重新缝一遍,再检查下其他的珠串是否缝结实了。” 玉凤回过神,忙去拿针线来,拆了那几串珠子,一个一个的缝在衣服上。 司聪拿起那些首饰,挨个的在自己头上比量着。这些头饰不可能都戴在脑袋上,她得选一选,别插的跟个金孔雀似的,贻笑大方。 根据衣服的配色,大概选出了几样首饰,还算满意的扔在了托盘里。玉凤这个工程不小,直到深夜才缝好了,主仆俩是倒头便睡。第二日一早是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司聪被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早饭都没吃,先扔进浴桶里泡澡,又是鲜花又是熏香的,折腾了一个时辰,水都换了好几拨,才算完事。 她是真想骂娘啊,晚上的夜宴,天不亮就折腾她,是欺负她没参加过宫宴? 折腾的司聪五脏六腑空空如也,可是端上来的早膳比前两日的草还清汤寡水。厨房的说是今日进宫赴宴,不能吃的太油腻,免得出虚恭惹出笑话来。 中午就更别提了,根本就没让吃,瘪着肚子的她只好以水充饥,想睡一觉缓解饥饿,可真的是饿的睡不着啊。 好不容易捱到了未时,负责梳妆的妈妈很准时的到了金枝玉叶,给司聪梳妆打扮。发髻都是寻常发髻,妆造也是普通的淡妆,司聪任由她摆布。就是往脑袋上插那些东西时,两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 “侯爷有交代,这次是皇后娘娘设宴,夫人的门面就是侯府的门面,要隆重庄严,决不能失了面子。” “皇后娘娘哪年不设宴?你是第一次给我梳妆?插的跟个花孔雀似的,妈妈觉得这是给侯府撑门面了?” 那妈妈有些语塞,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夫人也别为难奴婢,这都是侯爷交代的,夫人还是听从命令的好。” 司聪冷眼睨着她,“是侯爷的交代,还是她的吩咐?” 那妈妈一怔,神色有些慌张,“自,自然是侯爷的交代。” 司聪冷嗤:“妈妈这话可说准了,若是本夫人因此在宫里丢了脸,让侯府失了面子,侯爷可要为你证明才好。” 那妈妈心里惊慌,手上一顿,插簪的动作停下,干笑两声:“瞧夫人说的,奴婢梳了几十年妆了,怎么会让夫人丢脸,您看这个簪子不好看,咱们再换一个。” 梳妆的婆子再不敢乱插,而是听从司聪的指挥,插了几个司聪事先选好的发饰。妆造完毕,司聪对镜映照,简单又不失庄重,虽不惊艳,但也勉强能看,就是这身衣裳使她整个人失色不少。 就这样吧,她是去赴宴,又不是去选美,本就是中等之姿,穿的再艳丽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罢了。 都收拾妥当,已是酉时中了,司聪坐着软轿到了侯府的大门口,马车早已备好。等到了皇宫时,已是酉时末了。 不是诚毅侯府住的远,而是参加宴会的官员众多,路上堵车,马车是一路蹭到皇宫的。就是到了皇宫门口,也得排队,官员有内监检查,女眷有嬷嬷检查,避免带进去不该出现的东西。 第34章 吃都堵不住嘴 司聪随着人流向宫里走,没走出多远去,就看见了一排排的桌子,直通向庆英殿。中间还有一个长条的舞台,是给歌舞表演所用。 司聪以为这就是主宴会场了,结果那是陛下款待官员的会场,她们这些女眷的宴会所,在往常皇帝陛下宴请大臣们的文集殿。 与庆英殿外一般布置,中间一条长长的舞台,两边是众位女眷的坐席。司聪的位置不前不后,刚好是舞台的末端,能看清歌舞表演。 司聪来的也是不早不晚,酒席上有一半的女眷已经落座,周围坐着几个看着面善的,司聪点头示意,人家也回以一个微笑。还不错,至少没嗤之以鼻,扭头不理她。 不过,也有不屑与她打招呼的,都是原主以前得罪过的,也有与原主交好的,却装作不认识般,仰头走过。 她是无所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拜高踩低的人,就是换到她身上,或许也会敬而远之,毕竟谁也不想因为没必要的事情惹祸上身。 宾客陆陆续续的都坐满了,天色也渐暗了起来,酒席后面的灯盏都亮了起来,给五彩缤纷的宴会现场增添了几分柔美和温馨。 “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内监高亢嘹亮的唱喏着,众人纷纷起身,迎接皇后娘娘。在万众瞩目下,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的走到大殿之上,稳稳的坐在了宝座上。 众人齐齐跪了下去,齐声请安道:“参拜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秋鼎盛,福寿安康,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皇后娘娘柔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位女眷才敢落了座。皇后娘娘入座后,贵妃、淑妃等一众位份高一些的妃嫔也相继落了座,宴会正式开始。 穿着一样服饰的宫女们端着托盘给各个桌上布菜,司聪早已饿的是前心内后背了,皇后娘娘行了祝酒词后,她就开吃了。 旁边响起了不友好的嗤笑声,司聪眼皮都未抬继续享受美食,那声音忍不住加重了一些。 “几辈子没吃过一般,哪家的妇人,这般不懂规矩。” 司聪没理她,每样小菜吃了一口后,看向来回穿梭于酒席之间的宫女,冲着离她最近的招了招手。那宫女知趣的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又换了另外的菜色。 其实宫里赴宴每样菜都不多,因为是一个人一张小桌,桌子上也摆不了几道菜,只能是吃完了几样再换新的。 不过参加宫廷宴会的,哪有敞开了肚皮使劲吃的,所以往往都是摆了一会儿又撤下去,再换成新菜。很多时候,都是每道菜尝上一小口,剩下的都扔了。 盛菜的碟子很小,司聪每一样夹一口就见底了,她又不能都吃干净了,那可太丢人了,她自顾自的吃,旁边的议论声渐大了些。 “她你都不认识,也难怪了,差不多有二三年不曾入宫了吧,是奚家的那个。” “哦!我说的嘛,听说失了掌家权,怕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跑这开荤来了。” “呵呵呵呵!夫人说话可真逗,笑死我了。” 司聪吃的差不多了,撂下了筷子,旁边服侍的侍女递上了茶水,司聪轻啜了一口。 “吃都堵不住嘴,难道各位来此是喝西北风的?还是说,皇后娘娘的宴席不能满足各位夫人们的胃口?” 司聪可算是吃饱了,说话也有了底气。她这话说的有劲,噎的那几个嚼舌根的女子怔愣不已,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年纪比司聪小一些的妇人轻斥道:“你放肆!” “这话可真是无理,我来吃饭还放肆了?那依你该如何?就干坐着喝茶水?” “你!” “别比比划划的,你娘没教过你礼仪的吗?用手指着别人是不礼貌的。” “太过分了!” 那女子气的一拍桌子,震得酒杯乱颤,到底是掉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引起了上头皇后娘娘的注意。 “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循声望了过来,声音里有些不悦的语气。她身旁的宫女忙下了台阶,向司聪她们这边而来。 “请问各位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聪神色平静,礼貌的一笑:“周女官勿慌,没什么事,就是这位夫人饿的脱力了,没拿住酒杯。” “你说什么呢?” 那位夫人神情愤慨的瞪着司聪,意欲为自己解释。司聪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是饿的啊?那是嫌弃皇后娘娘的酒菜不好,故意摔的了?” “你!” 那女子伸手指向了司聪,神情很是傲慢,周宫女微微沉了沉脸色,道:“是我们照顾不周,还请詹夫人见谅。” “不是的不是的!” 詹夫人急的连忙摆手,“怎么会是周女官的错,都是她,是她.....!” 她又指向司聪,却不知该如何指责她。说她不顾形象的埋头苦吃?可她们就是来赴宴的啊,吃又没有错。可是就此罢休,她又不甘心。 “原来是兴国伯爵府的少夫人,伯爵府的家教可真严,来宫里赴宴都不叫夫人动筷,刚才夫人还好心提醒我,不让我吃饭来着。可是这酒菜实在是太让人垂涎了,如此美食,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周女官乃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平时颇具权威,这些官眷们都上赶的巴结,都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她扫了一眼周围各位女眷桌上的菜,发现大家几乎都没动,只有司聪桌子上是换了菜式的。 于是脸色有些不虞,问道:“可是酒菜不合各位夫人的胃口?要换一批吗?” 周女官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语气威严的吩咐:“夫人们都没动筷子,可见是不喜欢,怎么不换旁的?都是怎么伺候的?娘娘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周女官这话影射的成分颇高了,听的周遭的女眷们心里一阵发慌,赶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有人为自己辩解,“周女官误会了,刚才是大伙忙着聊天,没顾上吃,这会儿也饿了,大伙快尝尝,真心不错。” 第35章 粒粒皆辛苦 周女官面色稍霁,微微轻咳两声:“皇后娘娘倡导节俭,宴席本就没准备许多,如果这些再浪费了,可是白糟蹋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众人皆噤若寒蝉,司聪轻笑一声,看向大口吃菜的詹夫人。 “詹夫人,现在,我可以吃了吗?” 詹夫人的脸色是青红交加,嘴里一口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点头不是,摇头还不是,呆若木鸡的怔然无语。 司聪撇了撇嘴,冲着端着托盘送菜的宫女招招手,那宫女忙走了过来,将最新的菜都摆在了司聪的桌子上。 司聪看着精致少量的美食,不禁感叹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心系天下百姓,才想出这么个不失体面又节俭的方法。唉!粒粒皆辛苦,不可浪费。” 她说完,夹起一块八宝鸭送进嘴里,不住的赞道:“好味道,不愧是国厨的手艺。” 周女官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微微欠了欠身子。“夫人喜欢就多吃些,如果不介意,下官给夫人带些回去。” 司聪忙点头谢道:“那就有劳女官了,替妾身谢谢皇后娘娘的关爱了。” 周女官笑的更甚,微施一礼转身向殿上走去,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俯身贴耳将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说与她听。 皇后娘娘听罢神色微有不悦,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每次宴会都剩下至少一大半的酒菜,吃也吃不完,扔了又可惜,最后都成了喂猪的泔水了。那些可都是花了好价钱买回来的山珍海味,却白白糟蹋了。 她已经减量又减量了,宫里现在也是捉襟见肘的,这一顿宴请都够养活大半个皇宫的宫女内侍了,她们还不珍惜,只顾着形象礼仪,不知操持这场夜宴有多伤脑筋。 沉了沉脸色,与周女官说了几句,周女官垂首应了声是,走到殿前朗声道:“诸位夫人、郡主、公主娘娘,传皇后口谕,美食在于精,请各位务必每道菜都浅尝一口,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众人一听这话,谁也不敢端着架子不吃不喝了,忙都拿起了筷子埋头苦吃。 司聪不由得嗤笑,吃个饭而已,搞出这么多事情,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吃不喝靠光合作用活着吗?再说了,神仙还有聚会呢,人家也吃吃喝喝的,有什么可端着的。 皇后还算满意,令开始歌舞,陆续的有各种节目上来,刚才紧张的气氛也得以缓解,大家也不把心思都放在吃饭上面了。 也不知是谁的提议,正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一个侍郎家的千金婀娜多姿的上台表演了一段琴艺,很是受皇后娘娘赞赏。接着,又是一个大臣家的千金上台表演,无非就是舞蹈啊,抚琴啊,弹琵琶啊,品箫之类的才艺表演。 司聪都明白,往年这种宴会上有名媛贵女表演才艺的,大多都是给皇子相看皇妃的,不过今年是男女分作两席,那些千金表演的再卖力,男宾席上也看不到。 但是司聪猜错了,皇后娘娘身后的锦帘总是时不时的晃动几下,下面露出了男子的高底靴子,原来,想要选妃的皇子们,都藏在了帘子的后面。 司聪有些好奇,皇帝成年儿子有四个,按理说四皇子还不算是成年,刚刚十四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那三个都已经成家了,有了正经的皇子妃,那还在这儿选什么呢?皇子侧妃吗? 只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中义大人家的千金是这些千金里最漂亮的,那琴抚的也好,人也温柔贤惠,就是不知,这次能不能被选上。” 另一个人有些不齿,“这有什么好争的?一个侧室,说好听点是侧妃,说难听点不就是妾吗?好好的一个四品官的嫡女,嫁什么样的人家不好,非得给皇子做妾。” “哎呦我的姐姐,您可小点声吧,皇子侧妃那也比普通官员家的正室要体面。再说了,你知道将来谁继承了大统?那可不是侧室那么简单了,没准就是贵妃了。” “嘘!这事你也敢说,小心掉脑袋,爱选谁选谁,咱们就是看热闹,别的别瞎说。” 两人后面的一个女子低声说道:“听说这次是给亲王家的郡王相看正妃,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谁也不会这时候把女儿送出去的。” 那两人回头冲她一笑,“还是夫人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俩啊,就是个棒槌脑袋。” 身边传来低声的笑,只听大殿上皇后娘娘说道:“刚才众位贵女们的表演实在是精彩,都把本宫精心安排的歌舞比了下去。今日是中秋,明月高悬,最适合吟诗作对,不如,咱们行个酒令,行到谁,谁来作诗一首如何?” 有人附和,“皇后娘娘在这个提议好,只是这些人行酒令,要到后年马月才能轮一圈,不如,击鼓传花如何?” 皇后娘娘拍手称赞:“这个好,简单易懂,那就操练起来,去拿鼓来,从本宫开始。” 怡贵嫔含笑道:“那可不行,皇后娘娘若是先开始了,那这花就传不到皇后娘娘的手里了,臣妾等,还等着皇后娘娘做诗呢!” 皇后笑指着她道:“你这蹄子,就不肯放过本宫,那你说怎么办?” 怡贵嫔起身走到皇后身旁,笑意盈盈的道:“皇后娘娘开鼓也好,但是,得先作诗一首,之后,那花爱到谁手上就到谁手上吧,你们说呢?” 众人当然是举双手赞同,这种场合,必须彰显皇后娘娘的文采。皇后娘娘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说:“如此也好,上笔墨,本宫开个场。” 有宫女捧上笔墨纸砚,皇后娘娘略略思忖后,挥笔作诗。不多时,周女官拿起皇后娘娘墨宝,高声念道:“ 皎月照人间,花好共团圆,秋风送桂香,齐享天伦乐。” 众人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纷纷夸赞皇后娘娘文采出众。司聪则暗暗摇头,诗句倒是规整,但说是出彩嘛,还是吹嘘了些。不过也可以了,又不是文学大家,能作出诗来就不错了,搁她,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第36章 架空朝代 皇后娘娘谦逊的一笑,拿起了准备好的花束,示意旁边擂鼓的内监。 “可以开始了。” 内监抡起鼓槌敲响了小鼓,皇后娘娘赶紧将手里的花传了出去,没传多远,就落在了一个妙龄女子的手里。 那女子一脸的娇羞,沉吟片刻,也作出了一首诗来。司聪也无心听,左不过是纾解情怀的意思,听来听去,都是那些玩意,没啥新意。 这花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她的手里,她还在怔愣中,鼓声戛然而止,她那高举的花落在哪边都没人接。 大殿之中突然寂静下来,眼光都望向了她这边,司聪尴尬的放下那花束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传到了诚毅候夫人那里,那便请诚毅候夫人作诗一首吧。” 说话之人是梁国公府的夫人,她言语里蕴含着讥诮,显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大殿之内响起低低的嗤笑声,人们眼中的奚家嫡长女,从来都是骄横昏庸之辈,就从没见过她写诗作画,抚琴品箫了。 事实上,奚含灵也担得起这个赖名,她确实不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画。不过,原主也不是一点乐律都不精通,她的记忆里,原主是会抚琴的,就是琴艺嘛.....。 司聪缓缓站了起来,歉然的一笑:“恐叫各位娘娘夫人们失望了,妾身自小就不爱诗文,不敢献丑。” 梁国公夫人有四十几岁的年纪,容长脸,颧骨微耸,看上去就不好相与。 “呦!这可是敷衍我们了,奚家可是出过一门三进士的门府,嫡长女不通诗文,可是说不过去吧。” “谁说不是呢,以前啊,就听说奚家的奴仆都是识文断字的,作诗更是张嘴就来,奚家抄家那会儿,伢行里最抢手的就是奚家的奴才了。妾身有幸抢了几个,果然通身的墨香味道呢。” “几位夫人们也别强求,或许就有不同呢,奚家女儿就是不用读书呢。” “你可别替她打掩护了,奚家的女儿怎么就不读书了?奚家那几个庶女都是好文采,在京城可是屈指可数的才女。也就她是个草包吧,空站着嫡女的身份不作为,如今这侯夫人的宝座,也是如坐针毡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诋毁侮辱奚含灵的话,司聪神色平平,面不改色。爱说就说,反正让她作诗她是不会,不嫌回家晚就耽搁在她这儿,她是吃饱了喝足了,看谁耗得过谁。 “怎么着?大伙都等你呢,作是不作啊?皇后娘娘的提议,这还进行不下去了?” 司聪默不作声,她在想,皇后娘娘会不会为她解围,不过片刻,皇后娘娘果然开口说话了,不过,却不是解围。 “奚家虽获罪,但是在文坛上做出的贡献不可磨灭,众位不可诋毁。” 大家再不敢说奚家什么了,皇后又道:“诚毅侯夫人也是过谦了,就是耳濡目染也能作两句,刚才听你说了一句粒粒皆辛苦,就很好,是夫人自己作的?” 司聪一怔,这么脍炙人口的诗文她竟然没听过,天呐,这是什么朝代啊?不会是,架空的历史朝代吧? 可是,可是这里的皇室姓赵,赵姓的,不该是宋朝吗?难道,还有别的小国家,也姓赵? 不行,还是要试探下,别得意忘了形,万一这首诗没流传开呢? “臣妇哪有那个本事啊,都是听来的。” “那,可有出处?” 司聪想了想道:“出处,臣妇不大记得了,不如,臣妇默出来,让在场的夫人们看看,可曾看过?”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也好,送纸墨过去。” 周女官亲自送了纸墨过去,有宫女清理了司聪桌子上的东西,司聪铺开纸张,提笔蘸墨,挥毫而下。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一边写,周女官在一旁一边念,念完之后,大殿之上一片唏嘘之声,皇后尤为感动。 “这诗做的好啊,可知诗名?” 司聪放下笔,微微一礼,“回皇后娘娘,此诗,名为《悯农》。” “悯农?”皇后娘娘细细品味,脸上露出了悲悯之色。“此诗便是警示我们,不可浪费,当知百姓疾苦,今日的宴席,再不能像以往一般剩下大半,天色还早,众位慢慢品尝。”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就转移到吃饭上面去了,不是要看奚含灵出丑吗? 皇后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也不管菜已凉,酒已尽,忙都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司聪原以为这就过去了,可就是有人见不得她好,也不知那默写的诗文怎么就到了那女子的手里了,高高举起啧啧道:“瞧瞧,刚才谁说的奚家嫡长女草包一个,就这手字在场的没几个能相比的,我看啊,侯夫人这是不肯献宝呢,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被她糊弄过去,必须表演个才艺才行。” 说话的是康亲王妃陈氏,康亲王乃是皇帝的亲侄子,父亲早亡,康亲王自小在皇宫里长大,颇得先太后及皇帝的宠爱。是以,康亲王妃也如皇后的儿媳一般,言语上更随意一些。 皇后叫人拿来司聪默写的诗文,一看之下,赞不绝口。“夫人这手字确实不错,想来是没少下工夫练字,那夫人就谦虚了,是作诗一首,还是抚琴一曲,本宫愿意洗耳恭听。” 司聪无语、无奈、又无措,她可以确定这是个架空的朝代,可是她没范闲那两下子,记不住那么多古诗词啊,会背的就那么几首,这不是叫她当众出丑吗? 可是皇后娘娘发话了,她拒绝,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掉脑袋与丢脸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毕竟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 “皇后娘娘如此说,可是折煞了臣妇了,那臣妇就献丑了。” 司聪别的不会,感谢王菲姐姐的一首《但愿人长久》,一字不差的还原了苏轼的《水调歌头》,这是她记得最清楚的宋词了,别的她只记得一两句,唯独这首,耳熟能详,记忆犹新。 第37章 明月几时有 司聪与周女官低语几句,周女官转身吩咐宫女几句,那宫女匆匆而去,不多时,抱着一把古琴回来,放在了舞台的中央。 周女官亲自搀扶着司聪上了舞台,服侍着她坐在古琴前,司聪手指微动,一串流畅的琴音自她指尖缓缓流出。 司聪好歹是活了三辈子了,上两辈子就是再不济,多少对古琴也是了解些的。再者,原主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略通音律,她也不是弹什么高山流水高难度的乐曲,弹唱一曲《水调歌头》应该不在话下。 撩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来回抚了抚琴,调试了音,手指轻轻拨动,琴音如流水般悠然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铮铮的琴音配合着婉转的歌声,回旋在大殿之上,听的众人瞠目结舌,震惊不已。都说奚家这个嫡长女刁蛮任性,狗屁不通,满京城的人就没看过她弹琴,更别说是自弹自唱了,这确定是那个只会上树掏鸟蛋的顽劣之辈吗?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司聪的歌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绵长,时而清脆,如黄鹂出谷,如泉水倾泻,那歌声中蕴含着浓浓的情感,让人陶醉其中,仿佛置身于月宫仙境一般。 银盘一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映照着她的脸庞有一种柔和之美,通明的烛光似是给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给她本不出众的五官增添了一抹艳丽之色,让人误以为,她是天女下凡一般。 她神情专注而深情,指尖在琴弦上自由的流动,仿佛与琴音融为一体。在她的弹奏和吟唱下,整个大殿都沉浸在一种宁静而美妙的氛围中。微风拂过,荡起阵阵花香,更增添了几分诗意。 琴音和歌声渐渐消失在夜空中,仿佛是奔着天上的月宫而去,但那美妙的旋律却仿佛仍在耳边回荡,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大殿之上一片沉寂,而打破这寂静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匆匆跑来的一位内监。 “皇后娘娘,陛下让奴才过来问问,刚才是哪位贵女弹奏,吟唱的曲子,陛下想请过去为朝臣们演奏一番。” 皇后娘娘回神,看向大殿中央已经站立起来的司聪,欣然一笑:“是诚毅侯夫人奚氏,雷总管去问问陛下,可是要夫人过去?” 雷总管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内监,身份权势自是不可轻视,他听说不是贵女,而是已婚的妇人,还是那个被抄家的奚家的女儿,脸上有了些犹豫。 “皇后娘娘,容奴才回去请示陛下,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雷总管又匆匆回去,也不知是怎么与皇帝说的,再回来时,并没有要求司聪过去庆英殿弹奏,而是赏了司聪一串玛瑙手串,说是皇帝陛下每日把玩的,让司聪尽快默下刚才的诗词,呈给皇帝陛下看。 司聪不敢耽搁,提笔默写出《水调歌头》的全文,落款处还注明了苏轼的名字,她可不敢占了古人的风头。 “再默一份,本宫也要看看。” 司聪又默写了一份,周女官呈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边看边赞不绝口。 “好词,好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是点睛之作,实在是妙哉,敢问夫人,这可是你所作?” 司聪微施一礼,“回皇后娘娘,臣妇可没这本事,这是昨儿夜里,臣妇辗转难眠,只快天亮时分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仿佛到了天上的月宫,听闻一个男子低声吟唱,便记住了。不想,今日竟是派上了用场,让皇后娘娘和众位夫人见笑了。” “梦里听来的?” 皇后娘娘大惑不解,“这可真是奇闻了,夫人可细细讲讲?” 都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谎,司聪也是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她只有硬着头皮自圆其说。 “回皇后娘娘,臣妇只是恍惚记得,那男子叫苏轼,号东坡居士,因为思念弟弟才写了这首词。臣妇想起自己的父兄,也是百般惆怅,许是与那东坡先生心生共鸣,便牢牢记住了。” 皇后娘娘也颇是感慨,自己的儿子因为谋逆之罪软禁在家里,中秋团圆之夜也不得团圆,她这做娘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很多时候,都是强颜欢笑罢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夫人惦记着父兄也是合情合理。雷总管,有劳把夫人的原话说与陛下听听。” 雷总管躬身应是,他明白,皇后娘娘是想以此提醒陛下,他们的儿子还在禁闭呢,你这当父亲的,再狠心,也不能不顾儿子的死活。 司聪退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已是月上中天,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只是皇后娘娘不走,谁也不敢提前退场。 大家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爱子被囚,好多人都以为皇后没了指望,地位虽在,但是权利已不复往昔持举足轻重。皇后就是借此中秋夜宴,证明自己依然是一国之母,依然是一言九鼎,依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依然是这后宫里的执掌者,她的话,还是懿旨,除了皇帝,无人敢质疑。 众人走不了,那就吃吧,这回宫女们可不愁手里的菜送不出去了,端茶送水的,比宴会刚开始还要忙活。 司聪借故出来透透气,大殿两侧摆着上百盆花,以菊花居多,百合花,蝴蝶兰,茉莉花,紫薇花也争奇斗艳,好不芳香。 文集殿是平时皇帝宴请文武大臣的地方,也作为临时议事厅。所以,与庆英殿一般,略显庄重,没有花园树林。故而,才搬来那些鲜花作为装点。 这里也实在是没什么逛的,没有湖水纳凉,也没有亭子休息,只有一条小路,两旁种了一排松柏,还算是有些意境。 司聪抬步向里面走去,渐渐的远离嘈杂的喧嚣,心也沉静下来。 第38章 南北差异的生意 今晚她算是出尽了风头了,皇后娘娘以己度人,也算是间接帮了她一把。在别人看来,她似乎是傍上了皇后娘娘这条大腿,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好这微妙的关系,让自己更强大。 一阵风吹过,松柏独有的清香沁入心脾,让她有一瞬的松弛。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司聪警惕的回头,原来是她。 “贵嫔娘娘。” “夫人不必多礼,本宫也是出来透透气,与夫人不谋而合了。” 司聪淡淡一笑:“总算是得空与娘娘说上几句话了。” 怡贵嫔看向身后,跟着她的女官微微屈膝,向后退了几步,守在那里。 “今日夫人算是扬眉吐气了,还没恭喜夫人呢。” 司聪微施一礼,“娘娘谬赞了,妾身还没谢谢贵嫔娘娘出手相帮,不然,妾身也见不到娘家人,更不知二叔母已去世的消息。” 怡贵嫔微有一怔,“二夫人亡故了?” 司聪面露悲切,轻叹道:“二叔母身体本就不好,又是缺医少药的,就......。” 司聪忍不住哽咽两声,怡贵嫔叹息一声,劝道:“人命有定数,或许,这就是她的命数,,你也别难过了,老夫人身子骨可好?” “劳娘娘记挂,她们身体还好,就是生活苦了点。上次承蒙娘娘出手,妾身送过去些银子,也好度日,这个冬天也能捱过去。” 怡贵嫔无奈的一叹,“夫人不必客气,按理说,罪不及妻女,女眷们已经被赶到乡下去了,陛下是不会盯着一群老弱妇孺不松口的。夫人接济娘家,陛下是不会过问,也不会问责的,诚毅候这般小心,实在是过分了些。” 司聪轻哼,“墙倒众人推,这把火没烧到侯府已是万幸,他怎么敢与我母家来往,没落井下石妾身已是感谢万分了。” 怡贵嫔浅笑道:“不提也罢,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司聪微凝一瞬,“妾身想做个生意,不知贵嫔娘娘可有兴趣?” 怡贵嫔微疑:“做生意?夫人想做什么生意?” “妾身想做南北差异的生意,北方蔬菜有限,到了冬季除了萝卜就是白菜,餐桌上过于单一。而南边的蔬菜又运不过来,主要是运送的成本太高了,运输过程中也容易损伤,普通的百姓根本吃不起。” 怡贵嫔觉得有些可行,问道:“那夫人是打算专门做南北蔬菜的运输生意?” “不止这个,妾身是想,将南边的蔬菜脱水后运到北方,用水一泡即可食用,虽不如新鲜的蔬菜般水灵,但是口感还是不错的。” “脱水?这是什么说法?” 司聪解释道:“就是用火急速烘干,百姓们常把蔬菜晾干,冬天也好食用。不过晾干的时间太长了,又需要很大的地方,火烤更快,收拢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运输起来也方便,不用担心重量和路上损耗的问题。” 怡贵嫔似乎是明白了,“那这个生意,需要投入的银两很多吗?” 司聪想了想,“前期需要场地,烤炉,做工的伙计,而且是在南方。如今我出行受限制,再者手里也确实无人可用,需要娘娘的帮忙。” 怡贵嫔点点头,“这个好说,夫人说在什么地方,需要多大的地方,本宫派人去办了就是。” 司聪施礼表示感谢,怡贵嫔又道:“那银子呢?夫人有吗?” 司聪微有尴尬的扯唇笑笑:“银子,妾身倒是不愁,妾身的嫁妆完全够用,只是现在还在别人的手里,要取回来,还要费些时日。” 怡贵嫔颇有意味的笑了笑,“夫人这般说,本宫便明白了,夫人说的这脱水蔬菜的买卖,本宫觉得尚可,夫人若是不嫌弃,本宫愿意参上一份,也沾沾夫人的光,没准就富甲一方了呢。” 司聪谦笑:“承蒙娘娘看得起,妾身荣幸之至,有娘娘的加入,这买卖如虎添翼,一定会如娘娘所愿,给四皇子挣下一份家业。” 怡贵嫔柔和的笑容倏而变的有些冷峻,微扯了下唇角,“夫人的心思本宫明白,要想成事,银子是少花不了的,本宫虽有些家底,可是终究不能置于明面上。有了夫人的支持,这银子的花销也有个出路,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本宫的身上。” “娘娘说的是,妾身还有一事,皇后娘娘现在正处于低谷期,贵妃与淑妃对皇后娘娘敬而远之,这正是贵嫔娘娘的机会。” 怡贵嫔有些不解,“什么机会?” 司聪谨慎的看向四周,向怡贵嫔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二皇子算是废了,皇后娘娘只此一子,也没了指望。可是是谁害的二皇子如此,皇后娘娘心知肚明,也一定不想放过他。日后,不管是谁做了皇帝,皇后都是母后皇太后,多一个强者助力,娘娘说是不是机会?” 怡贵嫔微愕,赢儿小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事,若是赢儿能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或许将来还有争一争储君之位的希望。可惜,他托生在了她的肚子里,皇后娘娘也不缺子嗣。 “夫人的提醒本宫知道了,这事本宫会考虑的,至于夫人说的脱水蔬菜的事,需要本宫做什么,夫人列出一张单子,差人送到夫人的母家,本宫会派人去取。” 司聪颔首,怡贵嫔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里面也该散了,咱们回去吧。” 司聪屈膝恭送怡贵嫔,等她走没影了,她才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众人这回可是真正的酒足饭饱了,一个个都捂着肚子长吁短叹的,好不容易保持的身材在今日破灭了。 在皇后娘娘赏了司聪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之后,宴会终于是结束了。众人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送走了皇后娘娘,大家陆续的也离了席,向宫外走去。 这出宫的路,司聪走的可是不寂寞。来的时候无人问津,甚至是没人与她走的近些,走的时候,身边围了好多的官眷贵女,纷纷祝贺司聪得了皇后的赏赐。 第39章 判若两人 司聪来者不拒,应付自如,不骄傲也不谦虚,掌握的刚刚好,气的詹夫人脸色铁青。她身旁的那位年长者面沉如水,是小詹夫人的婆母,伯爵府的大娘子,估计回去又少不了一顿训斥了。 活该!詹夫人的公爹兴国伯害原主的父兄流放,她还不肯放过原主,在这种场合侮辱诽谤她,那就休怪她不近人情,以牙还牙,她还手够轻了。 正在走着,一个内监在前面拦住了去路,恭敬的弯腰施礼,“侯夫人,诚毅候爷让奴才告诉您一声,说是在宫门口稍等侯爷片刻,侯爷与夫人您一同回府。” 司聪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有劳内监跑一趟了。”她随手在荷包里掏了一把金锞子放在了那人手心里。那内监道了声谢,又快步向宫里走去,想是回去复命了。 同行的贵妇们不禁有些讶然,都说这诚毅候夫妇貌合神离,诚毅候一直有休妻的念头,就是今日出行都是各走各的。现在看来,不尽实嘛,人家这不是挺恩爱的嘛。 众人渐渐散去,司聪站在宫门处等着邵柏轩,等到赴宴的官员几乎都散尽了,邵柏轩才匆匆出来。 “等久了吧?陛下召见,耽搁了些时辰,咱们走吧。” 司聪有些讶然,大晚上的,陛下召见他是为何?不会是为了她那首词吧? 她猜测不错,两人一同上了马车,邵柏轩道:“你那首词,真的是梦里所听?” 司聪淡然道:“侯爷怎么会这么问?” 邵柏轩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我是想,那么长的一段词,要记下来也是不易,何况你这梦境,也忒玄妙了些。” “那侯爷是如何认为的呢?” 邵柏轩微咳一声:“会不会,是岳父,或是舅兄们的佳作,还没来得及传播?” 司聪有些意味的笑笑:“侯爷也知道妾身父兄的处境,这词,就不能出自奚家。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更不能让陛下想起他们,于他们而言,是祸不是福。” 邵柏轩了然,“还好我机灵,陛下也是这般问我的,我坚持说抄家时所有文稿都已焚毁,这首词,就是夫人在梦里得来的。陛下虽勉强相信,不过也没责怪,算是过关了。” 司聪露出些赧然的神色,“给侯爷添麻烦了。” 邵柏轩颇有些意外,眼前之人怎么与之前判若两人,别说她能说出如此睿智的话,就是这份沉着的气度,也不像他熟悉的奚含灵。 “你,好像变了。” 司聪心中微惊,苦笑了一下。“是变了,人老珠黄,色衰爱弛。刚才在宴席上看到那么多美丽的女子,才知自惭形秽,给侯爷丢脸了。” 邵柏轩看向她身上的衣着,虽华丽却未免老气了些。说实话,他之前并未在意,可是听同僚议论起弹奏吟唱之人时,心里多少是有些得意的,谁不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夫人呢。 “书雅可能是怕这种宴会穿着不当会惹来非议,下次我告诉她,预备些鲜亮颜色的礼服。” “那倒不必,妾身又不是焦点,穿什么都无所谓,只是别给侯府丢脸便是。” 礼服是岑书雅选的,邵柏轩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就丢脸了,今晚,你可给侯府长脸了。你我夫妻十余载,我竟不知,你弹的一手好琴,歌唱的也好,怎么没见你展示过?” 司聪有些不屑的扯了扯唇角,“侯爷有美妾在侧,哪里轮的到妾身表现。这王宫侯府,哪有正室表演才艺博取丈夫欢心的,那些都是勾栏瓦舍娼妓所为,妾身不屑于此。” 邵柏轩有些尴尬,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缓解气氛。“你说的也在理,你那字可是颇有长进,以前可没见这么工整。” “长日无事,不练字,也没什么事做,哪里像四姨娘她们,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还得伺候侯爷,妾身是闲人一个,有的是工夫练字作画。” 司聪实在是不想这般拈酸吃醋的,只是这邵柏轩实在是令她讨厌,她非常想尽快结束对话。 邵柏轩马上收回了刚才的想法,她还是那个拈酸吃醋、善妒小气的奚含灵,变的只是表面而已。他不再说话,正合司聪之意。累了一晚上了,司聪终于可以喘口气,抖了抖裙摆,向后靠去。 “啪嗒!”一声,从她袖子里调出一个荷包,邵柏轩微顿了一下,伸手捡了起来。捏了捏,里面好像有些东西,他拿了一个出来,对着小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 “这是什么?” 司聪看向他手里的金锞子,道:“金锞子,侯爷没见过?” 邵柏轩摇摇头,司聪道:“这是赏人用的,侯爷进宫不赏赐宫人吗?” “赏啊,但是不赏这东西,像雷总管这样身份的,赏的都是银票,一百两起。不起眼的小内监是十两银锭子一个,这一个金锞子才多重?赏孩子还差不多。” 邵柏轩看向神色不安的司聪,问道:“你不是拿这种东西赏赐宫女内监的吧?” 司聪诧异的看向他,“妾身有两年不曾进宫了,不知这宫里如今是个什么行情?是不兴这个了吗?” 邵柏轩定定的看着她没言语,司聪歉然的微垂下头,“妾身身上没银子,这还是樊妈妈来看妾身时,妾身叫她当了一对手镯,换了些金锞子,带进宫来的。想着总比没有赏赐的好,妾身是不是给侯爷丢脸了?” 邵柏轩眉宇深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怪那传话的小内监回来时脸上不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个,你又不是第一日进宫,这种东西怎么拿的出手?” 司聪委屈的眼泪汪汪的,“侯爷这是怪罪妾身了?钱财都在四姨娘手里,她不给,妾身又如何?妾身当了镯子为侯府撑门面,倒惹来满身的不是,妾身就该空着手去,反正丢脸也不是丢妾身一人的脸面。” 邵柏轩生气的捏着那荷包,估计里面的金锞子都已经变了形,司聪有些心疼,那都是她的银子换来的,能不能别糟蹋啊。 邵柏轩脸色阴沉的一言不发,等到了侯府,他直接去了后院,而且是一路向金枝玉叶而去,并吩咐下人去叫四姨娘去金枝玉叶问话。 第40章 求情 司聪迈着小碎步,一副小心翼翼样子的跟在邵柏轩的身后,一路到了金枝玉叶,惊的下人们忙排成一排迎接。皆面面相觑,侯爷这么晚了来这里,是要留宿金枝玉叶? 邵柏轩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司聪坐在了他的身侧,低垂着头,并不说话,玉凤忙指挥翠柳翠蝉烧水沏茶。翠蝉与几个小丫头差点扇折了扇子,快速的烧开了一壶水,沏了茶送了上来。 邵柏轩沉着脸,端起茶碗吹了又吹,好不容易喝到了嘴里,“噗!”地一口又吐了出去。 “这是去年的陈茶,也敢拿上来糊弄,是看本侯爷好性了?” 邵柏轩重重地将茶碗掼在桌子上,溅出来的茶水烫的他忙缩回了手。玉凤等一众奴才呼啦啦跪了一地,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侯爷这是怎么了?不长眼的奴才,做了什么惹侯爷不高兴了?还不下去领罚去?” 院里响起四姨娘惯有的娇嗔,一步三摇的走到了邵柏轩的身旁,拿起他的手心疼的吹了吹。 “侯爷生气归生气,可别伤了自己,瞧都红了,快去拿冰来。” 四姨娘一副主母做派,颐指气使的指使着金枝玉叶院子里的奴才,仿佛她才是这院里的女主人一般。 邵柏轩一把甩开了她,脸上怒气更盛。 “别假惺惺的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你好独占侯府的家业。” 司聪诧异的看向他,好想给他一个赞,这也不傻嘛,一语道破,怎么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呢? 四姨娘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无语。“侯爷,您这是怎么了?吃醉了酒了?怎么浑说起来了?” “我浑说,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给夫人置办的是什么礼服?你姨娘都不穿的颜色,你往夫人身上套?我是怎么与你说的?这次宫宴非常重要,非常重要,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她丢脸了,与你有什么好处?” 四姨娘腿上一软,跪在了地上。 “侯爷明鉴啊!侯爷说宫宴要隆重庄严,妾身是按照您的意愿操持夫人的礼服的。妾身可是毫无私心的啊!” “毫无私心?夫人才多大?比你大不了几岁吧?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你再看看夫人的,天差地别,一个是祖宗,一个是孙女,你是分不出美丑吗?” 四姨娘大呼冤枉,“侯爷可是要冤枉死妾身了,妾身是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机会进宫去,哪里知道宫宴上的贵人们都穿什么啊。是不是夫人哪里出了错,在宫里出了丑,侯爷不能怪在妾身身上啊,妾身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妾身可是为此操碎了心了。” 这时候,岑书雅还不忘踩司聪一脚,她坚定的以为,是她在宫里出了丑,所以侯爷发了脾气,来找她质问衣服的事情。开玩笑,都穿了一整日了,还想赖在她身上,她认才怪。 “好!衣服先不说,你明知道夫人进宫赴宴,为何不提早预备了打赏的银子,还要夫人当了镯子换成金锞子拿去赏人,这回侯府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你还狡辩什么?” 四姨娘怔愣不已,张口结舌半晌无语,左看看一脸无辜的司聪,右看看盛怒的邵柏轩,慌忙解释。 “不是的,侯爷,这,这怎么能怪妾身呢?夫人她,夫人她没跟妾身要啊?” “放肆!”邵柏轩气的使劲一拍桌子,茶碗在桌子上翻了个个儿,险些掉落在地上。 “她是主母,是侯夫人,这等事要与你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好歹也是官员千金,这点事不懂的?你是成心看着夫人出丑,看着侯府丢脸,你这毒妇,我怎么没看出你的歹毒心思呢!” 四姨娘吓坏了,膝行至邵柏轩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冤枉啊侯爷,妾身从来没这么想过啊。妾身一心为侯爷考虑,为侯府鞍前马后,呕心沥血,妾身实在是冤枉啊侯爷!” 邵柏轩嫌弃的向旁边躲,可是四姨娘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邵柏轩给自己定义为君子,又不肯动手去推,十分无奈的高举双手,无处安放。 司聪看的心里堵得慌,她真想变身成知否里的大娘子,冲过去给她一个大嘴巴,再狠狠地骂上一句贱人。 可是她不能,也就是想想而已,原主之前吃亏就是吃亏在这上头,不懂的男人那颗怜香惜玉的心。 “侯爷,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四姨娘,毕竟她还年轻,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有些错漏也是有的。” 司聪忽然这样说,邵柏轩和四姨娘都很震惊,双双望向她,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是啊侯爷,夫人说的是呢,妾身年轻不懂事,不清楚宫里的规矩,以后妾身就知道了,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邵柏轩是没想到奚含灵会为四姨娘求情,这二人向来是水火不容,今日四姨娘出了这么大的错,她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居然还为她求情? 他忽然觉得这个正妻也不是德不配位,就冲她今晚在宫里的表现,还没愚不可及,倒也胜任侯夫人的位置。又低头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四姨娘,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侯爷也别生气,四姨娘在娘家时也没接触过掌家的事,如今能将侯府上下操持的这般井井有条,已是不易。四姨娘聪明好学,想来这些规矩,侯爷请宫里的嬷嬷来教导一番,不日四姨娘就能学明白的。” 四姨娘脸上由惊变喜,请宫里的嬷嬷来教导,那她可就是有做侯夫人的资本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侯爷,夫人考虑的十分周到,不如,就听夫人的,请宫里的嬷嬷来家里给妾身讲讲宫里的规矩,以后也避免犯这些错误。” 邵柏轩心中似是钟鸣声嗡嗡作响,沉声道:“请宫里的嬷嬷来给你一个姨娘教导?教导什么?教导你正妻之道?还是教导你怎么做诰命夫人?传出去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第41章 看穿了目的 四姨娘一脸的菜色,委屈的咬着嘴唇,“可是妾身掌管着侯府的家务事,学一学又怎么了?以后迎来送往的,妾身也......。” “你住嘴吧你!” 邵柏轩气的怒斥一声打断了她。“你是什么身份?还想登堂入室?我把掌家权交于你顶了多少骂名?你还想得寸进尺?“ “侯爷!” 四姨娘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双手伏在他的双膝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欲语还休。 “侯爷真是羞煞妾身了,妾身也是官宦出身,放着正头娘子不做,与侯爷做妾,还不是仰慕侯爷的才情,侯爷竟是这般看不起妾身,叫妾身情何以堪啊!” 邵柏轩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语过于重了些,他这几个姨娘,都是官家出身,确实有更好的选择,却委身于他。一是他侯府的权势确实值得,二是因为他自身的优势,吸引了这些小家碧玉们甘心为妾。 他心有些软,刚要伸手扶她,司聪道:“所以四姨娘给侯爷做妾实在是委屈了,以四姨娘的才貌,多加培养,堪当大任。” 邵柏轩的手蓦地收了回来,这回狠了狠心拿开了四姨娘抱着他双膝的手,面色不悦。 “你也别觉得委屈,我这里没有正头娘子给你做,你若是后悔了,本侯爷可以送你回家,让你父亲再给你找一个正经的夫婿,满足你做正头娘子的愿望。” 四姨娘一脸惊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侯爷这是说什么呢?妾身何时说过后悔了?侯爷怎么能曲解妾身的意思呢?您,侯爷您这么说,是不让妾身活了啊!” 四姨娘掩面哭泣,邵柏轩是烦不胜烦。司聪劝道:“侯爷这是何苦呢,四姨娘也就是心里委屈发发牢骚,您看在她掌管家务劳苦功高的份上,就别跟她计较了。” 邵柏轩不耐烦的瞪了四姨娘一眼,斥道:“你别替她说好话,就她现在办的几件事,也不配管家一职了。你是不能管家还是不能应付外头那些事?明儿你就把掌家权交还给夫人,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 四姨娘这回是真的慌了,张口结舌的看着邵柏轩,嘴唇都紫了。半晌,她双眼一翻,嘤咛一声,倒在了地上。 邵柏轩吓的不轻,忙蹲下身去抱起她,“快去请郎中来!” 司聪心中冷嗤,果然与林小娘如出一辙,就会来晕倒这一出。她比邵柏轩的动作还快,焦急万分的扑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根针,对着四姨娘的人中就扎了下去。 “啊!” 四姨娘痛呼出声,人也清醒了过来,摸了摸被扎疼了的人中,一抹鲜血险些让她真的晕了过去。 “哎呦!可吓死我了,四姨娘啊,你这身子骨可怎么好,说晕就晕,没事了吧?” 四姨娘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心里是恨极了这个愣头青了,可是脸上还得表现出感恩戴德,颤抖着嘴唇道:“多谢夫人关爱,妾身没事了,侯爷,您别担心了。” 邵柏轩是真心疼了,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半抱着她软了些语气。“真的没事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四姨娘委屈的看着他,眼里一汪泪水,将落不落,更显娇弱,看的邵柏轩心头一阵酥麻,弯腰抱起了她。 “我送你回去。” 四姨娘这时的眼泪才落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娇弱的嗯了一声。邵柏轩更觉有愧于她,大步向外走去。 “妾身恭送侯爷。” 司聪微施一礼,邵柏轩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她,眼里竟有些不舍的愧意。“今日进宫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司聪垂首不语,不作不闹也不跳脚大骂的,倒是令邵柏轩有些不习惯了。转头抱着四姨娘快步离去,院子里也终于是清静了。 玉凤散了下人,关上门进来,很是不服气的道:“这四姨娘可真是个妖精,没事就装晕,若不是她捣乱,夫人这掌家权就夺回来了。” 司聪累极,张开手臂任由玉凤为她宽衣解带,微哼一声:“她不闹我也拿不回掌家权,邵柏轩生性多疑,他不过是试探试探,想看看我真正的目的。” “那侯爷看出了什么吗?” “当然看出来了,我就是想借此夺回掌家权,他又不是傻子,我做的也够明显了。” 玉凤心惊,“那,那怎么办啊?侯爷,侯爷他不会又恼了夫人了吧?” 司聪换上了中衣,亲手拿着帕子蘸湿了水清洗脸上的妆容。“他没什么可恼的,这掌家权本就是我的,我要夺回来也是人之常情。我没这个心思他才会怀疑呢,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打算,所以,今日我进宫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他才紧张的一路跟了过来。” 司聪洗干净了脸,擦了些油油腻腻的东西在脸上,玉凤也铺好了床,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 “原来侯爷来此不是为了给夫人出气的,奴婢看着侯爷训斥四姨娘,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了,可谁知,末了还是被那个妖精给拐走了。” 司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四姨娘不来,他也不会留宿,我与他之间早没了夫妻情分,他不在,我反而更自在些。” 玉凤十分的担忧,“可是夫人,侯爷毕竟是您的丈夫,是您的靠山,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呢,夫人就甘心一个人这么孤独着啊?” 司聪瞪着绣顶悠悠的道:“他是我的丈夫不假,可不见得是我的靠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等我有了事情做,那还有闲心孤独。” “不过,夫人反应可是够快的了,那一针刺的稳准狠,奴婢瞧着,四姨娘正经疼够呛呢。” 司聪轻嗤:“那是她别在我衣服领口预备害我之物,我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玉凤十分的解气,“四姨娘惯爱用这一招,每次侯爷都被她迷惑了,这次可真是解恨。” 司聪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入宫一趟,少活十年的赶脚,她真得好好做梦,回想回想以前学过背过的诗词。万一哪一日又来个什么诗会干会的,她也不至于黔驴技穷。 第42章 落荒而逃 玉凤微微轻叹,轻柔的撩下了窗幔,熄了灯,轻手轻脚的上了外间的暖炕,方便夜里起来照顾夫人。 夫人不让她在床榻下的那个脚榻上守夜,说她又不是小孩子,半夜掉不到地上,也不会做噩梦,不用人陪着。 她不做噩梦的吗?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也从不认为那是噩梦,有韩铮的梦,怎么会是噩梦呢。 她又梦见韩铮了,他还是那么英俊帅气,无人能及的美貌与气度,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他怀抱着个孩子笑的甜蜜,身边一个女子拿着个拨浪鼓逗着孩子笑,场面那样的温馨幸福。司聪想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可是画面一转到那张脸上,就是模糊的一片。 她不知道韩铮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一定很漂亮吧,答案是肯定的。他那样的相貌,怎么会娶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为妻呢。 他们一定很幸福,她也希望他幸福,这是她上辈子的遗愿,也是这辈子的期盼。可是她的心,为何这般刺痛呢? “韩铮!” 她猛然惊醒,脸上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原来,在梦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的韩铮,她深爱的韩铮,是别人的了。 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滑落,心里很是不齿自己的想法。韩铮已经按照她的意愿过日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要他像刚失去她时,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吗? 这样挺好,他完成他的使命,她尽快走完这一生,他们还能在下一世相遇。下一世,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希望他都能一眼认出她。她祈祷,下一世,是他先认出她。 缓缓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翻过身,酝酿睡意。 不远处暖阁里的玉凤还未完全睡着,听着窗幔里的些微的动静,不由得轻轻叹息。夫人又做噩梦了,她每次说不会做噩梦,可是每次都会惊醒,然后就是一夜无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的住呢。 不行,明日她得求侯爷找个太医来,给夫人调理调理。 司聪这一夜睡的确实是不安稳,一会儿是她死的那晚,韩铮哭的她心碎。一会儿又是韩铮一家三口阖家欢乐的画面,看的她又哭又笑的,早起也没什么精神。 索然无味的吃了早餐,各院的姨娘陆续来给司聪请安,这一次,四姨娘岑书雅也来了。 司聪昨晚下手实在是够狠,岑书雅的嘴唇上方明显敷了厚厚的脂粉,可还是遮不住那一片淤青,想来昨晚也没少拿这个矫情。 都落了座,岑书雅虽不似往日那般趾高气昂,可是对司聪也不见得有多恭敬。 “昨日侯爷说夫人当了镯子,是妾身考虑不周了,早起侯爷便叫妾身去库房挑选了一对玉镯,也不知合不合夫人的意。” 她毫不避讳的揭开司聪的丑事,杏眼微眯扫视了一圈,将众人眼里的震惊与不屑尽收眼底,心里别说有多舒畅了。这个老女人,昨晚竟然那么用力的扎了她一下,分明是公报私仇,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的婢女沁竹端着个托盘走了上来,红色的绸布上面,摆着一对碧绿的玉镯,看起来,比司聪的那一对的成色要好许多。 玉凤接过沁竹手里的托盘,拿到了司聪的面前,司聪只瞄了一眼,淡淡的道:“有劳侯爷还记挂着,四姨娘身子可大好了些?我瞧着你唇上还青着,玉凤,去取些冰来,给四姨娘敷一敷。” 这深宅大院里就没有秘密,昨晚四姨娘在金枝玉叶被训斥,晕倒了被刺的事,早就传遍了阖府,大家可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以为她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公开亮相,没想到,跑到这来给大伙取笑她的机会。 玉凤唇角含着一丝蔑笑,脚步欢快的去取冰,四姨娘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脸色变的铁青。 其他几位姨娘忍不住掩唇嗤笑,四姨娘更觉窘迫,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妾身身体不适,就不陪夫人说话了,妾身告退。” 她不等司聪应允,起身气冲冲的向外走去,迎面正碰上拿着冰块回来的玉凤。玉凤故意大声道:“四姨娘怎么走了?奴婢拿了冰来,给您敷一敷再走也不迟。” 四姨娘气的咬牙切齿,瞪了她一眼,甩着袖子愤然离去,身后传来其他姨娘的嘲笑声,气的她脚下一空,险些摔倒。 哈哈哈的爆笑在身后响起,四姨娘逃也似的落荒而逃,可以想象她此时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姨娘您慢着点,当心脚下。” 沁竹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她可是从没见过自家姨娘这么不顾体面的疾步狂奔,她险些绊个跟头。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已是气喘吁吁。 “姨娘,姨娘您慢着点,已经出了金枝玉叶了,奴婢扶着您回去。” 四姨娘气的扶着一棵树呼呼的喘着粗气,沁竹抚着她的脊背,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些呼吸。 “这个老妇,我真是低估了她了,敢当众给我难堪,看我不找侯爷告状去。” “姨娘您消消气,为着这点小事去找侯爷不好吧,?今日是侯爷吩咐您来的,姨娘若是因此有了怨言,侯爷又该怪罪姨娘了。” 四姨娘缓了些语气,冷哼一声:“我现在是愈发看不懂侯爷了,要我忍,又让我继续管好了家务事,他这是两头堵呢?” 沁竹劝道:“姨娘也别多心,侯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姨娘您。夫人说到底还是侯夫人,该尊重还是得尊重,不然,传出去,对姨娘的名声也不好。”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明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了。” 沁竹扶着她慢慢地向漪雅园走,小心的劝着:“姨娘何苦与她置气呢,侯爷的心思都在姨娘身上呢,不然,也不会那么生气了,还是让姨娘继续管家。这就是给夫人一个警告,她就是在宫里出天来,也是咱们侯爷说的算,现在,她不过是空有个夫人的身份罢了。,这大权,不还是在姨娘您手中握着呢嘛” 第43章 利益的关系最长远 她这话说的颇有些道理,也深得她心,四姨娘难得的夸赞两句。 “你倒是看的通透,这些年在我身边没白学本事。你说的对,侯爷是不会与她重修旧好的,只要我还掌家一日那老妇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沁竹道:“姨娘也别心急,只要有侯爷的一日宠爱,您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咱们慢慢收拾那个老妇,现在还是得听侯爷的吩咐,一切以侯爷为重。” 四姨娘冷嗤:“我倒是以侯爷为重了,可侯爷可曾为我想过?又可曾为晓儿想过?他一年大似一年了,头上还顶着庶子的身份,等邵昶年满十五岁,就要继承世子之位了,等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姨娘别急,这不还有三四年的工夫呢嘛,侯爷如今如此器重您,这扶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这世子之位还是咱们四公子的。” 四姨娘面色稍霁,微微舒了口气,“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侯爷,邵昶那里我也不担心,如果真是他做了世子,也会以我为重,这也是我苦心多年的原因。” 沁竹适时的拍马屁,“姨娘深谋远虑,大公子对您比对他那个生母还要亲近,您就别担心以后的事了。” 四姨娘一叹,“那也不如自己的儿子亲近,若是我的晓儿是嫡子,继承了爵位,我这一生才算是完美了。” 沁竹唯唯诺诺的应着是,四姨娘又说:“侯爷再宠我,也是以侯府的大局为重,就像这次,那个老妇在宫里出了风头,侯爷立时便换了副嘴脸,居然替那老妇出气,训斥我。” 四姨娘委屈的抹着眼泪,沁竹劝慰道:“姨娘又小性儿了不是,昨儿侯爷也说了是做给她看的,不是给您赔了好半天的不是嘛?这一大早上的,又是送首饰又是送补品的,可见侯爷还是心疼姨娘您的。” 四姨娘露出一抹娇羞的笑,轻叹道:“他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是我的心意,他未必成全,所以,沁竹,咱们得自力更生。” 沁竹疑惑,“怎么自力更生?” 四姨娘道:“侯爷始终不肯休妻扶我为正,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够高贵。如果我父亲官升四品,我母亲升做平妻,我就是四品大员的嫡女了,还没资格做侯府的夫人吗?” “当然做的,姨娘是下定决心为老爷买官了?” 四姨娘正了正神色,“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四品又算得了什么。我就不信,我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伺候人的妾室。” 四姨娘眼神里透着坚定和不屑,昂首挺胸的进了漪雅园,关起门来,与沁竹商议着如何弄银子的事。 金枝玉叶里,四姨娘走后没多久,各位姨娘也陆续的离开了,二姨娘蓝彩蝶刻意走的慢些,被司聪留了下来。 玉凤在外面关上了门,遣退了左右的下人,守在了门外的不远处。 司聪与蓝彩蝶相继落座,蓝彩蝶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司聪。 “这是妾身这些日子筛选出来的人选,夫人您瞧瞧,可有遂意的。” 司聪接了过来,展开来看,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对每一个人还有标注。年龄长相,身高喜好,都有详细的记载。 “你记得倒是详细,这些东西要了解清楚,也费了不少心思吧?” 蓝彩蝶谦笑:“也没费什么事,左不过是花些银子的事,夫人也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司聪轻笑,“你可有看中的?” “侯爷的卿客中倒是有几个合适的,家境贫寒,科考不顺,为了生计和前程,不得不投靠侯爷门下。不过,妾身总担心,物以类聚,这些人的心术恐会不正。” 司聪盯着名单,不以为然的笑笑:“也不尽然,还是要多方的权衡考量,什么时候都不乏虚与委蛇之人,端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蓝彩蝶指着几个名字,与司聪解释,“不然,就是府里的奴才了,也有几个小厮不错,掌柜里也有两个年轻有为的,都是奴身,将来赎身也是件麻烦事。” 司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几个奴才的名字她多少是听过的,倒是如她所说,机灵,勤快,又懂事。 “赎身倒也不是麻烦事,如果身契在我这里,都好说,就怕在侯爷那里,那就都是岑书雅掌握着,怕是不好弄。” 蓝彩蝶微微叹息:“所以说,这事还挺棘手,夫人觉得谁好呢?” 司聪指着名单上的名字,说道:“我是不了这些人的底细,如果你给的资料准确,这个叫裴之涯的后生还不错,秀才出身,屡考不中,家境贫寒,最主要的是,在侯府也不受重视。这样的人,更容易拉拢。” “可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背叛。” 司聪放下手里的名单,看向她,“背叛是因为给的还不够,如果有足够吸引人的资本引诱,他背叛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蓝彩蝶微怔,司聪单指敲着桌子,颇有些老学究的风范。“邵柏轩又没生他养他,凭什么指望他死心塌地,忠心不二?他笼络人心的手段,不也是金钱与权利的诱惑吗?” 这一点,蓝彩蝶并不否认,人与人之间,最长远的就是利益关系。 “那夫人是觉得这个叫裴之涯的还行?” 司聪微微点头,“我觉得尚可,先制造个偶遇,你看你那两个丫头谁会这一招,要悄无声息的,别弄得人尽皆知,事情就不好推进了。” 蓝彩蝶凝眉思索,“初雪稳重,夏末机灵,这两个丫头妾身觉得都行,也不好厚此薄彼,夫人给拿个主意吧。” 司聪笑了笑,“那就以年长为先吧,初雪大夏末一岁,要嫁也是她先嫁。夏末那也别急,你先安抚安抚,我会给她择一个良婿的。” 蓝彩蝶满意的笑笑,“还是夫人有决断,这事都快成了妾身的心病了,怕选不好,误了她们的终身。夫人眼光独到,以后啊,就都听夫人的。” 司聪瞥了她一眼,撇嘴道:“你这是把得罪人的活都交给了我,小狐狸。” 第44章 今时不同往日 蓝彩蝶呵呵娇笑,求饶道:“夫人就疼疼妾身吧,妾身几斤几两啊,妾身有这个自知之明,有夫人呢,妾身就偷偷懒吧。” 司聪无奈一笑:“我勉为其难,帮你做主了,做不好,可不许耍赖。” 蓝彩蝶嫣然一笑道:“不耍赖不耍赖,都听夫人的。” 司聪吁了口气,收敛了些笑容,拿起那张名单,说道:“这些掌柜和小厮该收拢还是收拢,我如今不便出面,还得你这个宠妾出面,将来也好行事。” 蓝彩蝶眼睛一亮,身体向前凑了凑。“夫人这是准备开始了?” 司聪微微颔首,“已得了怡贵嫔娘娘的首肯,这两日我列个清单,交由她,等南边的场地选好了,就可以进行了。” 蓝彩蝶难掩激动地心情,兴奋的道:“夫人需要妾身做什么?妾身这里还有些存银,夫人拿去用,算,算妾身入股。” 司聪含笑看着她,“瞧你急的,好像我不带着你似的,有你的份,别慌。” 蓝彩蝶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夫人不知道妾身惦记了多久了,您说的这个生意,做好就是捡银子。您是不知道到了冬季,酒楼里的一盘腊肉笋干要多少银子,足足五两银子,都够买下半亩竹林的了。” 司聪好奇的问道:“你家乡在南边?” 蓝彩蝶神情微有落寞,轻叹一声:“很小就被卖到这里了,以前的事也记不大清楚了,我能记住的,就是跟着姐姐去山里挖笋,鲜笋真的很好吃。” 蓝彩蝶眼里的怀念一闪而过,“有的干笋吃也不错了,这是我唯一能记住的家乡味道了。”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就没想过要找找家人?” 蓝彩蝶摇头,“不找了,我这样的人,即便是找到了,他们也不会愿意与我相认,卖我的那一日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司聪颇有些感触,一样是被卖,蓝彩蝶也算是圆满了,虽说是妾室,可也有个依靠。可是梅子盛呢?卖了身还是摆脱不了亲娘的魔爪,他原本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一个异性的,却被母亲搞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知他结局如何。 “别难过,老天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你看你现在多好,你身边都是爱你疼你的人,你的未来,也一定会很美好。” 蓝彩蝶微有悲戚的笑了笑,“遇到夫人,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司聪莞尔一笑,“那就好好珍惜这份幸运,我们一起开创未来。” 蓝彩蝶信心十足,她仿佛看到了离开侯府的日子,自由、肆意、平等、快乐。如果还能再遇见他,那她的一生,真的完美无缺了。 樊妈妈是中秋三日后来的侯府,现在侯府的人更不敢阻拦了,门房的小厮毕恭毕敬的迎了她进来,亲自送到了金枝玉叶的院门口。 玉凤打赏了他一把金锞子,乐的那小厮屁颠屁颠的走了,回去后好个给玉凤和司聪一顿夸。 “你们等着瞧吧,夫人不日就得重新掌家,就冲玉凤姐这大方劲,这侯府主母也非夫人莫属。” 年纪大一点的田叔道:“你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天天瞎嘚嘚,现在还是四姨娘掌家呢,当心她听了打你板子。” 那小厮不屑嗤了一声:“大伙心里跟明镜似的,四姨娘再受宠,也只能是姨娘,候夫人这位置,轮不到她身上。” “那也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咱们就是个把门的,谁掌家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快管住你的嘴吧,我可跟你惹不起这祸事。” 那小厮讷讷的坐在了一旁,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本来就是嘛,夫人就是比四姨娘大方,人家一出手就是一把金锞子,哪像四姨娘啊,几个铜板就把我们打发了,那银子都进了她的荷包了。” 田叔骇然变色,伸手在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不要命了这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田叔跳着脚揍他,小厮抱头鼠窜,口里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田叔别打了。” 田叔是又好气又无奈,以前夫人掌家时虽然是常常挨骂,可是月钱和赏钱还是不少分文的。这个四姨娘虽说是个菩萨心肠,可是这手忒紧了些,他们很少能捞到好处。 这小子得了这许多的赏赐,说他不羡慕是假的。可羡慕又如何呢?他又不能跟他争这一趟差事去,唉!就盼着来送礼的给点好处吧。 樊妈妈被捧着敬着进了金枝玉叶,笑容满面的给司聪行了礼,二人进了屋,玉凤倒了茶,又出去守着,给二人留出单独叙话的空间。 “姑娘气色好多了,人也胖了点,看来最近的日子还舒心。” 司聪看着脸色红润的樊妈妈,也笑道:“妈妈是看我怎么都好,才三四日不见,哪有那么大的变化。” “怎么没有,奴婢瞧着,姑娘比之前还好看了呢,听说姑娘在宫里出了大风头了,可是高兴坏了老夫人和夫人了,姑娘快跟奴婢说说,奴婢回去也好与老夫人、夫人报报喜。” 司聪很是意外的问道:“妈妈都知道了?传的这么远吗?” 樊妈妈表情很是骄傲,“怎么能不知道呢,坊间都传遍了,说咱们家姑娘文采出众,琴艺精湛,吟唱的还好,可是扬眉吐气了。这两日啊,村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也有上赶着来与我们说话的了。” 司聪不免摇头感叹,人就是这样现实,你失势时,恨不能都来踩一脚。但凡你有点能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攀亲,这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祖母和母亲可好?” “她们都好,听说姑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高兴地一夜没睡,这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司聪谦笑,“都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祖母和母亲也当回事了。” 樊妈妈有些失落,轻叹一声:“以前皇后娘娘的赏赐是稀松平常,除了年节,平日里也经常赏赐些奇珍异宝的。那时候,咱们家摆香案的次数是整个京城百官加起来的一倍还多,陛下也常赏赐些东西。今时不同往日了,没想到,咱们奚家,还有的宫里赏赐的时候。” 第45章 挤牙膏式的记忆 司聪自嘲的轻笑一声:“妈妈此言尚早,这赏赐是给邵家的,而非奚家。不过妈妈别着急,假以时日,奚家,一样会有这样的荣耀。” 樊妈妈微有些尴尬,又有些期盼,“荣耀不荣耀都不打紧,若是有生之年,太老爷、老爷他们还能平安回来,便已是最大的荣宠了。” 司聪语气坚定,“一定会回来的,父亲和祖父他们,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樊妈妈也不知道为何就这般相信她的话,很欣慰的点点头,看到桌子上的包袱,想起什么似的,一边解开一边说:“瞧奴婢这记性,这是夫人让奴婢给夫人带的吃食,都是几位夫人姑娘亲手的做的,姑娘快尝尝,都凉了,热着更好吃。” 包袱打开的瞬间,糕点独有的香气就散发了出来,一包一包的纸包打开,各色的果子透着诱人的色彩,让人垂涎三尺。 “这是桂花糕,乡下最不缺桂花树,花蜜也甜,花蕊做点心也好吃,糯米蒸的,可软糯了,姑娘快尝尝。” 司聪拈起一块放在了嘴里,入口清香软糯,实在是好吃。 樊妈妈看着她吃的一脸开怀,止不住的笑,“这个是菊花酪,用鲜牛乳和菊花做的,也是糯米的,味道不如桂花糕甜香,但是奶味十足,小孩子们都爱吃呢。” 司聪又尝了一块,有菊花特有的味道,也有奶的香浓,也很好吃。 “还有这个,是油酥饼,有红豆馅的,还有绿豆馅的,你都尝一尝。” 樊妈妈介绍一样,司聪吃一样,吃的口中甜咸香腻都有了,感觉中饭都不用吃了。 “妈妈,我实在是吃不动了,留着晚上再吃吧,这么多好吃的,都是母亲她们做的?” 樊妈妈有些骄傲,“当然了,夫人爱吃甜的,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五姑娘就爱鼓捣这些,常给夫人做着吃。这几年日子过的艰难,也没银子买材料,若不是姑娘给拿了些银子,还吃不上这些美味呢。” “妈妈是说四叔家的五妹妹,莺儿?” 樊妈妈喜悦的神色忽而转为落寞,无限惆怅的叹息一声:“正是,奚家鼎盛时,四夫人心疼这唯一的女儿,东挑西拣的,总是不满意。可下有个中意的了,正要议亲,咱们家就出事了。唉!如今五姑娘过了年就二十岁了,亲事还没个着落,四夫人愁的都生了白发,悔不当初,耽误了女儿家的婚事。” 原主给司聪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她知道祖父祖母共生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早夭,所以奚含灵这个嫡长女出生时,原主的祖父祖母待之如掌上明珠,十分的喜爱,甚至是溺爱。 所以,造就了原主嚣张跋扈的性格。 原主的父亲宰相奚凉川是长子,奚含灵有两个哥哥,都是进士出身,在官场上也是颇为得意。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更是百般疼爱。 所以,.........,不说了,都是眼泪。 像二叔三叔四叔家的人口情况,原主没给她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在樊妈妈叙述的时候,她脑海里会一点点涌入一些片段的记忆。 她十分好奇,这是什么形式的穿越,挤牙膏呢?现用现挤? 但是,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至少还能插上一两句嘴。 “俗语说,好饭不怕晚,妈妈回去劝劝四婶婶,已经都这样了,急着给五妹妹找一个贩夫走卒,还不如自己过自在日子呢。” 樊妈妈一脸的懊悔,“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女子,孩子都两三个了,若是奚家还鼎盛,她也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如今这形式,怕是续弦,都没人敢要。” “我奚家的女儿,凭什么给人家续弦?” 司聪微有不悦,语气也冷淡了些,樊妈妈一怔,神色有些慌乱的站了起来。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误会了,奴婢,奴婢是太着急了,口不择言了,姑娘您别生气。” 樊妈妈半蹲着的身体就要跪下去,司聪一把拉住了她,按在了椅子上。 “妈妈别紧张,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没必要这般着急。五妹妹心灵手巧,秀外慧中,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咱们家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莫不如顺其自然,她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樊妈妈诚惶诚恐的唯唯应是,“回去奴婢就劝说四夫人,叫她放宽心。” 司聪拍了拍她的手,调皮的笑了笑:“妈妈别拘谨,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家常,您这样,我都不敢问您家里的事了。” 樊妈妈赧然的一笑:“是奴婢的错,姑娘忧心五姑娘才会这么说的,奴婢不怪姑娘。” “那就好,妈妈,五妹妹现在是什么状态呢?她自己着急吗?” 樊妈妈微微蹙眉,“五姑娘性子本就安静,看不出什么来。平日里,就是喜欢做些精细的吃食,绣绣花,为家里补贴些家用,正如姑娘所说,五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该有一个幸福的姻缘。” 樊妈妈说着又不免愁上心头,“这么好的姑娘,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司聪静默了一会儿,又问:“别人呢?妈妈每次来的匆忙,走的也急,我也顾不上问其他人的情况,今日妈妈不如就不走了,与我好好说说。” 樊妈妈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夫人也说,奴婢每次回去给夫人她们讲你的事情都太少了,让奴婢这次能留就留一夜,多了解了解姑娘的情况,回去好说给夫人们听。” 司聪眼睛雪亮,“那感情好,我叫玉凤去预备晚膳,中午咱们先将就将就,今晚我叫昶儿过来,您老也看看他,长高了许多了。” 樊妈妈惊喜交加,有些坐不住了。“真的吗?奴婢能见着大公子了?” 司聪有些赧然,安抚住她那颗躁动的心。“早该让您见见的,只是前几次有诸多不便,我的处境也不允许。现在趁着我风头不减,见一见也无妨了。” 第46章 奚家的女儿们 樊妈妈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了,双手合十碎碎念叨着。 “菩萨保佑,真人保佑,神仙保佑,姑娘往后一切顺顺利利的,大公子,哎!奴婢要见大公子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司聪好笑的拿下她的手,笑道:“好啦樊妈妈,一颗心分三瓣,这天上的神仙让您求了个遍,哪个能显灵呢?您就安心的坐着等着,晚上咱们吃好的,喝好的,昶儿呢,让您看个够。” 樊妈妈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刚才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插曲,早就烟消云散了。 司聪亲自为樊妈妈倒了茶,问道:“妈妈,你们这个中秋是怎么过的?五妹妹没做些月饼吗?” “做了,怎么没做呢,就是做的不多。五姑娘也说给姑娘现做些拿着来着,苦于材料不全,去镇上买也来不及了,就作罢了。姑娘若是爱吃,下次让五姑娘做了,奴婢再送来就是了。” 司聪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想吃,我就是觉得,五妹妹的手艺这样好,做这些东西只自己吃可是白糟蹋了,应该拿去卖才是。” 樊妈妈一愣,嘴角抽了抽,似是有些难言之隐般。 “怎么了?妈妈可是有事瞒着我?” 樊妈妈尴尬的干笑两声:“也不是瞒着姑娘,就是,就是......。” 樊妈妈到底还是说不出,司聪诧异,“妈妈有什么直说好了,我又不是外人,还顾忌什么?” 樊妈妈深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五姑娘不听夫人们劝阻,做了月饼拿去集市上卖,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四夫人因此,生了不小的气。” “这有什么啊?我就说五妹妹这手艺自家吃白瞎了,早该这么做,也不至于温饱都费劲了。” 樊妈妈愕然,“姑娘不觉得丢脸?” “丢什么脸啊?比起饿死,这是靠双手养活自己,怎么就丢脸了?” 樊妈妈叹息一声:“四夫人说,咱们奚家的姑娘都是读圣贤书的,怎么能学那些商贾,空留了满身的铜臭味呢。” “四婶婶这是迂腐,饭都吃不上了,还要脸面,圣贤书能管饱吗?无母亲怎么说?” “夫人并不反对,不然,五姑娘也迈不出那个院子。” 司聪赞许的点点头,她就知道那么有远见的母亲,一定不会如四婶婶一般迂腐不化。 “那,五妹妹的生意如何呢?” 樊妈妈露出些许笑容,“生意还好,就是做的不多,咱们家自己留着吃的都拿去卖了,换了两担粮食,够吃一段时日的。” 司聪微愕,“可以啊,那接着干啊?这买卖能做。” “唉!”樊妈妈叹息道:“四夫人不允,这就又回到刚才奴婢与您说的事上来了,四夫人说她这年岁本就不好寻人家,还敢如此不检点,怕更嫁不出去了,把五姑娘关了起来,夫人求情都不管用。” 司聪无语,轻嗤道:“妈妈回去就告诉五妹妹,这事我给她做主了,不用她抛头露面,开个铺子,我们二姨娘也是做了一手的好点心,她们二人合伙,这个铺子的生意一定红火。” “呦!真的吗?这可是好事,这样一来,五姑娘有了事情做,也不必在家里日日看四夫人的脸色了,还能赚钱,奴婢回去就与夫人说。” 樊妈妈难掩高兴的心情,脸上的皱纹都减轻了不少。司聪也很高兴,她正愁娘家人无所事事,不知该干些什么呢,这不是有营生了嘛。 “照妈妈这么说,中秋,是没吃到月饼了?” 樊妈妈愉悦的心情有些削减,“倒是吃上了,是托了四姑娘的福,差人送来礼盒,还有些补品。杨姨娘高兴的什么是的,三夫人的亲闺女也没说孝敬孝敬她这个亲娘,倒是一个庶女,还时时想着咱们这些落难的人。” “四妹妹?” 樊妈妈点点头,“对啊,四姑娘性子虽寡淡了些,可是心地善良。自从家里遭了难,她也没少接济咱们,只不过没有姑娘在夫家底气硬,不敢明着来,只暗地里送些吃食补品。” 司聪微微蹙眉,一丝关于这个四妹妹的记忆,慢慢的涌入脑海。 奚含蕊,三叔房里杨姨娘生的庶女,今年,有二十二三了吧,嫁给了朝议大夫家的最小的三公子,目前为止,育有一女。在重男轻女的古代社会,这个四妹妹,很不受婆婆的待见。 且她丈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院里几房姨娘不说,贴身的丫头几乎都被他玩遍了,整个一个梁晗的做派啊! 她回味间,樊妈妈道:“四姑娘的婆婆不是个善茬,以前就嫌弃她是个庶出,对比那两个儿媳妇,轻视不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四姑娘的日子过的并不顺心,好在她公公朝议大夫是个正直的人,并没有因为咱们奚家落难就苛待她,反而更加心疼这个儿媳,明着暗着的没少帮她说话。” “唉!”樊妈妈重重叹息,“也不知这次四姑娘送来了这么多东西,她那婆婆知道了,会不会为难她。” 说实在的,司聪感触很深,奚含蕊是个庶女,在奚家的日子本就是谨小慎微,却能力所能及的帮助娘家人。 网络上有段话怎么说的来着?曾经自己淋过雨,总想着为别人撑把伞,这大概就是奚含蕊的内心写照吧。 “别人呢?二妹妹,三妹妹呢?” 虽然原主还没有输出别人的记忆,可是既然有四妹妹,那当然有二妹妹和三妹妹。 樊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犹豫了半天,方叹了一声道:“二姑娘碍着大长公主的威风,不敢来,毕竟是陛下下旨抄家的,大长公主也不能由着她违逆陛下的意思。” 你看,她说什么来着,这记忆又像挤牙膏似的挤出一点来。 这个二姑娘奚含韵,比她小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八了,是二叔叔家的嫡女,也如她一般,是二房唯一的一个女儿。她嫁的是公主府的嫡长孙,如今育有一子一女。 第47章 同为出嫁女的不同 奚家还掌权时,在公主府的待遇还不错。她也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不大得大长公主喜欢,奚家倒了之后,大长公主更加不待见她,已经明令不让她与娘家人来往。 所以,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中看不中用的听从了婆家的旨意,三年来,真的就没与娘家有来往。 “二姑娘心肠也够狠的,二夫人去世的时候,夫人只让给二姑娘送信去了,二姑娘还是没敢来,连一份祭品都不曾送来,还是二姑爷差人来吊唁,算是给她留了一份体面。” 司聪冷哼,养女如此,也够失败了。 “三妹妹呢?” 提到三姑娘,樊妈妈脸上有些鄙夷之色,“三姑娘就更不用说了,性子被三夫人养的娇惯蛮横,就三老爷那官职,嫁入国公府已是高攀了。她嫁过去也不知收敛脾性,与婆母的关系一直不好。成婚也七八年了,膝下就一个女儿,还拦着夫婿不许纳妾。以前人家国公府是给足了奚家的面子,不与她计较,奚家被抄,她险些以七出之罪被休,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歹是保住了身份。不过,在夫家的地位是一落千丈,现在忙着取悦夫婿,斗小妾姨娘呢,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再难,送些银两吃食也不是难事吧?”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这些,樊妈妈那气直往上涌。“哼!人家还说是受了咱们家的拖累呢,好事轮不到她头上,当初侯夫人这样的显赫身份怎么没给她呢?如今抄家了让她跟着受罪。三姑奶奶的说了,如果可以,还不想做奚家的姑娘受连累了呢。” 司聪气的目瞪口呆,这三姑娘的桥段怎么这般熟悉呢?花静的赶脚有木有? “满足她,明日您回去就叫母亲除去她的族牌,以后,我奚家没她这个女儿。” 樊妈妈很是惊愕,“姑娘您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将三姑娘逐出奚家吗?” 司聪冷哼:“是人家不想与奚家有瓜葛,咱们为什么还要抓着人家不放呢?奚家如今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樊妈妈愣了半晌,颓然的叹息道:“奚家再不济,也是她的娘家,她没了娘家的庇护,日子会更加艰难的,姑娘要不要再想想?” 司聪态度很坚决,“路是她自己选的,一样都是奚家的女儿,四妹妹的处境比她艰难,却想着为家里做些什么。同为出嫁女,她又为家里做了什么?” 樊妈妈默然无语。 “她在奚家享受了荣华富贵,赖着奚家的名号嫁入了国公府,却不思父母的养育之恩,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母亲的葬礼都不曾露面,她早就不配做奚家的女儿了。不!她就不配为人,我奚家,是段段容不得这样的不孝女存在,她,是一定要除族的。” 樊妈妈神色不安,也不敢再劝,三姑娘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气的老夫人都晕倒了。夫人在家也曾这样说过,只是那时二夫人还卧病在床,夫人怕她病情加重,才忍了下来的。 “唉!这三年,若是没有姑娘和四姑奶奶时不时的接济,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樊妈妈颇是感伤的红了眼眶,司聪劝道:“苦日子都过去了,当初家里出了事,我一时接受不了,几次都想寻了短见。那时候最怕在公开场合露面,受不得旁人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樊妈妈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谁不是这样,那时候,各位夫人姑娘们整日以泪洗面,夫人更是难,又要操持着一家子的生活,又要防着谁来踩上一脚。前有恶奴欺诈,后有家贼难防,带出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最后也是所剩无几,冬日里柴火不够,我们就都挤在厨房里过夜,日子真的是艰难啊!” 司聪眼窝有些热,握住樊妈妈的手拍了拍,“妈妈别难过了,都过去了,那样不堪的日子,以后不会有了。我不敢保证奚家能恢复到以前权势滔天的时候,但是,丰衣足食,是绝对没问题的。” 樊妈妈眼里闪着泪花,笑了笑:“奴婢相信姑娘的能耐,只是姑娘,夫人再三交代,姑娘要量力而行,莫要拖累自己,反而得不偿失了。” 司聪点了点头,“妈妈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您说了半日,想是也饿了,传午膳吧,吃完了饭您歇一会儿,晚上再聊。” 樊妈妈长途跋涉的确实是也累了,也就没谦让,司聪喊了玉凤进来,传了午膳,主仆几个简单的吃了一口,玉凤领着樊妈妈去西侧间休息,司聪也迷糊了一觉。 日落时分了,司聪才睡醒,可能是心里有了底气,这一觉睡的是极香甜,神清气爽的接待了来请安的姨娘和孩子们,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去看看大公子,怎么还没来?” 玉凤应声而去,吩咐院里的下人去门口迎人,等了快半个时辰了,邵昶才匆匆赶来。 “给母亲请安。” 邵昶进了屋,撩起袍子单膝跪地给司聪行了个大礼,司聪忙上前搀扶起他,满眼欢喜的看着他笑。 “今儿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邵昶脱下披风,翠蝉忙接了过去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翠柳领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水盆上来,伺候邵昶净手。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父亲那里耽搁了会儿,儿子要走时,有人来拜访,父亲叫儿子与那位世伯见了个礼,简单的聊了两句。” “是你父亲的卿客?还是哪位大人?你以前见过吗?” 邵昶微微摇头,“不太清楚,父亲没有介绍,儿子也并未见过,想是父亲新结交的朋友吧。” 司聪微笑,拉着他坐了下来。“那你父亲今晚又要出去吃酒了,你该劝着你父亲些,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要多注意些身体,少喝些酒才是。” “母亲说的是,儿子记住了,下次一定嘱咐父亲少喝酒。” 司聪弯唇笑笑,看向门口,问道:“都几时了,晚膳怎么还没摆上来?樊妈妈呢?” 第48章 任兄?还是仁兄? 玉凤推门出去,问了门外的人几句,片刻返了回来。 “回夫人,已经叫人去厨房那边看了,您先吃两块点心垫垫。” 司聪摆手,“不必,厨房今日是怎么了?往常早就送来了,樊妈妈也去了有一会儿,做什么呢这么半天。” 她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樊妈妈回来了。” 司聪轻吁了口气,不多时,樊妈妈脚步匆匆的进来,司聪冲着邵昶一笑:“你看看是谁来了?” 樊妈妈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邵昶身前,满眼的惊喜。 “这是昶公子?都,都这么大了?快,快让奴婢好好瞧瞧。” 邵昶有些懵,被她拉着转了一圈,樊妈妈眼里滚出泪水,忍不住哽咽道:“这才几年未见啊,昶公子高了,也瘦了。” 她不顾尊卑的抬手摩挲着邵昶的脸颊,邵昶微有些抗拒的向后躲了躲,樊妈妈的神情一滞,慌忙收回了手。 “是奴婢僭越了,公子莫怪。” 司聪笑了笑,上前拉过她二人落了座,说道:“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昶儿啊,这是你外祖母身边的樊妈妈,你小时候,她常抱着你玩的,你都忘了?” 邵昶有三年未曾见过外祖家的人了,一听说是外祖母身边的人,脸上的神情有些慌乱。 “儿子,儿子不大记得了。” 司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原主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这胆量有些小,性子太懦弱了,丁点的事,恐怕惹火烧身一般。 樊妈妈惯会察言观色,对这个孩子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忙打圆场道:“昶公子那时候才多大啊,哪能记得住呢。那时候只要姑娘带着昶公子回去,奴婢就带着您去兽园里看兔子,昶公子还亲自喂养了一只,叫黑朵的,您还记得不?” 邵昶恍然,“哦哦!想起来了,您做的松糕最好吃了,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邵昶笑了起来,他一笑,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的,透着一股子天真,樊妈妈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心里五味杂陈,以前总躺在她怀里撒娇的孩童,如今她却亲近不得,物是人非,一切,再也会回不去了。 “昶公子还像小时候一样可爱,奴婢今日亲手给昶公子做了松糕,待会儿您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邵昶到底是个孩子,刚才的矜持已荡然无存,看向身后鱼贯穿进来的婢女们端着的饭菜,两眼放光,使劲的吸着鼻子。 “好香,好熟悉的味道。” 樊妈妈笑道:“都是公子以前最爱吃的,是奴婢亲手做的,公子待会儿可多吃些。” 司聪拉着樊妈妈坐下,微嗔道:“妈妈快坐下吧,劳累了半日了,他自己会吃。” 樊妈妈怎么肯,各样的菜往邵昶的碗里夹,自己一口不吃,只看着他吃。 “这是灶上实在是忙,不然啊,奴婢还想给公子做最拿手的油泼面呢,明早奴婢早点去厨房,做给公子吃。” 司聪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是哪个院里有过生辰的吗?晚膳都晚了半个时辰,妈妈去了这么久,也没做几个菜回来。” 樊妈妈微顿了下,“听说是侯爷要宴请客人,临时加的,灶上忙的不可开交,若不是奴婢早就占着灶,恐怕这些菜都吃不上了。” 司聪心中微动,“宴请客人?” 她看向邵昶,问道:“你父亲没出去宴请客人?” 邵昶嘴里都是菜,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一脸的迷茫。 “儿子只听说要好好款待,并不知道是在何处吃酒,想是,嫌风大不愿意出去了吧。” 这可不是理由,出门就坐车的侯爷,风雨再大也阻挡不了寻欢作乐的脚步。不对,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一定是个非常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不然,是不会在家里设宴款待的。 “你可知道那位客人叫什么?” 邵昶摇摇头,“父亲没介绍,儿子只是恍惚听见父亲叫那位世伯一句任兄,也不知是世伯姓任,还是客套的仁兄二字。” 司聪微微蹙眉,道:“你父亲这人泾渭分明,很少在家设宴款待客人,除非是亲近的,重要的,想来,你这位世伯,一定是你父亲的好朋友,我却也没听过此人。” 邵昶赞同的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或许是父亲以前的好友,父亲十分重视的。” 司聪想了想道:“明早你早点去给你父亲请安,侧面打听下那位世伯是否留宿,需不需要母亲做些什么。” 邵昶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母亲,明日儿子早些起来去给父亲请安。母亲您快吃吧,这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邵昶难得吃的满嘴流油,樊妈妈看的两眼放光,欣喜的不得了。司聪也很欢喜,这才是孩子该有的表现,他之前都是故作稳重,却有些东施效颦的尴尬,还是现在看着顺眼。 与樊妈妈在一起吃饭,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了,樊妈妈讲了邵昶好多小时候的趣事,邵昶十分愿意听,一顿饭倒是吃了快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了,邵昶才依依不舍的与樊妈妈道别。 “樊妈妈回去替我向外曾祖母,外祖母问好,还有婶外祖母们,小姨们,等昶儿得了空,就去看她们。” 樊妈妈乐的合不拢嘴,拉着邵昶的手舍不得松开。“诶!好,奴婢一定带到,过些日子奴婢还来,给昶公子做好吃的。” 邵昶用力的点点头,与司聪行了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樊妈妈笑的满脸开花,看着邵昶远去的背影又不免湿了眼眶,若是老夫人和夫人在就好了,见到昶儿如此懂事,一定开心死了。 “妈妈这一晚上净抹泪了,饭都没吃几口,长夜漫漫,当心饿的睡不着。” 樊妈妈苦笑:“刚吃了几顿饱饭啊,这两年,两三天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有,哪有饿的睡不着的时候,就指着睡着了就忘记饿了。” 司聪颇有同感,穿成孟留香的时候,饿的那叫一个惨,那滋味,她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第49章 子孙昌盛的奚家 樊妈妈晚上宿在了司聪的屋里,与司聪同榻而眠,讲了好多相府以前的旧事,司聪也借此了解一些原主不曾给她留下的记忆。 比如说,她还有一个堂妹,是二叔家的庶女,奚含香,排行老六,今年十五岁,下个月及笄。二婶婶不在了,她那个生母容姨娘又是个不知事的,这个妹妹的婚事即将成为奚家的难事。 她告诉樊妈妈,回去告诉母亲,不着急含香的婚事,等奚家有了起色,再给她寻婆家也不晚。 奚家是个子孙昌盛的人家,奚家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长子,也就是原主的父亲,生了两个儿子,是奚含灵的兄长。二子生了一个儿子,也是奚含灵的兄长。三子生了两个儿子,比奚含灵小,都是一般的年纪,可想而知小时候的相府有多热闹。 四子子嗣最多,三个儿子,最小的才八岁,也是这次抄家唯一一个未满十岁幸免流放的男丁。 奚家家大业大子嗣多,姨娘也多,除了原主的父亲一心一意只有原主母亲一个妻子外,连个通房都不曾有,可见原主的母亲与父亲的感情深厚。也难怪原主一直与邵柏轩闹,心里十分的痛恨那些妾室,原来是有先例。 二房两个妾室,那唯一的儿子是妾室所生,这位妾室因难产而亡,儿子一生下来就养在二夫人的房里,已经记在了二夫人的名下,就是嫡子。 三房三个妾室,两个妾室无所出,四房三个妾室,一人生了一个儿子,最小的这个就是妾室所生。 唉!司聪有些头大,这家庭关系比贾宝玉家还复杂,她们这一辈子人就十四个,还有孙子辈的呢?这一大家子,昌盛是真昌盛,吵架拌嘴也是真热闹。 还有原主母亲那边的舅表亲,樊妈妈像倒豆子似的与司聪说个不停,司聪这脑袋里实在是装不下了。 “当初舅老爷执意要与咱们家结亲,夫人死活不同意,说是两家这样的亲属关系,恐怕将来因为孩子的事伤了两家的和气,最后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樊妈妈叹息一声:“唉!恒表少爷与姑娘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因为这事还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可是夫人就是不吐口。后来姑娘您定了诚毅侯家的二公子,恒表少爷才彻底死了心,同年就迎娶了张家的姑娘,那以后,就再没与姑娘见过面。” 司聪心里嘿嘿了,原主这样的马大哈,还有个忠实的追求者,实在是难得。不过话说回来了,在古代,表亲联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怎么原主的母亲这般阻拦,不会这位伟大的母亲真的是个老乡吧? 她都听的不困了,非常想尽快的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睿智的母亲,如果真的是老乡,她们母女联手,那不得横行霸道啊! 一般情况,像这种时候,原主的记忆会随机爬上来,她捋顺捋顺,基本上就了解了。可是说到这位爱慕原主的表哥身上,原主是一点记忆不给,这让她十分的费解,原主这是特意在回避那一段往事? 呦呵!有料啊,说不定,这原主与这位表少爷是情投意合吧呢?那还死吊着邵柏轩这棵到处开花的树干嘛?学一学人家蓝彩蝶,当他不存在不行吗?非得弄到了这个地步,差点死于非命。 心中有些感慨,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或许,在见到邵柏轩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的恒表哥已经成为过去了。 见司聪不言语,樊妈妈有些后悔说这些陈年往事了,那段日子,姑娘虽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比以前沉默了不少。夫人问她是不是也喜欢恒表少爷,姑娘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了问恒表少爷的病情,就接受了相爷给安排的婚事。 她一定也喜欢恒表少爷的,可惜了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了,如果当初姑娘嫁给了恒表少爷,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受委屈了。 “唉!” 樊妈妈不由得叹息出声,不知怎么的,竟问出了心中所想。 “姑娘,您怪过夫人吗?” 司聪微愣,“怪什么?” “就是,恒表少爷的事,您怪过夫人吗?” 司聪沉默半晌,她不知原主的心思,不能感同身受,如果此刻躺在这里的是原主,她心里会怪吧。 “儿女的婚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从没怀疑过母亲对我的爱。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母亲因何如此反对舅舅的提亲,就算是危及到了表哥的生命,她也不曾动摇过。” 樊妈妈一时不该如何回答,她当时也没少劝,可是夫人态度十分的坚决,也不说是为了什么,舅老爷就认为夫人是看不上舅老爷家的权势地位。 后来给姑娘定下了侯府的亲事,舅老爷更加这么认为,因此,夫人与舅夫人的关系还僵了一阵子,直到恒表少爷也定了亲事,才缓和了些。 “有的时候,奴婢也看不懂夫人,她的很多想法,府里的人都无法理解。就像纳妾一事,其他几位叔老爷都能纳妾,唯独相爷不行。为着这事,夫人没少被人讲究说是善妒,就连姑娘在侯府稍有不慎,也被说成是夫人教坏了的。其实夫人真的很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也随和,外界的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司聪心中大动,她觉得,她真的有必要尽快去见见这位母亲,或许,真的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呢。 “妈妈,我想去看看祖母和母亲。” 樊妈妈有些惊讶,“去,去看老夫人和夫人?” 司聪轻嗯了一声:“说来,也有三年不曾看过母亲了,我很想她们,我也有很多事想跟母亲请教,所以,我想出去一趟。” “可是,现在,姑娘您出的去吗?” 司聪叹息一声:“出不去也要争取出去,我还是侯府的主母呢,又不是犯人,他没理由总限制我的自由。” “那姑娘有何打算?可需要奴婢的帮助?” “用。” 司聪侧过身子,面向樊妈妈。“我写了一个单子,您这次带回去,过两日,怡贵嫔会派人去取,您将我的想法告诉来人,怡贵嫔自然会帮我想办法,到时候,我就能见到祖母和母亲了。” 第50章 抱着金饭碗要饭吃 “真的?” 樊妈妈兴奋的坐了起来,高兴的有些无措。 “这可真是太好了,奴婢明日就回去,怡贵嫔娘娘几时派人来?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能怠慢了贵人。还要准备姑娘爱吃的,哎呦!奴婢怎么一刻都待不得了,现在就想回去呢?” 司聪好笑的拉着她躺下,半开玩笑的说道:“大半夜的,妈妈要走,可没人送您,当心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更耽误事了。” 樊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奴婢这就睡,早点睡,早点醒,老早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一定像奴婢一样也睡不着觉了。” “那您还说早点睡,您可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都快子时了,您再不睡,真就别睡了。明早不是答应了昶儿给他做油泼面呢嘛?” 樊妈妈一拍脑门,“对!奴婢差点给忘了,快睡,五更就要起了,睡,赶紧睡,姑娘快睡吧。” 司聪无语的笑笑,也不再与她说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樊妈妈却是兴奋的难以入睡,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轻笑的,弄的司聪也睡不踏实。 这一夜总算是熬了过去,司聪起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了,樊妈妈早已不在身边了。因为她这里有客,就免了各院姨娘的晨请,她起来收拾完毕,樊妈妈也端着热面进了屋。 “姑娘快尝尝,刚煮出来的,香着呢。” 司聪一看那油汪汪红彤彤的面条就觉得有食欲,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抄起筷子就吃了一口。 含糊不清的问道:“昶儿呢?” “哦,昶公子吃完了去给侯爷请安去了,让奴婢告诉夫人,他直接去学里了,晚上再来看夫人。” 司聪吐噜着面条,吃的一嘴油。“昶儿也吃过了?” “吃过了吃过了,昶公子十分喜欢,奴婢已经将这面的做法告诉了玉凤姑娘,回头昶公子想吃了,玉凤姑娘做给他吃。” 司聪点头赞道:“嗯!味道是不错,玉凤,这两日你好好练练,别回头给忘了。” 玉凤点头应是,站在一旁服侍她擦汗擦嘴的,一顿面条吃完,司聪满面红光,意犹未尽。 “妈妈, 我总觉得,咱们家是抱着金饭碗要饭吃。” 樊妈妈不解,司聪抹了把嘴,“您有这手艺,咱们家的日子还过的捉襟见肘的,这不是抱着金饭碗要饭是什么?” 樊妈妈略有尴尬的一笑,“咳,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别说咱们租不起铺子做这生意,就是每日往来镇上的集市,也需要代步的牛车驴车的。一应的锅具灶头的,也没现成的,就是动一根针都得要银子。咱们家那时的情况姑娘哪里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今日这个病,明日那个闹的,能活着都是万幸了,哪还有闲心想这些。” 司聪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微叹一声:“您说的也是,是我不明就里了,没关系,以后给妈妈大展拳脚的机会。” 樊妈妈谦逊的笑笑,“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愿效微薄之力。” 司聪笑了笑,让玉凤取了封了蜡漆的信封,交由樊妈妈。 “妈妈,这个务必放好了,谁也不能看,母亲若是问起来,您就说,我过些日子回去亲自向她老人家解释。” 樊妈妈点头应是,与司聪又闲说了几句,由玉凤亲自送了出去。玉凤不多时回来,关上门就问:“夫人,您要出府?” 司聪轻嗯了一声:“有这个打算。” “可是,可是侯爷,侯爷能允许吗?” 司聪瞥了她一眼,“他有什么不允的?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回娘家怎么了?犯了哪条法规了?” 玉凤慌忙解释:“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当然希望夫人能自由出入侯府,可是侯爷,侯爷他.......。您也知道侯爷的脾气,三年了,您提了多少回要去看看夫人的,可是侯爷至今都不允,奴婢是怕,侯爷还是会拒绝夫人,然后与夫人大吵一架,那就更生分了。” “还能生分到哪里去呢?已经都这样了,我也不怕撕破了脸面。不过,我不打算来硬的,如今我也硬不起来,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让我想想。” “是,奴婢相信夫人的能力,那,夫人出门,是不是得带着奴婢啊?” 玉凤一改诚惶诚恐的神态,一脸期待的看着司聪。司聪笑了笑:“我就你这么一个狗腿子,不带你带谁去啊?” 玉凤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耳根了,“狗腿子谢谢夫人的厚爱,奴婢愿意做您一辈子的狗腿子。” 司聪无语的摇头轻笑,“你可别跟我一辈子,我可怕再出一个玉蝶。上次二姨娘拿来的名单还在我这呢,我给你留意了几个,等时机成熟了,就把你嫁出去。” “哎呀夫人!” 玉凤羞红了一张脸,扭捏着转身过去,不敢看司聪,司聪呵呵笑道:“还害羞了,那日二姨娘来说这事时,你可是伸长了脖子看呢,心怕是早就飞出去了吧。” 玉凤羞的捂着脸跑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夫人越来越不正经了,奴婢不理您了。” 玉凤走后,司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打发婢女与嫁女儿一般让人操心,还好上上辈子她嫁了五个女儿,经验十足,但愿这次看人的眼光没变,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也不辜负她伺候她一回。 晚上邵昶又过来了,与司聪简单的说了说早上去见他父亲的事。 “父亲昨日宿醉,儿子并未见到父亲。不过,听书房里伺候的人说,昨日那位世伯并没有离开,歇在了客房。晚上儿子给父亲请安时,也没见那位世伯,想是白日里已经走了。” 司聪轻轻颔首,“知道那位世伯姓什么吗?” 邵昶摇头,“未曾问出来,书房的人说,父亲与那位世伯没怎么叫他们进去伺候,就是进去的时候,两人也没什么交谈,他们走了之后就关上了门,里面说什么,也不敢听。” 第51章 神秘访客的身份 司聪更觉蹊跷,会友而已,弄的这般神秘,一定是有猫腻。 “你父亲醒酒了吗?” “晚上好些了,说是头还有些晕,母亲要不要去看看父亲?” 司聪摇头,“只怕你父亲看了我会更头疼,我让灶上做了些燕窝银耳汤,去给你父亲送去,就说母亲问他安。” 邵昶点头应是,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司聪捏着眉心,有些惆怅,总要问清姓甚名谁,也好查,这可叫她怎么查? “夫人不舒服?” 玉凤引着小丫头端着托盘进来,摆了晚膳,又将她们都遣了出去,很是贴心的按揉着她的太阳穴。 司聪微叹:“昶儿没问出那人是谁,我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并不简单。” “夫人就是为这事发愁啊?这个简单,明儿奴婢去门房问问,来人总要有拜帖的,一看拜帖就知道是谁了。” 司聪眼睛一亮,拿下她的手,很是意外的说道:“诶!我倒是忘了这一点了,可是门房那,能打听出来吗?” 玉凤微有些得意的抿唇笑,“这可巧了,昨儿樊妈妈来,奴婢大方的给了那门房的小厮几个金锞子,美的他跟上了天一样,逢人就说夫人大方呢,趁着热乎劲还没过,明儿奴婢就去找些面子去。” 司聪一拍大腿,“要得!” 兴奋的她都整出四川话来了,玉凤听的一愣一愣的。 “明儿一早,你送昶儿去大门口,别特意去问,免得有人生疑,问的时候也别太刻意了,注意些方式。” 玉凤点头应是,主仆二人一起吃了晚饭,司聪坐在灯下研究生意的事,直到半夜才睡去。 翌日一早,玉凤送邵昶回来,与司聪说了问话的经过。 “早上奴婢送大公子出去,刚好是那天那个小厮当值,他见了奴婢十分的热情。奴婢问他是不是最近有大人物来了,又得了赏赐,乐成了这样,那小厮还真透露一些有用的讯息。” “你快说,别吊我胃口。” 玉凤道:“他说前儿是个好日子,得了夫人的赏赐,天黑了又得了些散碎银子,说的就是那个突然到访的客人。他说那人没有拜帖,让他去通传的,所以才赏赐丰厚的。” “说重点,说这些啰里啰嗦的,那人是谁?” 玉凤有些委屈,噘了噘嘴:“那人没报是谁,只说是广宁来的。不过走的时候,是侯爷亲自送出去的,他也是听了好几嘴仁兄仁兄的,莫不是真的姓任吧?” 司聪皱眉不语,半晌道:“你一会儿去璃翠园一趟,与二姨娘说说这事,让她找人查查。广宁府,可有姓任的官员。” “是,奴婢这就去。” 玉凤转身出去,司聪垂眸思索。广宁府?离这可是不近呢,应该是边陲之地了吧?那么远来的客人,会是谁呢?来的目的是什么呢?在家设宴款待,而不是去外头花天酒地,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想遮掩什么呢? 边陲之地,她能想到的就是军中了。老诚毅侯是军中出身,曾驰骋沙场数十年,若不是后来受了重伤,邵家应该还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府。 可惜,老侯爷之后邵家再无英才,邵柏轩还算是这些子弟里出类拔萃的,马上功夫还算过得去,但也不曾带兵打仗。 这也是邵柏轩能越过他长兄继承爵位的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就是奚家的助力了。但是对于已经没了兵权的侯府来说,骑射功夫好不好又能怎样? 所以说邵柏轩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奚家那样力挺他,他却以德报怨,这般对奚含灵,对她的娘家人。她只能感叹一句,奚含灵啊,你遇人不淑啊! 中秋之后的天气一日凉似一日,今日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越下越大,大有倾盆之势。这样的天气,蓝彩蝶顶着大雨到访。 “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有要紧的事?” 蓝彩蝶的半边衣裳湿透了,裙摆也是湿了半截,司聪让玉凤领着她进了里屋换了身衣裳,翠柳沏了壶热茶,两人相对而坐。 “这种天气还出门,当心受了寒气。” 蓝彩蝶额发还有些湿,贴在耳鬓旁有些俏皮的感觉。 “夫人交代的事,妾身怎敢耽搁,一有了消息,就来告诉夫人了。” 司聪微睁了睁眼睛,“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你这本事可以啊。” 蓝彩蝶微微有些得意的笑笑,“夫人大概是忘了,咱们的大姨娘霍氏,父亲是礼部的官员,虽是没有吏部官员神通广大,可是也不是白领俸禄的,对各地的官员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去问她了?” 司聪有些愕然,蓝彩蝶轻笑:“这种事怎么好直接问呢,霍姨娘的父亲最爱听曲,是汀兰阁的常客,妾身之前有几位姐妹颇得霍大人的照应,妾身是通过她们打听的。” 司聪松了口气,“那快说说那人是谁?” 蓝彩蝶也不卖关子,凑近了些道:“她们打探来的消息,这广宁府府衙并没有姓任的官员,倒是广宁戍边的有一位骁勇大将军姓任,可是会是他吗?” 司聪微惊,“骁勇大将军?这怎么可能?戍边将军无诏是不能回京的,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冒死回来吃顿饭?令人难以置信。” “是啊,妾身就是觉得事情重大,才急着来告知夫人的,您也觉得不可能是他,那就是还有旁人。” 司聪凝眉思索,“这事也不是不可能,那人来的隐秘,拜帖都不曾留下,显然是为了掩饰身份。以侯爷的脾性,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是不会在家设宴款待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蓝彩蝶神情也严肃起来,“那夫人还查吗?” “查!” 司聪斩钉截铁的道:“我找人来查,这事你烂到肚子里,千万别外露。邵柏轩那里,你要多留意些,能套出话来最好,咱们得知道他想干什么。” 蓝彩蝶点点头,“夫人放心,妾身一定严守秘密。只是夫人,您觉得侯爷他,想要做什么呢?” 第52章 重阳节 司聪神色凝重,“他想做什么?私下联络军中之人,无非就是站好了队了,给自己以后谋发展呢。” 蓝彩蝶惊诧,“夫人是说,那个?” 蓝彩蝶手指指向天空,一脸的猜测。司聪点点头,“弄好是侯府的福气,弄不好,是下一个奚家,他野心可真是不小。” 蓝彩蝶骇然变色,“如果是这样,那咱们不是要受牵连吗?” 司聪摇摇头,“你别这般沉不住气,目前还都只是我的猜测,世间姓任的千千万,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大将军。再者,即便是他有了选择,也未必就是坏事,一切还是要看进展如何,总之,我们给自己留条后路便是。” 蓝彩蝶尽量在控制恐惧的心理,可是手还是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司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的手上暖着。 “别担心,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咱们都要有自己的打算,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和家族身上。” 蓝彩蝶似乎是平静了些,喝了口热茶,感觉心里暖暖的。 “有夫人在,妾身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妾身旁无所依,只盼着有一日如夫人所言,能走出这深宅大院,做一个自由的人。” “会有这一天的,现在这情形,咱们得加快进程了。” 蓝彩蝶眼睛猛然瞪大,恐惧的心情终于是有了缓解。“夫人是准备开始了吗?那边给消息了?” 司聪看着她急切的表情不觉好笑,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快,不过,我这里有个新的想法,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有!有!” 蓝彩蝶忙不迭的点头,司聪好笑的连连摇头,“你这是有多缺银子,都不问问是什么想法就答应了?不怕我给你卖了啊?” “夫人要卖就拿去卖,是论斤还是论个儿,妾身都毫无怨言。” 司聪笑笑道:“我可没兴趣做人口贩卖的生意,我娘家有个堂妹,做了一手的好点心,与你不相上下。我想,你们俩这手艺不拿出做点生意真是白糟蹋了,不如,合伙开个点心铺子?” 蓝彩蝶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个好法子,妾身觉得行。什么时候?需要多少银子?妾身干些什么?” 司聪拉住她坐下,“你先别激动,也没那么快,这事得等我回家一趟才能定下来。” “夫人要回娘家?什么时候?侯爷答应了吗?” 司聪有些丧气的叹息一声:“我还没与侯爷说起这事呢,约摸着他也不会同意,搞不好,还要大发雷霆。” “妾身也这样认为,那夫人回娘家一事,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也不尽然,再等些日子,或许会有转圜的余地。这两日你派人出去寻一寻,先把合适的铺子租下来,租金不要太贵,位置也不一定要多核心的地段,交通便利就好。” 蓝彩蝶连连点头,那心情恨不能马上就出去找铺子,司聪道:“掌柜和伙计也要事先聘好,还要装扮一番,还挺紧迫的。” 蓝彩蝶拍了拍胸脯,“这事你就放心交给妾身去办,只要银子到位,这些都是小事,保证让您满意。” 司聪点点头,“这两日你还得列出一个食品清单来,油炸的还是蒸的,亦或是火烤的,列出品类来,拟好了名字拿来我看。哦对了,最好是标注上用料和做法,总不能让你这个姨娘出去做点心师傅吧。” 蓝彩蝶就是一个劲的点头,现在她对司聪的话是言听计从,就盼着早日有所作为呢。 “知道了,夫人放心,待会儿回去妾身就列,明日就拿来给夫人瞧。” 司聪微弯唇角,“也不是那么急,两三日都行,大雨的天,回去早些歇着吧。” “雨天才闲着没事呢,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司聪点头嗯了一声,蓝彩蝶起身福了福,急吼吼的回去写单子了。 要说这秋日里的节日,中秋之后便是九九重阳节了,登高祭祖,赏菊宴饮,庆祝丰收,比之中秋还要热闹。 重阳节是个吉祥的节日,九为阳数,九九两数相重,故曰重阳。九九归真,一元肇始。故,重阳有长久长寿的含意,寄托着人们对老人健康长寿的祝福。 所以,已近花甲之年的皇帝陛下,决定出游九重山,为自己祈福祈寿。皇帝都出来了,皇后等一众重要的妃子也必然也要跟着去,怡贵嫔也在随行人员之列。 大臣们也要参加,女眷们自然也要随行,司聪作为二品夫人,当然也在受邀范围之中了。司聪非常佩服怡贵嫔的手段,她是怎么说服皇后娘娘,说服皇帝陛下出行的呢?果然能在宫中生存,且养大了皇子的女人都不一般。 九重山在京城西郊二十里外,离着司聪娘家人居住的乡下,并不算远了,她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去看望家人了。 当然了,这事儿还得经得皇后娘娘的同意,这样的一个日子,皇后娘娘又是最重孝道的,当然不会拒绝。 邵柏轩听到这个消息后,那张脸是极其难看的,毫不掩饰厌恶与不忿。可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他还没那个胆量违抗。 “出来时你也没说去看望岳母大人,也没带礼品,这样贸然前去,是不是失礼了?” 司聪早有准备,他还以为她是以前的奚含灵呢?凭他说几句就怂了? “妾身也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怡贵嫔娘娘提醒的,说是离着没多远,这个节日,该去看看的。怡贵嫔娘娘还贴心的为妾身备了些礼品,虽说是仓促了些,可也拿的出手。” 邵柏轩沉默了,搬出两位娘娘来压他,他还能说不准去吗? “那你去吧,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必侯爷麻烦了,也没多远,妾身坐家里的马车过去就好,侯爷跟着伺候陛下才是正经事,妾身能照顾好自己,侯爷不必挂心。” 邵柏轩身上有些鸡皮生生的,谁挂心了?他是怕她去了之后浑说一气,他那个岳母,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每次他们二人生了嫌隙,她回娘家之后,回来保准会摆他一道,他知道,都是他那个岳母给出的主意,不是个好相与的。 第53章 回家了 “那你快去快回,陛下祭了天也不会久留,免得你跟不上大部队。” 司聪浅浅一笑,“陛下今日会留宿于此,皇后娘娘心疼妾身久未见过家人,允妾身多住几日,自行回京,还望侯爷成全。” 邵柏轩有种无力感,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开始油盐不进了,他的话也敢违逆了? “侯爷,妾身不会久住的,三四日便回。府里有四姨娘操持着,那三位姨娘又是体贴入微的,妾身也放心走这几日,侯爷若是舍不得妾身,妾身明日就回,可好?” 司聪不等他发火,先堵住他的嘴。管家用不着我,侍寝也没我事,你表现的这般难舍难分的想干啥?再说别的当心她撒个娇恶心他。 邵柏轩一不小心望进她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司聪甜甜一笑:“谢谢侯爷抬爱,侯爷可有话要带给母亲?” 司聪殷殷的看着他,邵柏轩险些憋不住那泡尿,慌忙抬头望了望天,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也没看是多大面额的,随手递给了她。 “跟岳母大人说,走的急,没顾得上备礼品,这点心意,请岳母和祖岳母笑纳。” 司聪笑逐颜开的接了过来,欢欢喜喜的屈膝一礼,“那妾身就替祖母和母亲谢谢侯爷的心意了。” 邵柏轩简直要吐了,赶忙转身跑了。司聪撇撇嘴,拿起那张银票看了看,是五百两的。嚯!出手够大方的,不是抽错了吧?回去不会后悔吧?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当他给新铺子随份子了。 司聪是归心似箭,忙叫玉凤去备车,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带着礼物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这母亲住的乡下,说是离着九重山并不远,可是赶起路来也不近,足足用了三个时辰,也是翻山越岭的,终于是到了地方。 奚家村,顾名思义,本村的主要姓氏应该是姓奚,其实不然,这奚家村原来叫北邙村,因为在邙山的北脚下,所以叫北邙村。 奚家还没发达时,祖上是闯到这里的,觉得这里民风还不错,便在这里落了脚,是实打实的外来户。后来奚凉川中了举人,又中了进士,这里便更名为奚家村了。 以前这个村很有名望的,周边好多村子都羡慕这里出了个大官,搬来这里住的不少,都想沾沾奚家的喜气,也出个进士啥的。 后来奚家落败了,那些外头慕名而来的都搬走了,恐怕沾染上晦气。因此,这里空着的宅院还是不少的。 虽然早就知道女儿会回娘家,可是具体是哪一日也说不准,突然见了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真的是惊呆了一众人。 “老夫人,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一个婆子兴冲冲去报信,司聪已经下了马车,让车夫卸礼物,她亦步亦趋的向院里走,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意。 闻讯而来的奚家老夫人和原主的母亲,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众女眷,在看到司聪后,惊喜交加,呼啦啦的都围了上来。 “灵儿!我的儿啊!” 最先跑过来的是原主的母亲,奚家大夫人,董氏,抱住司聪就是一阵呜咽。 “灵儿!”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原主奚含灵的祖母,奚家老夫人也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抱住抱在一起的母女俩也是泣不成声。 “灵儿!” “灵儿!” “灵儿!” “大姑娘!” “长姐!” 一连串的称呼在司聪耳边萦绕,一声不迭一声的,满是期盼与喜悦。她颇受感染的落下泪来,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亲情的包围了,她们温暖的呼唤让她不疑自己的身份,这一刻,她就是奚含灵,就是她们奚家的爱女,就是她们的依靠。 众人都围在门口哭天抹泪的,引来了周围的邻居和过路的村民翘脚观望,司聪一手一个,拉着祖母和母亲,边走边劝道:“我都回来了,祖母和母亲就别伤心了,咱们进屋里去说话,在这儿太招人眼了。” “诶诶!进屋说去,走,都进屋,都进屋。” 乌泱泱的一帮人都进了堂屋,一下子把还算宽敞的堂屋显得拥挤起来。三个老中青女人坐在了上首的长椅子上,司聪坐在中间,一会儿看看祖母,一会儿看看母亲,那脸上洋溢的,是真实的幸福的笑容。 众人也不论辈分了,找了椅子都坐下,看西洋景似的盯着司聪看,仿佛要把这三年未曾见面的遗憾都补回来。 “灵儿,你,瘦了。” 董氏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瞬间让司聪破了防。 “娘,您也瘦了,您身体还好吗?” 司聪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像回到了现代时,她每次放假回家时,妈妈就是这般慈祥的看着她,然后说一句,“你瘦了。” 司聪抱着她痛哭起来,压抑了三辈子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对爸妈和姐姐的愧疚,对叶琛的遗憾,对韩铮的不舍,她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肝肠寸断。 起先董氏还以为是女儿太思念她了,哭两声也就完了,没想到,她一哭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像死了亲妈一样。 “灵儿,跟娘说,是不是受委屈了?啊?是不是那个混蛋给你气受了?娘去找他评理去!” 董氏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心里焦急不已。司聪哭了这一通,把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的释放了出去,心里轻松多了。 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安慰董氏。“娘,我没事,就是太想念你们了,看到你们身体还好,我这心里一放松,就没控制住。” 董氏也松了口气,爱怜的抚着她的头,柔声道:“我们都挺好,就是想你。” 董氏又红了眼圈,奚老夫人都跟着哭了好几轮了,哭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嗔道:“都别哭天抹泪的了,灵儿回来是高兴事,咱们得开开心心的,老三媳妇,去厨房操持操持,晚上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三夫人冯氏起身应了声是,便往外走,却叫司聪给叫住了。 “三婶婶,侄女给您请安了。” 第54章 悲伤的喜悦 司聪站了起来,向堂中走去,盈盈给冯氏拜了下去,冯氏赶忙扶起她。 “快别这么客气,三婶婶给你做好吃的去,你陪着老太太说话,一会儿就好。” 司聪抿着唇,眼里闪着泪花,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那侄女就等着三婶婶的好手艺了!” “等着等着,三婶婶这就去做。” 冯氏抹着泪出了堂屋,司聪又向四夫人曹氏行了一礼。“四婶婶安好。” 曹氏忙起身扶她,眼里已是泪光闪动。“好孩子,快让四婶婶看看,瘦多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招呼着身边的子女过来。“快过来见过你们大姐姐。”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领着个七八岁的男童走到司聪身边,女孩落落大方的叫了她一声:“长姐。” 司聪拉起她的手,笑道:“含莺,越来越水灵了。” 奚含莺羞的腮边飞上两朵红云,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推了推身边的小男孩,“叫长姐。” 那小男孩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长姐。” 男孩的声音软糯清澈,如他的眼神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司聪蹲下身抱起这个比原主儿子还小的孩子,心里涌上了一份母爱。 “研墨好乖啊,长得可真好看。” 小男孩很是羞涩,别扭的僵直了身子,想逃又不敢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难为姑娘还记得他的名字,咱们离家时,他还不到五岁,什么都不记得呢。” 说话的是奚研墨的生母,段姨娘,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子,生的很美,声音也极是柔和。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是我的堂弟,他出生时,我还抱过他呢。” 段姨娘柔和的一笑,“姑娘快放他下来吧,看着他瘦,实则也不轻呢,姑娘长途跋涉的,别累着了。” 司聪也不坚持,这孩子太认生了,她怕一会儿弄哭了他,刚放下他,他倒腾着小短腿就扎进了亲娘的怀里不敢抬头了。 这个举动弄笑了一屋子人,也打破了哭哭啼啼悲伤的情绪。 “长姐。” 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站起来与司聪打招呼,司聪微笑,“六妹妹,长大了,也长高了。” 与司聪说话的正是二房屋里的庶女,奚含香,旁边站着的是她的生母容姨娘,如今是二房唯一的女性长辈了。 “姑娘还记得香儿的样子,她小时候,最缠着姑娘的。” 容姨娘颇有感触的说着,眼圈有些红,奚老夫人轻斥道:“谁又哭呢?从现在起,谁若是哭,就打出去,不许吃饭。” 众人哄堂一笑,容姨娘揩了揩眼泪,请罪道:“妾身知道了,不哭了,不哭了。” 司聪摸了摸奚含香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蛋,示意她坐下,她又回到了祖母和母亲的身边,被她们俩一左一右的包围着。 “快与祖母说说,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那个畜生没欺负你吧?你那个儿子,叫,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前儿樊妈妈回来还念叨了呢。” 董氏取笑道:“是昶儿,这名字还是相爷给取的呢,寓意他前途顺畅,一帆风顺,光明磊落,舒心畅快,可是个好名字呢。” 奚老夫人一拍脑门,“对对对,是昶儿,他还好吧?” 司聪笑的一脸欢快,“好着呢,身量快赶上我高了,壮实了不少,上次樊妈妈见过,是不是啊樊妈妈?” 樊妈妈站在一旁一会儿陪哭一会儿陪笑的,不想突然被点了名,还有些懵。 “是这么回事,昶公子生的可好了呢,笑起来还是那么甜,老夫人若是见了,一定喜欢。” 奚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摩挲着司聪的手,皱纹里都透着慈祥,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祖父要是在就好了,见到你啊,一定欢喜。他那么大的岁数了,也不知在那地方,受不受的住啊。” “母亲。” 董氏轻唤她一声,劝道:“您刚还说今儿是好日子不许哭呢?您这是不想吃饭了?” 众人轻笑,奚老夫人破涕为笑,抹了把眼泪。“不哭,不哭,咱们说些高兴的事。” 司聪道:“高兴的事,就是怡贵嫔娘娘叫孙女给祖母带了不少的礼物,祖母要不要看看?” “看!怎么不看,在哪呢,抬上来。” 四夫人快步走了出去,叫几个小子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进来,放在了堂屋的地中央。 司聪与董氏搀扶着奚老夫人走到堂屋中间,樊妈妈几人打开箱子,奚老夫人眯缝着一双眼睛看向那箱子里的礼物。 樊妈妈干脆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每拿一样,便说着是什么。 “这是两棵老山参,正好给老夫人调理身子。这是,这是鹿茸?怡贵嫔娘娘可真是看重老夫人啊,这么贵重的药材也舍得。” 她翻了翻下面,都是些补身子的药材,光这一箱子,就值上千两。奚老夫人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另外一口箱子里,是几匹细棉的料子,还有些姑娘家们用的胭脂水粉,最下面是几包点心。 “呦!瞧瞧怡贵嫔娘娘有多细心啊,还送了些点心,刚好大伙都饿了,先摆上碟子尝尝。” 樊妈妈喜笑颜开的吩咐小丫头去找碟子来,将那几包点心都摆在了桌子上,一看那精致的花样,这味道,也一定错不了。 五姑娘奚含莺好奇的凑到桌子前,闻了闻,“这是飘香园的点心吧?这一碟,就要一两银子呢。” 司聪颔首,“正是,五妹妹也喜欢鼓捣这些玩意,上次樊妈妈去我那里,说五妹妹做的月饼特别畅销,五妹妹瞧一瞧,妹妹的手艺,可否与之一拼?” 奚含莺有些不好意思,谦逊的摇摇头,“我这手艺怎敢与飘香园的师傅们相比呢,就是平时浑做着玩的,难登大雅之堂。” “是啊是啊!大姑娘可别夸她了,她做那玩意也就是自家人不嫌弃,拿出卖都是笑话。” 曹氏眼神里有骄傲,也有担忧,还有些不悦,神色复杂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第55章 董氏的抱怨 奚含莺神色不安的低垂下头去,轻咬着唇,也不敢看那些点心了。其他人知晓母女二人之间在这做点心卖的事情上有很大的意见分歧,因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竟有些沉默起来。 司聪左看看四夫人曹氏,右看看奚含莺,唇角轻扯,不由得轻笑出声。 “五妹妹做的好不好吃,我还没机会尝一下呢,劳烦五妹妹,这两日抽空也给姐姐做些尝一尝呗?” 总算是有人给奚含莺解了围,她舒了口气,爽快的答应:“正好今儿去集市上买了细面,我这就去给长姐做去。” 奚含莺说完抬腿便走,曹氏在后面嚷嚷起来。“哎哎哎!你回来,那点面是给你长姐包饺子用的,你别瞎祸害。” 奚含莺噘着嘴无措的看着司聪,司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着急,我这次要住几日呢,咱们先坐下说说话,你再研究研究那些点心,做点不一样的给长姐尝尝。” 奚含莺含笑点头,又凑到那点心前去研究。段氏身旁一直翘着脚向这边看的奚研墨糯糯的道:“五姐姐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墨儿可喜欢吃了。这个有五姐姐做的好吃吗?” 众人都笑了,司聪向他招了招手,“墨儿来尝尝,是五姐姐做的好吃,还是这个好吃?” 奚研墨有些含羞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生母,段姨娘爱怜又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吧,去你大姐姐那里。” 奚研墨咧嘴一笑,唇边也有一个小小的梨涡,与邵昶如出一辙,让司聪的心又软了几分。 奚研墨跑到司聪身旁,司聪拿了一样点心递给他,笑着说:“吃吧,看哪个好吃。” 奚研墨很是期待的咽了咽口水,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咬的满嘴是碎渣,还不忘夸一夸奚含莺。 “还是五姐姐做的好吃。”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司聪示意樊妈妈把点心给大伙分食,她又坐回到了董氏与奚老夫人的身边。 “我们府里的二姨娘也是个颇有手艺的人,做这种果子点心的也是一绝,不比这飘香园的味道差。” “是吗?” “嗯,当然了,就是这次来的急,没带上些来给母亲尝尝,下次一定让母亲吃上一口热乎的。” 董氏表情有些虚夸的睁大了眼睛,“有这手艺自己开个铺子做掌柜多好,窝在后院做个姨娘又图什么?有了银子,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上门女婿都招的。” 司聪瞥了一眼四夫人,抿了抿唇,假装叹息:“唉!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人各有志,可能有些人就是觉得做个金丝雀更好吧。” 四夫人眉间微动,抬头瞄了一眼奚含莺,又微垂下头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司聪又道:“母亲,祖母,还有一份礼物呢。”她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董氏的面前。 “母亲,这是侯爷孝敬您和祖母的,您收着。” 这个,董氏是真的意外了,邵柏轩那样的铁公鸡,还舍得给她银子了?接过来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将银票递给了奚老夫人,指着上面的面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母亲您看,这,这许多,这邵柏轩是大出血了。” 奚老夫人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银票上面的字迹了,只能恍惚的看到个伍字。 “这是五两,还是五十两啊?” 董氏十分夸张的握紧拳头反复的前后转了转,咬着牙道:“五百两,母亲,是五百两。” “啊?” “啊!” “啊!” “啊!” 堂屋中一片的惊呼声,都觉得不可置信,奚老夫人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真的是五百两?” 董氏重重的嗯了一声:“要不儿媳怎么说那邵柏轩是大出血了呢,相爷还有权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大方过,每次来送礼都是那老三样,两坛子十里香的酒,两包熏肉,两包飘香园的点心,加在一起总共不超过二十两,穷酸死。” 奚老夫人脸色微变,看了司聪一眼,不悦的睨着董氏。“当着孩子的面,浑说什么呢?” 董氏毫不掩饰对邵柏轩的不满,轻嗤一声:“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宠妾灭妻到囚禁我的女儿,我说说他怎么了?搁在以前,早提刀去了。” 司聪嗤笑:“搁在以前他也不敢啊,母亲一个眼神就能吓麻爪了他,杀鸡焉用牛刀。” 董氏颇为意外的看着她,“怎么?不护着了?” 司聪自嘲的嗤道:“有什么值得我护着的,以前是我眼瞎心盲,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意,以后不会了,母亲放心。” 董氏露出欣慰的笑,轻叹了一声:“如果你们夫妻恩爱和睦,母亲也不会干涉。可你瞧瞧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弄了一后院的女人,比皇帝都忙,也不怕累死他。” 司聪轻笑出声,下头坐着的几个妇人们也嗤笑不止,奚含莺多少是知道点这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奚含香懵懂无知的看着大伙笑,自己也跟着笑,弄的大家更觉得好笑了。 “行了,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豪门贵妇,说起话来这般口没遮拦的,比我这个乡下人出身的说出来的话还糙。” “话糙理不糙,不是我咒我闺女没福气,他再这般不知节制,寿年不永,蹦跶不了几天。” “你还没完了是吧?” 奚老夫人真的有些生气了,司聪忙劝道:“祖母,为着一个外人,动气多不值当啊。母亲一心为孙女打抱不平,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奚老夫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母亲心里有气,奚家嫁出去那么多女儿,你嫁的最风光,可是日子过的也是最不顺。你那几个妹妹夫君也纳妾,可是妾室都是没有身份的人物,唯独你那院里,三个姨娘都是官宦出身,压得你也是透不过气来。” 奚老夫人愁容满面,“以前你父亲还在位时,那些姨娘有怨气也不敢说,你夫君亦是如此,处处谦让忍耐。等咱们奚家倒台了,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也难怪你母亲一直看不上他,骨子里就不是个正经人。” 第56章 快乐的晚餐 司聪心里有些为原主抱不平,这么不看好这个男人,当初为什么横挡竖拦的阻止原主与她表哥这对青梅竹马,而是选择了这个阴险小人为婿呢? 董氏似乎是看出了司聪的疑问,也是叹息了一声:“这人啊,就是太会伪装,没坐上世子之位时,唯唯诺诺的,一副可怜的样子,又在你父亲面前表现出卧薪尝胆的一面,你父亲那样的人物都被他骗了,何况我一个深宅妇人。” 她顿了顿,“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已经有了孩子了,又能怎样?那时候就想,只要你父亲和你兄长权势还在,你总也不会被委屈到哪里去,谁知,会是这般的变故。” 她握住司聪的手,满脸的歉意。“都是母亲害了你,你怪母亲吗?” “娘,您说什么呢?您生了我养我长大,又为我做了那么多打算,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女儿感激您的养育之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呢?” 董氏有些泪目,揽住司聪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柔声道:“我的宝贝长大了,以后,娘有依靠了。” 司聪鼻子微酸,黏在她的身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贱兮兮的哼唧着。这母女俩的一通煽情,又惹得众人落泪感叹的,奚老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分开了两人,嗔道:“不是说不哭了吗?待会儿你俩谁也别吃。” 司聪冲着奚老夫人呲牙扮鬼脸,逗的老太太伸手拧她的脸颊,屋内又是一阵哄笑,氛围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堂屋内的空气散发着温馨甜蜜的味道。 “老夫人,饭做好了,四夫人问摆在哪里?” 奚老夫人道:“就摆在堂屋,快抬桌子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出去抬桌子,没一会儿堂屋里就摆了几张大圆桌。 小丫头们端着各色的菜一趟一趟的往上端,没一会儿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司聪忍不住吸吸鼻子,凑了上去。 “好香啊,四婶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老板的女儿,尽得真传了。” 曹氏表情微滞,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还说这些做什么,快吃饭吧。” 司聪抽了抽唇角,搀扶着奚老夫人落了座,奚老夫人不让司聪去旁处坐,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董氏坐在了司聪的旁边,不停地给司聪夹菜,恐怕她吃不饱一般。 奚家今日像过年一般的热闹,欢声笑语不停地传出院子,引来了很多村民的围观,大家都猜测着这奚家是不是翻身了,这么开心。 一家子边吃边聊,天色渐黑了,才散了去,司聪服侍着累的迷糊的奚老夫人睡下了,与董氏回了她的房间。 “家里屋子不够,就委屈你与娘挤一挤了。” 司聪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坐在了褪了色的木质的椅子上,一脸的娇憨。 “这就挺好了,也好久没与母亲一起睡了,刚好咱们母女聊聊天。” 董氏无不感慨的叹息:“以前家里空屋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就是住上千人也住得下,谁又能预料的到,如今竟落魄至此。” 司聪拥着她坐在了褪了色的椅子上,轻声安慰:“都会好起来的,以前咱们家实在是太奢靡了,我那院子与这院子都大上许多,您说我一个人,住的下几十间屋子嘛。日后就算是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够住就行了。” 董氏苦笑:“怎么敢想像以前那般呢,我现在啊,就盼着能吃饱,住的暖,这两日再买一处宅子,把你大嫂二嫂她们都接回来。” 司聪面现疑惑,“我就纳闷呢,怎么没见两位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她们都去哪了?” 说到两个儿媳,董氏愁容满面,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刚抄家时,你嫂子的娘家就来人接他们回去,说是要和离,我也同意。咱们家这样的情况,你两位兄长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咱们也不能眼看着她们跟着受罪。你两位嫂子还算是有节操,没答应,带着孩子跟着吃了两年多的苦,娘家因此都跟她们翻了脸,好久都没有联系,也不肯给她们救济。” “这事我知道,当时我还觉得两位嫂子是京城里顶顶好的女人,令人敬佩呢。” “唉!”董氏长长一叹:“这不是你二婶婶没了之后,三哥儿的媳妇就被娘家接了回去,刘家提出了和离,我和你祖母当然是不同意,刘家就告到了官府,要求义绝。你祖母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和离。” “所以,大嫂和二嫂的家里人,就借此机会也来闹和离了?” 董氏捏着眉心,神情颓然丧气。“我的儿子我能做主,我早就同意她们和离,可是你祖母受不了,晕了几回了。这三年的日子实在是过的艰难,我也心疼孩子们,与其跟着我们受苦,不如回娘家,好好抚养孩子们长大,也算是为奚家做点什么。你大嫂二嫂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说什么不肯和离,最后商议了一番,先叫她们回去住,等咱们日子好些了,再接回来,算是达成了一致。” 董氏心里难受极了,两个孙子和一个小孙女成日在身边绕来绕去的,她就是再难再累,看着孩子们心里也有盼头。可这些日子过的,毫无生机可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这也就是最近发生的事?” 董氏点点头,“你二婶婶没了的第三日,刘家的就闹妖来了,没过三日,那两家的也来了,前后用不了十日,一下子就少了十几口人,你祖母病了好些日子。你求怡贵嫔打发人来时,你祖母还在卧床,樊妈妈走的时候,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说,怕你着急。可算你带来了好消息,又给了银子,精心给你祖母调养了一阵子,你祖母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董氏心力交瘁的垮下肩膀,含泪道:“若是你祖母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你祖父他们交待啊!” 司聪既心疼又生气,微愠道:“这事娘怎么能瞒着我呢?我就是再难,也能帮家里做些事情的,这是祖母没出事,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娘您不后悔吗?” 第57章 天王盖地虎 “后悔也不能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什么境况娘心里清楚,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不错了,家里的事,怎好还让你操心呢。” “娘!” 司聪有些不悦,董氏摆手道:“好啦,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娘俩还要吵一架吗?说点高兴的。” 司聪无奈的撇撇嘴:“行,不说了,那咱们说点正经的。” 董氏嗔她一眼,“刚才哪句不是正经的了?说的好像你娘我不是正经人一样。” 司聪忙陪笑道:“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跟您说说我的打算。” 董氏挑挑眉,“你不是想开间点心铺子吧?” 司聪有些愕然:“娘怎么知道?” 董氏轻嗤一声:“你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连你四婶婶都看出来了,你娘我怎么会看不出?” 司聪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我觉得我隐藏的还行啊。” “嘁!别卖关子了,说说吧,打算怎么办?” 司聪正了正神色,“我说的都是事实,邵柏轩的二姨娘真的做了一手的好点心,之前我与她说了开铺子的打算,她非常感兴趣。这些日子我已经叫她列出了要做的点心的名字,明日我给五妹妹看看,再加上她的,支撑个点心铺子是没问题的。” “这个二姨娘可靠吗?” “非常可靠。” 董氏斜了她一眼,“凭什么这么肯定,万一她是图你什么呢?或者,是邵柏轩那边的人呢?” 司聪非常自信的看着她,“不会,我给了她一个邵柏轩永远无法给的条件,她必须可靠。” 董氏狐疑的问道:“什么条件?” 司聪支着下颚,很是得意的道:“我答应事成之后,给她自由。” 董氏愕然,“自由?怎么样的自由?” 司聪眨眨眼,“就是自由,彻底的自由,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事业,甚至是自己的爱情。” 董氏一脸的震惊,这些言论,是出自她的女儿之口吗?她真的是无法相信。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司聪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她,“你猜?” 董氏神色复杂,震惊、疑惑、猜测、还有期待。她注视她良久,悠悠开口道:“天王盖地虎。” 司聪心中汹涌澎湃,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的说道:“宝塔镇河妖。” 董氏的瞳孔急剧扩大,她忽然伸出手,司聪非常默契与之击掌。 “老乡见老乡,不该两眼泪汪汪吗?” 司聪很没规矩的搭在董氏的肩膀上,惹来董氏的一记白眼。 “我是你妈。” “这具身体的而已,别太认真嘛。” 司聪痞痞的挑挑眉,董氏也一改端庄稳重,嫌弃的拿开她的手。“你是我生的,我就是你妈。” “这话就有意思了,好像我大哥二哥不是您亲生的一样。” “不是。” 司聪惊讶了,“这是怎么个意思?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董氏轻扯唇角,“确切的说,你,是我这具的身体的灵魂生的,你大哥二哥是真正的董氏所生。” 司聪了然,“这么说,你来了有三十几年了?” 董氏有些不悦的睨了她一眼,“和你同岁。” 司聪颇觉意外,攀着她的肩膀,很有兴致的问道:“哎!跟我说说你是咋过来的呗?” 董氏白了她一眼,“我比你先来的,你先说。” “谁说你比我先来的?我......!” 司聪突然滞住,她要怎么说呢?说她早就来了?穿越了三次了?这实在是有些荒唐,那么长的故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忽然很泄气,神情颓丧的嘟囔道:“我,来这不到两个月,确实没你久。” 董氏挑眉,“是,那场大火之后?” 司聪摇头,“不,是之前。” 董氏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司聪无奈的一叹:“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柴房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起火了。我想,我不能刚死而复活,就又死了,用尽了办法逃了出来,之后的事,也没什么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 司聪沉默片刻,她的这几次死亡,第二次是最体面的了,可是说自己是老死的,现在的状态又不太贴合,决定,含糊其辞吧。 “我,身体不太好,没救了。” 董氏啧啧两声:“英年早逝呗?多大年纪没的?” 司聪讷讷的摸了摸鼻子,“三十出头,所以才没活够嘛,你呢,这回能说说你了吗? 董氏定定的凝视了她一阵,微叹一声,缓缓开口道:“你我是同病相怜,不过,我就没你那么好命了,还能活到三十岁,还能正常死亡。” 司聪微愕,“那,你,你是意外了?” 董氏一脸的苦涩,“车祸,刚过完了十五岁的生日,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飞上天的滋味,天空一道刺眼的光芒划过,再睁开眼时,我就在生孩子了。” 司聪瞠目结舌,“生,生孩子?是,是我吗?不不不,是,是奚含灵?” “嗯,生你的时候十分的凶险,我也是如你一般,差点刚来就死了。你说,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经受过这些,千辛万苦生下了你,我差点就抑郁了。” 司聪嗫嚅着嘴唇,很想辩驳下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可是看着她伤感的神情,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幸好那时你大哥和二哥时常在我身边开解,你父亲又贴心,我才渐渐走出了那段痛苦的日子。” 司聪很好奇,她一个十五岁的现代女孩儿,是如何接受一个比她大那么多岁数的男人的?而且,原主给她的记忆里,这夫妻二人的感情还十分的深。 “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还未成年,是如何接受奚凉川的?” 董氏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温柔,嘴角轻轻扬起,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爱情不分年龄,你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司聪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当然能接受,可是,你那时不是才十五岁嘛,懂的什么叫爱情啊,跟他,还能擦出火花来?” 第58章 我就认为她还活着 董氏嘁了一声:“你父亲很帅的,你两个哥哥长相就随了你父亲了,哪像你啊,长相平平,所以邵柏轩那个看脸的混蛋才一个又一个的纳妾。” 司聪不愿意听了,反驳道:“谁长相平平了?我这算是中上等了。再说了,我长成什么样能怨我嘛?还不是你长得丑,我这八分长相都是随了你的。” 董氏瞥了她一眼,“我还丑?你是没见过之前的我,那才叫丑呢,换到这具身子,最让我欣慰的就是这副面孔了,比之前的我可好看多了。” 司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那我相貌不如哥哥们,这根子就找到了,是随了以前的你了。” 董氏无语的瞪视了司聪几秒钟,嗤道:“还带这么赖的?” 司聪很是理直气壮,“当然了,你看了你那张脸十几年了,脑海里是根深蒂固了,肯定常常回忆过去,想多了,我就变成这样了。” “你少歪理邪说了,你在我肚子里我想之前能改变你的模样还说得过去,你都生出来了,与我何干?” “行行行,咱们不纠结这个,继续刚才的话题呗。” 董氏无语的睨了她一眼,“说什么?” “就是,你是怎么喜欢上奚凉川的?” 董氏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那是你父亲,直呼其名,不懂规矩了。” 司聪嘁了一声:“就是个挂个名,不是真正的,那么较真干嘛吗!” “你现在顶着的就是奚凉川之女奚含灵的身份,他就是你名符其实的父亲,你一言一行要严谨。像今天这样的不敬,以后永远都不许出现,包括对我,我依然是你的母亲,跟我说话,还是要与从前一样。” 司聪脸有些红,拱了拱她的肩膀,有些撒娇的语气道:“知道了,娘——!” 她特意将“娘”这个字拉长了音,董氏无奈的笑笑:“就怕你习惯了,在外头露出马脚来,咱俩不得被当成怪物处死了啊,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保住命才是根本。” “这句话我赞同,我心里对您还是很尊重的,只不过是乍一确认这个消息,有点兴奋。很久没这么肆意的说过话了,有些兴奋过头了。” 董氏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恰如我自己一样,下午那会儿还把你当成是我的宝贝女儿,爱着哄着的,亲近无边。这么会工夫就变了关系,你不是我一手抚养大的女儿了,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失落吗?” 司聪有些惭愧,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占了你女儿的身体。” 董氏有些泪目,“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女儿早就葬身火海了。不管你是不是她,只要是这张脸,我就认为她还活着。” 司聪心里一抽,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安慰她。 “别难过,我就是你的女儿,我会像她一样对你好,拿你当亲妈一样的。” 董氏欣慰的笑了笑,轻轻抚着她的额发,“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也许,上辈子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这辈子在这里相遇,日后,你我相互扶持,在这陌生的年代,也不孤单了。” 司聪重重的点点头,“嗯,我总算是有依靠了,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商量的人了。” 董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异样的?” 司聪坐正了身体,“看到您给含奚灵留的那道后手,我就怀疑了。后来听说了您极力阻止奚含灵和她表哥的婚事,我心里就确定了。” “所以,你刚才说你府里二姨娘的那套言论,是故意试探我的?” 司聪点头轻嗯了一声:“我绞尽脑汁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确认了之后呢?就是为了咱们之间尴尬的相处?” 司聪摇头,“当然不是,那您呢,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董氏挑眉,“中秋之夜那两首诗词便出卖了你了,这个地方也不知是哪冒出来的,与我知道的朝代完全都对不上,更没有咱们熟知的历史人物。刚来的时候,我没少受质疑,说出的那些人物他们都是闻所未闻,都以为我是胡说八道呢。” “可是这里的皇室姓赵,穿戴也与那个朝代相近,却与中国历史完全脱节,读的书也与咱们听过的完全不同,什么三字经,百家姓都没有,可是字体还是一样的繁体字,这可就奇了怪了。” 董氏道:“或许是个架空历史,也有可能,咱俩穿书了。” 司聪愣了一瞬,“穿书?那可有意思了,知道结局吗?” 董氏摇头,“我就没看过,上学那么紧张,哪里有空看小说。” “那就不是穿书。” 董氏摆摆手,“不想这些了,既来之则安之,言归正传,说说你的目的吧?” 司聪正了正神色,“您恨邵柏轩吗?” 提起那个混蛋,董氏和蔼的眼神倏然变的冰冷,“怎么不恨?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好好的一个女儿让他折磨成什么样了,你父亲权势还在的时候,就该弄死他。哪怕是做了寡妇,也比现在丢了性命强啊!” 司聪眼神亦是冰冷,“我亦是如此想,您能帮我吗?” 董氏愕然愣住,怔了一会儿,问道:“你,他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这么做?” 司聪收回眼里的戾气,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觉得,他活着,我会不好过。” “可是他死了,你就是寡妇,一个没有母族护佑的寡妇,同样不好过。” 司聪挑眉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周祥的计划,能让父亲他们回来的计划。” 董氏更加惊讶,“你,你想让你父亲回来继续做官?这,这不大可能吧?” 司聪一脸的坚定,“现在的陛下是不肯能,可是下一任皇帝就不好说了,端看咱们押不押的对宝。” 董氏琢磨了一会儿,惊道:“怡贵嫔?” 司聪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心隔墙有耳,这可是机密大事,我只告诉你了。” 第59章 祖上富的流油 董氏反应了好一会儿,呼出了一口气道:“你是怎么说服的怡贵嫔?她那个性子,最是谨慎小心,如何能答应与你同盟?” “谁也抵挡不了权利的诱惑,尤其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怡贵嫔是聪明人,她知道这个 机会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是甘于现状的女人。” 这一点,董氏非常的赞同,她这个表了又表的外甥女,从小就是个有心机的。知道她那个虎妞一样的女儿是个最爱打抱不平的性子,便常在她面前装柔弱可欺,博得灵儿的同情心,让灵儿为她出头,处处维护她,这嚣张跋扈的名声,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她很不喜欢怡贵嫔这个人,她进了宫之后来往就少了,生了皇子之后就再没了联系。好在她不是一点良心没有的人,还想着这个曾经帮过她的表妹。 “她很不一般,与她打交道,一切都要小心。” 司聪点头,“我晓得,我也不会傻到拿亲情去感动她,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掌握好这一点,便是万事顺利。” 董氏赞赏的看着她,“思路还很清晰,你有多少把握?” “一点没有。” 董氏有些泄气,“我以为来了一个高人,有法子力转乾坤呢,敢情是画饼大师啊?” 司聪轻笑:“我可不是画饼,凡事都讲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我现在正在创造机会,这是个过程,或许,有些漫长。” “那你第一步想做什么?你让樊妈妈交给怡贵嫔的信是什么?” 司聪故作神秘的抿唇不语,董氏怼了她一下。“快点说,瞒着我可没意思了啊。” 司聪嘿嘿一笑:“一起做生意的计划。” “什么计划?” 司聪简略的与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董氏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一定会赚钱的,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生意呢。” “您都富可敌国了,还想什么做生意的事啊,我还想问您呢,您才十五岁,还不懂的做生意吧,怎么想到了那么绝的法子给奚含灵留了那么一个后手呢?” 董氏嗔了她一眼,“别一口一个奚含灵的,奚含灵是谁啊,不是你自己吗?小心说秃噜了嘴。” 司聪吐吐舌头,“成,我,是我,是我还是我,您能说了吗?” 董氏无语的笑笑,“我是年纪小,可也不是一直不长了,我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听了些,再说,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稍一用用脑子就能想到的。” 司聪翻了个白眼,“我严重怀疑您是在质疑我的智商,说实在的,我都没想到那样的取银子的方法,哎!” 董氏递给她一个眼刀,司聪赶忙捂住了嘴。 “娘,娘,亲娘,冒昧的问一下,您祖上,是不是富的流油?” 董氏“噗嗤!”一乐,“流油谈不上,有钱倒是真的,反正我很小的时候出门就是车接车送了,家里也有几个保姆,房子很大。” 司聪羡慕了,“您是家里有矿,我是家里有框,门框、窗框、眼眶。” 董氏呵呵笑道:“现在给你机会有矿,这个买卖若是成了,你买个金矿都绰绰有余。” “但愿如此,等财力足够雄厚了,四皇子有了财政上的支持,一切都好办了。” 董氏道:“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要是败了,咱们奚家可就不是抄家流放了,灭族都是轻的。” “我知道,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董氏讶然:“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留不留后路,取决于怡贵嫔给不给自己留后路,如果她全力以赴,我必然全力以赴。如果她给自己留后路,那也别指望我不惜一切代价。” 董氏不置可否,司聪揽住她的肩,又道:“你我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父亲亦是如此,如果让父亲一直在西北屈辱的活着,与杀了他又有何异?” 董氏不由得一怔,愣了半晌,缓缓点头,“你说的在理,为了家人的前程,值得奋力一搏。” 司聪舒心的笑了笑,“以咱们现代人的思维,还不至于惨败,咱们也算是强强联手,我是有信心的。” 董氏拍了拍她的手,“你有信心母亲便有,行了,也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了,也该睡了。” 司聪抱着她耍赖,“才几点啊就睡,我还想听你说说你的事呢。” 董氏推开她的手,“要说也别坐着,躺着不舒服吗?” 司聪狗腿的笑笑:“舒服舒服,躺着说。” 司聪拉董氏到了床跟前,就要上床躺着,董氏无奈的道:“总要洗洗吧,你这长途跋涉的一身尘土,我这床单可是新换的,给我弄脏了。” “洗洗洗,这就洗。” 娘俩简单的洗了漱,一起上了床,床不大,刚好躺下两个人,司聪并没有不自在的感觉,董氏亦是如此,两人就如同亲生母女般亲密。 “娘,您生我的时候疼吗?” 董氏脸上涌上幸福的笑容,“怎么不疼,你生昶儿的时候不疼吗?” “我疼什么?又不是我生的。” 董氏笑笑,“是啊,你才来不久,那你,生过孩子吗?” 董氏问完也有些后悔,她说过自己身体不好,三十出头就没了,或许还没有做妈妈的机会,她这话问的唐突了。 司聪愣了一瞬,当初生孩子时的场景忽然浮现在眼前,那裂骨的疼痛仿佛还在一般,她不由得轻轻颤抖。 “怎么了?是冷了吗?” 董氏将被子向她那边挪了挪,给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十分的温柔。司聪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有多久没感受到母亲的宠溺了,心里的那份柔软,被轻轻的触碰。 “娘,那个时候您很辛苦吧?那么小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要照顾我,有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怎么没想过啊,你第一次吃奶的时候,差点没急死我,怎么也吃不到嘴。后来你长牙了,咬的我哗哗出血,忍着疼还的让你吃,要不是亲生的,我早就掐死你了。” 第60章 老娘的名字 司聪愕然,“不是有奶娘吗?您还亲自喂养啊?” 董氏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你没发现你没有奶娘的吗?” “我是发现了,我还发现了,我的婢女都是侯府的,并不是我的陪嫁,这个很令我不解。” 董氏疑道:“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你没有灵儿的记忆?” 司聪很是无奈,“有是有,但是不全,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提起了这件事,就会挤出那么一点点的信息,但是有些事情是一点信息都没有的,像陪嫁婢女的事,我就一无所知。” 董氏思索片刻,“是很奇怪,或许,她不愿想起的事,就不让你知道吧。” 司聪表示赞同,“那,您给我讲讲这事吧。” 董氏干脆侧过身子,面向司聪,说道:“要说我半个眼珠都见不上邵柏轩呢,灵儿有孕期间就收了她房里的两个一等婢女。灵儿还没生昶儿呢,他又纳了霍家的那个女儿为妾,昶儿还没满月,那两个婢女就相继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董氏不齿的冷哼一声:“死的很不光彩,说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用量过多了,邵柏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吃了,还病了一场。当时邵柏轩非常生气,亲自调查此事,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灵儿,邵柏轩认定是灵儿为了争宠不择手段,自那后就对灵儿有了芥蒂和防备。” “这是栽赃陷害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的阴谋,那混蛋却不肯查清事实,冷落了灵儿。后来一房一房的娶,与灵儿的感情越来越生分,才导致了灵儿的性情大变。” 司聪有些不服气的嘟囔着嘴,“您说这话,是说我是傻子吗?” 董氏“噗嗤!”笑了出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出来,邵柏轩那么聪明能猜不到内情?他就是不喜欢灵儿,也不想娶灵儿。” “那这事,是邵柏轩自导自演的?” 董氏冷哼一声:“他还没那么下作,我怀疑,是霍家那个使出的手段。” 司聪微微蹙眉,“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霍氏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实则,也是个嘴甜心苦的,背地里没少给之前的我使绊子,属于是那种软刀子捅人的。” 董氏点头,“嗯,你能看出这一点来,说明你不笨,不像我那个傻丫头,一门心思的为了那个不爱她的人,让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傻子。” 董氏说着说着,眼里又有了泪意,“唉!我为她是操碎了心了,也怪我,邵柏轩纳第一个妾室的时候,我就逼着他们和离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她丢了性命。” 司聪伸手轻柔的为她拭去眼泪,劝道:“事已至此,难过也于事无补,这不是我来了嘛,娘不是说,只要是这张脸,我就是您的女儿吗?还说什么丢命不丢命的呢。” 董氏叹息一声:“所以,你们侯府那些个姨娘,除了你说的那个二姨娘,没一个好东西,你回去一定要注意防范,千万别再着了道。” 司聪颔首,董氏又道:“是谁放的火,可查出来了?” 司聪摇头,“还不确定,除了大姨娘就是三姨娘,一起办了就是,省的麻烦了。” 董氏轻笑:“你当是批发呢?还一起办了,不过,这一点与我很像,我当时就是把你父亲后院的那些女人一起处置了,省的麻烦。” 司聪讶然,“我父亲还有过别的女人吗?” 董氏看傻子似的看她,“你以为呢?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你父亲也是三妻四妾的好色鬼,我不单单打发了他那些妾室通房,连庶子庶女一并都送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司聪不淡定了,“腾!”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娘您可以啊,孩子都赶走了,您是怎么说服奚凉川他能同意的?还有我祖父祖母也?” 董氏仰躺下去,看着帐顶微有得意的道:“这就是身为现代人的优势了,我给你父亲出了几个主意,于他非常有益,官运是一路亨通,所以,那段时间,你父亲对我是言听计从。” “这么卷,那奚凉川,可挺不是人啊。” 董氏抬腿给了她一脚,司聪就势躺了下去。“这事非他心甘情愿的,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董氏沉默一阵,道:“影响的是他与董明珠的感情,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态,拿捏他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董明珠?” 司聪震惊的提高了声音,“这是格力老总的名字,你不是开玩笑呢吧?” 董氏嗔他一眼:“你嚷嚷什么?我还不知道是咋的?那有什么法子,又不是我自己起的,都叫了几十年了,我不能突然就改了吧?” 司聪啧啧道:“还别说,这名字很配你的气质,有点霸总的意思。” 董氏白了她一眼,司聪嘻嘻笑道:“以前的我要是有您这两下子,早就拿下邵柏轩了,您怎么就没手把手教教她呢?” 董氏又是一记白眼,“这事也是能教的?我可说不出口。” 司聪讷讷的道:“我也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一阵,司聪问道:“那些孩子呢?都撵到哪去了?” “跟她们的母亲嫁人了,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早就改了姓了。” 司聪又惊讶了,“这都行?奚凉川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爹?”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自己又不缺儿女的,当初也是给足了银子才送走的,又不是吃苦受穷去了,他心安理得着呢。” 司聪撇撇嘴,“那当时您这般作为,二婶婶她们就没人效仿吗?” 董氏的眼神突然就冷了下来,司聪明显觉得气氛都冷了几分。 “屈氏?她倒是想,也得有那个头脑才行。” 她转头看向司聪,问道:“你知道,她为何常年缠绵病榻吗?” 司聪眨眨眼,“还有故事?” 董氏扯了下唇角,“是我做的。” 司聪又一次坐了起来,震惊到目瞪口呆。 第61章 娘亲助我荣登太夫人之位 董氏却一副淡然的模样,“别那么惊讶,对于一个想要害我性命的人,我没立时要了她的命,已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了,留她至此,我够仁慈了。” 四司聪一脸八卦,向前凑了凑,“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娘,快说说。” 董氏推开她,也坐了起来。“你知道真正的董明珠是怎么死的吗?” 司聪瞪着大眼睛,“屈氏害的?” 董氏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道:“没错,就是她。” “为什么啊?” “为了掌家之位。” 司聪有些困惑,董氏道:“她一直惦记着奚家的管家权,之前董明珠生你二哥时,她刚与你二叔成亲不久,那段日子的管家权就交给了她。这就使她起了歪心思,前后闹出不少事来,一心想要把掌家权从董明珠手里夺过来。直到董明珠要生灵儿时,她收买了接生的稳婆,故意拖延时间,生生憋死了生产的董明珠。而我,正是那个时候来的,接替了她生了孩子,且母女平安。” 司聪不解:“可是这么做她就能得到掌家权了吗?父亲不会不娶的,等续弦的夫人入了府,她依然是要交回掌家权的啊?” “那可不一定,你父亲就是再娶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一年的时间,足够她收买人心,讨好你祖母,到时候这掌家权能不能回到大房的手里可就不好说了。况且,一年的时间也足够她中饱私囊了,那时你父亲的官职已是不低,单单送礼这一项就够她活几辈子了。” 司聪愤然道:“就为了钱财害人性命?她是有一城的人要养活咋地?咱们奚家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娘这么说,她真是死有余辜!” 董氏想起当时的事也是一脸的怒色,司聪又问道:“娘是怎么发现的?” 董氏微哼,“以前我也不知道,也没那个精力去想这些事,更没有理由去怀疑。只是屈氏对于管家权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我都出了月子了,她也不肯交还对牌钥匙。后来还是你祖母勒令她送了回来,就是这般,我也没怀疑过她,直到你二叔叔的一个妾室生完儿子就死了,我才开始怀疑的。” 司聪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了,这信息量,有些过于猛烈了,传说中的家和万事兴,原来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丑闻。 “我靠!这也太狠了,娘都是怎么知道的啊?” “那妾室身体一直很好,看过的郎中都说可以顺产,几个稳婆都说孩子不大,很好生的,可是偏偏就丢了性命。而且当日接生的稳婆不是之前的那几个,恰恰是给我接生的那个,我就存了疑虑,派人暗中调查,果然是有猫腻。” “所以,您就给屈氏下了药?” 董氏挑眉,“我是想直接弄死她来着,可想着,这么死太便宜她了,病歪歪的看着我风生水起,而毫无办法,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这样才解恨。” 司聪竖起大拇指,“给您点赞!” 董氏冷嗤:“所以我说让她痛快的死是便宜了她,这些年,她不光是卧床不起,各样的折磨也没少受,她以为她把妾室生的儿子据为己有就是亲生的了?你三哥早就知道了,你三哥恨死了她了,连表面上的尊重都不肯维护了。我就是要纵的她的女儿无视尊卑,她死了都不来看她一眼,让她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司聪非常解恨的拍手称赞,“娘好手段,怎么不多折磨她几年呢?让她生蛆烂骨,生生疼死才解恨呢。” “你以为我不想?她已经熬的剩一把骨头了,如今家里条件不好,我也没那个银子给她治病,死了省的拖累我们了。” 司聪贱嗖嗖的抱住她摇晃,“我就喜欢娘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我也是有仇必报,这一点,咱们俩不谋而合,以后肯定是最佳组合。” 董氏轻笑道:“你说你要不要出一本书,叫《母女联手闯古代》?” 司聪思索片刻,“我觉得书名不够霸气醒目,不如叫《娘亲助我荣登太夫人之位》。” 董氏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还不如直接叫《我要做寡妇》呢?” 司聪仰头看她,“哎!也行,这个更一目了然。” “哈哈哈,你这是有多盼着他赶紧死啊?” 司聪扯着唇角,“越快越好,一刻都等不得,最好明日就地震,专门砸他的那种。” 董氏拥着她躺下,母女俩头挨着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他不听话,换一个就是,早点死了你好早点嫁人,到时候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司聪忙道:“您可打住,我可不要,一个人挺好的,自由自在的,我一个人说的算,不用顾及任何人的感受,更不用投入感情。”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被伤过心了?” 司聪微顿,“伤心倒不至于,就是不想,没意思,相对于感情,我更倾向于赚钱,数银子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也喜欢银子,但我更注重感情,如果两者之间取舍,我选感情。” 司聪不以为然,“人各有志,如果我遇到了值得的人,或许会更疯狂吧。” 她也曾经疯狂过,为了不让韩铮后悔,她以身挡剑,却让韩铮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这辈子,他都活在痛苦之中。 司聪沉默不语,董氏以为她困了,道:“睡吧,我也困了,年岁大了,熬不得夜了。” 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司聪却失眠了,她太想念韩铮了,她太想在梦里见他了,以至于,越着急越无法入睡。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董氏已不在身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日头高照,大概有十点了吧。 披上衣服起床,推门而出,董氏端着个托盘迎了过来。 “起来了?都过了饭点了,你五妹妹一早上就起来鼓捣,做了几样点心,你快尝尝。” 母女俩又进了屋,看着油汪汪的各色点心,司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送入了口中。 第62章 空手套白狼 “嗯!真不错,甜而不腻,这手艺不输飘香园的大师傅,娘,咱们这铺子可以开。” 董氏坐下,示意司聪也坐下,说道:“要怎么做,你说的算,能说服你四婶婶最好,实在不行,让你祖母压她。” “这个事您就看着办,总之铺子是要开的,先解决了家里的生活状况。脱水蔬菜这块也不能都指望怡贵嫔,南边咱们也需要自己的人盯着,这个人选很重要,娘可有合适的人选?” 董氏缓缓点头,“你昨天说起这个事,我就在想谁合适,我筛选了几个,与你说说他们的情况。” 司聪向前挪了挪椅子,离着董氏近了点。董氏伸出手指在茶杯里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司聪道:“娘,咱家没有纸墨吗?” 董氏看了她一眼,“饭都吃不上,哪里买得起纸墨?墨儿练字都是用树枝在地上画。前段日子你拿回来些银子,我叫你樊妈妈买了些糙纸回来,墨儿也不用在地上练字了。” 司聪心里有些难受,“娘现在不必这般节俭,您给我留的那些银子完全可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了,以后我还会赚更多的银子的,您别这么苦着自己。” “唉,这三年我也惯了,往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能节省就节省着些,这老宅子漏风又漏雨的,也该拾掇拾掇了。” 司聪抬头看了看屋顶,确实有几处缝隙透入了几缕阳光,也不知雨季的时候,她们是如何度过的。 “要收拾就趁早,邵柏轩不是给了五百两银子嘛,别说修房子了,就是买两套院子也绰绰有余。您看看周围有谁家的房子还看的上眼,买一处,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不方便。” “再说吧,不能刚有了银子就花,这样让她们觉得银子来的容易,不珍惜了,再想着胡乱的花,这些银子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还是听你的,先开个铺子,等着有了收入,再买房子也不迟。” 司聪颔首:“也行,左右咱们暂时也回不去京城,这么多人也不能总这么挤着,您先选着,等铺子赚了钱,就买下来,到时候好把嫂子和侄子们接回来。” 董氏微叹一声:“那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回来,娘家的日子比咱们家不知好了多少倍呢。” 司聪劝道:“也别因为这事与嫂嫂们生气,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我,您也会这么做的。” 董氏点头,“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怨过她们,也跟着我们遭了三年的罪了,够意思了。” “不说这些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您觉得都谁可靠?” “现在留下的都可靠,也没几个人了,除了你祖母屋里的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再有就是你樊妈妈,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打发出去也是可怜。” 董氏脸上有一丝愁容,还是蘸了一点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名字。 “任守安是你父亲身边的人,你父亲被流放时,特意留在我身边的,现在外头的事情都是他在办,办事能力很强,忠诚可靠,就是年岁大了些。” “多大?” 董氏想了想,“有五十了吧。” “那不大,在现代还没退休呢,还有谁?” 董氏又蘸了一点水,边写边道:“还有这个李维,是我父亲身边得力的,我穿来后跟我父亲要了来,帮我办了很多事,我很信任他。” “那这个不错,多大年纪了?” “与那个任守安年纪相仿,略小一两岁吧。” 司聪点点头,“一个是父亲的亲信,一个是您的亲信,有这俩人合作,咱们也省却不少麻烦。” 董氏微凝片刻,道:“他们俩恐怕不能一起共事。” 司聪一脸疑惑,董氏微叹:“他们二人,不太和睦。” “?” 董氏无奈道:“一共就这点事,两个人都想管,都想说的算,我只能按着我这边的人,属实是委屈了他。” 司聪道:“这事好办,既然不和睦,分开就是,那就一个负责南边的事,一个负责北边的接洽,给他们定个考核制度,让他俩比着干,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董氏无语的笑笑,“你利用好就行,还有这个,叫邢杨,比那两个年轻多了,三十出头,很机灵,就是有些浮躁,忠诚度没问题。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这三个了。” 司聪微微蹙眉,“太少了些,关键是咱们都不能出面,没有自己人可难行,现培养也来不及了啊。” 董氏凝眉思索,须臾道:“除非,把你樊妈妈的儿子弄回来,他们兄弟俩可是百分百值得信任的。” “那还等什么了,人在哪呢?” 董氏有些为难,“早些年就随着他们父亲回了老家,你樊妈妈是舍不得我,我也离不开她,便没跟着回去。以前常托人带银钱物件的回去,他们也常来看望你樊妈妈,他们的日子过的还顺遂,自己做了些生意。三年前家里出了事,你樊妈妈的两个儿子来接她,她说什么也不走,两个儿子无奈,只好回去,这回反了过来,他们都是总来送些银钱物件的。”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倒是个孝顺孩子,那,人家能来吗?” “那就看你樊妈妈的本事了,待会儿我去与她说,让她回家一趟,劝劝去。” “嗯,如果他们能来,这五个还能顶上一阵子,我再寻摸几个可靠的,咱们就开干。” 董氏问道:“准备投入多少银子?” 司聪贼兮兮的笑了笑:“打算空手套白狼。” 董氏啐了她一口,“说大话不怕风闪了舌头,怡贵嫔是什么人物,你也敢拔她的毛?” “啧!您看您又不懂了不?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吗?突然拿出一笔银子来,她不得怀疑吗?我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您给我留的那后手,我还想着不到万不得已才动用那笔银子呢。” “那你怎么跟怡贵嫔张嘴去?她能同意?” 司聪摊摊手,“不同意也没辙啊,我跟她说了,等我拿回我的嫁妆,自然会还她的,她可没说不行。” 第63章 各有不同的三个人 董氏无奈的摇摇头,司聪道:“这事您就甭管了,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您再想想,还有谁能用的。” “暂时想不出,我去找樊妈妈来,让她再想想。还有,上次你让她去你那庄子上看看,画什么图的,我让她一并与你细说了,我去找你祖母去。” 董氏起身出去,不多时,樊妈妈进来,施了一礼,将一张纸递给了司聪。 “姑娘,这是您要的庄子的画图,您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奴婢给您解释。” 司聪接了过来,展开来看,画的还很清晰,房子的布局包括院子的角角落落有些什么,都画的清清楚楚。 “这院子有多大?” “这个奴婢问过,这院子有四亩地,能住人的屋子十五间,耳房六间,灶间一个,柴房三个,简易的棚子有几个,平时装一些杂物农具之类的。” 司聪点点头,“其余的地方都空着呢?” “也不是,春天晚儿种点菜,还有些黍子,留着自己吃。” “我怎么没看见粮仓呢?” 樊妈妈一拍脑门,“这个没画图,就在后头,有十个粮囤,现在空着八个,只等着秋收了先囤起来,然后再卖了。” 司聪翻来覆去的看着那画图,心中大概有了定论,又问道:“这处庄子在哪里?交通是否便利?” “庄子离着京城有五十里地,院子并不挨着道边,但是院门口很宽敞,过往马车也很方便,毕竟要装卸粮食,进进出出的并没有阻碍的东西。” 司聪心中了然,这个地方作为库房应该是够用了。往来运输也很便利,她也不想惹人注意,偏僻点更好。 “樊妈妈,您这两日跑一趟,让庄子上的人在院子里盖库房,回头我把图纸给您,按照这个建造。” 樊妈妈有些吃惊,“现在就盖?” “对,入冬之前要竣工,年前,我们要囤放第一批货物。” 樊妈妈有些兴奋,“姑娘这是开始了?那,那要奴婢做些什么?明儿我就去办。” 司聪笑笑:“不急,这段日子有您老忙的呢,母亲说让您先回家一趟,回来再去也来得及。” 樊妈妈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眉眼弯弯,“难得夫人还看得上奴婢那两个小子,我回去就与他们说,安置好家里的事就过来听差遣。” 司聪微有些赧然,“还得劳动您老这么折腾,我都不好意思了,等我培养出人才来,您老就享清福吧。” 樊妈妈笑的更甚,“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跑的动,等跑不动了,再去享清福去吧。” 两人说话间,董氏推门进来,“说完了吗?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三个人我带过来了,你先见见。” 董氏身后跟着进来三个男人,并排站在了司聪的面前,司聪起身扶着董氏坐下,自己坐在了董氏的另一侧。樊妈妈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董氏指了指那几个人,“你们自我介绍一下,让大姑娘认识认识你们。” 那三人躬身应了声是,第一个男子花白的头发,中等身材,面色微红,看起来很是精烁的样子。 向前跨了一步,垂首道:“奴才任守安,见过大姑娘,愿大姑娘福寿安康。” 司聪抬手虚扶了一把,“安叔客气了,母亲与我说您是父亲最得力的帮手,日后还少不了您的帮助呢。” 任守安忙道:“大姑娘言重了,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大姑娘有什么吩咐,奴才尽全力去做。” 司聪淡淡笑笑,示意另一个人说。任守安退后一步,他旁边的那个人向前挪了一步,躬身道:“奴才李维见过大姑娘,愿大姑娘平安喜乐。” 司聪微微点头,“嗯,听母亲说,外祖极其重视您,母亲也说李叔您颇有能力,外头的事,以后就仰仗两位叔叔了。” 李维谦卑的微垂着头,“但凭大姑娘做主,奴才唯大姑娘马首是瞻,甘愿为大姑娘马首是瞻。” 司聪但笑不语,李维退了回去,最后一位年轻男子向前一步,直接跪了下去。 “奴才邢杨见过大姑娘,祝大姑娘万事顺意。” 司聪吓了一跳,愣了一瞬,忙亲手扶起了他。“快起来,不必这么多礼,咱们都是自家人,随意就好。” 邢杨站了起来,有些拘谨的捏着裤腿,“奴才年轻,不如李叔和安叔经验丰富。但是奴才有把子力气,只要是大姑娘吩咐的,奴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大姑娘就是要奴才这条命,奴才也心甘情愿。” 邢杨说完已是一脑门子的汗了,紧张的用袖子抹了一把汗。司聪听的一脸懵,与董氏对视一眼,忍不住嗤笑:“我要你的命干嘛?咱们是做生意,又不是做土匪打家劫舍的,说的这个邪乎。” 董氏也忍不住笑,那邢杨更加的窘迫,尴尬的抽了抽唇角。 “奴才的意思,是,是这条命都是大姑娘的,任凭大姑娘差遣,绝无怨言。” 司聪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儿我也见了你们几个了,也大致知道了你们的情况,等我这边定了下来,就安排你们活计。” 那三人齐齐应了声是,董氏吩咐他们下去,董氏道:“刚才与你祖母说了开铺子的事,你祖母非常赞同,说你四婶婶那里她去说,你回去就着手找铺子的事情吧。” “已经在找了,估计等我回去都找好了,简单装修一番就可以开业了。” “你倒是动作快,是不是早就谋算好了的?” 司聪嘻嘻笑着点头,“早在二姨娘送我点心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事了,吃了五妹妹做的点心后,这个想法就更加的强烈了。樊妈妈走了我就跟二姨娘研究这事了,以她的办事能力,铺子肯定找好了都。” 董氏道:“听你这意思,这次走,是打算带着你五妹妹?” 司聪挑挑眉,“娘您这洞察力,火眼金睛啊!” 董氏嗔她一眼,“少贫嘴,你可想好了,跟你回去住在哪?去侯府吗?我可觉得不妥,邵柏轩那个大色狼,再被他惦记上了,你祖母可不饶你。” “我怎么可能带回侯府,先安置在客栈里,我早交代二姨娘找铺子时带着能住的后院,回头去那住,我再买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安全着呢,您就放心吧。” 第64章 带个人回来 董氏神情很严肃,“你别拿现代的那套想法来左右别人的思想,这里的人还是非常传统的,女子很少在外抛头露面的。就是你四婶婶同意你五妹妹去做生意了,也不能在公开的场合露面,你还是要考虑她的未来,她真的因此嫁不出去,你能负责?” 司聪正了正神色,“这个您放心,五妹妹只是在后厨做点心,并不是掌柜,不需要与外人打交道,等她教会了小丫头们,铺子都不用去了。嫁人的这个事,看五妹妹的意思,她想嫁人,我给她寻就是了,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五妹妹这么优秀不愁嫁。她若是不想嫁人呢,我就再开几家分店,这铺子以后就给她,也让她老有所依。” 董氏神情微松,缓缓点头,“莺儿年岁不大,在咱们那个年代,大学还没毕业呢,着什么急嫁人。等咱们家情况好转了,自然有好男儿上门求娶,你四婶婶就是太着急了,恐怕闺女成了剩女,前几次有续弦的你四婶婶都差点答应了。” 司聪微哼:“四婶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是嫁个农夫,也不去给人家续弦,那后妈那么好当的呢!” “说的就是,不过你还是要谨慎,千万别影响了你五妹妹的名声,这年代,女子的贞洁比命重,别好心办坏事,害了她。” 司聪郑重的点头,“娘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五妹妹的。” 董氏略略放心的舒了口气,母女俩又细细研究了脱水蔬菜的细节,光画那脱水的碳炉子就画废了几十张纸,总算是有了个雏形。 “按照这个图纸,先做一个看看效果如何,哪里不行赶紧改,确定了最终版,好拿到南方去制作。” 董氏道:“这事让任守安去办,他认识很多工匠,应该问题不大。” “要隐秘点,别外泄,这可是咱们赚钱的秘密武器。” 董氏嗔了她一眼,“我知道啊,我看你画的这个烘干房与烧砖的窑差不多,也没什么超高的技术,就是用铁的地方多,我看比建窑成本要高,还不如都建成土窑呢。” “这里面有循环系统,与普通的烧窑不同,而且金属的传导速度更快,更容易升温,烤干的时长能大大的降低,炭火的成本也就降低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好,不是怕做不出来嘛,凡事要做两手准备,万一不行,这买卖你不做了?” 司聪当机立断,“做,那就再研究一套方案,画图。” 于是,母女俩日夜不休的埋头苦干,画了几百张的图,做了十几套的方案,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终于是做出了几套方案。 自己备份了两份,加上费用预算一起交给了怡贵嫔派来的人手里,就等着怡贵嫔那边拨款拨人了,完成了一桩大事,这颗心总算是落了底。 司聪在娘家住了也有四日了,也该回去了,在众人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之下,司聪带着五姑娘奚含莺踏上了回程之路。 奚家村距离京城有五六十里地,也不算远,奚家村当年受奚相的庇护,路几乎是一年一修,比较平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京城。 虽然司聪是受到了皇后娘娘的看重,可是侯府门前并没有隆重的迎接仪式,也只是开了小门低调的进了府。 回了金枝玉叶没多久,司聪刚换了一身常服,二姨娘蓝彩蝶就急哄哄的赶了来。 “夫人可算是回来了,事情可谈妥了?” 司聪嗔道:“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嘛,我屁股还没坐稳呢,瞧把你急的。” 蓝彩蝶一点愧疚之色没有,反而得寸进尺的凑了过来。“到底怎么样啊?” 司聪无奈的翻了翻眼睛,“人我都带回来了。” “谁啊?夫人把谁带回来了?” “我五妹妹啊,就是上次和你说的,做点心不输于你的那个妹妹,我母亲和祖母非常支持我开铺子,排除一切困难,让我把人带了来,只等你的铺子定下来了。” 蓝彩蝶高兴的站了起来,“这可太好了,铺子妾身前天就定了,就在群英街上。按照您说的,后面带了一个小院,有三间正房,六间厢房,妾身都派人收拾干净了,把咱们妹子安置在那就成。” 司聪笑望着她,“这就咱们妹子了?这亲戚攀的还挺快的。” 蓝彩蝶嘻嘻一笑:“夫人的妹子就是妾身的妹子,五妹妹现在在哪呢?要不,妾身先带妹子去那铺子里安置了?” “我进城就把她安置在客栈了,我想了想,这事还需秘密进行,暂时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尤其是我妹妹,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我娘特特嘱咐我,不能坏了她的名声,她的行踪必须要保密。” 蓝彩蝶又坐了下来,神情恢复了正经,“这个夫人您放心,找铺子这事都是秘密进行的,不会让府里的人知道的。妾身也按照您的吩咐,买了两个小丫头,昨日就住了进去,只等妹妹来尽心服侍了。” 司聪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铺子的掌柜与伙计可找好了?” “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妾身想着让夫人给把把关。” 蓝彩蝶自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在司聪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单道:“上次给夫人的名单里,妾身又筛选了一遍,这几个最近妾身也仔细观察了,人品尚可,能力也行。这个叫杨乔仲的,十八岁,一直跟着绸缎铺的陈掌柜跑腿,机灵,勤奋,长得很讨喜,妾身最看好的就是他。” 司聪微斜了她一眼,“你这是给我找掌柜呢,还是给你那两个丫头找郎君呢?” 蓝彩蝶微微一愣,扯唇笑道:“都有都有,一举两得嘛。” “人倒是行,可是咱们要秘密进行,这人你打算怎么弄出去?” 蓝彩蝶眨了眨眼睛,眼里透着些算计。“赎身啊!这府里除了侯爷身边的那几个人,大部分奴才的身契都在夫人的手里,放个人出去,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 司聪微凝道:“赎了身,人家可就是自由身了,可还愿意为你效力?” 第65章 又来一个 “这个问题妾身想过了,身契转到咱们手里便是,他还是奴才,不过是咱们的奴才,听咱们差遣。” “人家放着好好的侯府的奴才不做,将来有可能是接替陈掌柜的接班人,怎么就看上你这座小庙了?” “妾身给他期限啊,又不是让他做一辈子的奴才,干满了五年,无偿给他身契,这期间工钱照给,还不行吗?” 司聪蹙着的眉微微舒展,“这倒是行,然后还能抱得美人归,想想也是个诱人的名目。” 蓝彩蝶笑道:“那就这么办?” 司聪颔首,“你还看好了谁?” 蓝彩蝶指着名单继续道:“这个叫李尧的,十九岁,挺老实的,没那个杨乔仲机灵,妾身看着适合做个伙计。这个叫严培明的也行,平时跑腿买买材料,不忙时帮助打扫庭院,干点粗活,夫人觉得呢?” 司聪点点头,“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这些人住在哪里?后院就那么几间屋子,总不能让我妹妹与他们挤在一个院子里吧?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夫人多虑了,妾身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这铺子有两层呢,楼上现在暂时也用不上,让他们住在二楼,等生意做好了,再寻住的地方也不迟。西巷子那边有很多便宜的小院,都是租给这些做工的人住的。” 司聪想了想,微微叹息道:“你都想好了,显得我好多余,那就这么定吧,什么时候要身契?” 蓝彩蝶一脸的笑意,伸出手道:“现在就要,明儿妾身就去办。” 司聪展颜一笑:“越快越好,这些事就交给你来办,我着手办那件大事了。” 蓝彩蝶难掩兴奋之色,“那件事有眉目了?” 司聪揉了揉腰,“熬了三天三夜,总算是做出了初稿,已经交给了怡贵嫔,只等怡贵嫔那边的决定了。” “太好了,夫人,我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我这心里就像一道光照着,又亮堂,又温暖。” 司聪微有讶然的看着她,蓝彩蝶忙捂住了嘴,起身福了下去,谦声道:“是妾身说错了话,不该自称我,请夫人莫要怪罪。” 司聪伸手扶了她一把,笑笑道:“跟我还这般客气,我早就听着你妾身妾身的自称不顺耳了,没人的时候,你也别那么别扭着,就你我的,听着亲近。” 蓝彩蝶有些意外,还是很谨慎的坐了下去。“夫人不怪罪那是夫人的气度,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逾矩。” 司聪嘁了一声:“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可从来没瞧不起过你,我也没那些门第观念。你我志趣相投,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可没有尊卑之分,你这是要跟我生分了,还想不想金山了?” “想,妾,我想,以后我不说了,都听夫人的。” 司聪挑挑眉,“这还差不多,这个你拿着,是我妹妹写的点心单子,都是她这几日研究出来的,你回去给我做几样来尝尝。” 司聪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她,蓝彩蝶迫切的接了过来展开来看,眼睛立时便放了光。 看了几个之后,“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夫人您等着,我这就回去做,晚上就让您吃上。” 蓝彩蝶收起那张纸,草草的福了福,转身匆匆离去。司聪怔怔的望着空了的门口,无奈的叹口气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呢,身契不要了?” 司聪找出那几人的身契,命玉凤亲自给蓝彩蝶送去,她有些乏,本想休息一会儿,大姨娘和三姨娘相继来金枝玉叶探望,倒是令司聪有些意外了。 大姨娘霍彩寻早一步先来,身后的婢女捧着个托盘,上面是一匹颜色鲜艳的料子,司聪有些纳闷,不年不节的,怎么送上礼了? “妾身见过夫人。” 司聪摆摆手,“不必多礼,大姨娘这是做什么?” 司聪指向她身后婢女手里的托盘,霍彩寻一脸讨好的笑笑:“这是妾身的母亲前些日子托人在南边买来的料子,据说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夫人留着裁制几身冬衣,也占个先机。” 司聪瞥了那料子一眼,“呦,这么新鲜,不大适合我吧。” “怎么不适合,夫人才多大啊,这颜色正适合呢,冬日里本就是没啥颜色,穿点艳丽的颜色也给单一的冬季添一份色彩。” 司聪淡淡一笑:“那就谢谢大姨娘了。” “跟妾身您还客气什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司聪但笑不语,霍彩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问道:“家里一切可好?” “劳你记挂,一切都好。” 司聪不冷不热,不亲不近的态度令霍彩寻有些尴尬,抽了抽唇角,竟不知如何接话了。犹豫了半天,说道:“夫人一去多日,妾身十分的挂念。所以夫人一回来妾身就迫不及待来看您,看到您精神抖擞,妾身就放心了。” 司聪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近乎于疏离的笑,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不回来了?” 霍彩寻愣了一瞬,忙解释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担心夫人这一路颠簸,舟车劳顿的,身体上会有什么不适。” 司聪挑眉,“那你大可不必,奚家村村路坦荡,京城外郊这一路也是一马平川,颠簸没有,累倒是真的。” 霍彩寻嘴角一抽,“夫人说的是,是妾身打扰夫人休息了,那妾身告辞了,夫人您好好休息。” 司聪微微颔首,玉凤送了她出去,迎面碰上了三姨娘倪黛娥,捧着个什么东西进来,看上去也像是衣服料子。 她见到大姨娘霍彩寻脸上微微一僵,二人互施了一礼,霍彩寻面带鄙夷的向外走去,她莲步轻移的进了主屋。 一照面,便屈膝拜了下去,“妾身给夫人请安。” 司聪十分无奈,刚撵走一个,又来一个,这一天应付这些人都够她受累的。抬抬手,“起来吧,快坐。” 倪黛娥道了声谢,坐在了刚才霍彩寻坐过的位置。 第66章 斗败的公鸡 玉凤倒了茶,倪黛娥让婢女把手中托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道:“妾身刚得了两身料子,送来孝敬夫人,您别嫌弃。” 倪黛娥掀开上面盖着的布,露出淡雅素净的面料。司聪轻瞄了一眼,淡淡道:“三姨娘与大姨娘是商量好的了?都送来了料子,是担心我没衣裳穿了?” 倪黛娥有些惶然,“哪里,妾身只是偶得了两匹好料子,自己也做不了几身,白留着也是糟蹋了,想着夫人向来喜欢素雅的颜色,便给夫人送来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司聪笑着摆摆手,“我不过是玩笑一句,三姨娘别当真。” 倪黛娥松了口气,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问道:“夫人家里一切可好?” 与霍彩寻一样的话术,司聪很想冷笑,这些人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的笑话吗?一刻都等不得,明早来请安来看不行吗? 忍着性子道:“好,一切都好。” 倪黛娥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呵呵道:“那就好。”顿了一瞬,又问道:“妾身看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山路颠簸,累着了?” 司聪无甚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山路?三姨娘以为本夫人是去山沟沟了?” 倪黛娥本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听她忽然这般反问,倒是愣的哑口无言。张了半天的嘴,说道:“哎呦,妾身竟是忘了,当年的奚家村可是盛极一时,那村路可是年年修,比京城的官道还平整呢。” 她眼角眉梢含着些许嘲讽,又道:“可是这也有三年不曾修了,乡野山村,下雨下雪的,怕是早就不平坦了吧?夫人此去一趟,可是受罪了呢。” 司聪一脸平静,“侯爷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此次我回去,还特意给了五百两银子,说是路不平就修整修整。结果我回去时,那路还很平整,倒是白得了侯爷五百两银子,侯爷说那就置办几处房产,让祖母她们住的舒服些。” 倪黛娥脸色变了变,微抽了抽唇角,“侯爷,也去了?” “那到不曾,不过九重山离着奚家村并不远,报个信也不费什么事。” 倪黛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尴尬的笑了笑:“难得侯爷还记挂着夫人的娘家人,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三姨娘何出此言啊?” 倪黛娥愣住,司聪脸色微沉,“我是侯府主母,是皇后亲封的二品夫人,你说我苦?我哪里苦了?是侯爷给我苦吃了,还是你三姨娘让我受苦了?” “不,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放肆!” 司聪脸色一变,斥道:“你是妾,我是妻,你跟我说话要自称妾,跟谁俩我我的呢?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司聪的突然发难,让倪黛娥措手不及,慌忙站了起来。 “是妾身失言了,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替夫人高兴,夫人的娘家一切都好,侯爷又重新重视您的娘家,夫人也再也不必为娘家人的吃喝发愁了。” “听三姨娘这意思,是指责侯爷不孝了?” 倪黛娥骇然变色,“不是的,妾身不敢这么想,侯爷怎么会不孝?侯爷,侯爷他........。” 她解释不下去了,她是想探探口风来的,突然之间就回了娘家,还是皇后首肯的,她是搞不准她是不是要复宠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看到她一脸的春风得意,心里是不舒服来着,明明失了宠,差点就死了,怎么就鲤鱼翻身了呢? 她忍不住讥讽两句,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般听不出来,或者是毫无还嘴之力,可没想到,回了一趟娘家,她的口舌竟是这般的伶俐毒辣。 刚才她失言得罪了侯爷,晚上侯爷回来她会不会告状,侯爷一定会怪罪于她的。她最近本就没机会与侯爷接触,在因此失了侯爷的宠爱,那与这个老妇有何区别? 心中害怕,腿上一软,跪了下去。“是妾身胡言乱语,请夫人恕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妾身计较,妾身再也不敢了。” 她忍着愤怒卑躬屈膝,绝对不能让侯爷误会了她,她不能失宠,她不能输给那几个姨娘。 司聪也不打算彻底翻脸,还不到时候,缓了些语气道:“你我原本情分比那几个姨娘要深厚些,有些话我与你说的也是最多,你性子最是柔和,侯爷也是看重你这一点,别失了优点才好。” 倪黛娥心中一紧,忙恭声应道:“是,妾身记下了。” 司聪吁了口气,挥挥手道:“无事便退下吧,我也乏了,要歇一会儿,晚上的请安就免了,你与那几个说一声吧。” “是,妾身这就去知会她们一声,夫人您好好休息,妾身告退。” 倪黛娥小心翼翼的起身福了福,大气儿都不敢喘,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到了院门外才敢舒出一口气,心里满是怨恨。 走的远了,跟着她的胡兰看看四下无人,有些愤愤不平的道:“夫人可真是蛮不讲理,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姨娘好心给她送料子,她倒派了姨娘一身的不是,奴婢在外头听着都来气。” 倪黛娥何尝不生气,喘了几口粗气,咬牙道:“这个贱妇,不过得了皇后娘娘的几句夸赞,就以为能回到以前奚家嫡长女的地位了?我呸!今日我受的委屈,早晚会加倍找回来。” 胡兰啐了一口道:“白瞎了那么贵的衣服料子了,姨娘都没舍得做一套呢,便宜了那个母夜叉了。” 倪黛娥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海棠苑那个小人起的头,她送那么贵的料子,我送什么?金银玉器我还舍不得呢,总不能像璃翠园那个歌伎一般送一盒吃食去吧?” “姨娘也别生气了,待会儿奴婢捎信出去,让家里再送些料子来,姨娘好歹自己也做一身才是。” 倪黛娥摆摆手,“算了,少穿一身又死不了,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生气的是什么都没探出来,窝囊罢了。” 她看向胡兰,问道:“玉凤那里也没探出口风吗?” 胡兰摇了摇头,“没有,玉凤姐忙着收拾在村里带回来的东西,大包小裹的,我看除了干菜就是腌菜,弄的一身的味,土包子一样。” 倪黛娥冷哼一声:“她能拿回什么来?看着吧,以后少不了贴补娘家,咱们就等着侯爷发火,看好戏吧!” 胡兰一脸痛快的跟着附和,倪黛娥疏散了心中的郁气,拧着身子回了自己的梅香园。 第67章 一家三口的晚餐 倪黛娥心中再是不服气,也要去传达夫人的话,派了几个小丫头去各院通知晚上不用请安的事,倒是惹得大伙一阵猜忌。 岑书雅正在屋里逗着小女儿玩,听了来人通报,微凝片刻,命奶娘将女儿抱了下去,与沁竹关起门来说话。 “真碰了一鼻子灰?” 沁竹道:“是的,海棠苑那位出来时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咱们跟着的人远远听着,夫人虽是没训斥,可是也下了逐客令。梅香园那位出来时脸上可就精彩了,主仆俩没等走远就抱怨声起,听那意思,是被夫人训斥了一顿。奴婢哪会儿着人去打听来,她是跪地求饶才放了出来的,好像是说了侯爷什么了,被夫人抓住了错处了。” 岑书雅冷哼:“哼,活该!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的去舔,她有什么可巴结的?我就不信她还能复宠,不就是得了皇后娘娘几句夸赞吗,皇后娘娘还能管着侯爷宠谁弃谁?真是异想天开了。” “姨娘说的是,她们两个还搭上了几匹料子,真是蠢的可以。” “给东西人家还不领情呢,打听事也不挑挑人,打听到正主那去了,问问跟着去的人不就行了,真的是蠢死。你都打听好了?问的是谁?” 沁竹点点头,“问的是跟着去的车夫,那车夫说,夫人的娘家院子是不小,可是眼下住着一大家子人,也着实是挤的很。夫人这几日一直跟她母亲挤在一间屋子里,除了吃饭和给奚家老夫人请安外,很少出屋子,母女俩一直很亲近,他也不得近前听什么话去。” “嗯,也是常理,毕竟三年未见了,心里有多少委屈要诉苦呢,怕不是哭瞎了眼睛了。” “夫人每次回娘家见奚夫人,回来后都会与侯爷好上一阵子,那奚夫人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这次会不会又给夫人出什么馊主意来挽回侯爷呢?” 岑书雅不屑的冷嗤:“放一百个心吧,侯爷没那么饥不择食,放着我和二姨娘这样的绝色不要,去宠幸她?” 提起那个戏子,岑书雅心里有些不快,最近自己的风头明显低于那个戏子,侯爷宿在她那里的日子超过她许多,她用尽了手段也改变不了现状,她实在不知,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蛊惑的侯爷如此神魂颠倒的。 “蓝彩蝶这个贱人,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以前冷冰冰的很不受侯爷待见,这是开了窍了,想要个子嗣?” 沁竹道:“咱们始终盯着那院呢,也没见她耍什么花样,就是爱鼓捣些吃食,侯爷最近是被她的美食诱惑了,等吃腻了,还是会想起姨娘的好的。” 岑书雅愤恨的冷嗤道:“她会做吃的咱们不会吗?我都换了几个厨子了,还是抓不住侯爷喜好,你明儿再去找父亲说去,寻一个好厨子来,价钱不是问题,伺候的好了,赏钱都够他活一辈子的。” 沁竹微微摇头,“怕是不是厨子的问题,璃翠园那位都是亲手做的,侯爷感动也有,欣喜也有,自然是格外怜惜了些。” “你是要我也去做?我哪有那工夫啊,这一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一会儿都不得闲,晓儿和晴儿我都没时间陪,像那个戏子似的呢,闲的没事做,就想着怎么勾引爷们。” 沁竹微垂下头,也不敢再劝,默然了一会儿,道:“各人有各人的差事,姨娘操持着一府的生计,是最最辛苦的,旁人再怎么邀宠也是徒劳无功,侯爷心明眼亮,知道姨娘的好处呢。” 沁竹总是能哄的她心情舒畅,刚刚的不痛快一扫而空,得意的撇撇嘴,轻声叹息道:“咳!我就是受累的命的,明儿我也卸了着管家的事,轻松几日,不就是做吃的吗,谁不会似的。 沁竹附和道:“姨娘冰雪聪明,什么是姨娘学不会的,奴婢只怕姨娘轻松一日,侯府便要乱了套了,侯爷吃不吃美食不打紧,侯府没了主心骨可是不成的。” 岑书雅更加得意,笑的满脸生花,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子便赏给了她。 “好好办你的差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沁竹心花怒放,连连谢恩,这镯子可是有些银两的,她可惦记了很久了,难得哄的她高兴,竟舍得给她了。 岑书雅心里笃定了邵柏轩是看不上司聪的,晚上预备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他来,可是邵柏轩却去了金枝玉叶,岑书雅差点惊掉了一双眼睛。 “他眼瞎吧?烧糊涂了?去那个老妇那做什么?前儿就答应了今晚与我用膳的,怎么就食言了?” 气的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运气,“不行,你去请侯爷来,就说我等他呢。” 沁竹可不敢去,忙劝道:“姨娘您消消气,是大公子去给夫人请安,侯爷也一并去了。夫人留大公子用膳,侯爷是不得已才留下的。” “那怎么能吃的好呢?你去候着,侯爷出来就请过来,她那里能有什么好的,吃那些乡野拿回来的干菜吗?” 沁竹无法,只好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去金枝玉叶门口等着。 结果是,当然没等到人,邵柏轩破天荒的,竟然留宿金枝玉叶了。 这事情吧,说来也是有些巧,邵柏轩确实被迫与邵昶一同去了金枝玉叶的,也确实是没想留下用膳。可是今日司聪是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都是他没吃过的。无论是色香味,还是那独特的做法,吸引的他留了下来。 其实司聪也没做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做了这个朝代没有的砂锅,这也是她那个现代来的娘亲推出来的,砂锅都是她在娘家带回来的。 因为只是在家里吃,外人并不知晓这个做法,董氏当初也是为了少一些纷扰,并未做给过外人吃,所以这些年,只有大房的人吃过这砂锅。 司聪做了红烧肉干菜砂锅,咸鱼豆腐砂锅,羊肉萝卜砂锅,还有青虾干笋丝砂锅。热气腾腾还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砂锅一端上来,邵柏轩的腿就抬不动步子了。 司聪虽然很不情愿与他一起享受美食,可是奈何架不住邵昶一个劲的使眼色撺掇的,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 第68章 他要住这里 砂锅很是下饭,邵柏轩多吃了一碗饭,多喝了一壶酒,酒足饭饱之后,竟有些撑得慌,于是留下喝茶醒酒消食。 他不走,司聪也不能撵他,他喝他的茶,司聪与邵昶聊着这几日回娘家的趣事。邵柏轩刚好也想听听她回娘家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便安心的坐在一边喝茶听着。 “你外祖母很是想念你,这次母亲去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玩意给你带回来,这是你大舅小时候玩的玩具,你拿去玩吧。” 邵昶很喜欢这个被摸得溜光锃亮的小木马,虽然已经过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童心,可他依然是爱不释手。 “大舅舅一定很喜欢,常常捧在手里摸,这木马被摸的像是涂了一层漆,滑溜溜的很舒服。” 司聪笑的一脸慈祥,“那是自然,你大舅舅很紧张的,谁也不让碰,你二舅舅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跟你大舅舅闹,就是给他做了一模一样的,他也不要,偏要跟你大舅舅抢这个。” 邵昶唇角露出一抹天真的笑,“这么好看的木马是谁做的啊?” “你外祖母啊。” 邵昶很是惊讶,“外祖母还会做这个?那外祖母可给母亲做过什么吗?” 司聪有些怔愣,她该怎么说?是他以前的外祖母心灵手巧,而现在的外祖母,连绣花针都拿不好?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外祖母后来也伤了手,再没做过。” 邵昶感到很遗憾,“那可太可惜了。外祖母的手还好吗?” 司聪欣慰的笑笑:“没什么大碍了,就是细致的活干不了了,你若是喜欢,赶明让你父亲在外头找个好工匠,做一个便是。” 邵昶摇摇头,“这个就很好了,儿子已经大了,心思不该在这些玩物上面,这是外祖母的手艺,昶儿留个念想,将来,给我的儿子玩。” 司聪暖暖的一笑,“昶儿长大了,知道想事情了,再过几年,也能为你父亲分忧了。” 司聪眼角余光瞄向邵柏轩,邵柏轩正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邵昶,显然是对刚才邵昶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昶儿能有这样的想法,为父很欣慰,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明日还要早起上学里去,不要耽搁了上课的时辰。” 邵昶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些不情愿离开,可又不敢违逆父亲的命令,只得起身给两人施了礼,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司聪晚上也没少吃,很想去院子里溜达溜达,可是邵柏轩不走,她是一动也不能动。 “昶儿与你亲近了许多。” 两人沉默良久,邵柏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司聪有些意外,浅浅一笑:“瞧侯爷说的,妾身是昶儿的母亲,她不与亲近,又与谁亲近去呢。” 邵柏轩扯了扯唇角,“以前昶儿可不像今日这般缠着你,就是一起吃了饭,也是早早的就回去了,恐怕你逼问他学业上的事,你现在对他也大不相同了。” “人总是会变的,再说,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他喜欢读书就读,不喜欢读书学点别的也能有一番作为,还是要因材施教。” 邵柏轩颇感意外,她竟也懂的因材施教,那之前为何逼的孩子连她这个亲娘都不想认了? “夫人回家一次,似乎是收益颇多,岳母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多谋,不知此次,又给夫人出了哪些谋,划了哪些策?” 邵柏轩语气有些阴阳怪调的,眼神含着一丝戏谑的注视着她。司聪神色平静,淡然道:“侯爷又说笑了,母亲乃一介女流,哪里懂的什么谋划。她老人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儿女着想,不存在侯爷说的什么出谋划策,侯爷不会不体谅父母之爱子的一片苦心吧?” 邵柏轩微愣,她如今说话很有条理,且能抓住重点,竟堵的他无言以对。沉默片刻,道:“夫人这么说可是替岳母谦逊了,旁人不知晓,作为岳母唯一的女婿,我可是一清二楚,岳母以前可没少为岳父出谋划策,所以,岳父才能稳坐相爷之位多年。” 司聪表情未变,还是淡淡的,“侯爷还真是喜欢与妾身说笑,母亲乃是后宅妇人,若说是帮着操持些生意上的事,还是手到擒来的,这官场上的事,母亲那点见识,可不敢胡言乱语,就是父亲也不会允许母亲插嘴的,侯爷可是太抬举母亲了。” 邵柏轩心中微惊,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女人是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以前说起这些事,她都是非常自豪的与他炫耀她母亲如何聪明果敢,如何谋略过人,如何运筹帷幄掌控时局,岳父奚凉川对岳父董氏是言听计从,她总是话里话外的映射他不肯听她的话。 “你好像,变了很多。” 司聪心中一紧,扯了扯唇苦笑一下,“侯爷若是经历过生死,就理解妾身为什么会有变化了,还能活着见到侯爷与昶儿,妾身心中已毫无怨念,只想陪在侯爷和昶儿身边,平安健康。” 邵柏轩有些动容,懒洋洋歪着的身子向前靠了靠,“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想,我,愿意成全你。” 邵柏轩的眼神里有些暧昧的意味,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今天的奚含灵看起来有些动人的美丽,胸腔里那颗早就对她死了的心,竟然动了动。 司聪脸上僵了僵,瞬间恢复如常,微微垂首道:“妾身谢过侯爷的信任,日后,妾身会严于律己,做好身为正妻的本分,与姐妹们和睦相处,再不给侯爷添堵。” 邵柏轩似乎是很满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只要你以后听话,我不会亏待了你,咱们还是恩爱夫妻。” 他说完,还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宠溺的令司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扭的抽回了手。 “侯爷醉了,妾身让人送侯爷回去休息吧。” “去哪里?这不是有床吗?就在这儿,今天,我就在这睡了。玉凤,去铺床。” 他拉着司聪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大声的嚷嚷着让人准备热水沐浴,玉凤又是惶恐又是兴奋,看着司聪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69章 看谁装不下去 司聪冲着她挤挤眼睛,“去传侯爷的随从来,扶侯爷回去休息。” 玉凤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转身出去喊人,邵柏轩却叫住了她。 “这个家谁说的算?本侯爷说今天住这儿就住这儿,怎么,你不乐意?” 邵柏轩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的,眼神迷离的看着司聪,仿佛要看穿她的心底。 司聪搀扶着看似摇摇欲坠的他,陪着笑脸,“瞧侯爷说的,您是妾身的夫君,妾身怎么会不愿意呢,妾身是怕侯爷久不在这里歇息,会不习惯,影响了侯爷休息。” 邵柏轩挑眉看着她,“你这话,是在埋怨为夫不常来陪你了?” 司聪眼神微闪,露出羞怯的笑容,“侯爷就莫要取笑妾身了,妾身为侯爷宽衣吧。” 说罢,伸手去解邵柏轩的腰带,却惊的邵柏轩向后一步,愣愣的注视着她。 “怎么了侯爷?可是妾身笨手笨脚的,弄疼了您?” 邵柏轩回了神,尴尬的轻咳两声,抬起双臂道:“并没有,只是夫人亲自侍候,为夫有些不习惯。” 司聪柔柔一笑:“多几次,侯爷就习惯了。” 她环住他的腰身,去解后面的卡扣,脸颊离着他的下颚有些近,那若有若无的清香吸入鼻孔,竟令他真的心神一旌。微微垂目,看向她白里透红的侧颜,身体某处好像又被撞击了一下,无措的眨眨眼,他是荤的吃多了,想吃素了? 玉凤端着水上来,司聪亲自打湿了巾帕为他擦洗手脸,邵柏轩就那样定定的注视着她,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小心,因为太过小心显得拙笨,擦得他很不舒服,刚才心里的那点激情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僵着身体任由她洗漱干净,换里衣时也没叫司聪动手,而是自己背对着司聪潦草的穿上的。司聪唇角微扯,露出一丝蔑笑,想试探她?看看谁装不下去。 看着他躺在了床榻上,司聪也换了里衣,越过他躺在了里边,邵柏轩那身体僵直的如同死人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司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跨过他时,膝盖不经意间在他胯间触碰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到了他僵硬的身体颤了一下,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心中冷笑,小样的,跟老娘装,老娘几辈子加一起活了快两百岁了,还治不了你一个毛头小子。 她故意向他靠拢,手挽上了他的手臂,柔声似水的唤了一声,“侯爷。” 邵柏轩心跳忽然加速,从脚底窜上一股冷气,直冲脑门子,浑身暴起一片鸡皮疙瘩。腹部极剧的收缩,呼吸有些急促的哼唧道:“为夫醉了,睡吧。” 司聪失落的叹息一声,身体却更向他靠近了点,吓的邵柏轩向外挪了挪。 “侯爷是不是还在怪妾身?” 邵柏轩狠狠的吞了吞口水,佯装听不见似的,抽出被她搂着的胳膊,侧过身去不搭言。司聪又唤了一声:“侯爷。” “呵呼,呵呼!”邵柏轩竟打起了呼噜来。 司聪撇撇嘴,故意又向他贴近了一点,邵柏轩装作挠痒痒的又向外挪了挪,如此几次,他已经是挪到了床榻边上,再挪,就掉地上了。 司聪觉得差不多了,也不动了,只手臂还横在他的身后,令他不敢动弹分毫。邵柏轩就这样委屈着睡了一夜,早起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司聪却丝毫没受影响,睡的毫无形象,横躺竖卧的。 邵柏轩早早的就起来了,玉凤想要叫醒司聪起来侍候,邵柏轩在唇边狠狠地比划了个“嘘”地手势,极力的阻止了她。 “让夫人多睡会儿,我去前院收拾。” 玉凤十分的惊讶,侯爷何时这般心疼夫人了?以前好不容易宿在这一回,早上起来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夫人伺候不周,气的夫人每次他走后都得哭一鼻子。 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她侧头看看刚要冒头的日头,日出东方,没错啊? 满心疑虑的又关上了门,既然侯爷都说让夫人多睡会了,那就睡吧,待会儿各院的来请安,也不必见了。 侯爷留宿金枝玉叶了,侯爷与夫人同房了,侯爷特意交代让夫人好好休息,不让别人打扰,夫人要复宠了,夫人要重掌大权了。 不过一个早晨,这些传言便传遍了侯府上下。昨晚没等到人来的四姨娘岑书雅,继昨晚摔了一整套上等的茶具后,又砸了昂贵的铜镜,又不解恨,抄起妆奁盒子就要摔。 吹了一夜冷风的沁竹顾不得头晕脑胀,拼死抱着她劝:“姨娘息怒,不过是住了一夜,说明不了什么,她毕竟是侯爷的正妻,与侯爷同房也是天经地义。侯爷心里还是喜爱姨娘的,姨娘仔细气坏了身子,侯爷来了您可怎么伺候呢?” 岑书雅狠狠的喘着粗气,沁竹冲着小丫头们使了个眼色,抢下了她手里的妆奁盒子,救下了那一匣子的珠宝首饰。 沁竹扶着她坐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岑书雅熬了一夜未睡,此时眼睛通红,气道:“一群拜高踩低的王八羔子,我是因为侯爷在那老妇那留宿一晚生气吗?你听听他们都传的什么话?夫人要拿回掌家权了,什么意思?这是冲着我来的!” 沁竹倒了碗茶给喝,又劝道:“姨娘消消气,别听外头那些人乱嚼舌根,咱们府里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给说成是狂风暴雨,惯会拜高踩低的,姨娘听那些传言还有个头,没得气坏了自己,他们好看笑话。” 岑书雅喝了半碗茶,略略顺了些气,还是微微气喘。“都是奚含灵那老妇给惯的,治家不严,纵容的奴才们无法无天了,主子的事情也敢背地里瞎议论了,等我做了主母,看我不打死几个以儆效尤。” “说的就是嘛,咱们现在忍辱负重,等到坐上了夫人的位置,还不是想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何苦现在生闲气呢。” 岑书雅冷哼一声:“现在我就治不得他们的罪了吗?这府里除了侯爷就是我了,我好歹也是管家妾室,还治不了几个多嘴的奴才了。” 第70章 半路截胡 沁竹忙陪着笑脸,“当然能,可这时候犯不着咱们来出头,有怨气的又不止咱们院,那三个一样不好受。您就消消气,奴婢今晚早点去门口等侯爷,您亲自备上一桌酒席,与侯爷畅饮一番就什么都解了。” 岑书雅稍稍消了些怒气,“这可是你说的,今晚可不许再无功而返了,我可再熬不得一夜了。” 沁竹头晕的厉害,若不是昨晚玉凤看她可怜,给她端来一碗热姜汤,她怕是早就卧床不起了,想想晚上还要去冷风口里吹着,这心里就有些打怵。 可又不敢推说不去,她又要一副要死要活的折腾了。暗叹一声道:“奴婢尽力而为。” 岑书雅微有不悦,“不是尽力,是必须,今晚我必是要见到侯爷,否则,你也别回来了。” 沁竹的心冷了冷,垂头应了声是。岑书雅终于是雨过天晴了,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道:“走,跟我去厨房看看,今儿都有什么新鲜菜。” 她风风火火的在前头走,沁竹脚下一阵虚浮的紧跟其后,心中是哀叹不已。 蓝彩蝶是辰时初来的金枝玉叶,彼时司聪已经起床了,刚吃了早饭撤下去,懒懒的拿着一本什么书在看。 微施了一礼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看,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我脸上有花吗?你盯着没完。” “你脸上有事,还不如实招来。” 司聪眼皮都未曾抬起,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可招的,府里不是都传遍了嘛。 “嘶!” 蓝彩蝶倒抽一口冷气,“传言是真的?你你你你,和侯爷那个了?” 司聪抬眼瞥了她一眼,“哪个啊?” “就是那个,你俩同房了?你不是说你不.....!” “行了,别瞎想了,没有的事,就是同在一张床上,各睡各的。” 司聪及时打断了她,蓝彩蝶松了一大口气,司聪放下书,问道:“我怎么看着,你是兴师问罪来了,怎么,吃醋了?” 蓝彩蝶嘁了一声:“说什么呢?我吃醋,我怎么那么稀罕他的,他爱跟谁跟谁,累死了我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 司聪笑了,“所以嘛,你怎么能相信那些传言呢,我亦是如此,他死了我放挂鞭庆祝庆祝。” 二人对视喷笑,蓝彩蝶道:“昨晚听说侯爷留宿你这里,我就想,你会怎么拒绝他,你快跟我说说经过。” 司聪翻了她一眼,大概的说了事情的经过,逗的她笑的前仰后合的,拍手称快。 “他也有吃瘪的时候,你这招以毒攻毒用的可真妙,真想看看他当时的囧样。” “看他有什么意思,那四姨娘派人等了一夜也没等去人,你说她的脸色如何?” 蓝彩蝶露出快意之色,“她屋里的茶具杯盏的又要遭殃了,呸!活该,得意忘了形,失意忘了本啊。” 司聪扯扯唇角,“我还想看她更难看的样子呢,你说怎么办呢?” 蓝彩蝶看着她笑的一脸坏坏的样子,也扯出了一丝奸笑,“这个好办,今晚她一定是铆足了劲守着侯爷的,您就看看我是怎么半路截胡的,不气死她,算我白活。” 司聪难得的开怀笑道:“那我,拭目以待了。” 晚上的时候是一场夺人大战,不止是漪雅园,海棠苑、梅香园也派出了精锐大丫鬟去门口候着,看的守门的小厮们瞠目结舌,惊诧不已。 “我滴个乖乖,怎么一个个像青楼女子般,倚门卖笑似的,没得辱没了侯府的名声。” “谁说不是呢,以前夫人管家的时候,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谁敢在这处截着侯爷,那以后就别想捞着侯爷的面了。” “可不咋地,没准一会儿侯爷回来见了也要发火了呢。” 小厮们不齿的议论,年岁大一点的田叔轻嗤道:“都闭嘴吧,主子的事也是好议论的?有过错也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能说的,该干嘛干嘛去。” 一个小厮道:“田叔,那咱们不管管吗?侯爷回来怪罪了可怎么好?” 田叔瞪了他一眼,“管?你有几个脑袋管?都去外头守着,侯爷回来先禀报一声,侯爷自是不会怪罪到咱们身上的。” 小厮们讷讷的不敢再说什么,都散去了门外候着去了。 夜幕时分,邵柏轩的轿辇停在了门口,小厮们拿车梯的拿车梯,开门的开门,几个人伺候着一个人下轿进门。 早有机灵的小厮与他说了门口的情况,果然,邵柏轩脸色不虞的斥道:“越来越没够规矩了,一群女人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你们也是,就不会拦着点,这要是被外头知道了,不成体统。” 守门的小厮们也不敢辩驳,邵柏轩一脸怒色的从门外走过来,沁竹率先迎了上去,还没等说话呢,就被甩了一巴掌。 “没规矩的东西,谁准许你们跑到前院来的?还不快滚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再让我看见你们,板子伺候!” 沁竹属于是众多丫鬟里最得脸的一个了,平时侯爷都要给几分薄面,别说是打骂,就是重话都不曾说过。那两个院里的丫鬟看到这种情形,哪里还敢往前凑,早吓的四下逃散了。 沁竹又羞又惊,捂着脸一路哭着回了漪雅园,也没去回四姨娘缘由,跑回自己的屋子嚎啕大哭。 邵柏轩一路阴沉着脸,脚下不自觉的往金枝玉叶的方向走,半路上遇见了蓝彩蝶。 “侯爷回来了。” 邵柏轩一怔,伸手扶起她,问道:“你这是去给夫人请安了?” 蓝彩蝶点点头,“大公子在,妾身稍坐了会儿就出来了,侯爷是要去夫人那里吗?” 邵柏轩看向不远处的院落,又看看蓝彩蝶娇媚的脸,笑了笑道:“有昶儿陪着,我就不去打扰了,去你那里坐坐。” 蓝彩蝶笑的一脸娇艳,“妾身不知侯爷要去妾身那里,并没有备着酒菜,侯爷还去吗?” 邵柏轩揽过她的肩,两人向璃翠园的方向走去,说道:“去,有什么吃什么,只要与你在一起,喝水都是甜的。” 蓝彩蝶莞尔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璃翠园。 第71章 身为奴才的无奈 这回漪雅园不单是杯碟茶碗遭了殃,奴才也没能幸免,岑书雅像个泼妇一样站在门口大骂,院里跪了一地的奴才,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 “你是越发眼里没人了,那么多奴才堵在那里,怎么偏生就你挨了打了?你是不会看脸色,还是不会听音儿?平时耀武扬威的以为结交了多少关系呢,怎么这时候就没人给你通个气儿了?还巴巴的贴上去,你还想着攀高枝不成?丢了脸了你还有脸哭,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在那呢,漪雅园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沁竹趴在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拿着把剪子几次想刺进脖颈,终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心想自己为她尽职尽忠,操碎了心,她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她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埋怨她,她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越想越生气,握着剪子就冲出门去。 “姨娘想奴婢死,奴婢死了便是,只是姨娘不必大帽子扣在奴婢的头上,奴婢从来没肖想过侯爷。奴婢一心为姨娘效力,只这一件事情没办好,姨娘就如此埋怨,奴婢活着也是笑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沁竹抄起剪子便往脖子上捅,吓的旁边的小丫头叫嚷着四下跑开。与沁竹同样是一等丫头的丝乐,和岑书雅的奶娘王嬷嬷忙上来拉住她,二人一起去抢下她手里的剪子。 丝乐又惊又怕又心疼,俩人是同吃同睡的好姐妹,平时沁竹多陪在四姨娘身边做事情,她专管着四姨娘的财务等杂事,两人分工明确,感情甚笃。见好姐妹受了如此的委屈还要被辱骂,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平。 心里不平也不敢出言为她说话,毕竟是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只好将她搂在怀中陪着她一起哭。 王嬷嬷劝道:“沁竹姑娘何必与姨娘置气呢,你自小跟在姨娘身边,她是个什么脾性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说两句消消气也就过去了。姑娘若是一不留神伤了自己,不是叫姨娘难受嘛。” 岑书雅确实也吓了一跳,她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也没想到沁竹这样刚烈,竟要自尽,说实话,她也是十分的后悔,可又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哄她,只怔怔的瞪着眼睛不说话。 沁竹哭的声噎气结,抽着气道:“嬷嬷何必劝我,挨了那一巴掌回来我就不想活了,我是为了谁啊,我又是何苦呢!” 王嬷嬷瞄了一眼岑书雅,心中也有些怨气,可是就没有主子给奴才赔礼的道理,她就是委屈了,也只能是委屈着。 “姑娘对姨娘的一片心嬷嬷知道,姨娘心中也晓得,姨娘也知道姑娘此番受了委屈,就是姨娘她不善于表达。你是她贴身的侍婢,也该多体谅体谅她。” 她凑近了沁竹,压低了声音说:“就算是她的错,也没有主子给你赔礼的道理,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嬷嬷替她向你赔罪,你多担待点,别让外人看笑话。” 沁竹不住的抹着眼泪,丝乐小声说:“不管怎样,也不该不珍惜自己的命,闹来闹去的,还是咱们做奴才的吃亏,姐姐还是算了吧,以后咱们小心些便是。” 王嬷嬷略有不悦的瞪了丝乐一眼,“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姨娘是任性了些,可是对你们姐妹还是很好的,吃的用的哪一样比别的院里的奴才差了?哪个奴才不挨打挨骂的?咱们姨娘算是和气的了,差不多得了,这么多小丫头看着呢,再闹,可就都下不了台了。” 沁竹无奈的悲哭道:“嬷嬷如此说,我还说什么,都是我的不是,姨娘有什么错处呢。” 王嬷嬷笑了,“哎,这就对了,快别哭了,夜里风大,你回去歇着去,姨娘那有我和丝乐伺候呢,你就放心吧。” 后面这句话她说的声音格外响,是说给那些下人们听的,也是给岑书雅安心,岑书雅长长的舒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 王嬷嬷叫一个小丫头搀扶着沁竹进了屋,她与丝乐扶着岑书雅进了屋,又是一番劝慰,岑书雅翻出一匹料子,又拿了自己不常戴的首饰,叫丝乐送去给沁竹。 沁竹也消了大半的气了,眼睛哭的像个烂桃,一个小丫头正拿着煮熟的鸡蛋来回的滚着,见丝乐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了一声姐姐,就出去了。 丝乐等她走远了,拿着岑书雅给的物件放在了她面前,一脸的愤然。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拿咱们当什么了?自己不得侯爷待见了,怪咱们办事不利,姐姐又有什么错?” 沁竹无奈的叹息:“行了,小声些吧,都已经这样了,她好歹是给了我台阶。王嬷嬷说的也是,咱们是奴才,受些打骂也是正常,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忍一忍就过去了。” 丝乐哼道:“要忍到什么时候?姐姐过了年就满十八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成婚了,可你看姨娘她有给你说亲的意思吗?她要留咱们到什么时候啊?难道都成了老姑娘才放出去?” 沁竹哀叹道:“这有什么办法,咱们的命捏在人家手里呢,你也别为这事着急上火的,你还不到年纪,等过些日子我与姨娘提一提这事,有好的先紧着你挑选就是了。” 丝乐急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是着急姐姐的终身大事,紧着我做什么?姐姐就不着急吗?” 沁竹拉着她坐下,劝道:“你别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与你年纪合适给你留意着,到了适婚的年纪就出去,这又不是一时就能碰上的,不得先挑选着嘛。” “那也是给姐姐先选着,姐姐性情好,相貌也好,就应该嫁一个如意郎君才是。何苦在这儿为她拼死拼活的,还没一句好话。” 沁竹苦笑道:“我哪有那个命啊,唉!别说这事了,我也乏了,咱们早些睡吧,明儿还得当差呢。” 丝乐闷闷不乐的将四姨娘赏赐的东西都放在了柜子里,上了锁,也脱了鞋上了炕。 第72章 不敢提的避讳 沁竹倒在炕上,瞪着屋顶久久不能入睡,她何尝不想找个好男人嫁了,她也试探着问过她,可是姨娘她根本没有放她走的打算。她给她的承诺是,等她坐上了侯府夫人的位置,便可放她出府成婚。 原以为夫人被关了起来,侯夫人的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可如今看来,夫人又有起复的迹象,姨娘所想之事,恐难实现,那她的婚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翻过身低低一叹,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今夜的侯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岑书雅在漪雅园大发雷霆,其他两个姨娘的院里也是人心惶惶的。宠妾都受了训斥,她们自问没那个脸面能躲过这一劫去,明日还要去夫人院里领罚,这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吗? 惶恐之余,都在骂岑书雅那个灾星,动不动就派人去门口堵着,把好好的侯府门风都败坏了,她就该一人去受罚,谁让她先破坏了规矩了呢。 邵柏轩则窝在蓝彩蝶的温柔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潇洒自在。早起听随从来回昨晚漪雅园的事,他神色不悦的轻哼一声道:“是本侯太纵着她了,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自己犯了错还拿奴才撒气了,长本事了她。不必理她,我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感受多了蓝彩蝶的善解人意,对比岑书雅的娇憨刁蛮,他更倾心于前者,也渐渐的不喜当初让他欲罢不能的岑书雅了,心里对她的能力有了些质疑。 “要我说,你这性子若是掌家,也不比她差,不如,交于你试试?” 蓝彩蝶细心的为她系腰带,眼皮都未曾抬起,“妾身自知愚钝不堪,担不起这重任。妾身也没那个野心,更习惯了懒散,叫妾身起早贪黑的对账管账,妾身可受不起这个累。” 邵柏轩嗤笑道:“这么说,这管家之事还是个苦差事了?” 蓝彩蝶娇憨的嗔了他一眼,“苦的再不能苦的差事了,不都说管家一年,猫狗都嫌嘛,这种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侯爷还是留给旁人吧,妾身乐的清闲度日呢。” 邵柏轩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脸的宠溺。“就你会躲懒,这事我若是与别人说,早就抢破了脑袋了。” 蓝彩蝶轻嗤道:“谁爱抢谁抢,反正妾身是不稀罕,也就侯爷惯着她们吧。侯爷也是自找不省心,这些事交给夫人去操心就行了,您一日日的忙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呢。” 邵柏轩微微一怔,定定的注视着她,“你是让我把掌家权再交给夫人管?” 蓝彩蝶噘噘嘴,温柔的给他整理着衣服领子,柔声道:“都说男主外,女主内,侯爷日理万机,是成就大事的人。为着家事和女儿们搅的不得安生,妾身看着就心疼。夫人虽说是厉害了些,可是夫人掌家时哪里会出现昨日那样混乱的事情,还不是私心闹的。” 邵柏轩点了点头,“你说这些也不是没道理,可我对夫人更不放心,她娘家失势,一帮的穷亲戚,想拿我的银子去填补她娘家,我是断断不会如她的意。这事以后再说,看她的表现如何吧,如果她能保证与娘家划清界限,我也不是非得休了她。” 蓝彩蝶就势靠在他的怀中,柔媚的撒着娇。“反正不管怎么分配,妾身只想侯爷开心快乐,不想再看到侯爷烦扰的样子了,昨儿蝶儿都心疼您了。” “呦呦呦!”邵柏轩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轻佻着语调道:“瞧瞧你这张小嘴,果真是抹了蜜的。” 说罢,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唇,交缠了良久才分开。 “晚上我还来,你还喂我喝果子酿喝。” 蓝彩蝶脸色红彤彤的,娇滴滴的低喘道:“人家身子不方便了,侯爷今晚去别处坐坐吧。” “什么时候的事,昨晚还没来呢?” 蓝彩蝶一脸的羞色,“早起那会儿来的,侯爷就忍几日,妾身好了着人去请您。” 邵柏轩想起昨晚她的热情,一脸的遗憾,轻叹一声:“昨儿她们那么无礼,我再去,就是给她们脸了,你这里不能来,干脆哪里都不去,一个人清净几日吧。” 蓝彩蝶笑笑,“侯爷可以去夫人那里坐坐,大公子也常去,刚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邵柏轩想起那日奚含灵的主动,身上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粒子,忙摇了摇头,“算了,我出去找乐子去。” 蓝彩蝶没说什么 ,送了他出去,回屋便狠狠啐了一口。 “呸!将人家的嫁妆据为己有,还说人家拿他的银子填补娘家,世上怎么有这种无耻之徒?我呸!什么东西!” 初雪不由得嗤笑出声:“姨娘这变脸的速度可真快,还看得见侯爷的脚后跟呢,当心侯爷听见了回来治您的罪。” 蓝彩蝶不屑的嗤道:“我还怕他?他最好现在就撵我出府,我好安安心心的搞我的铺子,谁愿意跟他那些女人争风吃醋的,没劲。” “姨娘说的是,铺子里的人还都没安置呢,姨娘着急开业,咱们且得准备准备呢。” “你说这个事是提醒了我,今儿就派人出去办,那几个伙计的事我亲自去办,你让夏末抽时间去铺子里一趟,按照夫人吩咐的,把该买的材料都买了,还有怎么布置,都按夫人交代的去办。” 初雪应着去找夏末,蓝彩蝶换了身衣裳,准备去金枝玉叶,今天还有一场好热闹要瞧呢。 与初雪匆匆赶到了金枝玉叶,院外已站了一群人,她扫了一圈,是梅香园和海棠苑的两位姨娘和她们的孩子和奴婢们。 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请安场面了,孩子们已经很久没来给夫人请安了,看来这俩女人是想用孩子来转移夫人的注意力,从而逃避处罚。 这恐怕是想得美了,夫人如今可不是以前的夫人了,还会给她们留什么情面,能有机会一雪前耻,她怎么会轻易的错过。 顿下脚步,站在了自己往常站着的位置,等着夫人传唤。 第73章 处罚很严厉 等了有一会儿,玉凤出来传话,说是夫人已收拾妥当,请她们进去请安,而这时,四姨娘岑书雅还没有来。 进了大厅,司聪已经坐在了上首的主位上,众人依次站好,齐齐请了安,司聪吩咐大家落座,等众人都坐稳了,岑书雅才姗姗来迟。 一进大厅,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怎么今儿这么多人?细看之下,居然都带了孩子来,不免露出了鄙夷之色,拿孩子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依然是趾高气昂的微微福了福,道:“妾身给夫人请安。” 司聪并未叫她起身,她也不会等着叫起,而是一拧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众人皆露出惊诧之色,面面相觑之后,都齐齐看向上首坐着的司聪。司聪正襟危坐,神色如常。 “我这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难得姨娘们把孩子们都带来了,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如今阳儿也有七岁了吧?是去读书了?” 大姨娘霍彩寻忙站了起来,“回夫人的话,年初就开蒙了,现下在私塾里读书,一早便走了,故没能给夫人来请安,晚上定省时妾身带他来给夫人请安。” “倒不必这么麻烦,孩子还小,早起去读书已经很累了,回来也该好好休息。你也别逼紧了孩子,读书这事需循序渐进,多给他吃些明目的膳食,少吃油腻辛辣的。” “是,妾身谨记夫人教诲。” “恬儿似乎长高了许多,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司聪看向霍彩寻身旁的女孩儿,侯府的庶长女邵怡恬,也颇得邵柏轩喜爱。 邵怡恬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屈膝一礼,“恬儿给母亲请安。” 司聪慈和的笑笑,“不都见过礼了嘛,去坐着说话吧。” 邵怡恬莲步轻移又坐了回去,司聪问道:“都学些什么呢?” 邵怡恬有些拘谨的绞着帕子,答道:“跟母亲学刺绣,学几个字。” 司聪微微点头,“嗯,多读些书,你是侯府长女,将来少不得代表侯府与各家的千金们交流,光识得几个字可是不行,大姨娘!” 霍彩寻被点了名,忙应道:“妾身在。” “你出身官宦,自然读了很多的书,有空就多教教孩子读书写字,丰富她的内涵,那些绣花裁衣的事,自有丫鬟婆子去做,能拿起针缝补就够用了。” 霍彩寻忙起身道:“是,妾身记下了。” 岑书雅不屑的暗翻白眼,庶长女又如何,等她做了侯夫人,她的晴儿就是侯府嫡女了,在外应酬的事,还能轮到她一个庶女了? 司聪摆摆手让她坐下,又看向三姨娘身旁四五岁的小男孩,笑了笑道:“这是晨儿吧?好像胖了些。” 倪黛娥忙推了那小男孩一下,“快给母亲请安。” 邵晨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懦的看着司聪,“给母亲请安。” 司聪露出慈爱的笑容,“来,到母亲这来。” 邵晨回头看了倪黛娥一眼,倪黛娥又推了他一把,邵晨怯怯的走到了司聪的身边。司聪对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基本没什么抵抗力,非常喜爱的捏了捏他的脸蛋,伸手拉进怀里。 “许是年岁大了,我就是喜欢这样大的小孩子,晨儿,没事的时候,常来母亲这里玩。” 邵晨还很拘谨,扭捏着点点头,司聪逗了她一会儿,便放了他回去。又看向岑书雅,“四姨娘怎么没带晓儿和晴儿来啊?” 岑书雅表情淡淡的,语气里也没什么尊重,“晓儿和晴儿还小,这么早还起不来,请夫人见谅。” 司聪微微疑惑的“哦?”了一声:“我记得没错,晓儿与晨儿是同年出生的吧?” 岑书雅神色微变,狡辩道:“晨儿比晓儿大了大半年呢,说起来晓儿还不足五岁呢。” 司聪还没说什么呢,三姨娘倪黛娥阴声怪气的道:“呦!四姨娘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妾身自己过年的时候去祠堂跪拜,四姨娘可是硬拉着晓儿站在晨儿前面的,那时候妾身也说晨儿比晓儿大来着,理应站在他前头,四姨娘说,不就大几个月嘛,都是同年生的,还分什么大小。 “你!”” 岑书雅色变,“那是两回事,侯爷就那么几个儿子,祭祀祖宗还分什么先后,又不是嫡子。” “不分先后的吗?那怎么我们晨儿是三公子,你的晓儿是四公子呢?合着这好处都是随着四姨娘来的,你合适了便大,你不合适便小呗?” 倪黛娥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可算是逮到机会报仇了,一句不让的怼了回去。 岑书雅冷哼道:“我可没这么说过,都是小孩子,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关系?这也斤斤计较,毫无大家闺秀之风。” “哼!你有,咱们这侯府里顶属你最尊贵,谁让我们都是嫡出呢!” 倪黛娥言语中满含揶揄讽刺之意,谁不知这侯府里,只她一个是庶出的女儿,这话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留。 岑书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瞪着倪黛娥就要发作。 司聪重重的哼了一声:“行了!鸡毛蒜皮的事也值当吵,可见是平日里我和侯爷太纵着你们了,愈发目中无人了。” 众人皆噤声,岑书雅气鼓鼓的一脸的不服气,司聪轻斥道:“昨晚的事侯爷很生气,一大早的特意让人来交代我要严肃处理,我想着都是为了见侯爷一面,我原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你看看你们都是什么德性?当着孩子们的面没一点长辈的身份,我若是不拦着,还要动手不成?好好的孩子都被你们给教坏了。” 霍彩寻与倪黛娥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惶恐,以夫人的行事作风,怕是要家法伺候,今日难逃打板子之痛了。心下正在想着如何求得夫人网开一面呢,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已面现怒色,又不敢开口了。 “你们行事如此不检点,已经触犯了家规,我也不能心慈手软了,霍氏、倪氏、岑氏,罚月例银子三月,去祠堂跪诵经文三日,抄写《女子规》三遍。自今日起,你们的孩子都交由本夫人来抚养,今儿晨儿几人就留下。玉凤,亲自带几个人去漪雅园把晓儿和晴儿也接来,就安置在西跨院。” 第74章 鸡飞狗跳 众人一听,皆大吃一惊,刚庆幸不必挨板子受辱了,孩子却叫人家扣下了,还不如挨一顿板子呢。 倪黛娥与霍彩寻先后跪下,哀声求道:“夫人息怒,妾身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恕妾身这一回,妾身愿意受杖刑之罪,求夫人把恬儿和阳儿留给妾身吧。” 霍彩寻急的哽咽不止,倪黛娥也哭求道:“妾身也知错了,求夫人开恩,晨儿还小,离不开亲娘啊。” 司聪脸上并无松动之色,挥挥手道:“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们去祠堂跪着吧。” 霍彩寻与倪黛娥惊慌不已,跪地不起,哀求不断,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司聪却不为所动。 岑书雅脸上并无多少惊惧之色,轻嗤了一声:“夫人也忒小题大作了些,侯爷昨儿也是一时气愤,过两日消了气也就过去了,夫人这般处罚,就不怕侯爷质问吗?” 司聪瞥了她一眼,“侯爷日理万机,没精力管后宅这些琐事,今日的事,本夫人说的就算,用不着侯爷插手。” “夫人这是要一手遮天了?” 司聪轻哼:“四姨娘不必动气,主母有抚养妾室孩子的权利。按常理,这妾室生的孩子,本就该养在主母的房里,侯爷念在母子亲情,并未如此做。可如今看来,姨娘们德行欠亏,实在不适合抚养儿女,孩子们耳濡目染的也学不出好来,我也是为了侯府的颜面考虑,你们也不必说三道四的,这事也由不得你。” 岑书雅如何肯,“夫人这么说,妾身不敢苟同,晓儿和晴儿纵使有不妥的地方,妾身会严加管束的,就不劳动夫人了,夫人还是好好教养昶儿吧。” “不差这两个孩子,我如今不用管家,也有空闲,等昶儿晚上回来还能与弟弟妹妹相处,免得他孤单。” 岑书雅脸上抽了抽,“昶儿可以来妾身那里,一样可以和弟弟妹妹们相处,晓儿和晴儿正是闹人的年纪,就不去打扰夫人了。” “我喜欢热闹,长日无事,有孩子在身边还能打发日子,四姨娘也好抽出身来好好管理家务事,为侯爷分忧。” 岑书雅一滞,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眼神冰冷的瞪视着司聪。 “夫人这样决断,是不把侯爷放在眼里吗?这府里还是侯爷说的算呢,侯爷都认为孩子应该与生母在一起,夫人是想忤逆侯爷吗?” 司聪也变了脸色,“四姨娘不必拿侯爷来压我,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这种事就是抬到官府上去说,也没人敢置喙,四姨娘若是不怕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就去找侯爷做主好了。” 司聪不等她反驳,看向玉凤,“玉凤去接两个孩子过来,乳母与伺候的一并带过来,翠柳去收拾屋子去,孩子们都是金尊玉贵的娇贵身子,屋子一定要收拾干净,一应用品置办齐全了,缺什么少什么就去找四姨娘要,可别委屈了孩子们。” “夫人!”岑书雅急的吼了一声。 司聪眼神冰冷的睨了她一眼,“四姨娘!别忘了你的身份,我虽不管家,可还是圣上亲封的侯夫人,若是闹将起来,你们岑家可保不了你。” 岑书雅退却了,眼里愤恨的似要喷出火来,夫人,夫人,就差这一个头衔她就得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她哪里不如她了,她凭什么就低人一等了? 司聪吩咐下人们去各院里取孩子们的东西,霍氏几个惊慌失措,拉着自己的孩子不肯松手,又想拦着那些去她们院里拿行李的下人们,两下都撇不下,哀哀切切的好不热闹,金枝玉叶一时间鸡飞狗跳的。 司聪招招手,让邵怡恬和邵晨到她身边来,霍倪两位姨娘也不敢硬拉着孩子不放,只好忍痛松开了孩子。 司聪慈爱的拉着她们二人的手,安抚她们的情绪。“别怕,母亲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姐弟都住在这里还有个伴,更热闹一些。” 邵怡恬毕竟大了点,大致是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也很惶恐,可是努力的维持着镇定。邵晨则一直扁着嘴,看着惶然无措看着自己哭的娘亲,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落泪。 岑书雅在这处没有孩子可顾忌,也顾不上与司聪辩驳,急匆匆的回了漪雅园,说什么也要阻止他们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蓝彩蝶寻着空,走到司聪跟前儿,小声问道:“四姨娘回去了,怕是不会让人带孩子过来,夫人该想想对策才是。” 司聪让玉凤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她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一副悠然自得的平静模样。 “不打紧,处罚这事是侯爷吩咐的,我也按照侯爷的吩咐处罚了她们,旁的姨娘都甘愿受罚,她要顽强抵抗,我也无法,那就等侯爷回来亲自处置吧。” 蓝彩蝶松了口气,“就知道夫人早有谋算,大姨娘与三姨娘也是失误了,以为带着孩子来夫人就能网开一面了。” 司聪微嗤,“我还得感谢她们二人呢,若不是她们,我还不知道如何逼岑书雅就范呢,动板子打肯定是不行的,邵柏轩会心疼的,岑书雅巴不得我赏她一顿板子,她好借此重得侯爷的怜悯,而我,又是那个善妒跋扈的侯夫人了。” “夫人睿智,只罚不打,就是将孩子收养在身边也不为过,,侯爷更说不出什么来,总比打的鸡飞狗跳的强。” 司聪轻笑:“经这么一事,这三人之间的嫌隙更深了,霍氏和倪氏一定会相互埋怨,赔了夫人又折兵。岑书雅呢,只会骂她们蠢笨,连累了她。” 蓝彩蝶拍手称快:“如此甚好,她们斗的你死我活,无暇顾及咱们,也方便咱们暗暗行事。” 司聪看向她,问道:“你来的这样早,昨日交代你的事可办了?” “外头铺子的事我让翠蝉去了,那几个掌柜伙计的事我亲自去办,今儿就给夫人一个准信。” 司聪颔首,“你办事我放心,你这就去,早些落实了,好早些接我妹妹过去住,总在客栈里我也是不放心。” 蓝彩蝶道:“夫人放心,今儿就叫翠蝉去接了五姑娘回去,房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妹妹过去看看还缺什么少什么的,我再添置就是了。” 司聪很满意的点点头,蓝彩蝶也不耽搁,行了礼退了出来。 第75章 游说邵怡恬 去漪雅园领孩子的下人果真没能带两个孩子回来,进了园来便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跪在院子中回禀后,等着夫人发火处罚。 司聪却并未斥责,而是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自己去了西跨院,看看刚刚安置在那里的两个孩子。 邵怡住在西侧间,平时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跟了过来,见司聪过来,一个个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 司聪进了屋,邵怡恬忙抹了把脸上的泪,屈膝行礼,“母亲。”司聪抬手扶起她,笑道:“这屋子原是你兄长住过的,他如今搬到了前院去住,也空了许久了,还好日日都有人打扫,并不陈旧。” 邵怡恬微垂着头不言语,司聪拉着她的手坐下,“母亲知道你心里委屈,姨娘犯了错,却叫儿女跟着受罚,你一定觉得母亲不讲情面,更不可理喻。” 邵怡恬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她,眼中的慌乱告诉司聪她确实这样想。司聪慈和的笑笑:“母亲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缘由,你也不小了,应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姨娘如今只是犯了小错,如不严加管教,将来犯了大错,便会殃及侯府,咱们全家都难逃牵连。比起现在的小惩大诫,母亲总要防患于未然。” 邵怡恬咬了咬唇,小声道:“母亲说的是,姨娘犯了错,确实应该受罚,可是母亲,那女儿什么时候能回到姨娘身边呢?” 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司聪,泫然欲泣,好不惹人怜。司聪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指尖上,司聪心中感慨,这邵柏轩还真是个颜控,纳的几个姨娘都是美人,生的孩子也都是样貌出众,这邵怡恬人如其名,甜美可人,长大了一定是个绝色美女。 “以后,恬儿就留在母亲身边吧。” 邵怡恬明显一惊,身体不自觉的向后,水汽氤氲的大眼睛簌簌的落下泪来。 “可是,可是女儿想念姨娘,女儿从未离开过姨娘,女儿,女儿舍不得,姨娘也会想女儿的。” 司聪轻轻擦去她的泪滴,语调温柔,“又不是不让你见了,你姨娘每日都会来请安,你也可以常回去看你姨娘,母亲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 邵怡恬蔓延困惑,司聪道:“你是长女,身份自然要比四姨娘的晴儿尊贵些,可是说到底,还是个庶出,将来说亲事时还是会被人家挑三拣四的。母亲没有女儿,母亲打算把你记在我的名下,这样你就有了嫡女的身份,对亲事也有助益。” 邵怡恬有些懵懂,她多少是听娘亲说过,她这庶女的身份怕是会影响以后的姻缘。娘亲总是看着她叹气,也不止一次怪自己的命不好,托生在了她的肚子里,好好的姑娘家,就成了小娘养的了。可是她并没多少在意,她才多大,离说亲事还早着呢。 “过了年,你就十岁了,再过二三年也该相看夫君了,别说时间还早呢,一晃就到了年纪,那时候再着急可就晚了。” 邵怡恬又咬了咬唇,低低的说道:“可是,姨娘,姨娘才是恬儿的亲娘啊,恬儿舍不得母亲和弟弟。” 司聪轻笑一声:“你这傻孩子,又不是让你不与你姨娘和弟弟来往了,你依然是你姨娘的亲生孩子,不过就是养在母亲的身边,一应起居用度都以嫡女的身份对待,将来出嫁了,也是顶着侯府嫡女的头衔风光大嫁,你嫁得好,在夫家受重视,你姨娘也能沾你的光过几年舒坦日子,这府里也没人敢轻视她去。” 邵怡恬眉心微动,姨娘也曾这样说过,如果她嫁的好,她在侯府的地位也稳固,将来若是父亲不在了,她或许可以接姨娘去她那里荣养,若是这般有好处的事,她又何必推拒呢。 起身屈膝下去,细声细语的道:“女儿但凭母亲做主。” 司聪满意的笑了笑,扶起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就安心住下,母亲会找个女师傅来教导你,缺什么就跟玉凤说,别委屈着自己。” 邵怡恬轻轻点头,司聪又略坐了一会儿,又去了东厢房看了看邵晨,安慰了几句便回了主院。 玉凤给司聪倒了杯茶,司聪几口喝下,方解了些口渴,玉凤问道:“夫人为何执意要将大姑娘记在名下呢?这不是白白给大姨娘个好处吗?” 司聪微扯了下唇角,“好处?她也得能享受的到,她的女儿捏在我的手里,她就是不为我所用,也不敢与我为敌,咱们行事也顺畅些。” 玉凤心中了然,“夫人运筹帷幄,考虑的周到,是玉凤狭隘了。” “我也是突发奇想,若不是她们今日带了孩子来,给了我提示,我也想不出这些事来。所以说,有些事是是福不是祸,是祸呢也躲不过。” 玉凤笑道:“大姨娘和三姨娘还想着将您一军呢,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可算是能消停几日了。” 司聪蔑笑,“刚刚开始而已,她们带给我的屈辱与伤害,我都会一样一样的还给她们。岑书雅因何离心我们母子,还不都是那个霍氏挑唆的,如今她也尝尝母女离心的滋味。” “夫人以前就是对她们太宽厚了,当初三姨娘对您是何等尊重,风雨无阻,无论早晚,都是最先来,最晚走,恐怕对她亲娘都没这么尽心过。夫人失了势,她最先与金枝玉叶断了来往,见着奴婢也不像以前那样巴结了,愈发的还对夫人不敬了,这次就该狠狠地罚她,打板子才解恨。” 司聪沉默不语,玉凤又道:“这回她的儿子也留下了,看她以后还敢对夫人不尊的。” “她这个人最是面甜心苦,阴险毒辣,旁人我或可手下留情,她,必是要以命偿命。” 司聪说的狠绝,玉凤颇是惊愕,“夫人觉得,三姨娘比四姨娘更可恨?” 司聪咬牙冷嗤:“她与四姨娘就不是一种坏,她的心狠就不是四姨娘能做到的,这种人留在身边,早晚会害死自己。” 第76章 准备借力 玉凤更加的疑惑,很想细问问内情,可是司聪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玉凤也只好作罢。 “晚上备些酒菜,让厨房做一些几个孩子爱吃的菜,再备几道素日侯爷爱吃的菜。” “侯爷今晚会过来?” “没准,不过,我猜想他会过来探探我的口风。” 玉凤欠身道:“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说罢转身出去,司聪长长舒了口气,略感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应付完他的小老婆还得应付他,真是烦不胜烦。 不过,也不都是烦心事,下晌的时候蓝彩蝶来请安,说是已经谈妥了那几个人,这两日便陆续出府,终于可以着手铺子的事了。 “五姑娘已经搬到铺子后面的小院了,有两个丫头伺候着,五姑娘很是满意。” 司聪笑笑,“难为你这般尽心,统共花了多少银子了?你报个账目来,五妹妹那里有银子,让她给你。” 蓝彩蝶道:“这又急什么,这点银子我还拿得出来,夫人手头紧,我就先垫着,等夫人有了再拿来便是。” “这点银子我应是不缺,你忘了,我回娘家时,邵柏轩给了我娘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呢,操持这么个小买卖,还是绰绰有余的。” 蓝彩蝶忍不住笑道:“夫人说起这事我就想笑,他回来后与我说,不知怎么的就犯了糊涂,拿了银票出去,还眼瞎的没看面额,拿了最大面值的一张,后悔的不得了呢。” 司聪哼笑:“这本就该是我的,他还心疼上了,我那些嫁妆一年多少收入呢,几百个五百两都不止,他倒花的心安理得,反而是施舍我一般,真是无稽之谈。” “夫人别生气,等夫人夺回了掌家之权,自然就能拿回您的嫁妆了,到时候,也让他尝尝伸手跟别人要钱的滋味。” 司聪冷嗤:“那可是太便宜他了。” 蓝彩蝶一脸疑惑,司聪却不欲多说,“不说这些,你且做个账目出来,再做个预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还有置办后院的银子,一并让我五妹妹给了你,也免得日后麻烦了。” 蓝彩蝶无所谓的咳了一声,“后院那点银子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与五姑娘投缘,当是我送她的了。” 司聪道:“那可不行,亲是亲,财是财,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合伙做买卖就怕这种糊涂账。你还是赶紧做账,找人管理,日后也好算账。” 蓝彩蝶呵呵笑道:“也没花多少银子,就是这铺子的租金贵了些,一年要五十两。再就是装点这铺子,夫人的要求有些特殊,有些材料不好买,需要在京外购置,花销大了些,时日也长了些。” “你预计要多久才能装完?” 蓝彩蝶略一思忖,“一个月总也利索了。” 司聪轻嗯了一声,“腊月前必须完工开业,赶着年前有送礼盒的,咱们也能赚一笔。” “肯定能完工,明日我再找人盯一盯,争取早些开业。” 司聪点点头,蓝彩蝶问道:“漪雅园那院的,你打算怎么处置?” 司聪轻扯着唇角,“等邵柏轩处置吧,总要给他找点活干,得显得我这个主母无能,事事都要他操心,才能体现出他的威严来。” “岑书雅是块难啃的骨头,确实不好应付,不过,侯爷也未必就会为难她,到时候她还是不肯把孩子送来,那两个姨娘怕是会作闹。” “那就是他的事儿了,若是我来硬的,她也无法,可是这样做,只会让邵柏轩更加厌恶我。我倒是不怕他嫌弃我,我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莽撞行事了,能借力的就要借力,我省些力气做大事岂不是更好。” 蓝彩蝶微微点头,“夫人这样想正确的,不过,侯爷今晚怕是未必来您这,昨儿他说还去我那,我推说来了葵水让他去旁处坐坐,他不肯,说是今晚要去外头找乐子去。” 司聪眉头微蹙,“无妨,那就让昶儿去找他来,你若是无事你也来。” 蓝彩蝶猛烈的摇摇头,“我可不来,我还想清闲几日呢,你自己应付吧。” 司聪嗔她一眼,“别人巴不得日日留侯爷在身边呢,你可倒好,往外撵了,我看他当真了彻底不来了你怎么办。” 蓝彩蝶十分不屑的嘁了一声:“谁稀罕他来,这高门大户有什么好的,勾心斗角的就争这么一个人,好没意思,是自己不能过日子怎滴,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摆脱侯府,我更怀念之前的日子,多舒服。” “那更没意思,笼中雀儿一样没有自由,与死了有什么区别。等咱们的计划完成了,会给你想要的日子的,你且耐心等待,咱们好好筹谋,未来可期。” 两人正说着话,玉凤来报,“夫人,大姨娘和三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司聪轻嗯,“叫进来吧,让孩子们都过来,与她们的姨娘说说话。”司聪明白,这俩姨娘这么早就来了,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孩子,她再厌恶那两个人,也是身为母亲的,并狠不下心不让她们见面。 果然,往日里点卯就走 的两个人,拉着自己的孩子一边抹泪一边絮叨,直到天色都暗了,玉凤下了逐客令,两人才先后离开。 天色黑透了,邵昶与邵柏轩一起到了金枝玉叶,一进花厅,便惊住了。 花厅里摆了张大桌子,几个孩子围在桌子前,见他进来,忙都起身行礼。 “父亲安好。” 邵柏轩愣了一瞬,看向司聪,一脸的疑惑。“孩子们怎么都在你这里?” 司聪淡淡笑道:“侯爷先坐下吃饭,待会儿妾身再同您解释。” 邵怡恬上前扶着邵柏轩坐在了主位,司聪挨着他坐下,几个孩子才按着顺序坐下,却安分的坐着,并不敢动筷子。 邵柏轩虽还疑惑,也不多问,拿起筷子先吃了口菜,叫孩子们也动筷子吃饭。司聪给他倒满了酒,盈盈笑道:“侯爷忙了一日,辛苦了,这是妾身自娘家带回来的桂花酒,您尝一尝味道可好。” 第77章 明晃晃的示爱 邵柏轩微微皱眉,盯着她手中的杯盏,里面是微微泛黄的酒液,还有些许桂花的花蕊掺杂其中,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飘入了鼻中。 司聪向前又递了递酒杯,保持着笑容,“这桂花酒是母亲亲手酿的,侯爷放心饮用,很干净的。” 当着孩子们的面,邵柏轩也不好推辞,只得接了过来,饮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香而不浓,醇而不重,很是清新。遂满意的点点头,将那一杯一饮而尽。 “好酒,岳母的手艺不减当年,令人回味无穷啊。” 司聪微笑,又给他倒了一杯,几个孩子才敢动了筷子,很拘谨的夹着菜,再好吃的饭菜也吃不出香味来。 司聪道:“不必拘谨,以前你们父亲也常去你们姨娘那处用膳,还是与往常一样,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邵昶最近与邵柏轩走的很近,兼之他又是嫡子,在父亲面前怎么也有些脸面,看着弟妹们还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道:“以后我们常在一处用膳了,你们想吃什么就与母亲说,也别不好意思,饿着肚子睡觉很难受的。” 邵怡恬腼腆的咬咬唇,道:“知道了母亲,谢谢兄长。” 那两个小的也学着他的样子客气的道谢,邵柏轩道:“一家人吃饭,谢来谢去也不嫌麻烦,快吃吧,今儿这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邵柏轩一脸慈和,孩子们也少了些拘谨,气氛也逐渐的融洽起来。不过大户人家,尤其是勋爵贵族人家,吃饭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并不闲聊什么,只是点评下菜色的味道,很快就吃完了一顿晚餐。 茶水上来,一家人又围在一起喝茶聊天。柏轩因饮了些酒,脸色微红,也不似往日那般威严,与孩子们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司聪时不时的与孩子们说笑几句,气氛很是温馨 “非年节,咱们很少这般热闹,以后就该这样,一家人常在一起吃饭,也能增进感情。” 司聪含笑道:“那是自然,早些时候,妾身听府里的老人说过,府里姨娘生的孩子们都养在太夫人的房里,故而,侯爷与姊妹们都很和睦融洽。” 邵柏轩的脸色微变,微抽了抽唇角,“母亲喜欢小孩子,又最是慈和善良的,从不因为谁是庶出而苛待委屈了,孩子们都愿意与她在一起,我们兄弟姐妹的情分自非一般。” “太夫人的风评自然是举京最善的,教导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知书达理,贤孝宽仁的,咱们家大姑奶奶在京中官眷圈里的名声可是极其响亮的。” 邵柏轩微有些得意,自己的姐姐嫁的还不错,在夫家也很受重视,确实与母亲教导有方有着极大的关系。 司聪道:“妾身有件事想与侯爷商议。” 邵柏轩侧眼看她,“何事?” 司聪正了正神色,“妾身想着,恬儿也不小了,再有二三年也该留意着人家了,她虽是庶长女,身份地位与其他庶妹不同,可是毕竟还是不如嫡女尊贵,将来找夫家也会受到影响。” 邵怡恬一听是她的事,脸上一红,忙起身告退,顺便也带走了邵阳和邵晨。 等孩子们都出去了,邵柏轩蹙眉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司聪微凝片刻,“妾身打算把恬儿记在名下,以嫡女的身份迎来送往的,也是咱们侯府的体面。” 邵柏轩惊讶了,以前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事,可是她对那几个妾室非常有成见,她自己也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所以也看不上那几个庶出的孩子,他是连提都不曾提过。如今她能主动提出来,是有什么事要求他吗?不会是为了那一宅院的老弱妇孺吧? “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司聪浅浅一笑:“妾身以前年轻不懂事,行事过于自私了。如今,我母家没落了,出嫁的女儿里只有一个庶妹还惦记着家里的亲人,以前妾身很注重嫡庶之分,看来是错的。所以,为了侯府的将来,妾身愿意将恬儿收养在名下。” 邵柏轩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心思百转,他总觉得她与之前不同了,这次从娘家回来尤甚,是不是他那个说一不二的岳母又给她出的什么鬼主意?遂还是不大相信。 “这倒是好事,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你以后有了嫡女,可不能又反悔了,把恬儿撵出去,我不是不信任你,到时候,我可不饶你。” 邵柏轩神情微有冷漠的凝视着她,司聪愣了一瞬,苦笑着一叹:“瞧侯爷说的,妾身可是那起子言而无信的小人,再说了,妾身年岁不小了,也不适宜生养了。” “那可不一定,女子四五十还有生育的呢,那叫什么,老蚌生珠,这京城贵眷里,也不在少数。” 司聪神情一僵,定定的注视着他,邵柏轩忽觉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她想生孩子,没他怎么行,这不是明晃晃的示爱吗? 脸上有些不自在,尴尬的轻咳一声,忙解释着:“我是说,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朝令夕改的由着你性子的事,别到时候相互都不痛快。” 司聪淡笑:“侯爷放心,即便是妾身与侯爷有了嫡女,等她长大成人了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眼把前儿的,还是恬儿的婚事更重要,能给她寻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对侯爷的仕途也是个助益不是。” 邵柏轩微微颔首,“是这么理儿,也不止恬儿,还有晴儿,一样是本侯的女儿,夫婿也一定匹配得上才是,你怎么不想着也将她记在名下呢?夫人,厚此薄彼恐遭非议啊。” 司聪看向他的眼神转为漠落,轻叹一声:“非妾身不想,是四姨娘自己不肯。今儿为这事,还与妾身大吵了一顿。” 邵柏轩皱了皱眉,“她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对了,我叫人传话与你,叫你处置了她们,你是忘了吗?” “侯爷的吩咐,妾身怎敢不尊?妾身想着,她们也是为人母,且年岁也不小了,若是还像以前那般家法处置,恐伤了颜面,也伤了身子。便想着,罚些月例银子,在祠堂跪上几日,抄几遍《女子规》也就得了。” 邵柏轩哼道:“这处罚太轻了,于她们无用,过不了几日又要重蹈覆辙。你何时这般心软了?” 第78章 恶心自己一把 司聪微有惶恐的低垂着头,语调中有些委屈。“不是妾身心软,实在是姨娘们目中无人,今儿竟带着孩子们来请安了。” 她叹了一声又道:“虽说以前孩子们常来妾身这儿请安,可是这二年已不怎么来了,今儿突然带了来,就是想借着孩子们的面子逼妾身网开一面。妾身无奈之下,只好将计就计,令她们将孩子们都留下,以后就由妾身抚养,免得好好的孩子都叫她们给教坏了。” 邵柏轩眯着眼睛,有些不悦,“竟有此事?拿孩子做挡箭牌,亏她们也想的出,岂有此理!” 邵柏轩怒斥了一声:“你做的对,就是不在你这里养着,也要吓唬吓唬她们,不然,也拿侯府的规矩忒不当回事了。” 司聪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侯爷消消气,她们也认识到错处了,虽是哭闹了一阵,可还是把孩子留下了。唯独四姨娘,不肯让两个孩子过来。她是管家娘子,如今,颇有话语权,下人们也不敢强行将孩子带过来,妾身更不能因此与她发生争执,没得叫奴才们看笑话,是以,还是侯爷裁夺吧。” 说到四姨娘,邵柏轩的神色明显的变了,犀利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雅儿她管着家,自然要厉害着些,不然,叫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欺负了去。晓儿和晴儿还小,也不适合离开亲娘,她那里,你就网开一面吧。” 司聪温和的表情有些冷漠,垂了垂眼眸,“妾身已经诸多忍让了,说处罚的是侯爷,让网开一面的还是侯爷,这件事原本就是四姨娘先坏了规矩,侯爷却视而不见,不曾阻止,其他姨娘才纷纷效仿。如今侯爷知晓此事在不禁止就要闹出大事来,妾身也是一力的配合,到头来,却是妾身把人得罪的死死的,侯爷是老好人。” 邵柏轩一滞,讷讷的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主母,教导妾室也是你的职责,说什么得罪人不得罪人的话,雅儿事多繁忙,礼数做的不周到也是有的,等我这两日去说说她,让她对你尊重些。” 司聪轻嗤:“侯爷疼爱四姨娘,心疼两个孩子,妾身都能理解,可要说孩子小,三姨娘的晨儿与晓儿是同年的,侯爷特许不让晓儿来,那待会儿妾身就将晨儿也送回去,那就只剩大姨娘的一双子女在这里了,但愿大姨娘她不要多想才好。” 邵柏轩的脑袋有些大,她不多想才怪。 “侯爷刚还埋怨妾身厚此薄彼呢,恬儿记在了妾身的名下,若是明日四姨娘知道了来与妾身闹,侯爷出面说去。” 司聪有些气恼的扭过身子去,模样竟有些少女的娇羞,邵柏轩看的有些发怔,呆了一瞬,道:“是我思虑不周了,你别恼,今儿有些晚了,明儿我亲自去接晓儿和晴儿来,叫雅儿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了。 司聪轻轻抽动着肩膀,带着一层淡淡金光的侧脸上一滴泪划过,顺着邵柏轩的眼睛,流到了心里。 “怎么还哭了?不值当的事。”邵柏轩破天荒头一次伸手去拭她的眼泪,司聪歪头躲过,咬唇嗔了他一眼。 “妾身是觉得委屈,想着她那两个孩子金尊玉贵的养着,蜜罐里长大的。妾身是亲自布置了两个孩子的房间,比昶儿这个嫡子都要重视,却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两头不得好,想想真是无趣。” 邵柏轩眼中的奚含灵,向来强势,就是与他吵了起来也很少哭,而是掐腰瞪眼的与他僵持不下,她心里就没有过错,他永远是错的那一方。 所以,奚含灵从来不知什么叫温柔,她对也是对,错也是错,而他偏偏忌惮她娘家的权势,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对付她,妾室一年一个,甚至是一年两个的往府里纳。 似今日这般,娇羞中带着几分嗔怒,肃穆中透着些许妩媚。粉红似白的脸颊在烛火下更显几分娇嫩;睫毛下,双瞳剪秋水般明亮清澈,刚喝过茶的红唇如秋海棠般娇艳欲滴。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奚含灵,就是新婚之夜也不曾似这般妩媚动人,他竟看的有些痴了。 司聪回眸嗔怨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撒娇的语气道:“侯爷若是真能一碗水端平,今日便领了两个孩子过来,也省的妾身以后难做。” 邵柏轩不知怎么就答应了,“好,我这就去,你等我便是。” 语毕,他伸出手去在她脸颊上摸了一下,司聪娇羞不已的轻轻躲开,他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似是一道闪电在心头闪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的袭遍了全身。 怔愣良久,舔了舔干热的嘴唇,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冲她邪邪一笑:“等我。” 司聪娇怯怯的弯唇一笑,邵柏轩感觉自己要没了,赶忙抬步出去,他要速去速回。 他前脚刚走,司聪便沉下脸来,吩咐道:“打水来。” 玉凤忙打了水来,司聪沾湿了帕子帕子在他摸过的地方使劲的擦,直擦的脸颊上通红的一片。玉凤劝道:“夫人快别擦了,都要破皮了。” 司聪恨恨的将帕子扔在水盆里,溅了一身一脸的水花。“恶心透了,莫不如针锋相对的干一场,这事,不是我的强项。” 玉凤心疼的查看她的侧脸,红红的一片,有些地方已经有了丝丝的血印,忙拿了药箱给她抹药。 “夫人对自己下手这般狠,奴婢看着都心疼了,您不喜欢侯爷,又何苦为难自己呢,想些什么办法不成,非得恶心自己一把。” 司聪无奈叹息:“谁让他吃这一套了,我得投其所好。旁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可我不想为这么点小事耗费那心血去,这是条捷径,偶尔走一走也省事。” 玉凤也是一叹:“可您这一弄,捷径也变成了远道了,待会儿侯爷回来一看便知,夫人岂不是白费了心机了。” “他才不会回来呢,确切的说,是他回不来了,你以为他去了就能带回那两个孩子了?非但不会,还得搭上一个他。献媚这一块,岑书雅在我之上,且她还豁得出去,我甘拜下风!” 第79章 第一场戏 玉凤不解,“那还是白费工夫了,四姨娘更得意了。” 不知玉凤给她抹的是什么药,冰冰凉凉的还很舒服,长长的吁了口气。 “我还怕她不得意呢,霍氏和倪氏的孩子都送了出去,偏她的孩子还养在身边,而且是侯爷默许的,你说那两位会怎么想?” 玉凤转悠了几下眼珠儿,“恨死了她。” “不止如此,连带着,还怨恨上了侯爷,邵柏轩本就偏爱岑书雅,那两个早就心怀怨恨,这样以来,岑书雅便成了众矢之的了。” 玉凤畅快的咬咬牙,“夫人这是一箭双雕,既拿捏了霍氏和倪氏,又让她们调转枪头对付四姨娘,果然是妙计啊。” 司聪很满意的点点头,“以前受排挤的是我一个人,现在是那对狗男女,终于是转移了目标了,我也有看好戏的时候。” 玉凤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夫人以后,可高枕无忧了。” 司聪蔑笑:“还早呢,高枕无忧,什么时候自己说的算了,什么时候才是无忧呢。” 玉凤眨眨眼,“夫人的意思是?” “不说这些,你去漪雅园瞧瞧去,看看我猜测的对不对,别进去,就在外头听着。” 玉凤一脸的兴奋,“这第一场戏,夫人便叫奴婢去看,可是给了奴婢好大的面子呦。” 司聪嗔笑:“那就好好看,别辜负了我的心意。”玉凤欢快应了声是,忙不迭就出了屋子,恨不能立时便飞到漪雅园。 玉凤去看热闹,吩咐翠蝉和翠柳伺候司聪洗漱更衣,收拾妥当后,司聪也没躺下,而是拿出了那日在娘家与母亲拟定的计划书,觉得不妥处又做了修改,直到深夜才觉满意。 玉凤轻轻地推门进来,小心的向里面张望,司聪道:“进来吧,没睡呢。”玉凤抿唇笑笑,快步的进了寝室。 “夫人还没睡呢?是等着奴婢回来讲戏呢?” 司聪放下手里的计划书,轻嗤一声:“我可没那个闲心,正事还忙不过来呢。” “夫人就不好奇那四姨娘是如何绊住侯爷的? 司聪毫不在意的向后靠了靠,“有什么好奇的?四姨娘就那几招,抱大腿装晕不知廉耻的撒娇,再狠一点的以死相逼呗,还能有啥新奇的招数不成。” 玉凤瞪大了眼睛,“夫人料事如神啊,她还真是如此,耍赖撒娇无所不用,最后见侯爷真的不为所动,她就以死相逼,还真就拿着簪子划伤了自己。” 司聪挑挑眉,“她舍得下手?” 玉凤撇撇嘴,“伤在了手腕上,一滴血都没流,就是破了点皮,那阵仗弄的好像死了人一般,鸡飞狗跳的,侯爷差点就请了太医来了。” 司聪轻笑,“我说什么来着,侯爷到底被她拿下了吧?” 玉凤不齿的嘁了一声:“奴婢虽没亲眼瞧见,可也能想象的到,那四姨娘就不带离开侯爷的身的,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拿下又如何?侯爷的魂早就给迷晕了,四姨娘要是个妖精,侯爷这会子早就死一百回了。” 司聪“噗嗤!”笑出了声,“正合我意,她若真是个妖精,还省的我麻烦了。行了,快睡去吧,今儿算什么,明儿还有好戏要看呢,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邵柏轩窘迫的样子了。” 玉凤还很精神,服侍着司聪躺下,自己回到暖阁的炕上躺下,脑海里不停地上演几个姨娘打成一团的景象,做梦都是在看好戏。 漪雅园的孩子到底是没送去给夫人抚养,霍彩寻和倪黛娥气的不轻,二人互相埋怨了一阵之后,双双来到金枝玉叶讨要孩子。司聪早有准备,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一切访客,将二人拒之门外。 玉凤在院门口往外送,边走边叹息道:“夫人昨日也是气的不轻,一夜未眠,侯爷本是答应了亲自去接四公子和二姑娘的,可谁知到了漪雅园就变了样。夫人苦等了一夜也没等来人,哭了半宿,这会子刚睡下,请两位姨娘见谅。” 大姨娘霍彩寻不忿的道:“夫人就是太好性了,那狐媚子这般把侯爷抢了去,夫人也能忍?搁在以前,夫人早上门去与她理论了,夫人怎的变的如此软弱了呢?” “我也是想不通,夫人以前事何等威风八面,漪雅园那位就是仗着年轻漂亮受宠爱,也不敢忤逆了夫人去,如今都敢骑在夫人的脖子上拉屎了,玉凤姑娘该提醒夫人才是,怎能这般纵容她,那以后侯府那还有法度可讲?” 玉凤面色不虞,微微沉了脸色。“两位姨娘不用在这挑拨离间,以前你们没少怂恿夫人针对四姨娘,每次侯爷都与夫人大吵一架,你们坐收渔翁之利,夫人与侯爷的感情日渐生分。如今夫人是个什么处境你们不知道吗?还想拿夫人当枪使,打量我们夫人是傻子呢?有不服气的地方自己去找侯爷哭去,又不是没告过状,再别想着来唆使我们夫人。” 玉凤狠狠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院,重重地关上了门,狠狠地啐了一口向主屋而去。院门外霍彩寻与倪黛娥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气的朝着大门口啐了一口,气哼哼的离开了。 司聪悠哉悠哉的看书,约摸着这几日她这里能消停些了,刚好可以筹备铺子开业的事。蓝彩蝶每日都会来与她汇报铺子装修的进度,每日都会拿几样新鲜的点心来给她尝尝鲜,她觉得这两日都吃胖了些了。 “夫人让我们做的点心的画像已经画的差不多了,等印刷好了,铺子开业前七日在附近的市场和主要街道撒放,不过,我还是有个顾虑,这老百姓识字的还是少,看不懂那单子上面的意思啊?” 司聪点点头,“你提醒了我,你去找杂耍班子的人来,穿上统一的服装,敲锣打鼓沿街游街,把单子上的内容叫嚷出来,知道的人就多了。” 蓝彩蝶眼睛亮了亮,“夫人这主意好,老百姓就爱凑热闹,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的,争相传播,咱们这铺子就有了知名度了。” 第80章 聪明果 “说这话还为时过早,知名度不是靠几日宣传就能打响的,打铁还需自身硬,最主要的是咱们的点心好吃,引人关注。这两日我琢磨出个贵宾卡片来,简单的画了样子,你看看如何。” 蓝彩蝶一脸茫然,“贵宾卡,那是什么东西?” 司聪在一个本子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两个长方形的框,框里面写了一些字,蓝彩蝶拿起来观看。 “聪明果贵宾卡。”另一个框写着十两,底下一行小字,预存十两送十两,特价商品不参加活动。 蓝彩蝶看的一头雾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叫聪明果?听着不像是点心铺子的名字呢?” 司聪耐心的为她解释,“聪明果是我为咱们铺子起的名字,聪明二字很好理解,果代表着水果,以后铺子走上正轨了,还想着上一些果茶果饮的,扩大经营范围呢。” 蓝彩蝶了然的点点头,司聪指着那纸上的长方形框又道;''这是我为开业做的酬宾方案,客人预存十两银子可抵二十两银子用,除了当日特价商品不能使用外,皆可凭此卡消费,就是相当于五折优惠。” 蓝彩蝶听的一知半解的,“夫人的意思是,客人存十两银子在咱们店里,然后买点心时用了一两银子,咱们要给二两银子的点心,是这个意思不?” 司聪点点头,蓝彩蝶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五折不赔死了?成本都收不回来。” “怎么会?我算过点心的用料与成本,最贵的就是糖和蜂蜜,面粉糯米价钱都不高,拿蛋黄糕来算的话,一斤蛋黄糕也就要两三个鸡蛋,半斤面粉,加上点糖,成本也就是二十个铜板不到,除去人工房租炭火和猪油,总计不到三十个铜板,而这一斤蛋黄糕的售价要一钱银子,就是五折售卖还有两成的利润,所以,赔是赔不上的。” “是赔不上,可也不赚钱啊?这蛋黄糕并不好做,还有损耗,算下来也不赚钱,不赚钱就是赔钱,咱们不能为了打响名声赔钱赚吆喝吧?” 司聪安慰她道:“所以才要薄利多销,你想想,一斤赚二十个铜板,一百斤就是二百个铜板,光着一个蛋黄糕的利润就够咱们一日的房租了,还有其他的点心呢?越高档的利润越高,像那豌豆黄,不一定要论斤卖,这么独有的点心论块卖,一块赚十块的利润都打不住。” 蓝彩蝶听的一愣一愣的,竟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 “眼睛不要只盯着一个地方看,能买得起这种吃食的都是非富即贵,小门小户的过年能吃上一顿千层糕都是好人家了,你卖的便宜人家还不稀罕呢。” 这一点蓝彩蝶不否认,京中的达官贵人们最喜奢靡豪华,多怀攀比之心,哪里开了家首饰铺子,成衣铺子,都拣着那里面最贵最好的买,才能彰显他们的地位与财力。 “可是,这东西也不是咱们一家经营,单那条街上就有四家这样的铺子,都有拿手的手艺,最久的开了也有几十年了,一直有自己的客源,咱们现在打着开业的旗号还能吆喝两句,等过了新鲜劲呢?这么卖肯定赔钱了。” 司聪点点头,“所以才要你们不断地创新嘛,也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想卖,就没有特色了。咱们这铺子主打一个绝品,以烤代蒸,做出来的点心更有口感,回头客也必然会多。我设计的这个贵宾卡,仅限开业期间,三个月内必须用完里面的银钱,过期不予核销。过了开业庆典,咱们这贵宾卡就改成存十赠五,算起来就是七五折,还是有的赚。” 蓝彩蝶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将信将疑道:“倒是个好噱头,可是夫人说的以蒸代烤,怕是没法实现,之前咱们也实验过,成功的时候不足五成,浪费的食材倒是不少,这成本可就高出许多,再这么赠,肯定是不赚钱的。” 司聪挑挑眉,一脸的胜算。“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之前我回娘家时与我母亲研究了一款铁箱子式的烤炉,要烤干的蔬菜或是挂在里面,或是摆在烤盘里,这个烤箱的四周有个夹层,均可放炭火,火候更均匀,烤干也更快些。烤点心就按照这个烤炉做个小号的,烤出来的点心也不会出现碎裂的现象,口感更好,卖相也很好,可比蒸出来的好吃多了。” 蓝彩蝶这回听的是瞠目结舌,惊愕万分,她早听她提起过什么脱水蔬菜的事,她一直以为就是建个火窑在里面烧,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她可真是孤陋寡闻了。 “夫人还是别与我说了,我也听不懂,夫人都想了万全之策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切就都听夫人的便是。” 司聪笑了笑,“有好的点子你还是要献出来的,我的方案也不见准就都是良策,咱们群策群力,争取做到完美,管他是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蓝彩蝶咯咯笑道:“我这脑子可不及夫人的万分之一,别出了馊主意坏了买卖,智者劳心,夫人就多担待吧。” 司聪嗔了她一眼,“你可别想着躲心静,你和五妹妹可是厨艺担当,做不出好的来我可不饶你们,你最好做梦都研究新点心味道。” 蓝彩蝶无奈一叹:“我的好夫人,已经在拼命了,为了入梦快点,我都喝了快一个月的安神汤了,侯爷还以为我生了病呢,要叫太医来诊脉呢。” 司聪轻笑,“难为你了,又要操心铺子里的事,又要应付那个讨厌鬼,等铺子开业了,多给你一成的分红。” 蓝彩蝶眼睛闪亮闪亮的,虽然很是期待,可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敢居功,应付他本就是我的职责,没你的吩咐他也常来,铺子里的事也是我的本分。这重要的想法都是出自夫人之手,我可没脸多要,夫人该多分才是。” “那就还按以前的分三份,我母亲说了,她的那份拿出三成给五妹妹,自己留三成,剩下的贴补家用。如果一个月能保证十两银子的利润,家里就有一两银子的家用了,解决温饱还不成问题。 第81章 推波助澜 蓝彩蝶有些愧然,“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我与夫人每人三成,余下的四成给奚夫人,分的还能多些。” 司聪摇头,“就这样吧,我母亲也不差这一点,等咱们那脱水蔬菜的买卖赚了银子,这点小钱算什么,你都看不上了。” 蓝彩蝶嘿嘿笑道:“那我可不跟夫人客气了,等着跟您赚了大钱,我再给奚夫人多买些好补品送去。” 司聪展颜笑了笑,二人又研究了一会儿贵宾卡的细节,蓝彩蝶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因着司聪抱恙,免了众姨娘的晨昏定省,她这里难得消停了几日,而那几个姨娘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僵。 玉凤每日都会打听些事回来,这日又听了些消息回来与司聪说。 “夫人,今儿三姨娘去侯爷的书房外求见,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侯爷愣是没见,三姨娘被架走的时候腿都站不直了,那哭的,不知道的以为她亲娘老子死了呢。 司聪正在专心的画贵宾卡的样式,抬眸瞄了她一眼 ,问道:“怎么就她自己去的?前儿大姨娘不是还跟着一起去的吗?” “奴婢听说侯爷昨晚很晚的时候去了海棠苑,宿在那没走,今日大姨娘就没来。据说,侯爷与大姨娘说了夫人给大姑娘嫡女身份的事了,大姨娘很高兴,怎么还会去闹呢。” 司聪放下笔,揉了揉了有些酸痛的手腕。“这又不是秘密,已经呈报给族长了,等侯爷得了空就去改了族谱了,侯爷一定是与她分析了利弊,那霍氏才肯消停的。” 玉凤眉头微蹙的看着她,司聪道:“霍氏这种人眼里,一个女儿有没有嫡女的身份并不重要,儿子的身份地位才能决定她在侯府的地位呢。你以为她没想过取我而代之吗?只不过现在的形势不明,她不得不审时度势罢了。女儿变成了嫡长女,说亲事时就能高出好几个阶层,如果有了亲家的助力,她扶正的机会也能多一些,到时候还愁儿子不是嫡子吗?” 玉凤眉头蹙的更深,有些不可置信,“侯爷会这般与大姨娘说?这不还是要休了夫人的打算吗?” “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他充其量与霍氏分析分析恬儿的未来,若是恬儿嫁的好,她的亲弟弟邵阳也会跟着沾光,至少能找一个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家。话说回来,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归宿呢。邵柏轩亦是如此,长女嫁的好,其他孩子们的婚事也不能差,与他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当然极力的说服霍氏喽。” “大姨娘有了嫡长女,四姨娘颇受宠爱,她的子女侯爷一定是另眼看待,只有三姨娘,她的身份尴尬,儿子的身份更是尴尬,非嫡非长,又非老幺,侯爷疏忽了也是常有的事,她这是找侯爷要说法去了?” 司聪轻哼:“去也是白去,她没有二姨娘的柔媚,没有四姨娘的手段,也不及大姨娘的身份,侯爷对她可有可无,她就是跪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疼半分。这一回,三姨娘是彻底的伤了心了,不过,她不会委曲求全的,看吧,好戏就要上场了。” 玉凤很是疑惑,“她能翻出什么大天来啊?” “别小瞧了她,心机深沉的很,她也与四姨娘斗了许多年了,你看她可曾吃过亏?” 玉凤十分的不服气,嘟囔着嘴道:“以前她都是依附夫人,与四姨娘有了什么嫌隙也是怂恿夫人去惩治,她坐在一旁看热闹。侯爷与您争吵时她又不吱声了,等侯爷走了她又火上浇油的假装安慰,您还拿她当好人呢。” 司聪轻嗤:“你这不是看的挺明白的吗?怎么当时就不提醒我呢?” 玉凤脸色红了红,赧然的道:“夫人那时听不进去这些的,奴婢也提醒过一两次,后来,玉蝶就拦着奴婢不让奴婢劝了。夫人,对不起,奴婢不该对您有所隐瞒的。” 玉凤一脸愧色的福了下去,司聪摆摆手道:“不必自责,以前的事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自小被惯坏了,看不惯的就要说,忍不了的就要罚,把人都得罪了,你们也没少受委屈,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玉凤诚惶诚恐的道:“夫人别这么说,奴婢在一旁看的真切,都是四姨娘对夫人不尊在先,不赖夫人发火生气的,搁谁身上都忍不下去的。” 司聪笑笑:“行了,不说这些,如今这个形势,咱们要推波助澜一下,你把前两日二姨娘打探来的消息想办法透露给倪氏,她肯定会好好利用的。” 玉凤眼神亮了亮,“夫人是说四姨娘私下里见吏部侍郎的家眷的事?” 司聪点头,“她还没那个脸面见到吏部侍郎的夫人,她见的不过是吏部侍郎府里的一个有些脸面的奴才。咱们得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有机会与吏部侍郎的夫人见上一面,才好让她行事不是。” “奴婢明白了,只要抓到她与人交易的证据,就能查她的账目了,那咱们就快拿回掌家权了。” 司聪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越来越会分析了,过年是送礼的好时机,我猜想,岑书雅的目的是四品官,少说也得十万银两,近期,她可能要有大动作了,叫二姨娘盯着点,多搜集些证据,咱们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一击即中。” 玉凤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待会儿夜深了就去找二姨娘去。” 司聪觉得自己有好多事要做,聪明果的开业筹备,脱水蔬菜的运营计划书,还有就是挑拨这三个姨娘之间的关系,她是忙的不可开交,后院也是打的乌烟瘴气的。 邵柏轩心烦的几日都不曾踏足后院了,好不容易来了,也是来她的金枝玉叶,与孩子们吃饭聊天,享受天伦之乐。 就是他,再不曾留宿,司聪也不想他留下,每每都是想方设法让他自己主动离开,这时候,众位姨娘们就都堵在金枝玉叶的大门外,使出浑身解数请邵柏轩去自己的院里去撒种。 第82章 烤炉成功了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天气渐渐转冷了,久未登门的樊妈妈终于是来了侯府,进了屋就迫不及待与司聪叙述这些日子的成果。 “姑娘,那烤炉终于是做好了,已经试过了,很好用。” 司聪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现下那烤炉在何处?” “还在铁匠铺子,夫人问姑娘,是先拉回来,还是直接运到南边去?” “怡贵嫔那边还没来信,想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东西这么大也不利于运输,送到我那庄子上吧,咱们这边也需要几个烤炉,等过些日子得了空,我去瞧瞧。” 樊妈妈一脸的笑意,“姑娘是该去看看,奴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命他们搭建了库房,这时候应该建的差不多了,姑娘等几日去就能看到建好的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法,也能让他们及时改过来。” 司聪舒了口气,也笑了笑,“抽空我去一趟,点心铺子也要开张了,我还没去过呢,正好一道都看了。” “奴婢也想去看看呢,五姑娘都出来小有月余了,奴婢都想五姑娘了,老夫人夫人,还有四夫人都惦记着她呢,这次也是让奴婢来看望,好回去与夫人们说说。” 司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今儿是不成了,明儿早些,我让二姨娘找人带您去看看,正好她们新做了不少的点心,您老先尝尝,好吃不好吃的,给个意见,她们也好改进。” 樊妈妈笑容更甚,“五姑娘的手艺奴婢信得过,这府里头二姨娘的手艺奴婢还不曾尝过,夫人都说好吃,应该是错不了的。” 司聪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她早上刚送来的点心,玉凤快拿来给樊妈妈尝尝。” 玉凤去里间拎出一个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一层一层的端了出来。樊妈妈看的眼睛都直了。 “哟!这么多样式呢?这红的粉的黄色的也是甜点?可怎么做出来的呢?” 司聪笑着解释,“都是用各色的花瓣熬出来的花汁,和在面里便是这个颜色了,我给这个点心起了名字叫五彩祥云,妈妈快尝尝好吃不?” 樊妈妈拿起一块爱不释手的看,就是舍不得下嘴吃。“还真是像云彩一样的形状,这点心做的这样精巧,叫奴婢可怎么舍得吃呢。” “再好看也是吃的,妈妈就吃吧,够您吃的。” 樊妈妈小心的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软软糯糯的确实是好吃。赞不绝口道:“早就听姑娘说府里的二姨娘好手艺,果然不负虚名啊。” 司聪咯咯笑道:“这话妈妈该当着二姨娘的面说,她一准高兴,又要几日不吃饭潜心研究新点心样式了。” 樊妈妈一脸的兴奋,“不用说,咱们这铺子有这样的点心,生意一定兴隆。等赚了银子回去,四夫人也就不会横挡竖拦的不让五姑娘出来了。” 司聪疑道:“四婶婶还没同意吗?” 樊妈妈收了笑容,微叹了一声:“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夫人一直压着她,她也不敢,就是成日里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念叨,一门心思的给五姑娘说亲事呢。” “有好人家吗?” 樊妈妈摇摇头,“咱们姑娘年岁大了,来说亲的不是丧偶的就是老光棍子,还有说偏房的。都叫老夫人给骂了回去。四夫人与老夫人还吵了一架,着急上火的病了一阵子,这两日刚有了起色,听说奴婢要来京城,她非要跟着,被夫人一顿训斥才老实了。” 司聪无奈摇头,“四婶婶也忒心急了些,不论咱家是穷是富,以五妹妹的姿色和才学,找个穷举子还是配的上的。妈妈回去告诉四婶婶,让她不用心急,等咱家这铺子做好了,家里的条件好些了,我以侯府的名义给妹妹物色一个年龄相当学子,也比嫁给乡野村夫的要强些。” 樊妈妈点头,“好,奴婢回去就与四夫人说,也好让她安心,五姑娘才能安下心来做事情。” 司聪道:“明儿妈妈去看五妹妹,别说四婶婶病了的事,免得她惦记。” “诶!奴婢知道了。” 司聪起身去了里间,拿着一个本子出来,翻了几页,在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我新设计的烤炉草图,妈妈拿回去给任叔,让他找工匠尽快做出来。” 樊妈妈接了过来,很是小心的揣入怀中。“姑娘若是急,明儿奴婢就回去,等姑娘想去庄子上,奴婢再来带姑娘去。” “是很着急,十一月初铺子就要开业,得抓紧做出来,妈妈明日去看了五妹妹就回去吧,去庄子也不必妈妈来回跑了您只需把地点告诉我,还有管事的是谁,我自己去就成。” 樊妈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姑娘没去过庄子,那些人不识得姑娘,会怠慢了姑娘,还是奴婢跟您去一趟。这样,姑娘您大概说个日期,奴婢从家里走,咱们庄子上汇合,您看可行?” 司聪颔首,“太行了,就是太折腾妈妈了。” 樊妈妈笑道:“不妨事,我家里那两个不成器这两日也该来了,到时候就有人跑腿了,奴婢这老婆子还闲起来了呢。” “妈妈可不老,您也别想着躲清闲,您一个顶三个,我要依仗妈妈的地方还多着呢。” 樊妈妈笑的见牙不见脸,“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给姑娘跑一辈子的腿都成。” 司聪的心情非常愉悦,脸上总是挂着笑,每次见到娘家人就是不一样,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姑娘可有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上?” 司聪思量片刻,道:“原定三日后将侯爷的庶女过继在我的名下,大概有一个时辰就能礼成,我琢磨着,去庙里进香,斋戒两日,想来侯爷也不能不允。” 樊妈妈轻嗯一声:“这也好,那就约定三日后相见?” “妥,我还能在庄子上住一日,也去看看我那百亩良田在何处,心里也有个底。” “姑娘现在去看能看到什么啊,庄稼都收了,一望无际的都是黄土,这会子风还大,没得吹一身土回来。” 第83章 庄子上的喜事 司聪却不以为然,一百亩地啊,老大一片地方了,她总要感受下身为地主的滋味吧。 “没事的樊妈妈,多穿些就好了,不去瞧一眼,我心里不踏实。” 樊妈妈会意的笑笑,“都依姑娘的。” 晚上两人又是彻夜未眠,樊妈妈得了不少的指示,也听了好多的新奇玩意,第二日一早照例给邵昶和司聪这娘俩做了最拿手的油泼面,等二姨娘来请过了安,由她的人带着去了点心铺子。 彼时点心铺子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只差门口的牌匾还没上。五姑娘见樊妈妈来了,很是激动,拉着她问长问短的。 樊妈妈拣着要紧的与她说了些,又嘱咐她听大姐姐的话,没十分要紧的事别出门,拿了几包点心也就回去了,大姑娘交代的事急,她也不敢耽搁。 三日后,司聪与邵柏轩带着邵怡恬出门去了邵家的祠堂,在族老的见证下,邵怡恬正式归入到了司聪这个嫡母的名下,至此便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姑娘了。 司聪受到了很多族老的夸赞,夸她贤惠大度,是不可多得的贤妻,让邵柏轩怜爱珍重,不可轻慢了。 司聪明白,这些人都是因着皇后娘娘中秋赏赐的事情上,才对她尊重一二的,他们怕是忘了,当初奚家被抄时,他们的那副嘴脸了吧。 因早与邵柏轩说了要进香祈福的事,邵柏轩也未阻拦,便带着邵怡恬先回了侯府,司聪一行人直接到了护国寺进香。 天色还早,司聪像模像样的跪拜祈祷,拜了一圈的菩萨后,几人悄悄的坐车出了城,直奔她那庄子而去。 董氏给原主选的这处庄子离着京城并不远,大概有五十里路,官道平坦,走了两个多时辰便到了地方,樊妈妈早就领着一众奴仆等在了门口。 见司聪的马车缓缓驶来,樊妈妈忙领着众人都迎了出来。 “姑娘来了。” 樊妈妈轻唤了一声,后面跟着的奴仆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齐声唤道:“给夫人请安。” 司聪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樊妈妈也没说这庄子上这么多人呢,怎么有种皇帝受朝拜的感觉呢。 忙下了车,扶起了前面跪着的老者,“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当大家这么大的礼。” 老者约有六十岁上下,半白了头发,脸上皱纹遍布,倒是看起来红光满面的,看样子日子过的很舒心。 老者身后的众人也都起来,老者微弓着身子道:“夫人宽仁待下,奴才们不敢逾矩,夫人里面请。” 司聪含笑跟着他进了院子,实物与图纸上的布局大致一样,只是这院子的大小,在图片上看与亲身实地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院子属实不小,都盖上库房了还有许多宽敞的空地,或是晒着粮食,或是晾着秋菜,给这空旷的院子添了不少的烟火气。 “您就是林老伯吧?” 那老者忙躬身道:“老奴名叫林有山,夫人唤老奴名字吧。” “无妨,那我还您一声林伯吧。” 林有山也不好拒绝,这院子里的人都唤他一声林伯,以他这个年纪,倒也担得。 司聪放眼打量这座院子,房屋建造的风格与寻常百姓家无异,有主屋有东西厢房,不过相较于普通百姓家要更宽敞些。司聪一打眼就看出那窗纸是新换的,想必是怕她来了嫌弃屋子不好,会挨骂吧。 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喂牲口的槽子都是干净的,杂物农具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可见这院子平时就很干净,林有山是个干净利索的人。 林有山不善言辞,跟在司聪后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常常是司聪问一句,他答一句。 “咱们这里住着多少人?” 林有山恭敬的回道:“回夫人,男女老少都算上,有三十四口人。” 司聪微微吃惊,“这么多?可住的下?” 林有山指了指对面的屋子,“正房是东三间是老奴与长子的住处,西两间是次子与三子的住处。东西厢房分别住着四户人家,后面粮仓还有三间房,住了三个人,是外来做工的,专门看着粮仓的。” 司聪了然,“这么多人住着可是有些挤了,我看这里地方还够用,来年开春再盖几间,万一再添丁进口的,总是挤着也不是办法。” 林有山感激的拱拱手,“老奴替大伙谢谢夫人的体恤,不过也不会挤多久了,年前咱们这院子就有两个姑娘要出嫁了,也能腾出些地方来。” 司聪颇有兴趣的“哦?”了一声:“是谁家的姑娘要出嫁,这是大喜事啊,也不知我有没有福气喝一顿喜酒呢。” 林有山红了脸,憨厚的笑道:“一个是老奴的孙女,一个是罗家的闺女,嫁的都是同村的咱们的佃户,本分可靠,她们二人也有个照应。” 司聪看向人群,只见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微垂着头一副娇羞的模样,是她们俩没跑了,遂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两位姑娘上前来,叫我瞧瞧。” 那两位姑娘左右看了看,被人推着扭捏着向前,到了司聪跟前,深深的福了下去。 “给夫人请安。” 司聪抬抬手,笑道:“快别多礼,两位姑娘都多大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怯生生的道:“奴婢今年十六岁了。” 说完,看向另一个,另外一个姑娘要比这个大方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清脆。“奴婢今年十五了。” 司聪微叹,都这么小,她在秦朝的那几朵花可都是十七八了才嫁人,难怪四婶婶着急五妹妹的婚事呢,这里的女孩子成家也忒早了些。 司聪走近了一步,看着两个脸色微黑的女孩子,那粗糙的脸颊,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所致。 司聪来的时候并未带什么金玉首饰,想着在这处农庄打扮的太过奢华也不好,遂只带了一对银镯子。 听说了这样的喜事,怎么能不表示些呢,遂摘下手腕上的一对上好的银镯子,塞进了两个女孩的手里。 第84章 准备做实验 两个女孩儿吓得不轻,忙摆着手向后退去。“这可使不得,夫人快些拿回去吧,我们这等低贱的奴婢,如何能受得起夫人的贺礼。” 司聪面带慈和的笑笑,“又不值什么,平日里我很少戴的,今儿是赶巧了,遇到了这样的喜事,是该沾沾喜气的,你们不拿着,就是瞧不上了,我可生气了。” 两个女孩惶恐不安的看向各自的长辈,林有山无奈的笑笑:“就收下吧,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两个女孩儿脸上皆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接过之后,叩头谢了恩,退到了人群之中,暗暗的摸着她们从未见过的精品银镯子。 林有山请司聪进了主屋的堂屋,堂屋里布置的很简单,上首两张椅子一张夹着一张方桌,下首两侧各摆了两张椅子,坐满了之后就没什么地方了,其余的人就都围在堂屋外面听着里面的谈话。 林有山的长子媳用家里最好的茶沏了茶水,味道自然是与家里的名茶没得比,不过,在这样的乡野之地,能有茶喝已经是不错了。 “庄子里简陋,也没什么好的招待夫人,都是些山货,委屈夫人了。” 司聪笑了笑,“无妨,偶尔换一换口味也很好,您老告诉灶上的,别弄什么大鱼大肉的,我这肠胃也吃不消。” 林有山当然知道她这是客气的说辞,捋着山羊胡子客气的笑着。“夫人有所不知,上两日刚打了两只山鸡,知道夫人要来,提早就煨上了,这会正炖着呢,夫人待会可得尝尝,那山鸡汤的味道实在是鲜美,家养的鸡怎么炖也炖不出这个味道来。” 司聪微弯了唇角,“林伯这么一说,我竟是有些饿了,等不及了都。” “那老奴这就去叫她们加些火,待会儿就吃饭。” 司聪摆摆手让林有山坐下,说道:“不急,林伯坐下我们说说话。” 林有山又坐下,司聪问道:“咱们这庄子上有多少家佃户?” “庄子上有五家佃户,每家种了十亩地,剩下的五十亩地都是咱们自己在种,这样能多些收成。” 司聪点点头,“今年都种了什么?收成如何?” 林有山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回道:“这些年都种的都是栗米,栗米抗旱,产量又高,谷子也好存放,所以,收成一直不错。今年又尝试着种了些秫子,产量虽不高,但是售价还是很不错的。” 司聪微微蹙眉,“林伯说的这个是什么作物?” 林有山解释道:“就是京都里大户人家做圆子吃的黏米,与稻米差不离,就是做出来的吃食要更黏一些,还有些甜味在里面。” 司聪恍然,这不就是糯米吗?“可还有存粮?” “还有几袋子,本也没种多少,在集市上了卖了点,想着剩下的自己吃,府上若是有会做这秫米的,就带回去些,留着也不会做,倒白糟蹋了。” 司聪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喜欢这一口呢,还有多少都带走,我按照市价给你们银子。” 林有山忙摆摆手,“这可使不得,都是夫人自家庄子上产的,夫人想吃就拿去,给银子可是万万使不得。”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明年您再多种点,种子的银钱我来出,产多少我都要了。” “哎,老奴记下了。” 司聪又问道:“今年可种了秋菜?” “地里不曾种,就是这院子里,后头粮仓的空地上种了些够自己吃的,不过供给夫人府上应该是绰绰有余,夫人走的时候,老奴给夫人带上几袋子回去。” 司聪笑笑:“那倒不必,我是想问这里其他的庄稼户可有大范围种植秋菜的?” 林有山想了想,“有几户农户家是专门种秋菜卖的,赶上好时候,一亩地能看二两银子的利,不好的时候也有赚不回来本钱的,夫人是想种秋菜卖?” 司聪摇摇头,“我是想收购些秋菜,您也看见院子里那个大烤炉了,就是烤蔬菜用的,烤干的蔬菜易存放,也好运输,比起买新鲜的秋菜要方便的多。” 林有山早就听樊妈妈说起过这大烤炉的作用,再听司聪讲述,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夫人要多少?老奴明儿就去收购。” “越多越好,银钱我来出,樊妈妈就留下配合您老,待会儿您将家里存放的秋菜找出来些,我教给您怎么操作。” 林有山兴奋极了,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老奴这就去,夫人请稍坐片刻。”他挥挥手,众人都跟着他去抬存放在地窖里的秋菜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司聪问樊妈妈道:“樊妈妈,您手里还有多少银两?” 樊妈妈警惕的看了看外头,说道:“前几日怡贵嫔差人送来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都是百两的小面额的,奴婢怕这地方也不好找零,便都换成了十两一张的。” “十两也多,最好是能换成铜钱,老百姓手里能有多少银子?一家卖那么几百斤菜,也不过是几百个钱,这银票还是难通用。” 樊妈妈道:“奴婢明白了,明日就去镇上换了铜板来。” 司聪颔首,“今日我把方法教您,你这些日子就辛苦些,在这儿看两日,等秋菜收的多了,叫家里的来几个能干的,任叔他们都来学,将来去了南边也能独当一面。” “是,奴婢待会儿不眨眼睛的跟姑娘学,一定教会了他们。” 司聪轻笑,“你是得不眨眼睛,不过不是跟我学,而是看温度,这烤蔬菜还是讲究些门道的,不是架上火就能烤干的。水份大的蔬菜烤多久,水份小的又烤多久,炭火的多少,都有定律的,这个需要您仔细的记录,今儿咱们可有的忙了。” 樊妈妈精神抖擞的直了直身板,拍了拍胸脯道:“姑娘放心好了,这事就交给奴才,保准让姑娘满意。” “我让玉凤配合您,我说的都要记录下来,等回去之后整理一份详细的记录,留给任叔他们用。” 玉凤正抱着司聪的行李进来,看向已经很整洁,却依然看起来烟熏火燎的屋子,皱了皱眉道:“夫人,今晚可怎么睡啊?” 第85章 成品很成功 “怎么都能睡,一晚上而已,挺挺过去了。再者,今晚能不能睡还不一定呢。” 玉凤一脸茫然,“夫人这话是何意啊?那些人怎么夫人了?” 樊妈妈解释道:“没怎么,姑娘说要教给他们怎么用那烤炉,这一锅锅的烤下来,可不是没时候嘛。” 玉凤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那些人要对夫人不利呢。夫人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了,晚上还要熬夜,不如先进屋歇一会吧。” 司聪摇头,“没那么矫情,我看他们干的挺起劲的,我若是躺着去了,怕是会扫了人家的兴,我还是出去助阵吧。” 说罢,司聪起身向外走去,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大垛的白菜,男人们还在往外拿 。 司聪指挥着女子们洗干净菘菜萝卜等秋菜,又令她们都切成手指粗的条状,下锅焯水,滚开一遍即可捞出,再用冷水冲洗迅速降低温度,沥干后等待上炉烘烤。 那边烤炉的炭火已经准备就绪,第一炉烤的是菘菜,司聪亲自看着火候。这温度实在是不好掌握,太高了烤出来的蔬菜就焦了,太低了又达不到脱水的效果,这古代又没有温度计,司聪只能靠体温来感受。 她时不时的把手贴在烤炉外侧,烫手了就扯火,温度降下来了就添柴,这一炉烤下来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玉凤与樊妈妈在一旁实时记录添置炭火的时间与次数,与水份蒸发的程度,那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还带有画图的标注,可谓是十分的详尽了。 天色已经黑了,众人早就饥肠辘辘了,可司聪守在烤炉旁不动分毫,其他人就是再饿,也得挺着,都守在左右观望。 终于是停炉了,待温度冷却下来,司聪命人打开炉门,热气扑面而来,众人齐齐向后退去。 “切记要注意安全,千万别烫着烤着了,明儿做个长一点的铁钩子,开这炉门的时候用铁钩子开,免得被烫伤了。” 林有山应着,烤炉内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司聪试了几次,确定不会烫着人,才令他们将烤盘取了出来。 上面铺着的烤干了的蔬菜还有些软,司聪拈起一块细看,有那么点方便面里脱水蔬菜的模样了,等彻底晾凉了,就完全一样了。 心下松了一口气,看向众人道:“辛苦大家,成了!” 众人一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成了。” “太棒了,没白熬这么久,真好。” 众人兴奋的都凑了上来,司聪解释着:“等这菘菜晾干了就像晒了一秋的干菜一样了,但是口感要比自然晾晒的更好,不会有那股子涩味儿,还能去除某些蔬菜里的毒素,吃起来更安全可靠。像咱们炖肉的时候抓上这样一把烤干了的菘菜,炖出来的干菘菜更有弹性和嚼头,还更容易入味。做面时也是一样,放上一点,绝对比直接放新鲜的菘菜要好吃。” 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尝尝了,一个妇人道:“灶上炖了几个时辰的野鸡汤了,不如待会就放上些,大伙尝尝鲜。” “对对对,放一点尝尝。” 司聪笑了笑:“什么菜配什么肉,野鸡汤配山蘑是最好吃的,像这菘菜配猪肉,豆腐,味道更好。” “那明早奴婢给夫人做面吃,放这个总行了吧?” “当然行啊,那就劳烦嫂子多做点,大伙都尝尝。” 那妇人痛快的答应,“诶!好嘞!” 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大家都很高兴,林有山道:“忙了一日了,都过了饭时了,夫人还是先吃饭,咱们待会儿再烤。” 司聪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了,又试了试烤炉里的温度,说道:“关上门,里面还有温度,待会儿吃完饭再烤萝卜,总要知晓大概的时长。” 林有山叫几个人关了炉门,簇拥着司聪进了堂屋,屋内已经摆好了桌子,几个妇人陆续的端着菜摆在上面。 司聪坐在了上首,樊妈妈与林有山依次坐下,又坐了几个年长的,其余的都在外面坐下了。 刚才那个妇人端着一陶盆的汤上来,亲自给司聪盛了一碗。“夫人快尝尝这野鸡汤,足足熬了几个时辰呢,都熬出油花来了。” 司聪看着那漂着一层橙黄色油花的鸡汤,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味道鲜美,汤汁浓郁,她几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 那妇人道:“奴婢也是从未熬过这么久,公爹说怕是要耽搁些用饭的时辰,奴婢怕那野鸡炖的太烂了没法吃,就捞出肉来,只留下些骨头继续熬,没想到是这样的入味,夫人再尝尝这鸡肉,也十分的软烂入味的。” 原来这个能说会道的妇人是林有山的儿媳妇,难怪如此敞快,看来她是经常的与外人打交道,才不会露了怯。 司聪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块野鸡肉,对那妇人的手艺是赞不绝口,夸得那妇人笑的一脸红润。 气氛融洽的吃了顿饭,众人又开始干活,男女分工,女人们切菜、洗菜、焯水,男人们砍柴烧火守着烤炉。 这一次又是司聪亲自守着,烤的是萝卜,相较于菘菜的时间又长了些,等烤完了已经是后半夜了。大伙都很累,可是看到成品时又觉得再累都值了,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司聪已经熬红了一双眼睛,说实在的她是真熬不动了,本是叫大家都去休息,明日一早再起来烤,林有山却精神抖擞,说什么都要自己亲自烤一炉,试试行不行。 司聪拗不过他,大不了就是糟蹋些蔬菜和炭火,就由着他去吧,如果真教会了这里的人,也省的再跑一趟来教给任守安他们了。 司聪也不讲究了,和衣睡在了林有山与她妻子住的房间里,预备着有什么问题了好及时起来指导。可是林有山并没有叫醒司聪,而是带着一众人烤了两炉,一气干到了天色大亮。 这群大老粗就没有认得字的,玉凤与樊妈妈记录的操作指导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书,全凭着刚才的记忆独立完成了脱水蔬菜的制作,而且效果不比司聪亲自看顾的差。 司聪看到成品时,不由得感慨,这一夜总算是没白熬,熬出了几个徒弟来,这制作工艺上,她是不必担心了。 第86章 现代风格的铺子 司聪走的时候带了些晾干了的脱水蔬菜,用布袋子装着,节省了空间,又不会压坏了,她大致估算了一下,正常的一辆马车,能载脱水蔬菜千斤都不成问题,她现在要关心的,就是防水的问题。 庄子上这些人很舍不得这位侯府夫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日相处,可是这位夫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蔼可亲、睿智多谋、吃苦耐劳、平易近人,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点上层贵族的骄横与傲慢。 她与大伙打成一片,早上更是与他们这些泥腿子坐在一处大口的吐噜面条子,一点侯府夫人的架子都没有,这里的大人小孩儿都很喜欢她。 林有山给司聪装了半车的山货,大多是山珍之类的,还有几袋子的秫子,给司聪的车装的满满登登的,玉凤与樊妈妈都要下来步行了。 林有山很是感激的深施一礼,“老奴有幸与夫人学了一门手艺,日后定当为夫人效忠到死,也请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好夫人交代的事情。” 司聪笑着扶起他,“林伯言重了,不是您效忠我,是我要依仗您。我在侯府出入不便,这庄子里的事都要劳烦林伯您操持着。林伯您的能力与威望我是信得过的,我嘱咐您的事可千万别忘了,这事万万不可外传,烤好了的蔬菜也先别急着卖,等我把市场打开了再做打算。” “夫人您放心,为着咱们自己有利的事,谁也不会出去瞎说,老奴也会严加管束,不到夫人吐口那一日,这事就绝不会在庄子上传出去。” 司聪安然一笑:“如此甚好,这一个窑不够用的,过几日我找工匠来给你再做几个土窑,你腾出些地方来。” 林有山恭声应是,“老奴会按照夫人的要求安排好这院子的布置,还望夫人能常来巡视,指导奴才们做事。” 司聪道:“那是自然,以后我肯定少不了登门的,再来,林伯可别这么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随意些更好。” 林有山有些不自然的挠着脖子呵呵干笑,“时辰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府里去,有什么事就托人送信去京城的聪明果,在不让樊妈妈捎信也可以,我走了,你们保重。” 司聪挥挥手上了车,众人跟在后头送行,一直送到了大道边上,看不到车影了才回去。司聪是满载而归,可是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带进侯府的,干脆直接去了铺子里,顺道看看五妹妹。 铺子焕然一新,与别家的装潢完全是格格不入,人家都是红漆的木头彰显庄重,她的铺子门面却是五颜六色的像是摆满了熟透了的果子一般,很是惹人眼球。 就这铺子的门面,不用介绍,就知道是卖吃食的。进了里面也是与众不同,用的都是暖色调的背景,有些向阳的地方还用了银纸反光,室内给人的感觉就是明亮温暖。 一进门就看见对面一整面墙的logo,司聪是用现代的卡通笔体,聪明果三个大字像是要活了一般挂在那一整面墙上。这儿既是logo,又是收银台,收银台上同样是三个跳跃的聪明果。鲜艳夺目的颜色,任谁看上一眼,也终身难忘。 柜台都是现代模式的自选敞开形式的,就是无法做到玻璃般的透明。不过这月影纱是极品中的极品,透明度很高,却极是遮阳。 每个柜台里摆着几样点心,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让人有一种垂涎三尺的感觉,而这些点心却只摆着不卖,目的就是为了吊足路过之人的胃口。 司聪看着到处都彰显着现代气息的铺子,有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如果再来一杯咖啡,有个闲坐的地方,那就更像现代了。 不过没有咖啡,她可以做奶茶,还有果饮,鲜奶,那就需要几张颇有情调的小桌椅,楼上,或许就派上用场了。 蓝彩蝶亲选的掌柜人选杨乔仲迎了出来,深施了一礼。“小的杨乔仲给夫人请安。” 司聪虚扶了他一把,淡淡笑道:“不必多礼,我就是顺道来看看。” 杨乔仲躬着身子,很是恭敬的侍立一旁,见司聪不住的打量着铺子的布置,便问道:“铺子的装潢都是按照夫人交代的办的,夫人看着可还满意?” 司聪微微点头,“很满意,你做的很好。” 杨乔仲微有赧然,“夫人谬赞了,小的也是初次做这种差事,还请夫人多提意见。” 司聪打量完屋里的装修,看向他,开始打量他。杨乔仲身材不高,在古人中算是中等身材吧。他生的浓眉大眼,阔鼻大嘴,与这张四方脸很是匹配。不过这张脸看起来不像是十七八,倒像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很是稳重。 司聪觉得甚好,这样才有个掌柜的样,有些顾客就是喜欢欺负年轻人。 “住的可还习惯?” 杨乔仲很是感激的躬身又是一礼,“回夫人,小的与两个伙计现在住在楼上,按照夫人的要求做了三个单间,现在住着十分的舒心。” “那就好,那两个呢?” “哦,严培明出去采买了,李尧去后院打水,准备彻底的清扫一遍。” 司聪点头,“清扫这事以后放在早上,这些点心也要放起来,免得落了灰。” “是,今早已经清扫过了,这几日风大,尘土也多,早上擦的窗子又脏了,咱们这门面颜色浅,不及时清扫,看起来就很埋汰,影响了形象。” 司聪赞赏的颔首,“确实是这样,不过,不要用湿抹布,要用半湿的擦,否则几日便擦掉漆了。” 杨乔仲躬身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我车上有些东西你去拿下来,都拿到后院去,五姑娘可在?” “在,五姑娘一直潜心做新吃食呢,刚才还抱怨今年的糯米不好呢,又贵还不粘,做出来的糯米糕总是差点事。” 司聪笑笑,“这可巧了,我刚从庄子上带了些回来,你赶紧给她送去。” 杨乔仲很规矩的应了声是,忙出去卸货。 第87章 豌豆黄 司聪走进后院,听见动静的五姑娘奚含莺忙迎了出来,惊喜的唤了一声:“大姐姐!” 她花蝴蝶一般的飞到了司聪身前,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有些让人心疼,司聪一把抱住了她。 “五妹妹,姐姐想你了。” 奚含莺红了眼眶,紧紧的抱着她的腰,有些哽咽:“我也想你,姐姐怎么才来看我啊?” 奚含莺的口气里有些委屈,司聪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是姐姐来晚了,也是姐姐出行不自由,这不一有了机会,赶紧就来了。” 奚含莺破涕为笑,司聪扶着她站好,微笑着注视着她。“五妹妹胖了些,气色也好了许多,可见,是住的很习惯。” 奚含莺长的并不算漂亮,她本是一张娃娃脸,之前因过于瘦削有些不讨喜了,如今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富态,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我住的可好了,彩蝶姐姐给我买的两个小丫头也极是有眼色会疼人的,把我照顾的非常好,大姐姐就放心吧。” 司聪一脸的笑意,奚含莺回身对那两个丫头道:“快过来见过姐姐。” 两个小丫头拘谨的走到司聪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齐声说道:“给夫人请安。” 司聪淡笑着让她们起来,扫了二人一眼,长相并不出众,年龄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本分的样子。 五姑娘奚含莺拉着司聪进了屋,亲自倒了茶给她。“上次听樊妈妈说,姐姐是去了庄子上,一切可还顺利?” 司聪着实是渴了,几口喝了一盏茶,奚含莺又为她倒了一碗。“昨儿熬了一夜,还算顺利,我带了些成品回来,等哪日你有闲心了,是炖肉还是煮面,自己尝一尝。” 奚含莺颇觉惊讶,“这么快就做好了,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司聪谦笑:“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那边的事算是稳妥了,你这边也只差开业了,我听蓝彩蝶说,你又新做了几样点心,怎么样,累坏了吧?” 奚含莺一脸的骄傲,“不累,莺儿喜欢做这些,倒是彩蝶姐姐,为了与我比较,已经好几日不曾好眠了。” 司聪轻笑,“那个小蹄子,就是个不肯落后的,我都与她说了多少回了,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她偏不听,熬坏了身子就知道后悔了,等我回去臭骂她一顿就老实了。” 奚含莺微有赧然的呵呵干笑,“姐姐就算了吧,改日我劝劝她吧,不然,彩蝶姐姐以为我告状了呢。” 司聪忍俊不禁,“合着你这不是告状啊?” 奚含莺羞红了脸,愈发的可爱。“我是与姐姐闲聊,不是告状,姐姐就当没听过,算了算了。” 司聪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说她去,你呢,可熬夜了?” “那倒不曾,这俩丫头可尽心了,不到戌时就逼着我上床睡觉了,妹妹我想看会儿子书也是东拦西拦的,说是怕我伤了眼睛。” “她们做的对,有什么事是白日里做不完的?一定要熬夜做?夜里看书对眼睛是不好,你呀,要懂的劳逸结合才是。” 司聪捏了捏她的脸蛋,奚含莺含羞笑笑,“姐姐嘱咐的话我记下了,姐姐难得来,我刚做好了点心,姐姐给品品味道如何。” 小丫头忙去灶间取来,一盘子精致的点心摆在了司聪的面前。 “这是豌豆黄,大姐姐一直说让我俩试着做,做了多少回了也不成功,这回姐姐尝尝,可是那个味儿了?” 司聪看着卖相就很期待,外观呈浅黄色,表面光滑,质地看起来十分的细腻,与她在现代看过的没什么两样。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口感细腻,味道香甜,几乎不需要咀嚼,就会在口中化开。那豌豆独有的清香和甜味逐渐在口中散发出来,很容易让人感到满足,且回味无穷。 不由得赞道:“就是这个味儿,五妹妹,你是如何做到的,这也太好吃了?” “以前就是磨得不够细腻,而且搅拌的时间短,力度也不够,做出来的豌豆黄没有弹性,就是拿冰镇了也拿不成个儿,而且我把糖换成了冰糖,炒了后放入,甜味减了些,香味儿更浓了。” 司聪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妹妹,你太优秀了。” 奚含莺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解释道:“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彩蝶姐姐也作出了贡献,她的一次次失败,才成就了我的成功。” 司聪为她点赞,竖起了大拇指。“五妹妹好样的,不贪功,不独权,是咱们奚家的好儿女。” 奚含莺更加的不好意思了,“大姐姐就别夸我了,我要骄傲了。” 司聪笑道:“该骄傲骄傲,你这么出色,值得骄傲。” 奚含莺“噗嗤!”乐了,“大姐姐就是看自家的人哪里都好。” “本来就好,哎我跟你说,这次我在庄子上带回不少的秫子,明儿你让杨乔仲她们打了谷壳磨了粉,你看看成色如何。” 奚含莺很是兴奋,“真的?那可太好了,前儿我和彩蝶姐姐还说这糯米价贵还不好买呢,今儿姐姐就送来了,真是及时雨啊。” “能节省些成本是些成本,庄子上今年也是试着种了些,就是收成不多,明年我叫庄子上多种点,保准你够用一年的。” “那感情好,这糯米是最贵的了,都是南方的粮食,产量又低,一斤糯米的价格是白面的三倍不止,如果咱们能自给自足,那可省了不少的成本呢。” 司聪笑笑:“所以你要多研制些糯米的点心,有了这先天的条件,必须要利用好。” 奚含莺点头,“姐姐刚才可看铺子里的装饰了?可还满意?” “看过了,非常的满意。刚才我站在那想了一会儿,若是再多几张小桌小椅的,供客品尝休息,那就更完美了。” 奚含莺有些不解的问道:“姐姐是要做成饭馆子的样子,摆上桌椅?” 第88章 皇后的母家 司聪颔首,“不完全是,至少颜色要与铺子的陈设是一致的,桌椅也不能像传统的那般一桌四椅的方桌。做成圆形的,回头我画个图纸,让彩蝶带出来。” “姐姐的点子都是好的,彩蝶姐姐说,姐姐就是干大事的,跟着姐姐准没错。” 司聪嗤笑:“又听你彩蝶姐姐胡说了,我一个妇人能干什么大事?左不过是多赚些银子罢了,这世上有本事的女子多了,你姐姐我再平庸不过了。” 奚含莺一脸正色,“姐姐就别谦虚了,就每日摆在铺子里只展示部售卖的点心,就吊足了来往客人的胃口了,一天总有十几波人来问什么时候开业呢。” “还不够,等过几天上街宣传了,来询问的人才更多,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办卡了。” 奚含莺眼睛一亮,“是彩蝶姐姐上次说的那个什么贵宾卡吗?” 司聪点头,“嗯,这两日你们要辛苦些了,把开业准备要售卖的点心都做出一份来,我要找画师作画了。” “作画?” 奚含莺疑惑的看着她,司聪道:“就像之前咱们在宣传单子上印的图案一样,这次是给每样点心都画一幅画,要上色彩的,到时候裱起来挂在铺子里,外头的门面下也要挂上些,这样可以很直观的让客人知道咱们做的是什么。” 奚含莺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姐姐说什么时候要,我尽快做出来。” “就这两天吧,你待会给我写张单子,你做一部分,彩蝶做一部分,我把她该做的通知她做出来。” “行,我这就写给你。” 奚含莺起身去取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提笔写了几样,递给了司聪。 “彩蝶姐姐在府里材料不如我这里全,这几个不太麻烦的就让她来做,剩下的都交给我。” 司聪接过来扫了一眼,大概有十几样,也够蓝彩蝶做两日的了。“那就辛苦你了,我离家两日了,不能回去太晚了,有什么事你就让杨乔仲他们传话进去,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奚含莺有些失落,“姐姐坐这么一会儿就走了,我还没跟姐姐待够呢,姐姐若是能住一晚就好了。” 司聪无奈的一叹:“我倒是想啊,一入侯门深似海,别说出入受限制,就是说话都要十二分的小心。女子不易,所以妹妹也别忧心嫁人的事,不成家有不成家的好处,至少还能自由些。” 奚含莺脸上 一红,嗔道:“大姐姐好好说话便是,怎么又扯上我的事来了,谁着急嫁人了?” 司聪呵呵笑道:“是是是,你不着急,是四婶婶着急行了吧!” 奚含莺啐了一口,轻声叹息:“出来一个月了,有些想家了,我想着,铺子开业前回家去一趟,看看母亲和祖母她们,等铺子开业了恐怕就没时间回去了。” “想回去你随时回去,我原想着开业那日以前请了母亲和祖母她们来,就是不在人前露脸,也看看这铺子的盛况,心里会更安心些。” 奚含莺讶然道:“母亲她们会来?” “说不准,我母亲肯定能来,四婶婶就不一定了。以前是何等风光的,让她以农妇的身份回京城,怕是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奚含莺又显失望之色,“那我还是回去一趟吧,免得母亲担心。” “也好,等你画完了画像所需的点心,你就回去,少住两日就回来,离着开业的日子也不远了。” 奚含莺应着,司聪与她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便起身告辞,回了侯府。刚一进院子,蓝彩蝶就来了。 “你属狗的,是闻着味儿了?我刚回来你就知道了。” 蓝彩蝶啧啧道:“夫人回府,那不还得锣鼓喧天的,您一到门口大伙就都知道了,我这巴巴的过来,那几位都以为我是来巴结夫人的。” 司聪微微挑眉,“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去寺庙进了趟香,怎么还说出巴结的话来了?” 蓝彩蝶撇了撇她,“夫人是真该好好培养下府里的眼线了,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司聪疑惑的看着她,蓝彩蝶轻嗤道:“早上那会庆国公府派人来送喜帖,说是庆国公夫人要在府里举办个什么诗会,邀请夫人到府上一聚呢!” 司聪咋舌,“这不是开玩笑吗?自古诗会都是爷们喜爱的勾当,就是有女子行诗会的,也都是一群年轻的小娘子私下里凑趣的,哪有我这样半老徐娘参加的道理啊。” “夫人可不老,最近愈发的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了,比之含莺那丫头也不差什么,夫人可别妄自菲薄了。” 司聪嘁了一声:“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庆国公夫人请我去,多半是因为中秋时的那首词。” 蓝彩蝶轻笑:“那夫人又有露脸的机会了?” 司聪翻了她一眼,心中腹诽,她统共没记住几首诗词,这要是轮番做诗会,她就不是露脸,是丢脸了。 “这种脸谁爱露谁露去,回头写一张帖子给庆国公送去,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婉拒了就是。” 蓝彩蝶一脸吃惊的看着她,“有时候我真是不理解夫人了,聪明的时候仿佛能掌控一切,这糊涂的时候可真是要命啊。” 司聪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夫人不会不记得了吧?这庆国公可是皇后的母家,人家邀请你,你推说病了不去?是打皇后的脸吗?” 司聪脸色变了变,拍了拍脑门,“我这一天啊都忙晕了,嘴上说着庆国公,心里想的却是梁国公,我还记着她在中秋夜宴上对我的不友善呢,想着推脱了便是,都是昨晚熬了一夜熬的,脑子都不灵光了。” 司聪赶紧编瞎话搪塞过去,这原主的脑子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没传递给她 ,害她差点出了错。 蓝彩蝶松了口气,“我就说夫人聪明一世,不会糊涂一时嘛,这么重要的宴会,是一定要参加的。” “参加,一定参加,是哪天?” “后日,天凉了,中午设宴,也没有歌舞什么的,约摸着下晌就回来了。” 第89章 可怕的皇帝 司聪颔首道:“好好好,还来的及,待会儿送信去给四姨娘,让她预备预备。” “就一日的工夫,预备礼服是来不及了,所幸不是什么大宴,就去成衣铺子选一身,凑合着用吧。” 司聪扯唇道:“那就是她的事了,我是侯府夫人,总是要在外头应酬的,不提前预备好礼服,邵柏轩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她给我拿什么,我便穿什么,丢人大家一起丢,我无所谓。” 蓝彩蝶坏坏的一笑:“这样的邀约最好多一些,也让她尝尝捉襟见肘的滋味,心里眼里都瞧不上夫人,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为夫人操持外出应酬的事,酸死她才好。” “做得多,错的多,她以为她手握着掌家之权是捡了个大便宜,哼,有她哭的时候。” 蓝彩蝶轻哼,“夫人不知,这两日她对侯爷十分的殷勤,侯爷一直歇在她房里,我看她又有些找不到北了,夫人这事她未必放在心上。” 司聪冷哼一声:“那是最好,她越不上心,与我来说越是好事,她离失去掌家权也不远了。” 蓝彩蝶沉默不语,司聪道:“这些都是小事,有一点我想不通,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时节,实在不是品诗会友的好时候,庆国公怎么想起在这个时候举办诗会了呢?院子的花没有还开着的了吧?” 蓝彩蝶也不解,“或许品诗是噱头,有旁的事也说不定。” 司聪凝眉思索,会有什么事呢?朝中局势不稳,太子之位虚悬,皇后嫡子被囚,大皇子与三皇子表面上看似是兄友弟恭,实则是暗潮汹涌,对帝位虎视眈眈。 贵妃与淑妃更是暗自较劲,都想把皇后从后位上拉下去,皇后的后位岌岌可危。这时候皇后的母家起诗会,有拉拢朝臣之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按理说,皇后不至于这么愚蠢,那就是,这件事与皇后无关,纯属是庆国公府上自己的行为? 那他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呢? “庆国公可有适龄婚配的男子?” 蓝彩蝶思量片刻,“庆国公刘姓一族乃是本朝大族,直系旁支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人,有一两个适婚男子也是正常,夫人觉得,庆国公府此举,是为了给刘家的儿郎选媳?” 司聪点头,“我想不出其他来,而且一定是给亲近的人挑选媳妇,以皇后这个年纪,或许是她的侄子。” 蓝彩蝶表示赞同,“庆国公这是想趁着皇后还有威仪在,为自家寻一个有实力的亲家,将来也能助力一二。” 司聪道:“或许是相互成就吧,只要二皇子还活着,皇后就还有希望。圣上也不是完全不给二皇子留活路,当年那样重的罪名落在了我奚家的身上,身为外戚的刘家却未动分毫,要说刘家一点没参与打死我也不信,可见圣上根本就没有废了二皇子的心。” 蓝彩蝶心中一眺,她们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了,却从未听她提起过奚家的事,今日听她谈论起这事,她心中对奚家抄家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夫人这话就烂在肚子里吧,让侯爷知道了,又要大发雷霆,禁夫人的足了。” 司聪无奈苦笑:“你说我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会不知?朝中重臣又怎会不知?只是可惜了二皇子撞在了刀口上。哪个皇子府不养府兵?哪个皇子不结交大臣?圣上这一招一箭三雕,既废了我奚家,又敲打了刘家,还断了皇后的念想,让本就扑朔迷离的太子之位更加的悬疑不定,圣上的心机才是深不可测,他究竟想做什么,谁也猜不透。” 蓝彩蝶听的一头雾水,摇摇头道:“我是没那些弯弯肠子,也听不懂你说的话,圣上怎么想的我猜不透,也不敢猜。不过如果我有这么多家产要继承,我也要在我众多儿子里面选一个最有本事,最适合的人来做继承人,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怎么能守得住家产呢?” 司聪一愣,讶然的看着她,脑中灵光闪现,“试金石”这个词蹦了出来,这是他给二皇子的设的关卡,他没闯过去是他的无能。也是对其他皇子的考验,他就是要他们争,谁争赢了,谁就是未来的帝王。 她忽然觉得,这个皇帝比《庆余年》里的庆帝还可怕,他心中只有江山,没有骨肉亲情,更没有儿女情长。他的儿女也好,后宫也罢,想要得到,就自己去争取,他不会给予。因为他的江山,就是抢来的。 心里一阵骇然,身体微抖,父亲为这样的人呕心沥血效命了几十年,到头来就是给他做了嫁衣,他得的心安理得,夺的毫不留情,让父亲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而他,是那个最大的赢家。 也好,他想看到儿子们手足相残,他想看到下一任帝王的心狠手辣,他想赵氏王族永垂不朽,他想看到臣子们争,那就争给他看,四皇子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夫人,您想什么呢?我看您打了个哆嗦,不会是真不舒服了吧?” 司聪吁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也到了午休的时辰了,你快好好休息吧。” 司聪点头,蓝彩蝶起身告辞出去,司聪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要想想,如何打赢这场战役,也不知后日宫里会不会来人。 她也实在是乏了,睡醒一觉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又到了姨娘们请安的时辰,司聪应付完了她们几个,也没等来邵柏轩,因为邵柏轩依然宿在了四姨娘的漪雅园。 不来更好,她乐的清闲,刚还把脑海中的茶吧的桌椅款式画出来,赶在开业之前做出几个来。这一熬,又是大半夜,早起就有些晚了,姨娘们都等在了院里,却依然没有四姨娘。 司聪装作看不见,也装作听不见大姨娘和三姨娘话里话外的不满与挤兑,反正那岑书雅也蹦跶不了多久了,省些力气看戏多好。 第90章 又是她 当然了,岑书雅也并未给司聪送来什么赴宴的礼服,司聪也不问,反正她是通知了她的,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她是不怕她不承认。 到了赴宴这一日,司聪穿什么呢?像样的礼服只有中秋节那一身老气横秋的礼服,如今穿出去还有些薄了,若是在室内还好些,这要是在外头坐一上午,非得吹感冒了不可。 前段时间大姨娘和三姨娘倒是送了几匹料子来,她也做了几身,只是那颜色不是太素,就是太艳,哪一身穿在身上都觉得不合适。 “就穿这一身吧。” 司聪指了指中秋夜宴那日没上身的备用礼服,玉凤皱了皱眉,“这还镶着纱呢,是不是太薄了些?” “那就把纱扯下去,薄是薄了点,可也只有这件是礼服的款式,那几件新作的都是家常的服饰,穿出去才叫我的罪过呢。” 玉凤很是为难,“可是夫人穿这件也不适合这个季节啊,风一吹就打透了,夫人着了凉可怎么好。” 司聪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就多穿一件在里头,不是有披风吗,也能挡挡风。” 玉凤一脸的苦闷,“夫人都三年未做过披风了,以前的披风都褪了色,也起了毛,如何能在那种场合穿呢?” 司聪是想给岑书雅一个教训,可是穿的太寒酸了也确实太丢脸了,被人家指指点点的滋味不好受,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受这种委屈啊。 “去找二姨娘借一件,要颜色艳丽一点的,一看就不是我这个年纪和身份该穿的那种。” 玉凤转悠了下眼珠儿,微抿着唇笑了一下,“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她拿着一个包袱回来,打开来给司聪披上,司聪的眼睛都亮了,突然想到一句经典的台词。 “粉色娇嫩,如今你几岁了?” “成,就是它了,出发!” 庆国公府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离着内皇城不远了,有侯府的两个那么大,是众多侯爵公府中最大的一个了。 国公府建筑十分的考究,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塘点缀其间,让人仿佛置身于江南园林之中。每一座建筑都有着独特的风格和特色,有的宏伟壮观,有的小巧玲珑,有的典雅精致,有的古朴凝重。整个国公府充满了浓厚的文化氛围,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历史底蕴。 这是司聪第二次见这样的宏伟壮观的建筑,第一次是上一世的王府,比之国公府,尤为不足。不愧是皇帝的老丈人,确实够排场。 早有小厮守在门口,引着司聪向内院而去。宽敞的院落里摆着几排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司聪一见这些,便看见了商机。 等她的聪明果开业了,这些王公贵族宴席上的高档点心,就非她莫属了,她十分有这个信心能拿下这些订单。来一趟不能白来,司聪眼睛盯着每张桌上的点心,把它们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更重要的是品尝,只要是她没吃过的,管它是啥,都要尝尝咸淡。 这样一来,她又成了全场的焦点,无数双眼睛欻欻歘的看向她,鄙夷、耻笑、无奈和愤然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其实司聪此次不同于上次在皇宫,她不是满盘皆吃,她只是每样尝了一小口而已,吃不完的也没摆在盘子中,而是放在了自己的吃碟里,等一会儿趁人不备包在帕子里拿走。谁知,这些人就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她根本没机会藏起来。 “夫人还真是不客气,这正餐还没来,点心先吃饱了,夫人待会儿可要多做几首诗才是。” 众人哄堂而笑,司聪抬头打量说她之人,怎么又是她?真是阴魂不散。 “小詹夫人说话不累吗?吃块点心吧,国公府的点心,可都是皇后的御赐的厨子做的,真的很好吃呢。” 小詹夫人脸色微变,她这话实在影射她上次中秋皇后娘娘的训斥,粒粒皆辛苦,不可浪费。为着这事婆母回去路上就发了脾气,让她抄写《女子规》,又不准夫君与她同房,那个小贱人就是那个时候怀上孩子的。 “我不爱吃甜的,也不像夫人这么嘴馋,这还有这许多,夫人都吃了吧。” 她将面前的两盘子点心都推到了司聪的面前,梗着脖子看着她,表情十分的不屑。 司聪还真不客气,夹起一块没吃过的咬了一口,赞道:“香儿不腻,不愧是皇后宫里的甜点师傅,果然是京城一绝。” 小詹夫人轻蔑的翻了她一眼,嗤道:“再好吃夫人也悠着点,这般狼吞虎咽的,没得让人以为侯府没厨子会做点心呢,倒叫夫人跑这儿来开荤来了。” 她这话说的极是尖酸刻薄,惹来周围人一阵嗤笑和热议。司聪挑眉看向她,眸色微冷。 “悠不悠着点好像与小詹夫人无关吧?这是在国公府,不是在你伯爵府,我吃不吃,吃多少还得你小詹夫人做主?我怎么不知,小詹夫人是何时改嫁到国公府来的?” “你!” 小詹夫人气的脸色泛白,直直的瞪着她。 “本夫人是来赴宴的,不是看你脸色来了,你不爱吃就靠边站,别在这指指点点的,你家长辈没教你尊老爱幼吗?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婶婶,如此无礼,可见伯爵府大娘子教导无方啊!” 小詹夫人气的脸色都青了,“嚯!”地站了起来,指着司聪的鼻子一个劲斥道:“你无耻,少攀亲戚,你是谁的长辈?我可不认得你。” “那就更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本夫人是当朝二品夫人,你当众辱我,是欺负我侯府无人了吗?” 司聪也不客气了,“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就要吵起来了,一个中年贵妇开口劝道:“邵夫人息怒,都是不值当的事,犯不着生气。” 司聪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也不想生气,我就是实在不明白,这位小詹夫人是干什么的?在皇宫里赴宴不吃饭专门盯着旁人吃多了吃少了,到了这里还是如此,是我朝给她颁发了什么职位,让她监管这些事不成?” 第91章 又被点名了 众人正听的热闹,没成想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这般说,愣了一瞬后都嗤笑出声,神色各异的望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小詹夫人。 小詹夫人嘎巴着嘴一句正经的也说不出来,横眉竖眼的瞪着司聪,气的腮帮子如蛤蟆一般的鼓鼓囊塞的。 “我伯爵府教导是否有方,不劳侯夫人置喙,侯夫人每次宴会都热衷于美食,想是家里的厨子不顶用。不如,我介绍个好厨子到府上,给夫人解解馋?” 众人正在专心的看热闹,园子门口走进一个人,正是兴安伯爵府的大娘子,詹夫人。 “嗤!” “哈哈哈........!” “.........” 园子内响起一阵笑声,也有人露出同情之色看向她。司聪面不改色,耸了耸肩。 “手艺与这庆国公府上的厨子可有一拼?” 詹夫人不屑的轻嗤:“自然是比得过,准保令夫人满意就是了。” 司聪一脸的惊讶,“真的吗?兴安伯夫人好厉害啊,这样说来,皇后娘娘宫里的厨子都不及您府上的万分之一吧?难怪看不上这里的吃食,原来是被府上的厨子养刁了嘴了。” 詹夫人还洋洋得意的脸倏然就变了颜色,冷冷的望着司聪。“夫人说话注意措辞,我府上的厨子怎敢与皇后娘娘宫里的比?你少在这造谣。” “呦!那是我听错了?夫人刚才不是说,您给介绍的厨子肯定要比得过这府上的厨子,大伙可都是听见的。” “那与皇后宫里的厨子有何关系?” 司聪微微挑眉,“夫人不知,庆国公府的厨子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吗?” 詹夫人一滞,斥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要比这府里的厨子好,你这是断章取义。” 司聪轻笑:“哦!原来是这样啊,庆国公也是众多公侯之中爵位最高的了,吃用方面虽不敢与皇宫比较,可也不差太多,陛下对这个国丈更是敬重几分,好的东西也是想着庆国公的,身为国丈,竟然也有比不过兴安伯爵府的时候,实在是令我费解。” “你!” 詹夫人脸色铁青,竟是没有反驳的语言,微有惶恐的看向屋子里走出来的庆国公夫人。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庆国公夫人面带笑容,可是眼角却含着一丝冷冽。 “这里还真是热闹,侯夫人说什么了?詹夫人如此紧张?” 詹夫人神色一僵,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还不是,尴尬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与诚毅侯夫人说笑两句,开玩笑的。” 庆国公夫人望向司聪,眼含笑意道:“夫人还是如先前那般喜欢甜食,喜欢哪一种口味的,我叫人给夫人包上送到府里去,做了这么多,别糟蹋了才是。” 司聪甜甜一笑:“皇后娘娘倡导节俭,夫人效仿追随,我等自是应该响应号召,不浪费了才是。” 庆国公夫人笑的更甚,“夫人得了我的好处,待会儿的诗会可是要献诗一首,不然,我可不依。” 庆国公夫人与司聪谈笑风生,却并不怎么理詹夫人,显然是听见了刚才她们的谈话,对詹夫人是有了意见的。詹夫人顿觉忐忑不安,手上不自觉的绞紧了帕子。 司聪谦笑道:“夫人抬举了,我就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无知妇人,作诗就算了,我还是多多品尝府上的美食吧。” 庆国公夫人呵呵笑道:“你喜欢就好,不过,这作诗你可不许推懒,我可是受了皇后娘娘之命,特邀夫人来参加诗会的。” 众人皆是惊讶不已,原来是皇后娘娘钦点,难怪庆国公夫人对她如此客气,原来是有皇后娘娘的面子,那她们也不能轻视了她去,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吃喝吧。 此时来参加诗会的各家女眷们也到齐了,庆国公夫人宣布了诗会开始,婢女们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色,还有美酒佳酿,一时间,园子里香味四溢。 司聪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可是有刚才的豪言壮语,这时若是干看着不动筷子,那可真是啪啪打脸了。 于是,只好装作十分垂涎的大快朵颐,不过吃相还是很优雅的,已经被抨击的体无完肤了,就不要再给别人笑话她的机会了。 庆国公夫人提了一杯酒,诗会拉开了帷幕,首先献诗的是国公府的嫡姑娘,是皇后非常喜爱的侄女,已经定了亲事,是异性王齐王的嫡长孙媳,过了门,地位也是非常的尊贵。 刘家姑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做出来的诗自然是规整且有新意,很是得了在场之人的赞赏。接下来的贵女们做出来的诗也是中规中矩,不出众,也不出格,也没激起什么涟漪。 兼之夹杂着一些颇有些文采的贵妇们也做了几首诗,整个诗会也有些意境,并不似想象中的低劣。 都快接近尾声了,司聪以为她这次可以平安的度过了,也不知是谁这么欠,提议让司聪作诗一首,庆国公夫人原是不好意思强人所难,此刻见有人出了头,便也随声附和。 “诚毅侯夫人就别客气了,咱们可都记着上次夫人在中秋夜宴上的精彩表现呢,这样难得的机会,夫人可不要吝啬赐教啊。” 司聪抽了抽唇角,怎么就逃不过去了呢?上次她还能说是做梦得来的,这次又该怎么说?还做梦?谁信啊? 轻咳了一声说:“夫人谬赞了,这里谁人不知我向来不喜诗文,上次不过是凑巧了,现下可实在是作不出什么诗来,还望夫人海涵。” 司聪很是歉意的微微欠了欠上身,态度十分的诚恳。有人婉叹,有人嗤笑,最高兴的当属老少詹夫人了,那小詹夫人是绝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踩她的机会的。 “呦!合着邵夫人就是来吃喝的?这是把庆国公府上当成是饭馆子了?” 司聪睨着她道:“小詹夫人这话说的可是有意思了,你不是来吃喝的,你倒是作诗一首给我们瞧瞧啊?” “你!” 第92章 败下阵去 她这话无疑是棍打一大片了,在场来吃喝的可不止小詹夫人一人,这一句话可是得罪了人了,惹来了众人的白眼。 詹夫人气的不行,这个儿媳怎么就这么鲁莽,每次都被人家装在袋子里打,一点记性都有不长,说话之前就不会权衡一番吗? 不悦的剜了她一眼,冷眼看向司聪,哼道:“诚毅侯夫人这么说可是有些见外了,皇后娘娘设宴便作的了诗,庆国公夫人这里便作不得了,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就是,夫人也别拿做梦来推脱,您能做一次,就能做两次三次,有好的可别藏着掖着呢,国公夫人都盛情邀请了,您就别端着架子牵三挂四的了。” 司聪看向那说话的女子,她并不熟悉,应是与詹夫人交情不错,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相帮。 “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才疏学浅,作的不好,还请见谅。” 庆国公夫人展颜笑道:“夫人过谦了,不过是凑个趣罢了,夫人不必认真,随性就好。” 司聪弯唇笑了笑,低头思索片刻,提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她也曾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曾出口成章,不过是后来都荒废了,日子久了也记不住了。这首李清照的《一剪梅》是她非常喜欢的,尤其是最后一句,她非常的喜欢,所以记忆犹新。 下笔如有神的默出了一整首词,婢女呈给庆国公夫人,庆国公夫人略一扫过,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脱口念了出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全场寂静了有一瞬,逐渐响起唏嘘声,有赞美,也有冷嗤、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好诗,这最后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尤为点睛之作,夫人果然没让我失望,此首《一剪梅》乃是今日诗会之冠,赶快默下来,送入宫去,呈与皇后娘娘一观。” 庆国公嫡女亲自提笔抄写,也有贵女们前来抄。紫了脸色的詹夫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就又给她一个露脸的机会了呢? “夫人还真是谦虚了,这么好的诗,差点就错过了,夫人这次不会又是做梦梦见的吧?” 司聪只是一笑,并未理她,还是那个刚才帮詹夫人说话的妇人假假笑道:“诚毅候妇人可真是好梦啊,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不妨与我们这些蠢妇分享分享,也叫我们脑子灵光些,也能梦见些好诗好词的,搏一搏才女的名头。” “嗤!人家诚毅候夫人吃的可不是灵丹妙药,瞧瞧人家桌上多干净,我说各位就别羡慕了,我可没那肚量咽的下着许多的吃食。” 小詹夫人终于是逮到了机会,狠狠地讽刺了司聪一回。有些人忍不住失笑出声,也有人不齿小詹夫人的行径,暗暗翻着白眼,不与她们一般的耻笑司聪。 司聪扯了扯唇角,“不管我吃的是什么,总是能作出些诗来,小詹夫人若是不服,那就当众作诗一首,也叫我们瞧瞧名门淑女的才情。不然,我还以为小詹夫人只会屙屎,不会作诗呢。” 司聪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活了三辈子了,这张嘴皮子早就练成了铁齿铜牙了,别说对付她一个小娘子,就是她们婆媳二人一起上,她也不放在眼里,照样叫她们灰头土脸的败下阵去。 小詹夫人被噎的瞠目结舌,她这是说的什么?说她只会屙屎?这样粗俗不堪的话,她如何能说的出口的? 众人也是吃惊不小,看着小詹夫人如屎一般的脸色,不由得嗤笑出声,忽然觉得这诚毅候夫人形容的挺贴切的。 小詹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放肆!堂堂侯府夫人,言语竟是这般粗俗不堪,难怪侯爷不喜你,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司聪脸色微沉,冷嗤道:“你也知道我是堂堂侯府夫人,你一个没品阶没诰命的小媳妇,对我一个二品的诰命夫人口出不逊,又是哪家的规矩?” “你!” 小詹夫人气的又指向她,司聪抬手打开她的手,冷冷一哼:“不会别的就别出来学狗叫,你愿意叫我还不愿意听呢,这手指不想要了你说一声,我替你剁了去,免得日后没个礼数指错了人,招来满门杀身之祸。” 小詹夫人简直要气疯了,列着架子要与司聪大吵一架,庆国公夫人脸色沉了沉,不悦的斥道:“小詹夫人是否无礼了些?这是在我国公府上,你还要动手打人不成?” “是她先动的手,夫人怎么不说她,还要说我?夫人没听见她刚才都说了那些不堪的话吗?” 小詹夫人气的口不择言了,对庆国公夫人也没了尊敬的语气,横眉立目的瞪着她,那架势好似要与庆国公夫人理论出个结果一般。 “放肆!詹夫人就是这般教导儿媳的?目无尊长,不懂尊卑?那以后我国公府可请不起兴安伯爵府的人了,没得平白被抢白一场,惹一肚子气可是犯不上了。” 詹夫人是被这个儿媳妇要蠢哭了,连连赔着不是,将小詹夫人拉到了身后,咬牙忍着没发作。 “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小孩子不懂事,在娘家娇生惯养的,不懂人情世故,都是我疏于管教,还不给国公夫人赔个不是。” 詹夫人狠狠地瞪着她,示意她给国公夫人道歉,小詹夫人今日是受尽了委屈和白眼,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又没错,凭什么道歉,是她偏心那个贱妇,婆母不替儿媳说话,反而帮助外人,是何道理?” “你!” 詹夫人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扇了她一个重重的嘴巴,打的小詹夫人身体一歪,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她怔愣片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活了!”她猛地推开众人向外跑去,吓的几个离的近的女眷们忙去拉她,不过几下就被扯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她要死要活的哭喊,整个一个疯妇的疯癫状态。 第93章 没心没肺 詹夫人又尬又气又无奈,忙与庆国公夫人赔不是道:“让夫人见笑了,媒人说亲时也没说她有这个疯病,这般情况,我詹家也不能留她了,夫人见谅,妾身先回去料理家务事了,改日登门再来与夫人赔礼道歉。” 庆国公夫人神色冷然的点点头,詹夫人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叫上丫鬟婆子,堵了小詹夫人的嘴,押着就出了园子。 众人惊魂未定,都面面相觑,庆国公夫人也失了雅兴,沉声道:“今日便到此吧,老身略备了些小礼物,各位夫人贵女们别嫌弃,改日再请众位来坐坐。” 主人下了逐客令,客人也不好再留,便都告辞离去,司聪走的慢些,被庆国公夫人喊住了。 “诚毅侯夫人慢走。” 司聪回眸望去,“夫人有事?” 庆国公夫人笑了笑,“时辰还早,我这里有今年新进的贡茶,夫人要不要尝一尝?” 司聪淡笑,“那就叨扰了。” 庆国公夫人很是高兴,亲热的挽着司聪的手臂进了客厅,各自落座,侍女端上来茶果,为司聪倒了茶。司聪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赞道:“这茶可真香,是龙井吧?” “夫人好口舌,正是呢,皇后娘娘得了两盒,老身有幸得了一盒,今日刚开盒,叫夫人尝了鲜了。” 司聪笑笑,“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庆国公夫人也喝了一口,看着司聪道:“夫人刚才所作之诗,可是夫人亲笔?” 司聪颇有意味的笑了笑,“夫人说是便是吧。” 庆国公夫人愣了一瞬,有些尴尬的笑笑。“之前夫人是太谦虚了,夫人出身书香之家,耳濡目染的也听了些门道,这样的好诗,也只能出自奚家。” 庆国公夫人此话说的十分的含蓄,她说是出自奚家,可没说是出自奚含灵,这也正是司聪所盼之事,含糊其辞才好。 “皇后娘娘颇爱有才之人,夫人若是无事,该常往宫里走走,与皇后谈诗论文,也陪她解解闷。” 司聪谦笑:“妾身这点子文墨,怎么敢与皇后娘娘论诗,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庆国公夫人微微挑眉,“夫人何必自谦,你们奚家的文采举国闻名,就是老身这里也有不少藏诗,夫人若是还有好诗,可别孤芳自赏,也拿出来与我们鉴赏一番才是。” “若是妾身能憋出来,一定不会吝啬,只要夫人不嫌弃妾身笔锋粗陋就好。” “老身这水平的还能嫌弃谁去?你不嫌弃老身胡乱评论才是。”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司聪也喝了两盏茶,便起身告了辞。出了庆国公府的大门,司聪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日头,长长的舒了一口,这把她脸笑的,酸痛酸痛的,再笑一会儿肌肉准拉伤了。 司聪还没等到家呢,她那首诗就传遍了京城的权贵圈,诚毅候大门外,邵柏轩竟然破天荒的等在那里。 “侯爷怎会在此?” 邵柏轩一脸的笑意,“我在梁国公家做客,他夫人回来说,夫人又作了好诗,我就赶着回来问问你。你怎么才回来?人家梁国公夫人早就回去了。” 司聪神色平静,并未看出一丝的兴奋,“庆国公夫人留我喝了两盏茶,就耽搁了些时辰。” 邵柏轩了然的点点头,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大门,小厮殷勤的在前拣着略微大一些的石子,恐怕硌到了两位主子。 “你那首诗又是岳父所作?还是两位舅兄?” 司聪声音淡淡的,“这个很重要吗?” 邵柏轩审视的眼神看着她,“这首诗不是男子所作,是陈述女子的思念之情,不会是,你作的吧?” 司聪扯唇一笑,并未解释,邵柏轩神色变了变。“果真是你?” 司聪无奈苦笑:“侯爷何必追问呢,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妾身缺才少艺,是谁作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您就当是妾身梦里得来的吧。” 邵柏轩轻嗤一声:“你这梦也奇怪,回回都能梦见这么妙的诗句,还记得十分的清楚,不像我,睡醒了一觉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口气里满是揶揄的味道,司聪不以为意,“那是侯爷一夜好眠,妾身就没那么好命了,多少年了,心里有一点事就睡不踏实,才爱做梦的。” 邵柏轩有些讷讷,“你这意思,我是没心没肺呗?” 司聪轻笑一声:“瞧侯爷说的,妾身哪有那个意思,妾身是羡慕侯爷有个好身体,妾身倒是想一夜无梦,多吃了多少了药,也是无济于事。” 邵柏轩略有些深沉的摇了摇头,两人说着话就到了金枝玉叶。婢女们忙上了茶水果点,有邵柏轩在,司聪也不好去换衣裳,便同他一起坐下喝茶。 “庆国公夫人只是留你喝了茶?” 司聪啜了一口茶,“闲聊了一会儿,让我没事多进宫陪皇后娘娘论些诗文,妾身哪有那个本事啊。” 邵柏轩有些惊讶,“她这么说的?” 司聪轻嗯了一声:“庆国公夫人是抬举妾身了,皇宫可不缺才情横溢的妃子,妾身自知才疏学浅,不值得皇后娘娘提携。” 邵柏轩思量片刻,微微蹙眉,“或许皇后娘娘是念及以前的情分,你也别多想,若是召你入宫,你遵旨去便是了。” 司聪笑笑,“瞧侯爷说的,若真是皇后娘娘召见,妾身还敢抗旨不成,妾身可不敢陷侯府于危险之中。” 邵柏轩望进她盈盈的笑意间,却忽然有些脊背生凉,他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二人皆没有说话,静默须臾,邵柏轩问道:“听说你与詹夫人婆媳起了争执?” 司聪脸色微沉,“妾身也不想,只是那小詹夫人不知为何,处处针对妾身,妾身又没得罪她,她几次三番出言讥讽,妾身也是忍无可忍。想着若是一味的任她欺辱,会让人以为咱们诚毅候府好欺负,谁都想来踩一脚了。” 邵柏轩微垂着眼眸,看不出喜怒。“日后再遇见,尽量避开些,我与兴安伯爵同朝为官,两家闹的太僵也不好见面。” 第94章 大吵一架 司聪微垂下眼眸,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唇角,“听侯爷这意思,是怪妾身给您惹麻烦了?” 邵柏轩一怔,“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份,家里又不是吃不起,何苦出去丢人现眼。” 司聪微冷了脸,“侯爷这是听了谁的嚼舌根?妾身如何丢人现眼了?” “还用听谁嚼舌根吗?你这两次出去赴宴闹的笑话还少吗?中秋时在宫里就不顾身份的大快朵颐,那次要不是因为你那首诗刚好遂了皇后娘娘的意,你以为你会平安的出宫?” 他哼了一声:“这次又是,那甜点咱们家是没有吗?二姨娘隔三差五的就给你送些过去,你还不知廉耻的吃起来没完了,人家嫌隙几句你就骂回去,哪有一点贵妇的德行?” 司聪冷眼睨着他,“什么叫不知廉耻?妾身是泼米撒面了,还是养汉子偷人了?侯爷出去赴宴看见不曾吃的美食不会尝尝吗?妾身实在不知,侯爷得知妾身受了委屈,不安慰妾身,却数落妾身,侯爷胳膊肘往外拐又是何道理?” 邵柏轩从未见过她如此冷冽的眼神,竟有些退缩,脸上抽了抽,道:“我哪里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是就事论事,那媳妇还小,你年长她许多岁,让她一点又怎么了?” “我凭什么让她?她是我女儿还是我妹妹?与我无亲无故的,当众奚落侮辱我,我还要让着她?侯爷这是不想让我活命了,干脆拿根绳子勒死我算了。” 司聪眼睛泛红,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邵柏轩无奈的斥道:“你这是什么话?越发没个章法了。” 司聪憋回了眼泪,冷嗤道:“侯爷不必如此,我人老珠黄了,不及年轻小姑娘漂亮惹人疼,侯爷已有了四房姨娘,不妨再多娶几房,妾身没意见,省的侯爷看妾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邵柏轩气的“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视她良久,说了一句:“不可理喻!”语毕,甩袖离去。 司聪气的咬牙切齿,端起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重重地掼在了桌子上。 “夫人息怒,仔细伤了手。”玉凤担忧的端起她的手端详,轻声叹息:“侯爷也真是,哪有向着外人欺负自家人的道理,那小詹夫人实在是无礼,夫人对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搁在以前,早大嘴巴抽上去了。” 司聪微愕,“我以前这么霸道?” 玉凤挑挑眉,“那可不,以前夫人何等威风,别说小詹夫人这样的角色,就是她婆婆詹夫人也不敢与夫人说什么。” “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娘家落魄,自己的夫君且要踩上几脚,何况是外人,多少人等着看我被休赶出侯府呢。” 玉凤安慰她道:“夫人也别与那起子小人生气,如今有怡贵嫔助咱们,皇后娘娘又看重您,夫人翻身指日可待,到时候,那些人还是要看夫人的脸色。” 司聪轻嗤:“我可没想着继续耀武扬威,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旁人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夫人说的是,等咱们赚了银子,还愁日子过的不好嘛。” 司聪轻叹一声:“我一直怀疑陷害我父亲的事他有参与,今日的事,便可确定了。” 玉凤有些懵懂,“夫人是说侯爷他?” “哼!你看他如此紧张与詹家的关系,就该联想到,当初詹家可是蹦着高的使劲踩我们奚家,邵柏轩却与他交好,说这俩人之间没有猫腻谁信啊。” 玉凤惊愕的抖了抖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侯爷他,又是为何?” 司聪轻哼:“无利不起早,又能夺了我的嫁妆,又能铲除了压在头顶的泰山,还能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世家千金,他何乐而不为呢?” 玉凤面露惶恐的连连摇头,“同床共枕的夫妻,怎么会这样的狠毒?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相信。” 司聪轻嗤道:“不必惊讶,这种事情多了,所以玉凤,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你也别惊讶。” 玉凤又是一惊,她有些消化不了夫人的话,反正夫人现在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誓死追随就是了。 邵柏轩与司聪大吵一架后,各院的姨娘们又开始见风使舵了,有三日不曾来给司聪请安,司聪乐的清闲,铺子就要开业了,她有好多事要忙呢。 自庆国公府赴宴四日后,皇后娘娘传了圣旨,召见司聪于后日觐见。侯府又热闹了起来,那几个墙头草的姨娘,忙着赶来与司聪套近乎。 司聪懒得理他们,推说身体不适,可真有意思,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她这是菜市场呢? 到了进宫的日子,好几日没露面的邵柏轩亲自送她到了宫门口,两人这一路上却毫无交流,十分的尴尬。 皇后娘娘召见她也没多留多少时辰,不过是喝了几盏茶,聊了一会儿便放了司聪出来,怡贵嫔宫里的人早就等在了她出宫的路上,请了她过去。 有日子未见怡贵嫔了,怡贵嫔丰腴了些,气色更胜从前,比之陛下的新宠还要美上几分。 “贵嫔娘娘万安,娘娘精神可真好,像是妾身的妹妹一般呢。” 怡贵嫔笑了笑,“夫人说笑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人老珠黄了,哪敢与小姑娘比。” “那可不是,女孩家有女孩家的美,妇人有妇人的气度,贵嫔娘娘风华绝代,相貌更胜从前了。” 怡贵嫔发自内心的笑了,“皇后娘娘可与夫人说了些什么?” 司聪摇头,“并没有,只是谈论了一些诗文上的事,喝了两盏茶就叫退下了,贵嫔娘娘可是听说了什么?” 怡贵嫔神色凝重,“按理说,夫人就是作了几首好诗,也不至于受到皇后如此的重视。本宫听说,因着上次小詹夫人得罪夫人的事,皇后娘娘还下了一道申斥折子,命那小詹夫人禁足,无诏不得出入,为此,詹家都要休妻了呢。” 司聪讶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也是怕詹府失了面子。” 第95章 没有退路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还有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如此又是为何?如今我这样身份的人,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吗?” 怡贵嫔沉默片刻,“你是没有利用价值,可是侯爷呢?最近,你家侯爷可有什么动静?” 司聪心里一动,“您这么说,妾身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一个远客,说是广宁来的,好像是姓任。妾身当时找人打听来着,广宁府的官员中并无姓任的,倒是军中有位将军姓任,就是不知与这位来访之人是不是同一人。” 怡贵嫔脸色微变,“你说的是那位骁勇大将军?” “娘娘也知此人?” 怡贵嫔神色更为凝重,“那位任将军是驻守边关的大将,手握重兵,在军中威望甚高,说话的份量快赶上广宁总督了。” 司聪咋舌,“娘娘倒是对这些很了解嘛。” 怡贵嫔微嗤:“军中这些事,哪个有子嗣的后妃不是门清,唉!都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娘娘可别想着留什么后路,是不是路还未可知呢。” 怡贵嫔道:“既然已经决定了,本宫也没打算留后路,本宫还怕夫人倒戈相向呢。” 司聪愕然,“娘娘何出此言啊?” 怡贵嫔挑挑眉,“侯爷私下联系边疆将士,用意何在?” 司聪恍然,“这个事之前妾身也曾考虑过,如果确定那人便是任将军,那侯爷一定是有了要追随的皇子。” “所以,不是一,便是三,绝不是我的赢儿,若是这般,夫人又预备如何?” 司聪毫不犹豫,“含灵自然是信守承诺,誓死追随四殿下。” 怡贵嫔神色凝重的凝视着她,“那侯爷?他会听你的吗?” 司聪扯了下唇角,“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妾身有把握赢,若是有人挡了道,妾身也不会手下留情。” 怡贵嫔颇为震惊,“你?” “娘娘不必惊讶,妾身早想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妾身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再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怡贵嫔缓缓叹出一口气,“不止是你,本宫又何尝不是呢,在外人看来,作为陛下的女人是何其的风光无限,可是陛下,又算是良配吗?” 她顿了顿,眼里有些湿润,“我以为,入了宫就能摆脱在娘家是的窘境了,我以为我能有个依靠,可他从不管本宫母子的死活。这些年,本宫与赢儿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小的时候本宫从未睡过一夜的整眠,谨慎小心,恐怕遭了谁的毒手。我早就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所以,我们必须成功。必要的时候,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 怡贵嫔眼神坚定且透着狠厉,司聪并不意外,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一个想成为太夫人,一个想成为太后。 “娘娘,南边的产地可找妥当了?” “今日请夫人来就是要说这件事,场地已经找好了,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开始制作了,也开始收购青菜了,接下来夫人要怎么做?” 司聪微讶,“娘娘的动作可真快,妾身这边已安排好了人员,随时听娘娘的吩咐。” 怡贵嫔安然一笑:“就等夫人这句话呢,既如此,早些去,早些开始。” 司聪轻嗯道:“妾身在城南开了家点心铺子,近期要开业,日后,那里边是咱们的联络点,娘娘有什么事去那里留口信即可。” 怡贵嫔面露惊讶,“夫人动作更快,才几日的工夫,就开铺子了?夫人做事情可是够隐秘的了。” 司聪憨笑,“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如今是稳定了,才敢与娘娘说,毕竟,咱们之间的联络要隐秘。除了妾身娘家人,并无人知晓妾身开铺子的事,所以,这事娘娘还是要保密。” “没问题,到时候本宫派人来多买些点心给你捧场。” 司聪呵呵笑道:“还用的着娘娘花银子了,妾身给娘娘送些来便是。” “咳!你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的,这点小钱儿就别跟本宫计较了。” “那妾身就得寸进尺一把,届时娘娘多给妾身做做宣传,这宫里若是有宴会什么的,记得多多推荐。” 怡贵嫔呵呵笑道:“自是不成问题的。” 她微顿片刻,让侍女拿来一沓子银票,递给了司聪,司聪有些不解。 “这是一万两银票,按照夫人的预算,基本上是够用的。本宫觉得,账目的事还是交给你的人来做,日后也好核对。” 司聪忙站了起来,福了福道:“娘娘如此信任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娘娘放心,妾身必会尽心经营,不叫娘娘失望。” 怡贵嫔欣慰的笑笑,“夫人早些离宫吧,免得有人说三道四的。” “是,那妾身告辞了。” 司聪施了一礼,便退了出来,出了皇宫也没直接回侯府,而是去了点心铺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司聪坐在窗口下新做的椅子上,感受着正午的阳光沐浴,有种回到现代的错觉。若是再配上一杯奶香浓郁的奶茶,那就更加的完美了。 司聪今天的任务就是教会伙计们做奶茶,还有烤箱的使用,温度的掌握,所以,她还没晒热乎呢,就得去干活了。 奚含莺早就准备好了,做出了好几盘点心胚子等着上烤箱烘烤。司聪手把手的教她,仔细的记录温度和时间的掌握。第一锅点心烤出来了,有些焦糊,又试了两次,终于是达到了完美。 间歇着做了奶茶,大家尝了都说味道很好,只等着南边的竹筒运过来做杯子用了。 回到侯府已经是快黄昏了,各院的姨娘们都等在了金枝玉叶的门口,看见司聪过来,大姨娘霍彩寻和三姨娘倪黛娥殷勤的迎了上来。 “妾身见过夫人。” 二人齐齐行礼,四姨娘和二姨娘并未上前来,二姨娘远远的给司聪行了个礼,四姨娘十分不情愿的微微屈了屈膝。司聪无甚表情的走到了门口,挥挥手道:“都回去吧,我今日乏了。明日再来吧。” 第96章 好好扶持 大姨娘霍彩寻脸色变了变,道:“夫人,妾身有几日不曾见过恬儿了,能否让妾身见一见她?” 司聪并未答言,而是继续向前走去,蓝彩蝶福了福道:“妾身告退。” 蓝彩蝶率先离开,四姨娘更不会在这瞧脸色,也草草福了福,傲慢的睨了大姨娘一眼,转身也走了。 霍彩寻尴尬极了,跟在司聪后面央求,“夫人,妾身实在是想念恬儿,您就让妾身见一见恬儿吧?” 司聪驻足,回头望着她,“大姨娘这是不放心恬儿在我这里了?我还能吃了她不成?还有,恬儿是侯爷的女儿,是这府里尊贵的主子,你是什么身份一口一个恬儿恬儿的叫着?要叫大姑娘,你记着点,别在人前失了口,丢了大姑娘的脸。她现在是侯府嫡女,身份地位自是不同,你再这般不知深浅,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霍彩寻没想到司聪这般疾言厉色的数落她一顿,脸色骤然一变。“夫人,恬儿怎么说也是妾身的女儿,妾身都不能见了不成?” “放肆!” 玉凤厉声打断了她,“姨娘是听不懂夫人刚才的话吗?大姑娘的名讳也是姨娘该直呼的?夫人都说累了,姨娘还在这纠缠,是妾室对主母该有的礼制吗?” “你!” 霍彩寻很不服气,三姨娘倪黛娥忙拉住了她,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司聪无奈的嗤了一声:“好了,别没完没了的了,恬儿又不是黄口小儿,我还能夺了过来不成?” 司聪眼神犀利的睨了她一眼吗,霍彩寻心里一惊,忙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妾身从没这样想过,只是恬......!” 她慌忙住了嘴,改口道:“妾身是怕大姑娘不懂规矩,惹了夫人不快,想着嘱咐嘱咐她。”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如何教导那是本夫人的事情,我不会亏待了她,到什么时候你都是她的亲娘,恬儿将来出息了,也是你的出路。你如若是真为她好,也该好好扶持她,别给她添乱才是。” 霍彩寻怔然的看向她,司聪意味深明的挑眉笑笑,抬步向里面走去。玉凤随后关上了院门,将她二人挡在了门外。 霍彩寻怔愣良久,指着紧闭的大门,“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倪黛娥本想着能借光也去看看自己的儿子,谁知落了空,虽然心下失望,却也不曾被训斥,心下有些暗喜,女儿成了嫡女又如何,她还是那个不入流的姨娘,神气了几日不还是打回了原型了。 忍着嗤笑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道:“姐姐别生气了,大姑娘已是嫡女,侯爷也是颇为重视,她在夫人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霍彩寻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改嘴快,说好了一起去看孩子们,怎么就只我去说,你却在一旁装哑巴?” 倪黛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瞧姐姐这话说的,姐姐那样大面子的人夫人都不给留脸,妹妹我去说也是徒劳,反而会让夫人觉得我们俩有逼迫之意,没准就生了怨气。若是因此受了罚,或是夫人她变着法的磋磨咱们的孩子,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霍彩寻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侯爷不来,孩子们也不在身边,长夜寂寂无所事事,我这些日子都快憋出犄角来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孩子还给咱们啊?” 倪黛娥无限惆怅的哀叹一声:“谁说不是呢,同样都是妾室的孩子,那漪雅园的两个孩子怎么就能自己养?侯爷如此厚此薄彼,到底是何道理呢?” 霍彩寻脚下一顿,侧目看向她,倪黛娥咬了咬唇,思量片刻道:“姐姐说,侯爷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心思扶了漪雅园那位为正妻?” 霍彩寻翻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她也配?” “她不配,可是掌家权却在她手里三年多了,侯爷这一月有半月都在她那里,姐姐说她不配,可是侯爷不这样想啊。” “那也不会,夫人如今渐有起复之势,重掌掌家权是早迟早的事,那贱人没几日好日子蹦跶了。” 倪黛娥似是放下心来一般抚了抚胸口,吁了一口气。“妹妹是不如姐姐这般通透,难怪夫人会看上姐姐的恬儿,愿意亲自教导。妹妹无福,不像姐姐儿女双全,妹妹我这辈子怕也是没女儿缘了,只盼着姐姐的恬儿飞黄腾达了,能照看我这个姨娘一二。” 霍彩寻不由得弯了唇角,夫人她再怎么不近人情,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到什么时候,她都是恬儿的生母,只要恬儿嫁的好,她就有好日子过。 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她自小就得你喜欢,当然不会忘了你去。” 倪黛娥笑的一脸开怀,“妹妹早就看恬儿是个有福的,只要恬儿一直是嫡女,那咱们姐妹将来就有了依靠了。” 她亲密的挽着她的手臂继续走路,霍彩寻却失了笑容,细细的咀嚼起她话中的意思,脚下的步伐也有些不稳。 一直是嫡女?她怎么忘了,漪雅园那个贱人也有个女儿,如果她真的做了夫人,那她的恬儿还能是嫡女吗?就算是上了族谱改不了了,可是只要那贱人从中作梗,恬儿依然不会有好姻缘。万一落了个与自己一样的命运,与人做妾可怎么好? 她越想越心惊,夫人刚才的一番话又在脑海中蹦了出来。“你如若是真为她好,也该好好扶持她,别给她添乱才是。” 好好扶持她,夫人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点她,只有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她的恬儿地位才稳固,才会是这府上唯一的嫡女。 她脚下忽然一顿,正走着的倪黛娥被绊了一下,险些摔了出去。 “姐姐怎么了?” 霍彩寻神色凝重的站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没什么,妹妹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倪黛娥有些莫名其妙,微微福了福道:“那姐姐早些回去,天凉了,小心着凉。” 霍彩寻点点头嗯了一声,带着婢女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倪黛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蔑笑,轻哼了两声,向自己的梅香园而去。 第97章 开业了 邵柏轩于晚间来了金枝玉叶,旁敲侧击的询问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异样,司聪更加确定了这厮是站了队,只是不知投靠的是一和三哪位殿下。 他没待多一会儿,便走了,在蓝彩蝶那吃了闭门羹,退而求其次去了漪雅园,估摸着又要惹得大姨娘和三姨娘的不满了。 司聪懒得理会,总之是别来烦她就行,临近铺子开业了,这铺子还没有冠名呢。 什么是冠名呢?譬如,张记铁匠铺,王记梁铺,李记肉铺,都是以主家的姓氏冠名,后面才是铺子的别名。就是如喜满楼这样的大型酒楼,那,门口也是挂着“徐记”二字,她们这铺子却不知该以谁的姓氏冠名。 “到底用谁的姓啊?再过两三日就要宣传了,这木匾还没做呢?” 蓝彩蝶是看着邵柏轩进了漪雅园的门, 才溜进了司聪这里,这会正愁容满面的托腮噘嘴呢。 “咱们的姓都不行,太惹人注目了,京城只有一个奚家,你这蓝姓也是少见,又是你最爱的点心铺子,那几个姨娘都猴精猴精的,很容易联想到你身上的。” “那奚夫人呢?董,这个姓氏应该不会被注意吧?” 司聪摇头,“还是不妥,毕竟不是张王李赵的普姓,邵柏轩生性多疑,你最近出府的次数又多,万一被他盯上了,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蓝彩蝶长吁短叹的,“那用谁的姓?总不能用那几个奴才的吧?” 司聪想了想,不如用自己的姓氏,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姓了,久的她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叫司记吧。” “.........?” 蓝彩蝶一头雾水,“思?思谁啊?” 司聪敲了她一记脑袋,“想什么呢?是这个司。” 司聪在茶碗里沾了些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司字,蓝彩蝶更加的不解了。 “为什么用这个字?这又是谁?” “不是谁的姓氏,这个司字代表着权利和法度,另有观察审视的意思,更有承担和责任的意味。我看过的一本闲书里面,司马是掌管一国军事的大员,用这个字,滂沱大气,还不会被人所疑,最适合不过。” 司聪一顿胡乱的解释,竟是忽悠住了她,蓝彩蝶颇为赞同的点头,“那就是它了。” 于是,司记聪明果,正式被命名,司聪也成了这背后的神秘主人,司大掌柜的。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便开始了宣传,按照事先规划好的方案,每天三个黄金时段敲锣打鼓的游街宣传,不出三日,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城南有家非常特别的点心铺子要开张了。 这三日内,聪明果的贵宾卡办了不下百张,还未开业就吸银一千两,这是蓝彩蝶和奚含灵始料未及的。 当然了,司聪早有胜算,这还不算什么,等正式开业,人们尝到了更多更精品的点心后,办卡的人会更多。 终于是到了开业这日,司聪请了戏班子在门口演出,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来买货的,这,聪明果门口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司聪早就预料到了开业之时会是这个状况,未免货品供应不上吗,造成客户抱怨,开业这日打出了限前一百名顾客购买,且每人限量两斤。 当然了,提前办了贵宾卡的顾客是可以享受优先购买权的。从聪明果传出来的味道溢满了整个街道,就是过路的路人都要狠狠吸两口,侧目看看铺子里究竟卖的是何等美味的点心。 第一日不到晌午,店内的食品就被抢购一空,来店里办理贵宾卡的顾客越来越多,第一日下来,营业额加上之前预存的竟有千两之多。 董氏与樊妈妈带着几个伶俐的小丫头来帮忙,忙了一日累的腰酸背痛的。五姑娘的母亲四夫人也来了,看着如水的银子进了账,四夫人再不说做生意不光彩有失身份之事了,捧着五姑娘肿了的手腕,心疼的直掉眼泪。 “这可怎么好?刚一日就肿成了这样了,往后还有那么多的活计要做,这还使得?今儿就跟母亲回去,再干下去,落了残疾可怎么好?” 四夫人拉着五姑娘就要走,董氏劝道:“这不是大家伙什么都找不上吗?如今我都会做一两样了,待会儿用药酒搓一搓,也别亲自动手了,指挥大伙怎么做就成了。” 四夫人颇为不悦,“不说有个什么姨娘的也会做吗?怎么今日只见莺儿一个人忙活,她却不见人影,是想着白捡便宜不成?” 奚含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无奈的解释,“母亲别这么说,今儿卖的大部分点心都是蓝姐姐一早过来做的,只是她身份特殊,不能出来太久,明儿一早她还会来的,我也没累着什么。” “这手腕都肿了,还说没干什么?那托盘那么重,你一个娇小姐如何能拿的动?这活就不是你能干的了的,听娘的话,咱们这就回去,这银子她们爱赚她们赚去,咱们可不受这个苦了。” 四姨娘拽着她往外走,奚含莺甩开她的手,嘟囔道:“这不是累的,是我不小心扭了一下,大伯母都说了待会儿用药酒擦一擦就好了,母亲别小题大做的,我根本就无碍。” 四夫人脸上已有了怒气,瞪着她道:“若不是因为开这个铺子,你能受伤吗?快听话,咱不干了。” 她语毕,作势又来抓奚含莺,董氏沉声道:“在家也难免会伤着了,与开不开铺子没关系,四弟妹若是想走,也等明日一早再走,天色渐晚了,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四夫人曹氏素来有些惧怕这个长嫂,见她面色不虞,也不敢再坚持,微有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道:“那,那就听大嫂的,我们娘俩明日一早便走。” 奚含莺躲到了董氏的身后,噘着嘴道:“我不回去,母亲愿意回去您自己回去,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了越不听话了,若不是你非要出来,年前就嫁人了,现在可好,又要耽误一年,你就不着急自己的婚事?” 第98章 物以稀为贵 奚含灵越觉得她说话没个体统了,“母亲说这些做什么?女子就只有婚嫁这一条路不成?还是说,母亲觉得女儿就是嫁不出去了?” “你这孩子.......!” “好啦!四弟妹若是累了,就回屋歇着去,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带你来不是叫你来添乱的,没得同行没来搅和,自家人倒是拆起台来,就不知道分个轻重缓急吗?你现在带她走就能立刻嫁出去了?” 四夫人讷讷的抽了抽唇角,也不敢与董氏犟嘴,只满含怨恨的眼神瞪了董氏身后的奚含灵一眼,越性进了屋,不管了。 奚含灵巴不得她别掺和呢,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的,指手画脚的,摆了一日夫人的谱了,那几个丫头伙计都快烦死她了。 “今日的账想办法送侯府去,让你大姐姐也高兴高兴。” 奚含莺笑笑:“大伯母可是操心了,我大姐姐早就预算出了今日的收益了,给她送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惊喜,大姐姐说,刚开业,不能太招摇了,免得招来同行的嫉恨,要慢慢的来。” “她这可是诨话,就今儿这样的场面,闹的满城皆知了,早就引起众怒了。” “大姐姐说那不一样,哪个铺子开张都要热闹热闹,只是这收入并不出格多少,且同行们都看咱们难以支应,就是有不满,也觉咱们不成事,倒也安静些。” 董氏无奈的摇摇头,“你是不懂她,说什么避其锋芒,实则,是饥饿营销罢了。” 奚含莺听的一头雾水,董氏拍了拍她的肩,“不说这些了,明儿要用的材料可预备好了?” “差不多了,我再去瞧瞧去,若少什么,赶紧去添置了。” 董氏点点头,又命大伙收拾,还要做出明日用的各种馅料,发面熬油的,一忙就是半夜。 第二日天未亮,蓝彩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来了聪明果的后院,与董氏等人寒暄了几句,撸胳膊挽袖子的开始干活。她手脚麻利,又是熟悉这些点心的制法的,与奚含灵一起倒是很快就摆满了柜台里的托盘。 她是偷着出来的,也不敢耽搁太长的时间,那也是快午时才回了侯府。这几日她一直称病不出,可是便宜了岑舒雅那个贱人,巴不得她一直病着,她好一直霸着侯爷,最好一病不起,死了才好呢。 这也给了她往外跑的机会,回来后也不敢大白日去的司聪那里说话去,只等彻底黑了天,邵柏轩已经在漪雅园歇下了,她才敢去汇报。 一进了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她呵着手笑道:“夫人这里可真暖和,怪到都愿意做主母大娘子,这正南的房子就是比我们那西不西东不东的偏房要和暖。” 司聪早备下她喜欢喝的果子酿,在温热的水中拿出来,给她倒了一杯。 “你喜欢明日你就搬来住,我就与侯爷说,当是养了个女儿在身边了。” “呵呵呵........!”蓝彩蝶咯咯娇笑,“夫人可真敢往身上揽啊,您老也能生出我这么大的女儿来?” 司聪给了她一记白眼,“快喝吧,堵住你那张嘴。” 蓝彩蝶笑眯眯的喝了一杯酒,砸吧砸吧嘴,“嗯,夫人这果子酿没什么酒味儿,好喝,索性 ,夫人多做些,咱们拿到铺子上去卖如何?” “今年没好果子了,我已与去南边的掌柜说了,如果有好果子运过来些,现做也赶上在年前能上柜卖去,聪明果那只一样奶茶还是太单调了,若是果子多,可以研制做些果茶,果饮的,也是个新鲜物。” “就是夫人上次拿橘子挤出来的水?” 司聪点头,“差不多吧,不过要加一些材料,味道比那橘子水更好些。”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好多富贵人家都叫仆人们把果子压成果泥,果汁给孩子们喝,果肉做点心吃,倒也好吃。” “所以要改良嘛,回头我设计一款榨汁用的工具,做两款好喝的你尝尝。” 蓝彩蝶不置可否,问道:“夫人就不关心昨日的收入吗?” 司聪挑眉,“大概齐在心里装着呢,加上之前预收的,千两总有了。” 蓝彩蝶泄气的吐吐舌头,“夫人真是无趣极了,就不能猜一猜,也让妾身高兴高兴。” “你高兴什么?明儿去了再高兴也不迟。” 蓝彩蝶托腮看着她,“夫人猜猜今日的收入呢?” 司聪睨了她一眼,“这还用猜?一样的限购人数,一样的限购斤数,还能多多少?” 蓝彩蝶彻底的泄了气,趴在了桌子上。“照夫人这进度,一天百两的收入可就甭想了,有生意都不做,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咱们又不是做不出来。” 司聪轻笑:“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珍惜了。你着什么急,细水长流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日忙死,一日又闲死,那材料都都不好掌握,做多了是扔了呢,还是送人呢?还是贱卖呢?到时候还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蓝彩蝶收起些不满的心思,似乎是有些明白了。“所以,夫人每日定量的供应食客,又不会使材料浪费了,又不会因为不够卖而懊悔,吃不到的食客也不会因此心生抱怨。” 司聪给她点了个赞,“是这个意思,还有一层意思,也趁此机会了解到到底有多少人在关注咱们的铺子,为将来开分店做打算。” 蓝彩蝶彻底服了,“还是夫人有见解,妾身果然就是个出力的,想不出这些来。” 司聪谦虚的笑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要走一步看三步,不说赚多少银子,至少要了解每天有多少流水才能不赔钱,那才是正经的。” 蓝彩蝶连连摇头,“夫人就别与妾身说这些了,妾身只管听从夫人的,这些个经营之道,我可不懂的,改日该叫杨掌柜来与夫人学学的。” “他是懂的些的,就凭能将我的方案,落实的如此好,就说明他完全理解了,而且脑子里也曾想过这些事情的,这杨乔仲,是个好苗子。” 第99章 分红了 蓝彩蝶微有得意的抿抿唇,道:“虽然我不如夫人聪明能干,我就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看人还是挺准的,这个杨乔仲,我打算给夏末留意着了,这孩子甚合我意。” 司聪微疑的“哦?”了一声,“初雪呢?你是给选好了?” 蓝彩蝶更加得意了,“夫人有所不知,初雪这丫头看着平时不言不语的,应对起男人来竟是有些手段的,那个叫裴之涯的夫人可还记得?” 司聪略略一想,“是侯爷那个卿客?” 蓝彩蝶点点头,“正是他,那日我故意叫初雪去给侯爷送新制的点心,刚好他也在,穿的一身洗的泛白的长衫,在书房门外犹犹豫豫的也不进去。初雪故意将门打的大开,侯爷才看见了他,叫他进去坐的。” “所以,他感恩戴德要以身相许了?” 蓝彩蝶嘁了一声,“哪有那么快,就是注意到了初雪,后来又见过两次,更加的印象深刻了,初雪给他送给点心,他舍不得吃,拿回去给了他娘吃,还挺孝顺的。” “百善孝为先,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 “初雪也这么说,两人私下里见过两次,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我瞧着,是差不多了。” 司聪暗抽了抽唇角,这算是古代版的自由恋爱了呗? “告诉初雪,别太主动了,不然让人觉得轻贱,男人很容易变心的。” “这点您放心,我管的严着呢,是她的终身大事,我可不敢大意了,这秀才不行就换一个,又不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司聪赞道:“这话没毛病,一辈子的事儿,一定要慎重些。” 蓝彩蝶也觉得无可厚非,司聪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开业之前没敢把全部的手艺都教给那几个伙计,是怕他们泄露了秘密。如今,咱们店里的招牌甜点也打出了名号去了,对手再效仿也失了先机,等忙完了这几日,你就不必再装病偷偷跑出去了。” 蓝彩蝶还有些失落,“我是真想日日都去的,最好是能住在那里才好呢,这样牢笼的日子我可是过的够够的了。” “别着急,会有自由的一日的。等铺子开业酬宾结束,南边也该筹备的差不多了,又有的忙了。” 蓝彩蝶一脸的希冀,“那才是大事呢,点心铺子再赚钱,能赚几两银子?夫人这大买卖成了,让我装死都成。” 司聪忍俊不禁,“别光顾着高兴,咱们与侯爷卿客之间的联系千万别让侯爷知道了,他是个多疑的性子,别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蓝彩蝶颔首道:“这个我知道,初雪每次去都是得了我的吩咐,也是装作偶然遇见的,当众从来没有过交流,不会引起怀疑的。” “嗯,那就好,让初雪侧面套套那裴之涯的话,问问邵柏轩最近可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蓝彩蝶一脸疑惑,“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司聪微凝道:“咱们得知道他在为谁做事,好有个准备,万一有什么变故了,咱们得早点为自己打算才是。” 蓝彩蝶是个聪明人,虽说她从未关心过爷们外头的事,可若真的受了牵连,那可真是冤枉死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逃出这个地方。 “明白了,我交代好初雪,夫人放心好了。” 两人又筹划了一些生意上的事,蓝彩蝶便悄悄离开了。 聪明果开业七日,门前热闹了七日,百姓们以为过了这热乎劲,每日来排队买点心的人也就少了,谁知,竟是只增不减。 办理贵宾卡的客户越来越多了,限量供应也从之前的每日一百名改成每日限量二百名,不过,贵宾卡还是享有优先购买权。 聪明果的收益日渐增长,不但有散客的捧场,好多王公贵族设宴也来聪明果这里订购,这一个月下来纯收入竟有千两之多。 董氏她们每家分了几百两的银子。除去给奚含莺的和家用的那一部分,董氏还剩下一百多两的银子。将银票放入了木盒子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了。以前光一月给下人的赏银也要比这些多出许多去,如今,却让她高兴的想哭。 聪明果逐渐走向了正轨,业绩稳定,这脱水蔬菜的生意也即将开始了。董氏和樊妈妈亲自盯着这事,把樊妈妈的两个儿子都派去了南边,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很快就开始了第一批脱水蔬菜的制作。 进了腊月门,第一批脱水蔬菜运到了京城,就存放在司聪的那个庄子上。在一场大雪之后,第一批脱水蔬菜上市了。 司聪给这脱水蔬菜定位为高端食物,遂不会在市场上销售,掌柜们基本上谈的都是各大酒楼饭馆。 起先那些人是看不上这干巴干巴的菜的,等用热水泡发了后,这品种就看出来了,倒是看的清楚了,都是北方吃不起的南方应季的蔬菜。再加上掌柜们指导下做出来的各种美食,那些人就看到了商机,也都留了些。能利用的关系都利用上了,倒也销放些出去。 还有怡贵嫔呢,她的人脉和资源更是不可小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与她有些瓜葛的人家皆买了这新鲜出炉的脱水蔬菜,且反响还是不错的。 很快的,第一批脱水蔬菜就售卖一空,临近年关,第二批脱水蔬菜到了,这次更多,足足装满了五个库房。董氏有些发愁,还剩下七八日就过年了,这么多的库存,是不是多了些。 司聪安慰她道:“那东西又坏不了,放着又不会贬值,若是行情打开了,没准还会升值呢,到时候没准母亲还会觉得买便宜了亏了呢。” 董氏微微释然,“你就是有自信,这么多银子砸里面了,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母亲又杞人忧天了,先不说咱们除了出人出力,一两银子都没投入,就是赔了也是怡贵嫔担着。就说怡贵嫔的资源人脉,她会看着买卖赔银子?” 第100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董氏微微叹息:“话虽这样说,可是人家的银子也是银子,若是不能让怡贵嫔满意,咱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司聪揽着她的肩道:“娘又说丧气话了不是?这买卖这样独出心裁,旁人心中忐忑,咱们俩作为现代人可应该是信心满满啊。就是现在在现代,这脱水蔬菜也是一项稳赚不赔的项目,平时咱们吃的各种炖干菜不都是吗,方便面里不都用着呢吗。” 董氏终是松了口气,“你说赚就赚,我也是多余担心,不过那些库存,你打算如何处理?” “还是要靠关系先进酒楼饭馆,达官贵族家中亦是,等这脱水蔬菜的名声彻底打开,再投放到市场上去。” 董氏无语,沉默片刻,“那这些库存可真是要积压了,南边还一刻不停的做着呢,到时候都运回来,往哪放啊?” 司聪眨眨眼,“娘急什么啊?京城消化不掉不是还有旁的地界呢吗?长江以北不都属于北方吗。再不行,往北走,那里冬天更没有什么青菜吃。” “运去那么远,那可就增加成本了?” 司聪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打紧,水涨船高,成本高了售价也高,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娘就别担心了。” “我的意思是,你总要这边有了销路,那边再开始做,在现代做销售的,哪个不是拿着订单去生产的,你这样囤货,还是有风险的。” 司聪明白董氏的顾虑,解释道:“咱们这东西不像是旁的,制作时间长,运送路途有遥远,就是来往书信都要十天半月的,一来一回的这一笔单子至少要一个月,那客户的热乎劲就过去了。况且咱们还要往更远的地方运,难道去一次就是谈订单?然后再等两三个月后货才到,那谁还跟咱们做生意了。” 董氏长长一叹,“总之你计算好,别到时不好向怡贵嫔交差。” 司聪乖巧的点头,“我晓得的,娘就放心吧。” 董氏微微舒展了眉头,司聪转移了话题。“娘打算怎么过这个年?” 董氏嗤笑:“还怎么过?和往常一样呗。” “嫂子们和小侄子小侄女们呢?还不回来吗?” 董氏有些颓然,“还没去接,现在这种情况,接回来也是跟着遭罪,挤在一起也不得安生。我想着,还是过了年再说吧。” 司聪摇摇头:“要我说,还是赶在年前把嫂子们接回来,现如今您手里也有了些银子,城里的房子咱买不起,村里的房子也花不了几个钱,拣着干净宽敞的,又不像咱家那院子年久失修的,先买一个住着,等赚的多了,再回京城买一座宅子。” 董氏微顿,“京城,我是不想回来,若有一日你祖父他们能回来,我还有些心思,其实乡下住着挺好的。” “我也挺喜欢乡下的,男耕女织的,也没这么多勾心斗角。若是还有下辈子,我到时宁愿生在农家,嫁一个农夫,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再不入这侯门深闺中受委屈。” 司聪忽然就想起了叶琛,那个朴实无华,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农家汉子,如果再叫她回去一次,她再也不会错失了他,她一定会嫁给他,就做一个农妇,在乡下与他平安度日。 董氏心疼的搂过她,轻声安慰,“豪门也有痴情子,也有心善之人,你两个哥哥就没有小妾通房的,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就很深厚,不然,你两位嫂嫂也不会这般的舍不得。” 司聪苦笑:“那是因为娘教导的好,不像有些婆婆,一个劲的往儿子房里塞女人,恐怕儿媳与儿子感情好不孝顺她似的。” 董氏爱怜的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弯唇笑了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没有那些个糟心的女人,怎么可能纵容儿子如此不堪呢?将心比心,同为女人,谁愿意与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司聪给她点了个赞,“我替两位嫂嫂感谢您,所以,我觉得两位嫂嫂是想回来的。” 董氏沉思片刻,微叹一声:“那我回去就买院子去,那日你祖母也与我说,与咱家隔着条胡同有个院子,房主姓黄,见这里无甚出路,去年搬走了,房子一直闲置着,家具都不曾搬走。有五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也宽敞,都是砖墙瓦房,虽建了有十七八年,不过并不显旧,头几年修缮过,就是要价太高了,我有些犹豫。” “多少?” “那家的院子大,又规整,要价五十两,我侧面问过,最少也要四十几两,一个乡下的房子,也忒贵了些,都够我们一年的口粮了。” 司聪道:“娘这样想也不对,乡下也分是什么乡下吧,咱们奚家村最鼎盛时,千金都难求一块地皮,谁不想跟宰相做邻居呢。这家若不是早就建了,这个价怕是地皮钱都不够的,娘如果觉得还行,那就买下来,您也别心疼肝疼的,这银子我出了。” 董氏嗔笑:“用不着你,我又不是没有,只是这村里的闲房还有很多,我是打算再甄选甄选。”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 董氏思索着道:“有倒是有,就是离着又远了些,房子比这个还要好,就是价钱更贵了。” “那还合计什么?” 董氏轻叹:“我是寻思,左右是要置办房子,索性就买好一点的,自己住着也舒心不是,可又舍不得多花银子,眼下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要我说,就这个了,咱们必是要回京的,在那处也住不多久的,花那么多银子买房子,闲着还可惜了,再卖也难,何苦让自己堵心呢。” 董氏想了想,“你说的也对,等小孩子们要开蒙了,村里也实在是不方便,或许还会搬到镇上,或是县城去住,再好的房子也住不上了。那过几日我就去回去买了,收拾好了就去接你嫂子他们去。” 司聪咧嘴一笑:“娘记得接小侄子们时来这铺子里一趟,我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好想他们。” 董氏点点头道:“好,带来给你看。” 第101章 嫂子们 司聪与董氏匆匆一见,不过个把时辰,就回了府,董氏住了一日,第二日早早的回了乡下,没一日的工夫就买了那处宅子,清扫收拾的整整忙了三四日,才又来了京城,亲自去了两个亲家家里接了儿媳和孙子孙女出来。 因外人不知晓这聪明果是奚家所开,董氏的两个儿媳根本就不知晓这聪明果是自家的产业,跟着董氏进来后,皆是大吃一惊。原来排队都买不到的好吃点心,竟然出自小姑子之手。 司聪早早就等在了铺子后面,见到两位嫂嫂与小侄子小侄女,弯唇笑了笑道:“两位嫂嫂好。” 她微微屈膝福了福,伸手摸了摸站在大嫂庞氏身旁的小侄子的脸颊,满脸的爱怜之色。那小男孩不过三四岁,羞怯的躲到了庞氏的身后。 庞氏与高氏对视了一眼,感到有些意外,以前,她总是以侯府夫人为尊,对她们这两位嫂嫂不冷漠也不热情,虽也打招呼,但是很少有这样客气的语气,更不会表现出对侄子侄女们的喜爱。因为在她心中,只有她的儿子是最好最尊贵的。 二人也屈膝,回礼道:“见过夫人。” 司聪忙伸手去扶,“哎呦,两位嫂嫂实在是太客气了,一家人,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我灵儿。” 她二人更觉意外,不由得都齐齐的看向了一旁的婆婆董氏。董氏微微一笑:“你妹妹说的在理儿,都是自家人,说话随意些。” 婆婆向来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虽是平时对这个小姑太过骄纵了,可是个好婆婆,对他们两个媳妇都很宽和,更不允许儿子纳小妾姨娘,她们在心里十分尊重这位婆婆。 都落了座,董氏的几个孙子孙女跪成一排给许久未曾见面的祖母磕头,董氏笑出了眼泪来,又让几个孩子给司聪见了礼。 司聪作为几个小辈的姑姑,以奚含灵的身份第一次给孩子们准备了礼物,虽不丰厚,却很有诚意,女孩每人一对成色上好的红珠手串,唯一的一个男孩一对金灿灿的手镯。 要说奚家确实是个子孙昌盛的家族,奚含灵的两个兄长,大哥有两女一子,二哥有两个女儿,刚才她额外疼惜的,就是奚家长房目前唯一的长孙。 原主奚含灵的两个嫂嫂接二连三的生女儿,奚含灵却一举得男,所以对两位嫂嫂是非常的不满意,言语中更是表露无遗,埋怨她们只会生丫头片子,不能给奚家传宗接代。 更因两个哥哥至今也没有纳妾,她那侯府确实妻妾成群,女人们成日里打成一团,她心里不舒服,更加看两个嫂嫂不顺眼了。 这会子她看着已经初长成少女模样的大侄女奚敏珂,模样娇俏,身姿挺拔,面白如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珂儿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模样了,姑姑若是没记错的话,过了年,有十四岁了吧?” 奚敏珂很乖巧的点点头,“劳姑姑还惦记着,珂儿今年十三岁了。” 司聪越看她越喜欢,含笑道:“转年就及笄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她看向大嫂庞氏,说道:“嫂嫂到时候也别急着给珂儿找婆家,这么好的女儿,要在家里多留几年,多享享福才是。” 庞氏有些受宠若惊,微垂着头道:“小姑说的是,我也正想着,多留她几年,等十七八了再说。” 司聪面带微笑,又看向二嫂的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那两个女孩有些惶恐的看了母亲一眼,微红着脸走到了司聪的身前。 司聪拉起两个孩子的手笑道:“珍儿也长高了,淑儿真漂亮,欣儿也过来,叫姑姑瞧瞧。” 奚敏欣也凑了过来,司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就想起了前一世的五个女儿,忽然就湿了眼眶,忍了又忍,终是落了下来。 孩子们看的目瞪口呆,姑母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说说话就哭了呢?她们可不是主动来姑母面前惹人厌的。 不光是孩子们不解,两位少夫人也是一脸的疑惑,董氏更是一脸懵逼,之前也没说有这一出啊? 司聪在两个嫂子来之前,与董氏打听了两个兄长家的家庭状况,记这几个孩子的名字和年岁就记了一晚上,真是能生啊。据董氏说,司聪对两位嫂子并无多少尊重,对几个侄女更是不亲近,唯一能看上眼的,就是唯一的侄子,那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董氏让她别学以前的奚含灵,对孩子们好一点,还让她准备了礼物,她都照做了,也觉得是应该的。可是两人商量的脚本里,并无这场哭戏啊? 董氏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司聪揩了揩眼角,吸吸鼻子,“是我不好,挺好的氛围,让我给破坏了,没事,没事啊,都回去坐着吧。” 庞氏和高氏面面相觑,司聪道:“唉!看着几个孩子,想起了祖父他们,心里忽然就不好受了,怪我了,两位嫂嫂别见怪。” 庞氏与高氏一听,脸色也暗了下来,几个孩子除了那两个小的,都垮下脸来,默默垂泪。董氏道:“好了,不说这些,如今咱们日子好过了,你妹妹打算托人去西北看看他们去,顺道带些物件过去,也能减减你们的思念。” 庞氏和高氏听了皆是一喜,庞氏眼睛有些湿润,语气急切。“什么时候去?我,我好做些衣裳带着。” “是啊是啊,我也准备鞋袜之类的,这就走吗?” 司聪道:“过些日子就走,嫂嫂们别急,也别准备太多,每人做一身衣裳就行,多了也带不过去,不光是咱们家,还有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几家呢,装一车都未见准装的下。” “一身也行,我那都有现成的,随时可以带着。” “我也是,就是鞋袜还没有,得一两日的工夫做出来。” 司聪笑笑,“不急,得几日呢,走的时候我叫人去通知嫂嫂们,嫂嫂们回去写封信吧,到时候我也托那人给捎回信来。” “哎,写,我们都写。” 庞氏和高氏忍不住热泪盈眶,高兴的什么似的,与司聪说话又亲近了许多。 第102章 有计划去西北 高氏问道:“昶儿过了年也有十二岁了吧?最近可还好?” 提起儿子,司聪的脸上溢满了温柔的笑,“劳二嫂惦记着,昶儿过了年才十二岁,他一切都好,长高了许多,学问也长了不少,最近愈发的勤奋了。” “那感情好,小姑也别像以前那样逼迫昶儿了,他大了自然就懂得这些道理了。” “二嫂说的是,我也是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没有天大的学问又如何,能养活自己就好。” 庞氏道:“小姑想的通透,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学问官职都不重要,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颜色,这件事是避讳,谁也不敢轻易提起,庞氏也是实在的憋屈,不吐不快。 司聪笑笑道:“大嫂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管什么时候,留住性命才有机会,好在父兄们都安然无恙,咱们也想想法子,多赚些银钱,让他们在西北少受些苦才是。” 庞氏眼圈微红,“小姑说的极是,这月余的我也是心里难安,我们在娘家吃穿不愁的,婆母和小姑们都受了委屈,我这做长媳的,心里实在是难受。” 庞氏面带愧色的冲着董氏弯了弯脊背,高氏也红着脸垂下了头去。董氏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娘家肯看顾着些你们,也是你们的福气,像二房三房的那几个媳妇,娘家避之唯恐不及呢。如今咱们日子好过些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往后会更好的。” 庞氏微微抽噎,自袖中掏出了几张银票,递与了上首的董氏。“母亲,这是我娘给儿媳的一些体己银子,没多少的,母亲拿去用,给公爹他们添些花用,免得他们在那边受苦受累的。” 董氏微微一滞,接了过来,略略看了一眼,大概有几百两,若是只她们母子花用,能保几年的衣食无忧。 高氏见她如此,也赶忙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张银票来,起身走到董氏身前,恭敬的双手奉上。 “母亲,儿媳这里也有些,您别嫌弃少。” 董氏瞄了一眼,是一张百两的银票,二儿媳的家世不如长媳好,这些银子,于她来说,也是不少了。 董氏倍感欣慰的笑笑,“你们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先替你们收着,家里暂时也用不上这么多银两,你祖父他们那里还是不要太招摇,免得引起那位的注意。” 司聪道:“母亲顾虑的是,父亲那里确实要低调些,不过也不能太委屈着他们了。这三年家里也是朝不保夕的自顾不暇,如今有了进项,也可为祖父他们筹谋一些事情做。” 庞氏道:“小姑可有什么打算?” 司聪微凝道:“给银子恐怕不行,他们还是犯官,有私产是会被充公的,没准还要被治罪。可是拿物件换吃用就不一样了,那地方屋子匮乏,咱们弄点必须品过去,让父兄们换些他们所需,也能改善些现状。” 高氏问道:“换什么?还是衣帽鞋袜?那,那咱们得抓紧多做些了。” “不一定是这些,食物药材也可,总之,是那边少缺的就行。” “那小姑列出单子来,这就叫人去采买,最好早些去,能赶上年前送到,他们也能过个丰足的年。” 司聪有些踌躇,“年前怕是难了,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了,又要备齐了东西,这一趟就是马不停蹄的,也得十几日,若是再赶上风雪天气,更要耽搁了路程。” 庞氏和高氏脸上皆露出了失望之色,董氏道:“也别急,就是年后到了也无妨,吃了三年多的苦了,也不差这几日。年后到有年后到的好处,也省去了各处的打点。” “那该打点也得打点,祖父上了年纪了,还跟着去采石运砖的,给那些管事的上点好处,也让祖父他们轻省轻省。” “小姑说的对,那地方不比家里,处处要看脸色,咱们苦些都无妨,能让公爹夫君们过的舒心些,儿媳就是吃糠咽菜都受的。” 庞氏一脸的哀伤,她与夫君感情深厚,她连生了两个女儿夫君也没冷落了她,这份情意,她记在心里呢。想着他在西北苦寒之地受苦,心里就难受的要命,恨不能一时就飞去西北,替他做苦役去。 董氏道:“你们也别瞎操心了,一切事情就都交给你们妹妹去办吧,有侯爷的面子,那些人多少还是能给些方便的,只要不出大格,天高皇帝远的,每人会告发去。” 庞氏和高氏又是一脸的惊讶,三年了,那姓邵的从不允许小姑回娘家,更不许她接济,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愿意帮助岳家了?难道是因为小姑那几首出色的诗词? 庞氏探究的眼神看向司聪,问道:“前些日子听说小姑在宫里露了脸,如今侯爷对小姑还好吗?” 司聪淡淡一笑,“就那么回事吧,皇后娘娘宣我进宫几次,他倒是不敢太轻慢了我去,只是这执掌中馈的事,还没回到我的手上。” 庞氏心中了然,冷嗤一声:“那姓邵的宠妾灭妻,就该去御前参他一本,夺了他的爵位才好,看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高氏轻笑道:“大嫂刚才还一口一个侯爷来着,这会子就姓邵的了?” 庞氏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他若是对灵儿好,那我就尊他一声侯爷,他还是如此骄纵那贱人,我还拿人一般敬着他,那我都不像个人了。” 众人轻笑,董氏道:“这话说的对,那种卑鄙小人,尊重他就是贬低自己,以后也不必侯爷侯爷的叫着了,姓邵的都是给他脸了。” “呵呵呵!” 众人都笑了,高氏道:“母亲与大嫂还是这样的嫉恶如仇,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我还想问问小姑呢,是如何想起开了这样一家铺子的?” 庞氏也一脸殷切的望着她,“这也是大嫂我心中疑虑,这聪明果可是未开先火的铺子,我们家一直想要买那个叫什么,豌豆黄的点心,每日天不亮就来排着,根本就买不到。听说必须得是什么,卡的,才有资格买的。” 第103章 嫂嫂要加盟 高氏笑道:“大嫂,那叫贵宾卡,现在很难办的,说是现在没有了现成的卡了,要交了银子等着做好了再去取,叫,预售。” “对对对,我说小姑,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啊,这生意做的这样红火?” 司聪谦逊的笑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多亏了五妹妹手巧,做的点心颇受欢迎,这才有了这么好的成果,我呀,就是沾了五妹妹的光了。” 正说话间,五姑娘奚含莺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样新做出来的点心,屋里,立时就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来。 “嫂子们快来尝尝,还热着呢。” 众人看着那油汪汪,亮澄澄的点心,不由得都吞了吞口水,几个孩子更是伸长了脖子垂涎欲滴的样子。 奚含莺笑着端到了孩子们的跟前儿,“趁热吃吧,就是给你们做的。” 孩子们便不拘着了,一人拿了一块吃,奚含莺又端给了庞氏和高氏,两人也各拿了一块,吃了后无不赞美的。 “这个就是满京城都买不到的豌豆黄吗?” 司聪笑道:“二嫂子对这里的门道还十分的懂的的,看来,是没少来排队啊。” 高氏微有讪讪,“咳!这不是有几个馋嘴的孩子嘛,我母亲向来骄纵孩子,想着不过是一个吃食,旁人都说好吃,没道理咱们的孩子就吃不到嘴的,却没想,排了一个月了,愣是没排上。今儿一尝到这味道,怪道满京城的人都排队等着,果然是绝味,五妹妹好手艺。” 奚含莺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蓝姐姐也出了好多的主意,这豌豆黄也是经过了多次的改良,如今的味道,比刚开业时还要纯正。” “蓝姐姐是谁?” “蓝姐姐是.....!” “也是一个喜爱做点心的姐妹,偶尔来与五妹妹切磋,这铺子里有近一半的点心都是出自她之手。” 奚含莺神色微有不安的抽了抽唇角,“是,是一个好姐姐。” 庞氏与高氏皆满面疑惑,董氏道:“问东问西的,不缺你们的嘴就是了,还不趁热快吃,待会儿就没这个味道了。” 董氏这样帮着遮掩,她们二人也不敢再追问,只顾着吃起点心来。略略沉默一阵,司聪道:“有件事得跟两位嫂嫂说一声,咱们这铺子外人并不知晓是奚家的产业,也是未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还望两位嫂嫂务必守口如瓶,与谁都不要说,孩子们也要嘱咐好,别泄露出去。” 庞氏道:“小姑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 高氏道:“不知小姑有没有打算扩大经营?” 司聪挑眉看向她,抿唇笑了笑,“二嫂是想入股?” 高氏微有赧然的讪笑一下,“小姑的眼睛雪亮,什么都瞒不过去,嫂嫂正有此意,不知,能不能也跟着沾沾光。” 司聪轻笑,高氏的笑容一滞,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有何不可?大嫂嫂可有此想法?” 庞氏忙道:“有有。” “那就行,不过,得年后了,旁的都好说,就是这铺子不好找,还得按照现在的样子装修,怎么也得月余才行。” “铺子我这有现成的,位置虽不及这里,但也是客流不断,也算是旺铺了。” 高氏急切的说道:“那铺子是我娘家的房子,原是租给了一家卖调料的商户,因那商户家里出了些事,要回老家去,这房子前些日子就空了出来,如今还空着,小姑若是不嫌弃,去瞧瞧可还入眼,租给谁都是租,还能给咱们省些银子。” 司聪想了想道:“改日我叫掌柜的去看看,不过,租金方面,二嫂还是别出面了,免得您娘家人生疑。” “对对对,那就听你的,我把铺子的位置告诉你,等小姑得了空,就去看看。” 司聪点了点头,又道:“有些事我得与两位嫂嫂先说下,新开的铺子分红按照投入来分配比例,我是铺子的创始人,理应占大头,所以,我的分红占比五成。” 高氏与庞氏皆道:“那是自然。”“应该的应该的。” “这个没意见,我再说下一个,五妹妹属于是技术股,还有她口中蓝姐姐,也是这样,分一成的红利。这铺子是咱们那奚家的,所以,要留出一成的分红给家用,这个两位嫂嫂也没意见吧?” 二人略略思忖,庞氏点头道:“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那就好,总店的分红与嫂嫂们就没关系了,分店我该怎么投入还是怎么投入,我分的多,投入也多,不会叫嫂嫂们吃亏的。” “咳!小姑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怎么定,小姑说的算,都听小姑的。” “对对,都听小姑的。” 司聪道:“别别别,俗语说,亲是亲财是财,咱们事先都说好了,免得日后罗乱。关于管理方面,两位嫂嫂也不便出面,一应的人选就都由我来定,嫂嫂们别嫌我专行就行。” 高氏忙道:“怎么会呢,一切事情都由小姑定夺就是了,我们白跟着赚了银子,不出力不操心的,何乐而不为呢,大嫂,您说是不是?” “那还用说了,反正我就出银子,旁的事我不管了,只等着分银子就是了。” 众人笑了起来,董氏也笑道:“你们倒是会捡省心的,让我灵儿受苦,我可不依呢。” “母亲放心,不会叫小姑白受累的,等生意赚了银子,给小姑包一个大红包。” “包,我也给包。” 司聪微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两位嫂子若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多给几个孩子包几个红包,全当是我这个姑母给的零用钱了。” “哎呦!这怎么话说的,还叫小姑破费了,还不快谢谢你们姑母。” 几个孩子皆站了起来,大的领着小的,齐齐的行礼,司聪笑弯了眼睛,揽过两个小的,擦着他们嘴角的点心渣子。 “好吃吗?” 欣儿吧嗒着嘴,“好吃,太好吃了,欣儿,欣儿还想吃。” 第104章 丰厚的新年 众人一阵哄笑,司聪爱怜的摸着他的笑脸,笑道:“待会儿让你五姑姑再做一些,走的时候好拿着,回去给你祖母尝尝。” 邵欣扬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睛里装满了期待。“是,是要回家了吗?” “是啊,欣儿喜欢回去吗?” “喜欢,我,我可想祖母了,还有,还有蛟哥哥。” 司聪有些讶异的看向董氏她们,董氏道:“是二房的那个孙子,你上次回去的时候,她们母子回娘家了,前些日子回来的。” 司聪了然的点点头,“欣儿回去后要听祖母的话,天气冷了,受了凉又要哭闹了。” 邵欣奶奶的道:“欣儿知道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司聪便离开了,她出来一次不容易,也不宜久留。 脱水蔬菜的事并没有告诉那两个媳妇,毕竟涉及到宫里的人,还是要谨慎些。没多久,京城又出现了一家非常特殊的铺子,脱水蔬菜经销部,冠名依然是“司记。”人们这才知道,年下盛行的司记聪明果点心铺子,与这神不知鬼不觉杀出来的干菜,是一个老板。这司记在京城的名号,一下子就响亮了起来。 因着各大酒楼饭馆都推出了各种脱水蔬菜的菜色,这脱水蔬菜的名声有些远播,很多人慕名而来,可是铺子只面对批发,不接受零售客户,一次性订货两百斤以上的,才算一张单子。 去北边的商队也出发了,额外带了一车给西北流放的奚家男人们的生活物资,另一些药品等物。被董氏担心的足足五大库房的库存,也在临近新年的前几日,售卖的几乎不剩什么了。 司聪决定,过了正月十五再开始生产,给那些商家一点销售的时间。林有山看着空了的库房,心里是无比的舒心,终于可以安心的过个好年了,不用惦记着这些货品被偷了或是遭了火灾了;当然了,也不能粗心大意,就是个空库房那也是花好银子建的,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损失。 今年多了一项进项,庄子上人人都得了赏银,加上着俩月的工钱,最多的竟得了十两银子之多,这可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了。整个庄子张灯结彩的,大伙高高兴兴的庆贺新年,并为司聪这个主家烧香祈福,感念不已。 难得一个月就赚了万两之多的银子,怡贵嫔那唇角就没下来过,并未投入多少,却得了这么多的收益,再有一年下去,她的存银就要翻了几十倍不止,想要筹谋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赚了这么多银钱,诚毅候夫人功不可没,所以,怡贵嫔有史以来,第一次给诚毅候下了赏赐。 这一举动,可是令邵柏轩大为震惊了,宫里的赏赐,向来都是有例份的,侯爵有侯爵的定例,王府有王府的定例,单有圣上娘娘们赏赐的,那都是至亲至交,有深度的牵连的。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有这样的殊荣。 不过怡贵嫔的赏赐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中规中矩而已,宫里头倒是无人置喙,毕竟两家还有些亲缘关系在的。 司聪坐在暖炕上看着账簿,越看越满意,这脱水蔬菜果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是前期的烤炉投入大些,场地和库房也没花了多少的银子,林林总总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投入,可是收入却是几倍不止。 她算了算,除去给母亲和蓝彩蝶的分红,她也得了七千多两银子的分红,加上之前存在钱庄的那三万两银子,她竟有四万两银子了。她就是日日吃燕窝鱼翅也花用不尽。 可是她就是喜欢查钱的滋味,谁又嫌钱咬手呢? 董氏这个年也是发了财的,点心铺子里的收入是一笔,脱水蔬菜的又是一笔,她以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豪门贵女,别说几千两银子,就是万两几十两的银票也是见过的,可是看着手中那几张银票,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些银子,对于现在的奚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如果安于一隅,足够丰衣足食几十年了。所以这个年过的十分的富足,鸡鱼肘肉,大米白面,什么好吃什么,什么新鲜吃什么。 而诚毅侯府的这个年,却显得有些简朴拮据,甚至是捉襟见肘。先不说年货预备的如何,就是新年下人的赏赐就没法看,往年一等婢女都是一两银子的赏赐,今年降到了五百钱,二等婢女只得了二百钱,粗使丫头们不过是一百钱,稍微有些头脸的管事婆子也不过是一两银子,大家是怨声载道的,却敢怒不敢言。 按例,过年都要裁制新衣的,今年却都改了,只给有脸面的奴才裁了衣裳,料子还不如往年的好。没脸面的低等奴才,连双新袜子都没混上,暗地里都骂四姨娘是光吃不拉的貔貅。 年货置办的可以说是寒酸了,平常的菜色倒是都预备了,像往年侯爷爱吃那些特殊的菜,都没预备多少的,只三十那一日席面还看的过去眼去,等初二开始宴请,这席面就拿不出手了。 邵柏轩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晚上就去了漪雅园,与四姨娘一顿雷霆怒吼,骂的四姨娘几次要撞柱子。 “侯爷就知道骂妾身,侯爷可知年前送出去多少礼?今儿这个府里纳妾侯爷要给贺礼,明儿那个府里的孩子满月,婚丧嫁娶的这礼金礼品的,哪一样不要银子的?偏咱们家什么事都没有,是只出不进。侯爷又是出手阔绰,又要打点各处,一年总共就那么点收入,都花了还不够,妾身是能生银子还是能下金子?” “你别说这些,哪年不是这样过来的?夫人主理中馈时怎么就没有这些困难?还是你管家不利,不懂的经营。我看再让你管下去,咱们侯府得卖房子卖地了。” “侯爷!” 岑书雅委屈极了,泪水涟涟的望着他,“侯爷总是拿妾身与夫人比,侯爷难道不知,夫人娘家未倒时,来咱们侯府送礼的都排长队,如今又是什么情形?也就是今年还有几个来与咱们交往的,头两三年,谁来与咱们来往?恐怕都沾了奚家的晦气,受了牵连去。可是咱们却要冷脸贴热屁股到处去打点送礼,那库房里的好玩意流水一样的出去,却收不回来几样,妾身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105章 失宠了 邵柏轩神情一滞,她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奚家倒台的时候,他虽是没受到牵连,可是那时候没人愿意与他往来,他从之前的风光无限,一下子就跌落在谷底了。 若不是他厚着脸皮四处交际,怕是这侯爵之位,都保不住了。他承认奚家的倒台他有参与,不过并不是主谋。所以,他没受牵连也没得了好处,他拥护的那人也不允许他以这种情况封官加爵,因为那人不想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国朝里,重用一个出卖自己岳父的不孝女婿,因而引来众怒。 那段日子侯府确实很艰难,所以他才动了夺取奚含灵嫁妆的心思。如今,他更是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前途拼命。 “官中没银子,你不会用她的银子吗?她那些嫁妆铺子都是极赚银子的旺铺,还不够咱们吃用的?” 岑书雅哭道:“怎么就没用?可也得够用啊?这二年铺子收益也不好,咱们已是入不敷出了,妾身搭了多少体己银子进去了,侯爷不心疼妾身,却反而来埋怨,妾身这掌家权不要也罢,我死了倒是好。” 岑书雅要死要活的,邵柏轩也拿她无法,气的狠狠地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沁竹扶起披头散发的岑书雅,无奈的叹息一声:“姨娘这样做,是否会伤了侯爷的心?惹了侯爷这样生气,若真的撤了您的掌家权,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岑书雅一改楚楚可怜的样子,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擦了把脸。“怕什么?银子在咱们手里,没了掌家权又如何?等我父亲升了官职,我的地位就不是如今了,他就是再生气,也要顾忌这父亲些的。” 沁竹满面担忧,“可是现在不是还没凑够呢嘛,万一这事不成了,侯爷那里咱们可是没退路了。” 岑书雅挑眉瞪向她,“少说这样丧气的话,这事一定能成,不就是差了那几万两银子嘛,再去库房找找值钱的玩意,拿出去当了,再不行就卖铺子,我就不信凑不上了。” 沁竹不敢再劝,只好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邵柏轩有几日不曾去漪雅园,这一日在外喝完酒回来,又来了漪雅园。岑书雅扶着一身酒气的邵柏轩坐下,殷勤的为他擦脸洗手,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 “侯爷乏了,先躺下歇着吧。” 邵柏轩推开她的手,双眼因微醺有些迷离。“今儿在梁府吃了几样菜,很是美味,听说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有,为何咱们家没有?” 岑书雅一脸迷茫,“侯爷说的是什么?往日里侯爷爱吃的菜妾身可都预备了,侯爷不还称赞厨娘做的比以前好吃了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个叫什么,干菜的。” “干菜?” 岑书雅更是迷糊,“侯爷说的是什么啊?干菜,咱们府里也有啊,秋日里晒了不少的秋菜干呢,侯爷想吃那口?” 邵柏轩冷眼睨着她,“你是对外界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了吗?你知道最近名盛京城的司记聪明果点心铺子吗?” 岑书雅面上一滞,微微咬了咬唇,“倒是听说过。” “这干菜,又叫脱水蔬菜,就是这司记所出,如今,遍布与京城的各大酒楼饭馆,有些头脸的人家都卖了这叫脱水蔬菜的食物,泡发了后或是炖,或是炒,与新鲜的味道基本无异,都是南边名贵的青菜,咱们这边很难见到的。” 岑书雅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还,还有这种菜呢,妾身,没,没听过。” “哼!我发现,你是愈发的耳聋眼瞎了,外头有什么新鲜玩意你也是一概不知,我是真不知道你这家是怎么当的,是准备关死门过日子,与外界脱了联系了?” 岑书雅心里一慌,忙解释道:“没,妾身没有,妾身多少是知道些的,不过,是没愿意凑那个热闹去。” “是不愿凑热闹还是没有银钱去买?岑书雅,你当侯府是你们家那样的小门小户呢?清水豆腐的省吃俭用的?我一个堂堂侯爷,让人因此取笑,人家都以为诚毅侯府要穷掉底了,连一块点心都给孩子买不起了?” 邵柏轩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岑书雅吓的浑身一个哆嗦,微颤着嘴唇道:“侯爷息怒,这件事是妾身失察了,外头的掌柜有些不尽实的回报也是有的,妾身疏于管教,请侯爷责罚。” 邵柏轩冷冷的凝视她半晌,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交出管家对牌,禁足漪雅园。” 邵柏轩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岑书雅惊愕当场,呆若木鸡。 岑书雅失宠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传遍了侯府上下,各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侯爷能忍住几日不理那狐狸精。其实岑书雅本人也并未把这事当回事,她非常自信认为侯爷不会太久不理她的,只要她撒娇耍性的求他,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疼爱她的。 可是这次她却失策了,侯爷真的派人拿走了她的管家对牌,真的锁了漪雅园的大门,所有人等,一概不得出入。她彻底慌了神,还想着死皮赖脸的去哭求呢,这一下子被禁了足,她是出都出不去了,还谈什么以色诱人啊。 要说最高兴的当属海棠苑的大姨娘霍彩寻,可算是拉她下了马,也不枉费她这些日子上蹿下跳的各处给她使绊子。 “还不算完,岑书雅这个贱人,私下里给吏部侍郎的夫人送礼,塞了十万两银子想要给她父亲买个四品官,侯爷还不知晓,若是侯爷知道了,她必死无疑。” 白菱道:“那姨娘赶紧把证据给侯爷啊?这不一下子就置那贱妇于死地了吗?” 霍彩寻斜了她一眼,“急什么?打蛇掐七寸,现在戳穿她只能是废了她,她父亲却平安无事。等她那事成了,她父亲也会牵连进来,那时候,就是侯爷想要包庇她也不能够了。” “姨娘这是好手段,那贱妇的父亲总是与咱们老爷别扭,这次若是能将他老子也拉下马,那才解恨呢。” 第106章 西北来信了 霍彩寻冷笑道:“我若不下狠手,给了她翻身的机会,死的就是我。如果我父亲因此立了功,官职也能升一升,四品又有什么好的,没准能位列三品大员呢,这侯夫人的位置,还轮得到外头的女人吗?” 白菱一脸得意的笑道:“姨娘谋算周全,扶正是指日可待,奴婢先恭喜夫人了。” 霍彩寻掩饰不住眼里的痛快,抿唇笑了笑:“叫早了,日后有你叫的,如今,还是低调些的好,免得横生枝节。” 白菱福了福,“是,奴婢谨遵夫人教诲。” 霍彩寻嗔道:“还不住口,当心隔墙有耳。” 白菱一脸狗腿的抿着唇,“就是还做不得夫人,这掌家权总要落在姨娘的手上了吧?如今漪雅园那贱妇被关着,夫人又是被侯爷嫌弃的,二姨娘更不用说,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歌伎,只剩一个三姨娘也难与姨娘您相争。” 这一点霍彩寻也是胸有成竹,家不可一日无主,侯爷不可能亲自管家,他没那个工夫,也不会这些庶务。如今能依托的,也只有她了。她这样阴那岑书雅,目的就是夺了掌家之权,好查她的账,从而揪出她买官的证据来。 想了想道:“明儿传话给父亲出去,务必要一击即中,否则就是惹火烧身。” “是,奴婢一定传达清楚。”主仆俩又聊了一会儿,便也歇下了。 各院猜测了一晚上这中馈之权会花落谁家,司聪一大早的就出门回了娘家,霍彩寻高兴的都笑出了声音来,又没了一个竞争对手,这掌家之权非她莫属了。 其实邵柏轩是有意让司聪重新执掌中馈的,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个主动低头认错的人,如果将掌家权就送了回去,那不是摆明了他已无休妻之意了吗。 况且,他心里还惦记着奚家的嫁妆呢,如何能把抢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呢。当然了,这里也有蓝彩蝶的功劳,她总是会不经意间的挑起邵柏轩对奚家的怨恨,让邵柏轩对奚含灵有所顾忌,打消了归还她掌家权的想法。 所以,司聪与他说要回娘家拜年时,他没什么犹豫的便答应了。这掌家权,到底是落在了霍彩寻的头上。 霍彩寻得意极了,府里这些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又转头去讨好她,尤其是三姨娘倪黛娥,本就与霍彩寻走的近些,这下更是一天有大半天都待在海棠苑。美其名曰是陪她聊天解闷,实则是想插手她掌家的事务,这令霍彩寻很不高兴,忍了三四日,便开始下了逐客令。 倪黛娥面上不敢有什么不悦,内心却恨的不行,就因为她早她进府几年,这掌家权就给了她,她也是官家千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你又当官的父亲我也有,倪黛娥也不是傻子,虽不知内情,可也觉察出些猫腻来,早把这里的情况传给了父亲,让父亲在外多多留意,搜寻证据。 她们三人明争暗斗的好不热闹,司聪则在娘家吃喝玩乐,每日欢声笑语不断,直住到了正月十五前,才回了侯府。 彼时,年后的第一批货已到了庄子上的库房,正月十六就开工,订单源源不断,原有的生产线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了,南边那边又新制了几台碳炉,扩大了场地,加班加点的烘烤蔬菜。 快出正月时,去西北的商队回来了,带回了三年未曾有一丝消息的奚家男人们的消息。司聪又一次回了娘家,亲自送了书信回去。 “母亲可放心了,公爹和夫君还有孩子们一切都好,就是苦些累些,都还活着。” 奚家老夫人老泪纵横,哽咽不止。“三年了,生死不知,如今,我总算是放心了,灵丫头,你办了件好事啊。” 司聪劝道:“祖母莫要难过,这次咱们给送去了些衣物,祖父他们也都很高兴,信里也说了,那些药物和生活用品换了些物资,够用一阵子的了。” 奚家老夫人哀叹一声:“那点子东西能应付几时,不过是不冻着饿着罢了。与咱们相比,不知要苦上多少倍去,若是能回来,就是折了我十年的寿命都成啊。” “母亲,若是折寿管用,我也愿意折寿,她二婶倒是折寿了,不也没换回二叔嘛。这都是迷信不可信的,您老啊,就安心养好身体,公爹他们总有回来的时候。” 奚老夫人长长一叹:“我许能活到那个时候?你们若是可怜我这老婆子,就尽早把你祖父弄回来,我们夫妻几十年了,死前总要见一面吧。” 她说的随意,可是众人听的心酸,她已是快七十的人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足五十岁的古代,已经是高龄了,身子又不是十分康健,没准哪一日就撒手西去了。 众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敢给她承诺,被流放的人,还没有回来的先例,即便是大姑娘坚定的说一定会救回他们,可谁有保证是什么时候呢? 不禁都瞄向了司聪。司聪弯唇笑笑,“祖母长命百岁,一定会等到祖父回来的,祖父来信上不是说,他不回来您不许先走嘛,不然,祖父就要续弦。祖母可不能给人腾地方,得好好的活着,看谁能熬得过谁。” “噗嗤!”奚老夫人破涕为笑,“你这小蹄子,惯会作怪吗,你祖父是这么说的了?还敢歪曲事施了。” 司聪嘿嘿一笑,“祖父是没明说,可就是这个意思嘛,反正祖母得比祖父活的长,不能让祖父如意才是。” 奚老夫人轻捶她一下,笑骂道:“小妮子,愈发没个体统了,你祖父你也敢编排,等你祖父回来,我可告你的状。” “别等祖父回来,祖母现在就写信告状去,看祖父是信您的,还是信他最疼爱的孙女的。” 奚老夫人笑出了眼泪,拧着她的脸颊,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司聪撒娇的挽着她的胳膊,半开玩笑的说道:“不然,祖母去看祖父好了,牛郎织女还一年见一次呢,这都三年了,也该见一面了。” 第107章 西北的计划 奚老夫人的笑容一顿,歪头看向她,“这也不是不行啊,如今我们也有盘缠了,年前我就该跟着去的。” “祖母又急了,别说年前,就是这会儿还倒春寒呢,西北比京里要冷上许多,这会子还大雪封山呢,您这身子骨可受不住的。” 奚老夫人一听,这是有门,忙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去?” 司聪眨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能去了?” “哎你这孩子,你才刚不是说要我去呢嘛?我不管啊,你说的,我是必要去看看你祖父的,不然,我,我不吃不喝。” “呵呵呵呵........” “噗!” “........” 众人神态各异,眼神在奚老夫人与司聪之间来回的交换,董氏觉得她二人像说相声一样惹人笑。 “你好好跟你祖母说话,有什么打算说就是了,一定要吊你祖母的胃口。” 董氏微有埋怨的嗔了司聪一眼,司聪收敛了些玩笑,说道:“我是有打算,年前不是带了些物品去西北嘛,回来的人说,这些物品在西北很受欢迎,所以,我打算在西北那个地方设一个商铺,专门卖那里紧缺的物件,祖母去了也有落脚的地方,有商队来往也方便。” 众人一听,都喜形于色。 “这是好事啊。” “太好了,我们也能去吗?” “我可以去看爹爹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急切的眼神看着司聪,司聪摆了摆手道:“都别急,想去的都能去,就是举家都搬到西北也无妨。只是西北苦寒,又常有战事,实在不适合长期居住。若是想去,也是赶在夏季前去,入了秋就得回,因为一来一回的路上至少要月余,祖母这身板的行路就更要慢些了。” “你别编排我,我没那么娇弱,春天晚还能下地种菜呢,出门坐车这苦我吃的。” 众人又笑,司聪无奈笑道:“好好好,您厉害,我给您弄一匹快马来,你骑着去更快。”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奚老夫人也是笑的脸都红了,“你这小蹄子,就这张嘴不饶人,真真儿是我的克星。” 她口中说着,手上爱怜的摸着司聪的脸,眼里的泪花不知是笑的,还是哭的。 司聪鼻子一酸,也红了眼眶,缓缓的靠在奚老夫人的身上,哝哝的道:“我就是祖母的克星,克的祖母健康长寿,荣耀一生。” 奚老夫人弯着唇角,满足的拍着她的肩,颇有感触的说道:“祖母有你们这些孩子们,就是死了,也知足了。” “祖母胡说,祖母且得活呢,祖母得看着我当太夫人呢。” 本来都有些悲伤的氛围,被她这一句话又弄的哄堂大笑,这回奚老夫人是真的笑出了眼泪来了。 笑闹一阵,奚老夫人正了正神色,问道:“你刚说的不是哄着祖母开心的吧?你真的打算在西北开铺子?” 司聪很正经的点点头,“当然了,不止是铺子,我还打算组建一个商队,专门替商家运送货物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京西物流。” “什么玩意?” 董氏差点没憋住笑,瞪了司聪一眼,与奚老夫人解释道:“你别听她浑说,就是运送货物的货行,倒是个赚钱的买卖,就是风险大一些。” 奚老夫人一听,忙摇头道:“那可不是风险大一些,是极大的风险,货行都要有镖局护送的,那可不是个好做的买卖,保不齐,铭都得搭里头,灵丫头,你可歇了这份心吧,我不同意。” 司聪道:“不像祖母说的那样严重,我这物流不是传统的只给一家运送货物的货行,我做的是大众的买卖,就是平头老百姓,只要是货物,不管大小,都可以运送,你说那土匪劫货物也得看是什么东西不是?鸡毛蒜皮抢了去又有什么用处?” “土匪怎么知道是鸡毛蒜皮的东西?” “祖母,您以为那些土匪都是榆木脑袋吗?但凡是打劫,都是事先打听好了的,不值钱的,不好出手的他们根本不屑去劫。我这京西物流若是做起来,我必然要拜山头去,把我们要运送货物的范围都散播出去,那些土匪怎么可能打劫了一车零碎东西,难道自己开家杂货铺子吗?”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的,一知半解的面面相觑。 “那你运这些东西能赚钱?” 奚老夫人不相信,众人也不相信,皆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当然能了,一件不赚钱,架不住多啊,西北这一趟途径上百个县镇,需求的人群是有的,只要能送到地方,运费多少都有人愿意出,赚钱是一定的。” 庞氏有些听明白了,“小姑这想法也挺有趣的,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我想给夫君捎一件衣裳去,又要托人又要等着机会的,很是麻烦。如果有了这样一家货行,我这衣裳就可以让他们来运送,我给银子就是了。” 司聪赞许的点点头,“对,嫂子说的没错,就是这样,你运一件衣裳,她运一个箱子,积少成多,够这一趟赚的,就可以走了,回来时还是如此,不走空车,您说能不赚钱吗?” “那这一件收多少银子合适?” “按重量和大小,少的十文八文的,多的几两几十两不等,我会制定一个收费标准,既要商家不嫌贵,又保证咱们的利润,最终达到双赢嘛。” 庞氏眼睛一亮,“这个买卖好,小姑打算什么时候运作,算嫂子一份。” 高氏还没完全想明白,可是见庞氏都急切的要加入了,她也忙道:“算我一个,二嫂也支持你。” 奚老夫人看的目瞪口呆,久久闭不上嘴,司聪抿唇笑笑,“祖母要不要投资?” 奚老夫人嘎巴嘎巴嘴,眨了眨昏黄的眼睛,“你娘都说你会做生意,想必是有两下子,祖母这没多少银子,回头给你送去,你看着安排吧。” 司聪狡黠的冲她挤挤眼睛,众人一听奚老夫人都要入股了,自己也不能落后,也都纷纷表示要参股。一晚上下来,司聪统计了下,竟也有七八百两的银子。当然了,大头还是庞氏和高氏这些月月有分红的财主身上。 第108章 干就完了 虽然已经买了一处宅子了,腾出了几间屋子,可司聪还是与董氏挤在了一张床上,两人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董氏道:“你那四姨娘不是被夺了掌家权吗?你为什么不趁此夺了回来?” 司聪轻扯唇角,“还不是时候,四姨娘亏了那么多银子,侯府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我接手了,拿什么添补?哼!那个无底洞,我是不可能往里添一文钱,不值当。” 董氏微叹,“说的也是,那你有什么打算?就任由那大姨娘把持着中馈了?” “谁把持着又能怎样,侯府就快天下大乱了。” 董氏愕然,“这话怎么说?” 司聪轻嗤:“岑书雅托人给他父亲买官,贪了侯府十几万两的银子,这事被大姨娘知道了,您说,她会放过踩四姨娘的机会吗?” 董氏惊道:“竟有这事?” 司聪冷哼:“这还不算完,三姨娘貌似要插上一脚呢。” “三姨娘?与她有什么事?” “这三姨娘是这几个姨娘里面心思最阴险毒辣的,她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把那两个都收拾了,她也许就能成为侯府夫人了。” 董氏不屑的嗤道:“她那是做梦,就是都死绝了,也轮不到她身上啊?” “可她们想不明白啊,总以为,自己是嫡女出身,只要我被休了,她们就会被扶正,现在不过是差在父亲的官职上,所以都想尽办法让自己的老子升官。她们却不知道邵柏轩的想法,三品以下官员他如何看得上眼?我看他有心思与兴安伯爵家结亲,就冲上次因为我当众给了小詹氏没脸,他那样训斥我,我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 董氏凝眉道:“兴安伯爵家?有适龄的女子?” 司聪点头,“我也是托人打听的,兴安伯的小女儿,今年十九岁了,为兴安伯爵府的太夫人守孝三年,孝期刚满。” 董氏了然的“哦!”了一声,“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咱们家正遭了难,并未留意这些,他们家太夫人确实是那时候殁的。不过,我倒是没听说他们家还有这么小的一个女儿。” 司聪不齿冷嗤,“是个庶女,与邵怡恬一样,记在了詹夫人的名下,外人很少知道的,都以为是嫡女呢。” 董氏有些意外,“那邵柏轩不知道吗?” 司聪又是一声冷哼:“他猴精一样,怎会不知道?可现在兴安伯在圣上那颇有些脸面,也说的上话,还执掌着兵部的一些要事,他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这样巴结兴安伯,一定是有目的的。” “所以,这小詹氏才次次都针对你,就是想你当众出丑,好让那姓邵的有借口休了你,让她詹家的那小女儿名正言顺的入府?” 司聪扯扯唇角,“后来我琢磨出来,是这个意思,以后我也不必给他们家留脸了。” 董氏冷哼:“早就不该留脸,惯的她,这还没被休呢,就惦记上了,姓邵的更不是人揍的,没拉屎先把狗叫来了,我呸!王八羔子,不得好死。” “娘多余跟这种人生气,我都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可我的女儿是被她活活折磨死的,我怎么能轻易饶了他?” 司聪啧了一声,“这话说的,您闺女我还好好活着呢,怎么就被你说死了。再说了,我又没说轻饶了他,您还急了。” 董氏恨恨的喘息一声:“不是我急,这姓邵的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就是奚家倒了,人还没死绝呢,就这般欺辱,这口恶气,我是咽不下去。” 司聪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一声,“咽不下就不咽,干就完了。” 董氏微愣一瞬,继而“噗嗤!”一声笑了,“没个正形。” 司聪黏在她身上,“也就在您面前我能放肆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着旁人的面,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也不敢说啊。” 董氏抿着唇笑,“谁不是这样,好几次不小心蹦了出来,差点惹出祸事来,以后啊,咱俩可以痛痛快快的对着说了。” 司聪咯咯笑,“不对着骂就成啊。” “去你的,越来越不像样。别尽顾着说笑,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还真想做那个物流啊?” “做啊,必须做,在做脱水蔬菜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与其雇佣旁人的车队运送货物,还不如自己组建车队呢,减少成本不说,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董氏微微点头,“这事以前我也想过,就是觉得麻烦,再者家里也不缺银子,也就作罢了,你提起来了,我也觉得可行,不过这物流可不是一个车队就能成事的。” 司聪轻嗯道:“我的想法是物流加上快递,送货上门,服务到位。沿途多建几个快递站,就当做是驿站了,还能多揽些件,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蚂蚱腿也是肉。” 董氏蹙着眉,“那就需要很多的人,你哪里雇那么多人去,又能照看过来吗?” “有什么不能的,没个中转站都有管事的,承包制就行了,与现代一样,都是按件计算工钱,送的多赚的多,如果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干的过来,不雇伙计也行啊,别耽误我事儿就行啊。” 董氏有些咋舌,“你这是完全转用现代的模式啊?” 司聪眨眨眼,“有什么不对吗?在这思想和技术都落后的古代,还要我们费心思去想在现代都不曾实践的模式,那不是要累死了?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噗嗤!”董氏又是一声喷笑,“你可真是啥都敢说。” 司聪靠在她肩上抽了抽肩膀,“那不是在您这嘛,在外头我可是端着夫人的架子呢,一天天的,累死了。” 董氏感同身受,拍了拍她的肩,“是回去后就要着手准备了?” 司聪点了点头,“嗯,上次去一趟西北来往的运费就几百两之多,虽然咱们那脱水蔬菜卖的不错,利润也很可观,可是这运费还是增加了成本。这才是一趟,若是一年有十趟八趟的,娘您说得白瞎多少银子啊。” 第109章 解了禁足 这一点董氏也颇为赞同,“这样算下来是不少,别说西北,就是南来北往的这几趟,也是几百两银子扔了出去,南边不比西北,往后这方面的投入还会更多,这笔银子就白白让旁人赚去了。” “看,是不是,我一说,娘您也想明白了吧,这回你是彻底支持了不?” “支持,必须支持,你说要多少银子,我给你拿。” 司聪嘿嘿一笑:“我粗略算了一下,投入最大的就是车马,沿途的快递站花不了几个钱儿,大约七八千两吧。” 董氏凝眉思索片刻,“我这里有四千多两,你那里应该比我多,再加上今日收的,够了吧?” “够,再多一倍也够,我还有娘给我的后手呢,怎么都能支应下来。现在我头疼的是人,就像娘说的,得有咱们自己的人去管理,咱们家现在能用的都用上了,再挑不出来得力的人来了。” 董氏也是一脸愁容,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只不过都在西北跟着你父亲他们,若是能赎出身来,那可是一个顶十个能干的主儿。” 司聪向前靠了靠,“能赎吗?” 董氏点点头,“能,他们现在又不是奚家的奴才,跟着去西北也不是以罪臣家眷之身而去的,就是自愿去西北做苦役,按理说,还有工钱发放的,不过都被那些官吏给贪了。” “那就好办了,回头我找怡贵嫔去,托她找人给疏通疏通,花几个钱儿给放回来。” 董氏点头默许,司聪又问道:“有几个得用的?” 董氏眨着眼睛在心中默数,“有七八个?但是你祖父和你父亲身边的得留下,他们年岁大了,有些活计做不动了,需要人照顾着。” “这个自然,娘也别过于担心了,等咱家的商铺在西北站稳了脚跟,这钱逐渐的加码,那些看管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 “嗯,你这话对,都几年过去了,奚家已不在风口浪尖上了,那些人也不必再顾忌皇帝的想法了,该松懈松懈了。” 司聪有些兴奋,拿了笔墨出来,将纸铺在了桌子上。“反正也睡不着,咱们俩制定一套方案出来。” 董氏不满的睨着她,“你属夜猫子的?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困我还困呢,明儿你又不走,早起再弄。” 董氏起身床榻上走,司聪忙拉住她,“正有思路呢,趁热打铁,好妈了,一起来嘛。” 司聪撒娇的就喊上妈了,董氏无奈的嗤笑:“真拿你没办法,可不能过十二点,我过点睡不着。” “成成成,还有仨小时,能整完,赶紧的吧。” 娘俩坐在桌子前细细的研究,写了改,改了写的,到底是三更时分了,才做出个初稿。董氏累的迷迷糊糊的,倒床就睡,早上儿媳带着孩子们来请安都没能起来,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就给司聪一顿臭骂。 司聪顶着一双黑眼圈陪着笑,董氏见她也是熬的辛苦,便也不忍苛责了。她回府之后就忙着建物流快递站的事,还有就是西北商铺的事,等天暖和了,祖母还想着去西北看望祖父他们呢。 这一忙活,就出了正月,岑书雅被关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已经从心急如焚,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了。也不知岑书雅是通过何种方式把自己被禁足的消息传递出去的,岑老爷亲自上门恳求邵柏轩放了她出来。 第一天出来给司聪请安,司聪等人吓了一跳,岑书雅瘦了两大圈,整个面部脱了相一般,十分的憔悴。 岑书雅身上早没了之前的傲气,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沁竹扶着她给司聪见了礼,便搀扶着她坐下。 蓝彩蝶没什么表情,不同情也不解恨,岑书雅于她来说,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她们俩之间并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最普通的争宠罢了。 倪黛娥根本压不住嘴角的轻蔑,斜眼睨着她,冷嘲热讽道:“呦!四姨娘出来了?好久不见,四姨娘,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可是禁足的日子不好过啊?” 岑书雅抬眸怒视着她,却一阵眩晕,赶紧闭上了眼睛。霍彩寻姗姗来迟,自从接管了掌家之权后,她的作派是越来越狂傲了,现在与岑书雅当初也不差分毫了,若不是她的女儿还在司聪的院里,她早就没了对司聪的尊重了。 看见岑书雅,她先是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比倪黛娥还过分的揶揄道:“哎呦,这是哪位啊?怎么没见过,是新来的姐妹吗?” 岑书雅刚缓过些劲儿来,抬头瞪着她,霍彩寻佯装惊愕的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是四姨娘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啧啧啧,瞧瞧,这还是我们貌美如花的四姨娘吗?哎呦,这可如何是好?这是病了?” 岑书雅恨的牙根痒痒,当初被突然禁了足,她以为是夫人背地里搞的鬼,就是想夺回掌家权。可是霍彩寻掌家之后,她便明白了,都是这个贱妇干的好事,害的她失了掌家权,更失了侯爷的宠爱。 她瞪着她有一会儿,有气无力的挤出两个字来。“贱妇!” 霍彩寻并无怒色,挑挑眉,“既病了,就好好歇着,没得过了病气给夫人。哎呦对了,你这样病弱不堪,也实在不适合抚养孩子,夫人照看几个孩子甚是尽心,今儿就都抱过来,免得让孩子们染上些什么了不得的病。” 岑书雅气的气息不稳,颤抖着手指着她,“你,都是你,是你害我如此的,你别得意,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霍彩寻不屑的冷嗤:“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怎么你了?你还不放过我了?” 霍彩寻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是说,四姨娘做了什么亏心事,让我知道了?” 岑书雅急促的喘着气,“哼!姓霍的,都是妾室,你又比谁高贵几分?我如今的下场就是你未来的结局,不用你猖狂,我如今奈你不何,自然有人收拾你。” 第110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霍彩寻脸色微变,冷笑道:“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妾室,你先前执掌中馈时又是怎么对我们的?如今你失了势,想叫我们对你客气,我呸!” 霍彩寻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姓岑的,你仗着侯爷的宠爱为所欲为,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是夫人,你也敢苛待不尊,你记住了,你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你自食恶果!” 岑书雅脸色苍白,恨恨的瞪着她,浑身不住的颤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沁竹忙道:“夫人,姨娘她身子欠安,请允许奴婢送姨娘回去休息。” 司聪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快回去吧,若是看着不好,记得请郎中来瞧瞧。” 沁竹施了一礼,去搀扶着抖成一团的岑书雅,岑书雅气息不匀的由着她扶着向外走,刚走至门口,却听霍彩寻道:“站住!” 主仆二人驻足,沁竹不解,“霍姨娘可有事?” 霍彩寻冷然的凝视着她,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司聪。“夫人,妾身有账目不明,要与四姨娘对账,她还走不得。” 岑书雅心里猛地一惊,神情微有慌乱的看了司聪一眼,见司聪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忙低下了头去。 司聪愣了有一会儿,问霍彩寻,“大姨娘管家也有一月了,怎地才想起来对账,可是账目有问题?” 霍彩寻一脸正色,“回禀夫人,妾身刚接手时就觉得账目不对,可又不敢乱冤枉人,便细细查了,昨日才有了确切的证据,请夫人过目。” 霍彩寻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本子,交与了玉凤的手中,玉凤忙有呈给司聪。司聪微凝着眉打开那本子,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怎么这么多查不清楚的账目?四姨娘,你管家三年,竟有这么多的糊涂账?” 岑书雅浑身一颤,又走到了大厅中央,垂首道:“妾身不知哪些账目有问题,妾身管家这些年,从没出过岔子,每年都与侯爷交账的,妾身不知霍氏是打哪弄来的假账诬陷妾身。” “诬陷?” 霍彩寻冷睨着她,“这些亏空的账目笔笔记得清楚,你是何年何月何时,动了什么银子,怎么做的假账蒙混过关,都已经查的明明白白的了,由不得你狡赖。” 霍彩寻变戏法似的自袖中又掏出了几张纸来,呈给了司聪。 “夫人,这是与岑氏狼狈为奸的掌柜管事的口供,与这些账目上的数目基本对得上,还差一些妾身正在查明原因,请夫人明察。” 岑书雅彻底变了脸色,看着那纸上隐隐约约的画押的手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做了一团。司聪一张张的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猛地抬头扫视岑书雅,斥道:“岑氏,你好大的胆子,十几万两的银子你也敢动用,你说,这些银子你都干什么了?” 岑书雅双腿软绵绵的险些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几乎都挂在了沁竹的身上,沁竹艰难的扶着她,不让她倒下。 “子虚乌有的事,妾身从未干过这种事,夫人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妾身请求与那些人对质,妾身是冤枉的。” 霍彩寻冷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对质就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又看向司聪,“夫人,她不仅贪了侯府的银子,还挪用了您的嫁妆,这是证据。” 司聪瞳孔猛地一缩,直接接过她手中又变出来的证据,看了几行,气的拍案而起。 “岑氏,反了你了,本夫人的嫁妆你也敢动,五万两,这么多银子,你都干什么了?你说,是不是在外头养小白脸了?” 蓝彩蝶几人均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夫人这思路实在是清奇,养小白脸,这四姨娘还不敢吧。 “夫人冤枉啊,妾身没有,妾身清清白白的,忠心于侯爷与夫人,请夫人明鉴啊!” 岑书雅摇晃着身体勉强福了福,霍彩寻道:“那你贪了这么多银子都做什么了?你总要有个去处吧?” 岑书雅回瞪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的解释道:“不是妾身贪污了银子,是这些年的买卖实在是不好做,就真的是亏了。妾身承认不善经营,害的侯府亏了银子,可是夫人,妾身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啊,亏了银子,也不能都赖在妾身的头上,买卖不好做,妾身又有什么法子呢。侯爷已经因此罚了妾身了,夫人还要妾身如何啊?” “你少狡辩了,这珠宝铺子是最赚钱的买卖,京城内的珠宝铺子我都打听遍了,就属咱家的利润高,你这账簿上却记着亏损三万两,岑书雅,你这珠宝首饰个顶个是赔钱卖的不成?” 岑书雅脸色惨白无色,咬唇不语,霍彩寻指着一行字又道:“还有这个杂货铺子,一年才进货两千两银子,你亏了三千两,请问,那一千两银子是佘出去了?还是你买一根针,送一两银子?那你可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满京城都得拿你当圣人吧?” 司聪差点笑出声来,这岑书雅真是蠢的可以,可着一只羊薅羊毛,不被发现才怪呢。 “夫人,这些亏空都是近期的,错的离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要这么多银子干嘛使?夫人您明察秋毫,一定要严审这个贱妇,追回被贪污的银子。” 司聪憋笑憋的脸部肌肉直抽抽,在旁人看来,是气的说不出来了。玉凤忙倒了杯水与她,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 “夫人喝口茶顺顺气,别急。” 司聪喝了碗茶,才压下怒笑的感觉,扶着额头道:“这么大的事,我一人无法决断,去请侯爷来。” 岑书雅猛然一惊,惊慌失措的险些晕厥过去。“夫,夫人,侯爷,侯爷他日理万机的,这,这种后宅琐事,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琐事?二十万两银子的数目你说是小事?你有多少家底?你又知道侯府有多少家底?这事必要侯爷知晓才是,霍姨娘,派个妥当的人,悄悄的去请侯爷回来,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莫要声张。” 霍彩寻垂首应了声是,转身向外走,经过岑书雅时高傲的昂起头,冷冷的翻了她一眼。 心中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看你还怎么翻身。 第111章 狗咬狗 岑书雅毫无血色的脸上渗出汗珠来,晃了几下身子,到底还是瘫坐了下去。 “姨娘!您,您怎么了?” 沁竹焦急的抚着她的前胸和后背,抬头看向司聪祈求道:“夫人,姨娘身体欠佳,让奴婢扶她回去休息吧,夫人,求您了。” 司聪面沉如水,冷哼一声:“事情没查明白之前,谁也不准走,来人,关院门!” 玉凤唤来下人关了院门,岑书雅哼唧一声,昏了过去。蓝彩蝶暗撇了撇嘴,又来这一招,侯爷又不在,装柔弱可怜给谁看? 倪黛娥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抄起桌上的茶碗,猛地泼向闭着眼睛装死的岑书雅。 “啊!你!” 岑书雅被惊起,撑起上半身瞪着倪黛娥。“贱人,你敢泼我?” 倪黛娥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呦!这不是挺有力气的嘛,我是怕四姨娘晕厥久了不好救治,看来,是我多虑了,四姨娘身体康健的很嘛。” 岑书雅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可偏就没有力气与她吵。沁竹也被溅了一身的茶水,懊恼的瞪着她,咬了咬牙,终是没敢出言不逊。 婢女们换了茶水,又端上来点心,蓝彩蝶几人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倪黛娥还不时的赞美着点心如何如何的美味。 “夫人这里的点心可真是好吃,听说外头新开了一间点心铺子,叫,叫什么司记聪明果的,每天排队买点心的老多人了,都好几个月了,妾身还没尝过呢。” 她说着,眼神不善的剜了还瘫坐着的岑书雅一眼,司聪笑了笑道:“咱们家二姨娘的手艺也不错的,你且吃着,等过些日子府里不忙了,让大姨娘安排人去买就是了。” 倪黛娥微微轻哼,睨着岑书雅阴阳怪调的说道:“以前咱们侯府有什么新鲜玩意是吃不到的,如今生活拮据,过个年都捉襟见肘的,夫人您说,这几十万两的银子,得能买下几个聪明果这样的铺子啊。” 岑书雅缓了这许久,稍微精神了些,抬头瞪视着她,有气无力的斥道:“这里又显出你来了?不是你当初摇尾乞怜的卑微样子了。哼!墙倒众人推罢了。” 霍彩寻冷嗤道:“你那墙若是固若金汤,一百个人也推不倒。” 岑书雅白着脸冷哼一声,干脆也不去分辩,只闭着眼睛养神。沁竹一脸的担忧之色,祈求的眼神看着司聪。 “夫人,能否让姨娘坐下,姨娘昨晚还发着热呢,这时候还冷,地上这样凉,姨娘如何受的住啊。” 岑书雅微微睁开眼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司聪道:“这话说的,好像是本夫人叫她坐在地上来着,那椅子就在那,想坐就去坐吧,谁还能拦着她了。” 沁竹被噎的一阵张口结舌,咬了咬唇,通红着脸扶起了岑书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喂她喝了些水,站在她身侧,让她靠在了她的身上倚着。 几人也没什么交流的各自坐着,没一会儿,邵柏轩匆匆而来。众人忙都起身相迎,岑书雅起身趔趄着走到邵柏轩身前,柔弱的似无骨一般倒在了邵柏轩的怀里。 “侯爷。” 一声悲戚,嘤嘤的啼哭起来。“侯爷,妾身,妾身想您,侯爷,您不要妾身了吗?侯爷,妾身不想活了,您怎么不来看妾身啊。” 她哭的楚楚可怜,抽噎的要上不来气了,邵柏轩想推开她,又有些不忍心,皱着眉有些无措。 霍彩寻冷笑一声:“四姨娘还是别顾着哭了,侯爷回来是办正事的,待会儿有的你哭的。” 她起身一把拉开粘在邵柏轩身上的岑书雅,岑书雅脚下没根,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摔的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晕过去。 沁竹急的忙去扶她,瞪着霍彩寻道:“大姨娘这是做什么?姨娘身子本就弱,要是摔坏了,姨娘可担得起责任?” “担责任?她还想我给她担责任?说不清楚她命都难保,还想要责任,你也别在这耀武扬威的,她的事你一定都知道,她若不说,先给你用刑。” “你敢!” 岑书雅缓过些神来,呼呼的喘着气,“你算老几?还敢给我的婢女用刑,有一万个事还有侯爷做主呢,你算个屁啊!” 霍彩寻怒斥道:“你把一本破账扔给了我,让我处处掣肘,你还想不承认,这些亏空的账目要我背黑锅吗?我呸!你休想!” “诬陷,你就是公报私仇,贱人,你别想得逞。” “你才是贱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司聪一直垂着眼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像是睡着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好啦!都闭嘴,我这忙的不可开交被叫了回来,到底是什么了不得事?我可没空看你们吵架。” 两人都闭了嘴,沁竹搀扶着岑书雅起来,又坐了回去,霍彩寻梗着脖子冷哼一声,也回去坐着了。 邵柏轩长叹一声,方才坐在了主位上,玉凤端来一碗新茶上来与他,邵柏轩喝了几口放下,一脸严肃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没有一日能消停的,丢脸都丢到外头去了,还是头一次被人从外头叫回来。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事,晚上不能说的?” 霍彩寻道:“侯爷.......!” “你闭嘴,让夫人说。” 邵柏轩不悦的打断了她,霍彩寻刷地一下就红了脸,有些不服气的垂下头去,也不敢再多言了。 众人都看向司聪,司聪好像刚睡醒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打扰侯爷了,妾身也不是很清楚,大姨娘说四姨娘亏空了银两,证据确凿,因数额巨大,妾身不敢隐瞒,所以才请侯爷回来裁决的。” 邵柏轩眼睛微眯,凌厉的望向岑书雅。岑书雅哭着解释道:“侯爷,妾身已经跟您解释过了,可是霍氏不相信妾身,非说妾身贪了银子,侯爷,妾身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啊?妾身也得有地方搁啊,侯爷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第112章 又禁足了 “你放屁!有银子还没地方搁?你贪了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赶紧如实招来,或许侯爷念在你生儿育女的份上,还能饶你一命。” “你胡说!我没贪污,侯爷是知道我的,侯爷,妾身知道妾身不善经营,让侯府赔了银子,侯爷也处罚了妾身,霍氏还这样刁难,妾身真是没法活了啊!” “没法活你就去死,死之前把贪了的银子吐出来,你说你没贪污,可这些证据是假的不成?” 岑书雅一滞,又是一阵的哭天抹泪,直喊冤枉。邵柏轩手一伸,道:“拿来我看。” 霍彩寻递上去证据,邵柏轩是越看脸色越难看,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他目光冷冽的凝视着岑书雅,岑书雅不由得浑身一颤,身子向下滑了滑。 “你还说什么?我一直相信你的话,你却这么糊弄我,本侯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你竟要这般害我?” “没,没有,侯爷,不是的,您要相信我,都是他们陷害妾身的,一定是她,是她指使的,让妾身背了黑锅,那些掌柜管事的就可以置身事外,独吞了那笔银子了。” 邵柏轩冷冷的嗤了一声:“我从未说过要查那些掌柜管事的,也从未想追回那笔银子,这件事本侯认了,家大业大,本侯不在乎这些,几年就能赚回来。那些人我找个理由撵出去就是了,可我没想到,真的是你,竟然是你,枉费了我如此信任你,岑书雅,你太让本侯失望了。” 邵柏轩闭了闭眼睛,似是疲惫不堪,绝望至极。岑书雅心里慌乱至极,她从未见过侯爷这样的态度,心里害怕极了,一再狡辩。 “侯爷,妾身,没有,侯爷您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侯爷,侯爷!” 她踉跄着扑倒邵柏轩的脚下,抓着他的衣袍一声声的哭喊着侯爷侯爷的,邵柏轩心烦意乱,不耐的一脚踢开她。 “不必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无从狡赖。你若还想活命,就说出贪银的下落,本侯看在你生育一双儿女的份上,给你留一条生路,否则......。” 邵柏轩微微一顿,“你别怪我不念情分,你父亲,也别想再做官了。” 岑书雅猛然一惊,惊惧交加的看着他。“不!侯爷,您不能这样,您不能不查明真相就定了妾身的罪啊,妾身冤枉啊。” “你就是抵死不认是吗?” 岑书雅哭的梨花带雨连连摇头,“侯爷冤枉妾身了,妾身清清白白,不怕侯爷去查,若是查出贪银的去向,妾身甘愿受死。” 邵柏轩眼里的寒意要冷出冰来,岑书雅心头猛颤,却死死咬着牙不敢松懈半分,定定的回视着他。邵柏轩瞪视她良久,冷声道:“带她回去,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从现在起,她院子里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岑书雅松了口气,整个身子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众人皆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霍彩寻急道:“侯爷怎能这样处置!” 邵柏轩冷眼扫向她,“你想如何?” 霍彩寻有些骇然,提起一口气道:“妾身觉得,当用刑逼问贪银下落。” “如何用?她这样的身板,只怕一板子下去就要了命,打死了她,银子就能自己冒出来了?” 霍彩寻一时语塞,“那,那就给她的婢女用刑,她们主仆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她肯定都知道。” 沁竹一听登时便吓傻了,忙叩头下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请侯爷明鉴。” 邵柏轩扫了浑身颤抖的沁竹一眼,扯了下唇角。“我诚意侯府,从未有过刑讯逼供之事,传出去,没得污了侯府的名声。若是她知晓内情,你想办法问出来,只一样,不能用刑。” 邵柏轩起身就走,霍彩寻一脸懵逼,不让用刑,那她怎么能问出来? 司聪等都起身施礼,等邵柏轩出了院门,司聪吩咐道:“按照侯爷的指令,押送岑氏回漪雅园,锁上院门,着人看守。” 有婆子进来押着摇摇欲坠的岑书雅出去,沁竹在后踉跄着跟着,主仆俩一路哭嚎着被押送回去,这刚出来,又被关了起来,吓的漪雅园的奴才们大气儿都不敢喘。 霍彩寻却不服,向司聪道:“夫人,侯爷这是明睁眼漏的包庇岑氏,侯爷处事也忒不公了,如果不能严惩岑氏,何以服众?” 司聪无奈的揉着眉心,叹息一声:“侯爷是这府里的家主,他想高抬贵手,谁又敢反驳?说到底,岑氏再是贪污数额巨大,也是咱们侯府自己的家事,怎么处理,也都是侯爷说的算。你们就别纠结于此了,若是想为侯府挽回损失,那就想尽一切办法撬开岑氏的嘴,追回那些银子才是正经。” 司聪颇有意味的扫了霍彩寻和倪黛娥一眼,“家丑不可外扬,记住,无论怎么查,这事不能宣扬出去,若是惹出些什么不可挽救的祸端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霍彩寻欲言又止,倪黛娥转悠了几下眼珠儿,微微轻咳两声,霍彩寻咽回了到了嘴边的话,再不言语。 主角都走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蓝彩蝶率先起身离开,其他两位姨娘也一起离了主院。路上,霍彩寻问倪黛娥:“你刚才因何不让我说了?” 倪黛娥轻叹一声:“姐姐想说什么?夫人是个不管事的,跟她说了又顶什么用?没得让侯爷以为姐姐是个没本事的,这点子事都办不了。若是夫人办的好了,姐姐不是把这掌家权拱手让给了夫人了吗?” 霍彩寻深蹙着眉,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说:“还是妹妹看的通透,我竟是糊涂了,差点就坏了大事了。” 倪黛娥谦笑:“姐姐这是关心则乱,我哪有姐姐的决断,若不是姐姐洞若观火,那岑氏就要逍遥法外了。” 霍彩寻无语的苦笑:“有什么用?侯爷还不是偏帮她,任是咱们谁出了这样的事,焉还有命在?唉!多说无益,我是白忙活了。” 倪黛娥劝道:“姐姐别说丧气话,至少那岑书雅又被关了起来,这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霍彩寻冷哼:“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那个爹再来求侯爷,侯爷又找个由头放她出来了,还是一样的疼,咱们都得靠边站。” 第113章 分拣中心 倪黛娥也面露愁容,两人沉默着向前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叹道:“姐姐也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我的父亲都是官身,侯爷就是再不喜,也要顾忌两。,她岑书雅能有父亲为她求情,咱们的父亲也不会看着咱们在侯府失宠了儿不管不顾的,毕竟,咱们两家,还要仰仗着侯爷的鼻息过活的。” 霍彩寻一叹:“你说这些我都懂,所以要彻底扳倒那贱人也确实不是件易事,她爹官职是不高,可也是六品的京官,人脉关系也不可忽视。像夫人之前,娘家权势滔天,侯爷就是再不喜夫人,也不敢与夫人翻脸。如今奚家倒了,夫人也没了后台撑腰,就是像那次一样,死了又有谁来管?” 倪黛娥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咱们也都是依仗娘家做靠山的,若是哪一日也如夫人娘家一般倒了,还未必有夫人现如今的处境呢。” 霍彩寻脚下一顿,侧头看向她,目光闪烁。倪黛娥看向她眨眨眼,“姐姐怎么了?妹妹哪里说的不对吗?” 霍彩寻思量片刻,微微点头,“对,是这么个理儿,所以,咱们的娘家不能倒。” 倪黛娥伸手亲密的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姐姐又说笑了,听说姐姐的父亲就要升官了,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拉扯妹妹一把。” 霍彩寻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来,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别外传,等吏部的任职文书下来才算稳妥了。”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前些日子听我家里说,三月初就要公布新一年的官员任职了,妹妹这里先恭喜姐姐了,也祝世伯官运亨通,一帆风顺。” 霍彩寻忍不住唇角上扬,嘴上却谦虚的说道:“可不当妹妹这么说,妹妹的父亲或许也在名单之列,到时候就是姐姐恭喜妹妹了。” 倪黛娥腼腆的一笑,“那就借姐姐吉言了,咱们的母家都一切顺遂。”脸上的笑容忽又一滞,“姐姐你说,那岑氏的父亲,不会也在名单之中吧?” “他?哼!还没那个才德。庸碌之辈,难当大任,吏部的人又不是瞎子。” 倪黛娥放心的点点头,“那妹妹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他走了什么歪门邪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霍彩寻又顿住,一脸疑惑的看向她,“你是知道些什么?” 倪黛娥一脸迷茫,“姐姐说什么呢?我知道什么啊?” 霍彩寻微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任职官员的事,妹妹若是有内幕消息,可要与姐姐分享分享,省的姐姐惦记了。” “咳!姐姐可真会说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还指望着姐姐给我透露一二呢。” 霍彩寻淡笑,“我哪里知道,咱们还是别乱猜了,等着听信吧。” 倪黛娥弯唇笑笑不语,两人前面的分叉口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回去琢磨着各自的小九九,司聪与蓝彩蝶又凑到了一块儿,研究着脱水蔬菜下一步的运作。 “夫人这物流公司也叫司记?” 司聪颔首,“嗯,都叫司记,我的目标是,一年之内,司记的产业享誉全国。” 蓝彩蝶啧啧道:“那夫人的鸿志不小,妾身拭目以待。” “你少来,就说行不行吧?” “行,只要是夫人提出来的,我都无条件相信,并且服从,一切听命于夫人。” 司聪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就稀罕你这样的,你先看看京西物流的人员配置。” 她摊开一张纸,蓝彩蝶凑近了些看,“这个分拣中心是什么意思?怎么用这么多人啊?” 司聪道:“分拣中心是货物的集中地。来自不同地区、不同供应商的货物在这里汇聚,按照目的地、运输方式、货物类型等进行分类,确保货物能够准确无误地送达目的地。这样做能够提高效率。在最快的时间将货品运出去,减少货品在仓库停留的时间。” “那也用不上这许多人啊,我查着,总有十几个人呢。” “这都不算多的,才刚开始,分拣是很重要的工作,也是最核心的部门,关系到整个物流运输的顺畅和高效运转,和服务的质量,马虎不得,也轻视不得,至关重要,这我还嫌人少呢。” 蓝彩蝶不免咋舌,“我的夫人啊,这还不够呢?就这些人,我都没处找去。” “又不是都要自己可靠的人,只是管理人员务必要咱们的,因为涉及到收费的事,旁人咱们也不放心。干活的人对外招工就是了,不识字的肯定不行,年龄大的也不行,工钱多了还不行,反正你看着办,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蓝彩蝶无奈的扶额,“夫人您这是要我的命啊,识字又年轻的都去赶考了,我上哪给你找这样的人去?” “好办的事就不用你了,这也是锻炼的能力,将来出了府,你也能独当一面,自己做老板。” 蓝彩蝶无语的翻翻白眼,“我可不想自己单干,没那个脑袋瓜子,不像夫人您,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就等着夫人的下一个项目呢。” “你别给我扣帽子,这事你抓紧,库房已经在建了,等人员配置齐了,这事就能开干了。” 蓝彩蝶懒懒的向后靠了靠,“真是受累的命,夫人怎么不去找怡贵嫔帮忙呢?” 司聪啜了口茶,“我没打算带她玩,一个脱水蔬菜够她赚的了,都参与一脚,日后也不好分割。” 蓝彩蝶并不知晓司聪与怡贵嫔之间的秘密,她也不想与未来的储君有太多生意上的往来,将来这脱水蔬菜很有可能就是皇家的生意了,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最终都成了皇家的买卖。所以,这物流的项目,她根本就没与怡贵嫔提起。 “那,怡贵嫔知道这司记是您的生意,不会不高兴吗?” 司聪摇头,“不会,怡贵嫔心中有数,与咱们有太多的交集,与她未必是好事。况且插手太多,我们之间难免会生了嫌隙,与她也没有好处。” 蓝彩蝶听的一知半解的,茫然的眨眨眼。司聪道:“你就做好你的事好了,别的别管,我自有分寸。” 蓝彩蝶点点头,两人又埋头于方案之中了。 第114章 重掌中馈 司聪与蓝彩蝶制定出了人员配置方案,哪个岗位需要多少人,多大年纪,和什么要求,都列了出来,蓝彩蝶便照着要求出去寻人。 忙忙活活的,半个月就过去了。岑书雅一直被关着,因侯爷说不准苛待了她们母子,霍彩寻并不该如先前那一个月般,在吃喝上克扣,而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伺候着。 半个月下来,岑书雅虚弱的身子便调养的白白胖胖,竟有些发了福的迹象。而霍彩寻并没有打算停止的意思,依然好吃好喝的往漪雅园院子里送,甚至买来了聪明果的难求的点心给那两个孩子吃,这些事,邵柏轩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 霍彩寻更加心烦意乱,侯爷毫不掩饰偏疼岑氏的心思,让她有些不敢妄动了。可是临近官员任职发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没几日,邵柏轩黑着脸回来,直接进了漪雅园,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没亲手勒死岑书雅,若不是沁竹抱来了两个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岑书雅必然命丧当晚。 邵柏轩见她禁足期间不知悔改,吃的珠圆玉润的像个肥猪一样,更加气愤,撵走了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只留下沁竹一人伺候,就是两个孩子也都领了出来,送去了司聪的金枝玉叶。 又过了三日,邵柏轩又是黑着脸回来的,这回是怒气冲冲的进了海棠苑,海棠苑连哭带喊的闹了一夜,天不亮,霍彩寻就被捆着送出了侯府。 一连几日,侯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侯府中人个个愁云惨雾的,皆不知因何两个姨娘接连受到了如此重的责罚。海棠苑一整个院子十几个奴才们或是撵去了庄子上,或是被发卖了。 霍彩寻贴身的侍婢白菱更是直接被杖毙了,这更加的令府中奴才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议论这事。 岑书雅与霍彩寻相继出了事,侯府一时无人掌家,渐渐乱了起来,众人正以为这次的掌家权终于要落在了三姨娘的身上,邵柏轩又一次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梅香园。 他什么都没说,亲自拎着一脸懵逼哭喊不停的倪黛娥出了梅香园,直接扔进了柴房。 “给我看住了她,不许给她吃喝,若是敢哭闹,直接割了舌头。” 邵柏轩扔下狠话匆匆离去,出了府又不知去了哪里。倪黛娥茫然无措,惊惧交加,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侯爷是因何将她关在了柴房里。 侯府乱做了一团,三个姨娘接二连三的被关了起来,三个院子里的奴才也没得了善终,撵出去的,卖了的,挪到庄子上的,这府里一下子少了近一半的奴才,像是被抄家了一般。 这时候,失宠已久的侯夫人奚含灵,在这风雨飘摇的时期,又重新执掌了中馈。蓝彩蝶与司聪相对而坐,悠闲自在的喝着香茶,蓝彩蝶的嘴弯成了月牙状。 “夫人您猜一猜,这侯府何时能倒台?” 司聪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轻嗤道:“你这是什么烂想法?为何盼着侯府倒台?” 蓝彩蝶理所当然的道:“侯府不倒台,你我如何重获自由?” “那不是有很多方法嘛,休妻和离、放妾,再不济还有成了寡妇,侯府倒了咱们不是白费心机了吗?” 蓝彩蝶惊愕的瞪着眼睛,“夫,夫人还想当寡妇?” 司聪十分正经的点点头,“其实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永远没有交集,永绝后患。” 蓝彩蝶惊愣了好半晌,嘎巴嘎巴嘴,“夫人不是打算,那啥了吧?” 她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司聪撇撇嘴,“手上沾血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就像那三个蠢货?” 司聪抿唇笑笑:“她们可不蠢,蠢人可想不出这些弯弯绕来的。” 蓝彩蝶嘿嘿一笑:“她们是不蠢,可惜遇到了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了。” 司聪微哼:“她们输在贪心不足,妄想得到得不到的东西,被利益蒙蔽了心,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这一次,侯爷可是真着急了,这都有几日不曾回来了,一直在外头打点周旋,夫人觉得,侯府可会摊上麻烦事?” 司聪微垂了垂眼眸,“一定会的,弄不好,他的爵位都要不保了。” 蓝彩蝶惊道:“这么严重?那夫人还说侯府不会倒台,这不是要倒霉了吗?” “没那么严重,你以为邵柏轩是什么人啊,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爵位被削吗?看着吧,很快他就会求到我的头上的。” 蓝彩蝶疑惑不解,“?” 司聪详细的给她解释,“岑书雅为父买官的事满可以压下的,邵柏轩早就猜到了这笔银子的去向了,所以他没有死乞白赖的逼问岑书雅。却叫霍彩寻给捅了出来,邵柏轩极力的压下这事,倪黛娥又给了他一刀,她父亲想利用这件事升官,便将这件事闹大了,牵扯出了一大批的官员,圣上发了怒,让彻底清查,你说邵柏轩现在的处境如何?” 蓝彩蝶微微蹙眉,“姨娘买官的事,侯爷并不知情,顶多就是管教不严,还不至于丢了爵位吧?” 司聪颇有意味的笑了笑,“你是有所不知,这吏部侍郎是二殿下的人,而邵柏轩也在为二殿下筹谋,这事一出,吏部侍郎是一定不保了,二殿下痛失一员大将,你说他会如何对待邵柏轩?” 蓝彩蝶听的瞠目结舌,“夫人怎么知道的这样的详细?” 司聪扯了下唇角,“我还知道,现在二殿下以为邵柏轩是在为皇后做事,所以,才使了这样的计谋拉吏部侍郎下马,邵柏轩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两头不得好,不,应该是三头不得好。” 蓝彩蝶:“........” “二殿下记恨他,皇帝猜忌他,皇后是利用他,他如今想要保住爵位,只有转头去投奔大殿下。可如果你是大殿下,你愿意相信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蓝彩蝶啧啧摇头,“夫人,别说这又是你的好计策?” 第115章 明抢 司聪微微挑眉,“我可没那本事,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蓝彩蝶知她不欲多说,也就不深问,略顿了顿,道:“那夫人说,侯爷会来求您,所求何事?” 司聪微哼了一声:“还能是什么事,要银子呗。” “要银子?他与您要得着银子吗?找岑书雅去啊!” “他也得要得回来啊,无论是他想继续为三殿下效力,还是投靠大殿下,都少不得拿银子去孝敬打点,少说也要几万两银子。如今你觉得,侯府可还拿得出来啊?” 蓝彩蝶摇头,“别说几万两,就是几千两也拿不出来的。那他是想要夫人的嫁妆银子了?” 司聪点点头,蓝彩蝶斥道:“无耻之徒,花女人的嫁妆算什么爷们,我呸!谁让他识人不清来着,相信岑氏那个贱人,害的夫人如此境地,竟还有脸来与夫人张嘴,夫人不给他,让他卖房子卖地去。” 司聪又点了点头,“你说这话有理,回头他来要银子,我让他拿房契来抵。” 蓝彩蝶愣了一瞬,“夫人还真打算给他啊?” 司聪“噗嗤!”笑了出来,“我也没银子借他,有那份闲钱,我还投入我的买卖呢。” “那夫人准备怎么回绝他?” 司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会给他支一招,愿不愿意,就看他自己的了。” 蓝彩蝶很想问她是什么招,可是她素来知道她是个极稳妥的人,没把握的事从来不先说出去,便也收了那心思,与她又闲说几句买卖上的事,就离去了。 俩人说这些话又过了几日,邵柏轩果然来找司聪,开门见山就要五万两银子。司聪抽了口冷气,半晌没缓过神来。 “侯,侯爷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邵柏轩最近憔悴了许多,俊逸的脸上有了些沧桑的味道,更显得他有了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有些急用,你先拿给我,等我有了就还给你。” 司聪暗嗤,这就是不想给,一般借钱不得说,我会尽快还你的,哪有他这样的,还有了就还,要是没有呢,就白拿了呗?这不是明抢吗? “侯爷这可是为难妾身了,妾身刚接手管家的事,府里的财务状况侯爷也清楚,别说五万两,就是五千两,现如今妾身也拿不出来啊。” 邵柏轩面色微沉,道:“我知道府里拿不出来,你不是有吗?先从你那拿,日后侯府的收入,还不是你来掌握着。” 司聪抽了抽唇角,“侯爷,是要妾身的嫁妆?” 邵柏轩脸上一红,“你我夫妻是一体,还分什么彼此,不都是咱们的嘛。” 司聪面色微冷,“侯爷既说是夫妻一体,总要让妾身知道这五万两银子的用处吧?” 邵柏轩一滞,沉声道:“外头爷们的事,你不用知道,我都是为了侯府的未来,又不是乱花了,你还不放心?” 司聪轻笑一声:“妾身知道侯爷一心为了侯府着想,可是妾身这里不是钱庄,任侯爷要多少拿多少。况且妾身刚刚拿回了嫁妆的管理权,还来不及对账呢,收成是什么样一概不知晓,俨时就是有银子,也凑不出那么多来啊。” “那你有多少?” 司聪摊摊手,“一文没有。” 邵柏轩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我与你说正经的呢。” “妾身也没跟侯爷开玩笑啊。” 邵柏轩忍着气道:“我是要拿着银子去找靠山,如果办不成,侯府就完了。” 司聪惶恐无措的瞪大了眼睛,“侯爷这是怎么说?侯府要被抄家了不成?” “你别危言耸听,没那么严重,别说那些没用的,现下我急用银子,想什么办法也得给我弄来,最迟明日,晚上我来取。” 邵柏轩不想再跟她磨叽,起身便要走。 “侯爷!” 司聪叫住他,“侯爷逼死妾身,妾身也拿不出来那么多,如果侯爷不想侯府完了,不如与妾身说说您的想法,咱们一起筹谋筹谋,说不定能想出个不用银子就能保住爵位的办法来呢?” 邵柏轩心中一惊,眯着眼睛,眸光微冷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侯府的爵位不保?你都知道些什么?” 司聪面色平静,“侯爷不必惊讶,这又不是什么绝密之事,只是侯爷被站错了队才是。” 邵柏轩眼神危险的凝视着她,语气有些阴森。“你想说什么?你背后是谁?” 司聪莞尔一笑:“侯爷说什么呢?妾身背后有谁?妾身一介妇人,背后除了夫君还能有谁?侯爷就不要瞎猜了,妾身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有些事还是能猜到些的。” “那你猜到了什么?” 司聪微凝道:“因为岑氏为父买官的事,侯爷得罪了好多人,侯爷是想寻一个靠山,就是不知是一,还是三?” 邵柏轩心里猛跳,脸上却平静无波,颇有意味的注视着她。“你觉得,本侯该投奔谁呢?” 司聪笑了下,“那要看,谁给侯爷的好处更多,更永久了。” 邵柏轩凝眉思索,想起当初三殿下的承诺,若是助他登上皇位,他便是异姓王爷,且世代世袭,这是最令他动心之处。 可是如今三殿下恼了他,不肯见他,且煞有与他决裂之势,恐怕要出手对付他,以他现在的能耐,还不敢与一个得宠的皇子硬碰硬,所以,他必须另觅高枝。 “大殿下那里不好接触,都晓得我与三殿下的关系,我想要融入进去,就要使银子托关系,万八千两的都不够。对大殿下那里也要表现出诚意来,银子是最直接的忠诚。” 他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突然意识到她的存在,猛地住了嘴。 司聪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语气平淡的道:“妾身倒觉得,侯爷不如学学节烈女子,从一而终。” 邵柏轩紧紧的蹙着眉,问道:“你是让我回去找三殿下?” 她点头,“三殿下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是正常表现,如果他表现的无所谓,这样的主子也叫人寒心不是。” 邵柏轩愕然的看着她,她看的竟比他通透的多。 第116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还有什么见解?” 司聪谦笑道:“妾身可不敢在侯爷面前卖弄,只是经历过母家的事,有一些经验罢了。” 邵柏轩颇有兴趣,“无妨,你说来听听。” 司聪憨笑道:“那妾身说了,侯爷可不许取笑埋怨,说的对与不对的,侯爷多担待。” 邵柏轩微有些不耐烦的示意她快说,司聪道:“妾身认为,三殿下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觉得,侯爷不如吏部侍郎得用,侯爷若是想重得三殿下的重用,就要让他知道有侯爷的支持,他所求之事会更有助益。” 邵柏轩挑眉,“你知他所求之事是什么?” 司聪淡淡一笑,“这好像不难猜吧。” “那你觉得,我如何能让三殿下知道我的重要性。” 司聪微微垂眸,“侯爷觉得,这天下之争,最重要的是什么?” 邵柏轩蹙眉凝思,“兵权?” 司聪微微颔首,“侯爷是将门后代,老侯爷在军中颇有声望,诚毅侯府能世代世袭,也是因为老侯爷战功赫赫。这些年虽然无甚战事,侯爷也无用武之地,可是军中的关系还在,侯爷何不利用起来,为您所用,将来也是从龙之功。” 邵柏轩眼瞳孔猛然一缩,眼神凌厉的凝视着她。“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司聪面不改色,“侯爷不必多想,军中的事,妾身毫不知情,妾身只是觉得,助益这个东西,要么就是出钱,要么就是出力。银子拿的少了不顶用,人家也看不上,如今侯府钱财上艰难,多了也拿不出来,唯有出力,可是这力如何出,才能令三殿下满意呢?” 邵柏轩脸色缓和了些,舒了口气。“你分析的没错,想要成事,有军中的支持是最有胜算的,不过,眼下要找这样一个有助力的军队,谈何容易?” 司聪给他倒了杯茶,说道:“侯爷也别着急,这种事要好好筹谋才是,如果侯爷这就举荐一位将军给三殿下,难免会令三殿下怀疑,是侯爷留了后手,那样反而会坏了事。” 邵柏轩略有赞赏的看了司聪一眼,“依你之见呢?” 司聪微微笑笑:“妾身觉得,侯爷不妨与三殿下谈谈,抬出些老侯爷的旧部来,给侯爷一段时日去游说,三殿下又没什么损失,想是会答应的。” 邵柏轩低头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本不想这样做,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又抬头看向她,“你如今越发沉稳了,府中中馈之事就托付给你了,那几个姨娘惹下的烂摊子也烦你一起担下,若是事成,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司聪轻扯唇角,“侯爷说这话就见外了,您刚才也说了,我们夫妻一体,当患难与共才是。” 邵柏轩很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如果与三殿下沟通的顺利,最近我会出一趟远门,家里就托你照管了。” “侯爷放心去好了,妾身会尽心看顾的,孩子们妾身也会照看好的,侯爷不必挂念。” “嗯,那几个贱妇你看住了,不管是谁来,不准带走也不许见,等我回来再处置。” 司聪应了声是,“妾身有件事想征求侯爷的意见。” 邵柏轩抬了抬手,“你说。” “如今后院虚空,侯爷是否再纳几房姨娘?” 邵柏轩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女人何时转了性,竟要给她纳妾了? “我暂时还没那个心思,等这事了了再说吧。” 司聪表现的非常贤惠大度,“那有合适的女孩儿,妾身先给侯爷留意着,等侯爷回来就纳进门。” 邵柏轩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有劳夫人了。” 司聪客气的笑笑,两人一时无话,邵柏轩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僵持了一阵,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一趟远门,需要些盘缠,夫人提前准备一下。” 司聪眨眨眼,“侯爷需要多少?” 邵柏轩微微沉吟道:“一路吃住,还要各地打点一番,总也要三四千两,再去库房挑几件珍品,前去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去。” 司聪低头不语,邵柏轩疑道:“有困难?”司聪微有赧然的道:“侯爷应当知晓侯府现在的状况,您要的这些盘缠,妾身实在是拿不出来。” “账房还有多少银子?” “满破,不过两千多两,本月还有一个寿宴,两个婚宴,再一个春日宴,妾身正发愁无处弄银子去呢,总不能拿了房产地契的典当过日子吧。” 邵柏轩脸色沉了下来,“又不是没典当过,不过还不到典当房契铺子的时候,去库房看看,挑拣些珠宝首饰的拿去典当了。别叫外人知道,我丢不起这个脸。” “是,侯爷要带着礼物去,不如与妾身一同去挑选挑选。” “也好。”说罢,起身边走,司聪忙起身跟了上去。二人到了库房,一进来,两人就愣住了,原本摆的琳琅满目的货架子上,现在是零零落落的摆着几件物品,且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邵柏轩打开地上的几口大箱子,他记得没错,值些银子的物品都在这些大箱子里,可是里面却寥寥几件物品,都是不能拿出去典当的御赐物品。 邵柏轩的脸色黑了又黑,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这个贱妇,祸害了我侯府多少好东西,让她死了都是便宜了她了。” 司聪怔愣不已,劝道:“侯爷息怒,还好这些御赐的物件没流出去,不然,侯府不止是丢脸了,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了。” 邵柏轩气的胸口不住的起伏,“你看着挑两件吧,我去问问那个贱人去。”说罢,他转身离去,司聪屈膝福了福,等他走远了,司聪扯了下唇角,就这般还留着岑书雅的命,她只能说是真爱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的底蕴毕竟在那摆着呢,挑几件像样的礼品还是能够的,司聪选了几样礼品,又挑了几个能典当的,便也回去了。 刚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来禀,说是侯爷在漪雅园大发雷霆,差点勒死了四姨娘,是沁竹一再的求情,邵柏轩才手下留情的。 第117章 名声大噪 玉凤道:“这沁竹还很忠心呢,都这样了,还死心塌地的维护她,她忘了当初那四姨娘是怎么羞辱她的了?” “怎么可能忘,这丫头的心思可比岑书雅深沉的多,瞧着吧,有岑书雅受的,会咬人的狗都不会叫。” 司聪略显疲惫的靠在了软榻上,指着托盘上摆着的几样首饰物品,“看看有喜欢的吗,挑几样拿去戴,给那几个丫头也挑两样不起眼的,剩下的拿去当了,再去二姨娘那拿五千两银子来。” 玉凤面带欢喜的答应着,捧着托盘与翠柳翠蝉挑选去了。 邵柏轩于三日后离了京,远赴广宁去会友,司聪猜测着,他就是奔着广宁那位任将军而去的。他背后的大人物终于是浮出了水面,现在就看怡贵嫔的手段了。 邵柏轩这一走,司聪与蓝彩蝶就像是出笼的小鸟般,各种理由出入侯府。今天去巡铺子,明天去查账,再加上常规的应酬,司聪几乎没一日在侯府里待着的。 蓝彩蝶更是长在了聪明果,与五姑娘又研究出好几款新颖的点心来,一时还售卖的不错。司聪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京西物流上,站在新建的千平库房前,司聪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库房里按品类间隔开来,五米高的举架上卧着一道道的滑轨,上面吊满了铁钩,方便运送大件的货品;库房旁边是一排排的马厩,有骡子有马,是这物流公司的重要支柱。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跟在司聪身后,恭敬的介绍着:“按夫人要求的,传单已经发了出去,最近陆续有商客送来货品,想要运到西北去。” 司聪问道:“散户有多少?” “回夫人,散户也不少,小的算了一下,大概有两车了,依照夫人的定的制度,凑够三车,就可以发车了。” 司聪轻嗯一声:“待配送的货品不能超过三日,日子久了耽误商客的事,也影响咱们的进度,所以,你们宣传力度和范围要扩大,尽早凑齐了三车货,就可以发车了。”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那人施了一礼,转身欲走,司聪叫住他道:“全掌柜等会儿,我还有事问你,如今人员可配置全了?” 全掌柜驻足回身,垂首道:“回夫人,都配置齐全了,押运货物的都是身强体壮有些功夫的,工钱要多一些。那些负责分拣的小工还多招着呢,为日后做准备。” 司聪颔首,“做的不错,再接再厉,等什么时候你那些骡子马的都派出去了,那些工人还不够使的呢,你还得多培养些才行,表现优秀都记着,等咱们开了分部,去做管理。” “是,小的记下了。” 司聪巡查一圈便回去了,第二日便凑满了三车,通往西北的京西物流终于是开启了第一趟行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陆续的又走了几趟后,京西物流的名声更噪。等第一趟车回来后,商客的反响是一片好评,来京西物流发送货物的商客多了几倍不止。 一个月下来,这样一个几文到几十两生意的流水,竟也有几百两之多的纯利润。工人们的工钱都不少,多的十几两银子,少的也有几两,这让所有为之付出辛苦的人们都精神振奋,更加的投入了十二分的努力,赚更多的银子。 司聪逐渐的在沿途增加中转站,让更多的老百姓有机会给亲人们邮寄物品,主要是运费还很亲民,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司聪决定,向南方扩展,那边的生意比西北这条线更加的好做。西北的商铺也落实了,于是,奚老夫人等人距离启程去西北之日也越来越近了。 司记的生意越做越好,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司记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人们都在猜测这司记背后的老板是哪路神仙。可是将京里京外有名号的商贾都猜了个遍,也没有姓司的这一号人物。 蓝彩蝶一遍看账本一边得意的笑说:“猜到天上去也猜不到,压根儿就没有这号人物,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知道是谁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的事得了。” 司聪悠闲的喝着茶,说道:“咱们这生意他们听都未听过,想知道背后的老板也是情有可原,万一能搭上关系,分一杯羹,岂不是赚着了。” “呸!想得美,我们这半年付出了多少精力?受了多少苦?夫人这样养尊处优的娇贵身子,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了,他们想着捡现成的,那是做梦。” 司聪嗔了她一眼,“没让谁白捡现成的啊,你可别激动,那唾沫星子都喷我茶碗里了。” “噗嗤!”蓝彩蝶笑了出来,“夫人太虚惊了,我离你远着呢,别浑赖我。” 司聪呵呵笑道:“你就是瞎操心,就是被人知晓了背后的主人,有怡贵嫔罩着,谁还敢动咱们不成?” 蓝彩蝶微舒了口气,“就是因为有怡贵嫔罩着,我才害怕呢,万一怡贵嫔想插上一脚呢,现在京西物流的买卖可是很火爆的。” “你多想了,要插早就插了,她志不在此,你别瞎合计了,管好自己那一摊子,分店什么时候开业?” 蓝彩蝶讷讷的扯了下唇角,“快了,快了。” 司聪瞪了她一眼,“马上进入春季了,各种相亲会,赏花宴的不断,别耽误了事。” “放心放心,挣银子的事我就不会马虎,再有十天半月的,就差不多了。” 司聪嗯了一声,蓝彩蝶道:“说点别的事,那仨就这么关着了?” 司聪挑挑眉,“侯爷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等他回来亲自处置,我可没那兴趣找不痛快去。” “侯爷说话都走了一个多月了,等他回来,气早消了,没准又寻个什么理由放了她们出来,那夫人您可真就是白忙活了。” “放出来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有儿女,现在这一大帮子都在我这儿养着,总也不是办法,哎,要不,你替我养几个?” 蓝彩蝶瞪了她一眼,“夫人可别开玩笑了,我可没那个耐性养孩子,况且你说哪个是我能养的?万一人家又复宠了,我不是白欢喜了。” 第118章 成了猪 司聪嗤笑道:“复宠就别想了,能不能保得住命都得看造化了。我看四姨娘那一双儿女就不错,年龄也不大,换个娘也好亲近,你要是有心思,我与侯爷说说,就过继给你,孩子们也有个依靠。” 蓝彩蝶有些动心,“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别说这俩孩子,霍氏的儿子,倪氏的那个,你想要都能给你。” 蓝彩蝶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养不起,闹腾死。” 司聪问她:“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打算跟邵柏轩生一个?” 蓝彩蝶像踩了死耗子一样,猛地抬起脚叫道:“打住,别恶心我,我能忍到现在,都要熬没了半条命去了。” 司聪得逞似的嘻嘻笑道:“这不得了,你得为以后打算打算吧,就真的打算自己一人孤独终老了吧?” 蓝彩蝶想起那个好久都没想过的男子,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一个人过,也不是不能过。 “不是还有夫人呢嘛。” “你跟我能一样吗?我有昶儿,将来的爵位继承人,还会有儿媳,孙子孙女,另外那一群庶子庶女的,我想清净都难。你难道指望着这几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给你养老送终?” 蓝彩蝶无所谓的耸耸肩,“有银子什么人指使不动,我还有两个忠心的丫头呢,她们总不会不管我的。” “我并不否认那两个丫头对你的忠心,可是人家以后毕竟有自己的日子过,此一时彼一时,几十年后的事谁又能预料的到呢。要我说,还是养在身边的孩子可靠些,你也有些事情做,省的没事总往我这儿跑。” “呦,听听,夫人这是嫌我烦了,那我走,以后再不来打扰了便是。” 她作势佯装要走,司聪笑着拉住她,“哎呀!你别断章取义啊,我那是劝你的话,可不是烦你了,你不来,我还觉着少些什么呢。” 蓝彩蝶撇撇嘴,又坐下,说道:“养也行,可是两个是不是太多了?我可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万一养不好,不是误了那两个孩子嘛。” “又用不着你做什么,两个孩子都有乳母和专门伺候的人,你只需经管经管就行。至于这培养感情,那就看你的心情了,你若是真心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子,那就多尽尽心,孩子们还小,自然会记着你的情,愿意与你亲近。” 蓝彩蝶有些犹豫,司聪又道:“其实小孩子很好接触的,养孩子是一件辛苦又快乐的事,亲眼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的。” 蓝彩蝶眨眨眼,“要不,我试试看?” “试试啥,肯定没问题的,你会做那么多好吃的,每日调着样的给孩子做,到时候你撵都撵不走。” “行行行,我养,养还不行嘛。” 司聪呵呵笑道:“成,今儿你就领了去适应着,我估摸着侯爷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与他知会一声,他那样疼你,你养了这俩孩子他也能省心些,肯定不会反对的。” “别提他,我又不是为了他,夫人说的,孩子们也可怜,我就尽力而为吧。” “行,你这就跟我去,拿了孩子们的东西,带着孩子们去你那里。” 两人起身去了孩子们的住所,大包小裹的又往蓝彩蝶那里去,司聪跟着都收拾了妥当了,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去。 晚上的时候,有人来回,说漪雅园的传来消息,岑书雅不知听谁说的孩子被蓝彩蝶抱了去,要死要活的非要出园子,沁竹已经拦不住她,正趴在墙头要跳出来。 司聪无语摇头,只得率领一帮丫鬟婆子到了漪雅园。果见一个脑袋挂在墙头上,白白肥肥的,好像是个猪头。 众人愕然,这又是谁? 命人开了院门进去,那墙头上的脑袋费了好大的劲跳了下来,“噗通!”一声巨响,腾起一片的尘土飞扬。 众人簇拥着司聪进来,都十分诧异的看着从地上扑腾着起来的人。待看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四姨娘岑书雅。 “她怎么这样了?” “是呢,胖的猪一样。” “你别埋汰猪,猪可比她瘦多了。” 司聪身后的众人都小声地议论着,谁也没想到昔日婀娜多姿的四姨娘,一两个月之间,竟变成了如此肥胖邋遢的样子了。若不是那双还透着狐媚的眼睛,是真没认出她是谁来。 岑书雅胖的变了形,司聪目测,至少有二百斤,震惊无比啊,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气儿吹的一样疯涨了百十来斤? 她双目赤红,笨拙的挪动着脚步,走到司聪身前已是气喘吁吁。“贱人,你把我的晓儿和晴儿弄哪去了?那个歌妓有什么资格抚养我的孩子,你还给我,贱人,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挥舞着短粗胖的胳膊,朝着司聪的面门而来,司聪纹丝未动,玉凤挡在前面,抬手将她挡了回去。 “放肆,夫人面前也该撒野,还不退下。” “夫人?” 岑书雅看向司聪的身后,丫鬟婆子的也得有十几二十几人,不屑的冷哼道:“哼哼,你又抖起来了,把我们几个都扳倒了你又得意了?姓奚的,你别张狂,你以为侯爷没了我们几个就会宠幸你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你以为你扳倒了我们,就可以独占侯爷了,你别想美事了,侯爷还会再纳妾的, 纳比我们年轻漂亮的,还会生一堆的孩子,你依然是老姑婆,不受宠的老妇。” 她疯了一样歇斯底里的吼着,司聪面色平静无波,定定的注视着她。 “可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活着,我可以自由的出入侯府,我还可以游山玩水,我还能每日与我的儿子一起说话,共享天伦之乐。就是再入府的妾室,也要日日去给我磕头请安。而你......!” 司聪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蔑然一笑:“只能带着着一身的肥肉,在此囚禁一生,出不去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他们是胖是瘦,是结婚了还是嫁人了。你像猪一样被圈养在这里,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119章 侯爷回来了 岑书雅本就因胖的气短,听了司聪的刺激更加的喘不上气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竟有些要抽了的样子。 “你,你!” 岑书雅紧倒腾的抽了几口气,眼睛一翻,向后倒去。沁竹吓的忙上前去扶她,可怎么能扶的住,岑书雅如山石倒塌一样带着沁竹倒在了地上。 “哎呦!” 沁竹被压在了下面,疼的叫唤起来,司聪忍着笑,忙叫众人去拉了沁竹出来,众人又一阵手忙脚乱的去忙活岑书雅,一盆冷水泼下,岑书雅浑身颤抖着扑腾了一阵,总是清醒了过来。 “抬进去,她再闹,就捆起来,墙头上插上一圈槅刺,她不嫌扎手,就去爬墙。” 众人应着是,上来五六个壮实的婆子抬起岑书雅进了屋,里面又传出了岑书雅杀猪一样的嚎叫。 司聪率众离开,临走时与身后的一位婆子说:“她要吃什么就给做什么,别委屈着,侯府不差她一口饭吃。” “是,奴婢领命。” 司聪回了主院,玉凤给她倒了茶,等她饮了一盏茶后,说道:“她怎么胖成了那个样子,奴婢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司聪轻笑:“喂的好呗,每顿饭里都掺着开胃和增肥的药,不胖才怪。不过,她也是挺让我意外的,吃成了这样,再想瘦是难了。就算是瘦下来了,也会留下一身的纹路,丑陋无比,这辈子算是废了。” 玉凤很解气的哼了一声:“相貌身材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如今她就毁在了这上面,真的是比杀了她还残忍。” “这还不算完,等侯爷回来,说什么也得让他去见她一面,让她看到昔日最疼爱她的男人嫌弃厌恶她的样子,她才会彻底的绝望,生不如死的滋味,更残忍。” “活该她这个下场,欺负了夫人这么多年,还敢挪用了夫人的嫁妆银子,奴婢想想就恨的牙根痒痒。” 司聪轻嗤道:“无所谓,那点银子我还不看在眼里,换她这样的下场,也值得了。” 玉凤似是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最难啃的骨头啃完了,还有那两个,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司聪微微斜了她一眼,“侯爷自会处理,我是一点不会参与的,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玉凤微有赧然的垂首道:“奴婢明白了。” 其实玉凤说的有些不对,岑书雅是这三个姨娘中最好对付的,那两个才不好对付。岑书雅的父亲已经在押,判流放是最轻的处罚了,弄不好就得掉脑袋,岑书雅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那两位就不同了,父亲都是在职官员,此次买官事件虽然是牵扯甚广,可是并未波及到她们二位的父亲。可她觉得,邵柏轩不会咽下这口气,被迫抬出身后的势力,去讨好三殿下,他心里指不定多恨那俩姨娘呢。 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是断不会放过霍家和倪家那两个老东西的,更不会轻饶了那两个姨娘,她等着就是了,何必弄自己一身血腥呢。有那闲工夫,她安心的做好生意,多赚银子才是王道。 邵柏轩于半月后回了京,彼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京城上下花团锦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司聪最近忙的像陀螺一样,侯府的家务事,外头的生意,还有各类的应酬,她是脚不沾地的穿梭于各大豪门世家之间。 邵柏轩到家许久了也没见司聪回来,等的不耐烦了,正要着人去找,司聪便回来了。她一身藕色春装,衬的皮肤更加白皙,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让人眼前一亮。 邵柏轩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看着她盈盈拜下。“侯爷回来了。” “你瘦了,可是操劳过度了?” 司聪弯唇笑笑:“是衣服减了,妾身并没瘦多少,倒是侯爷,千里迢迢的,清减了许多。” 邵柏轩轻扯了下唇角,“京城已是繁花似锦,广宁有些地方还下雪呢,刚去的时候还真有些受不住冻。” 司聪暗嗤,再冷还能有西北冷?去一趟广宁就受不住了,她的父兄可是在西北三四年了,真该叫他去吃吃苦。 可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出关心来,问道:“侯爷身子无事吧?” 邵柏轩笑着摇了摇头,“没那么娇贵,我也是习武之人,这些苦还是受的了的。我离家这一月,府里可有什么事吗?” “我正要与侯爷说呢,我这里孩子太多了,恐怕照应不过来,妾身便将岑氏的一双儿女托她照看几日,想着侯爷回来与您商议一下,不如,就把晓儿和晴儿过继给二姨娘,让她养着吧。” 邵柏轩皱着眉道:“过继给她?岑氏怎么了?她不能养了?” 司聪装作一怔,“侯爷是打算放岑氏出来了?” 邵柏轩微有讷讷的摸了摸鼻子,“并不是要放她出来,只是晓儿和晴儿还小,离了亲娘,我怕他们不习惯。” 司聪轻轻笑笑:“侯爷这可是多虑了,晓儿和晴儿在二姨娘那里过的很好,二姨娘素来会做些吃食,每日各种美食不重样的给孩子们做,两个孩子都胖了许多呢。” “哦?竟是这样,彩蝶她,喜欢孩子?” “喜欢 ,怎么就不喜欢呢,现如今与晓儿晴儿相处的十分融洽亲近,不知晓内情的,还以为那兄妹俩就是二姨娘所生呢。” 邵柏轩神色微变,挑眉看向她,“我一直以为她不想生孩子,是不喜欢孩子呢,原来,她是喜欢小孩子的。” 司聪心中一紧,顿了顿道:“年轻时或许是有些顾虑,年岁渐大了想生身体条件又不允许了。妾身想着,二姨娘原是孤苦无依,若是有两个孩子陪着,多少也能慰藉些。她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也不会生出什么歪歪心思来,两个孩子托付给她,妾身也放心,侯爷不也常说蓝氏性情温顺,是个心善之人吗?” 邵柏轩定定的凝视着她,轻扯唇角道:“蓝氏是个好性子的,她愿意抚养晓儿与晴儿,我没意见,你找个好日子,在族谱上过继便是。” 司聪含笑点头,“是,妾身待会儿就查日子去。” 第120章 不听话就打死 二人静坐了一会儿,邵柏轩问道:“岑氏可知道晓儿和晴儿过继给蓝氏的事?” 司聪微滞了一瞬,“知道,闹了一回,差点跑出来,妾身已命人严加看守了。” 邵柏轩脸色渐暗,“不知死活的东西,她父亲秋后就要问斩了,她还不肯消停,本侯就该撵她出府去,陪她父亲一道赴死才对。” 司聪愕然,“秋,秋后问斩?这,这么严重?” 邵柏轩哼了一声:“因为他的事,牵扯出那么多官员,吏部侍郎都拉下了马,三殿下会轻饶他才怪。这是岑氏还在侯府关着,若是撵出去,早不知死了几回了。” 司聪张口结舌的半晌无语,“若是岑氏知道了,怕是又要闹了,她那身子骨,妾身真怕她一个受不住就.......。” 司聪没说下去,邵柏轩神色微动,“岑氏怎么了?病了?我不是不让你们苛待她的用度吗?” 邵柏轩的语气里明显是急了,司聪心中冷哼,还是舍不得那贱妇。她面带难色的叹息一声:“侯爷交代的事,谁敢违逆?是岑氏不知节制,吃胖了许多,行动上就不便利了,动的稍多些,就气喘。” “吃胖了许多?胖到什么程度?” 司聪抽了抽唇角,尴尬的一笑:“侯爷还是亲自去瞧瞧吧,妾身也不好说。” 邵柏轩更加疑惑了,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向外走去。司聪忙跟了上去,她一定要亲眼瞧见岑书雅绝望的眼神。 久未见面的侯爷到访,岑书雅是又惊又喜,直接飞扑出了门,邵柏轩还没看清是什么个玩意撞了过来,就给岑书雅压在了身下。 龇牙咧嘴的也搬不动她,急的吼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把我身上这玩意搬走。” 众人七手八脚的来拉岑书雅,岑书雅变的粗哑的嗓音像是石头剌玻璃一样叫道:“侯爷!” 司聪听的出来,岑书雅已经很努力的叫的轻柔了,可是那一声侯爷真是令人想吐,忍不住浑身打哆嗦。 邵柏轩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身肥肉的玩意是谁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胖的鼻子眼睛都挤的变了形的女子,这是,是他那个娇柔妩媚的四姨娘? “你是雅儿?” 岑书雅抿着扣在两团大脸蛋里的小嘴,眨着因肥胖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还很难为情的样子点了点头。 “侯爷,是雅儿,侯爷,您可回来了,她,她把晓儿和晴儿送给了蓝彩蝶那个贱妇抚养,侯爷,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她怎么敢这般无视您的威严呢?” 岑书雅一边说一遍向他靠近,邵柏轩是她每上前一步她向后退一步,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恐惧。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你这是吃了什么?” 岑书雅一脸的受伤,呆呆地望着他,“侯爷怎么了?雅儿不过是胖了点,侯爷不是说过,雅儿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嫌弃雅儿吗?侯爷都是骗雅儿的?” 岑书雅又向前一步,那身上的肥肉颤悠悠的,看的邵柏轩几欲呕吐。“你别过来,你站那别动,你再往前一步,我,我把你扔河里喂鱼。” 岑书雅努力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侯爷您说什么?您,您要扔了雅儿?您不要雅儿了?侯爷,你真的这样狠心?” 邵柏轩听着她阴不阴阳不阳的沙哑声音,浑身难受的直打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嫌恶的翻了她一眼,别过头去,一个正眼都不愿看她了。 “闭上嘴,再多说一句,割了舌头。是谁伺候她的?” 有一个婆子越众而出,“回侯爷,是奴婢。” 邵柏轩瞥了她一眼,冷斥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胖成这样了?是不是饮食了做了什么手脚?” 那婆子吓的“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回侯爷,奴婢可不敢,侯爷您出门前特意交代不许苛待了四姨娘,奴婢也是按照四姨娘之前的份例伺候的。可是四姨娘说,说奴婢们拜高踩低,亏待了她,说侯爷都说了不许饿着她,便山珍海味的各样要,一天要吃七八顿饭,奴婢不敢违逆侯爷的命令,只好由着四姨娘的性子,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是你们让我使劲吃,混账,贱婢,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她?” 岑书雅后知后觉的指着司聪,那婆子道:“哎呦!可是冤枉奴婢了,伺候这院里的也不止奴婢一人,侯爷问问大伙,是不是不给她就闹,那侯爷来压奴婢们,她一顿一个肘子,还要包子饺子甜点的不住嘴,什么人这么吃不胖没了样了,侯爷,您明鉴啊!” 岑书雅挥舞着几根胖胖的手指指着那婆子怒道:“你撒谎,一定是有人指使你的。侯爷,侯爷,都是她们害的妾身如此,侯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岑书雅扭着比缸粗的腰向邵柏轩走去,邵柏轩立时觉得头皮发麻,牙齿都酥酥疼。抬起一脚将她踹到在地,咬牙怒道:“有人害你你也是活该,没人撬开你的嘴逼着你吃,是你嘴馋,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怨天尤人的,你这样恶心,别出来丢人现眼。” 岑书雅惊愕极了,他居然踹她,他居然对她动手,她,她从未受过如此的委屈。眼泪汪汪的看着邵柏轩,颤抖着声音道:“侯爷,你打我?” 邵柏轩心烦的要爆炸了,转过头去对下人们说:“今日开始,不准她吃饭,也不准她说话,不听话就打死,也不必来回我。” 说罢,他嫌恶的抖了抖长袍,愤然的转身离去。司聪一直沉默不语,定定的凝视着岑书雅,微扯了唇角。 “给四姨娘拿一面大铜镜来,日日照着,等四姨娘恢复原来的相貌,去知会侯爷一声,侯爷或可还会宠幸呢。” 众人一阵嘲笑,司聪轻蔑的睨着她。“忘了告诉四姨娘了,你父亲的案子定了,秋后问斩。” 说罢,趾高气昂的转身离去。岑书雅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邵柏轩离去的地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第121章 同病相怜 他嫌弃她,嫌弃到要打死她,他不要她了,她永远失去他的宠爱了。心底的绝望涌了上来,家没了 ,父亲也要死了,孩子被人抢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她以为,她犯了那样大的错,侯爷都没有处罚她,她以为侯爷心里是在乎她的,是舍不得她的,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就是她变胖了变丑了侯爷也不会嫌弃她。可是她错了,男人都是一样,侯爷的爱,也是一文不值。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动,沁竹几次劝她起来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几个丫鬟婆子抬了一面大铜镜过来,也不问沁竹放在哪里,就立在了岑书雅的身前。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光滑的铜镜镜面上,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岑书雅抬起手挡在了额头上,缓缓的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谁?好像是一个怪物,一个脖子和脑袋长在了一起的怪物。她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走近了铜镜仔细看,吓的失声尖叫了起来,用力的推倒了那面铜镜。 “啊!啊!妖怪,妖怪,妖怪!” 她疯了一样的挥舞着短粗胖的四肢,铜镜倒在了地上,发出叮咣的响声。沁竹忙叫道:“还不快收起来,好好的一面镜子待会儿又要遭殃了。” 自从岑书雅被关了起来,这屋里能砸的早就砸了,司聪吩咐,不缺吃喝就成,一切用具以木质为主,府里可没那么多金银器皿的供她打砸。所以,岑书雅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镜子里的自己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竟变成了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 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她不要这副样子,一定是那镜子有问题,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费力的满院子追逐着拿着镜子躲闪的下人们,疯狂的嘶吼着。可是她追不上,也抓不到,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脚下渐渐地的虚浮,越来越没有力气,脖子似乎是被什么勒住了一般上不来气。嘴巴张的大大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捂着胸口在地上滚动,周围的一切变的模糊不清,她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司聪正与邵柏轩喝着茶,玉凤来报。“禀侯爷,夫人,漪雅园有人来禀,四姨娘晕倒了,请侯爷和夫人的示下,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当然要请,人命关天,这事还用来禀,下面的人愈发不会办事了。” 司聪理所当然的吩咐着:“拿侯爷的腰牌去请太医,好好诊治。” 玉凤应了声是便欲走,邵柏轩道:“不必了,让她自生自灭吧,成了那副样子,传出去没得丢了侯府的脸面,不用管她。” 玉凤颇为惊讶的看向司聪,司聪微扯了下唇角,挥挥手示意她下去。邵柏轩突然就没了相谈的兴趣,起身道:“我去瞧瞧晓儿和晴儿,晚饭你自己吃。” 司聪还没等说什么呢,邵柏轩人已经到了门口,她象征性的福了福,缓缓地起身。 “侯爷这是彻底厌弃了四姨娘了,连死活都不顾了。” 司聪微哼,“他本就薄凉,岑氏不肯相信罢了。” 玉凤唇角满上一丝得意,“听漪雅园的人来回话,四姨娘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没白费心思,终于少了一个对手。” 司聪轻嗤,“我从未把她当成过对手,这一切也不是我的心思,都是她咎由自取。” “以前她那样藐视夫人,如今这般境地,总之奴婢是挺解气的。” 司聪回头看向她,唇角溢出一丝悲凉,“邵柏轩对岑氏还是有些情分的,都能这样狠下心肠,那两个,不会比她下场好。” “那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以为扳倒了夫人自己就能扶正了,害人终害己,活该。” 司聪轻声叹息,“她们就不如蓝彩蝶想的透彻,她早就看出了邵柏轩的凉薄,所以才不肯交付真心。有我这个前车之鉴,那些人还不警醒,前仆后继就为了一个虚名,有什么用?人家蓝彩蝶不也过的挺好嘛。” 玉凤点点头,“二姨娘是难得的明白人,所以与夫人才谈得来。哼!风水轮流转,如今,这侯府,又是夫人的天下了。” 司聪却不免苦笑,邵柏轩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毫不留情的抛弃,她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心情来,幸亏她不是原主,对这个无情无义无耻下流的男人毫无一丝的感情,不然,该有多心寒啊。 岑书雅没能挺过当晚就死了,邵柏轩听到消息时,手里的茶碗掉落在地,碎了一地,就像他的心一样,怎么也收不起来。 他一直对岑书雅有一种莫名的偏爱,他以为就是贪恋她的美貌,可是日子久了,他才明白,他对她的喜爱因为同病相怜,因为他与她一般,也是个庶出。 他也是个过继在主母名下的庶出儿子,他做了侯爷后,府里没人敢提起这事,可是没人提,这事实就能被掩盖了吗?他依然摆脱不了贱婢所生的身份。 所以,他特别能感同身受岑书雅儿时的不易,他对她无条件的好,爱屋及乌特别喜爱她的孩子。他给她最好的,甚至是万众瞩目的主母之位,给她地位,给她权势,而她,却利用他的宽容与宠爱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叫他如何不恨?可就是这样,他也不忍心弃了她,他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施舍的机会,舍不得来着她身上的那种满足感,而她,却死了。 看看对面与蓝彩蝶玩耍的开心笑着的两个幼子幼女,他的心没有来的一抽。死了就死了吧,他还有她。 邵柏轩再来金枝玉叶的时候,已经是三四日后的事了,岑书雅的后事已经料理完了,他那失落的心情也有所缓解了。 司聪递与他几张庚帖,说道:“侯爷还年轻,也该多几个人伺候着,如今后院都空着,妾身给侯爷选了几个妾室的人选,侯爷挑选几个,都是好人家的姑娘。” 邵柏轩并未接手,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阴沉。“你如今倒贤惠,怎么,你自己不能伺候本侯?” 第122章 沁竹的心愿 司聪微有羞然的笑笑:“妾身人老珠黄了,也不及年轻女孩儿精力旺盛,这一整日的,又要操劳府里的家务事,又要照看几个孩子,恐怕忽略了侯爷。如今侯爷身边就一个二姨娘伺候着,她又有两个孩子要养,也怕是不能尽心,妾身这般行事,也是为了侯爷着想。” 邵柏轩瞥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庚帖翻开来看,司聪解释着:“这王姑娘家中是做生意的,在京中有些名气,模样生的也俊俏,因为是庶出,家里并不挑正室妾室。那个陈姑娘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因为家里遭了些变故,急需些银钱,也愿意入府为妾,。还有那个......。” “啪!”邵柏轩将庚帖扔在了桌子上,打断了她的话。“先不急,等等再说,刚出了这样的事我就大肆纳妾,免不得落人口实,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吧。” 司聪愣了一瞬,微有赧然的道:“是妾身思虑不周了,还是侯爷深谋远虑,那这些姑娘就先搁下,等日后妾身再寻好的来。” 邵柏轩微微闭了闭眼,“你选就选,这庶出的就不要考虑了,眼皮子太浅,没得惹是生非。” 司聪眼角微抽,应道:“是,妾身记下了。” 二人沉默片刻,司聪道:“外头的现下不行,这府里的应该没人会置喙吧?” 邵柏轩睁开眼看向她,又瞄了一眼门外侍立的玉凤,挑眉道:“你有什么打算?” 司聪心中暗嗤,脸上却保持着贤惠的笑容,“四姨娘被关这段日子,她身边的沁竹一直不离不弃的尽心伺候着,四姨娘去了之后,她也是披麻戴孝的送了她最后这一程。妾身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忠心丫头,模样生的也秀丽,侯爷也不陌生,不如,就守在房里,等过一段日子,侯爷觉得她伺候的还行,就给个姨娘的名分,侯爷觉得可好?” 邵柏轩沉默不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口的玉凤,那眼神里,明显是为何不是她的质疑。 司聪如何不知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沁竹是个温柔性子,在四姨娘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比那些粗笨的丫头机灵可人,侯爷若是不讨厌,就先留用着,日后妾身再给侯爷选更好的。” 邵柏轩定定的注视着她良久,嗤了一声,语气微冷。“夫人贤惠大度,一切就由夫人裁夺便是。” 他说罢,起身向外走去,司聪忙起身相送,“侯爷慢走。” 邵柏轩似是赌气一般,脚下的步伐都沉重了起来,噔噔噔的出了院子。她就这般厌烦他?急不可耐的为她纳妾塞通房?他哪里让她看不上了?心里十分的不舒服,想他邵柏轩,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对他钟爱有加。她之前不也是像苍蝇一样粘着他来着吗?怎地如今他走了霉运,她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心中冷哼,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明哲保身,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他也得肯。他死了,她也别想独活。 沁竹是当晚就被安置在了邵柏轩的房里,邵柏轩表现的不讨厌,也不见多欢喜,毕竟常见,没什么惊艳之处。不过这沁竹确实如夫人所说,床上的功夫还是有点子岑书雅的风范,端的是柔媚娇俏,销魂噬骨。 邵柏轩还算满意,自此,沁竹便留在了邵柏轩的院子,照顾他的一应起居。沁竹次日来谢恩,司聪并没有见她,而是叫玉凤告诉她,等她升了姨娘再来也不迟。沁竹便在门口磕了个头退下了。 玉凤道:“真不知她怎么想的,有机会出府为什么要困在这处,好好的嫁人做个正头娘子不好吗?” 司聪没说话,她犹记得当初问她想要什么条件时,她亲口说的话。 “奴婢想做侯爷的女人。” 司聪愣了好一会儿,都想做侯爷的女人,可侯爷的女人是那么好做的? “不想出去嫁人?” 沁竹跪的笔直摇摇头,“奴婢无亲无故,嫁了人也是无娘家可依,在侯府,有夫人照应着,总也比外头的日子好过。” “你想好了?” 沁竹重重的点点头,司聪长长叹息,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只因当时岑书雅那一番辱骂,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她想以这种方式来报当日的辱骂之仇。只可惜,岑书雅看不到了。 有沁竹伺候着,邵柏轩来她这里的次数就更少了,司聪腾出手脚来打理自己的产业,存银越来越多。 这段日子,她也进宫两次,都是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春日宴的,便有了机会与怡贵嫔面谈。怡贵嫔对司聪的表现是非常的满意,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怡贵嫔投入的一万两银子,已经翻了十倍不止,而且还有上升的趋势,她也有底气去拉拢更多的朝臣为她的儿子效命。 两人趁着吹风换衣裳的机会,简单的聊了聊。怡贵嫔道:“诚毅侯那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司聪摇头,“暂时看不出,从广宁回来后,去三殿下那的次数多了,也常常夜不归宿,现在对他应该是颇为信任的。” 怡贵嫔微蹙着眉头,“消息可靠吗?” “娘娘放心,绝对可靠。” 怡贵嫔点了点头,“嗯,广宁那边也差不多了,还差一把火。” 司聪挑眉看向她,怡贵嫔抿了抿唇,颇有意味的笑了笑:“皇后要有动作了。” 司聪惊道:“真假?” “千真万确,所以,咱们的机会来了。” 怡贵嫔笑的一脸肆意,“陛下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了,皇后再不行动,她的儿子就真的没机会了,这京城必是要大乱一场的。” “不管怎么乱,咱们不能乱,一切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这个你放心,本宫不会贸然行事的,退一万步说,这事不成了,本宫这些家产,也足够赢儿做一个富甲一方的藩王了。” 司聪神色凛然,道:“娘娘切莫这么想,箭已上弦,不成功便成仁,妾身倒觉得老天都在帮四殿下。可见,四殿下,就是天选的天子之身,必能荣登大宝。” 怡贵嫔难掩唇角的笑意,满意的点点头,“借夫人吉言,咱们有福同享。” 第123章 又传噩耗 又过了几日,庄子上传来消息,说是大姨娘霍彩寻趁看管的人不备,跑了出去,庄子上倾巢而出都去寻,找到的,却是一具尸首。 没多久邵柏轩闻讯赶了回来,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霍氏的父亲调了外任,赴任的路上被山匪劫杀,身首异处,惨不忍睹。他赴任前来找过我,让我善待他的女儿,若是实在容不下她,就写了放妾书,让她带着去任上。我没答应,他还很不高兴,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他以为他升了个外省的州府府尹就能与本侯平起平坐了?一日的州府府尹做过没有,还不是死了。” 司聪惊愣不已,“这,这就死了?也,也太让人意外了,那,那霍氏她是怎么死的啊?” 邵柏轩冷哼:“霍氏不知是听谁说的她父亲升了官,赶在了她父亲上任那日偷跑了出去,准备与她家人一起走,却不想,也被山匪杀了,她就是找死。” 司聪咋舌不已,“她这也太倒霉了,那些匪贼可抓住了?” “去哪里抓,这伙人身份隐秘,洗劫一空,连仆人都没放过,一个活口未留,一点线索都没有,显然是惯犯。” 司聪抚着胸口道:“朝廷命官都敢劫杀,真是胆大妄为,侯爷在出去可小心些,多带几个护卫才是。” 邵柏轩哼了一声:“说是匪贼,你还当真了,买官一事他得罪了多少人,他升官走了,有多少人不甘心的,怎会让他如意?” 司聪神色惶然,“侯爷这么说,霍家惨遭灭门之祸,也是有人蓄谋已久的了?会不会是.....?” 司聪隐晦的比划了三,邵柏轩扯了扯唇角,“这个可不敢乱说,事情是出在了吏部侍郎的身上,可是这位手下也有不少官员折损,以那位的心胸,未必能容得下霍家的存在,我倒认为,是他所为。” 邵柏轩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司聪眨了眨眼睛,表现的一脸迷茫。邵柏轩皱眉摇头,“不管是谁做的,此举并不明智,圣上虽老迈,却不昏庸,这点子手段还是能看的出来的。正是立储的关键时刻,查出来是谁下的手,可就无缘这太子之位了。” “那殿下没去问问三殿下吗?会是他做的吗?” 邵柏轩睨了她一眼,“这种事怎么好去问?死的是我的姻亲,说到关系还不远,好像是去兴师问罪一样。” 司聪讷讷的摸了摸下巴,“但愿这事别波及到侯爷,侯爷刚与三殿下冰释前嫌了,若是再因为这事生了龃龉,日后,可不好相处了。” 邵柏轩愣了一瞬,“三殿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应该不会这般想。” “可是事情有变啊,侯爷还是谨慎些才好,早做打算吧。” “早做打算?你指的是什么?” 司聪微压低了些声音,“侯爷您想,这件事牵扯了两位皇子,万一他们之间斗了起来,有一方赢了还好说,如果是两败俱伤呢?侯爷又预备如何?” 邵柏轩眸光微冷的注视着她,“你不是又让我重新选一个站队吧?”他想了一瞬又道:“现下除了一和三这两位,也没别的皇子了,难道你让我选一个小殿下扶持?” 司聪道:“妾身可不敢左右侯爷的决定,妾身的意思是,侯爷要保存实力,尤其是您手里的资源,不能轻易的放手,未免事情生变,您没了后路可退。” 邵柏轩沉思片刻,颔首道:“你这话没错,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心志不坚的后果,可是如今事态实在是不明朗,我也不敢轻信他人了。” “侯爷这么想也没错,毕竟您不是孑然一人,您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还有邵氏宗祠呢,一个不当,便是万劫不复,您冒不起这个险。” 邵柏轩不置可否,“这件事我会斟酌着处理,家里的事你多操些心,霍氏的后事还的你来操持,这个时候,别让人说出什么来,不可太寒酸了。” “侯爷放心,妾身都按着侯府的规矩来办,不会委屈了她的。” 邵柏轩点了点头,“恬儿虽在你的名下了,也不能忘了亲娘,与阳儿一样戴孝吧。” “是,妾身知道了。” 邵柏轩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司聪又开始张罗霍氏的后事,听到讯息的人都不免咋舌,诚毅侯府这是怎么了,一月不到连死了两个妾室,是触了什么霉头不成? 埋了霍氏,本以为能消停几日,谁知,又起祸事,一日的夜里柴房忽然起火,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将关在里面的倪黛娥烧死了。 这下京城可炸了锅了,诚毅侯府一月之间连殇三人,且都是妾室,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了。都在传诚毅侯府是遇了什么邪,说诚毅侯爷是克妾之命,有些想攀附诚毅侯府的人家也都歇来往心思。 之前司聪为邵柏轩挑选的几个妾室人选,也都敬而远之,拒绝了这门亲事。谁也不敢让自己的女儿来冒这个险了。 邵柏轩是一筹莫展,这些传言都是外界那些不知情的人瞎传的,可是知道内情的就不这么说了,他们都道邵柏轩是个冷情冷心的人。甚至有人谣传,说上任路途惨死的霍知州,就是遭了邵柏轩的毒手,倪大人,也不会善终,不死也得扒层皮。 邵柏轩在京城官场上的名声是一落千丈,上朝时都没人愿意挨着他站着,三殿下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疏远了他。上朝等于是上刑,邵柏轩干脆告了假,在家闲赋起来。 邵柏轩最近闲来无事就往司聪这里跑,这会儿坐在那长吁短叹的。 “如今你所担心的,都应在了我的身上,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司聪劝道:“侯爷别急,身正不怕影子歪,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侯爷的清白不会被平白污蔑的。”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事不会有人细查,霍家无一人生还,谁会盯着这事?除非是圣上下旨,不然,这就是陈年迷案,没有昭雪的时候。” 第124章 来讨公道 司聪道:“查不清楚,也非坏事,万一是三殿下干的,查出来还连累了侯爷呢。侯爷只需让三殿下知道,您现在的处境,完全是为他背了黑锅,三殿下也不能弃侯爷于不顾了。” 邵柏轩摇摇头,“如今看来,未必是三殿下所为,还是得想个办法澄清自己,不然,我这侯爷也甭想做了。” 司聪想了想道:“侯爷要自证清白,最关键的是要捋清楚一件事情,做这些事情,于谁最有好处,那个人或许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谋。” 邵柏轩蹙眉深思,道:“要说得利的,大殿下和三殿下都有,这也是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若说是毫无伤害且利益最大的,那当属,二殿下?” “二殿下?怎么会?他不是一直在圈禁吗?” “他是在圈禁,可是皇后还在后位上,这几年的蛰伏,也足够时间筹谋了。” 他顿了顿,思量片刻,“这些事情串在一起就说的通了,都是皇后的手笔,我就觉得她邀你入宫不是偶然,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 司聪困惑不已,“侯爷说的妾身完全听不懂啊?” 邵柏轩微有无奈的摇摇头,“皇后应该是早就知晓我与三殿下之间的联盟,所以故意的接近你,给你撑腰,让外人误以为我被皇后收买了。那三个蠢货也跑不了是皇后的挑唆,如今陷我于无情无义无信的境地,在我孤立无援之际在抛出橄榄枝,让我不得不为她效力。哼!皇后的手伸的可真长,都伸到我的后院来了。” 他眼神猛然变的犀利,注视着司聪,“你有没有答应她什么?” 司聪骇然一怔,忙摆手道:“没有,妾身与皇后并无深交,除了谈论些诗文,旁的都未说过。” 司聪一顿,凝眉思索起来,邵柏轩急的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司聪蹙眉道:“侯爷这样分析,妾身倒是想起来,又一次进宫,皇后娘娘特意问了侯爷的近况,之前,可是从未提及过侯爷的。” “她是怎么问的?” 司聪似是陷入了沉思,“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侯爷最近都在忙什么,听说您前段时日出了趟门,可是游山玩水去了,还是有公务要忙的,再就是问了几句与妾身相处是否融洽的事。” “她问这些做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妾身还能怎么说,侯爷筹谋的是天大的事,妾身还是知道轻重的,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了。” 邵柏轩面色凝重,“看来她是早就注意到我了,这事我得与三殿下说说去,早些做准备。” 他说话便往外走,刚走至院门口,江总管急匆匆的赶来,看见邵柏轩慌忙一礼。 “侯爷,倪家的在门外吵嚷着要见侯爷,说是要给死去的三姨娘讨回公道,侯爷您看怎么办啊?” 邵柏轩勃然变色,“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步向外走去,司聪也忙跟了出来,到了侯府的大门外,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侯府门外乌泱泱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一脸愤愤不平的叫嚣着。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怎么就死在了柴房里?叫你们侯爷出来,本官要给我的女儿讨回公道。” 邵柏轩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这话,竟有些怯场,司聪匆匆赶来,高呼一声:“侯爷,这是怎么了?” 门外众人听见侯爷到了,纷纷看了过来了,邵柏轩硬着头皮迈了出去。 “倪公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邵柏轩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拱了拱手,来人正是倪黛娥的父亲倪弘昌。他之前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在本次的官员任职中,升了礼部的六品典仪。本以为他升了官职,自己的女儿在侯府的地位也能稳固些,甚至是有希望扶正,可谁成想,女儿被不声不响的关了起来,还无缘无故的被烧死了,这叫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倪弘昌并未回礼,非常傲慢的冷哼一声道:“你诚毅侯乃是龙潭虎穴,下官可不敢轻易踏足,侯爷就当着百姓的面,给下官一个交代,我女儿,因何死在了柴房里?” 邵柏轩脸色微沉,抽了抽唇角,“倪氏犯了些过错,本侯命人将她关在了柴房里反思,没成想,意外起了火,本侯也是悲痛万分,也是厚葬了倪氏,倪公当时不也没反对吗?怎么这会儿又来这里闹?” “当时下官并不知晓这其中的事情,侯爷说处罚小女下官也不敢非议,可是下官思来想去,有一事不明,小女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关在柴房近两个月?怎么有突然这般巧,柴房就起了火?侯爷怕不是忘了吧,那柴房可是第二次起火了。” 倪弘昌意有所指的冷眼睨着他,邵柏轩沉下脸道:“天干物燥,着火也是有迹可循的,官府已有人前来勘察,确系意外走水,为了救出令女,府里也是烧伤了几个下人,倪公不信,可以去瞧瞧,至今还下不了地呢。” “那是你们应该做的,怎么?你还敢邀功?” 倪弘昌是一点颜面都不给,连尊称都不用了,邵柏轩的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沉声道:“倪氏是本侯的人,生死也是本侯的事,倪公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本侯与倪氏也算是夫妻一场,她遭此厄运,本侯也是悲痛欲绝。可怜她年纪轻轻的就陨了命,也可怜晨儿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倪公口口声声的说要给倪氏讨回公道,本侯不知道你要什么公道,如果倪公认为是本侯害了倪氏,京兆府就在前面,倪公大可去告状,本侯接着就是。” 邵柏轩十分硬气的指着前面的一条街,并不怕有人来查,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别太过分了,你还有一个外孙在我手里呢,想他过的好一点,就别闹。 倪弘昌气的胡子乱颤,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说的这是屁话,我女儿是你的妾室不假,可她不是你们侯府的奴才,没卖给你们家。你说这话就是有草菅人命之嫌,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我就不走了!” 他转身看向围观的百姓,高声道:“大伙都听听,这就是堂堂诚毅侯做出来的事,草菅人命,拿妾室不当人看,他们家可是连死了三个,不知是用什么龌龊的手段糟践了我的女儿的,邵柏轩,你陪我女儿命来!” 第125章 皇后解围 倪弘昌跳起脚吼叫,人群中议论纷纷,大都是谴责诚毅侯府的不仁不义,怎么就好端端的连死了三个姨娘?本来就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一刻,大伙更加的想要观其究竟,竟都帮着声讨起邵柏轩来。 邵柏轩脸色黑了又黑,很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知道,只要他前脚进了门,后脚侯府大门前就有人泼粪扔烂菜叶子,他太知道这些人的无耻了。 非常无措的看向大门里一直探头的司聪,第一次向她递出了求救的眼神。司聪看了半天的热闹了,心里也痛快了一会儿了,也该收收场了。 司聪吐出一口气,款款的走了到倪弘昌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倪公节哀,您也说了大半日了,想是也口渴了,不如移步到门房,喝盏茶润润喉。” 倪弘昌虽未正式见过这位侯府的夫人,可也在其他场合见过几次,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语气更加的不善。 “哼!我女儿在你手底下讨生活更是不易,你以前可没少给她气受,这时候又出来充什么好人?” 司聪面色依然平静,说道:“倪公这话可不尽实了,本夫人再严厉,也没阻止了妾室生养。我可听说,倪公府上一个庶出都没有,通房和妾室经常无故失踪,不知是意外死了,还是被卖了呢?” 倪弘昌脸色一僵,瞪着司聪有些哑口,司聪继续道:“倪公心疼女儿我与侯爷非常理解,可您心疼,也不能乱泼脏水啊?您说侯爷害了她,那侯爷害她的理由是什么?怎么诚毅侯府这么大的府邸,要杀一个姨娘犯得着烧了自己的家?哪种方式不能要了她的命?一定要闹的人尽皆知,遭世人指摘才行?” 倪弘昌没说话,司聪又道:“倪公也是妻妾成群,争风吃醋的事也不少见,想必倪夫人的手段也是十分的了得,不然倪公府上也不会这般消停,本夫人自叹不如。”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了,要杀一个姨娘确实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的,一碗药,一根绳子就能解决的事,最后随便按一个罪名就能了事,何必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呢? 人群中又有人议论了,这次是两种声音了,一种是继续支持倪家的,一种是觉得侯府冤枉的。 “倪公也想一想,侯府就是再权势滔天,也不敢一连害了三条人命,这还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管束,侯爷乃国之栋梁,会为了女人的事而不顾自己的前程吗?” 倪弘昌心知肚明,可是他此来是受人指使,不闹出个酸甜来,他也不敢回去。 “多说无益,就有些人知法犯法,仗着自己权势过人,不把人命当回事。本官今儿就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给女儿讨公道,说不清楚,咱们就没完。” “没完你就去报官,再不济就去告御状,我与侯爷随时恭候,再要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不讲情面你又待如何?” 倪弘昌瞪着眼珠子看着变了脸色的司聪,司聪扯出一个冷笑来。“无凭无据污蔑一国侯爷,按律当诛!堵在朝廷命官门口叫嚣辱骂,当以谋逆之罪论处,以上两条,诚毅侯府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倪公可要试试?” 邵柏轩立马配合的向院内吼了一嗓子,吼出了几十个带刀护卫,呼啦啦的把倪弘昌一干人等围了个严实。 倪弘昌登时就麻了爪,脸色骤变。“你,你们敢,我,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当街行凶,没王法了吗?” 司聪冷笑,“你是朝廷命官,侯爷又是什么?污蔑朝廷一品侯爵,你又有王法了吗?” 倪弘昌被司聪逼视的步步后退,邵柏轩此刻才觉得心里舒畅些,要说吵架还得是女人,什么都敢说,他就是拉不下脸来说这些,关键是,他也说不出这些来。 司聪毫不留情,乘胜追击,“倪公要么进府咱们好好谈谈,要么回家去老实儿的待着,我和侯爷必不会亏待了倪氏所生之子。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就是闹到御前去,咱们诚毅侯府也不怕,看看圣上是信你的,还是信侯爷的。” 倪弘昌犹豫了,此时被堵的水泄不通的路上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声唱喏。“皇后娘娘懿旨,宣成毅侯夫人进宫,都让开!” 众人忙都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个内侍骑马而来,到了侯府门前翻身下马拱手道:“侯爷、夫人,传皇后娘娘口谕,宣侯夫人进宫觐见,还请侯夫人即刻与奴才进宫” 人群中发出阵阵唏嘘,都小声的议论皇后娘娘这时候突然宣侯夫人进宫,是否太巧了,很明显是给诚毅候撑腰来了。 倪弘昌的脸色变了几变,十分不情愿的哀叹几声,转身拂袖而去。邵柏轩命守卫都退下。客气的请那内侍进府一叙,那内侍却道:“侯爷抬爱奴才心领了,皇后娘娘召的急,还请侯夫人抓点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司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赧然,“内侍能否容妾身换身衣裳?这身家常的衣裳实在是有失体统,未免冲撞了皇后娘娘。” “夫人不必客气,娘娘说就是唠唠家常,不非得穿的整齐体面,依奴才看,夫人这一身就很好,看着更随和。” 司聪无奈的看向邵柏轩,邵柏轩脸色很是凝重,实在是想不出,皇后娘娘这时候宣她进宫,还这样的急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敢阻止,便道:“那夫人便去吧,注意言辞便是。” 邵柏轩这是在提醒她小心防范,别被皇后套了话去,司聪何尝不懂的,点了点头,上了那内侍身后的一辆马车,向皇宫而去。 邵柏轩回了书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心绪不宁,这皇后到底想要干什么?明目张胆的拉拢他?不对,这是要栽赃陷害啊! 他猛地惊醒,忙起身出去,直奔三殿下的府邸而去。话说司聪到了皇宫,却连皇后娘娘的影都没见着,等了有一个时辰,还是那个内侍来与她说。 “夫人,皇后娘娘突然身体欠佳,今儿就先不见夫人了,改日再宣夫人进宫一叙,还请夫人海涵。” 第126章 册封太子 司聪整个一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还海涵,她有几个脑袋敢埋怨皇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皇后的宫苑,独自一人出了宫,也没有马车相送,侯府更没有马车来接,只好步行回去,到了侯府,都已是掌灯时分了,邵柏轩并没在家。 她猜想他是去了三殿下那里,皇后突然来宣她入宫,他得好好与三殿下解释解释。不过,解释也没用,他这脚踏两只船的印象,是不好改变了。 果然,邵柏轩回来后一脸的愁容,显然三殿下那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又过了几日,皇后又来召见司聪,却又不见司聪。短短月余之间,司聪被召见了三次,却一次皇后的面都未见着,这可令司聪彻底的失去了判断了。 转眼到了端午,帝后设宴大宴群臣,宫中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宫外却血雨腥风惊心动魄。众人正沉浸在轻歌曼舞中,有内侍匆匆来报,说是二殿下在府中遇刺,伤势严重,性命攸关。 皇后一听立时便晕了过去,太医忙施针救治,等皇后醒来,不顾众人阻拦出宫去了皇子府。二殿下伤势颇为严重,熬了三日,终是撒手而去,皇后娘娘哭的死去活来,几次要追随儿子而去。 皇帝痛失一子,也是伤心不已,他是自私自利,他是心狠手辣,可那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养一只猫狗的还心疼上几日呢。 皇后按下伤痛,跪求皇帝追究真凶,一定要为儿子报仇雪恨,皇帝心知肚明,除了那两个儿子,谁还敢如此行事? 于是,一、三两个皇子狗咬狗,互相攀扯,谁也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动的手,倒是扯出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丑事。 他二人都抱着我不行你也别想的心态,把对方咬的死死的,今天你拿出一个证据来,明天他又挑出一个错处来,二殿下还没下葬呢,这俩人已是人尽皆知的恶贯满盈了。 更有外邦使臣上表,关于一切与这两位皇子有关的交际,全部要求停止,他们不相信这样德行欠亏,残害手足的人成为将来的天下之主。 怎么办?皇帝傻了眼,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让儿子们争,胜者方有坐拥天下的能力。可是争死了一个,那两个也坏了名声,他若是把皇位传给其中一个,天下人首先不允,他这王朝断难续存。 可是老二已死,剩下的几个孩子还小,他的身子骨并不如外界所知道的那般强壮,他有几次睡梦里昏睡不起,险些死了。若是他哪日突然离世,这天下非得大乱不可,那这江山,可就未必姓赵了。 不行,他得先立了太子,等局势稳定了再换一个也是一样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安抚外邦,免得有不轨之徒趁机行乱。 二殿下于一个月后下葬皇陵,皇帝封了他一个亲王的封号,以亲王礼制下葬。一、三两个皇子因罪行数不胜数,皇帝也无法包庇,判罪逐出皇族,贬为庶人,并终身监禁。 家眷不用说,都受了牵连,与其有关的朝臣等都受了牵连,或斩,或贬,或抄家流放。邵柏轩担惊受怕了一个月,每日早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拖了出去,或是被罢黜,他的心就像被油煎了一般难熬。 邵柏轩瘦了一大圈,他是心惊肉跳的,不知是该喜,还是忧。喜的是当时备受争议,三殿下对他失去了信任,与他也断绝了来往,致使他逃过了这一劫。忧的是皇后娘娘如今虎视眈眈的不肯放过他,几次要求圣上处置了他,圣上都以证据不足给驳回了,可他明白,圣上未必能护他多久。 他觉得再这样熬下去自己非得熬疯了不可,这当口,皇帝又扔出一记炸雷。又到了中秋佳节,皇帝在这一日宣布了一件特大事件,立怡贵嫔的四殿下赵赢为太子,封怡贵嫔为怡贵妃。 整个大殿立时鸦雀无声,这也太令人意外了。怡贵嫔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为四殿下拉拢朝臣,六部之中皆有重要的职位已经成为了四殿下的追随者。在司聪那分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上头。不过不是贿赂,而是用在了赈灾、修建河道,以及改变民生等重要的项目上。 四殿下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的声名逐渐远播,他自己与百姓们同吃同住,修堤筑坝,朴素简约,很是得了民心。故,朝堂上寂静了一瞬后,便有人山呼陛下英明,山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的。 皇帝倒是吃惊不小,他原以为怡贵嫔母家根基不深,她又是个老实本分的性子,四子也是沉默寡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这朝中的支持之声倒是不小,日后,怕是难驾驭了。 朝臣们都是这样,惯会见风使舵,一、三两位殿下的倒台也倒了一批官员,剩下的要么就是忠心于皇家的,不管是谁做了皇帝,他们都甘心效忠。要么就是胆小怕事的,从不敢站队的,这会儿皇帝都颁旨了,他们当然是毫无意见的同意了。 对于这件事,皇后并未表现出异议来,而是一直沉默不言,她就一个儿子还死了,只要不是另外两个,谁做了皇帝她都接受。 况且怡贵嫔,不,现在是怡贵妃了,一直对她恭敬有加,就是儿子封了太子,依然是谨小慎微,领着太子在她殿前跪了半个时辰,执意要认她这个皇后为母亲。 她还能说什么?她又能怪这一对母子吗?他们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了。自己的儿子没那个命,她以身入局,以儿子为诱饵,就是为了拉那两个皇子下马。她做了万全的准备,确保儿子的安全,可是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却丢了儿子的命,那两个皇子的暗卫就那么强吗?一波一波的杀都杀不完? 一定有人帮忙,她能想到的就是军中的人。她费尽心思挑拨离间,目的就是让诚毅侯与老三离了心,等计划成功了,她再笼络他为她效力,可是那个混蛋就是一根筋,人家老三都明说了不用他操心了,他还是多管闲事的找来帮手,这个仇,她不报不配为人母,更不配为人了。 第127章 从军 邵柏轩更加的焦躁不安了,太子是四殿下,他从未巴结过,皇后还是皇后,与太子成了亲母子,他这个昔日的对立者,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如今能说的上话的,唯有怡贵妃了,能与怡贵妃说上话的,只有奚含灵了。 “夫人进宫可见着怡贵妃了?” 司聪神色暗淡,“见着是见着了,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邵柏轩焦急的问道:“她怎么说?” “贵妃娘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心结,如今侯爷还能安然无恙,是因为皇后手里没有证据,如果等皇后娘娘收集了证据,侯府怕是不保。” “什么证据?那事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她要什么证据?” “侯爷是没参与,可是侯爷您想想,皇后娘娘频繁召见妾身入宫的那段日子,侯爷与三殿下来往密切,二殿下出了事后,那两位殿下也攀咬出对方的暗卫了,有一批人就是对不上号,有人看出那就是军中的把式。侯爷与军中素来有来往,这又如何解释?” 邵柏轩急了,“我与军中有来往就没几个人知道的,皇后怎么会咬住我不放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侯爷行事再谨慎,也难免露出些马脚来。况且,就是侯爷不说,军中那边呢?就没人透露出消息去了?” 邵柏轩呆住,司聪又道:“如今皇后与怡贵妃达成同盟,皇后母家势力庞大,若是一心扶持太子,这江山必是固若金汤。如果皇后娘娘一意追究,到时候军中那边为了保全自己,恐怕会供出侯爷来,那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 邵柏轩懊丧的拍着大腿,“那该如何是好?贵妃娘娘就没给个指示吗?” 司聪微垂下眼眸,“贵妃娘娘也不忍心侯爷被无故的冤枉,倒是给指出了一条路来,就是危险了些。” “你快说,什么危险还比抄家灭族重了?” “贵妃娘娘说,侯爷若想自证清白,便只得参军,一来,可解您与军中将领来往密切之嫌,您就是为了报效祖国,想要从军杀敌,求得将军收纳,也是常理。二来,侯爷自请去边关从军,皇帝都要褒奖您的忠心大义,皇后娘娘自然不会穷追不舍。到时候您在边关立了战功,她更不敢随意动您了。” 邵柏轩慢慢地静下心来,仔细的回味着她的话,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可是,那是杀子之痛,她会轻饶了我?” “当然不会,可是在皇帝殡天之前她还不敢,这期间,侯爷好好表现,妾身也多与怡贵妃走动走动,为侯爷疏通疏通,让她在皇后跟前为侯爷解释清楚。皇后娘娘看见您的用途了,也就放下了,毕竟主谋是那两个人,陛下走了之后,她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那俩货了。” 邵柏轩想了许久,点了点头,“既这样,那我就联络广宁那边的任将军,去他那里从军,也多个照应。” “侯爷万万不可,就是因为广宁那边的事引起的皇后娘娘的怀疑的,如今再去广宁从军,可就坐实了。” 邵柏轩一惊,“那我去哪里?” 司聪想了想,“去西北,西北要比广宁战事多,鞑子总是来犯,侯爷的机会也多。” “西北?” 司聪点头,“对,西北更适合侯爷去,那里虽是战事不断,可近期不会有大型战事,小来小去的,伤亡也小。侯爷从未上过战场,如此,妾身才能放心。” 邵柏轩侧头看她,“你关心我?” 司聪微愣了一瞬,“侯爷这是什么话?您是侯府的天,只有您屹立不倒侯府才有未来可言,否则,我们一帮妇孺弱小的,如何能生存下去?” 邵柏轩略感欣慰的舒了口气,“那三个若像你这般想,侯府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如你所说,明儿我就请旨去西北戍边,家里就拜托你了。” 邵柏轩这句话说的有些真心在里面,以前他千烦万厌这位原配夫人,从娶进门的那一刻就盼着当鳏夫或者休妻,与她斗气十几年,最后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只剩她一人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打消了休妻另娶的念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了。 “侯爷,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邵柏轩的思绪被打断,看向她,“你说。” 司聪微垂下头,抿了抿唇,“妾身的祖父和父兄们还在西北流放,侯爷若是得闲时,还望帮忙照顾一二,妾身这里感激不尽。” 邵柏轩轻嗯了一声点点头,“这是自然,夫人不必见外,那也是我的岳丈和舅兄,只要不违反规矩,我一定会多加照拂的。” 司聪起身郑重的福了福,“妾身写过侯爷的抬爱,此去路途遥远,妾身为侯爷多准备些衣物和盘缠,侯爷尽可放心远行,等侯爷打了胜仗回来,妾身为侯爷接风洗尘,觅的良妾恭候侯爷凯旋。” 邵柏轩听的有些热血沸腾,仿佛德胜凯旋是板上钉钉的事一般,得意的扯唇笑了笑。 “那就借夫人吉言,本侯回来后,就上表请封昶儿为世子,夫人受累好好教导孩子们,有合适的人家,也记得给他和恬儿物色着,昶儿必要娶一位勋爵人家的嫡女,我邵柏轩的女儿,也要风风光光的大嫁,等我立了战功,加官进爵,我们邵家必要千古流芳。” 司聪微不可察的撇了下唇角,附和道:“以咱们家现在的爵位,昶儿的大妇身份就低不得,等侯爷再立了战功回来,爵位更加一等,昶儿也跟着身价倍增,到时候,上赶着来攀亲的不知要有多少呢。恬儿那里侯爷就更不用担心了,她还小呢,且得挑选着呢,有侯爷做岳丈风光无限的时候。” 邵柏轩越听越爱听,好似去西北从军不是参战受苦,而是去镀金一般,回来就能升王爷了一般。与司聪说的乐乐呵呵的,笑着出了主院,说是回去写折子去了。 送走了邵柏轩,司聪的嘴角都要笑酸了,蓝彩蝶从里间走了出来。 第128章 防不胜防 “你这样捧着他唠,就不怕他骄兵必败?” 司聪瞥了她一眼,不屑地扯了扯唇角。“他不骄也必败,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西北,注定是他的埋骨之地。” 蓝彩蝶有些不寒而栗,“夫人就没有一点不舍?” 司聪冷嗤了一声:“他对我何尝有过心软?彩蝶,我差点烧死了你不是不知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可怜孩子们没了父亲,昶儿还小,就要撑起这个家,我这心里不好受。” 司聪斜睨着她,语气里满是探究与不满。“你对他动了情?” 蓝彩蝶猛然一颤,慌乱的别过头去。“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不敢想象那样一个人,就要,就要死了。” 司聪心中微冷,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又何尝过得了情关呢? “我理解你的心情,抛开丈夫的角色来讲,他是一个好情人,长得帅,又多金,是个能让女人轻易动心的男人。可是彩蝶,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他,他一定得死吗?就没别的办法了?” 司聪无奈的摇摇头,“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懂的珍惜,他不死,侯府就是下一个奚家,你想看到这一大家子落魄的样子吗?你想看到孩子们被充入官奴的下场吗?他这个父亲,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他哪一点够一个父亲的资格了?让这一大家子的人为他一人搭上性命前程,你又觉得值吗?” 蓝彩蝶无助又彷徨,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彩蝶,为了侯府的将来,为了孩子们的幸福,他必须死,你难道想看到晓儿和晴儿小小年纪就受苦挨冻吗?他们现在可是你的孩子啊!” “不!不!我不想,夫人,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就是一时心软,我不会了,再不会可怜他了。” 司聪拉着她坐下,轻拍着她的手背,“咱们筹谋到现在不容易,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可别闹幺蛾子,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贵妃娘娘也保不了咱们。” 蓝彩蝶咬着唇点点头,“夫人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一切都按夫人的计划进行,彩蝶不会拖夫人的后腿的。” 司聪颔首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将来,你是留在府中继续抚养晓儿和晴儿也好,或是出府去寻你的如意郎君也罢,我都不会拦着你,我会信守承诺,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 蓝彩蝶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她,“夫人,你.......!” “你不必惊慌,都是女人,我懂的你的心。如果你还有那份心思,我会成全你。” 蓝彩蝶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一张脸涨得通红。“彩蝶先谢过夫人,夫人能帮着初雪和夏末寻得终身伴侣,彩蝶已经感激不尽了,彩蝶的事,夫人就不必劳心了,彩蝶自有打算。” 司聪点点头,请拍着她的手,“你心里有数就成,收拾收拾情绪回去吧,今晚他会去找你,与你告别,你别露了情绪,让他生疑。” “放心吧夫人,我会小心应对的。” “也别太刻意了,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般,以前怎么对他,今儿就怎么对他,你也算是,与他做一个告别吧。” 蓝彩蝶忽然就红了眼圈,都说戏子无情,她开始也无情来着,可是到底还是没经得住他的温柔,她还是陷了进去。 “邵柏轩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对你和岑书雅还是付出了些真心的,只要你不破坏我们的计划,与他之间,我什么都不问。” 蓝彩蝶泪如雨下,她明白,那短暂的温柔救不了她的一世,舍不得也得舍,她如今不是孑然一身了,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初雪和夏末呢。 “告诉初雪,这次侯爷去西北,裴之涯一定要跟随左右,密切关注邵柏轩的动向,所有消息都传递给我兄长,任务结束后,回来就给他和初雪办婚事。” 蓝彩蝶点点头,“妾身晓得了,那妾身这就回去了。” 蓝彩蝶起身福了福,心情低落的走了。司聪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无奈的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感情这东西,防不胜防啊。” 邵柏轩的请旨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准予,于三日后启程,他此次从军,并无将军之职,只是一个参将,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与从头做起也没什么区别了。 府里的护卫他带走了一半,留下一半看家护院,也算是安了皇后的心,免得皇后以为他是去作威作福去了。 邵柏轩这一走可就没时候回来了,伤心了几日的蓝彩蝶迅速的投入到了赚钱当中,很快就忘了那个男人了。又到了初冬季节,脱水蔬菜的生意又到了一个顶点,南北两边的蔬菜在当地都颇受欢迎,收入再破新高。 临近年关,被关着的那两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又闹出些动静来,这次却不是他们甘愿发起的,而是卧病在床的皇帝搅起的风浪。他是觉得太子太年轻,没经过事,又对那两个儿子抱有幻想,希望他们都有自己的后手,不管是谁,来挑战一下稳如泰山的太子之位,也叫他这个暮古老人有些事情做。 你说这皇帝老头是不是闲的?人家当爹的都希望儿女和睦相处,江山稳固长存,他是一刻不肯安分,无外敌干扰,他非得自造麻烦,显得他多有能力可以掌控这一切似的。 可惜他低估了太子以及怡贵妃的势力,有皇后母家权势的加持,如今朝堂上一半的朝臣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在朝堂上的言论可谓是一呼百应,煞有超过皇帝之势,这令皇帝有些后悔及惶恐,他不会被劝退位吧? 这一回他猜对了,他确实被劝退位了,来劝他的不是怡贵妃,却是他的发妻皇后娘娘;刘皇后恨死了这个昏君了,若不是他优柔寡断,若不是他举棋不定,早早就该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现在好好站在朝堂上的太子就是她的儿子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了。 都是他,都是这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害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他怎么还有脸活着? 第129章 退位 “是你要逼朕退位?太子不是你的儿子,你着什么急?” 刘皇后冷视着他,“臣妾是为了陛下着想,臣妾怕你再不退位,你的那两个儿子也活不成了。” “你,你什么意思?” 刘皇后神色淡淡,“没什么意思,臣妾替赵氏子孙有你这样的父皇感到耻辱,如果不是你的诡异性情,臣妾的仑儿还好好的活着,那两个也不会被关在里面生不如死。” 赵皇帝勃然怒道:“你放肆,敢对朕无礼,朕要治你的罪,朕要废了你的后位,来人,来人!” 刘皇后冷斥:“你喊不来人了,赵令瑜,你不配为帝,你也不配为人父,你明知道皇位对于一个皇子有多重要,你还朝三暮四的许他们未来,你若是早早的立了太子,不羁是谁,会是如今的局面吗?怎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很好受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两个孽障让你再次体会一下痛苦的滋味?” “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为什么不敢?你如今,还能对我发号施令吗?你起得来吗?” 她伸手轻轻一推,好不容易支撑起来上半身的赵皇帝又倒了回去,疼的龇牙咧嘴痛呼不止。 “反了,反了,来人,还不快来人,将她拉出去斩了。” 他的吼叫毫无作用,空旷的寝殿里甚至能听到他的回声,有些让人悚然一惊的悲凉。 “儿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你厚此薄彼,将孩子们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间,你以为你的皇子公主们对你有多少真情?你的妃嫔们又有多少对你付出真心的?赵令瑜,你醒醒吧,他们都盼着你死,盼着快点结束尔虞我诈的日子,盼着新帝登基给他们新的身份和荣宠,没有你,他们会活的更好更轻松。赵令瑜,多少人盼着你死呢,你知道吗?” 赵皇帝气的呼吸急促,昏黄的老眼看向门口处,期盼中渐渐地绝望。 “你为什么恨朕?杀死你儿子的是他们两个,你为什么揪住朕不放?” “我就是要恨你,是你的纵容让他们自相残杀,是你的无情让他们丧失了亲情,是你的阴狠让他们毫无人性。你这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昏君,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你在位一日,赵家江山就危险一日。我今日来劝你退位,是给你留下的最后的尊严,如若不然,你会死的悄无声息,毫无察觉,你信不信?” 赵皇帝慌了,指着刘皇后,“你,你要弑君?” 刘皇后很轻松的将他的手巴拉到一边,不屑的扯着唇角,“你现在的情形,还用得着我弑君吗?” 赵皇帝无力的垂下手,狠狠的喘息着。“朕死不了,你,你休想如意。” 刘皇后沉着脸,“我不杀你,可从明日起,你就上不了朝了,你会慢慢的被架空,慢慢的成为朝堂上的摆设,我不逼你,朝臣们也会逼你,没人会听你的,你觉得那时候是死还是退位更有体面些呢?” “你....!刘氏,你放肆,你敢!” “我叫刘玉娥,陛下忘了吗,当初就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玉字与陛下的同音,所以陛下才选了我当皇后,才几十年而已,陛下都忘了臣妾的名字了,陛下到底对臣妾有几分真心呢?” 赵皇帝急促的喘息着,脸色铁青的吓人,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我不是陛下,没那么狠心,只要你肯退位,我答应你饶了那两个人的命,也算给你赵家积德行善了。否则,你殡天之日,就是你两个儿子的死期,你自己选吧!” 刘皇后冷冷的注视着他,赵皇帝的眼神从愤怒到绝望,他脱力的趴在了床榻上,失声痛哭起来。良久,他哀叹一声:“朕答应你,退位。” 刘皇后得意的扯着唇角,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明黄锦缎,上面早已写好了退位的文书,只需他盖上玉玺即刻便生效。 赵皇帝震惊又无望的摇头叹息,终是在枕头下拿出了传国玉玺,颤抖着手盖了上去。刘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夺过他手中的玉玺,不顾赵皇帝蹬腿瞪眼的抽搐不止,转身扬长而去。 赵皇帝退位了,理由是,他中风了,不能继续掌理国事,便由太子登基为帝,执掌天下。新皇登基,赵皇帝为太上皇,在后宫颐养天年;刘皇后册封为圣母孝恭慈皇太后,怡贵妃被封为母后善仁嘉皇太后,后宫其他妃嫔也都封了太妃太嫔之位,都迁去了慈元殿居住,每日轮值去伺候卧床不起的赵皇帝。 消息传到西北边关,邵柏轩只觉得脊背生寒,这么快江山就换了主人,他还等着建功立业得了老皇帝的赏识,好躲过皇后的暗算呢,这下可好了,靠山倒了,他该怎么办? 新帝登基不久,鞑子便来犯,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总有几万大军,在边界驻扎,声势浩大,弄的人心惶惶。 主将是颇有经验的老将了,并不把这些鞑子放在眼里,指挥军队与鞑子奋战,倒也阻住他们进攻的速度。可是战争哪有长盛不衰的,敌军也不是不堪一击,也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在一次次的进攻中,突破了重围,直奔边关哨所而来。 邵柏轩正是这座哨所的指挥使,他从未经历过战事,更别说这样的阵仗了,简直是吓麻了爪,仓皇之中便要撤军,被副将拦住了。 “侯爷,咱们若是退军退兵,身后的主帅可就不保了,那边城就得沦陷,咱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看着城外四起的硝烟,邵柏轩一脸的惊慌失措,“不退兵怎么办?他们眼看着就要攻上来了,咱们都得死,我不能死,我是侯爷,我还有家眷,我不能死。” “侯爷!” 那副将气的低吼道:“谁没有家眷?谁又想死了?可是咱们要是退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家人,咱们不能那么自私,就是死,也要守住这哨所啊!” 邵柏轩用力推开他,向城墙下走去,边道:“要守你守, 本侯不守,本侯要回去,回京去,本侯还有儿子,有.......!” 第130章 战死沙场 “噗!”地一声,邵柏轩向前的身躯受阻猛地一顿,胸口处有种硬物穿过的凉意,他不解的看向自己的胸口,是一根铁箭穿胸而过。 他惶然失措,张口想要呼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不可置信的抹了把嘴,缓缓转过身去,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正举箭对着他。 怎么是他? “邵柏轩,大敌当前,身为主帅,你竟敢临阵脱?如此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奚,奚,奚研霆,怎么,怎么是,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妹妹让你照顾我们父子,你却一直忙着讨好主帅,从未想过我们,我却不能不顾亲戚情分,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邵柏轩血流如注,身子渐渐发冷,言语中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你保护我,你,你射杀我,你,你就是,这,这么保,保护我,我的?” 奚研霆歪了歪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可恨模样,“我不但要保护你,还要保护边关的将士和子民,你临阵脱逃,就是弃众生于不顾,我杀了你,就是保护他们,杨副将,你没有异议吧?” 他们所在之处没有几个人,且都是邵柏轩的心腹,他这样问,杨副将也是十分的无可奈何,回应道:“没有!” 奚研霆扯唇冷笑道:“邵柏轩,你听见了吗?你该死,不过,为了我妹妹的前程,我不会上报朝廷你是被处死的,你还是战死沙场的英雄,你的儿子将继承你的爵位,承享你用生命换回来的荣华富贵,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邵柏轩惊惧交加,怔愣无语,忽然想起他临走时,蓝彩蝶交给他一个锦囊,说是夫人让交给他的,不到万不得已,危及生命时,千万别打开,现在是危及时刻了吧?他可以打开了吧? 颤颤巍巍的伸手入怀,掏了半天掏出一个染血的锦囊,万分期待的打开来看,上面虽然已是血迹斑斑,可是却清楚的绣着四个字。“战死沙场。” 他懵了,彻底懵了,原来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场战争,她让他死守,她让他死在这儿,她让他用命给她们母子挣一个锦绣前程。凭什么?他还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呢,他还有好多女人没娶呢,他还有往后几十年的美好时光没享受呢,凭什么让他以死换他们的荣华富贵?凭什么? “不,不,这不是真的,救我,救我,杨云救我,舅兄,舅兄,你救救我,我,我不想,不想死。” 他趔趄着冲上前去,向他们二人拼命的挥舞着手臂。“噗!噗噗!”一连三箭,自城墙下射入他的身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插在自己胸膛里的铁箭,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试图拔掉身上的箭,可是那箭刺的太深,箭箭穿胸而过,他每拽一下,就是彻骨的疼痛,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身体越来越冷,视线变的模糊不清,轰然倒了下去。 “杀我主帅,将士们,给我杀!” 奚研霆大声怒吼着,踏过邵柏轩还苟延残喘的躯体,指挥着一众将士冲下城墙,与鞑子战在了一起。 邵柏轩嘴里汩汩冒着鲜血,身体一抽一抽的,耳边的厮杀声越来越轻,他的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他知道,他要死了。 他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好后悔当初没杀了那个贱妇,他竟然死在了那个蠢的像猪一样的女人手里,他这个不甘心啊! 望了望漫天硝烟的天空,用力的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下辈子别让他遇见她,否则,他一定亲手杀了她。 邵柏轩阵亡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成毅侯府哭声震天,哀嚎一片,未成年的孩子跪了两排,为邵柏轩哭灵,来吊唁的无不为之动容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随后而到的是皇帝的恤典,追封已故成毅侯为郡公,赐谥号简平。这个谥号含有贬义之意,意为简单平庸之意;其长子邵昶承继父亲的爵位,封为诚毅县公,高于曾经的成毅侯,又低于已故的郡公之位,以此表示对先父的尊敬。 诚毅郡公的遗孀奚含灵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夫人,太后亲封一品夫人,赐封号敏淑。抚恤的金银财产必不可少,在这一场侯爷阵亡的战事中,奚含灵母子获利不少,是得了名,也得了利,唯一就是没了人,不过她不在乎。邵昶肯定是伤心的,毕竟邵柏轩对这个嫡子还是多少有些真爱的。 过了百日丧期,又是春暖花开了,又开始了一年最忙的赏花宴游春节的,三个多月未露面的司聪只是稍稍露了个脸,就又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他,因为如今的诚毅侯府敏淑太夫人,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据说那司记就是这位敏淑太夫人的生意,谁能想到,当时声名远赫的司记,会是饱受休妻之苦的侯府夫人的买卖呢,那可是沾着边就能刮下一层金粉来的买卖,多少人眼红的不行呢。 如今,谁也不敢轻视这位一品太夫人了,走到哪里都是谄媚的奉承之语。转眼又到了端午时节,因西北战事立了战功的奚家,在被流放五年之后,又重回朝堂。 曾经的奚相官拜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职,可也是内阁首辅重臣。皇帝最感谢他爹就是借着打压奚家废除了宰相制度一事,如今的朝堂,再不是宰相一言堂的境况了。而是东西两阁共同商议,众议而成。 奚家的男儿们都相继回了朝堂做官,唯有奚研霆留在了西北参了军,皇帝给了他一个龙虎将军的职位。 奚家终得一家团聚,奚家老少又都回了奚家老宅,有皇帝的赏赐,又有这两年跟着司聪赚钱积攒的银钱,重新置办起家当来也不费什么事,不过月余就都装扮一新了。 司聪第一次见原主的祖父和父兄们,被他们的热情感染的几次热泪盈眶,奚凉川老泪纵横的抓着她的手,是感慨万分。 “奚家多亏了有你,才有重新起复的机会,这次父亲都听你母亲的,当知急流勇退,再不会将奚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第131章 近亲不能结婚 司聪眼含热泪,“父亲不说这些,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父亲记住一点,您是天子之臣,不是天下之臣,陛下就不会忌惮您。” 奚凉川有些不解,司聪解释道:“天下之臣,是为天下人做事,天子之臣,是为天子做事。父亲之前也无错,错在太上皇心胸狭窄,把父亲心怀天下之心当成了不臣之心。父亲当吸取教训,这天下,只能是陛下的,父亲也只能忠心于陛下,才能保住官位,保住脑袋。” 奚凉川明白了,冲着身旁的董氏笑道:“我儿颇有乃母之风啊,将来,我奚家有福喽!” 又转头看向她,笑容渐失,叹息一声:“只可惜苦了你,早早的做了寡妇,是父亲对不住你啊。” 奚凉川唉声叹气的好不悲伤,司聪轻笑道:“咳!那种男人要不要有什么打紧?好色花心又无情,一天应付他我都累死了,您现在看我像难过伤心的样吗?早就盼着当寡妇了,你看我这太夫人多好,无人管束,想干嘛干嘛,舒心自在,别提多开心了。” 董氏笑嗔道:“这话也就在这儿说说,出去可别露了嘴,让人家笑话。” 司聪嘿嘿笑了笑,“知道知道,这不是在父亲母亲跟前儿嘛,我就不憋着了,现在真的很舒心。” 奚凉川略感欣慰的笑了笑:“你舒心就好,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一定与父亲母亲说,我们给你做主。” 司聪贱嗖嗖的道:“好嘞,我一定不客气。” 奚凉川夫妇都笑了,奚凉川道:“昶儿有十三了吧?是不是该物色人家了?我看你大哥家的珂儿就不错,比昶儿大一岁,明年也该及笄了,就定下婚事吧。” “不行!” “不行!” 董氏与司聪异口同声的拒绝,奚凉川愣了半晌,不解的问道:“你们母女俩这般态度,是为何啊?” 司聪微有尴尬的看了董氏一眼,董氏抿了抿唇道:“昶儿还小么,也不定性,再过三五年都来得及。再者,我是觉得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可也要征求下孩子们的意愿,毕竟往后的几十年是他们一起过。” “对,我也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像我和邵柏轩,就是缺乏婚前的了解,若是早发现他的狼子野心,父亲和兄长们也不至于遭了这么大的罪。” 奚凉川无奈的摇摇头,“当初若肯听我的,与你表哥成亲,也不至于落了个守寡的下场,你们女人啊,还是头发长见识短。” 董氏不高兴了,“瞧不起谁呢?没我们女人,你们男人从石头缝蹦出来吗?没我们灵儿,你们还喝西北风呢,我们女人头发长,你们男人的又短了?” 奚凉川抽了抽唇角忙解释,“看看又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事论事,灵儿的婚事确实是个失误,咱们耽误了孩子的一生,该承认错误的。” 董氏缓了些语气,“灵儿的婚事我们都有责任,但不与我兄长家结亲我也不后悔,你是不知道,太近的亲属关系成婚,生出来的孩子多有痴傻呆滞的。” 奚凉川一脸愕然,“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也是谨慎起见,好男儿女儿的多的是,不非得在自家亲戚里选,万一生出个傻子来呢?” 悉凉川恍然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她四婶家的兄弟,不就是娶了自家的表妹为妻嘛,生的老二丫头就有些傻愣,说话着三不着两的。” 司聪“扑哧!”一笑:“她那是虎。” “哈哈哈哈!” 董氏乐的狂笑,奚凉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和小时候一样顽皮,爹爹看你这样开心,我就放心了。” 他说着又有些伤感,司聪劝道:“我开心着呢,好几个孩子要教养呢,我哪有工夫伤心难过啊。还有生意要做,哪一处少了我能转悠的,也就今儿能腾出些工夫来回家看看,我是没有一日能在家歇上一会儿的。” 奚凉川道:“你还别说,得亏你那西北的生意了,可给我们笼络了不少人脉,邵柏轩身边也不都是什么忠烈之士,也都是见财眼开,见利忘义的主儿,你兄长如今正想各种办法将他们的势力分散了,也是不易。” 司聪不以为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奴才,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扔在哪里都不长远,告诉大哥,不必刻意去管他,不给安排重要的职位就是了。” 奚凉川点点头,“那些事你大哥都晓得处理,倒是你,别太累,银子不是一日赚的,差不多得了,身子康健才是主要的。” “嗯,我知道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家里也安排妥当了,我就去南边看看,一路走走玩玩的,也消散消散。” “我也去。” 一直听他们父女聊天的董氏急急插了一嘴。 奚凉川啧了一声:“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一大家子你都扔下不管了?” “我管什么?研霆一家子在西北,就老二一家在身边,老二媳妇又是个能干的,啥弄不好,还非得我这个婆婆操持?我都受一辈子累了,还让我当牛做马的,我就去,你少管。” “你这老太婆,闺女出去玩去,你跟着不是添乱吗,路上病了累了的,她还得照顾你。” 董氏瞪着他,“我怎么就添乱了?你这是咒我呢你?” 司聪左看看右看看的,有些无措,父母吵架,她是该向着谁呢? “哎呀,好啦,多大点事也吵,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我祖母都能去西北看我祖父,我娘也能南下,就这么决定了,别因为这事再争执了。” 董氏冲着奚凉川挑眉眨眼的,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让奚凉川很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你还说呢,你祖母长途跋涉的到了西北就病倒了,这不连累的你祖父也没回来嘛,年岁大了就要服老。” “我就不服,你怎么滴我?” 奚凉川嘎巴嘎巴嘴,啥也没说出来。 第132章 奚含绡 司聪忍不住想笑,她很喜欢父母的相处模式,很融洽,也很快乐。 一家子正聊的开心,有下人来报,“禀老爷夫人,三姑娘又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什么叫又来了?她最近总来吗?不是把她逐出家族了吗?还来做什么?” 那小厮道:“自从咱们回了京,三姑娘就常回来,夫人从没让三姑娘进来过,三姑娘就在门口闹,要死要活的,说是咱们奚家不管她死活。” 董氏气的一拍桌子,“她管过我们死活吗?是她嚷嚷着要与娘家断绝往来的,如今她还有脸来闹,让她赶紧滚蛋!” 小厮为难的低下头去,道:“奴才已经赶过了,三姑娘不肯走,还大吵大闹的,又要撞柱子又要抹脖子的,引来了好多人在门口看热闹。三夫人在门口逼着奴才放三姑娘进来,奴才实在是无法了,才来请夫人示下的。” “请示我,就是连她娘一起撵出去,让她们滚!” “娘跟她生什么气,恶人就得恶法治,你去扯几条白绫,挂在当街那棵大柳树上,让她随便吊,吊死了给她婆家报信去!” 那小厮听的一愣一愣的,司聪摆摆手,他赶忙出去了。 司聪想了想也起身出去,她倒要看看这疯妇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还没到门口,三夫人冯氏便奔了过来,嚷嚷道:“灵儿你可来了,你三妹妹来看你了,你快让她进来啊!” 司聪斜了她一眼,“看我可以去侯府,来这儿闹什么?” 曹氏有些尴尬,扯出一个笑,“也不是只看你,这不你爹他们回来了吗,来看看她大伯父。” 司聪冷声道:“很是用不着,她是国公府少奶奶,我们高攀不起,三婶婶怕是忘了当初她是怎么狠心无情的了?你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她在哪里?” 三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替奚含绡解释着:“那时候她也有难处,国公夫人一向刁难她,她也是没办法。如今咱家也平冤昭雪了,她也知道错了,就原谅她一回,让她进门吧。” “三婶婶认为她这是知错的态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不嫌丢脸,我奚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走到门口轻喝一声:“开门。” 小厮开了门,大门外,站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见奚家出来人了,都踮脚伸脖子的往这边看。 司聪冷眼看向哭天嚎地的奚含绡,奚含绡见她出来忙走了过去,换上了一副笑脸。 “大姐姐,你总算出来了,多年未见,大姐姐风姿依然不减当年,令小妹好生羡慕呢。” 司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过比自己小两三岁,却像是比她还要大三四岁的样子,面色暗黄憔悴不堪,想来,在婆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司聪没有理她,而是指挥小厮将十几条白绫挂在了路边的大树上,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奚含绡也是惊愕不已。 “这,大姐姐这是做什么?” 司聪指着那随风摇摆的十几条白绫,冷冷道:“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就算是曾经同为奚姓的情分。你想用哪根白绫随你挑,不够我府里还有。” 奚含绡脸色骤变,“你!你想逼死我?” 司聪摊摊双手,“你可别瞎说,大伙可都看着呢,是你自己一心求死。我是个见不得血腥的人,再说碰柱抹脖子也挺疼的,没准还留不得全尸,这上吊还干净,最适合你。” 司聪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讨论的是一场儿戏,而非生死。众人忍不住纷纷议论,这奚家这位大姑娘,如今的侯府太夫人,不愧是经营司记的幕后老板,果然是个狠角色。 奚含绡愣了一瞬后,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死活还由不得你来决定。我是奚家的女儿,我回家也用不着你来管,我要见我爹娘,你起来。” 奚含绡绕过司聪想要往里闯,让司聪一把给揪了回来。 “你已被逐出家门,早已不是奚家儿女,也不配姓奚。” 奚含绡瞪视着她,“你说不姓奚就不姓了?那我姓什么?” “张王李赵,朱苟杨侯,你爱姓什么就姓什么,就是不能姓奚。” “你!”奚含绡气的手指发抖,“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霸道,侯爷早就受够了你了。一个差点被休了的人,做了寡妇还不肯安分,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 司聪挑挑眉轻蔑的看着她,“可惜他没能休了我,还早早的死了,我现在是皇太后亲封的一品太夫人,还真就有资格管你这个无品无阶的庶人。倘若你不服,那边就是衙门,去告本太夫人好了。” 奚含绡竟有些哑口无言,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她。 “我今天一定要进去,你休想拦我!” 奚含绡无礼的往里闯,小厮婆子们慌忙拦着,她疯了一般大声嚷嚷,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司聪拽过她就是一嘴巴,打的奚含绡懵在了当场。 三夫人在大门里翘着脚向这边喊:“哎,你怎么打她?绡儿,绡儿,你别急,你再等等,你爹就快回来了,等你爹回来,他们不敢不让你进的。” 司聪脸色阴沉的厉害,她不在乎做一回恶人,也不能让这个恶女得逞。 “三婶婶是要在她与奚家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三夫人一愣,“哎!大丫头,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是你三婶婶,是奚家明媒正娶的大妇,你还想替奚家休了我不成?” 司聪气的咬牙道:“三婶婶若是执意如此,也不是不可。” “你敢!别以为你有皇太后和老夫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一手遮天!” “她不敢我敢!这个家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一个低沉愤怒的男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人群中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奚家三老爷,奚含绡的生父,奚凉瑜。 司聪怔了一瞬后,微松了口气,曲膝福了福,“三叔。” 奚凉瑜点了点头看向衣衫微有不整的奚含绡,斥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国公府缺你吃喝了?还是短你穿戴了?你犯得着这么没皮没脸的闹吗?” 第133章 我没你这女儿 奚含绡有些畏惧的抿了抿唇,“瞧父亲说的,不缺衣少食的,女儿就不能回来看望父亲母亲了吗?” 奚凉瑜冷哼道:“你别叫我父亲,我奚凉瑜没你这样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女儿,你若不想闹的太僵,速速离去!” “父亲!旁人不理解女儿的难处,您也不理解吗?女儿如今处境艰难,您要看着女儿被休了吗?” “那是你的事,你如今担心自己处境艰难了,当初家里遭难时,你可担心过你祖母弟妹们艰难?” 奚含绡还想解释:“父亲,我……!” “还有,含灵不是旁人,她是我奚家嫡长女,在奚家最苦最难的时候,宁可被夫家休掉,也要救奚家于危难。没有她,奚家还在西北饱受磨难呢,所以,在奚家,她有绝对的话语权,她说的话,就代表家主的权利,同样,也代表我的意思。” 他果断的打断了奚含绡的狡辩,又扫向人群,挑高了声音。 “我奚家能得以昭雪且官复原职,是当今陛下睿智英明,也是我侄女信念坚定,不畏艰辛困苦。她的丈夫为国捐躯,她一个人撑起整个侯府,她是值得尊重和敬仰的。谁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我奚家不敬,我奚凉瑜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罢,眼神冷厉的射向奚含绡。 “你,已不是奚家女,从今以后,你再不许来奚家,也不许用奚姓,更不许在外以奚家人身份招摇撞骗。各位父老乡亲也做个见证,此女与奚家毫无瓜葛。” 奚含绡惊愣的目瞪口呆,奚凉瑜指着树上挂着的白绫,又道:“你若真不想活了,那里随你挑,你今日死了,我照样以奚家女身份葬了你。过了今日,你是病死饿死还是被害死,与我奚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张纸都不会给你烧。你想好了,想回奚家就去那上吊,不想死,就滚蛋!” 奚含绡又羞又怒,厉声大喊:“爹!我是您亲生的女儿啊,您就这么狠心弃女儿于不顾了吗?您让女儿拿什么脸面回去啊,这不是逼女儿去死吗?” “那也是你自找的,你弃奚家于不顾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看看你四妹妹,同为奚家女儿,她又是如何做的?她当初就没有难处吗?” 正说着,人群中有人吆喝着让开,有马蹄声渐行渐近,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众人把眼光投到了那处。 马车驶到门口,小厮忙迎了上去,殷勤的拿来下马凳。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妇人,小厮忙唤道:“是四姑娘回来了。” 来的正是四姑娘奚含蕊,冲着奚凉瑜拜了下去。 “爹。” 又看向司聪福了福,“大姐姐。” 司聪忙迎了上去,热情的搀扶起她,笑着问道:“今儿你怎么得空来了?” 奚含蕊唇角含笑,有些意味的扫了身后一眼,司聪便明白了,她是回来解围的。 “听说大姐姐今日回来了,难得见你一面,我就回来凑热闹了。” 司聪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笑的一脸开怀。 “你不来,我还正想着着人去请你去呢,五妹妹做了好多点心,刚好尝尝。” “瞧瞧,我可不是闻着味道回来的,可赶巧了。” “你想回来日日回来,什么赶巧不赶巧的,自己家,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眼神都不给奚含绡,亲热的进了门,奚含蕊给黑着一张脸的三夫人施了一礼,与司聪一道进府去了。 奚含绡愤恨的扭曲了一张脸,指着奚含蕊的背影骂道:“贱人!一个庶女有什么好得意的?她不过给家里点吃的,要不了几个钱,为什么她就能进去,我是嫡女,我比她尊贵,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奚凉瑜努力的克制着愤怒,说道:“孝心不分嫡庶,你这副德性,也不配为庶女。你也不用在这胡搅蛮缠,想死也没人拦你,再若胡闹,就去报官。” 小厮应着是,奚凉瑜瞪了她一眼,转身也进了门。奚含绡哭天抢地的一声爹一声娘的。 三夫人哀求道:“夫君,绡儿也实在可怜,您就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她在婆家毫无立足之地,可怎么活啊!” 奚凉瑜冷哼道:“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一再骄纵,她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你若是再敢为她求情,我给你一封休书,与她去吧!” 奚凉瑜甩袖离去,三夫人看着渐渐关上的大门,焦急又无奈,跺了跺脚去追奚凉瑜了。 奚含绡见哭闹无果,瘫坐在地上无助的垂泪。想到婆母那张嘴脸,她心里就一抽。 国公府现在大不如前了,新帝虽未因他是大皇子的拥护者而怪罪,可也不待见他,国公爷便想着巴结奚家和诚毅侯家的太夫人,为他在新帝面前美言几句,他也落个安心,恐怕哪日皇帝寻个由头惩治了他。 公爹和婆母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了她,可就别说帮着说话了,她来了几次了,连门都进不去。今儿临来的时候婆母说了,再没个结果,就叫她死在外头算了。 她看向大树上悠悠荡荡的十几条白绫,心中哀怨不止,难道她真的吊死在这儿吗? 她哭着爬了起来,她凭什么死,她就不信他们敢杀了她,要死大家一起死。 司聪与奚含蕊先回了主厅,与奚凉川夫妇见了礼,司聪大致说了外头的情况,董氏叹息一声:“她是恨人不假,可她到底是咱们奚家的女儿,还能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 奚凉川冷笑道:“她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了?我就不信国公府敢在这个时候闹出人命来,除非他们是找到靠山了。” 司聪道:“父亲说的对,咱们这么做,既明着拒绝了国公府的示好,让陛下知道了咱们的立场,也是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她。国公爷就是再生气,也不敢处置了她,总要顾及名声和陛下的看法。” 奚含蕊道:“大姐姐分析的有道理,我就是怕父亲心软才赶过来的,看父亲没被三姐姐哭心软了,我也就放心了。” 第134章 五姑娘的婚事 “你还当你父亲是以前那样不明是非呢?这些年,苦了你和你姨娘了。以前有很多事,父亲冤枉了你和你姨娘了,都是父亲识人不明,轻信了那母女俩,是父亲对不住你们娘俩了。” 奚凉瑜边说边自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三夫人冯氏有些无地自容的咬了咬唇,低着头跟着进来。 奚含蕊颇为意外父亲能当众给她和姨娘道歉,忙站了起来。 “父亲言重了,女儿与姨娘不敢当。” 奚凉瑜面带羞愧的摆摆手,与奚凉川夫妇见了礼,坐在了一旁。 三夫人神色不虞,也见了礼,讷讷的坐在了一旁,气氛便有些压抑。 婢女们上了茶点,五姑娘走了进来,笑意盈盈。 “刚做出来的点心,伯母婶婶们快尝尝,还热着呢。” 奚含莺来的正是时候,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众人纷纷拿起身旁的点心浅尝起来。 “这是我新研制的蛋糕,是大姐姐给我出的主意,味道还可以吗?” 众人纷纷评论,“松松软软的,很好吃。” “外面这一层有点焦糊的,是火烤出来的?” 奚含莺笑笑:“母亲说的没错,是烤箱烤出来的,外面一层脆脆的,里面软软的,口感是不是还不错?” “非常好吃,好像还有一些奶香,这么松软,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我们五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奚含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司聪,司聪抿唇笑笑:“这个可费事了,五妹妹单单手动搅这个面,就将近半个时辰,她那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一锅出来可是不易呢。” 四夫人面色一变,忙上前拉起她的手。 “可是伤着了?有没有上点药油啊?” 奚含莺微微皱眉:“没那么严重,就是有些累,母亲别担心,已经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你这是要拿去卖?那么大的量,那手腕不得累折了?” 四夫人很心疼,又有些埋怨的眼神瞄了司聪一眼。 奚含莺有些无奈,“娘,大姐姐已经在设计搅面的工具了,到时候就不用我做了,我今天是给大家尝尝的,咱们自家人吃着好,才敢拿去卖的。” 董氏道:“这口味拿出去又是爆款,你就放心大胆的上市,一定大卖。” 奚含莺欣喜的笑道:“那就借大伯母吉言了。” 几位奚家的男子听她们说这叫蛋糕的好吃,也都拿起来尝,果然味道不错,就是他们这些不喜甜点的老爷们吃着都觉得新鲜又好吃,都赞不绝口。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夫人见自家夫君都尝了,也勉为其难的拿起一块尝了一口,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也太好吃了。 忍不住将一整块都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望向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蛋糕,轻轻地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拿了。 奚含莺将盘子端到她面前,笑着道:“三婶婶喜欢就尽管吃,烤炉里还有一锅呢,就快出锅了,够大家伙吃的。” 三夫人微有些羞然的笑了笑,犹豫了片刻,又拿起了一块,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入口是甜腻的,可是她的心却是苦涩的。 四房的这个五姑娘,虽说是因为家变耽误了婚事,可是她那一手的好手艺养活了一家人。 如今也定了婚事,未来夫婿虽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读书人。今年陛下特例开了两届恩科,以她未来夫婿的学识,考中是必然的。 五姑娘将来就是官夫人了,且没有强势的婆家压制,五姑娘将来就是当家作主之人。 加之有奚家的扶持,将来飞黄腾达,加官晋爵自是风光无限。 反观自己的女儿呢,当初高嫁到国公府,受了多少婆家的白眼,奚家遭难后,女儿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如今又被奚家弃之不顾了,还不知道回去后婆家要如何为难她呢。 再看看坐在大姑娘身旁笑的一脸温顺的四姑娘,她以前是何等卑微渺小,只因为拿了点吃穿给家里,就翻身把她们母女压了下去。 她姨娘也因此颇受大家的尊重,夫君对她也好过自己,那贱人显有要超越自己的迹象,这让她不敢帮着自己的女儿说话了。 两下一对比,她心里更加的愤愤不平,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五姑娘下去拿另外一锅蛋糕,董氏见她走远了,才问四夫人。 “莺儿的嫁妆可准备齐全了?” 说到女儿的婚事,四夫人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都预备的差不多了,还有些零碎玩意,也不费事了。” 董氏点了点头,“嗯,若还有什么没置办的,你尽管与我说,咱们五姑娘的婚事是奚家起复以来的第一大喜事,必是要风光大嫁,咱们热热闹闹的操办。” 四夫人笑容更甚,“咱们奚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莺儿这婚事也是赶上了,不然,咱们家也该招待下亲朋的。” “四弟妹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们五姑娘于奚家有功,咱们就该给她风光大嫁,可不是赶上了,这是她应得的荣耀。” 四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大嫂就别往她脸上贴金了,那都是她该做的。” 她们妯娌聊的欢畅,三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同为奚家的女儿,待遇如此不同,她的冰儿不过是无奈之下没敢管娘家而已,却落得如此下场。 越想越生气,不顾娘家的又不止她绡儿一个,老二家的那个不也没管吗,怎么不见逐出族谱了? “大嫂赏罚分明,五姑娘该赏,绡儿也该罚,可不知二姑奶奶又该作何处置?她可是连她母亲去世都没回来吊唁的不孝女,难道这样的人还配作奚家的女儿吗?” 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奚凉瑜不悦道:“你少牵三挂四的,二丫头再不济,没堵到大门口来闹,你还有脸说,都是叫你给惯坏了。” 三夫人哼道:“夫君怎么偏向外人,绡儿她是愿意如此的吗?还不是被逼的?” 奚凉瑜脸色一沉,“你不要替她狡辩,我们这是都回来了,如果都死在外头了,她还会回来认你这个娘吗?” 第135章 突然发难的奚凉川 三夫人心一横,也豁出去了,她是绡儿的亲娘,她怎么能看着女儿受委屈而不管呢。 “绡儿做错什么了?她明哲保身有什么错?难道陪着咱们挨饿受冻就是好的了?等她在婆家有了地位,有了掌家权,能不管娘家吗?” “等到什么时候?等国公夫人死了吗?这么多年也没见她有一点长进,她倒是能等,我们等得了吗?” “那又不是她的错,她在婆家就不受待见,她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她去抢去偷吗?” 奚凉瑜怒道:“我再说一遍,你若是再敢替她说话,你就给我滚!” “滚就滚,你给我一封休书,我与冰儿一同死去! “好,我这就写!” 夫妻二人剑拔弩张的,眼看着就要闹到不可收拾,董氏忙道:“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吵成这样。她三婶,你也不用攀咬,二丫头是不孝,可是她从未埋怨过娘家的过错,也不曾要求与娘家一刀两断,就凭这一点,二丫头就比你家含绡强。况且,奚家平冤复职以后,她也不曾趋炎附势的回来攀附,那咱们就可以当作两家互不往来,她与含绡的性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三夫人还很不服气,冷哼一声:“她那是自己不愿意与娘家来往,与我绡儿怎么能一样呢?绡儿是想与娘家重修旧好的。” 她顿了顿,换了副委屈的面孔,“绡儿也是大嫂看着长大的,她也知道错了,咱们做长辈的,怎么就不能给她个机会呢!” 董氏沉了脸,“她这是承认错误的态度吗?不让进门就在外面闹,唯恐旁人不知晓,对灵儿无礼,辱骂自己的亲妹妹,她这是想重修旧好吗?我看她是想借着奚家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才是真的。” 三夫人脸色一僵,“那都是话赶话赶上了,也不是她的本意,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大嫂还想让她怎么认错?难道还要她跪下磕头您才满意吗?” “难道不应该吗?” 司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没见过把自己的错误说的这般理所当然的,简直是厚颜无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三婶婶不妨告诉她,若想重新做回奚家女儿,那就从她国公府一步一磕头回来,我可以作主让她重回家谱。” 三夫人愣住了,国公府住在城西,奚家在城北,虽然离的不是很远,可也不近。而且这一路上经过的可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若一路磕头回来,就是不磕死了,她还焉有脸在? “就,就不能宽容她几分,回家来磕头认错,再不济,跪祠堂总行吧?” “这事没得商量,就按灵儿说的办,你若舍不得,就让她死在外面好了。” 一直未开口的奚凉川沉着脸训斥。 “你想待就安静的坐一会儿,不想待就回去,我们还有正事要商量。” 三夫人羞愧的无地自容,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奚凉瑜,到底是捂着脸跑了出去。 众人面色各异,奚凉川看向奚凉瑜,“老二和老四派了外放,家里就剩咱们兄弟俩了,凡事要多想想家里人,你也别妇人之仁,莫要糊涂。” 奚凉正恭敬的应道:“是,弟明白。” 奚凉川微舒了口气,又看向董氏问道:“五丫头的婚事都妥当了,六丫头呢?老二不在家,她姨娘跟着去了任上,她这婚事总不能去老二那定下吧,那可是远嫁了。” 董氏笑笑:“怎么会呢,我与四弟妹还有灵儿商议过了,六丫头的夫婿不求大富大贵,人品贵重为要,就在今科考生里选一个,中不中的都不打紧,有志向有担当的就好。” 奚凉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等她们的婚事都了了,咱们也能喘口气了,那两个小的还不着急,多在学业上下下工夫,咱们奚家的传承不能丢。” 众人都应是,又闲聊了一会儿,司聪也该走了,与父母告辞,奚凉川却道:“灵儿你留下,为父有话要问你。” 司聪有些不明所以,父亲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众人也不敢留,相继离去,董氏并没想走,奚凉川却直直望向她。 “我与灵儿说些事,夫人先回避下。” 董氏愕然的张着嘴,“不是,有什么事还要背着我的?我偏要听。” 奚凉川有些无奈,“这件事你就不能听,快去吧。” 董氏瞄向司聪,司聪一脸懵逼的眨眨眼,董氏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无奈的起身离开了。 大堂里只剩他们父女,奚凉川单刀直入,令司聪有些措手不及。 “为父听说,你作了好几首诗,为父并不记得你有这样的文采,你是不是与为父解释解释?” 司聪愣了一瞬,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诡异,女儿怕说出来,爹爹不相信。” 奚凉川一脸探究的盯着她的脸,“你说来为父听听。” 司聪微微垂眸,转悠了几下眼珠儿,瞎话脱口而出。 “说出来怕父亲不信,女儿在柴房躲过一劫死里逃生,便有了一个异能,每到被逼的走投无路时,便会自动生出锦囊妙计来,以解危难。那几首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跃于脑海中的,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奚凉川将信将疑凝视着她,“那你现在作诗一首,为父便信你。” 司聪瞪大了眼睛,“都说是危急时刻了,现在怎么做的出来。” 奚凉川脸色一沉,“怎么?为父的逼迫你不在意。” 司聪嗤笑一声:“爹爹可真会开玩笑,您是我亲爹,我是您亲女儿,您逼迫我什么?女儿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奚凉川眸色渐冷,“你跪下!” 司聪彻底懵了,愣了有一瞬,问道:“爹,您这是因何啊?女儿哪里做错了吗?” 奚凉川拍了一下桌子冷斥道:“你不说实话,对父亲有所隐瞒,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聪忙解释,“爹,女儿说的都是实话,您女儿是个什么水平您还不知道吗?女儿真的没那个本事啊。” “我知道我的女儿没那个本事,那些诗莫说是你,就是我也未必能做的出来,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第136章 跪祠堂 司聪心里一惊,他是在怀疑她的身份?眼神有些躲闪。 “父亲在怀疑女儿?女儿一心为奚家筹谋,从无二心,父亲如此不信任女儿,叫女儿心寒。” 司聪说不出解释的理由来,干脆倒打一耙。 奚凉川眼神冷冽的盯着她,“我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会做出这些事来。我们如何能平冤回来,如何又做回了高官,每每问你你都含糊其辞。说是新帝英明,你是觉得,你父亲是三岁孩童?” 司聪怔然无语,奚凉川道:“你也不必编瞎话来糊弄我,你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与我说,这几日,你就不必回府了。” “跪祠堂?” 司聪彻底懵了,怎么个情况,这是要禁她的足啊? “你现在什么也不必说,去祠堂想想明白,究竟错在了哪里,去吧。” 奚凉川态度非常坚决,根本不容她辩驳,半强迫半哄劝的推着她出去,命小厮带她去了祠堂。 奚含灵被关进了祠堂的事,少数的几个知情者皆惊讶无比,怎么一息之间,被奉为神明般的大姑娘就被罚跪了祠堂了呢?不是刚才还父慈女孝,一片的欢声笑语呢嘛。 董氏第一时间去找奚凉川理论,让奚凉川两句话给怼了回来。她虽然强势,可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会与丈夫硬碰硬,阖府都知道的事,她总要给他些面子的。 到了晚上司聪未回,诚毅侯府便派人来接,结果是连人都没见到空车而回。 司聪这一关就是三日,每日清粥小菜一点荤腥不见,她略显丰腴的身材都清瘦了许多。 她也不知父亲让她反思什么,也不见她,也不放她出来,就这么关着她。 司聪从未这般毫无计划的在外一住就是三日,邵昶便有些坐不住了,家里琐事日常都是母亲在打理,母亲走的时候可没交代谁来料理,大小事都找他,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于是,他又派人来接,结果还是空车而归,邵昶不淡定了,亲自去了奚家。 以前邵昶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外祖家,是以门房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免去通报。直接进了府,小厮引着他去见了奚凉川。 奚凉川爱屋及乌很喜爱这唯一的外孙子,每次来都热情的拉着他聊这聊那的。这次也是不例外,祖孙俩不是下棋就是品茗,要么就是看书画。 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奚凉川就是不提让他去见母亲的事,心下狐疑,便问:“外祖父,外孙来了许久,怎么不见外祖母和母亲?” 奚凉川微敛笑容,“怎么,与外祖父玩够了?” 邵昶忙道:“哪里,只是母亲有几日未曾回家了,外孙有些想念。” “是你想念你母亲,还是家里没了你母亲就要天下大乱了?” 邵昶面色微赧,支支吾吾的道:“也不是大乱,外孙,是,是,是想念母亲和外祖母了。” 奚凉川正了正神色,“昶儿啊,外祖父得说说你了,你现在是侯爷,不是事事都离不开娘亲的小孩子了,侯府里的事情,早晚要交到你的手上,你不能如你父亲一般不懂庶务,让一个妾室差点亏空了全部家产。若不是你母亲苦心筹谋经营,你们侯府就剩个空架子了。” 这么大的事邵昶也知道些内情,当初也是为家里捏了一把汗来着,不敢乱花银子,也过了一段省吃俭用的日子来着。 父亲去西北之后,母亲日夜忙碌,才令家里的铺子都有了起色,他们的日子也渐渐恢复了些。 可是母亲并不许大家奢靡浪费,很多不必要的花销都废掉了,家里的奴才也放出去不少,现在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 如今外祖父又提起,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对父亲的识人不明而感到不齿。 “外祖父教训的是,日后外孙一定与母亲好好学习庶务,不让母亲操心。” “也不是说都丢给你,可是你得了解,你母亲那性子,京城这一方地是关不住她的,哪日她走了,你又要如何应对啊?才三日没回去你就受不住了,她若是一去三五年,还了得了?” 邵昶惊道:“母亲要走?她要去哪里?母亲她不要昶儿了吗?”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不会走,但肯定会走,让她未来几十年都呆在那个大宅院里,她怎么熬的下去呢。” 邵昶颇为感触,“外孙理解母亲,父亲的殉国,给母亲很大的打击,如果母亲想出去散散心,外孙不会拦着的。” 奚凉川略有欣慰的点点头,“对于你父亲的离世,你可有什么想法?” 邵昶面露疑色,似是没懂他的意思。 “外公是说,你父亲去西北,是你娘出的主意,对此,你可有埋怨过她?” 邵昶恍然道:“外孙从不曾这般想过,父亲去西北从军是为了报效国家,也是为了邵家的未来。刀剑无眼,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千千万,父亲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能死在战场上,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外孙觉得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自豪。” 奚凉川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外公很欣慰,你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爹。可你娘她更可怜,大好年华就守了寡,她内心自责,也不知你父亲在天之灵,会不会怨恨你娘,你若是再怨恨她,她可就没盼头了。” 邵昶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道:“外孙从不曾怪过母亲,母亲也只是给父亲建议,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父亲那里。生死有命,父亲他命里无寿,也怪不得旁人。” 奚凉川满意的点点头,“你明白这些就好,如今剩你们孤儿寡母的,你要快快长大,肩负起侯府的重任,别辜负你娘的苦心。你要时刻谨记,你如今的爵位,是你父亲用命换回来的,你务必要守住了,将邵家门楣发扬光大,才不负你父亲的殉国之光。” 邵昶垂首应道:“是,外孙谨记外祖父教诲,必不会让外祖父失望,让母亲失望。” 第137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奚凉川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你娘说会子话去。记住,不许出这间书房,要是不听话,让你也跪祠堂。” 奚凉川微挑了下眉向外走去,邵昶一脸懵傻,让他也跪祠堂,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已经跪祠堂了? 会是谁呢?他蹙眉想了许久,忽然张大了嘴巴,不会是,娘亲吧? 奚凉川径直去了祠堂,打开门,看见百无聊赖的女儿横躺竖卧的歪在一大片的软垫上,不由得笑出了声。 “果然是亲娘,她怎么不把寝室搬到这里来。” 司聪一惊,慌忙爬了起来,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和不大规整的衣裳。 “爹,您终于来了。” 奚凉川板起脸,“盼着我来,你可想明白了?” 司聪噘了噘嘴,“爹给的谜题太深奥,女儿想了三四天也没想明白,不如爹就明说了吧,女儿到底哪里错了?” 奚凉川哼了一声:“还不知错,真是该打。爹生气是你太过心狠手辣了,不想与他过和离便是,要了他的命是不是过分了?他好歹是你儿子的爹,你也下得去手,就不怕昶儿知道了恨你?” 司聪惊的闭不上嘴巴,半晌方找回了声音。 “爹怎么知道的?” “哼!我怎么知道的?你与你大哥密谋这事以为是天衣无缝了?我都跟你说了,你爹我不是孩童,邵柏轩胸口致命的那一箭是仿靼子的铁箭,陈将军一眼就认出来了。若不是他给隐瞒,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 司聪不服气的嘟囔着,“我当然能,临阵脱逃,他本就该死,大哥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你还犟嘴,亏你想出这种事来,上赶着当寡妇,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谋害亲夫,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司聪撇撇嘴,她才不怕呢,她又不是没去过,她还巴不得回去呢,好好投胎做人不好吗,总这么穿来穿去的,这是渡劫呢? “爹爹有所不知,他就是该死,咱家被抄,与他有直接关系,他给那姓詹的提供了不少的内幕消息,他差点害死了您,又害得女儿差点命丧火海,女儿怎么能饶了他?” 奚凉川无奈叹息:“他不仁,自有天来收,像那兴安伯爵,不也落了个丢官罢爵抄家流放的下场了吗?所以啊,人不能做恶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何苦做这等无法无天,无情无义的事呢?” 司聪委屈的咬着唇,哼道:“他害我父兄,宠妾灭妻,夺我嫁妆,里间我们母子,又是尊重礼法,有情有义了?” 奚凉川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他就是再混蛋,也是昶儿的亲爹,你如今看着那些孩子都没了亲爹的护佑,又忍心吗?” 司聪嗤道:“活着时候也没管什么,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脑子里想的就是升官发财,美婢娇妾,何曾管过孩子们?我看没他更好,孩子们如今是听话又好学,也没有嫡庶之分,更不会争宠吃醋,我也会对他们一视同仁。没有那几个姨娘的挑唆,孩子们兄友弟恭,友爱团结,这不是更好?” 奚凉川气结,“你!唉!你这孩子,跟小时候一样佞。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爹让你跪祠堂,是要消消你心中的戾气,他毕竟是你的家人,你心里也该有些愧意的。” 司聪不服气的反驳,“一个时时刻刻想休了我的人,他也配做我的家人?” 她顿了顿,“爹说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对自家人,女儿不会如此的,我只会去保护去扶持。您别看我对三丫头那么强硬,只要她按我说的做,我肯定给她一个锦绣前程的。” 奚凉川既无奈又欣慰,叹息一声道:“你掌握好分寸,你别吓着她们,以后那种手段不许再用,没得伤了阴德。” 司聪又要腹诽了,她还真不怕。嘴上应道:“知道了,我的亲爹。” 奚凉川笑了笑:“行了,跟你儿子回去吧,这可好,你几日不回,给他急够呛,回去好好教导,别像他爹似的,傻蛋一个,让几个女人玩的团团转。” 司聪“噗嗤!”笑了,“放心好了,我的儿子随我,聪明着呢。” 奚凉川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父女俩一同去了书房。董氏早在那等着了,听说许她女儿回去了,饭都没留吃,忙撵他们母子回去了。 路上,邵昶几次想问她是不是被罚跪祠堂了,可就是不敢开口问。司聪憋了他一会儿,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娘被罚跪了祠堂,你想问什么?” 邵昶有种被识破心事的窘迫,脸上一红。 “儿子没那么想,母亲,母亲想左了。” 司聪瞥了他一眼,“你外祖父怪我给你父亲瞎出主意,害他命丧西北,怕你埋怨我,让我去祖宗面前忏悔去。” 邵昶一听,惊的忙要跪下去,司聪伸手拦住了他。 “行了,咱们母子说说话,马车上呢,你跪什么跪,摔坏了又值当了。” 邵昶重又坐好,尴尬的挠了挠头。 “儿子从未怪过母亲,刚才外祖父与儿子说这事来着,儿子也表明了,父亲的死是为国捐躯,儿子为他感到光荣。母亲一心为父亲筹谋,也都是为了他好,父亲没那个命,也怨不得母亲,母亲不要自责才是。” 司聪感伤的叹了一声:“你说,我愿意让你父亲去死吗?谁叫他自己误入了歧途,他去博一回,成了,整个邵家都安然无恙,甚至是飞黄腾达。败了,那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也没办法的事。昶儿啊,这就是母亲的命啊!” 司聪说着,看似难过的落下泪来,邵昶有些无措,轻声安慰她。 “母亲莫难过,儿子知道母亲不易,您往后想做什么,去哪里,儿子绝不拦着,只要您,别丢下儿子不管就好。” 司聪颇为意外的看向他,好好的他说这些,是她爹跟他渗透什么了? 微凝片刻道:“有你在,母亲能去哪里呢,也就是闷了出去散散心。你放心你成家之前,母亲是不会走的。” 第138章 三姑娘照做了 司聪试探着这样说,邵昶并无多少惊讶之色,而是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想的是,只要母亲不现在走就成。 “都听母亲的,儿子也会尽快的学会打理庶务,让母亲也少操些心。” 司聪有些坐不住了,这小子又是不拦着他走,又是学管家的,看来是她老爹给他洗脑了。 心里有些小感动,这小老头还算有些良心,也不枉她被莫名其妙的罚跪几日祠堂了。 眼前这个儿子嘛,其实也不错,知冷知热的对她也孝顺。她也不能自私自利的抛下他不管,毕竟弄死了他亲爹,那就在他身上补偿吧。 “娘不会离开你的,顶多就是出去走走,一年半载的也就回来了。还有你那些弟妹们,没了娘又没了爹,我这个做主母的再不管,那她们可太可怜了。” 邵昶听她这样讲,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娘,儿子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您说什么,儿子都听。” 司聪轻笑,“我说的对你听,我说的不对你也听,那是愚孝。” 邵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司聪又道:“你也别把精力都放在家里,你是举国最年轻的侯爷,陛下不重视你,其他王公侯爵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他们只会觉得你是沾了你爹的光,不配这爵位。所以,你要刻苦努力,让陛下知道你的才学,让百官看到你的能力,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邵昶不会靠祖上荫封碌碌无为。” 司聪顿了顿,定定的看着他,“昶儿,你是这家里头大的,弟弟妹妹们都要靠你过活,你身上的责任不轻啊。日后不管有什么事,别任性妄为,多想想家里才是。” “是,儿子知道了。” “还有,你弟弟妹妹们虽说都是庶出,可他们没爹没娘的怪可怜见的,你不许拿嫡庶之分牵制他们,都是你的亲兄弟姐妹,要相互扶持帮助,给那些等着看咱们笑话的人瞧瞧,邵家不会乱也不会败,只会越来越好。” 邵昶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娘放心,我会对弟妹好的。” 司聪长长舒了口气,“娘还有句话要嘱咐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首先要保全自己,只有自己平安无恙,你才能护住侯府众人,到什么时候,也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懂吗?” “懂,娘放心,儿子会保护好自己的,父亲留下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儿子很安全。” 司聪轻嗯了一声:“有机会跟他们多学一些拳脚功夫,你大舅舅给你寻摸武学的老师呢,咱们诚毅侯府是武将出身,骑射不精都会让人笑话。再者,也可强身健体。” 邵昶有些兴奋,以前父亲总想着让他在文学上有所建树,将来做个文官,比武将机会更多。 可是他很喜欢学功夫,也背着父亲偷偷的学了一点,但他那点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还不如不提。 “儿子一直盼着学功夫呢,大舅舅那里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快了,就这一月半月的,不过不能耽误学业,我的儿子,必须是文武双全。” 司聪一脸的向往,邵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道:“儿子绝不令娘亲失望。” 司聪颇感欣慰的笑笑,奚家离着侯府并没有多远,母子俩说完话也就到了。 她离家几日,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简单的吃了顿饭,又投入到紧张的处理家事当中了。 她回家没两日,奚家来人传信,说是三姑娘奚含绡真的从国公府一路磕头出来了。这一路上,引来了众多路人看热闹,都快形成道路拥挤了。 司聪颇是意外,忙套了车回了娘家。 到了奚家那条街,司聪就懵了,不说是堵的水泄不通吧,也差不多少。她们那车是费了姥姥劲才到了大门口。 司聪匆匆去找董氏,奚凉川竟也在。 “父亲也在呢?” 奚凉川神情不朗,“嗯,你娘叫我回来的,都是你的主意,三丫头真就磕头来了,如今该怎么收场?” 司聪道:“我说到做到,给她一次机会便是。” 奚凉川斜了她一眼,“说的倒轻巧,如此大的声势,她指不定有多少事要求咱们办呢,你都能答应?” 司聪扯了下唇角,“答不答应的,还不是咱们说的算,父亲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 她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管家,“三姑奶奶到哪了?” 那管家道:“回大姑娘,刚才小厮来回话,说是到六道胡同了。” “还有段距离,赶我的车去,接三姑奶奶回来。” 管家应了一声忙亲自去接。大门外人头攒动,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见有马车赶了出来,忙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马车快速的往六道胡同方向走。 一刻钟后到了地方,这里围着的人更多,奚含绡摇摇晃晃的走几步又跪下去,她从小娇生惯养的,磕了这一段旅程已是身形不稳。 身边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一边扶她,一边落泪,她那光洁的额头青了一片。 看到侯府的马车过来,那婢女扶着她惊呼道:“姑娘,是侯府的马车。” 奚含绡抬起头,眼里闪现出希望,下车来的,不是大姐姐奚含灵,却是奚府的管家,她顿觉失望至极。 管家走到她身前,施了一礼,“三姑娘,奴才奉命接您回去,请三姑娘上车。” 奚含绡失望的眼神复又燃起希望,两个随行的婆子上前去搀扶她上了车,那婢女也忙跟了上去。 “是,是大伯父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管家神色恭谨,道:“三姑娘有什么疑问,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不宜多说。” 奚含绡微微停滞,撂下车帘子,马车缓缓驶出人群,渐渐地加快速度,不多时便到了奚府门口。 奚含绡在车里休息了片刻,微微缓过些精神来,不过还是很虚弱,一路走到主院已是气喘吁吁。 进了大堂,奚家的几个长辈都在,奚含冰走进来扫了一圈,看见自己的母亲,踉跄着走了过去。 “娘!” 她声音哽咽,三夫人忙起身扶住她要倒下去的身体,泪眼涟涟。 “绡儿,你受苦了。” 第139章 乌烟瘴气的国公府 奚含绡委屈的扁着嘴,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 “娘,娘,绡儿对不起您!” 三夫人一把搂住她,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四夫人扫了眼无奈摇头的众人,无声的叹息,起身走了过去。 “刚见面就这样哭,哭坏了,待会儿还要不要说话了?” 母女俩难舍难分,四夫人分开两人,劝道:“都回来了,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大家都在呢,看着你们哭像什么样子嘛。” 三夫人微有些惶然的看了看主位上坐着的大伯兄奚凉川,揩了揩眼角的泪,止住了哭声。 奚凉瑜道:“都先坐下,要哭一会儿回你院子哭去,别惹别人不痛快。” 奚含绡也不敢哭了,母女俩都落了坐,婢女们上了热茶,就都退了出去。 大堂内有一瞬的寂静,奚凉川轻咳一声,看向奚含绡。 “三丫头,你之前来闹,大伯父一直未出面,是给你留有余地。你还不算笨,也知道悔改,家人们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但是!” 奚凉川顿了顿,扫视众人一眼,眼神定在了惶惶不安的奚含绡身上。 “你犯的错误,不能一笔勾销,大伯父若罚你,你可甘心?” 奚含绡忙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道:“绡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奚凉川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道:“好,自今日起,你就去家庙诵经,吃斋念佛一百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忏悔,为你的父亲母亲祈福,为奚家老小祈福。这期间,你不能离开奚家,也不能见任何奚家以外的人,包括你的丈夫与孩子。” 奚含绡面露难色,想要开口求情,奚凉川摆了摆手,阻止了她。 “你若做的到便留下,做不到,大伯父派人送你回去。你日后可以回来,但是你在你夫家的死活,奚家不会过问,也不会管,你想明白,再做决定。” 奚含绡神色焦灼不安,求救的眼神看向母亲,三夫人也觉得要求有些过分了,又不敢当众反驳,纠结的双手绞着帕子,小声道:“不让见旁人倒是行,可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一百日不让见,绡儿如何受得住啊。” “受不住也得受,她自己犯的错,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三夫人鼓足勇气为女儿说话,“大伯,绡儿她也知道错了,也愿意吃斋念佛为奚家祈福,这不让见孩子这事儿,能不能免了?孩子还小,也离不开亲娘啊?” 悉凉川冷哼一声:“没什么离不开又受不了的,她三年没回来看你,是你死了,还是她疯了?她婆家那种家风也教不出好孩子来,不见也罢。” 三夫人一时哑口,顿了片刻还欲为女儿求情,奚凉瑜微沉着脸道:“行了,让她回来已是宽恩了,不就是一百日吗,挺挺就过去了,三年多你不也挺过来了吗?” 三夫人咬咬唇,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讷讷的低下了头。 奚凉川道:“绡儿啊,大伯父不是为难你,日后你就知道了,大伯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如今你亲近的人都在,这三四年,你在夫家都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倾诉一番了。” 奚含绡一怔,看向众人,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嘤嘤的啼哭着,三夫人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也跟着一起落泪。 “你回家了,有父亲母亲在,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吧。” 奚含绡哭的更凄惨,呜呜咽咽的诉说起这些年在婆家受的委屈。 “咱们家一出了事,他们就开始搓磨我,变着法的逼我拿出嫁妆贴补国公府的用度,还给我按了各种罪名意图休了我。这几年,我时时刻刻谨慎小心,不敢行差踏错,不让他们抓住一点把柄,忍气吞声的保住了正妻之位。” 众人都面露惊怒之色,尤其是董氏,气的冷哼道:“与那个死鬼邵柏轩一个德性,就想着不劳而获吞了妻子的嫁妆,呸!不得好死的东西。” 奚含绡更觉委屈,揩了揩眼泪,“夫君他一房一房的娶小妾,纳通房,后院挤了十几个女人,就连我的正院也住着几个姨娘,成日里乌烟瘴气的混乱不堪。就是这么多的女人,时常就有姨娘有孕,可不是生不下来,就是生的还是女孩儿,这三四年,都添了四个姑娘了,一个儿子也未见影。婆母就赖我,说我是克子嗣的灾星,又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撺掇着夫君休了我另娶。我死活不肯,他又惦记着我没拿出来的嫁妆,也就作罢了。可是变着法的磋磨我,打我,羞辱我,在我的房里与贱籍女子行房事,还不让我出去避着,让我在旁伺候着,那场面,我......!” 奚含绡羞愤不已,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众人听到这里都愤怒不已,三夫人冯氏道:“畜生!简直不配为人,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她说着“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列着架子就要往外走,奚含蕊忙起身拉住了她,劝道:“母亲别急,先听三姐姐说完了,咱们商议一番再去给三姐姐做主也不迟啊。” 三夫人气的胸口不住的起伏,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复又坐了下去。奚含蕊闹了个没脸,尴尬的扯了扯唇角,讷讷的坐了回去。 奚凉瑜沉声道:“你好好坐着,别说风就是雨的,人家四丫头也是好心安慰,你拿她撒什么气?愈发没个体统了。” 三夫人受了一顿训斥,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憋着气悻悻地扭过了头去。奚凉瑜道:“绡儿,他还打你了?” 奚含绡神情痛苦的使劲的抿着唇,咬了咬牙,撩起来袖子。离着远些看,她白皙的皮肤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三夫人离的最近,那敷着厚厚的粉白脂粉下,隐隐有斑痕交错的印记,她一把拉了过来,抽出帕子在上面蹭了几下,微褐色的印记赫然现出。 “这是他打的?” 三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奚含绡死死的咬着唇,面色羞愤的点了点头。“这是前些日子打的,他们怕我回了娘家后,被发现了身上的伤,这些日子不曾对我动手,每次我出来时,都敷上厚厚的粉才能出门。” 第140章 和离就没关系了 三夫人恨的咬牙切齿,“没王法了!畜生!我要去杀了那些畜生,你们谁也别拦着!” 她气的又要起身,这回是董氏过去按住了她。“你消停会儿,且听她说完了,咱们再做商议。” 董氏可不是奚含蕊,冯氏就是再生气,也不敢拿她撒气,呼呼喘着粗气又坐下,摸着奚含绡的伤痕哭了出来。 “杀千刀的,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嫁了个这么个王八羔子啊,我的绡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奚含绡也是一行行泪水的往下落。“夫君折磨我,婆母也不待见我,日日叫我站规矩站到了黑夜才回去。有时候,我连晚饭都没得吃,还要回去听那些污言秽语的。娘,女儿都不想活了。” “那你还为他们家豁出命来闹?” 一直冷眼旁观的司聪突然冷冷的出声,冯氏母女俩的哭声戛然而止。 奚含绡对这个大姐姐是有些惧怕的,以前是忌惮她身份尊贵不敢轻视,现在是因为那日她对她那样的绝情,还当众打了她一巴掌。这会儿对上她冷漠的眼神,竟有些慌乱无措起来。 “没,我没有。” “你没有吗?” 司聪定定的凝视着她,“奚含绡,你确实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逆来顺受,甘愿成为国公府的棋子,你遭受的,都是你应得的。所以父亲让你去家庙忏悔,是替你自己赎罪,你如今还要助纣为虐的话,那奚家是真的留不得你了。” 奚含绡神色更加的慌乱,“没有,长姐,我没有,我不是为了他们家,我,我是真的知错了。当初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我心里想的,都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了,我早就后悔了,可是我没那个本事像长姐和四妹妹一样护住娘家啊。” 她起身“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呜呜的哭泣道:“家里刚出事的时候,我就被关了起来,直到祖父和父亲大伯他们都离了京,我才被放了出来。我想找祖母和母亲来着,他们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是真出不来。我承认,我当时是怕被娘家连累了,说了很多不敬不孝的话,可那也都是他们逼着我说的,我真的后悔了,大伯父,父亲母亲,还有大姐姐,就原谅了绡儿吧。” 三夫人心疼的也跪在地上抱住她哭,司聪道:“奚含绡,我告诉你,你今日在这是卖惨博同情也好,是真心悔过也罢,你们国公府的事,休想让奚家沾边。奚家顶多管一管你生的孩子,其他人,奚家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仁慈了。” 奚含绡浑身一颤,抬起头满眼哀求之色的看着司聪。“可是,如果国公府出了事,我也是国公府的人,如何能脱得了关系啊?” “和离就没关系了。” 奚含绡一怔,“和离?你,大姐姐要我与夫君和离?这,这怎么使得?我,我不和离,奚家哪有和离的女儿啊?这不是要羞死我吗?” “奚含绡,他都把你打成那样了,你还不和离?你是挨打没够吗?” 奚含绡面色通红,为自己的夫君辩解,“以后他不会了,咱们家的权势又回来了,他会像以前那样待我的。等我生了儿子,公婆也会对我好一些的。” 司聪轻嗤一声:“生几十个也都是女孩儿,这种背信弃义,狼心狗肺、卑鄙无耻的小人早就该断子绝孙了。你愿意与他们同生共死我不拦你,可你想拖奚家下水我可不答应。” “没有没有,我没有,大姐姐你冤枉我了。” 司聪冷眼睨着她,“你敢说你这次一路磕头回来不是国公府授意的?” 奚含绡不怎么坚定的摇着头,“不是,不是大姐姐说我磕头回来,就原谅我的吗?” 司聪冷哼一声:“奚含绡,你是否心甘情愿你心里清楚,你活该被欺负成这样,你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你就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她们榨干了你身上的用途就会远远的踢开了你。如果不是这时候奚家起复了,你怕是已经被休弃出门,流落街头了吧?” 奚含绡目光躲闪着还不肯承认,“不会的,我还有嫁妆,我还有女儿,我还有用,他们不......。” 她忽然顿住,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是啊,她还有用,她之所以还是国公府的少奶奶,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她还有个做侯夫人的好姐姐,有个在婆家颇为受重视的好妹妹,还有几个家世不错的好嫂嫂,只要她肯与她们往来,那些都是他们能利用的资本。 她神情蓦地就委顿下来,她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呢,她早就明白,可是她不敢违逆,也不能违逆啊。她是已嫁女,夫家的生死荣辱与她息息相关,不是她想割断就能断的了的。何况,让她如寡妇一般死在娘家,还不如在夫家吃些苦呢,至少孩子有爹,她有丈夫,让她像大姐那样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她可受不了。 忽然又有了精神,与司聪道:“大姐姐也是做了寡妇的人,难道就不能理解妹妹的难处吗?我不像你那般有本事,能料理侯府大小事,还能把生意做的那样好。我就是个深宅妇人,不依靠丈夫,又去依靠谁去?” 司聪有些不悦,“让你和离不是让你做寡妇,有合适的男子你可以再嫁,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再嫁?” 奚含绡惊的瞪大了双眼,忙挥舞着双手道:“一女不嫁二夫,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要另嫁他人,我就是死了也不再嫁,大姐姐这话就是侮辱妹妹。” 司聪沉下脸来,“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了。那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你的事我也不参与了。” 司聪起身便要走,三夫人忙道:“灵儿别生气,绡儿不是那个意思,她不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又看向奚含绡,神色微有不悦。“绡儿,娘也觉得你大姐姐说的没错,那国公府就是虎狼之窝,可不能再留恋了。你看你被磋磨的脸都蜡黄蜡黄的了,你大姐姐一个寡妇都没你憔悴,你还惦记那负心汉呢?得多傻啊!” 第141章 也是个恋爱脑 哎!司聪不乐意了,啥意思?合着寡妇就得面色枯黄,憔悴不堪呗? “三婶婶,您这比较有点伤人了吧?寡妇咋了?寡妇就不能有好日子过了?太后娘娘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寡妇,人家那日子过的可滋润了,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三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哎呦!瞧三婶婶这张嘴,见天的胡说八道的,三婶婶不是那个意思,三婶婶是劝你三妹妹呢,口不择言,呵呵,口不择言,都是三婶婶的错,你别见怪。” 董氏脸色都不好了,听她道歉倒是颇有诚意,也就没吭声。司聪神色微缓,“反正我把话说清楚了,你若是肯听我们的安排,日后你无论是再嫁,还是永久的住在娘家,我保证你的日子不比咱们奚家任何一个姐妹差。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讲姐妹情分了,你死活,与奚家再也无关了。” 奚含绡犹豫不决,三夫人道:“绡儿,你就听我们的吧,做父母的,难道还能给你当上不成?” 奚含绡眼圈一红,又哭了出来。“娘,女儿不是不想和离,可是,可是夫君拿芸儿威胁我,若是我在娘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就让我永远见不着芸儿了。还说,若咱们家不能保国公府的周全,就把芸儿卖到窑子里去。” “他敢!” 奚凉川气道:“不用听他吓唬你,那也是他的女儿,他就忍心了?就是拿准了你,知道女儿是你的命根子,才掐住你的七寸不放的。” “你大伯父说的没错,他也就是说说,他还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来的。” 奚含绡哭道:“他会,他说了,就不缺女儿,这几个女儿,长大了都是他攀附富贵的筹码,是做小还是做正妻都能不重要,只要能帮上他就成。” 司聪问她:“这话是他跟你说的?” 奚含绡摇摇头,“是他与公爹和婆母说话的时候我偷听到的,他们都是这个意思。平时对芸儿也不亲近,那几个小丫头就更是了,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众人不禁惊的连连唏嘘,这还是人了吗? 司聪想了想道:“那你也不用害怕,你的女儿就是他们捏在手里的最后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敢动她。你放心,在国公府倒台之前,我会弄回孩子,你不会再受他们的牵制了。” 奚含绡露出希冀,“真的?” 司聪重重的点点头,“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同样,你也要信守承诺,这一百日,不问世事,不念尘俗,安心忏悔。” 奚含绡想了半晌,终于是咬牙点头了。“好,我都听大姐姐的。” 隔了一晚,奚含绡沐浴熏香被送进了家庙。说是家庙,其实就是在后院最僻静处的一座佛堂,平日里每逢初一十五,或是有什么重要的节日,祈福求平安的,妇人们也会来此烧香。这里也是一直有人打扫,干净整洁,又清净,很适合静下心来清修。 奚含绡进家庙的第二日,国公府的人找上门来,说是要接回自家的媳妇,而奚含绡的丈夫却没露面,只让两个妇人和一个管事的来接,门口的小厮根本没让进门,也没去通传,便将人撵了回去。 第二日,国公府的少爷,奚含绡的丈夫,刘唯祎亲自登门,目的也是要接回媳妇,而他依然没能进得奚家的大门,只得了一句话,媳妇要和离。 刘唯祎回去与父母说完,国公夫妇火冒三丈,带着唯一的儿子一同找上门来,这一次终于是进了奚府的大门。 本以为能顺利的领回儿媳妇,并挟制奚家一把,没想到奚家摆出一桌子的证据,指控国公府侵吞儿媳的嫁妆,虐待儿媳,宠妾灭妻,毁灭人伦等等,国公夫妇登时便傻了眼,原来人家早就设好了圈套等他们来钻呢。 心里晓得这些证据都是真的,可是如何敢承认,那三条罪状,随便哪一条都够儿子坐上几年牢的。何况是数罪并罚,儿子必是要流放三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了。 国公一家,气盛而来,铩羽而归,两家的第一次会谈,不欢而散。其实也不算是会谈,这一次只是奚家单方面的数落训斥刘唯祎,刘家根本毫无回嘴的机会。不用司聪出面,一个冯氏就把那不是人的刘唯祎骂个狗血喷头了。 刘家虽觉窝囊,可也不怕奚家不就范,他们手里还握着奚含绡致命的筹码,女儿刘芸呢,他就不信那贱人能熬得住几日不见孩子的面吗,他就等着奚家主动上门来求。 可别说几日过去了,如此一个月都过去了,奚家依然不动声色,奚含绡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芸已经是九岁的小少女了,有些事情也能分辨出好坏来了,她知道母亲为了她忍气吞声的,也知道母亲是被祖父祖母和父亲逼着去的外祖家。她从不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如何想念母亲,而是与往常一样,该写字写字,该绣花绣花,根本不提“娘亲”二字。 恨的国公夫人叱骂:“与你娘一样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芸已经对祖母的谩骂与侮辱习以为常,并不生气,更不在意,反正她相信,娘亲不会丢下她不管就是了。她只要保重好身体,不让娘亲担心才是安娘亲的心呢。 刘家坐不住了,再一次上门来接人,当然是见不到奚含绡本人了。奚家这次的态度非常坚决,归还奚含绡所有的嫁妆,和离,并把他们口中的赔钱货一并送到奚家。 刘家当然不肯,刘唯祎理直气壮的道:“和离也行,我要见我的妻子,当面听她说与我和离,我就同意。” 奚家当然不会如他的意,这刘唯祎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典型的花花公子哥儿一个。可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比司聪那个死鬼丈夫邵柏轩也不逊色几分,颇得奚含绡的喜欢,所以这奚含绡才千不舍万不愿的离不开他。 用司聪的话来讲,也是个看脸的恋爱脑。那另一个是谁呢?当然是她那个原主奚含灵喽。 第142章 欠了点赌债 见面就甭想了,讲良心话,她可不相信奚含绡能把持的住。到时候那刘唯祎几句好话一哄就跟着回去了,那她们所做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第二轮和谈,以双方僵持不下告吹。刘家是越来越没有底气了,以前被拿捏的死死的蠢妇,居然铁了心要和离,这令国公爷百思不解,难道是奚家知道了什么内幕,执意如此,是为了与他刘家脱离关系? 他坐不住了,忙四处打听询问,这一问之下便是大惊失色,得来的消息是,陛下已经腾出手来,准备处置了当初与大殿下和三殿下有往来的臣子,而他,就在这些臣子之列。 这可是吓坏了刘国公了,难怪奚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一定要和离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内幕,这是要彻底与他们家断绝往来啊。 不行,决不能如他的意,只要奚家那个蠢妇还是他家的媳妇,奚家就难与他家脱了干系,陛下也会看在奚家的份上,从轻处理,甚至是不了了之。所以,奚家这条大腿决不能放手。 拖拖拉拉的都有两月之久了,奚家还不肯放儿媳回来,明日他得领上自己那不争气的纨绔儿子,就是求,也要把儿媳给求回来。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他们日日都去,就不信他奚家能受得了舆论的压力,非要两个恩爱的夫妻和离。 他想的挺美,可没机会去奚家闹了,因为他那好儿子惹了个祸,不是啥大祸,就是欠了“点”赌债。 额......,这个赌债好像有“点”多。反正刘国公看到欠条的时候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实对国公府来说,也不是天文数字,但是足以将国公府的家底掏空,他们这一大家子,扫地出门就能还清了。 刘国公醒来后是大发雷霆,扬起手边的一个什么物件就要砸,可是一想有那么多的赌债要还,这些可都是能换银子的好东西,又放下了。 “你这个逆子,整整一百万两白银,你是怎么欠的?是一把都没赢过吗?输成那样了还不知收手吗?赌这么大,你家是有金山银山吗?” 刘唯祎垂头丧气瘪着嘴,“开始一直赢来着,后来就一直输,最后一把就都赌上了,以为能翻本的,谁知道这么背,就输了。” “f放屁!那是给你下套呢,你是第一次进赌场吗?这都看不出来?让人家给算计了。” 刘唯祎低着头不敢辩驳,国公夫人急的团团转,“就别说这些了,如今该怎么办?人家让咱们三日之内还债呢,不然就去官府告,没银子就拿人,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刘国公气的胡须乱颤,“拿人就拿人,这么个败家的玩意留着也是个祸害。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以为宠溺骄纵,他能混账到如此地步?去去去,看你就心烦。” 刘唯祎正不愿在这儿挨骂呢,转身就要走,刘国公怒道:“回来!小兔崽子,惹了祸还想躲,想想怎么办!” 刘唯祎又站住,回过身嘟嘟囔囔的道:“不是您让我走的吗,我能想什么办法,我又没有银子。” “你还知道你没银子?没银子你敢去赌钱?还敢赌这么大的?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刘唯祎又垂下头不说话了,国公夫人道:“您就别骂他了,赶快想想办法吧,还真让他们把祎儿抓去啊?” 刘国公冷哼一声:“他们敢!我还是国公爷呢,想在我国公府拿人,他们也得想一想,担不担得起后果。” 国公夫人无不担忧的道:“以前咱们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如今不成了啊,陛下那里咱们挂了名,又有对家虎视眈眈的,一旦闹出些什么事来,整个国公府可就毁了。” 刘国公沉思不语,她考虑的非常在理,如今国公府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小风小狼都经不起,就别说狂风暴雨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能拿出一百万两来?” 国公夫人转悠了下眼珠儿,道:“也不能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妾身听说,这赌债都是能商量的,咱们与那家赌坊好好商量商量,少还点是点。” 刘国公看向刘唯祎,“你母亲说的可对?” 刘唯祎点了点头,“是有这说法,但是都得有个有头脸的中间人给说和,然后一手银钱一手欠条,自此两清。” 刘国公想了想,“你估摸着,能降到多少?” 刘唯祎思忖片刻,“至多二十万两的讲头,还得给中间人些好处,少说也要万八千两的。” 刘国公不免咋舌,这买卖好做啊,动动嘴皮子就赚万两银子,他怎么就没这资源呢,早知道他也常往赌坊溜达溜达了,没准就免了儿欠的赌债了呢。 这世上就没处找后悔药去,有那前后眼,别去赌啊,那就没这些糟心事儿了。 “去找,能降多点就更好了,剩下的,咱们卖房子卖地凑一凑。” 国公夫人面露难色,“那也凑不出那么多来啊,这府邸是陛下赏的,不能卖吧,庄子也是陛下赐的,咱们家那几间铺子都卖了也不不值八十万两,再有个别院,在京西郊外,别说不值多少银子,就是一时也难出手啊。” 刘国公无奈一叹,“那你能凑多少?” 国公夫人愁容满面,想了半晌,道:“活钱儿死钱儿都算上,满破三五十万两银子,这可是咱们家的全部家当了,都给了出去,可真就喝西北风了。” 刘国公微眯着眼睛问:“祎儿媳妇的嫁妆呢?” 国公夫人一怔,“她能有多少,又不是大房,敏淑太夫人当时的陪嫁就有二三十万两,她那些地产房契的,有十几万两就不错了。” “那就都算上,看看差多少,值钱的首饰都拿去卖了,再不济卖人,丫鬟婆子,小厮伙计的,还有他后院那十几个白吃饱,都卖了。” “爹!那都是儿子的女人,儿子还指望他们传宗接代呢,爹怎么不卖自己院里的姨娘呢。” “你给我闭嘴!孽障!我看你也生不出儿子来,能不能保住咱们家还不一定呢,还惦记着女人呢,都是被那些个狐媚子给教唆坏了。” 第143章 终于和离了 刘唯祎悻悻地低下头,不敢怒也不敢言,心里把这老头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了。 “我生不出儿子来,你这些年不也就只生了我一个吗?好像你那些姨娘留着有用似的。” 他也就敢在心里抱怨抱怨,脸上可是一点怨气都不敢有。 国公夫人道:“祎儿媳妇的嫁妆咱们若是动了,奚家执意要归还可怎么办?” 刘国公踌躇不已,那赌坊的不好对付,奚家又是好对付的了?如果真因为这事两家闹翻了,他家可是捞不到一丝的好处去。 他左思右想,狠了狠心道:“那就和离,条件是,嫁妆悉数归咱家。他奚家想要芸儿,就再拿二十万两来,那这八十万两的赌债就凑上了。” 国公夫人与刘唯祎面面相觑,好不惊讶,真是好算计啊。 “儿子也觉得这招行,奚家有银子,别说二十万两,就是再多都拿得出来,不如,咱们就要八十万,那就不用卖产业了。” “你滚一边去!做梦呢?人家急了孩子不要了,将来嫁给谁不能生?花八十万两卖你的种?咋地,你是镶金边了?瞅瞅你那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一窍不通。” 刘国公气的给儿子一顿臭骂,长长的缓了口气。“你赶紧去找说和人去,讲好了就去奚家谈判,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咱们刘家绝不做第二个奚家。” 刘唯祎应着,忙去外头找说和人去了,国公夫人找来管家与各铺子的掌柜,把所有的房契地契、铺子庄子等文契都找了出来,按个估算价格,一一记录好。 还有库房里的金银细软,首饰珠宝、各种珍奇的摆件用品也都全部做了估价,每一件上都标注了价格。这可令各位掌柜管事的吃惊不小,夫人统计这些做什么?难道是国公府出了事,都到了要变卖家产的时候了? 刘唯祎是第二日晚上回来的,满面的春风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状元了呢。 “爹,都谈完了,八十万两,明日晚上酉时揽月舟上,一手银票一手欠条,此后再无瓜葛。” 国公夫人也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所有的房产地契、铺子首饰等都估算完了,大概能凑上四十几万两,加上祎儿媳妇的嫁妆,差不多有将近六十万两了,就看明日与奚家谈的如何了。” 刘国公神色凝重,“明日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只要他们给银子,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一家三口几乎是一夜未眠,商议出各种对策,为明天的谈判做准备,天光大亮,便备了马车去奚家,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许他们进去。 双方已经是几次三番的交战了,客套的话一句也没有,开门见山的就是谈条件。奚家听了刘家的条件,是愤怒不已,三夫人更是差点上前去与国公夫人厮打到一处去。 双方争讲的唾沫星子横飞,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几经拉扯,最终还是奚家放不下外孙女,同意了刘家提出的条件,当场就拿出了事先拟好的和离文书,让刘唯祎签字画押。 刘唯祎看着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的和离书,满眼的不屑。“都到了签字这份上了,她还不肯露面吗?” 奚凉瑜指了指和离书的一角,“绡儿早就签字画押了,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必要了,以后两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刘公子还是快些签了的好。” 刘唯祎十分的不甘心,他是想最后再羞辱一次那个不知情趣的黄脸婆,离开他,她一辈子别想再嫁个好男人,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可是人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还能说什么呢?咬牙切齿的按了手印,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国公夫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和离文书,也冷哼一声随后离去,刘国公到底是有涵养的国公,总算没与那母子俩一般没礼貌,冲着奚凉川等人拱拱手,也离开了。 他们走后,大堂内的众人皆是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三婶婶,这事先别跟三妹妹说,还有月余三妹妹就出来了,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三夫人点点头,“婶婶晓得,先不打扰她,不过,是不是今日就把芸儿接回来?” “三婶婶别着急,已经去接了,等芸儿来了,您也少哭些,也别让孩子去见三妹妹,就等着三妹妹诵满一百日的经文出来再说。” 三夫人现在对司聪是言听计从,当初她说一定能和离时,她是一百个不相信,就别说刘家那个败家子,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是个翻捶掉打,说话没准的主儿,若不是一直关着她,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像上次,她就说了,刘家不是放不下绡儿不肯和离,他们放不下的是绡儿的嫁妆。今日他们一提出来,便都验证了,果然是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 “三婶婶都听你的。” 司聪倍感轻松的舒了口气,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等着吧,还有一个多月,奚含绡再出来时,一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刘国公一家三口拿着二十万两的银票回了家,油煎般熬到了晚上,刘国公与儿子刘唯祎换上了深色的便衣,拿着全部家当去赎欠条。 揽月舟是京城最有名的花船,舟长几十丈,共有三层楼阁,最上面一层是视野最好,也是消费最高的一层,非达官贵人不可入内。再有银子的商贾,也只能止步于第二层楼。 站在揽月舟的顶层,能够俯瞰整个江面的景色,或是小叶轻舟,或是游船画舫,皆是一眼入目。这个时辰,江两岸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小贩们或禀灯或沿江叫卖,好一派繁华的景象。 而如此美景,并不能打动刘国公半分心思,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包袱,心情也是沉甸甸的。这是他刘家祖孙三代打拼的所有财产,就这般让这个败家的儿子给败没了,他是越想越生气。也越想越窝囊,若不是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就任他自生自灭,死在外头算了。 第144章 一场阴谋 转头看向正一脸兴奋的看着鲜花美女的儿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收回你那眼睛,这次为你摆平这件事,日后你再不思进取,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他狠狠地瞪了刘唯祎一眼,刘唯祎不满的转过头来正视着前方,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的。 “看一眼都不行,又不会花银子,不看白不看嘛。” “你说什么?” 刘唯祎微惊,忙道:“没什么,前面就到了,天字壹号舱就是了。” 刘国公不悦的冷哼一声:“还钱就还钱,找这么个地方做什么?一晚上就要千两银子,有银子烧的不是。” 刘唯祎有些讷讷,“这是中间人要求的,儿子也不想花这个冤枉银子,有这些银子,都够在楼下留宿的了。” 刘国公又瞪了他一眼,“这些事你倒是门清,诗文史书你是一个都不认得,成日里斗鸡走狗的不务正业。今儿这事了了,你回去就给老子好好读书,别等我把你逐出家门。” 刘唯祎喏喏的应着,父子二人已经到了天字号壹号舱,赌坊的人与那中间人已经等在了里面,见二人来,忙起身相迎。 刘国公扫视众人一圈,并无相熟的面孔,也不知这位颇有头脸的中间人是何许人也,不是官场中人,也非商贾,不会是江湖中人吧? 不管是谁,赎回欠条,赶紧离开这地方,若是遇见了熟人可就不好说了,他平日可从不踏足这类地方的。一是因为没那么财大气粗,二是因为身份地位在此,一把年纪了还来这种地方逍遥,传出去于名声不利,更于官声不利。 客气的寒暄几句,刘国公直奔主题,将沉重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是房产地契铺面等的票据,还有银票和奇珍异宝,我们已经大致做了估算,足够八十万两银子,你们快些核算,咱们一手银票一手货,早些了事。” 那中间人颇有些江湖气息,抬了抬长满了虬髯的下颚,示意赌坊的人可以开始了。赌坊的人一张张的核验完毕,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与那中间人耳语几句后,中间人笑了笑道:“还是国公爷有排面,咱们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这就与国公爷交货,国公爷好好查验。” 他挑了挑眉示意赌坊的人拿出东西,赌坊的人在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里掏出了一张有些泛着黄又有些厚的纸,递与刘国公。刘国公接了过来,还不等打开来看,舱门忽然被大力的踹开,舱内所有的烛火突然齐齐熄灭。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桌椅板凳叮铃咣当的倒了一地,刘国公父子吓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也不敢乱跑。 有破窗的声音响起,随后是重物落入江水中的声音,刘国公心道完了,这是遇到贼寇打劫了?过了片刻,舱内重新燃起烛火一片的通明之色,刘国公透过抱着脑袋的臂弯看去,眼前是一排统一款式的靴子,这样式有些眼熟。 他大着胆子抬头望去,居然是一群禁军。他惊愣在当场,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大胆!不知本国公是谁吗?竟敢闯了进来,你们不要命了?” 刘唯祎也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看向四周,眼神定在了被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的赌坊人的身上。 “你你你......” 他惊愕的说了一连串的你,刘国公也看到了这一场景,父子俩皆是愣在了当场。 那赌坊的人气急败坏的大声吼道:“刘贼,你竟敢出卖我。” 刘国公丈二和尚,这都是哪跟哪啊?他不就是来赎个欠条吗?何来出卖一说啊? “你讲什么鬼话呢?我出卖你什么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违法的勾当,才惹来的官兵追捕?” 那赌坊的人怒道:“交易地点都是你们定的,咱们马上要交易完了就来了官兵,你还说不是你出卖了我?” 刘国公诧异不已,扫视了一圈,这才看清,舱内已经没了刚才那满面虬髯的中间人,心下慌乱不已,他好像陷入了一场阴谋里。 门口走进来一名军官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刘国公认得,正是禁军头领杨文正。微愣一瞬后,微有不悦的抱了抱拳。 “杨统领怎地来了?是执行公务?那您可来错了地方了,本国公爷正与友人畅谈,您这么一闹,都吓跑了我的朋友了。” 杨文正人如其名,生了一张一脸正气的俊朗模样,瞄了一眼桌上的各种契书还有金银器皿等珍奇宝物,沉声道:“国公爷宴请好友要带着这么多值钱的物件,是要买下这一整艘揽月舟不成?” 刘国公有些尴尬,抽了抽唇角,“我是拿来与友人鉴赏一番的,这个又犯了哪条法规了?” “哼!国公犯没犯法规,末将一查便知。” 说罢,他手速极快的在他手上抽出刘国公还来不及查看的欠条,刘国公手上一紧,没捏住,被他抢了过去。 “你放肆!快还给本国公,无礼杨文正,当心本国公去陛下那里告你滥用职权,以下犯上之罪。” 杨文正向后退了一步,展开那张颇是厚重的纸,脸色登时大变。 “边防堪舆图?” 他冷眼看向刘国公,在他眼前抖了抖,“国公爷,末将竟不懂了,你们与友人鉴赏宝物,也包含咱们的边防堪舆图吗?” 刘国公大惊失色,忙要夺过来看,杨文正却抽了回来,在他眼前展了开来。 “国公爷仔细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刘国公早年在兵部任职,认得这堪舆图,确实是与越国交界的边疆堪舆图,上面不仅详细的记录着边疆的山脉水源,还有城池布防,防御工事也是一清二楚,他立时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这是不是误会啊?” 杨统领嗤了一声,看向那被刀架着脖子的男子。“这位一看就不是我国子民,是不是误会,带回去一审便知。还有刚才跳江的那位,国公也别说是天热了下去凉快凉快,等我们抓到人了,便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杨统领挥挥手,“都带走!” 又看向刘国公与刘唯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还要麻烦国公爷跟着走一趟,事情查清楚了,就放国公爷与衙内出来。” 第145章 刘家要亡 刘国公急了,这不是开玩笑吗?他堂堂一个国公爷,被禁卫军带走了,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官了? “杨统领杨统领,你且慢,这都是误会。” 他拉过杨文正走向一角压低了声音说:“不瞒杨统领,我这个不孝子前些日子在赌坊赌输了银子,我今日是带着犬子来还赌债来的。至于这欠条如何就变成了堪舆图,老夫也不知情啊。杨统领带那人回去审问便是,老夫与犬子自会全力配合,我们就别去了吧。” 杨统领神情严肃,“国公爷,不是末将不给您这个面子,实在是您这事涉及到边防战事,末将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国公爷海涵。” 刘国公脸色微变,“杨统领此话是在映射老夫里通外邦了?” 杨统领很官方的笑了笑:“国公爷此话差异,我朝素与外邦有往来,这京城里各国的商人亦是不少,严格来讲,只要是与买了这些外邦人卖的东西,那都叫里通外邦了。” 刘国公一听他这话,面色微缓,杨统领却话锋一转,又道:“国公爷这事,应该叫通敌卖国才对。” 刘国公霎时就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说本国公爷通敌卖国求荣,我卖什么了?又求什么了?那包袱里可都是我刘家的产业,不信你看看。” 杨统领顿了顿,眼神扫向桌子上,走过去拿着剑柄挑开那半系着的包袱,一沓子银票以及明晃晃的金银珠宝翡翠首饰等物赫然显露出来。 刘国公傻眼了,这些珠宝是他们带来的?怎么看着完全不同呢? 杨文正拿起一样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冷厉。 “这是越国的图纹,国公爷,这,您怎么解释?您别与末将说,这些都是巧合吧?” 刘国公彻底懵了,走过去拿起那些物件按个查看,果然不是他们带了的那些。又站来那些票据看了看,除了银票根本就没有房契地契等物,他方恍然大悟,刚才那一瞬的黑暗,就是为了将这些东西掉包。 脑中轰鸣作响,脚下一个不稳,晃了几晃,颓然的趴在了桌子上。慢了不知几拍的刘唯祎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父亲,关切的问道:“父亲,父亲您没事吧?” 刘国公缓了好久,抬起头来冷冷的注视着他,忽然抬起手臂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混账东西,咱们被人家设计了!” 刘唯祎被打的原地转了一个圈,蒙头转向的看着刘国公,茫然的问道:“爹,您说什么呢?被,被谁设计了?” 刘国公恨的牙根都要咬碎了,被谁算计了,除了奚家,还有谁?难怪奚家说死要和离呢,难怪奚家答应了他们的无理要求呢,原来早有谋算,这是等着看他刘家被抄家灭族呢! 他突然脊背生寒,这奚家步步为营,不惜以自己毁了自己的女儿名声做诱饵,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彻底灭了他刘家,这份心思好歹毒啊。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自救。 “杨统领,这些不是老夫拿来的,老夫这些日子为了凑儿子欠下的赌债到处筹钱,杨统领可以去查一查,我刘家的管事掌柜都是知晓的。还有赌场,对,犬子在赌场赌输了,欠下了一百万两银子,那日在赌坊赌钱的人都知晓,杨统领可以一个一个去审,老夫与犬子真的是来还赌债的。” 他一把拽过还一脸懵傻状态的刘唯祎,“快与你杨叔叔说说,你是怎么赌输的,都谁在场,让你杨叔叔去查。” 刘唯祎这才反应过来点,也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惶恐的语无伦次。 “那日,那日赌场里好多人,我下了注,开始赢了,后来输了,再后来又赢了,有人带我去了一间小屋,又赌,我输了,输了好多,欠了好多银子,爹,爹,儿子说的都是实话,实话。” 杨文正一脸的鄙夷之色,这说的都是什么?好多人,大街上还好多人呢,叫他挨个去问吗?刘国公无奈极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子这般无用呢?一件事情都说不清楚,早知道他这般无用,下生就该掐死他,也不会如今给刘家带来满门抄斩的祸事。 “杨统领,这事颇有蹊跷,还望杨统领能查明真相,还老夫与犬子一个清白。” 他难得的给比自己官职小了许多的杨统领施了一礼,杨统领回礼道:“国公爷自不必说,末将一定会查清楚的,现下,还是请国公爷与末将回去,别叫末将为难才是。” 刘国公思忖了半晌,终是颓然的摇摇头,“这里人多口杂,杨统领能不能让这些人先退下,老夫与犬子自会跟随杨统领回去。” 杨统领看了看宽敞的舱内围的满满的禁卫军,不让押着就能不丢脸了?他们这一遭可是惊动了整个揽月舟的客人,想不出丑都难。 于是点点头道:“那就依国公爷所求,末将在身后护送,国公爷,请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国公难堪又无奈的深叹一声,拎起自己儿子的脖领子,随着那一群禁卫军走出了天字一号的船舱。一出来,便惊住了,甲板上站满了看热闹的船客,指指点点的瞎猜乱想的。 这其中不乏有认识刘国公以及他那败家儿子的,有人就大声的嚷嚷出来了。 “哎!那不是刘国公吗?后面跟着的不是刘衙内吗?这父子俩是怎么了?怎么被禁军带走了?” “谁晓得呢?刚才还跳下去一位呢,我就在窗前赏月呢,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眼花了呢。” “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这么大的阵仗,后面那个是禁军统领吧?肯定是大事,不然禁军统领怎么会跑到船上来抓人,那都是京兆府衙役该做的事情啊?” 这一句话提醒了刘国公,他刚才光顾着着急了,就没往这上头想。禁军掌管的是京皇宫的安全,怎么会管这种事?就算是他真的通敌卖国了,也应该是京兆府的人来抓才是。 他恍然又明白了,难道是陛下授意的?陛下真的对他动了杀心?心下更加惶惶不安,竟有些绝望的念头涌了上来,刘家要亡啊! 第146章 叛国通敌 刘国公父子被关进了天牢,这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国公府也被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国公夫人傻逼瞪眼的不知怎么回事,看着禁卫军一样一样的往外搬东西,早已没了贵妇的体面,哭天喊地的好个撕扯。奈何禁卫军不是衙役,贿赂不得,眼瞅着家底被抄了个干净。 而被关进天牢的刘氏父子俩以为很快就会查明真相,还他们的清白。可是禁卫军查明的真相是,刘唯祎赌博的当日,赌场没有一个人说见过他的,更没有谁一夜之间输了一百万,那简直是个笑话,谁有那么多银子可以输?赌场也没有那么银子能借给他的。 国公夫人熬心熬力估算出来的产业的文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她平日里藏宝的地方,一张不少,一张不多,包括了奚含绡的嫁妆,都好好的在那里。刘家的那些管事掌柜的也表示从未参与过什么估算家产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刘国公才算真的明白了,自己是跳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里,他们买通了所有的知情者,奚家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深重,他逃不过这一劫。只求那个跳江的中间人快些找到,他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事与愿违,那跳江的男子并未找到,那样湍急的水流,就是不死,也不知漂到何处隐姓埋名的藏起来了。话说,刘氏父子压根也不知道那中间人姓甚名谁,只知道大伙都叫他二爷,要想寻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国公是又气又恨,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什么都没打听明白,就给人家送钱去了,这不是伸着脖子让人家宰吗? 好歹他是国公,不能草草定案,禁卫军协助京兆尹搜集证据近一个月,最终也没能洗脱他们父子叛国通敌的罪名。陛下盛怒,亲批斩立决,于三日后处斩。 本来刘国公被逮进大牢就令一群官员寝食难安了,这叛国通敌的罪名一定下来,平日里与刘国公交往甚密的官员都惊慌失措,如案板刀俎。牵扯出了好多的官员同罪,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即便是没被牵连的官员也是人人自危,除了上朝等必要的出行,都猫在家里不敢出门,恐怕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陛下此举,也肃清了朝堂上曾经一、三两位殿下的势力,皇位愈发的稳固。奚家众人坐在一处喝茶聊天,提起此事无不感慨万分的。 “要说,还是陛下心机深沉,别看陛下年纪轻轻,尚不及弱冠,却有如此运筹帷幄的手段,当真是令人佩服啊。” 奚凉瑜对这位新君似赞不绝口,奚凉川道:“陛下确实是天资聪颖,大气沉稳,初登基时对所有朝臣都是和蔼对待,不曾表现出打压一方或是捧起一方的现象,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放松警惕。可是陛下是何等的锐利,少年天子,身边虎伺狼环,陛下若不能快刀斩乱麻,等那些人的势力又扩张起来,更加的不好对付,陛下才是天生的统治者。” “兄长所言极是,这刘家当初也是没少踩咱们奚家,如今风水轮流转,咱们还有命回来,他们却毫无生机可还了。” 奚凉瑜得意的笑,奚凉川提醒他道:“不可得意忘了形,要谨记奚家以前的教训,懂的急流勇退才是。灵丫头说的对,咱们始终要记得,咱们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天下人的臣子,只有服务好陛下,才有咱们奚家的万古流长。” 奚凉瑜忙收了笑容,谨慎小心的道:“是,弟记下了,定会谨言慎行,勤谨恭顺,为陛下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也会提醒孩子们小心谨慎的。” 奚凉川点了点头,司聪子外面走了进来,笑了笑:“爹和三叔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奚凉瑜有些尴尬,奚凉川道:“也没聊什么,这不是后日就是那刘氏父子问斩的日子嘛,也刚好是三丫头诵完经出来的日子,我与你三叔商量着,要不要让她去看看那父子俩的下场去。” 司聪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摇了摇头,“女儿觉得不妥,莫说那砍头的场面残忍血腥,就是三妹妹心里对那败家子的不舍,恐怕日后会夜夜做噩梦,心神难安。” 她可记得当初看砍头时场面呢,恶心的她好几日都吃不下睡不着的,那种热闹,还是别去凑了。 奚凉瑜也道:“灵儿考虑的对,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不管那逆贼如何对绡儿无情,绡儿对他的情分却不减当年,若是让她见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砍头当场,恐怕会得了心病。” 奚凉川微微颔首,“那如此大快人心之时,便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能亲临了,灵儿要不要一同前往?” 司聪忙摆手,“不去不去,我可没那胆量,爹您早些去,占个好位置,仔细的观斩吧。” 奚凉川轻嗤了一声:“你爹我本来就是监斩官,当然是全场看的最清楚的位置,你若是去,可以扮作我身边的守卫,也能看清楚。” 司聪瞪大了眼睛,“爹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吓死人了,您可别说了,我好像都闻到血腥味儿了。” “哈哈哈哈!”奚凉川放声大笑,司聪气的撇撇嘴,奚凉川揶揄的口气道:“为父只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怕这个。” 司聪嘟囔道:“爹把女儿说的好像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一般,您女儿是大家闺秀,我用的是脑子,打打杀杀的那一套,交给爷们吧。” 奚凉川与奚凉瑜又是一阵大笑,奚凉川道:“这月底就是五丫头的好日子了,好好用用你的脑子,为她风风光光的送嫁,咱们奚家也热闹热闹。” “这事我行,爹交给我就放心吧,保证您满意。” 奚凉川捋着胡须道:“缺什么少什么就去找你娘要去,你四叔最近也要回来了,再问问他可有什么要添置的。这几年五丫头受累了,别叫她委屈着。” 司聪眨眨眼,“知道了,您都说了几百遍了,好像我娘会亏待五妹妹似的。就是我娘想,我四婶婶那个性子,也不许啊!” 第147章 害人者终害已 奚凉川无奈的笑笑:“你这张嘴啊,你四婶婶就是爱计较了些,也没你说的那般不堪,你如今虽是太夫人,也不可对她不敬。” “知道啊,爹把女儿当什么人了,我可是最会尊老爱幼的了。爹,祖母和祖父也快回来了,家里又热闹了。” 提起老父老母,奚凉川脸上一脸的孺慕之情,这一别也有快一年了,他十分的挂念,毕竟二老的岁数都不小了。 “路途遥远,还好有你给设计的马车,不那么颠簸了,马车里也宽敞舒适,你祖父祖母也少受些罪。” “这都是小事情,主要是这次大哥也跟着回来,娘都高兴的几日睡不着觉了。要是二叔也回来就好了,咱们家才是真正的一家团圆了呢。” 奚凉川敛了笑容,想到这个鳏夫弟弟,他心里就难受,发妻亡故,他却未能见上最后一面。如今远赴江北上任,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只那么一个姨娘,还是个蠢笨无脑的,是不是该给他物色一个续弦了呢? “你二叔还年轻,不该一个人独守空房,你与你娘打听打听,可有合适的女子,给你二叔再娶一个。” 司聪挑眉,“父亲这是咸吃萝淡操心,二叔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自己不会想吗?我们瞎操什么心啊。” “啧!你又胡说了,我是他兄长,我不操心谁操心去?” “爹,我二叔还有爹娘呢,您就少操些心吧,现在二叔没有正妻,容姨娘就是二叔府上最尊贵的女主人,奚含韵与娘家断了往来,六妹妹如今与嫡女无异了,也能说个好亲事。” 奚凉川微怔,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在理儿,六丫头与五丫头都是吃了苦的,该有个好归宿才是。我休书一封与他,暂且先别续弦,等六丫头的婚事定了,再提也不迟。” 司聪点头应着,董氏与冯氏几个妯娌也相继进了大厅,大家又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到了刘氏父子问斩的日子,午门外的菜市口可谓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周围的酒楼饭馆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树上更是人满为患,险些压折了几棵,大家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砍头是个何等场面。 刘氏父子被押上了刑场,按在了行刑台上,嘴里还塞着布条,防止他胡言乱语。刽子手口含一口烈酒喷洒在斩刀上,上头监斩官扔了令牌,一声“斩!”令传下。刽子手拔掉堵在他们父子嘴里的布条,刘国公高呼:“冤.....!” 另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刽子手手起刀落,便尸首分家,刘国公到死还在喊冤,奚凉川知道他是冤枉的,可是又如何呢?害人者,终是先害了自己。 奚含绡出来的那一刻,便瞧见了自己的女儿,刘芸扑倒了她的怀中,母女俩抱头痛哭,当得知刘氏父子的死讯后,她愣了好一会儿,忽而放声痛哭起来。 “杀千刀的,就这么死了,你作恶多端,活该有此下场。可惜我不能亲眼见你的惨状,否则,会更痛快。” 众人都以为她会难过伤心一阵子,可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哭过以后就释然了,面色平静的去见了长辈们。 “专心礼佛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我为我的婚姻努力过,也争取过,他不珍惜,就不是我的错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大姐姐说的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难得家人们肯原谅我,还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若不是大姐姐一力坚持要我和离,这次充入官奴的,就是我和芸儿了,妹妹谢谢大姐姐的苦心了。” 奚含绡冲着司聪深深的拜了下去,司聪忙上前去扶起她。“三妹妹不必见外,咱们同为奚家女,姐姐如何能看着你深陷泥沼而不顾呢。” 奚含绡含泪笑了笑:“大姐姐不计前嫌,还这么帮我,妹妹实在是感激不尽。我出来时娘便与我说,刘家的全部家当都给了我和芸儿,还有我的嫁妆也都悉数拿了回来,这都是大伯父在陛下那里为我争取的,芸儿无以为报,请受绡儿大礼叩拜。” 奚含绡拉着刘芸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以前都是绡儿不好,差点辜负了父亲母亲,还有叔伯们的心意,以后绡儿都听大伯父的。这些银子,绡儿与芸儿花几辈子也花不完,就都给了家里吧,大伯娘您看着支配,花多少都行,绡儿毫无怨言。” 董氏颇是意外,“哪里就用的着你的银子了,家里如今富裕着呢,你若是怕银子生虫发霉,就放到你大姐姐那去,管保你翻几倍不止,到时候也跟你大姐姐似的,坐在炕头数银票玩。” 众人都笑了,奚含绡揩了揩眼角的泪,又看向司聪,“都说大姐姐是做生意的奇才,走一步看五步,大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蠢笨,就带妹妹长长见识,也省的我长日无事,聊赖度日。” “行啊!不过我可说好了,这世上就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是赔了,我可不管,你别哭就行。” 奚含绡忙道:“大姐姐说过,会让妹妹像其他姐妹一样有舒坦日子过。妹妹所得的这些银钱,比起其他姐妹不知要好处多少倍去,妹妹真的是很感激大姐姐的。如今妹妹守着这些死物也没什么意思,大姐姐就尽管赔,反正我吃穿都是家里的,饿不着就行。” “哈哈哈哈!” 大厅内一阵的欢声笑语,比过年都热闹。刘家那些女眷就惨了,死的死卖的卖,曾经风光无限的国公夫人被罚没到了宫里的浣衣局,每日要洗的衣裳比山还要高,累的她手腕都抬不起来了。 说话间就到了五姑娘出嫁的日子了,奚家处处张灯结彩,喜庆洋洋,就连茅厕都贴了红纸,以示喜悦。 出嫁当日奚府门外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宾客满棚热闹非凡。奚含莺的嫁妆更是摆出了胡同,煞有十里红妆的场面。 太后与陛下也都派人送来了贺礼,以示对奚家的重视。奚家这回真的重回巅峰,恢复了往日的鼎盛。 第148章 他心里的人 奚家又开始门庭若市,董氏几个妇人们迎来送往的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参加各种宴会,几乎是没有一日能安生的。司聪就不同了,她丧夫不到一年,这种宴会就免了,家里也少有人去拜访,她可是乐的清闲。 再说,她也闲不着,京西物流又开通了新路线,南来北往的为百姓解决了不少的难题,当然,收益自然是不小;脱水蔬菜依然很畅销,是众多产业中获利最高的一项。司记聪明果又开了几家分店,现在是遍布了京城的各个核心商圈,生意兴隆自不必说,司聪是赚的盆满钵满。 就像董氏说的,她一天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坐在炕头数银票,她还是改不了几辈子的习惯,喜欢把银子换成金子藏在家里。 看着墙壁夹层里的金砖,暗室里的金瓜蛋子,司聪是两眼放光喜不自胜,不得不感慨,古代的钱是真好赚啊。当然了,她不是奸商,也不是光吃不拉的貔貅,她还是知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的。她的这些产业解决了许多百姓的就业问题,不说是大富大贵,但是保证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她还建了一间一善堂,意在日行一善,积福积德。收容了上百名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还有些流浪的孤儿,也有因灾难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其中有劳动能力的,就分配些活计,或是砍柴跑腿,或是去物流中心分发货物,洒扫做饭,多少都能给些工钱,也能慢慢地过上自力更生的生活。 每逢初一十五,司聪都会打着为边关将士祈福的旗号施粥,不拒绝任何百姓,只要来的,都能分一碗热粥喝。渐渐地,敏淑太夫人的名号越来越响亮,颇受穷苦百姓的爱戴,连带着诚毅候府的地位也有了些攀升,不再是人们口中受父辈荫封而得了爵位的黄口小儿,也是受人敬仰的新一代诚毅候了。 别看她有钱,可是并不奢靡,日常也颇为节俭。她赚的那些银子,就算是挥金如土,几辈子也花用不完,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用处了就是钱,没用处了就是死物,她死守着有什么用,银子嘛,够花就行了。 不过她也深知,她如今看似富可敌国,可是想要救助全天下的穷苦百姓那是冰山一角,她只能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她成立了一个商会,但凡入会的商家,只要是正规经营的,都受商会的保护。不过,要交入会费,这笔费用直接进了一善堂的账面上,用于救助有需要帮助的百姓。 也有很多心怀善念的商贾,自愿的捐款捐物救助穷苦百姓,就连太后也曾捐过银子。一善堂救助的百姓越来越多,不断地扩展住所,如今,已经可以容纳两千多人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三年过去了,司聪也过了孝期,终于可以披红挂绿的出现在公众场合了。不过也不能穿的太过艳丽,她毕竟是个寡妇,不可太招摇了。 邵昶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郎了,这三年,他始终坚持早起练武,白日读书,那微有古铜色的肤色颇有些武士的风范,愈发的意气风发。 邵昶长相俊美不输乃父,走在人群中也是耀眼闪亮,很受未婚女孩儿们的欢迎。孝期未满时,就有人托娘家那些婶子嫂子的给说和,想要与他家为亲。如今孝期满了,都不顾脸面的登门来求亲了,侯府颇有些推不开门的架势了。 上一次被这么堵着门口是啥时候来着?是各大豪门贵女争先恐后的要给韩铮做小,看来这邵昶也有些要步韩铮的后尘啊!不行,她得敲打敲打这小子,可别学他爹,被女子毁了一生。 说起亲事,邵昶还很羞涩,微垂着头低声道:“孩儿少不更事,这些年一直潜心习武读书,并没有在意过哪家的姑娘,一切都听母亲做主便是。” 这可愁坏了司聪了,上上辈子那五个女儿的婚事就差点没折磨死她,她都明说了让他自己选,怎么就不能让她省省心呢? “你心里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 邵昶头垂的更低,声如蚊蝇。“孩儿没想过,母亲看着好就是好的。” 司聪有些气恼,语气加重。“让你说你就说,是你娶媳妇还是你老娘娶?我看那猪圈里的猪就不错,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省心省事还不闹腾,给你做媳妇可行?” 邵昶愣了片刻,忍住了喷笑。“那孩儿便说了。” 司聪不耐的摆着手,“说说,赶紧说,我也有个参照,这家伙的,直接给我一个大海捞针题。” 邵昶赧然的笑笑:“孩儿也没什么要求,女孩儿家嘛,性情要温顺,孝顺是第一的,要懂得持家,稳重大方。” 司聪眯了眯眼,“你这跟没说一样,这是千金贵女们的统一招牌,拿出来一个都能做到。” 邵昶垂眸思索片刻,“那就说长相吧,孩儿喜欢甜美的,最好笑起来有酒窝的那种,说话的声音软糯糯的,个子不要太高,不然会显得孩儿不高大。” “噗嗤!”司聪忍不住笑了,“你还得长呢,这就怕媳妇比你高了,小时候让你吃点饭跟咽药似的,知道着急了吧?” 邵昶憨笑一声,挠了挠头,“也不能太矮了,母亲说了,会影响下一代,就,就到孩儿的下颚就好。” 司聪有些好奇,他这形容,好像是有些贴近人物了呢? “还有呢?” 邵昶咬唇思索,似是在勾画心中的宏伟蓝图般有着无限的畅想。 “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笑起来弯弯的,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美丽;鼻子很小巧,嘴巴有些肉肉的,粉嘟嘟的,肤色莹白如玉,吹弹可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司聪沉默一瞬,“那姑娘可喜欢你?” 邵昶不假思索的回道:“还不确定,或许喜欢吧。” 他说完大惊失色,忙捂住了嘴,慌乱之下竟是语无伦次。 “母亲,不是,没有,不喜欢,不是不喜欢,是没有,唉!” 第149章 你咋没看上嫦娥呢 司聪一脸奸计得逞的望着他笑,邵昶窘迫极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司聪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窘态,轻笑道:“我早就说过,婚姻大事准你自己做主,你又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还是你,不相信母亲会给你这个权利?” 邵昶面带愧色,深施一礼,“是孩儿狭隘了,请母亲恕罪。” “唉!”司聪叹了一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是不是怕女孩家身世不好,配不上咱们家,你怕娘不同意啊?” 邵昶微垂下头,“不,正相反,是那女孩儿的身份贵重,只怕是孩儿配不上她。” 司聪奇怪了,他的儿子已经是众多同龄少年中的翘楚了,他可是少年侯爷,进门就是侯夫人,是多少少女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对象,怎么还有他配不上的女子? “是哪家的姑娘,你说来娘听听,就是王爷家的千金,娘也敢去给你提亲去。” 邵昶犹豫了半天,咬了咬唇道:“那女孩儿,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惠阳长公主。” 司聪愕然愣住,“谁?” 邵昶又重复了一遍,“是先帝的九公主,陛下的妹妹,惠阳长公主。” 司聪撇撇嘴,“你怎么没看中天上的嫦娥呢你,手伸的可够长的。你们一个在深宫内苑,一个在皇城外,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邵昶很诧异的看向司聪,司聪尴尬的嘎巴嘎巴嘴,“口误,我的意思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邵昶颇有些难为情,羞涩加腼腆的笑了笑,“是孝恭慈皇太后做寿的时候,在御花园里遇见的。当时,她好像很慌张,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很紧张的样子。我看她可怜,便帮着她一起找。后来找到了,原来是一条项链上的挂坠,她说是先帝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司聪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邵昶口中的九公主,她是毫无印象,至少在她经常进宫的那几年,这个九公主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从邵昶的描述中也不难猜测,这个惠阳大长公主也是个不受宠的,先帝在位时也不曾关注过她,估计那个项链挂坠也是她母妃骗她的谎言。 作为先帝的亲生女儿都不受重视,如今作为皇帝的妹妹,也没什么地位可言,光有一个响亮的名头罢了。 “你可想好了,尚公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你的仕途,可就止步于侯爷了?” 邵昶没有意思犹豫的点头,“孩儿想好了,只要能娶到她,就是没了爵位孩儿都心甘情愿。” 司聪很是意外,“勇气可嘉,可是爱情不是你们生活的一切,她贵为皇室公主,你们成亲后,你,乃至你的后代,都会冠上公主的名号,人们对你的称呼,会从侯爷变为驸马,你真的能接受?” 邵昶神色坚定,“母亲说的孩儿都考虑过,惠阳长公主也劝过孩儿,可是孩儿就是放不下她,也舍不得她。” 司聪夸张地挑挑眉,“情深似海啊,你们俩到了什么地步了?不会私定终身了吧?” 邵昶神情暗淡了下去,叹息了一声:“若是那样改好了,母亲有所不知,您担忧的,也是众多富家子弟担忧之事,尚公主身份就成了驸马,如果是陛下的女儿还好些,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趁陛下在位,还能谋些好处。可是尚大长公主,还是个从小就不受宠的公主,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自断前程的坏事。如她一般的大长公主,好命的陛下赐婚,选的不过是普通官员家的无甚出息的子弟。没命的,就是远嫁和亲,孩儿不想她和亲,孩儿想让她快乐幸福的过一生。” 邵昶情绪有些激动,也不难看出,他对那惠阳长公主的深情,司聪倒是很感动他的这份真挚。 “说了半天,这位惠阳大长公主,生母是哪位太妃?” 邵昶脸上有一瞬的犹豫,“不是太妃,先帝驾崩时,惠阳大长公主的生母连嫔位都不是,现在,只能以太贵人称呼,惠阳大长公主与太贵人一直生活在挨着冷宫的地方,日子过的很简朴。” 他脸色有些难看,眼圈已是微微泛红。“平时她都不能出那个小院子,如果不是那日孝恭慈皇太后做寿,她也没机会去御花园。她说,那是她第一次踏足御花园,看了好多好多好看的花,大都是不知名的。孩儿听了后很心酸,尊贵如皇帝的女儿,却过的不如咱们家的一个婢女,她的遭遇是何其的悲惨。” 司聪心中咋舌,这桥段,听着怎么像落魄公主与少年侯爷的大女主爽文呢? “你能分清那是爱,还是怜悯吗?” “我能分清,孩儿第一眼看见她就动心了,她生的很美,很可爱,那双眼睛尤为清澈,与孩儿见过的那些女子不同,她眼里没有功利,她满眼都是看见春天的希望。母亲,孩儿对她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邵昶的眼神透着坚定的固执,毫无商量的余地,司聪有些好笑,她也没想与他商量,他喜欢就随他好了。 “你若心意坚决,明日我便进宫去,找善仁嘉皇太后提亲去,她不同意,老娘就死磨硬泡,磨到她同意为止。” 邵昶惊了一瞬,立时心花怒放,冲着司聪深施一礼,“孩儿谢过母亲成全,等艺儿进了门,定加倍的孝顺您。” 司聪摆摆手,“咱们是亲母子,总弄的像君臣一样见外,我又不是冥顽不灵的老太婆,你别总防着我。” 邵昶惶恐的连连摆手,“孩儿没有,您是孩儿最亲近的人了,孩儿怎么会防着您呢,是母亲您想太多了。” “看看,跟我说话就不能随意点,你瞅瞅我与你外祖母,聊天时有那么多规矩吗?你累不累啊?以后跟她也这么客客气气的,那日子可没法过了,无趣死了。” 邵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她不会,我们很聊得来。” 司聪无语了,“合着你是跟你娘聊不来了?” 邵昶忙捂住了嘴,想要行礼请罪又怕母亲怪他礼太多,僵直着身子站立不安。 第150章 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司聪无奈的摇摇头,“聊不来就聊不来吧,你也别拘着了,去写奏请的折子去吧。” 邵昶如临大赦般草草一礼便出去了,司聪又是一叹,也不知善仁嘉皇太后知道后会是如何震惊呢。她倒是不觉得高攀不起长公主,她是怕皇太后不允,是因为怕耽误了昶儿的前程,所以,她还得想想说辞,该怎么去说服皇太后。 新帝登基三年,铲除异己用了一年,邵昶是新帝重点培养的亲信,将来是要为他撑起朝堂重任的,如果尚了公主,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啊? 想了又想,为了儿子的来之不易的古代爱情,她豁出脸去也值了。 第二日见到善仁嘉皇太后,也就是以前的怡贵嫔,她听说了司聪的请求,果然是惊愕不已,然后就是强烈的反对。 “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那么多好女孩儿你不选,偏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公主,你是怎么想的?要毁了孩子的一生不成?” 善仁嘉皇太后可谓是怒不可遏了,司聪诧异了,这是她的儿子啊,您这反应好像要毁了一生的是她那做皇帝的儿子一般。 “太后息怒,没您想的那么糟糕,您听臣妇与您细说,这么大的火气,当心牙疼。” 这么些年的接触下来,她们二人已经熟悉了彼此的性情,说话也不似君臣那般那么拘谨,很是随意。太后也很喜欢她幽默诙谐的说话方式,微舒了口气,不满的看着她。 “你别想着找一些歪理来说服哀家,先帝退位后,那些娘家有些背景的长公主们都找了差不多的夫婿下嫁了。成年的长公主就剩这么一个九公主了。先帝两年前驾崩后,哀家与陛下也不是没给她选过夫婿,可都嫌弃她生母没有地位,更没有家族的支持,陛下又不能强制要求。唉!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你看,这不就有一位嫁不出去嘛。” 司聪不免咋舌,“太后也别急,臣妇这不是来给您解忧来了吗。” 太后嗔道:“你别闹,昶儿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都让你给教坏了。你就是个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如此让人操心,反正这事哀家不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的。陛下那么看重侯爷,怎么会让他自毁前程呢?” “太后娘娘,臣妇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可是您说,人来这一世不止是为了功名利禄,能寻得一个有情人相伴终身也是此生幸事。人这一生不好过,女人尤为难过。这世上大部分的女子都是盲婚哑嫁,有多少夫妻都是先婚后爱,那还得说是遇到了有缘的。又有多少夫妻名为夫妻,实则是仇敌的,这些事情在太后与臣妇身上不难见到,难道太后希望陛下的皇后与陛下像先帝与孝恭慈皇太后一样彼此怨恨吗?” 太后怔了一瞬,摇摇头,“那是两码事,你也说了多数夫妻都是先婚后爱的,你怎么就断定昶儿不娶惠阳就没有爱情了呢?” “可是他会不快乐啊?” 太后愣住,“太后为什么这么辛苦地为陛下筹谋?我们做母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思。从他下一生下来,就怕他冷着、饿着、吓着了,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他笑我就笑,他哭我也哭,他的情绪牵动着我的心,他快乐,比我赚了一座金山还快乐,我为什么要亲手扼杀了他的快乐呢?” 太后听的颇是动容,她说的句句在理,声声刺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快乐。她以为她把他保护的很好,她以为他甘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其实他是个有野心的孩子,他的快乐,就是站在最高处,俯瞰自己的江山。 她费尽心思满足了他,他快乐,她亦快乐,这就是一个母亲的伟大。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她和昶儿的快乐呢? 想了好久,叹息一声:“就怕哀家同意了,陛下也不会同意,侯爷年轻有为,陛下对他颇为器重,他这样做,恐会伤了陛下的心。” 司聪劝道:“娘娘不必忧心,陛下不是昏君,不会迁怒与侯府的,只要与陛下说明白,陛下会理解,并且愿意成全侯爷与惠阳长公主的。” 太后看向她,面露疑色,“你有何说辞能说服陛下?” 司聪弯唇笑笑:“臣妇怎么能去说服陛下呢,还是要请太后去说和。” 太后睨了她一眼,“你别想使唤哀家,哀家可不做那种强人所难的事。” “不是强人所难,侯爷与惠阳长公主成婚,于陛下,于皇室有三点好处,娘娘听了便知臣妇的用心良苦了。” 太后挑了挑眉,“哦?还有三点好处,你说来哀家听听。” 司聪直了直脊背,轻咳了两声。 “这其一,侯爷年轻有为,位居高位,若是找一门有实力岳家,又有奚家这个外祖家做后盾,那侯爷的势力可就遍布朝堂了。” 太后微蹙着眉头,很是不解。“你是怕将来侯爷会威胁到陛下的皇位?哀家看你是想多了,陛下可不是无用之才,他知人善用,是个做皇帝的料。” 司聪很赞同的点点头,“那还用说了,虎父无犬子,太后娘娘教导出来的孩子,必定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才可堪任大宝之位。” 皇太后嗔道:“少拍马屁。” 司聪呵呵一笑:“知儿莫若母,太后了解的是您的儿子,可您未必了解一国天子的心思。” 皇太后颇为疑惑,司聪顿了顿道:“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最想要的就是掌握全局,无论是谁,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些不能掌控的,不是处死,就是罢官,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臣子的能力在他之上,包括势力。如今的侯爷不过是平平无奇,可他才十七岁,再过十年,二十年呢?等他羽翼丰满了,就是下一个奚家。” 皇太后猛然一震,司聪苦笑,“如果陛下赐婚惠阳长公主,情形就不一样了。我朝驸马不可担任要职,陛下想重用他就是恩赐,不想重用他那是祖制,所以,这第一个好处,也是最重要的,是安陛下的心。” 第151章 陛下赐婚了 皇太后若有所思,看向司聪,“第二点好处呢?” “其二,自古稳固朝堂多以联姻维持,皇太后为陛下选的皇后乃是三朝元老的嫡孙女,贵妃是手握重兵的威北大将军之女,淑妃是兵部尚书之女,为的就是得到这三个重臣的鼎力支持。这三方势力是势均力敌,单一方都不足为惧,可若是联合在一起,那就岌岌可危了。这也正是太后娘娘的高明之处,您如今这样的安排,这三房势力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永远没有联合起来一致对付陛下的时候了。” 皇太后又嗔了她一眼,“你这见缝插针拍马屁的本事见长啊,这与侯爷的婚事有什么关联?” 司聪抿唇笑了笑:“臣妇是觉得,以陛下的心胸与眼光,是不会埋没了侯爷的。这或许会让那些娶了公主的人家看到了希望,对皇室更加的忠诚,也会为这来之不易的荣宠更加的努力,可以说是安了臣子们的心,也安了待嫁公主们的心。她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也对得起身上流着的皇室血脉了。” 皇太后不免失笑,“我听着,你这是为你们家那小子找出路呢?还扯上别的驸马和公主了,你这是让陛下先撕开这个口子喽?” 司聪耸耸肩,“有何不可?陛下最想要的不就是去陈推新吗?于朝政无益的规矩就是该撤除,驸马也是女婿,如果太后娘娘有女儿,是希望自己的女婿才学卓越呢?还是寂寂无名呢?” 她歪头看着皇太后,“这种规矩无非是怕驸马干政,那臣子们就不干政了?上战父子兵,打仗还亲兄弟呢,万一朝堂上有个什么纷争,这皇室的女婿总不会向着外人吧?” “嗤!”皇太后嗤笑一声:“就说你歪理多,你这是为了你儿子的婚事让陛下改制呢?哀家看悬。” 司聪陪着笑,“悬不悬的,那不得试试嘛,事已至此,臣妇这做母亲的,总要为儿子做点什么才是,臣妇也是为陛下着想,不想让陛下因此失去得力的臂膀。” 皇太后嘁了一声,“得了吧你,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司聪嘿嘿一笑:“臣妇不单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会给陛下和皇太后脸上贴金呢。这门婚事若是成了,天下万民都得称赞陛下顾念手足之情,对妹妹如此的重视,彰显皇室的公主的尊贵,这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呢。” 皇太后无奈的指着她道:“你这张嘴啊,第三呢?” 司聪吁了口气,“其三,如果昶儿能与皇室联姻,那奚家就是半个皇亲国戚了,这是陛下对奚家的一种认可,也是给予奚家的无上荣耀,奚家更会全心全意的为陛下效力,这是安奚家的心。” 皇太后听着不由的慢慢点头,“安陛下的心,安天下人的心,安臣子的心。太夫人,你想说的是这些吧?” 司聪小有一怔,赞道:“太后娘娘英明。” 皇太后轻笑:“也难为你了,想出这么多理由,哀家就替你去跑一趟,成不成的,可别怪哀家。” 司聪忙起身行礼,“怎么会呢,臣妇感谢太后娘娘的成全,那就等着太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皇太后斜了她一眼,“你先别欢喜,哀家是同意了,还得看陛下的心思。你且回去等着,等有消息了哀家着人去知会你。” 司聪恭声应了声是,行了礼,便告辞出来了。 消息是三日后传到侯府的,不枉她唾沫星子横飞的讲的口干舌燥,皇帝他同意了。赐婚的圣旨是一个月后颁发的,邵昶又惊又喜,忙进宫谢恩。 惠阳长公主的生母也因此升了位份,如今也是一名太妃了。惠阳长公主的身份也水涨船高,陛下赐了良田庄铺,府邸一座,金银器皿等物更是数不胜数。皇帝嫁妹妹,自然不能草率,筹备嫁妆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那嫁妆单子长长的一摞。只等转年,等先帝三年孝期满了,就完婚。 金九银十,正是收获的季节,诚毅侯爷与惠阳长公主奉命完婚,婚礼盛大而庄重,两位皇太后以母后的身份亲自为惠阳长公主主持出嫁的事宜,陛下更是亲自送嫁,给足了惠阳长公主面子,谁也不敢小瞧这位自出生就不受宠的长公主了。 司聪也是给了新婚的小夫妻很大的空间,等过了回门就让他们出去游玩了,她在家里忙活邵甜的婚事。邵甜小邵昶两岁,也是十六岁的姑娘了,上门求娶的也不少。兼之现在邵侯爷又多了个驸马的头衔,邵甜的知名度也一度很响亮,见过的人都夸赞她生的水灵漂亮。 这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司聪为她择婿时要比邵昶这个亲儿子谨慎多了,从男方的人品、家世、学识、相貌、是样样精心挑选,有一样不遂心愿的都不行,她觉得,比公主选驸马还难。 她一筹莫展,董氏给她提了个醒,长子媳庞氏的兄长家,正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也在议亲,人品相貌家世都能匹配。司聪悄悄看了那少年一次,是能入了她的眼的,便作为备选之一。 之后再看几个都不如这个少年郎好,便也与庞家定了亲事,算是亲上加亲了。司聪早就预备着邵甜的嫁妆了,双方过了礼,没多久便举行了婚礼。 邵甜成了婚,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可筹备了,那几个孩子还都小,都不到议亲的年纪,司聪就决定南下走走,顺道巡查巡查产业。 她收拾行李,蓝彩蝶在一旁噘着嘴抱怨。 “太夫人可真会躲心静,扔下这一大摊子一走了之了,您是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了?” 司聪笑道:“着什么急啊,这不是长公主还不懂管家的事务呢嘛,等她熟悉了,你也来。” “得了吧,您可别画饼了,当初要还我自由,眼瞅着就要成功了,您硬是塞给我俩孩子,我倒是想走,哪一个我能撒手的?” 司聪奸笑一声:“想走也能带着,等我回来你就走,带着他俩去玩更有意思。” 第152章 好像诀别 蓝彩蝶无限惆怅的叹息一声:“带这俩魔王还玩什么了?天天给他们俩打支应就够我忙的了,跟着太夫人还能有人聊天解闷的,一路上还能给我讲讲风土民情的,要不太夫人这次就带我去吧。” 司聪轻叹道:“我也想有个伴陪着呢,一个人的旅行就是没意思。你说以前身边还有个玉凤陪着,现在她要产子了,我也是没人说话,翠蝉和翠柳都太老实了,说不到一处去。” 蓝彩蝶眼睛一亮,“那带着我啊?再带上那俩魔王,管保这一路上不寂寞。” 司聪嗔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还带着你,带着他俩的,这家不管了?交给谁你我能放心?沁竹吗?你可省省吧,那货不比岑书雅心眼少,让她管家我可不放心。” 蓝彩蝶失望至极,长长一叹:“我这心都长草了,我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司聪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机会啊,你才多大啊,等我回来了,你常年长在外面,不回来了我都没意见。” “真的?” “真的,你就安心在家帮着照看个一年半载的,来年九月我祖母七十大寿,满破一年的工夫,我肯定得回来,到时候可劲让你在外面野。” 蓝彩蝶咧嘴笑了,“那说定了,我一个人去,孩子们你来管。” “行行行,我管我管,你把那个拿出去,南边暖和,那皮子的用不上。” “用不上又没多重,又不用你拿着,万一变天了呢,多带这一件又不会压翻了车。” 司聪拿出的东西又被蓝彩蝶放回去,她好像要她带走一个家似的,觉得什么都不能少。俩人一边收拾一边拌嘴,两日的工夫也收拾好了行李了,司聪也该出发了。 她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上上辈子把南北这条线都要踏平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家人来送别,董氏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可惜家里事情太多,等着议亲成婚的孩子就好几个,她实在是走不开。 “等这边的事都了了,我就去找你去,你常给家里写信,别让我们惦记你。虽说南边气候暖,你也别大意了,少吃凉的,夜里多穿点,那地方早晚温差大。别想着给我们邮寄东西,有了物流公司我们都吃的到。出门在外,小心谨慎,财不外露,别给自己惹麻烦。该找镖局就找,别怕麻烦。” 司聪心里暖暖的,上前抱住了她。“娘就别唠叨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您要保重身体才是,别跟我爹生气,他脑子不好使。也别太操劳了,家里的事该交给大嫂二嫂的您就别操心了。” 董氏眼窝有些热,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别死脑筋守着这地方的规矩,你出去了没人认得你,有喜欢的男子该把握就把握,不要浪费了大好的青春。” 司聪愣住,脸上微红,轻轻推开她。“娘说什么呢?我可没那想法。” 董氏爱怜的整理她耳边的碎发,温柔的一笑:“没想就想想,这样好的年纪,干嘛死守着。你就是再嫁了都不丢人,这脑袋里好歹揣着的是现代的思想,别给我整老封建这一出,你爹要是死在了西北,我也找一个再嫁。” 司聪看向她身后不远的父亲,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光彩的事,还挂嘴上了。可说好了,这边忙完了就去找我,咱们母女一起游山玩水,一定有意思。” 董氏笑出了眼泪,又把她搂在了怀中。“儿行千里母担忧,知道你这一去不会有事,可还是免不得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别多管闲事。在外不像在家,就是有人给你撑腰也不及时。必要时,抬出你爹,抬出皇太后来,娘希望,再见到你时,你完好无损的站在娘的面前。” 司聪鼻子一酸,不禁流下了眼泪,她怎么觉得有点像生死诀别呢?忙换上一副欢快的语气。 “娘您就等着胖了三圈的我出现在您面前吧,到时候别认不出才好。” 董氏也笑了,拍了拍她的肩,“去吧,路上小心,别急着赶路,劳逸结合。” 司聪努力的笑弯了眼睛,转身上了车,眼里的泪水汹涌而下。她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出一趟远门吗?干嘛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擦干泪水,掀开车帘,再次与亲人们挥别,直至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方撂下了帘子。 马车是她设计特制的,车轮上上了减震系统,减少了些颠簸,马车内也宽敞,铺着厚厚的褥子,坐卧方便,能喝茶,也能吃饭,就是露宿荒野也不怕,这车内的装备不比寝室差。 这一路上的风景虽是不陌生,可是看风景的心情却是不一样。就像每次她回老家看路上的青山绿水一样,怎么看都看不腻。 坐船的时候意境更美,听两岸猿声,看轻舟过山,将山川美景尽收眼底。每到一个地方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写信寄了回去,也当是记了一份游记,将来自己拿出来回味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 上上辈子她可没这个闲暇时光,这辈子可不能辜负了大好山河。一个人独处时就思考些问题,有婢女们在身旁时就给她们讲讲知道的风土民情,那几个丫头也是头一次见识不一样的风景,自是喜不自胜。 依着她的意思,就带两个婢女和两个护院就够了,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带的人多了显得太招摇了。可是董氏不许,蓝彩蝶也不许, 所以,她此次出行带了翠蝉翠柳两个一等婢女,迎春和腊梅两个二等婢女,和两个粗使的婆子,四个护院。这还是她精来减去的最终人数呢,护院充当了车夫,少了四个车夫,要么,就是十四个人为她一个人服务了。 蓝彩蝶会说,“你好歹是一品太夫人,是皇太后的亲家,带这么几个人出门丢的不是侯府的脸,丢的是皇家的脸。知道的是您倡导节俭,不想大张旗鼓的弄的人尽皆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排面不行,没得让人说长公主不孝,不关心婆婆的出行的事呢。” 第153章 边陲之地 你说她多能瞎掰,这又跟人家长公主孝不孝顺沾边吗?所以长公主把她身边的两个嬷嬷给了司聪带了出来,堵一堵民众的嘴。 话说,民众是有多闲,没事关注这些事?要说愿意嚼舌根的,还是那些官眷们。她不免心中腹诽,她就是有心找个帅哥美男的私下相会,这十几双眼睛盯着呢,也得有机会啊!她娘撺掇着给她带这些人时,可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这一队人马走到哪都是视觉的焦点,开路倒是顺畅。其实这一路上也不必担心遇到山匪悍民的。住宿不是官府的驿馆,就是自家物流的中转站,早有人提前准备好了上等的房间,连热水饭菜都是现成的,且都是司聪平时喜欢的口味,所以这一路走来非常的顺畅。 从北到南,越走越暖,她们在京城出发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秋了,天气是一天冷似一天了,夹衣夹裤都套上了。这会子是越走越热,一路换衣裳,已经是夏季的轻纱薄裙了。 吃的东西也与北方大不相同,这里但凡是个带叶的,都要过水煮一下,油盐也是少的很,大多数的菜品都以蒸煮为主,难吃的很。亏着司聪有经验,早就准备了北方的各种腌菜和酱菜,配着南方的清淡菜品,倒也越吃越习惯了。 要说最吸引人的当属这里的水果了,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与他们那烤炉烤出来的脱水水果可是天差地别,那也太好吃了。 司聪觉得不用等到董氏来,她就胖了三圈了。胖就胖吧,人活这一辈子,能带走的就是这副下水了,对他们好点吧。 她们出来也有半年了,司聪估算着路程,差不多有四五千里的路程了,这里也早就脱离了京西物流的运输范围内了。按照这里的日出和日落时间来判断,大概是到了西南部了。 这里的日出很晚,卯时末才蒙蒙亮,戌时初才黑天,所以这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老百姓一年四季都有地种,不像北方,到了冬季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听当地的百姓说,这里是犯官流放的边陲之地,交通不便,粮食十分的匮乏,除了山就是山,百姓的日子非常的贫苦。 说起来,这地方的人说话与京城完全不同,连比划带猜的,她居然也能听的一知半解的,只是这文字嘛?属实是看不懂。她们在当地找了个向导,陪吃陪喝陪玩,陪购物陪见客,全程陪同,简称“全陪!” 向导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叫洛桑,司聪脑海里闪过那个多才多艺,却因车祸去世的藏族男孩,也叫洛桑。这个洛桑认识些字,是专门做这种营生的。生的黑黑的,个子不高,说话声音有些沙哑,非常善谈,与司聪们介绍当地的民俗风情的同时,也愿意听司聪她们说北方不曾听过的见闻。 司聪在那洛桑口中得知,这里居住着很多民族,其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是白衣族。司聪不记得中国五十六个民族里有这么个民族,不会是白族吧?又或许是古时的叫法不同? 反正这里的少数民族是不少,各民族的穿着也不一样,她是分辨不出,洛桑介绍完了她赶紧记下来,等一转头,又忘了。 住的地方就非常简陋了,因为湿寒,一楼都是不住人的,普通百姓家里一楼用来养鸡养狗的,味道难闻的很。她们住的算好的了,可也是四处透风,倒是凉快了,就是蚊虫太多了,熏了一夜的艾草,身上还是被叮了一排包。 洛桑用他那不太标准的官话道:“这还是在城里,再往镇子上,村子上走,住的比这还要差,山路也难走的很,好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大山,能来一趟城里都是富户了。” 司聪心想,这年代又没发展旅游业,大山里有什么好玩的,一脚踩到眼镜蛇上,小命都没了,在这儿玩几天就行了。 于是,一行人就住下了,包了整个院子,翠蝉翠柳又重新布置了房间,挂上了蚊帐窗幔的,也能防蚊虫叮咬。平时用的摆件都布置上后,看起来没那么简陋了,点上蜡烛,倒是温馨了许多。 吃了一顿她们觉得简单,却是这里最丰盛的晚餐后,累了一天的众人便各自歇下了。司聪不习惯有人值夜,屋里也只有她一人,写完了这一天的见闻后,甩了甩了有些酸胀的手腕,走到了窗前,看向窗外夜空中那一轮半弯的月亮。 正值初春,山茶花开的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茶花香味,不禁让人陶醉其中。这种香气既清新又甜美,仿佛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和疲惫。 古代的空气本就好,这里的格外好,白日里就是天高云淡的,一旷无垠,夜晚更是有一种伸手就能够到月亮的感觉,美的有些不真实了。 也不知为什么,这里不是她最喜欢的,可却有种想停下来歇歇的想法。可能是天亮的晚,让她有种放慢脚步的感觉,又或许,是这里延绵不断的青山透露的神秘感,让她总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吧。 也正好等一等母亲,母亲出来也有两三个月了,快马加鞭的,再有一两个月也到她这里了,她刚好趁此规划下下一步的路线。 深深的吸了口有些甜腻腻的空气,舒心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该休息了。躺倒了翠蝉精心布置的床榻上,一股淡淡的兰草香味儿浸入肺腑,这是她最喜欢的香料味道,非常有助于睡眠。 她辗转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实在是这松软的床铺和丝滑的被子太舒服了,鼻端若有似无的花香,耳边是断断续续的虫鸣,像是摇篮曲一样,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这样的好眠,她居然做了一个梦,一个她很久都没有做过的梦了。梦里,韩铮依旧英俊帅气,他笑眼弯弯的看着她,惹得她一阵心猿意马。 而他却一转身,离她而去。她拼命的追,他却像幽灵一般越飘越远,她用尽了全力却始终抓不住他的一丝衣角。 第154章 标准的京腔 突然场景一转,熟悉的一幕在眼前闪现,参天的树荫下,韩铮眼含温柔的看着一个女人怀里的小婴儿,那小婴儿长得粉白粉嫩的,咧着小嘴边吸吮着大拇指边呵呵的笑。韩铮的唇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抬头看向抱着婴儿的女子,而那女子的面容,依然像以前一样模糊不清。 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她一直非常想知道,韩铮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过的幸福吗?开心吗?他还记得她吗? 可是她越想看清,却越模糊,而他们的身形却越来越远。司聪焦急不已,奋力的蹬腿向前追去,她恍惚的看见韩铮揽着那女子的肩膀,温柔又体贴,她心里猛地一抽,嘶声叫喊着,而她的声音却像泡沫一样淹没在茫茫的月色中。 她不肯放弃的努力奔跑,喊的嗓子都哑了,那那女子忽然驻足,猛地回头看向她。这次司聪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却吓的魂飞魄散,惊叫出声。 “啊!” 她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嗓子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僵硬的四肢逐渐的恢复了知觉,她已是浑身湿透。 怎么是她?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韩铮为什么要娶她?那张脸她再死几辈子都忘不掉,那疤痕交错的脸,是芙蓉啊!是芙蓉啊! 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出完冷汗出热汗。为什么?他娶的为什么是芙蓉?他不是答应了他,要娶妻生子,儿孙满堂,荣华富贵一生的吗?芙蓉比他大那么多,又是那样的容貌,他,他怎么想的?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她猜不透,想不通,她心中一直的假想敌居然是芙蓉,她是如何也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芙蓉的背叛,那是她的韩铮啊,她为什么要夺了她的韩铮啊? 耳畔似是有雷声轰鸣,她猛地坐了起来,挣扎着下了地,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发了高热,无缘无故的发了高热,一烧就是整整三日,昏昏沉沉,欲睡欲醒,伴随着呕吐和抽搐,吓坏了随行伺候的这些人。 当地的摩雅(郎中)说,这是水土不服的一种反应,因为这里的地势较高,上山上岭的很是累人,所以很多中原人到了这里会不适应。 有的人是当时就会有不适的症状,有些人是后期症状明显,司聪后来明白了,应该是高原反应,她这个是后高原反应。 不过摩雅也说,像她这般昏迷不醒的极为特殊了,如果救治不及时,很有可能会丧了命。也亏得她半夜觉得不舒服醒了,摔在了地上,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婢女听见了,才救了自己一命。 司聪休养了十来日,才能下床溜达,却觉得身体虚弱不堪,总是迷迷糊糊的。心里有些疑惑,不会是不适应高原反应吧? 拖拖拉拉的将近半个月了,她才好了些,这时候的气温又比之前暖了些,漫山遍野的开满了鲜花,再不舒服的身体也被治愈了。 这一日,翠蝉与翠柳陪着司聪在城里闲逛,她来了好些日子了,除了病就是在养病,还没来得及欣赏欣赏这远近闻名的大研城呢。 城中算是繁华了,沿街都是经商的铺子,可是并无多少摆摊的小贩,洛桑说,这里的平民大多是做官或者是地主家的奴隶,没有权利经商。乡下的百姓也少有能走出大山的,即便是能出来的,也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拿一些采来的山草药换些粮食盐巴等物,连最起码得温饱都不能保证。 司聪知道很多偏远地方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都穷,可她没真正见识过,单听洛桑这样说,这里的百姓的生活指数,应该比北边大部分的山村都差。 不管怎么说,这些还影响不了司聪她们逛街的心情,当地的小吃,新鲜的水果,各样的小玩意,还是买了不少。 正逛着,大街上突然就嚷嚷起来,顺着声音望去,长街东南角方向乱哄哄的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司聪几人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也向那边走去。 走到近处,不算宽敞的大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司聪她们只能是在外围翘着脚看,基本上除了人头,什么也看不见。就是听音也听不太真切。 旁边的百姓说着她们听不太懂的方言,洛桑在一旁边听边解释道:“这是大研城的最尊贵的贵族,木氏家族,好像是府里的奴隶跑了出来,在门口鞭笞呢。” 司聪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里哪天不跑出几个不怕死的奴隶来。走吧,没劲。” 洛桑也觉得无趣,随着司聪几个转身往外挤,听了前面传过来的声音,又停下,拉了拉翠蝉的衣袖。 “姐姐等一等,我听着不是那么个意思,是这府里的小姐与那个奴隶有奸情,被抓住了,正要处死那个奴隶呢。” “呦!有这事?那得看看,还没亲眼瞧见过这种事呢,走,挤进去瞧瞧去。” 司聪又转头向里挤,结果当然是挤不进去了。有热闹就在眼前看不到,她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厉害。冲着翠蝉挑挑眉,使了个眼神,翠蝉立马就会意了,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向身后来了一个天女散花。 “哎呀,我的钱,怎么都掉了?” 百姓们自然是听不懂,可是他们听得见铜钱落地的声音,纷纷向后涌来去捡铜钱,前面就腾出了好大一片的地方,司聪几人泥鳅一样快速的挤了进来。 一共没几个铜钱,捡没了也就都回来看热闹了,这时的前排位置,已经是司聪这一行人的了。离的近,也看的真切,气派的大门外确实跪着一个年轻男子,浑身被捆的像个粽子一样,抬着头不肯认罪的样子。 “我没偷东西,你们冤枉我,我也不是你们家的奴隶,我是来送山菜的,我没偷。” 司聪惊讶了,看向同样惊讶的翠蝉和翠柳,这男子居然会说官话,而且发音非常的标准的京腔。这里的官员也不都是当地人,有很多都是外省派过来的。司聪这段时日也接触过一些,他们的口音也都来自五湖四海,各有不同,官话说的也都保留着自己家乡的方言,没有一个像这位男子一样的如此标准。 第155章 薛慕彦 司聪不知晓京城来的汉人会不会成为这里贵族的奴隶,便问洛桑:“听他说话的口音,像是汉人,汉人也会成为你们这贵族的奴隶吗?” 洛桑点点头,“那些被流放的汉人也会被当地的官府买卖,所以我们这有好多的汉人奴隶。他们大都识文断字的,就是做了奴隶也不是苦力,在贵族老爷家都很吃香的。” 司聪微微颔首:“那这个男子,也有可能是奴隶了?” 洛桑不确定的摇摇头,“这个说不好,这里好多贵族都请有学问的汉人教书的,我看着,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司聪狐疑的看向那男子,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可是他始终背对着她,不曾回过头来。洛桑看了一会儿,蹙着眉道:“这人看着有些熟悉,好像是前年京城的犯官,流放至此,他老子姓薛。对就是他,他叫,叫,叫什么来着?” 洛桑想了半天,“哦!”了一声:“叫薛慕彦,他还有个弟弟,叫,薛,薛慕......。” 洛桑挠了挠脑袋,猛地一拍大腿,“叫薛慕枫!” 他声音极大,引得众人皆好奇的看向他,那背对着他们的男子也听见了,扭过头来看向他们。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他, 目若朗星,斜眉若剑,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肤白如玉,颊似刀刻,浑身上下透着书香气,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男子似是察觉出有人注视着他,看向洛桑的眼神落在了司聪的身上,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四目相对,那男子似乎是惊怔不已,眼神焦灼在司聪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让司聪猜不透。 他认得她?也说的过去,她很出名的,嚣张跋扈的奚家嫡长女,当初也是百家好儿郎求娶的对象。不过这男子的年纪好像比她小了点,也就十七八?顶多二十郎当岁。 那就是她做了太夫人之后见过吧,寡妇、军烈属、太后跟前儿的红人,又兼之是司记的幕后大老板,她也算是京城的公众人物了,认识她太情有可原了。 司聪在脑海里努力的思索着,朝中姓薛的官员,她若是记得没错,只有兵部库部郎中是姓薛的,他被流放了吗?她怎么不记得陛下要处置的官员里有这号人物了呢?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那男子。 而那男子盯了她一会儿后,神色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去,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不敢让她看见一般。 司聪有些纳闷,又不是她儿子,犯得着做出这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来吗?话说回来了,如果真的认得她,又都是京城的老乡,在不影响当地法治的情况下,她是不是可以适当的,施以援手? 至少别叫人给剁手剁脚的,或是扔江里喂鱼吧。 男子不像刚才那般情绪激动,甚至忘记了为自己辩解,押着他的人以为他认罪了,嘀里嘟噜不知说了些什么,上来几个强壮的大汉扛起他便走。 男子大惊失色,大声喊冤:“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们放我下来,我是冤枉的,我没偷东西!” 那些人根本不听他分辩,或者说,是听不懂他说什么,脚下不停的向人群中走来。司聪心中咋舌,不会真的被投江喂鱼吧? 她看向洛桑有些不解,“你刚才不是说他与这家的大小姐私奔被抓了吗?他口口声声的为自己辩解是没偷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洛桑也迷茫了,猛然一拍大腿,“哎呀!是搞错了,这些下等民他们听不懂汉话。” 洛桑忙大声喊那男子,“薛家的,你说大研话,他们听不懂!” 男子怔了一瞬,忙用大研方言高声为自己辩解,那些扛着他的人停下脚步,相互之间交流了一番,又给扛了回去。 刚才跟着这些汉子的百姓又都跟着回来,围在那里继续看热闹。 又听那些人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其中一人像是有点地位的,情绪还挺激动,似是疾言厉色的训斥那姓薛的,额,是薛慕彦。 薛慕彦与他们激烈的辩解,虽然文弱,气势却不让分毫。 双方僵持不下,薛慕彦最终被扛进了府,看来是暂时逃脱了被沉江的危险。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渐渐散去,司聪走的很慢,几乎是没怎么挪动步子,还是在那木氏家族的门前。 洛桑道:“夫人累了吧?不如叫个抬轿回去?” 司聪摇头,“我看你也是个热心肠,这位薛公子好像确实冤枉,你能否替我去求个情?至少,别让他丢了性命。” 洛桑有些为难,“夫人想玩什么吃什么用什么,洛桑自然是竭力满足夫人。可是夫人这个要求,恕洛桑没那个本事。那木氏家族可是四大家族里最尊贵的王族,天朝赐姓的,府里的奴隶都横着走,哪里是我这等小人物能说上话的呢?夫人也太瞧得起洛桑了。” 司聪尬笑一声:“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拿着这个牌子,去大研州府一趟,将我的意思传达给州府大人,请他帮个忙吧。” 洛桑哪里敢接,那一看就是金子做的,他活到二十几岁,只听过没见过,这要是弄丢了,他十条命也赔不起。 尴尬的苦笑道:“夫人,您就别逗洛桑开心了,您这东西可着大研府也找不出第二块来,这么金贵的东西,您让洛桑拿着,那柳大人不得认定我是偷的,一刀砍了我的脑袋。” 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滑稽的可爱。 司聪笑了笑:“别害怕,这是天朝太后娘娘之物,他不敢诬赖你是偷的,你只管去,不管出什么事,本太夫人替你担着。” 洛桑还是犹豫不决,司聪看向翠蝉,翠蝉会意,在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他手里。 洛桑眼睛亮了亮,咬了咬牙,“那洛桑就试试去,办不好,夫人莫怪。” 司聪纠正他道:“是太夫人,别再叫错了。” 洛桑不甚明白,司聪摆摆手,“快去吧,救人如救火,别耽搁了。” “好嘞!” 第156章 南诏 洛桑哈了个腰,转身便走,司聪回头看了眼恢复于平静的大门口,吁了口气。 “我们也回去吧。” 翠蝉和翠柳在身后跟着,翠蝉犹豫着问道:“这一路上太夫人都不曾暴露身份,更不曾打扰过当地的官员,为何今日就破例了?” 司聪脚步缓慢,微有些惆怅。她不确定这薛家的流放与她是否有关,太后与陛下雷霆手段确实是拉了不少的官员下马,这其中也不乏冤枉之臣。像皇长子的妻妹家就很冤枉,虽然是皇长子的小姨子家,可是从没为皇长子做过一件事,两家除了姐妹之间的往来,男人与官场上可以说是毫无往来。 可是在这次变故中,还是被罢官免职,撵回了乡野。好在是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一部分财产,不至于受冻挨饿的。 陛下的宗旨有点像曹操了,谁知这薛家是不是冤枉的,万一不是罪有应得呢?就当是日行一善了吧。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他让我想起父兄们,在西北,或许也没少受这样的冤枉吧。” “可如果那人真的是偷儿呢?太夫人此举岂不是错放了坏人了?” 司聪微嗤一声:“错放就错放了,我一个堂堂的一品太夫人,徇点私也不过分,他偷了什么,本太夫人十倍奉还就是了。” 翠蝉十分的不解,这真的不像是太夫人平时的作风,太夫人是最恨以权谋私和仗势欺人的行径的,今儿是怎么了? “别觉得好奇,凡事都讲个缘分,我觉得那孩子有眼缘。再一个,或许是直觉吧,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就当是赌一把吧。” 翠蝉垂下头,默默地跟在司聪身后,再不敢说什么。主仆三人悠闲的回了住处,将买来的玩意都摆在了桌子上,供那两个小丫头观赏玩耍,大家一起找乐子,早就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了。 下晌的时候,洛桑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见了司聪便深施一礼,拜了下去。 “下官拜见太夫人。” 司聪忙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柳大人客气了,快快请坐。” 来人正是大研府的知州柳尚博,恭敬的坐了下去,扫了一眼四周,面有愧色的道:“这地方实在是简陋,太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搬去下官的别院暂住,那里都是砖瓦砌的房子,风格与这里完全不同,是仿照京中的建筑而成,住着更舒适一些。” 司聪挂着淡笑:“就不麻烦柳大人了,我们也住不多久,等家母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刘尚博非常吃惊,“奉国夫人也要来此 司聪点头,“家母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城,也想出来走走,怎奈家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这次也是硬挤出些空闲来,与我一道舒散两日就回去了。 ”敢问太夫人,奉国夫人什么时候到?此处实在是不像样子,下官这就安排人来收拾吧。” 柳尚博忙要起身,司聪制止了他。 “柳大人不着急,我估算着,怎么着也得十天半月的能到,家母也是不喜奢靡,等她来了再定吧。” 柳尚博如何肯,他远在边陲,朝中鲜少有大官莅临此处,除非是被流放的,那都是毫无指望的人,他巴结也没用了。这可是诚毅侯的母亲,过两天来的是刚封了奉国公的夫人,他如何怠慢得起呢。 “太夫人就成全下官的一番心意吧,这大研不比京都,天气虽暖和,可是条件极差,吃的更不用说,下官这个地道的江南人都吃不惯。府上有家乡的厨子,也会做一些京城的名菜,太夫人来此时日也不短了,早就吃够了这里的饭菜了吧?不如就去下官那里尝尝下官那厨子的手艺?” 柳尚博神色殷切,司聪不好拒绝,只好道:“柳大人盛情难却,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来接太夫人过去。” “先等等。” 司聪再一次的叫住了他,“刚才我叫洛桑去求助柳大人,不知事情可办妥了?” 柳尚博恍然的“哦!”了一声,“瞧下官这记性,下官此次来就是与太夫人说这事的。原想着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去了之后才知道事情并不是太夫人所说的偷盗那么简单,恐怕要让太夫人失望了。” 司聪讶然,“有何不妥吗?” 柳尚博神色有些严肃,“这其中有些事情不方便与太夫人说,关系木氏家族的名声,下官不敢透露,还望太夫人恕罪。” 司聪惊疑不已,“名声,这是何意?” 柳尚博神色晦涩不明,轻扯了下唇角,“木氏家族本就是这大研的第一大贵族,有意与南诏王室联姻,下官听说,双方都定好了人选,只差一纸婚约了。那个叫薛慕彦的,差点搅了两家的亲事,木氏族长很生气,消息若是传到南诏去,恐怕就不是退亲那么简单了。” “南诏不也是我朝疆土吗?他们还敢带兵来犯?” 柳尚博愣了一瞬,不想这久居深宅的太夫人,竟然也晓得这些国事,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了。 “柳大人莫要惊奇,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了解下当地的政权情况,也免得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自己惹麻烦,做了功课而已。” 那柳尚博也很佩服了,都说这位太夫人是做生意的好手,几年之间生意遍布了大江南北,富可敌国,连太后娘娘都要忌惮几分。他一直以为这位太夫人是个上了年岁的狠辣角色,没想到一见面,竟是容色上佳,风姿绰约的贵妇,还这般有心计,他果真是见识了。 “太夫人心系家国大事,令下官折服。南诏是我朝的附属国,享有独立的政权,每年除了要向我朝进献岁供,军事上,还有管理方面,都由南诏国自己来掌管,我朝派到南诏的巡察使也只有监视权,无发号施令的事权,南诏在这地方,还是一方霸主,很有威慑力。” 司聪微微颔首,“这个我晓得,我想问的是,此次南诏与木氏一族的联姻,是嫡系还是旁系?是娶还是嫁?木氏这边的又是嫡系还是旁系?” 柳尚博抬眼望了他一眼,微微沉吟道:“据下官所知,双方都是嫡系,乃南诏娶,木氏嫁,所以,那姓薛的才惹了祸。” 第157章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司聪凝眉思索片刻,问道:“是救不了了吗?” 柳尚博有些为难的摇摇头,“这事确是棘手,太夫人远道而来,何必为这些事烦恼呢?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下官亲自陪着太夫人走一走大研的名胜古迹,也不枉夫人千里迢迢的来一回。” “以我一品侯太夫人的身份,加上我父奉国公的身份,再不行就抬出善仁嘉皇太后,还不行当今圣上可行?” 柳尚博颇是惊讶的看着她,她眼神里的坚决与势在必得不容他忽视,心里“咚咚咚!”地打鼓。这太夫人是什么意思啊?不惜搬出陛下为一个罪臣之子求情?难道是.....? 他眼神茫然一缩,那双眼睛在司聪身上转了转,一个年轻的寡妇,远在几千里以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点啥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说起来,薛家那大郎长的还不错,不然,也不会惹祸上身。果然男女都是一样,红颜祸水。 “这.......。” 柳尚博犹豫再三,陪着笑脸道:“太夫人这样说,下官便再去试试,能不能救下他,还得看他的造化。” “不是造化,是必须!”司聪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柳大人怕是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诏是我朝属国,大研更是我朝疆土。你身为当地最高长官,当以我朝百姓疾苦为主要,而不是依附南诏,依附四大家族,你该有天朝官员的风骨,薛慕彦是我天朝的人,容不得他人随意处置。” 柳尚博浑身猛然一颤,忙垂首道:“是,下官这就去要人去,请夫人稍候。” 柳尚博瞥了洛桑一眼,两人一起出去了。 司聪舒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翠蝉颇有些担忧的问道:“太夫人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当地的土豪,是不是有些欠妥啊?” 司聪慢条斯理的喝了一盏茶,并不回答,翠蝉有些惶恐不安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司聪突然道:“你今日,有些话多啊?” 翠蝉赶忙解释:“奴婢是怕平添麻烦,咱们又住不了多久,犯不上的事。” 司聪轻哼一声:“你是什么时候被我母亲收买的?” 翠蝉一惊,慌忙跪了下去。“奴,奴婢没有,太夫人冤枉奴婢了。” “行了,起来吧,被我母亲收买又不是罪不可恕。说吧,我母亲都教你什么了?” 翠蝉不敢起身,低着头喏喏的道:“也没什么,太夫人就是叮嘱奴婢,遇到事多提醒提醒您,夫人说太夫人是性情中人,爱管.......,爱打抱不平,未免您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让奴婢时常提醒着些。” 司聪轻嗯了一声,扯了下唇角,“还有呢?” 翠蝉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屋里站着的其他几人,司聪冷嗤道:“还不能当众说,一想就不是好事,你不说也罢,起来说话。” 翠蝉如释重负般站了起来,侍立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司聪瞥了她一眼,“过些天见着我母亲,你少胡说八道的,我救那薛公子,是认定了他是冤枉的,不想他枉送了性命,可没别的意思,你可不要断章取义。” 翠蝉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奴婢没往那方面想。” “咳!还说没想!” 翠蝉惶恐的吐了吐舌头,小心的陪着笑道:“太夫人虽然生奴婢的气,可是奴婢也是要说的。太夫人虽是心善仁慈,不忍见草菅人命之事,可是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柳大人都不敢惹的人,咱们一介女流又有什么能耐呢?话说回来了,就算是如今给了太夫人这个面子,人也放了,等咱们走了呢?您还能保他周全吗?到那时,他还是逃不过一死。” 司聪抬眸看向她,“倒是越发能看明白事儿了,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想过呢?可是既叫我遇着了,就没有理由让他我眼皮子底下被冤致死,我做不到假装看不见。救他下来,我走之后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我问心无愧了。” 翠蝉微微轻叹:“薛公子是好命,这种不平事被太夫人看到了,还能解救,可是太夫人看不到的地方,被冤死的人还少吗?太夫人又能都一一解救了吗?” 司聪神色肃然,“路不平自有人来走,事不平也有人来管,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不平的路都绕着走,这世上,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翠蝉愧然的地下头去,“是奴婢狭隘了。” 司聪微叹:“也不是你狭隘,是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你眼里看到的,就是应该的,富人锦衣玉食,穷人却为一顿饱饭拼死拼活。有权有势之人可以随意欺压百姓,而普通人只能默默忍受。”她越说越激动,“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总得有人站出来,为不公发声!” 翠蝉听的一脸震惊,不由得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司聪目光炯炯,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美好的世界。“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微不足道,可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努力,我也希望能带来改变。我们要相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翠蝉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微有哽咽道:“太夫人的教导,奴婢永记心中。日后,只要在奴婢能力范围之内,遇到不平事,也一定如太夫人一般,出手相助。” 司聪展颜笑了,“瞧瞧,我这不是改变了你的想法了吗?果然有效果。” 翠蝉愧然一笑;“奴婢照太夫人差的远呢,太夫人是付诸行动,奴婢是纸上谈兵,不敢受太夫人的夸赞。” 司聪哈哈笑道:“呦呦呦!这还跟我俩拽文嚼字的了,都聊上兵法了,翠柳,去拿我的书来,本太夫人得现学现卖了,不然都难以对付这小蹄子了。” 翠柳几人也都笑出声来,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欢愉起来。翠柳问道:“太夫人,咱们要不要收拾行李?那柳大人说待会儿就接咱们去柳府,奴婢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行李多,天黑之前怕是收拾不完。” 第158章 鲜衣怒马为少年 司聪微敛了些笑容,“急什么,没得让人家以为咱们上赶的去呢。等他回来再说,收拾些紧要的东西先过去,剩下的明日再来搬就是。” “是。” 翠柳应着,便带着迎春和腊梅去收拾随身的物品去了。翠蝉又陪着司聪喝茶闲聊了一会儿,也不见那柳尚博回来,就在司聪以为今日恐怕是没消息了时候,婢女来报,柳尚博来了,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一个人进来,先行了礼,道:“不负太夫人所托,总算是办成了,还是太夫人和奉国公的名头够响亮,木氏家族很给面子。” 司聪谦笑道:“柳大人自谦了,我等远在京城,这份体面,还是给柳大人的。” 柳尚博呵呵干笑,“太夫人过奖了,那薛慕彦感激太夫人的出手相救,非要来给太夫人磕头谢恩,下官想着好歹也得让太夫人看他毫发无伤才好。” 他说的隐晦,司聪听的明白,这是让她看看,人他是给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之后再出什么意外,与他无关,他这算是交差了。 司聪淡淡一笑:“有劳柳大人跑一趟了,明日本夫人亲自做东,感谢柳大人的仗义相帮,让他进来吧。” 柳尚博微抽了抽唇角,口称不敢,命人将薛慕彦带了上来。薛慕彦一身灰蓝的粗布衣裳,进了厅内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罪民薛慕彦,叩谢太夫人相救之恩。” 他重重地磕头下去,司聪都听见皮肉碰撞地板的声音了,好像要磕碎了一般。 “薛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快快请起。” 他起身,却不敢抬头看司聪,语气诚恳却很卑微。“于太夫人而言是举手之劳,于罪民来说,是劫后重生。罪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他日,太夫人若是有需要罪民效力的,罪民定当以命相还。” “你太客气了,我不要你的命,薛公子也不必一口一个罪民自称,你父亲犯罪是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你受连累来此流放,并不是有罪之身,官府,也不会把你纳入罪犯的行列。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自由。” 薛慕彦非常惊讶的抬头看向司聪,又偏过头去看了柳尚博一眼,若有所思的又垂下了头。 柳尚博脸色有些难看,这是说给他听呢,看来最近她是没少打听事啊。司聪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要敲打敲打他,犯官家眷与犯官是两个概念,犯官做苦役是应该的,犯官家眷做苦役是要给工钱的。这部分银子上头是有款项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这些官员在其中贪了多少银子。 “朝廷治你父亲的罪,自有朝廷的法规法度,你还年轻,往后有大好的时光,别蹉跎在怨恨中。我希望,我救下的,是一个心怀热爱的热血青年,将来,也能为家人,为他人,撑起一把伞。” 薛慕彦颇为动容的看向司聪,那双水亮的眼睛里透着司聪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期待,像是遗憾,又似羞愧,还有些不舍,总之,是波涛汹涌。 而司聪眼里透露出的慈和,让他心中一颤,又垂下了头,默默不语。 “回去吧,别让家人惦记着。” 薛慕彦点点头,“太夫人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请再受草民大礼谢恩。”他深深的一揖到底,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了司聪一眼,转过身决然离去。 司聪微怔片刻,看向一脸懵逼的柳尚博,“柳大人也回去吧,天不早了,改日再请大人喝茶。” 柳尚博回过神来,忙道:“太夫人言重了,下官已经命人将别院打扫干净,太夫人今日就搬过去吧。外头都备好了车马,太夫人就别跟下官客气了。” 司聪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柳大人前头带路吧。” 柳尚博一笑,忙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了司聪的身后,服侍着她上了马车。仆人们赶紧收拾行李等必要的物品,也都跟了上去。 柳家的别院在大研城东,司聪住的地方在大研城西,这一东一西可是不近,等到了地方,已是月上柳梢头了。别院里的奴才早已恭候多时了,见正主来了后,忙争先恐后的帮着抬行李布置屋子。 柳尚博早就命人做了一桌子酒席,他陪着吃了饭后方离去。司聪也有些乏了,泡了个热水澡后,也就钻进了被窝里。 一夜好眠,第二日清晨起来,才有心思欣赏这柳家的别院,确实与大研城中当地的建筑有所不同,也不完全是京城的风格,还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夹杂着当地的色彩,倒也是精美雅致。 最让她中意的是这间寝室,颇有些她在上一世做世子妃时的布置,早起的时候,让她有种错觉,是不是又回去了呢。 柳尚博是她吃过早饭后来的,依约带她逛起了大研城来,司聪这两日都逛的差不多了,他们便去了周边的镇子上逛,走的远的时候,就住下不回来了,第二日接着逛,玩的还很是尽兴。 柳尚博是个颇会钻营之人,对司聪是毕恭毕敬,也变着法的取悦于她,这几日,没少往她身边塞男子,都是长相秀美的年轻男子。这个给倒茶,那个给端水的,把翠蝉几个的活计都抢了。 司聪忽然很理解武则天,谁不爱鲜衣怒马少年郎?可惜她不是武则天,有上一辈子韩铮那样的绝世大美男做比较,这些庸脂俗粉,还不能打动她的心。 唯有那张脸,确切的说,是那双眼睛,让她有一瞬的心动。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心动,是说不清楚的一种情绪,她觉得,那双眼睛里有故事,而且是她非常感兴趣的故事。 而那个人,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一丝痕迹都不曾留。 在外玩了有半个多月,疲乏不堪的一众人终于是回到了大研城,她刚坐那喝了一盏茶,有仆人来报,说是一位姓薛的公子求见。 司聪愕然半晌,她以为的终身不见,这就要打破了?心里竟有些激动,忙整理仪容仪表,传了进来。 第159章 相思豆 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司聪还有些精神恍惚,这薛慕彦,似乎是比之前瘦了许多,身材也矮了几分,细看之下,不对,这不是他。 等走的近了,司聪也看清楚了,果然不是薛慕彦,却有着与薛慕彦五分相似的面容。 “你是,薛慕枫?” 那少年怔住,微白的一张脸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动了动,升起一层雾气。他施了一礼,道:“草民薛慕枫拜见太夫人。” 司聪抬抬手,目露慈和,“免礼,你来可是有事找我?” 薛慕枫沉默片刻,忽而跪了下去。“草民来,是告诉太夫人一声,家兄薛慕彦,于前几日失足落入江中,淹死了。” 司聪怔住,“你说什么?谁淹死了?” 薛慕枫十分悲痛的忍着哽咽,又重复了一遍。“家兄薛慕彦,不慎落入江中,淹死了。” 司聪只觉五雷轰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都是那个人的眼睛。惊喜、期盼,感激、可怜、遗憾、失望、都是他,全都是他。 她无法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样一个出尘俊秀的人,竟然死了?她半晌无语,就那样呆呆的坐着,愣愣的看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仿佛要将他,看成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 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十日了,我哥哥走后,我日日来,却不见太夫人,他们说,太夫人出去游玩了。” 她喃喃道:“十日了,都十日了,竟都十日了。” 她走了没几日他就死了,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那柳尚博是故意带她到处玩,玩到回不来,玩到救不了他。好个两面三刀,阴险毒辣的柳尚博,明晃晃的摆了她一道,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去? “人呢?他的尸首呢?” “烧了,化成了灰,都扔了。” 薛慕枫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司聪惊叫道:“烧了?还化成灰扔了?为什么?谁允许这么做的?” 薛慕枫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泣不成声,“是长老要求的,这里的人死了不能土葬,他们认为那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人死后要归于天地,化成灰,洒在土地里,化作肥料,扔在江水里喂鱼喂虾,为子孙后代贡献最后一份力量,这是这里的信仰与习俗。爹娘都不同意,可是没办法,大哥,是被他们抢走的。” 司聪低吼一声,闭上眼向后仰去,“他一定是被害死的,你们为什么不报官?为什么不找仵作验尸?你们为什么不替他伸冤?” 薛慕枫眼红似血,死死的咬了咬牙关。“我们何处去申冤?爹爹无辜被罢官流放无处申冤,哥哥被冤枉偷盗也无处申冤,这世道到处是冤,满下是恨,申不得,报不得,这就是命,是我哥哥的命,也是我薛家的命,逃得过一次,逃不了两次。” 司聪心中一阵刺痛,她以为她能救他,可还是改变不了他早亡的命运,难道真的就是他的命?不,不是他的命不好,是那些人太凶残,无法无天,她决不能放过他们。 “我不会让他枉死,若你家里给他立了牌位,替我给他上柱香,告诉他,我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薛慕枫摇了摇头,在怀中小心的拿出一样东西,捧在了头顶。 “这是哥哥唯一的遗物,是他那几日亲手做的,他说,是送给太夫人的。如今,我把它带来了,太夫人留个念想吧。” 司聪起身缓缓地走了过去,怔怔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团红色,她不认得的东西串成的手串。 她拿了起来,一颗一颗的摸着,“这是什么?” 薛慕枫已是泪如雨下,轻声呜咽道:“这是红豆,也叫相思豆。” 司聪脑袋轰地一下,那双眼睛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终于懂了他眼神里看不懂的意思,是爱慕,是爱慕啊!他爱慕她啊! 可是她有什么值得他爱慕的?只为那匆匆一瞥?还是她的仗义相帮?可是她终究没能保住他的命啊?她就是个废物,她哪里就值得他爱慕了? “我哥在世的时候说过,太夫人是好人,不要为了他这种小人物伤心动怒,不值得。他死就死了,太夫人就忘了他吧。” 忘了?若是他还活着她一定会忘了他。可是如今她如何能忘?她若是忘了他的死,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心,忘了正义终会战胜邪恶的初衷。 “太夫人,草民回去了,爹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您救过哥哥的命,事已至此,太夫人是过客,就别管了,哥哥他,也不后悔。” 司聪狠狠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怒气。“你哥哥,都跟你说过什么?” 薛慕枫抬头看向司聪,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太夫人早些休息吧,草民回去了。” 薛慕枫磕了个头,起身抹了把眼泪,转身走到门外,看向墙角的一个小破背篓。 “那是我和大哥采的鸡枞,大哥不好意思给太夫人送来,怕太夫人嫌弃,这鸡枞熬汤最是鲜美,太夫人别忘了尝尝。” 他满眼心碎的再次深看了司聪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门外,他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哥,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你在天有灵,早日沉冤昭雪,让那些害你的恶人,永世不得超生。” 司聪怔怔的望着薛慕枫离去的背影,心里如刀割一样痛,她第一次觉得太夫人这个名号狗屁不是,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白拿了百姓那么多的供养。 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抬手抹了一把,这是什么?眼泪?她哭了,她居然哭了,她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哭了?她有多久没体会到伤心的感觉了? 她就那样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直至腿都僵直了,在翠蝉几次的劝说下,她才坐了回去。 “去拿笔墨来,翠蝉,找一个可靠的人,务必把信送回去,这事,我跟他们死磕到底。” 翠蝉无奈的一叹,“奴婢早说过地头蛇不好斗,太夫人何必呢,您若是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叫奴婢们如何应对啊?” 第160章 鸡枞汤 司聪长吁了一口气,“你不必忧心,我不会不顾你们的安危的,母亲就快到了,等母亲来了就好了,有母亲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翠蝉找出纸墨来,铺在了桌子上,“奴婢不是怕出危险,奴婢是怕太夫人有危险。您在气头上,恐怕想不到,那柳大人明知您的身份还这样做,定然是有恃无恐。奴婢是怕他起了歹心,会对太夫人不利。” “对我起歹心?为着一个犯官的子弟,犯不着吧?” “奴婢也觉得犯不上,可是那薛公子就是死了啊,也许真的如柳大人所说,这四大家族不好惹,那南诏国更是不好惹。当时不得不给您一个面子,事后再出了事,太夫人还真能拿一个无名小卒与南诏和四大家族作对吗?” 司聪凝眉道:“两权相害取其轻,所以他们认定了我会吃这个哑巴亏,可我偏不。无名小卒的命也是命啊,他们如果当时就给一个非要他死不可的理由,我也能接受,为什么给了人希望又让他绝望?这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翠蝉劝道:“太夫人你消消气,奴婢多一句嘴,您别怪罪,咱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若为此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是得不偿失了。您这身份地位,十个柳尚博也赔不起,何必跟那起子小人斗气呢?您该尽的心意也尽了,回头奴婢差人送些银两过去,活着的人总还要活着的。” 司聪微眯了眯眼睛,“翠蝉,你劝我这些都是好话,我也感激你敢直言不讳,可是翠蝉啊,我这里心里真的不是个滋味啊。” 她叹息一声:“你也是见过那薛慕彦的,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这样冤死了,他若是你的家人,你又该如何呢?” 翠蝉垂眸道:“太夫人难受一时也就过去了,咱们终究是过客,管不了那许多。统共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出来,说难听些咱们还自身难保呢,太夫人就忍忍吧,一切,等奉国夫人来了再做打算吧。” 司聪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担心的很有道理,这里不宜久留,待会儿就去收拾东西,明儿咱们就走。” 翠蝉一脸惊喜,“太夫人您想通了?奴婢这就去安排去。” “不是想通了,是暂时离开,你说的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得防备着柳尚博使坏,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那日的事多想。咱们佯装要走,到别的城镇住下,等我母亲来了再做商议。” 翠蝉的脸又垮了下去,司聪道:“我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这里的官员这样与当地的属国沆瀣一气,哪日侵入中原都未可知。这事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得尽快让父亲知道,早做防范才是。” 翠蝉赧然的低下头,“是奴婢目光短浅,未能看明白这一点,太夫人莫怪。” 司聪摇摇头,“我怪你做什么,你做的很好了,事事考虑的周全仔细,也能在我耳边提醒,我的事,交给你也放心。” 翠蝉有些欣喜的笑了笑,“太夫人不嫌弃奴婢蠢笨,奴婢感激不尽了。” 司聪微叹,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心中所率,洋洋洒洒写了两大篇,方停了笔。翠蝉吹干了墨迹,小心的塞入信封中用蜡油漆封。 司聪道:“明儿一早,务必找个可靠的人送出去,可千万别弄丢了,一旦泄露出去,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翠蝉慎重的点点头,看了下左右,塞在了自己的里怀。“太夫人放心吧,今晚奴婢就揣着它睡,谁也不让靠近。” 司聪颔首,“去通知她们收拾去,要悄悄地,别惊动了这府里的人。” 翠蝉出去吩咐其他人做事情,司聪以手支额倍感疲惫不堪的揉着眉心,放下手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东西,她睁眼看去,正是那串红豆手串。 刚压下去的悲痛又溢了出来,她拿起那串手串轻轻地摩挲一阵,套在了手腕上,眼里已有泪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心中一直幻想王维《相思》的南国,是一个怎样的人间天堂,那一定是处处透着明媚阳光,鲜花盛开,处处充满爱意的地方。而这样好的诗句,却是她用来祭奠亡友的悼词。 她提笔写下这几句诗,默默注视良久,才折了起来,揣进了怀里。用力的按了按,但愿下一世,他能得遇良人,幸福美满。 翠蝉几人端了晚膳上来,司聪实在是没胃口,摆了摆手让端下去,翠蝉一脸的担忧,劝道:“太夫人赶了一日的路,好歹吃一点,奴婢特意交代厨房用薛公子带来的鸡枞熬的汤,您尝一口,也算是圆了薛公子的心意了。” 司聪瞥了一眼那清汤寡水的鸡枞汤,上面还撒了几片火红的花瓣,像是那串红豆一样刺眼醒目。她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翠蝉安心的笑笑,忙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浅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那也只喝了一碗。 “那么多呢别浪费了,给大伙分分吧。” 翠蝉道:“还有呢,厨房熬了一大锅,大家都有份,太夫人就多喝点吧。” 司聪摇头,“吃不下了,头有些晕,打些水来与我洗漱,我想睡了。” 翠蝉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并不见热,便放下心来,忙出去准备热水,为司聪洗漱。 司聪早早的歇下了,昏昏沉沉的却睡不踏实,眼前一会儿是玉凤,一会儿又是蓝彩蝶,她梦呓般的喃喃低语。 “玉凤,玉凤,你来了,玉凤,他死了。彩蝶,彩蝶你想他了吧,你怨我吗?” 翠蝉一直不曾离开,今晚情况特殊,就连外头都有护卫守夜,以防万一。听着她低低的梦语。一会儿是玉凤,一会儿又是彩蝶的,还有他口中的他,知晓她一定是想已故的侯爷了,或许也该回家了。 她时不时的掀开纱帘为她擦擦汗,想要叫醒她,却又不忍心,太夫人嘴上不说,可是漫漫长夜一个人苦熬的滋味谁又能懂呢。 第1章 回家 司聪属实是梦见邵柏轩了,不单是他,还有叶琛,韩铮。可能是年代实在是太久远了,叶琛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了,韩铮的还记忆犹新,最清晰的,还得是邵柏轩。 这个梦很有些奇怪,她居然梦见与邵柏轩亲热,还真是许久没有男人了,癞蛤蟆都觉得帅了。她十分抗拒,不是抗拒春梦这个事儿,而是抗拒做春梦的对象。她想换个人,叶琛、韩铮都好,这个邵柏轩绝对不行,活着时他们都没有肌肤之亲呢,死了就更别想了。 说来也奇怪,做梦这个东西是可以根据大脑的意识转变的,春梦的男主角还真的从邵柏轩换成了叶琛,一眨眼又换成了韩铮。正当她欲仙欲死心潮澎湃的时候,那张脸又换了。 她忘情的抱着那张脸亲吻,从额头到鼻尖,再落到唇瓣上,悸动的心释放出大量的多巴胺,让她不由得低语出声。 “阿彦。” 她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居然是死了的薛慕彦。她悚然一惊,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可是却使不上一丝的力气。而压在他身上的薛慕彦,好像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双臂撑起身子,尽量保持着与她身体之间的距离。 司聪彻底慌了,她害怕极了,这是什么破梦啊?她不要与死人交欢,快让她醒来。她努力的挣扎着,双臂却像软面条一样挂在薛慕彦的脖子上,发出的声音也像是淫声浪语般不堪入耳。 “刷!”地一下,纱帐被扯开,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昏暗的室内豁然一片通明,那张帅气的脸就在眼前,傻傻的盯着她看。 司聪一惊,见了鬼一样的惊骇不已,想要用力推开他,可身体却像是鬼压床一样的动弹不得。 “哼!堂堂木氏大小姐,大白天的竟然与一个奴隶苟合,你可是丢尽了咱们木氏家族的脸了。” “阿菡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大夫人久病卧床不起,我是拿你当亲生的女儿一般的教导的,你这叫我可拿什么脸去见大夫人啊!” 随着这两个声音的响起,脑中疯狂的窜入一个人的记忆。木琼菡,木氏家族,当地最高长官木达然、木土司的嫡长女,乃是木达然正妻叶氏所生唯一的女儿。 说话的分别是木达然的妾室二夫人树氏、以及她所生的庶女木琼菡的妹妹,木琼蔚。 木琼菡的生母大夫人叶氏身子孱弱,常年卧床不起,她自小便在二夫人身边长大。说实话,木琼菡的给的记忆里,这位二夫人对原主非常的宠爱,甚至是到了溺爱的地步,只要是她想要的,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两颗给她。 所以,原主视这位二夫人如生母一般亲近,甚至很少去看自己有病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并无多少母女之情。 有二夫人的宠爱,又是土司老爷的嫡长女,木琼菡在土司府可谓是说一不二,横行霸道,她能做出这种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土司大人平时不怎么待见这位嫡出的大小姐,因为她属于那种傻白却不甜的人设。脾气不好,还不像木琼蔚那样讨人喜欢,还总是做出一些愚蠢至极的事来惹的土司老爷不高兴,二夫人常常给她擦屁股善后。所以,土司大人更喜欢二夫人这对母女。 二夫人也有本事,生了木琼蔚这个女儿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土司大人后继有人了,更加宠爱这个妾室了,遂大夫人病了后,这土司府的大事小情就都是二夫人做主了。 木琼菡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唯一的优点就是长相秀美,肤白胜雪,不似当地的人由于常年日晒脸色黑红黑红的。这也是木琼蔚嫉妒她的理由之一,理由之二,就是她以嫡女之位,得了南诏的和亲之美,即将成为南诏世子的世子妃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陷害。 所以,她这是又穿越了?还是依然在梦里呢? 土司大人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二夫人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为她求情,实则是将她往砧板上推。木琼蔚一个劲的挑唆土司大人杀了她,土司大人的刀几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却像打了麻药一样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们指手画脚的骂。 木琼菡的生母叶氏拖着孱弱的身体来了,用大夫人之位换了她的命,又用全部的嫁妆换了她的姻缘,她成了那个薛慕彦的妻子;二夫人树氏成了土司大人的正妻贵为大夫人,她的女儿木琼蔚一跃成为了嫡女,代替她即将成为南诏国最尊贵的世子妃。 而她,沦落为平民之妻,被土司大人赶出了家门,逐出了木氏族谱,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荡妇淫女。 她像行尸走肉般任由薛慕彦牵着手走在街上,不能说,也听不见。路旁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似是谩骂,似是指责,更有甚者捡起石头向她掷来。薛慕彦紧紧的护着她,被打的头破血流。 她却毫无反应,直至天空一道惊雷响彻耳边,她才像惊醒了般恢复了知觉。大雨倾盆而至,人们四下逃窜,大街上瞬间跑的一个人不剩,薛慕彦抬起双臂挡在她头顶,却遮不住泼天的雨水,两人瞬间便如水涝一般湿透了全身。 司聪驻足回首,看向木家的大门口,那里一片晴好,门口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她听见了薛慕彦的喊冤声,看见了奚含灵的身影,忽然一个闪电,一切又消失不见,只剩瓢泼大雨无情的拍打着地面。 “我们走吧。” 薛慕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起脸看向他,雨水模糊了眼睛,她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记得他说的那句话。 “我.....,草民愿意娶大小姐为妻。” 所以,她成了他的妻子,代价是,一无所有的被赶出了家门。 他头上有血水流了下来,她有些恍惚。“你,后悔了吗?” 他怔然片刻,毅然的摇摇头,“我不后悔,如果你后悔了,我用这条命,去换回你的身份。” 她怆然一笑,“走吧,回家。” 第2章 薛慕彦的家 他牵起她的手,她回握住他的手,手腕相触之间,猩红的红豆手串发出清脆的响声。司聪低头去看,那熟悉的红豆鲜艳的触目惊心,与她睡着前握着的那一串一般无二,而薛慕彦,也有同样的一串套在手腕上。 她走之前叶氏与她说,“这相思豆只有成亲当日新郎新娘才会佩戴,不论你这串是怎么来的,总之,你们是注定的缘分,逃不掉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心里默念着这首诗,或许她与他缘起相思,她能来此救他,便是这相思豆的缘故吧。她不问缘由,只求结果,只要他平安了,她来这一遭,也值了。 薛慕彦的家离着大研城很远,日常要走两个时辰,如今下着大雨,路又泥泞不好走,用时就更长了。更不敢避雨,谁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天黑了山路更难走,一个不慎跌入山谷,便是万劫不复。 路上薛慕彦折了两个大大的芭蕉叶遮雨,他不遮自己的脸却始终紧紧捂住胸口,这令司聪有些不解,不会是刚才被那些人打伤了吧? 等到了薛家时,已是天黑透了。薛父薛母心急如焚,儿子走了一整日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见到儿子回来,都松了口气,却又见一浑身湿透的女子跟在身后,诧异不已。 “这位是?咳咳咳....。” 薛父满眼疑惑,薛慕彦不急着解释,而是拿了干净的布巾为她擦头发,又对薛母说:“娘,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来,给她换上吧。” 薛母虽疑惑,可也不忍看她穿着湿衣裳,忙去翻自己为数不多的衣裳出来,领着她到了屋里,关上了门,让她自己换上。 对于中原的衣服,司聪穿起来就轻车熟路了,很快就换好了出来,薛慕彦继续为她擦拭头发,司聪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我自己来吧。” “呦!还是个汉人姑娘,你是哪家的闺女啊?” 司聪不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话,对于曾在京城生活了几十年的五品官员家来说,非常的不陌生。 司聪有些拘谨的低垂下头,正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薛慕彦道:“娘,都饿了,先吃饭吧。” 薛慕彦显然是不想解释,司聪竟然也松了口气,薛家老小却是一头雾水。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好刨根问底的问个不停,儿子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且等等就是了。 薛母道:“那就吃饭吧。” 薛家的晚饭摆在了外堂里,也算不上是厅堂,就是在堂屋接出来的竹棚下,尚能遮雨的地方。并没有掌灯,漆黑一片,司聪看不清薛家其他人的长相,只能凭着影子看出大概得轮廓来。 薛父刻意挺直了腰板,可是每每就要咳嗽几声,使他不得不又佝偻下去。看身形倒不是矮个子。薛母是个矮瘦的身形,这一点她刚才在穿衣服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原主的身形有些圆润,个头不算矮,薛母的衣裳已经算是宽大的了,她穿起来有些紧,袖子也短,就是抬胳膊夹菜都有些受阻。 薛慕彦的弟弟薛慕枫她是见过的,是个相貌俊秀的小少年,与薛慕彦有几分相似,身材要矮他几分,想来还没到发育的时候。 或许薛家人崇尚的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很安静,除了薛父常常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几乎是吞咽的声音都不闻。司聪不是不能接受食不言,可是相对于习惯了不受拘束的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薛家的饭菜也十分的难以下咽,清水煮青菜,一点味道都没有,那剌嗓子的,不知是什么的饼就更难吃了。 司聪已经尽量做到吃的自然了,可还是被薛母看了出来,有些愧然的道:“家里日子艰难,委屈客人了。” 司聪忙咽下堵在嗓子眼的那口饼,轻声笑了笑:“没有,我还吃的下。” 薛母没有说什么,天黑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司聪也不好揣摩,又埋头继续吃饭。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那么难吃的饭菜,最终也是一点没剩。司聪只算吃了个半饱,估计其他人都没吃饱,本来饭菜就不足,突然多了一个她,那就更不够吃了。 总算是没饿着肚子,司聪抢着要去收拾碗筷,薛母却不肯,有些歉然的说道:“农户人家买不起灯油,到了夜间就是抹黑,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你也找不上哪是哪,别磕了碰了的。也赶了不近的路,快进屋去歇着吧。” 司聪不再坚持,她确实不适应这样的黑暗,有点像盼着来电又没希望一样,心都跟着黑了起来。 薛慕彦打了水洗司聪换下来的那身衣裳吗,司聪想要自己洗,薛慕彦却不肯。“你不知道晾在哪,就是洗一把的事,我来吧。” 他三把两把就洗好了,晾在了屋檐下的麻绳上,这样雨夜,明日也干不了,她还得继续穿这紧巴巴的衣裳。她无所事事的进屋坐着,薛家的人却还都在外堂里,她听得见他们的低语声,却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她想,一定是在说她的事情。 也不知薛慕彦会怎么跟他的家人说这件事,说起来也实在是匪夷所思,不晓得薛家人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你这样把她带了回来,不是跟土司府结了怨吗?土司大人会轻易的放过你吗?” 薛父十分不赞同的摇着头,薛慕彦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如今是我的妻子,还请父亲母亲接纳她。” 薛父薛母面面相觑,薛父问道:“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你不说清楚,万一土司府的人来找她回去,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薛慕彦摇头苦笑:“不会了,她以后,与土司府再无瓜葛了,她是咱们薛家的人了。” 薛家人又集体沉默了,半晌,薛母怅然一叹:“日子本来就艰难,又多了张嘴。你爹每个月还要往官府交二百钱的赎劳力钱,他这身子骨,连药都买不起,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3章 她还有嫁妆 薛母说到伤心处不禁落下泪来,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屋子,也不敢哭出声音来。只默默地垂泪不止。薛慕枫颇为气愤的冷哼一声:“都是些什么狗屁规矩,日日去上工不见给一文钱,病了在家休养还得倒找银子给他们,一群吸血的蚂蟥,都该死!” 薛母连忙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小声些,让她听见,恐会多想。” 薛父咳了两声,也道:“你这脾气得改着些,你不是以前的富家公子哥儿了,在这里,处处要小心,当心祸从口出。” 薛慕枫心里窝囊,不吐不快。“我在自己家里叨叨两句,又没有外人听去,爹娘也太胆小了些。” “你懂什么?你爹我是犯官,与普通百姓还不同,受刑服役是应当的。这是人家看你爹老实,你大哥平时又帮着抄抄写写的才给开了这个先例,你以为谁都有这等待遇呢?那老张一咳一口血,不还在挖石头呢嘛。” 薛慕枫不服气的悻悻然别过头去,薛父又是一阵咳,薛母担忧的为他轻捶着背,也说道:“你就少说那些话惹你爹生气,那路监官还算良善的,咱们家也是摊上好人了,一个月二百钱对于咱们来说是巨款了,对人家来说,不值一提。人家就是做给上头看的,咱们得承这个情,你以后少说这些话,传到人家耳朵里,还怎么帮咱们?” 薛慕枫还有些不忿,薛慕彦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是委曲求全,都是为了活着。我若是像你一般不知低头,早不知死在哪里了。爹娘的话你往心里去,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好。” 薛慕枫被训斥了一顿,也老实了,低下头再不敢出声了。又沉默了一会儿,薛母问薛慕彦:“就这么一间屋子,如今多了她一个女眷,要怎么睡?” 薛慕彦看向什么也看不清的屋子,想了想道:“今晚先将就将就,明儿我砍些竹子来,在后面再接一间屋子,让她去住。” “你,你不去吗?” 薛慕彦有些窘迫,“还没拜堂,于她不尊重,等拜了堂再说。” “那还不简单,在这地方就咱们一家四口,又没旁的亲友,大哥明日拜堂就是了。” 薛慕彦睨了他一眼,“你少出馊主意,我心里有数,不早了,歇着去吧。” 他起身向屋里走去,司聪一直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聊天,大致知道了他们聊天的内容,左不过是为了多她这一张嘴发愁罢了。 她是从被窝里被揪出来赶出家门的,除了身上穿的,她几乎什么首饰都没带出来。除了手腕上这对银镯子,是原主十八岁生辰时原主的母亲送的,原主就一直没摘下来过,这算是她唯一的嫁妆了。 还有一对银耳环,睡觉的时候不曾摘下去,也能换点粮食度日。她是真后悔啊,怎么走的那般有气节,随手划拉点首饰不好吗,装什么清高啊。 她褪下那对镯子掂了掂,差不多也有三四两那么重,也难为原主了,戴着这么重的手镯,也不嫌累。话说这时候再重点才好呢,值钱啊;这对耳环就不大了,也正因为不大,睡觉才没摘,才给了她一点出路。薛慕彦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竹板床上摆着的两样东西。 “我就这些东西,你拿去换些粮食,再给你爹.......。” 她顿了顿,“请个郎中瞧瞧,吃几副药调理调理。” 薛慕彦怔了一瞬,忙推了回去。“不不,不用你的,让你来跟我吃苦就已经很惭愧了,这是你唯一的念想了,好好留着吧。放心吧,饿不着你。” 司聪笑笑:“我都站在这儿了,你还分你的我的,是不打算把我当做一家人看待了?” 薛慕彦很是窘迫,“我不是跟你分的清楚,就算是一家人,这也算是你的嫁妆了,我怎么能用你的嫁妆呢。” “是嫁妆又如何?这东西是死物,白留着又不能生出银子来,不如换了些需要的东西,没准还能升值了呢。” “这......。” 薛慕彦十分的为难,薛母也进了屋来,看见了床上银光闪闪的镯子,先是一惊,瞬间便明白了。 “可使不得,木,孩子,是你的物件,你好好保存着,将来你有个用处也有个指望,咱们这一家子老爷们呢,不会短了你的吃穿的。” 司聪一脸诚意,“您太见外了,菡儿感谢爹娘的收留,这点东西也不值什么,您若是不收,就是不肯认我这个儿媳妇了。” “不不,不是的。” 薛母无奈的连连摆手,薛父与薛慕枫也先后进来,看到那镯子和耳环也是吃了一惊。薛父道:“你娘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彦儿认定的媳妇,也是我薛家认可的儿媳,可是这东西,还是不能收,你就安心留下,爹娘会拿你当自家的闺女一样对待的。” “是啊是啊,好孩子,你的孝心爹娘心领了,这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咱们暂时也用不上,实在是过不去的时候,娘再跟你要。” 司聪也不好坚持,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这镯子我留一只,那只娘拿去给媳妇置办些物品,我还穿着娘的衣裳呢。” 薛母看向她穿着不大合身的衣裳,一脸的羞赧。“你嫁到我们家来,还要你置办这些东西,说起来,真是惭愧。”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薛家的媳妇,就该为这个家贡献一份子的。” 薛母欣然一笑:“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司聪将一只手镯塞到她的手里,笑着说:“干嘛拒绝,一家人,就得有福同享。” 薛母看向薛父,薛父无奈的一叹,也点了点头,薛母便收下了,欣然一笑道:“虽与你第一次见,却觉得认识了好久一般,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你是个好孩子。” 对于薛母发的好人卡,司聪欣然接受。她甜甜一笑:“我见您也觉得亲切,像我阿娘一样的善良,您别嫌弃我蠢笨不会做事才好。” 第4章 有玄机 薛母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好好的大小姐沦落至此,连亲娘都不得见,实在是可怜啊! “怎么会,咱们家又没有地可以种,就是洗洗涮涮的,我来就成。” “那个我会洗,家务事我也会学着做的,对了娘,我那身衣裳就卖了吧,上头零了吧碎的有些装饰,也值些钱。换几匹粗布做两身衣裳,那一身如今我也穿不上了。” “一件衣裳,你就留着吧,以后有个什么重要场合,也能穿一穿的。” 司聪摇头,“不穿了,等以后有了银子,再买好的,现在留着也用不上,再被虫子祸害了,得不偿失啊。” 薛母想想也对,“那,过些日子拿去镇上看看,换了钱都给你做新衣裳穿。” 司聪莞尔一笑,薛母眼里闪过惊艳的目光。“这姑娘可真俊,难怪我家彦儿这样着急,快瞧瞧,这模样,倒有些中原女子的气度了。” 司聪被她夸的红了脸,不过黑漆麻乌的,也看不清,只看她低了头,薛慕彦美滋滋的抿了抿唇,为她解围。 “天不早了,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薛母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了,又看了看不大的通铺,开始分配地方。 “阿菡就睡最里面,我挨着你,彦儿睡我旁边,他爹睡最外边,都躺下吧!” 司聪很感激薛母这样的安排,虽说她与薛慕彦已经以夫妻相称,可毕竟还没拜堂成亲。况且一大家子都睡在一张床上,确实很尴尬。 大家各就各位躺下睡觉,却都各怀心事睡不着。司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离奇的事情,她已经接受了一次次的穿越,可是似今日这般穿到了ing,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还有熟悉的事物,每每看到曾经看到过的,她都觉得她不是穿越了,而是从一具身体,到了另一具身体里。 她猛然惊住,那原来的她呢?是死了还是回去了?又在心里摇头,她不可能是死了,她明明就是睡着了啊?那场春梦还历历在目呢。 可是她没死怎么就穿了?这好没道理啊?会不会是奚含灵的灵魂回来了,挤走了她的灵魂,她才钻进了现在这副身体了呢? 她又摇了摇头,不大可能,要回来早就回来了,都七八年了那魂魄早不知飘到何方了。就算是她回来了,真挤走了她,可是她为什么不偏不倚的就成了木琼菡了呢?还偏偏与薛慕彦扯上了关系? 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事就没有前迹可循,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得弄明白了才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手腕上有些痒,她摸了摸,是那串红豆手串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要说与之前的身份有牵扯的,唯有这串手串了。她是带着这串手串穿过来的,好巧不巧的薛慕彦也戴着这样一串手串,要说是巧合,她不大相信,这两串手串一定有着某种玄机,所以才把她召唤了过来。 她昨日还在为薛慕彦的死伤心难过,后悔不已,今日便穿到这里与他成了夫妻。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薛慕彦也逃不过一死,是不是可以这样以为,她就是过来救他性命的? 这样一想,她心中豁然亮起一盏灯来,她是带着使命过来的,那完成了使命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那说明柳家的那具躯体还活着,她可以回去的? 她忽然有些兴奋,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外的黑沉沉的夜空,她还有希望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继续做自由自在的太夫人,继续游遍三山五岳,继续品尝各地美食。 她还有个儿子呢,还有董氏这个老乡娘,有蓝彩蝶这个知己,还有那一墙的金子......。 她得回去,那都是她辛苦创下来的基业,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呢,不能让她守着那一屋子的金子在这吃糠咽菜啊。 她得想办法回去一趟,确认下柳家别院的她是否还在,就算是奚含灵真的回来了,她也得与她说明白这些事,看在她辛苦为她们母子筹谋的份上,好歹给她留点银子吧。 还有这串红豆,薛慕彦为何会有一串?为什么他看到她戴着的这串红豆时并不惊讶?她有太多的疑问了,她要弄明白这一切。 薛慕彦毫无睡意,他心里是欣喜的,不知为什么,见她第一眼,他就认定了她就是他一生要守护的人。他相信,冥冥之中,这就是宿命的安排,那时他就想,不论她是谁,他都要把她带回来。他该感谢陷害他的人,让他如愿以偿,至此以后,她便是他的妻子了,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心里溢满了甜蜜,脑子里都是与她日后的甜蜜场景,可是听到她微微的叹息声,那颗欢愉的心又冷了下来。 家里的条件太差了,就这么一间依山而建的小屋,还是他用没日没夜的给衙门抄书做苦力换来的呢,后面也没多少平整地方了,就是接出去一间屋子也没有多大的地方。家里连一把柴刀都没有,那东西金贵的很,他们这种人家是不配拥有的,他还不知明天去哪里借一把来砍竹子呢。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铺盖,这个季节,山上也没有干草,现割了晾晒也要几日才能干,还得说有毒日头晒着。想想都是愁事,他带了她回来又如何?又不能给她安稳日子过,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心中暗暗叹息,他不能苦了她,他要尽快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他要给他幸福安稳的一生。 薛慕枫是最没心没肺的,倒头就睡,任薛父止不住的咳嗽声也吵不醒他。薛母则隔着薛慕枫时不时给他捶背,也不知是几时,薛父才止了咳声睡去,司聪也迷糊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薛母就起来做饭,司聪也睡不着了,床板实在是太硬了。见司聪起来帮忙,薛母道:“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这用不上你,快回去再睡一会儿去。” 第5章 靠山吃山都难 司聪蹲在灶堂前添了几根柴,说道:“回去躺着也睡不着了,不如跟您学学做饭。” 薛母有些歉意,“床铺太硬了,与你们土司府没得比,让你受苦了。” 司聪扬起一个笑,“挺好的,这床睡着腰板直溜不驼背。” 薛母微有欣慰的笑笑,“你想学做饭?” 司聪嗯了一声,“我也会做一些,就是做不好。” 薛母熟练的热锅烧水,在陶盆里和面。“起初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寡淡的想吐,可是买不起盐巴,猪油更是贵的离谱。可是不吃就得饿死,也就习惯了吃水煮菜了。” 司聪听的好奇,“娘这是要做什么吃的?贴饼子吗?” 薛母微微苦笑着摇摇头,“这粗面是贴不住的,稍微好一点的面粉还行,能黏在一起,你瞧这面,散沙似的,咽着都刺嗓子眼,只能是蒸着吃。” 司聪凑到跟前儿看了看,黑不拉几的确实揉不到一处去,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磨成的面粉,比那糠也细不了多少。 “我看他们都烤着吃,要不,咱们也烤呢?或许能好吃些。” 薛母手上一顿,有些赧然的笑笑:“那个我掌握不好,每次都烧糊了,根本吃不得,还不如蒸呢,难吃,也总有的吃。” 司聪看了看灶膛里的火,又看了看那面,“要不,我试试吧。” 薛母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能行吗?” “应该问题不大,我小时候常在火里烤栗子吃,火候掌握的还挺好的,很少有糊的。” 薛母很意外,“是吗,你也爱吃那口?” “嗯,多好吃啊,娘不爱吃吗?” 薛母咽了口唾沫,“也爱吃,只是我烤不好,每次好不容易弄回来点,都是孩子们烤。等栗子熟了,让他们兄弟俩多弄些回来。” 司聪有些疑惑,“这栗子很不好采的吗?” 薛母点点头,“都在大深山里,树又高,不好弄。稍微近处的栗子快熟了就被人占上了,能捡着些人家不要的就已经很好了。” 司聪无语了,一个野生生长的,也有霸占的,真是野蛮的不能再野蛮了,穷人想靠山吃山都难。 “深山里是不是很危险?” 薛母面露惧色,“十分的危险,有种蛇叫五步蛇,被它咬了,走不了五步就毒发身亡了。每次他们兄弟俩进山我都担心的要命,恐怕他们会有危险。” 司聪猜测,那应该是眼镜蛇,确实是剧毒。 薛母和好了面,看向她道:“你要试试吗?” 司聪忙站了起来去洗了手,接过薛母手中的陶盆,又揉了一会儿,感觉面团有些面筋了,放在了竹子做成的案板上揉了起来。 薛母见她手法娴熟,有些惊讶。“你,你还会做这些?” 司聪将面分割成几个小面团,继续揉,“我有时候回去厨房看厨娘们做饭,虽没上过手,但是看着是这么回事。厨娘说,这个面团要多揉几次,把面揉的劲道些,做出来的饼就有嚼头了。” 薛母直愣愣的看着,刚才还说散沙一样的面逐渐的有了形状,外边也有了一层淡淡的光泽。 “要不还是我来吧,这么揉是不是挺累的?” 司聪笑笑,“还好,这面水加的多了些,并不难揉,您给灶里的柴检出些来,我瞧着那火有些旺。” “诶!”薛母答应着蹲下身去撤柴火,司聪揉的差不多了,将面团擀成了面饼,放在了熄了火苗的木柴上烤,上面又放了些将熄未熄的柴,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翻过来烤。烤饼的味道慢慢的溢了出来,浓浓的香味儿飘满了院子。 薛母看着灶台上烤出来的饼,虽不似在京城吃的细面做出来是金黄色的,可是已经比她做的好一百倍了,不禁露出了赞赏之色。 “没想到你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还会烤饼,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呢。” 司聪谦逊的一笑:“做饭也需要天分的,同样的材料不同的厨子做出来还不是一个味道呢,可能是我有这个天分吧。” 薛母觉得有理,“你还别说,很多事情还真讲究个天分。你看彦儿读书就有天分,先生一讲就会,枫儿就差多了,也是他不上进,不学无术的,看书就头疼,写字就手疼,不然,也能跟着他兄长去衙门领些事情做,贴补家用,总比做苦力的要强上许多。” 薛母叹了一声,司聪道:“小孩子哪有定性,大了些也就好了。” “咳!还小呢,眼瞅着就十七了,人家像他这么大都娶妻生子了,偏他还魔王一样在家气人。” 司聪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阿枫他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姻缘的事,您现在操心也没用,这缘分未到啊,月老都没辙。” 薛母看着她笑,“你这话我很赞同,彦儿就是这样的,以前在京城时,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却不想家里横遭变故,亲事也就毁了。来这里也有两三年了,他都二十一岁了,我每每想起他的婚事就愁的睡不着觉。可好了,他就遇到了你,也是你们的缘分到了。” 司聪有些羞涩,心里想起原主母亲说的那句话,他们之间,总是逃不过一个缘字。 薛母看司聪不好意思了,便道:“你看着饼,我做菜汤吧。” 司聪拿出烤好的饼放在一旁,“还是我来吧,您去叫他们起床,准备吃饭吧。” 薛母犹豫片刻,有些不放心,司聪已经盛出了锅里的水,把洗好的青菜放在锅里炒了。薛母见状十分的不解,“这这这,咱们家没有油的,这么做更没法吃的。” 司聪来回翻炒着锅里的青菜,榨出了一些水份,边往外舀,边道:“这样先炒出青菜里的水份,再熬汤就少了些菜水的味道,还不会破坏青菜本身的味道,待会儿您尝尝,是不是比直接煮着吃要好吃些。” 薛母满面疑惑,不发一言的转身去了屋里,叫起了那爷三个,便去摆了碗筷。司聪这里也将青菜炖上了。 第6章 薛家的氛围 说是熬汤,其实就是放点盐巴,这里的野生佐料要多一些,什么八角花椒野姜野葱的也不少,虽然没有油,热锅里翻滚一圈,也是满屋飘香。 那爷仨个醒来便闻到了不同以往的香味儿,忍不住都吸着鼻子出来。 “娘,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啊?” 薛慕枫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打着哈欠走到了灶间,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咽了咽口水。薛母嗔笑:“今儿是你大嫂掌厨,你快洗洗去,好吃饭了。” 薛慕枫彻底睁开了双眼,很是惊奇的看向司聪,讶然问道:“你还会做饭?” 薛母给了他一下,不悦的轻斥:“没大没小的,叫嫂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薛慕枫摸了摸挨了一巴掌的后脖子,撇了撇嘴:“不是还没拜堂呢嘛,拜了堂我再叫也不迟嘛。” “就你话多。”薛母又要伸手,薛慕枫灵活的跳到了一旁,司聪忙解围道:“叫什么都无所谓,他习惯就好。” “那也不能纵着他,阿枫,叫嫂子。” 薛父披着衣裳走了出来,一脸的严肃。薛慕枫无语的翻了翻眼睛,“我也没想不叫的,让他们一个两个说的我好像多无礼似的,这不是叫嫂子怕把她叫年长了嘛。我叫,我这就叫。” 他转向司聪,还施了一礼,规规矩矩的道:“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一句话惹来满院子的笑声,薛母忍不住嗔笑:“没个正经,去给你爹打水去。” 薛慕枫吐吐舌头去打水洗漱,薛慕彦随后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薛母看到他的脸时顿时变了脸色。 “这,这脸上是怎么弄的?怎么还破了呢?” 昨晚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薛家人并没注意他脸上和额头上的伤,加之雨水冲刷掉了血迹,黑漆麻乌的,就更没人注意了。司聪竟也忘了他昨日为护她受了伤,现在才想起来,被雨水这么一淋,可别感染了。心下赧然,不安的看向了他。 “要不要紧?家里有伤药吗?” “有,有的。” 山里人家,经常会备着些自己采的药材,平常一些小病小灾的,跌打损伤的都能治。薛母忙去屋里找药,司聪打打了些清水给他清洗伤口,好在伤口并不深,都是破了皮的,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泛了白。 薛母拿来了治外伤的药粉,小心的洒在了他的伤口上,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弄的,昨晚回来怎么不说呢,万一化脓了可怎么好? 薛慕彦并不在意的笑笑,“雨天路滑,不小心摔的,又没多严重,大晚上的,怕您担心,就没说。” 薛母埋怨的睨了他一眼,“是不严重,可是被雨水淋过的,不干净,好歹也要清洗下,免得恶化了。你是不想麻烦了,化了脓发了热,岂不是更麻烦?” 薛慕彦忙道:“是是是,是儿子错了,明儿我破了皮就来找娘上药,保证不让您担心。” 薛母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手上利落的给他上好了药,那边的菜也熟了。 “快去吃饭,今儿你注意着点,别沾了水。” “没事的娘,就破了点皮,您不上药,马上就结痂了。” “啧!”薛母不悦的瞪着他,“怎么学的跟你弟弟一样贫嘴了,洗手吃饭去。” 薛慕彦笑的一脸顽皮,冲着司聪挑挑眉,赶紧去洗手了。 薛家的氛围很好,父慈子孝,两个儿子各有特色,薛慕彦这个长子懂事乖巧,稳重沉静,很得父母的喜爱;薛慕枫俏皮可爱,活泼好动,是薛家的活宝,是薛家不可缺少的开心果。薛母慈祥善良,是个有涵养的大家闺秀。薛父看上去就是一身正气,也不知他是因何被抄家流放的。 这是司聪来了一夜加一早上对薛家所有人的印象,说心里话,她很喜欢这种氛围,也很喜欢这个家,所以,她脸上不自觉的,始终挂着笑。 “你笑什么?是我的脸很丑吗?” 薛慕彦指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神情看上去很是不安。司聪抽了抽唇角,很少有男子会在意自己是丑是美,这薛慕彦还真可爱的让她有些意外。 “嗯,丑死了。” 薛慕明显失落的收敛了笑容,“那,你嫌弃了?后悔了?” 司聪斜睨着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不饿吗?汤快没了。” 薛慕彦讷讷的撇撇嘴,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赞道:“这饼这么好吃,媳妇,你手艺太好了,以后天天做给我吃。” “你想的美,天天做给你吃,人家嫁到咱们家可不是伺候你吃喝来了,还把人家当成是婢女了?” 薛母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薛慕彦耸了耸肩,也不敢犟嘴,喝了一口菜汤,继续夸道:“这汤也好喝,我发现,咱们家的锅也喜欢我媳妇,看做出来的菜味道都不同了。” 大家不免失笑,薛母道:“去了一趟城里,还学会溜须拍马了,你拍也没用,明儿还换回我做。” 薛慕枫堵得满嘴,拼命的挥着手表示不同意。 “呜呜,还是让嫂子做吧,娘就别糟蹋粮食了。” 薛母面露不悦,薛父沉了沉声音,“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谁来做,有本事你做,做成一锅粥我都能咽的下去。” 薛父毫不客气的维护老妻的颜面,令薛母很是满意的抿嘴笑了。司聪道:“我是晚辈,我来做就好,我也喜欢做这些,娘也好腾出手来做别的。” 薛母甚为欣慰的看着司聪,越看越喜欢。这姑娘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容貌,不过在她看过的本地人中,也算是上等姿色了。她贵在耐看上,鹅蛋的脸型略有些圆润,越看越喜庆,是个旺夫旺家的面相。 “也别说谁该做不该做的,谁得了空谁做,我们家没有那些个破规矩,你随意就行。” 司聪也弯唇笑笑,不再说话,端起碗来继续吃饭。薛慕彦与乃父一样,吃饭都是斯斯文文的,那饼凉了些又有些硬,吃起来就更慢了。薛慕枫则不同,三口两口就干没了一张饼,喝了两碗菜汤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薛慕彦便把自己的饼掰了一块给他。 第7章 家徒十二壁 “一人一个,偏你每日都要多吃别人的。” 薛母脸色微有难看,十分无奈的叹息着,撕下自己没吃的那部分,递给了他。 “吃这个,别要你哥哥的。” 薛慕枫瞪着无辜的眼睛,已经伸出去的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了看大哥手里的饼,又看看母亲手里的,有些抉择不下。 “娘说他做什么,他正长身体呢,我这些就够了,您得吃饱了,一大家子的事还要您操劳呢。” 薛慕彦将饼塞到了弟弟的手里,薛慕枫接了过来,无意间扫了司聪一眼,看到她像是惊愕的表情,竟有些羞愧的红了脸。 “快吃吧,什么时候变的扭扭捏捏的了,吃完了去借个柴刀,跟我去砍竹子去。” 薛慕枫硬着头皮咬了一口饼,突然觉得香喷喷的饼有些难以下咽了。司聪不是震惊,而是感到内疚,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这一顿一张饼的粮食,足够养活一个人了。不行,她走之前,得为他们做点什么,至少能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状况。 她撕下自己的半张饼,递给了薛慕彦,温柔的笑了笑:“我吃不了这么多,剩下了都糟蹋了,给你吃。” 薛慕彦一怔,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又没多少,你吃吧,要晚上才吃饭呢,到时候会饿的受不了的。” “那你不会饿吗?” 薛慕彦窘迫的扯唇笑笑:“我习惯了。” “可我想要你吃。” 司聪眼神坚决,语气也不容商量,薛慕彦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来,很是愧疚的接了过来。 司聪弯唇笑了,“待会儿,我能跟你进山去砍竹子吗?” 薛慕彦有些疑惑,“你去干什么?山里有蛇,太危险了。” “哪那么容易就遇到蛇了,我想去山里看看,听说山里有好多的野果子,咱们也采回来些吃。” 司聪殷切的眼神望着他,薛慕彦不忍心拒绝,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好吧,不过,你要听话,时刻不离我身,别自己乱跑。” 司聪笑的眉眼弯弯,“没问题,我一定寸步不离夫君身边,你放心好了。” 这一声夫君叫的薛慕彦心里要溢出蜜来,红着脸低下头,吃进嘴里的饼都格外的甜。同桌吃饭的薛家其他人,被无端的喂了狗粮,尴尬的尴尬,欣慰的欣慰,薛母更是跟着一起甜笑。儿子与儿媳这样恩爱她当然高兴,至此儿子也有人疼了,她这个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瞄了一眼还在一味苦吃的小儿子,刚才那点幸福感又荡然无存了,心底无端的涌上了一股愁绪。不管怎么离奇,长子算是有了媳妇,明年再生个儿子,这一脉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可是小儿子呢?家里这样的情况,哪家的姑娘肯嫁过来呦。 心里难受,那饼也吃不下去了,就留着谁饿了谁吃吧。 薛慕枫吃了饭去借柴刀,绕了半个寨子才借了回来,兄弟俩带上麻绳,司聪背着个背篓,一行三人一起进了山。 竹子这个东西在这里是随处可见的,漫山遍野的都是直挺挺的翠竹。可是有很多都是当地百姓自己种植的,他们也不能随意的砍伐,只能进山里去砍野生生长的竹子。兄弟俩挑着粗壮一些的竹子开始砍伐,这东西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砍的,那竹子硬的很,一刀下去,也就能砍出条印记来。 司聪可不是看热闹来了,有竹子的地方就有竹笋,司聪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竹笋,大的小的连成了一片,她一挖就是一筐。实在是想不明白,守着这样一座物产丰富的大山,怎么把日子过的家徒十二壁呢? 兄弟俩砍的竹子都很粗壮,长的有十几米那么长,一个人难以扛下山去,兄弟俩便一趟趟往山下运,等他们运了几趟后回来,就看见司聪那背篓里已经装满了新鲜的竹笋,不免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薛慕枫道:“大嫂你好身手啊,挖了这么多?” 司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摊摊手,“很难吗?” 兄弟俩面面相觑,看来是他们太蠢了,每次来挖笋,一日下来也就挖这么一筐吧,拿回去也舍不得吃,又换不了几个钱,搞的他们兄弟都不愿意挖这玩意了,挺沉的还不值钱。 “我背回去,你再挖点,一会儿我拿空筐上来装。” 薛慕彦去接她背上的背篓,司聪道:“挺沉的我送回去吧,也没多远。” “不用,你继续挖吧,再有几趟就够了,还得早些还人家砍刀呢。” 司聪也不坚持了,她也只能等着他们兄弟送竹子的空档才能用一用那砍刀,还是趁着有工具多挖点,总比用手要轻便的多。 兄弟俩来来回回有几十趟,累的手软脚软的,司聪也挖不动了,这一片都快被她挖没了,再挖就往深山里走了。于是,一行人扛着最后一趟回了家,已是过了大半天了。 不大的小院里堆的满满的都是竹笋,院外的山石崖旁边立的都是竹子,来回的走路都碍事了。兄弟俩又去后面收拾那块地方,把杂草树木的都砍干净了,兄弟俩又去山里背石头,将那处垫平。 此时已是下晌时分,早已饿的饥肠辘辘的兄弟俩只能喝水来充饥。司聪与薛母也没闲着,将那一地的竹笋收拾出来,卖相好的都整齐的码在一旁,卖相不好的准备晚上就做着吃了。薛慕枫捂着饿的生疼的肚子跑了回来,狠狠地灌了两口冷水。 薛母心疼的忙去拿了早上剩的半个饼子递给了他,“还剩这点,和你哥分了吃,先垫吧一口,我这就烧火做饭去。” 司聪挑了几个嫩笋洗净了递给他,“吃几个先垫垫,实在累了就歇着,别硬撑着。” 薛慕枫缓过了些力气来,摇了摇头道:“大哥说今天无论多晚都要把那处收拾出来,按照尺寸把竹子整理出来,这柴刀只借了一日,一会儿就要还回去了,明日可就没得用了。” 他抬头看向院外正在修理竹子的薛父,舒了一口气,起身又去了后面。 第8章 穷在无路可走 司聪叹了口气,等这些笋换了钱,首先买一把柴刀,将来干啥都方便,省的到处去借了。 薛母烧水,司聪继续洗笋,问道:“娘,这些笋能多少钱呢?” 薛母不太看好的摇摇头,“卖不了多少的,你觉得挖笋能卖钱,旁人也是这样认为的。等到了镇子上你就知道了,都是卖笋、卖山货、山菜还有药材的,这一筐也就十几文钱,有时候还卖不了背回来。这里山连着山,平整点的地方都让富人占了,穷苦人家就只能搬进深山里去住,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去。吃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除了卖给富人,山里的百姓哪里用的着呢,好多好东西都烂在山里运不出去。除非是珍奇的山货药材什么的,否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司聪诧异了,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呢,竹笋这个东西还是很受贵族们喜欢的啊? “这笋子这么好吃,我家里也常吃的,怎么就难卖了呢?” “好吃是好吃,架不住卖的人多啊,你们家吃的竹笋也未必都是买来的,地主老财们谁家里没几十亩山地的,这东西还能短缺了不成。” 司聪了然,难怪说满山的竹笋都没人挖了呢,原来是这个缘故,真是一个地方一种状况啊,她还是低估了这里的贫穷级别,看来是人少的缘故,物产丰富,需求量却不多,这就是南方的脱水蔬菜在北方极其受欢迎的缘故吧。 可是这地方实在是太远了,她那脱水蔬菜根本波及不到,物流就更别说了,这要是运送一趟,得赔死。所以有一句话说的十分的在理,要想富多种树,少生孩子多修路。所以穷是有原因的,就是无路可走啊。 “去一回镇上不容易,咱们这里雨水多,山路不好走,彦儿他们顶多是背两筐去卖,还得说顺利的时候。赶上查的严,还有被夺去的时候呢,所以,他们俩都不爱挖这东西。” 司聪有种无计可施的颓丧感,这该死的世道,还玩上经济垄断这一套了,这就是不给老百姓活路啊。 “生的不行,卖熟的呢?” 薛母满脸的困惑,“卖熟的?怎么卖?” “就是用各种佐料腌了,做成成品,味道好一样能有人喜欢的。” 薛母还是觉得不妥,“咱们这有多少佐料呢,那富人们那里什么调料没有,家里又供养着会做各地名菜的厨子,哪里会看得上乡野做的东西。你呀,就别操心了,这些拿去先卖了,有他们爷仨在呢,挣银子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可司聪不想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如果不能衣来伸手,那她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靠别人活着。 “反正这么多呢,我先做点大家尝尝,如果都觉得还行,那就拿去试试。” 薛母见她坚持,也就不说丧气的话了,拿着陶盆去里屋?面,看着见了底的木桶,狠狠心又多?了半碗面。孩子们今日太累了,一人一个饼,半饱都填不上,又是一阵叹息,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司聪见薛母出来,脸上有些愁容,又看向那陶盆里的面,便知晓是存粮不多了,上前接了过来。 “我来吧,您去看爹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做饭我一人就行。” 薛母看向一边修理竹子一边咳嗽不停的丈夫,面露担忧,又有些不放心司聪,怕她做不好糟蹋了粮食。 “你,忙的过来吗?” 司聪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放心吧娘,我不会糟蹋粮食的。” 薛母倒是有些心事被人戳破了的惭愧,微微尬笑道:“成,那你先做着,忙不过来就喊我。” 司聪点头应着,薛母解下围裙递给她,忙去外头帮薛父整理竹子。 司聪看了看材料,有竹笋有青菜,今晚的饭菜可以丰盛些了。拿了些洗干净的细笋,扔进锅里先焯水,捞出来晾在一旁,今晚就腌一盘笋子给他们尝尝,自己这手艺可不是白吹的。 可是打开盐罐子就傻了眼了,不大的罐子底下只剩几块盐巴了,若是腌制那笋子,这几日就喝清汤吧。不由得轻叹一声,真是难为她这个巧妇了。 没关系,盐不多就少煮点盐水,将花椒香叶等物一股脑的都倒进锅里煮,煮出了味道后都连汤带水的盛出来倒在了笋子上,腌入味了一样好吃。 那些面她?出了半碗来,这半碗面就能做出一盆面疙瘩汤来,相信同样从京城出来的薛家人,一定会喜欢的。 剩下的面还做烤饼,有汤有面,这顿饭还是值得期待的。她担心面不够,做不出五张饼来,就切了些笋丁和在了面里,有一种格外的清香味儿。 她在这边热火朝天的抡勺子翻锅的,那边的兄弟俩总算是将那块地弄平整了,又去砍那些竹子,该劈的劈开,该砍断的砍断。又都搬到后面去搭起框架,直到天色黑了才算是初见雏形。 见也没什么地方需要柴刀了,薛慕枫背着半篓子竹笋去还人家,总不能白白用了一日,人情得还,下次也好再借。 薛慕枫回来,司聪这边的饭也得了。天又黑透了,都累的东倒西歪的,闻着饭香立时便来了精神。司聪给每人盛了一碗面疙瘩汤,薛父惊讶道:“你还会做这个?是跟谁学的?” 司聪笑笑解释:“前段时日不是来了个什么京城的大人物吗,柳大人借了我们家的厨子去给做了几顿饭,回来后就学会了这个了,给我们试着做了一顿,我瞧着新奇,也想试试,就是不知,是不是那个味道。” 薛父吸溜着喝了一口,赞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面不大适合,若是细面就更好了。” 薛母也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嗯,很有些北方的味道,要么你说做饭这东西需要天分呢,以前我也没少见厨子做,可是一丁点都没学会呢。” 薛慕枫听父母都说好吃,才敢对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下嘴,也觉得吃着不错,并不吝啬的夸赞了司聪。 第9章 都死绝了 薛慕彦颇有意味的瞄了司聪一眼,微微弯唇笑了笑,也端起碗喝了一口,浓浓的思念忽然就窜上了心头。这味道,熟悉的让人想哭,他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些令他永世难忘的画面。 见他顿住不动,司聪问道:“怎么?是不合你胃口?” 薛慕彦收回思绪,“没有,我就是有点感动。” 司聪不解,“感动什么?一顿饭而已。” 薛家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向他,薛慕彦不慌不忙的解释:“很久没尝到家乡味道了,你这一碗面疙瘩汤,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若是生病了,有这么一碗面疙瘩汤,再放些生姜生葱的,热乎乎的喝一碗,就什么病都没了。” “原来是这个。”薛母也有些感伤,微叹一声道:“咱们那地方冷,到了秋冬季节隔三差五的就要吃上一顿,清汤的浓汤的都吃过,最香的就是这碗了。” 薛母感激的看向司聪,“谢谢你,阿菡。” 司聪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娘太客气了,我也不会做什么,大家别嫌弃才好。” “怎么会嫌弃呢,大嫂以后就天天做饭给我们吃吧,今儿这饼烤的也好吃,里面还有笋呢,满口里都是清香味儿。” 薛慕枫时刻不忘拍马屁,恐怕明日大厨换了人,薛母也道:“我是想不到放这些的,要说你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呢。你也别听他的,做饭可不是个轻巧活,别被他两句话哄住了去。” 司聪笑笑不语,薛慕枫是一边卖力吃,一边卖力的夸,一顿饭吃下来,薛家人也忘记了什么是食不言了。 饭毕,薛母与司聪收拾碗筷,薛慕彦兄弟俩则点了根木柴去了后面,继续拾掇着,都大半夜了才回来,简单的洗漱一番,按照昨日分配的各自睡下了。 这一夜睡的都很安稳,薛父的咳嗽声也少了许多,可能是白日里太累的缘故吧。 连着三日,薛家的男人们都在忙活那接出来的房子,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司聪瞧了瞧,除了做工粗糙些,倒是很结实。司聪还捡了些竹枝竹叶的装扮了一番,那小屋立时便有了些诗情画意。 不过,还不能入住,竹子是新鲜的,还很潮湿,打的草也没晒干的,估摸着至少十天半月的才能住。司聪觉得现在就很好,俩人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若是单独搬出去住了,她还接受不了。 她想想就觉得羞臊不已,好几辈子了,她就没找回少女的感觉,更不会做怀春的梦,除了那个莫名其妙让她穿越至此的梦。她的心就像一潭死水般,很难对男人提起兴趣来。 也不知是不是邵柏轩的原因,她甚至有些排斥男人,那这个男人呢?她该将他置于何处呢? 肯定不能再做了寡妇,她穿过来不就是为了救他的命嘛。至于那间屋子她住不住得上还得两说着,也许,会留给他真正的妻子吧。 四日了,她穿来已经四日了,她得回去看看了,若是奚含灵的那副躯体走了,她可就真得留在这儿当山野村妇了。 他们说,明日就去镇上,她想去大研城,薛慕彦答应了。 早早的,一行三人就出发了,两兄弟背着背篓,司聪挎着筐。里面都是这两日在山里摘的野果子,薛母说去碰碰运气,卖不了就自己拿回来吃。 司聪觉得这里的野果子是真好吃啊,可能是日照的时间长吧,水份和糖分都很高,口感很好,她这一路上忍不住吃了几个,惹来薛慕枫好几个不满的眼神。 好吧,看在他也是为了钱的份上,她不计较了。三人并未在镇上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大研,他们到了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满街是人了。三人找了个地方开始叫卖,笋子果然不是很好卖,那野果子却被抢购了一空,这就又惹得薛慕枫不高兴了,少了那几个果子,少卖了一文钱呢。 司聪很是无语,鼠目寸光,等姐挣了银子来,几个果子又算什么,买一头猪吃个够。竹笋卖的慢,她便提议走街串巷的试试,或许就能卖出去了。薛慕彦也没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的蹙起了眉头,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襟,更没心思卖竹笋了。 司聪轻车熟路的到了柳家别院的那条胡同,老远的便看见那门口车水马龙的,她心中一紧,莫不是奚含灵要走了吧? 她赶紧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处却觉得不对,这不像是她们来时乘坐的车马啊?那就不是要走,是宴请宾客? 哦!不会是董氏来了吧?她心中一亮,如果董氏来了就更好了,就算是真正的奚含灵回来也不怕,她与董氏说明白原委,董氏不会不顾她死活的。 心中大喜,脚下都轻快了几分,也不觉得肩上的背篓沉了,向着大门口走去,却被守门的大汉给截住了。 “干什么的就往里闯?不认得这是谁家吗?” 司聪抬头看向那人,一看不认识,有些狐疑,这守门的什么时候的换了?点头哈腰的道:“山里人家,卖笋子的,府里之前也卖过,您受累问问和大娘,可还留些?” 那守门的睨着她,“什么和大娘分大娘的,这里的人都死绝了,留什么留,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知州大人的道。” 司聪愕然,“都死绝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大汉一脸的凶相,瞪着眼睛道:“就这意思,都死了,赶紧滚着。” 大汉推搡着司聪向外走,司聪怎肯离开,都死了,都谁死了,总得弄明白怎么回事吧。 “哎你别推我啊,我就是来卖笋的,你不要我问问别人,府里就没别人要了吗?” 那大汉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要什么要,要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能中毒丧命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娘们,我早就把你抓起来拷问了,还敢来卖东西,滚滚滚,别在这儿添乱。” 司聪被轰了出来 ,脑袋一阵轰鸣作响,中毒?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身亡的? 第10章 不公平 她心里不住的画魂,到底是谁死了?这么大的阵仗,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不会是......? 门口越聚人越多,司聪退到人群中,听他们议论。 “这不是柳大人家吗?这是怎么了?” 有人摇头,“不大清楚,听说是死了人。” 有个獐头鼠目的年轻男子颇有些知道底细的样子,说道:“我可听说了,死了一府的人,好像是吃了有毒的菌子,就是前两几的事,今是昨晚才被发现的,今早才露出消息来,啧啧,你们说造孽不?” 司聪脑袋嗡地一下子,惊道:“你说什么?满府的人都死了?那,那太夫人呢?” 那男子一脸的疑惑,“什么太夫人啊?” “就是,就是.......。”司聪有些着急,缓了口气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京城里来了一个大人物,就住在这儿,不会也......?” “你怎么知道的?” 司聪晃了晃肩膀,“我来送这个。” 众人看向她的背篓,原来是卖笋子的。男子道:“那不清楚,好像是,哦对了,好像是说有几个外乡人也死了,不知是不是你说的什么太夫人了。” “哎呦,若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柳大人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到底是不是啊?” “咳!是不是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好坏都落不到咱们头上,看看热闹罢了。” 司聪惊怔不已,吃菌子中了毒,那就是那晚了,她穿越的那晚,他们都喝了薛慕枫送来的鸡枞熬的汤,可是鸡枞无毒啊?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薛慕枫有意投毒?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是要借她之手杀了柳尚博?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样的几率太小了,他怎么能猜到柳尚博会不会与她一同用餐呢? 她心乱如麻,一时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操作?如果说她的死是为了下一次穿越,可是时间对不上啊? 她是穿到了救薛慕彦的那一日,喝鸡枞汤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这个死亡时间差又是怎么个逻辑?她理不出一个合理的思路来啊? 冥思苦想中,有一条线一闪而过。她是死了之后才穿越的,她是重生到了木琼菡身上的。穿越加重生,她日他奶奶个祖宗的,她这是要封神啊! 不对不对,她死是为了一个任务,可是死了一府的人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那些人也有穿越的任务? 翠蝉翠柳,迎春腊梅,还有婆子和护卫,他们也死了吗?这太残忍了,不!她不能接受,她可以死,她还有重生的机会,可是他们没有啊,他们不能死啊! 她想冲进去看个究竟,不远处忽然起了一层烟尘,有强烈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到了柳府门前停下。柳府的大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司聪被挤到了后面,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有人大喊着让开让开的,估计是有大官来了。 门口一阵不小的骚动,没一会儿便听见一声凄惨的哭喊声,“我的儿啊!” 司聪登时便汗毛倒竖,天呐!这是董氏的声音啊! 她惊的慌乱不已,浑身颤抖站立不稳,她到底还是死了,那一府的人也包含她,还有与她同行的人。 不!这不公平,老天太不公平了,翠蝉她们,翠蝉她们还那么小,她们还都没成婚呢,她知道翠蝉与那四个护卫中的一个有情,她还想着得了空给他们说个媒呢。两个婆子都是有孙辈的奶奶了,她们原本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却陪着她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啊! 还有董氏,她的娘,两次失去最疼爱的女儿,她得多难受啊?她如何能承受的住丧女之痛啊! 不!不!不!她要进去看看,她要问个明白,她要告诉董氏,她还在,她还活着。她拨开人群往里钻,胳膊却被人抓住,她回头去看,是薛慕彦。 她不知她现在是何等状况,惊慌失措眼中带泪,凄楚含怨的看着他。 “你想进去?” 司聪极力的控制着悲伤的情绪,只点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为什么?” 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的咬着唇,竭力的平复颤抖的身躯,半晌才道:“我,我看见,阿爹了。” 泪水在这一刻还是落了下来,她用力的扯出一个她以为的笑,表情更为凄惨。薛慕彦伸出手轻拭她的眼泪,声音无比的温柔。 “我知道后面有个小门,平时没什么人看守,我带你去。” 司聪眼睛一亮,“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指了指司聪的背篓,“我也来卖过。” 司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背篓,轻轻点头,“走吧。” 薛慕彦拉起她的手,挤出了人群,绕到了后面,在一处非常隐蔽的大树下,果然有一扇还没有一人高的小门,薛慕彦上前一推,那门便开了。他谨慎的向里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拉着司聪闪身进去。 司聪的一颗心紧张的怦怦怦的乱跳,她不知道见到董氏的那一刻,自己会不会痛哭着扑上去。薛慕彦似乎对这柳府别院的地形十分的熟悉,拐弯抹角的直奔前院而去,远远的就听见了阵阵的悲哭声。她鼻子一酸,泪水又溢满了眼眶。 “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就客死异乡了呢?叫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啊?你叫娘怎么活啊?闺女啊,你千算万算怎么就算计不到自己的寿命呢?你不是说要活到一百岁,带着娘走遍千山万水的吗?我的孩子啊,你可心疼死娘了啊!” 董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司聪站在廊柱后听的泪如雨下,她悄悄探头望去,一口红漆大棺材摆在了大厅的中央,董氏伏在棺材上用力的拍打着,悲伤到无法自抑。 她身旁站着的是哭的伤心欲绝的樊妈妈,自己难过的心都要碎了,还得安慰董氏,怕她伤心过度有个闪失。 “夫人,您缓一缓,大姑娘去了,老奴也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呜呜呜!” 第11章 她认出了她 她没等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大姑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啊,她如何不心疼呢。 董氏哭的伤心欲绝,死而复生,死而复生,对啊,她就是死而复生到自己女儿身上的,那这一回呢?她会不会又活在了别人的身上? 董氏猛然起身,吓了樊妈妈一跳。“夫人!” 她惊呼出声,董氏却四下里寻摸起来。忽然看见廊柱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心中惊疑不定,忙走了出来。 司聪心跳如雷,背紧紧贴在廊柱上,她竟慌乱的不行,她该怎么与董氏说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两个男女不同的声音,惊的司聪睁开眼睛,惊愕的看向面前的身前的两个人。 “阿,阿爹。” 男人的声音正是木土司,女人的声音,则是奚含灵的亲娘,董氏。 她神色惶然的看着木土司,却不敢去看哭的眼睛肿的像烂桃似的董氏,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可怜极了。 “别叫我阿爹,我没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你已经被逐出了木家,以后别再以木家女儿的身份自称,本土司丢不起这个人。” 司聪是又委屈又难堪,眼神对上董氏探究的目光,慌忙躲闪,却正看见一旁神色复杂注视着她的薛慕彦。 她慌乱的低下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就是穿成了寡妇,活在棺材里,被捉奸在床,她也能从容应对,可是从未像此刻一般彷徨无助。 她能说出真相吗?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董氏又能护的住她吗?甚至说,能保全自己全身而退吗?可是不说出来,那些冤死的人怎么办?过些日子董氏一走了之了,谁来帮他们沉冤昭雪? 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一走了之,那薛家的人又该怎么办?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带不走一个犯官。木家呢?她可以不顾及木家的其他族人,可是木琼菡的母亲呢?她为了女儿能活命让出了大夫人之位,交出了所有的嫁妆,没了女儿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她身后的族人又该如何挺过难关,她总不能都带走吧?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的死就是一场阴谋。柳尚博,乃至南诏国对她都是表面恭敬,其实骨子里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或许她就是引起南诏叛乱的最好借口,她不能冲动行事,她还不能与董氏相认。 司聪仓皇无措的看着木土司,言语里尽是卑微。 “阿爹,我阿娘她,还好吗?” 木土司冷哼:“你还有脸提你阿娘?你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时,怎么没想过你阿娘的死活?” 司聪满面愧疚之色,哀求道:“都是女儿的错,阿爹不要迁怒阿娘,她身子不好,求阿爹,别断了阿娘的汤药。” “哼!你不必如此装可怜,我木家不差她一口饭吃,本土司再说一句,你已不是我木家的女儿,别再叫我阿爹。日后,也别来寻我,你就是饿死了,也与我木家无关。” 木土司说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神色愤怒的睨着薛慕彦半晌,转头看向董氏的神色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反转,双手在胸前合十,轻声劝慰道:“国公夫人节哀。” 董氏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木土司态度十分谦卑的道:“国公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与小司说,小司愿尽绵薄之力。” 董氏点点头,还了一礼,“有劳土司大人了。” 木土司口称不敢,施了一礼走了,走时,一眼未瞧司聪,显是对她厌恶至极。司聪倍感窘迫,无助的叹息一声,转头看见正注视着她的董氏。 怔愣片刻,微微苦笑,施了一礼道:“国公夫人节哀。” 董氏依然没说话,点点头以示感谢,司聪垂首片刻,转身欲离去,又转过身看向她。 “敢问国公夫人,太夫人是打算埋在此地吗?” 董氏一脸的悲伤之色,摇了摇头。“不,她父亲爱她如命,我一定要带她回去,让他父亲见她最后一面。” 司聪略微凝滞,薛慕彦讶然道:“这么远带回去,这尸首......?” 薛慕彦忙住了嘴,歉然的施了一礼,“请国公夫人恕罪,是小生鲁莽了。” 董氏悲戚的摇摇头,“无妨,我自有法子。” 司聪知道董氏懂得制冰的法子,这是现代化学课上必学的课程,她可是亲自操作过的。 她试探着问道:“奴听说太夫人随行之人也都罹难于此,国公夫人也是打算一并都带回去吗?” 董氏直视着她,语气有些冷冽。“姑娘好像很关心我们的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司聪微惊,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解释道:“奴是觉得太夫人实在可怜,国公夫人和蔼可亲,有些像奴的阿娘,奴有些触景生情。” 董氏定定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司聪的目光坦然澄澈,她微微苦笑道:“路途遥远,这十几人呢,太过招摇,也怕吓着人,就都烧了,带骨灰回去吧。” “烧,烧了?什么时候烧?” 司聪很是惊讶,董氏有些狐疑的眼神看着她,无奈的叹息一声:“明日。” 司聪眉心一跳,暗暗咬了咬牙,施了一礼道:“还请国公夫人保重身体,奴,告辞了。” 董氏轻点着头,司聪转身便走,走到拐角处又驻足回望,董氏依然站在那里看着她,就那样看着她,她看懂了她眼神里的不舍与纠结。 她认出了她,她一定认出了她,可是她没认她,她亦知道她死的蹊跷,她更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就是再心有不甘,也不能在此时提出疑议,那她的处境也会十分的危险。 她该是如何的心痛啊!面对自己女儿的惨死,作为一个国公夫人竟然无处申冤,又无计可施,她该是多么的自责与愧疚啊! 她无声的流泪,若是此刻她跑回去告诉她真相,或许她会有一丝的慰藉吧,可是她能吗?她不能,她更不敢保证董氏会认下她。抑制住想要跑回去抱住她的冲动,与一直一言不发的薛慕彦决然的出了柳府别院的大门。 第12章 我不想回去 “我,我不想回去。” 司聪不敢去看薛慕彦的眼睛,她怕薛慕彦问她缘由,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就不走。” 司聪意外的看向他,半晌无语。薛慕彦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咱们这笋子还没卖完呢,大老远的,总不能背回去吧。” 司聪心里十分的感激,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在薛慕彦看来,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他心疼极了,抚上她的脸将碎发捋到耳后,宠溺的一笑:“这镇上有家做炼乳的很好吃,待会儿我带你去尝尝。” 司聪摇头,“我不爱吃,不喜欢那股子味道。” “好,那你想吃什么?” 司聪指了指已经转移到他肩上的背篓,“就吃这个。” 薛慕彦不同意,“这个生吃多了肚子会 不舒服的,还是吃点别的吧。” 司聪勾了勾唇角,“不生吃,烤着吃,我们先去找阿枫吧,他该等着急了。” 薛慕彦点点头,也不与她争辩,俩人一同又回到了集市上,这时的集市基本都散了,阿枫在那里翘首期盼,看到他们俩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才回来,我这些早就卖没了,你们的卖了没有?” 薛慕枫伸长了脖子看向大哥的后背,见里面的竹笋一点没少,顿时就垮下脸来。 “我就说在这守着就好了,你偏不听,又剩下半筐,死沉的还得背回去。” 薛慕彦微沉了脸色,轻斥道:“没大没小的,不会叫人了?” 薛慕枫撇撇嘴,“我不是一着急吗,顺嘴溜达出来的,这都没人了,这些铁定是卖不了了,快走吧,还要好几个时辰才到家呢。” 薛慕彦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大嫂卖完了这些再回去。” 薛慕枫十分惊讶,“卖完了回去?去哪卖啊?能卖刚才就卖了,还用等到现在?不差这点,赶紧回家吧,爹娘该着急了。” 薛慕彦不耐烦的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今儿我们就不回去了,等明儿再回去。” 薛慕枫简瞠目结舌的半晌无语,“就这点玩意也值当住一宿?大哥,都不够住店的钱吧?” “我们不住店,待会儿在周边寻寻破庙什么的,将就一晚上,明儿就回去了。” “不住店?” 薛家兄弟俩异口同声的问司聪,司聪道:“露宿荒野也没关系的,这天又不冷,随便一片芭蕉叶子就当被子了。我与你大哥留下也不单是为了卖这点竹笋,我是想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的,咱们也不能总靠着卖竹笋度日吧。” 一听这话薛慕枫就来了精神,“那我也不回去了,与大哥大嫂一起瞧瞧,也好参谋参谋。” 薛慕彦瞪了他一眼,“你参谋什么?都不回去爹娘不得急死?你赶紧回去,路上小心。” 薛慕枫噘着嘴,很是不服气,可是想想大哥的顾虑也对,他们若是一夜未归,那爹娘肯定得出来找他们,那样的山路,再出了意外,他可是罪大恶极了。 无奈的叹息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司聪,“这是今儿卖的钱,有三十多个铜板呢,你们带着,别住什么破庙,找个小店住一宿,也没多少钱。” 司聪很是感激的笑笑,又推了回去。“用不着,你大哥我俩咋地都好将就,你装好了钱,别弄丢了,早点回去,路上别贪玩。” “怎么就用不着呢?好歹留几个吃饭啊,不能饿肚子吧?” 司聪晃了晃手腕,那银镯子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你别担心了,再不济我还有这个呢,饿不着的。” 薛慕枫为难的看向大哥,薛慕彦道:“我这里还有几个,饿不着,行了,你就回去吧。” 薛慕枫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一切小心。” “你也当心,走山路时别着急,慢着点,安全第一。” 司聪不放心的嘱咐着他,薛慕枫背起背篓,挥挥手走了。二人相视一笑,薛慕枫道:“走吧,我知道有个住处,还算清净,就是离着远了点。” 司聪笑笑,“那我们走吧。” 二人并肩前行,这住的地方属实有些远,大概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才到了地方,是一家废弃的宗祠。半边屋子都塌了,一张石桌上布满了灰尘与杂草,地上也是一层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显然也是很久没人来露宿了。 “我去捡些柴来,你先简单的收拾一下。” 薛慕彦起身去了后头,司聪扫了一眼四周,也没家伙事能用的,干脆出去折了一个芭蕉叶,充当笤帚清扫地面。 好歹的是收拾出一块地方,她又去折了几个芭蕉叶子,铺在了地上,这时,薛慕彦也捡了柴回来。 看着一片绿地,笑望着司聪道:“你动作还挺快的。” 司聪笑笑不语,看着薛慕彦点火,她拿出筐里的笋子,直接扔进了火堆里。听着滋滋响的声音,没一会儿就飘出了竹笋特有的香气。 “看不出,你还很有经验。” 司聪侧头看他,“小孩子的把戏罢了,这里的孩童,一切皆可烤,我们还烤过芭蕉呢,你吃过吗?” 薛慕彦摇头,“没有,我小时候家里规矩严,除了读书就是练字,没有空闲的时间去玩。” 司聪耸肩,“汉人规矩就是多,我阿爹也给我请了汉人的师父,我每日都要给他行礼跪拜的,我看比我们的祭司还尊贵。” 司聪这些说辞是来源于原主的记忆,她今日的种种反常行为已经引起了薛慕彦的怀疑,虽然他不说,可是她不能让他继续怀疑她。 果然,薛慕彦的脸上有了些异样的神色,司聪佯装不见的,扒拉着木柴里的竹笋,继续说着原主给她的记忆。 “我小时候,阿娘身子不好,对我疏于管教,都是二夫人在照顾我,她很宠我,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好,族人们都夸她良善贤惠,就是身份低微,不堪委以大夫人的重任,这次我出了事,她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第13章 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薛慕彦颇是惊讶的看着她,原来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一切。 “那个位置有什么好,我也不稀罕大小姐的身份,每日被逼着学一些我不想学的规矩,就为了嫁给那个南诏的傻小子。” 薛慕彦吓了一跳,忙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瞎说,当心隔墙有耳。” 司聪轻嗤:“荒郊野外的,除非是鬼来偷听。都以为是什么好姻缘呢,听说南诏国的那个世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将来也不会继承王位的,木氏一族有什么好得意的,等南诏侧妃的二王子长大成人后,定是要取代了那世子之位的,到时候,木氏一族就是个笑话。” 薛慕彦惊愕万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木琼菡确实不知道,就是木土司也是不知底细,是司聪找人特意打听的,她来了一趟,总要知道些南诏的底细才是,没成想,打听出这些八卦来。 “偶然听到的,反正是机密中的机密,我认为,南诏为了稳固国本,无所不用其极了,活该木氏上当受骗,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薛慕彦不淡定了,“所以,所以你是故意不嫁的?那,那日的事......?” 司聪忙解释:“我可没想故意不嫁,我也没那个本事,那日的事也不是我操控的,你别瞎想。” 薛慕彦竟是松了口气,司聪道:“歪打正着罢了,就是委屈我阿娘了,日子更加难熬了。” 司聪神色暗了下去,似乎是很悲伤,薛慕彦劝道:“你也别难过,有机会,我带你回去见你阿娘。” 司聪扯唇苦笑:“谈何容易啊,我阿爹.....。” 她顿了顿,“算了,不说了,烤好了,吃吧。” 司聪挑出烤好的竹笋,左手倒右手的递给了薛慕彦,“这个趁热吃好吃,你快尝尝。” 竹笋这个东西,怎么吃他都爱吃,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很喜欢吃,就是没这边的吃法多而已。撕开外面的老皮,咬了一口确实香脆可口,几口就吃了没了一个。二人吹嘘着没一会儿就吃没了十几根。 司聪道:“要不再烤点?” 薛慕彦瞄了一眼竹筐,摇了摇头,“也吃饱了,这附近有条小溪,你要是想洗洗,我带你过去。” 司聪微微挑眉,看向收拾好的地方,“那这里就这样扔着了?” 薛慕彦:“这里偏僻,没人回来,除非是赶路的路过,一般这个时候,都趁着天没黑投宿客栈,没人会在这里落脚的,放心去吧。” 司聪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连那半筐的竹笋都没动,两人便去了小溪边。说是小溪,其实就是个小河沟,连小腿都没不了。洗澡是不可能的,根本没地方扑腾,再说她也不能洗,不能被他看光光。 撩起裤腿下了水,凉凉的触觉消散了不少的暑热。薛慕彦见她一脸舒服的表情,也脱鞋下了水。 两人尴尬的各洗各的,司聪在脑海中遐想,若是撩他一身水,他会不会恼了?还是会和她一起打水仗? 正在发呆,忽然被泼了一脸水,她错愕的看向被抓个正着的薛慕彦。 “干嘛呢?发什么呆?” 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望着她,司聪眼睛睁的大大的,猝不及防的撩他一脸的水。然后就是一下不迭一下的袭击,撩的薛慕彦节节败退。 不过片刻,薛慕彦便反应了过来,撩起水去司聪玩在了一起,两人谁也不服谁,后来干脆就是扭在了一起,也不知怎的都摔在了河沟里,弄的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 薛慕彦捞起笑的弯腰不起的司聪,不顾自己满头满脸是水,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水珠儿,司聪仰起脸笑的如孩子般纯真可爱。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和紫红色的晚霞,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像是蛋黄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披了一层金色的面纱;那莹润如玉的脸上滚落的水珠,像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般,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双眼睛,暗夜中指点迷津的星光般,熠熠生辉。他定定的注视着她,深深的被她吸引,手不自觉的将她搂紧,俊美的脸逐渐靠近她的脸。 司聪有些迷茫,被夕阳笼罩着的薛慕彦无疑是俊美无双的,她的心无端的漏跳了一拍。她有些惶恐,似是被这浪漫又暧昧的氛围迷失了自我,微闭起眼睛,竟有些期盼他更近一步。 “滴答!”一声响,一滴水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推开了她,趔趄着走上了岸。 “那个,我,我们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司聪紧张的结结巴巴,心里十分的瞧不起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接触男人,韩铮那样的大帅哥她都能从容应对,怎么对他就把持不住了呢?真是越活越倒性了,还要成了恋爱脑了。 不行不行,严防死守一个信念,男人不可信,爱谁都不如爱自己。暗暗松了口气,一转身成了没事人一样。 “走吧。” 薛慕彦还沉浸在幸福的美好中,怀里的人不见了,还一脸淡定的看着他笑,他那颗雀跃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深谷中。 缓缓的上了岸,低着头也不敢去正视她,两人一路无语的回了那破宗祠。薛慕彦点燃了柴火,二人继续默默无语的对坐烤火。 气氛既尴尬又沉闷,司聪几次想找些话题来说,可是看着他平静的有些可怕的脸,又咽了回去。 良久,薛慕彦道:“我先出去,你脱了衣服烤吧,不然,凉气浸体,会生病的。” 司聪没说话,薛慕彦起身出去,“你别怕,我不会进来的,我就在外面守着,你烤好了叫我。” 司聪有些犹豫,可是这么烤确实没时候烤干,而且还很难受。况且一会儿还要出去,就算是夏季,这么潮湿着确实不利于身体健康。于是,她把自己扒了个溜光,抻着衣服来回的烤。 烤干了里衣便喊了他进来,薛慕彦始终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不敢看她,司聪忍不住叹息。 “你也烤烤吧,我出去等你。” 第14章 非礼勿视 她起身便要走,薛慕彦忙道:“不不,不用了,我这样烤就好。” “那怎么能烤干呢,再说,这样烤肉皮不疼吗?” 薛慕彦应景的向后退了退,嘴硬的道:“没关系的,适应了就好了。” 司聪看着他冒着热气的衣裳,轻嗤了一声:“再适应一会儿你就飞升了,你还是脱下来烤吧,那样更快。” 司聪向外走,薛慕彦一把拉住了她,“夜里凉,你别出去了,你若是不介意,我脱了外裳。” 司聪上下瞄了他几眼,貌似,他除了这身外衣,里面没衣裳了吧?挑挑眉道:“你好歹留条裤子,别全光着,我不介意。” 薛慕彦脸色红了红,松开了拉着司聪的手,开始脱衣服,果如司聪所想,那袍子里面便是真皮,只有下半身一条半长的短裤遮住了最主要的部位。 司聪有些窘迫的转过身去,薛慕彦轻笑道:“光着的是我,你怎么不好意思了?” 司聪扯扯唇角,“你们汉人不是讲究非礼勿视嘛,我这是入乡随俗。” 薛慕彦抿抿唇角,“这里好像是你的家乡,不该是我入乡随俗吗?” 司聪微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薛慕彦揶揄道:“你该说,嫁鸡随鸡,你都是我的人了,还害臊什么。” “谁是你的人了?” 司聪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瘦削却健硕的身材便让她移不开目光了,这小子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还挺有料。 “转过来看,脖子不疼吗?” 司聪脸上一热,干脆转了过来,看就看,她又不吃亏,可她还是红了脸。 其实薛慕彦也挺难为情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般狼狈不堪。想起以前的精致生活,不免心生悲凉。 “以前的我从不知,会如此狼狈,狼狈的,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司聪忽然很可怜他,并不刻意的安慰他道:“此一时彼一时,相较于丢了性命的人,你们一家又何其幸运呢。” 而薛慕彦心中却升起一丝冷意,薛家这样的不幸又是谁造成的呢?他抬眼神色复杂看了司聪一眼,微微扯了扯唇角。 “我父亲一生廉洁清正,却以贪污罪被判了流放,在我家里统共搜出了几千两银子,一些玉器古玩都是亲友同僚相赠,皆有账册记录在案,这些却都成了贪银,试问,谁家没个礼尚往来?” 司聪一怔,问道:“你是说,爹,是被冤枉的?” 薛慕彦微哼:“冤不冤枉的,也没个限定,哪个下属没给上司办过事?白跑腿的事也成了罪状。你喊冤枉,可确实是有违法度,墙倒众人推,那个时候,谁敢站出来替咱们说话呢。” “那爹以前,是什么官职?” 薛慕彦微瞥了她一眼,“兵部库部郎中,掌管军队的财政以及物资管理,父亲在位时勤谨恭持,从未借此肥差中饱私囊,他一生两袖清风,在官场颇不受待见,可却落得如此下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薛慕彦的情绪有些激动,司聪还在仔细的搜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不记得该清算的官员里有这么号人物了。那就是得罪了谁,或是又挡了谁的道了?再不,就是知晓了谁的秘密,当了炮灰了? “爹当时,就没有申诉吗?” 薛慕彦神情悲恸却颓然冷哼:“到我们一家被押解至此,父亲也没承认自己的罪行,可是毫无作用,他还是被刺了青。” 司聪诧异的看着他,她貌似没见他哪里有刺青啊?难道是太小了没注意? “父亲的刺青在脖子上,所以,父亲从不敢穿低领子的衣裳,就是夏天再热,也不会去抹脖子擦汗,那是他永远也洗不清的耻辱。” 司聪有些怅然,他和他的父亲,都逃不过被冤枉的厄运。从一开始,她就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薛父身上也没有那种贪官污吏的腐臭味道,所以那时他看向她的眼神,他是认得她的? 不,确切的说,是认识奚含灵这个诚毅侯府的太夫人,他在京城时一定见过她,且对她印象深刻,否则不可能一眼便认出了她。那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有如此深的印象呢? 她心中猛然一惊,不会是,薛父的案子,与她有关?还是说,与那个死鬼邵柏轩有关? 不不不!与邵柏轩应该没关系,他们家是两年前被流放至此,邵柏轩都死了四五年了,不是他,那就是她。 可薛慕枫送来的红豆手串又是什么意思?薛慕彦不是对自己心存好感的吗?如果他当时还活着,是不是打算对她上演美男计为薛家报仇雪恨了? 那她们一行人中毒而亡真的是薛慕枫所为?她想起薛慕枫走时特意提醒的鸡枞,他是早有预谋,为他哥哥报仇,为薛家报仇呢?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的不记得薛家这号人物了啊?她也不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落网的残暴之人啊,况且她也没那个权势施暴啊! 可悲她一心想着为他沉冤昭雪,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早已是他们兄弟眼里的猎物了。 她心中战栗不已,眼睛不自觉的瞄向那红艳艳的红豆手串,竟觉得它像镣铐一样沉重无比。 她的一切表情变化尽收薛慕彦的眼底,薛慕彦觉得好笑极了,也不知她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想什么呢?瞧你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刚才凉着了?” 他语气温柔神情微有担忧,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司聪本能的向后躲开。他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尴尬的收回了手。 “你,好像突然很怕我?” 司聪有些被戳穿了心事的窘迫,极力的维持着镇定。“ 我怕你做什么,你又不会吃人。” “对啊,所以你躲什么?我的木大小姐?” 他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对啊!她在怕什么?她不是太夫人了,她现在是木琼菡,一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少数民族女孩儿,太夫人她害没害薛家,与木琼菡何干? 第15章 她被撩拨了 所以她那么紧张做什么?她不必害怕,谁知道木琼菡的外表下是她的灵魂呢?至于说她的死,目前看来疑点颇多,薛慕枫再有本事,也没有让柳府上下所有人都喝汤的号召力。她也不相信一个食物中毒全府没一个人能幸免的,这是蓄意的灭口,柳尚博的嫌疑还是最大。 她还是不相信薛家会做出这样灭绝人寰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薛家的案子真的与她有关,也只会对她一人下手,不会杀了那么多人只为报仇。 除非是薛慕枫一个人的行为,从目前她的观察来看,薛慕枫并没有展现出残暴不仁的一面来,他只是有些鲁莽不稳重,所以,她选择暂时相信他们一家。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神情逐渐恢复了镇定,看向他道:“我是不大习惯。” 他轻嗤:“那日下大雨一起回家,你都钻到我怀里了,这会子又不习惯了?” 司聪囧极了,“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你忘了,我们可是被捉奸在床过,那日可比现在亲密多了。” 想起那个春梦,司聪脸上腾地就升起了一片红云,鼓着腮帮子道:“你,你也知道那是被设计的,你还来呕我。” 司聪有些气急败坏,薛慕彦收起了玩笑之色, “看来,我们之间还不够了解。” 司聪挑眉看向他,“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薛慕彦微微笑了笑:“可我对你,并不陌生。” 司聪一脸的诧异之色,薛慕彦道:“我是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们是天定的缘分。” 司聪惊愣当场,他在说什么?他很早很早就喜欢她?有多早啊? “你,以前见过我?” 薛慕彦突然很腼腆的点点头,“木家的大小姐,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想要不知道很难。” “那,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虽然她是活了几辈子的老妖婆了,可是这话问出口时也很难为情,也不知是火烤的,还是臊的,那脸是火热火热的。 薛慕彦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回忆初次与她相见的场景,他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似乎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你就在人群里,穿的像一团火一样鲜艳,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念着我听不懂的诗文。你的舞姿好美,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子,那一刻,你便征服了我。” 司聪努力的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着这一场景,应该是去年的祭祀,她作为木家的嫡长女诵经献舞,也就是那一次,南诏国才定下了要与木家联姻的决定。 “然后,你就想方设法的接近我?” 薛慕彦苦笑摇头,“接近你?谈何容易,我是罪臣之子,每日要做大量的事情维持家里的生计,我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每一次我都会去木家的门口转转,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司聪歪头看他,“那你见到了吗?” 薛慕彦温柔的注视着她,轻轻一叹:“就是前几日,木家出来人说要买了我的山菜,我兴高采烈的跟着进去了,然后,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你,却不想,是那样的方式。” 司聪微有不屑的嘁了一声:“听你这口气好像是后悔了,怎么?白捡个媳妇你还不乐意了?” 薛慕彦慌忙摆手,“娘子此言差矣,小生甘之如饴。” 司聪抿唇轻笑,许久没听见娘子这样的称呼了,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他忽然这样问,司聪有些猝不及防,隔着还燃烧的火焰看向他,他眼里跳跃的不是火苗,更像是欲望。 她的心猛然一跳,脸像火烧一样的灼热,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容,却狠狠地撩拨着她的心。 她被撩拨了,她却毫无还手之力。而在薛慕彦来看,这该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她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破祠堂内只闻火烧木柴的哔啵声。过了良久,薛慕彦一脸的笑意盈盈的,“烤的差不多了,早点休息吧。” 害羞的差不多了,她轻咳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两人分在火堆两旁躺下休息,没在叙话,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司聪忽然睁开了双眼,静静地听着另一端薛慕彦的声音。他的呼吸沉稳有力,显然是进入了熟睡的阶段,司聪侧过头,看了一会儿他好看的睡颜,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像猫儿一样溜出了祠堂,躲在墙外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才敢抬步离开。走的渐远了些,司聪加快了脚步,甚至是跑了起来。 她要去柳府,明日翠蝉她们就要被火化了,她要去看她们最后一眼,她要找到那封信,她要确定下她的死与薛慕彦到底有没有关。现在薛慕彦还活着,那柳尚博就没有了杀人灭口的理由了,如果那封信还在,她的穿越可就太蹊跷了。如果没有信,或许真的是一场意外了。 暗夜无光,月亮不知躲到了哪里,只有几颗星星,寥落的散落在无边的夜空中。 夜路不好走,司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城中疾驰,跑的满身是汗,满脚是泥。黑夜中她有些不辨方向,幸而白日过来的时候,她记住了几个标志性的建筑。当看到那高高的佛塔时,她的心终于是落了一落。 那大金塔离着柳府的别院并不远了,绕到其后,转了几个胡同便到了。依旧是在那个小门里进去,她直接奔着主院而去。 院里摆着一排排的棺材,应该都是她带来的人,最前面的几个,应该是翠蝉那几个丫头的。大厅里停放的,就是奚含灵的尸首。 她观察四周,见无人值守,也没有人守灵,便悄悄地进去。入目是一片素缟,桌案上摆着她的牌位,两根燃了一半的白烛散发着微弱的光,给整个大厅营造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司聪走了过去,看向架在木架子上的棺材,搬来了一把椅子,踩着上去。棺材盖并未钉死,她费力的推开,入眼的,是绣着仙鹤图的单子。她注视了良久,颤抖着手掀开那被单子。 第16章 终究不是母女 她死了那么多次,是第一次见自己死后的样子,既陌生,又熟悉。她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平和,看不出她死之前有一丝的痛苦。她唇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那笑让她有些疑惑,她是否与她梦见的是一样的场景呢? 棺材里的她穿戴整齐,富丽堂皇,该有的都有了,唯独没有了生气。那指甲里微微的泛着青紫,也不知是尸斑,还是中毒所致。 柳尚博刻意在三日之后公布了她的死讯,或许就是为了掩盖死因,至少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她说不出心中的滋味,这副皮囊曾经是她赖以生存的身躯,可她却在接到下一个任务的时候,无情的抛弃了她。就像她需要完成上一个任务的时候无情的占有她一样,她觉得很对不起她。 她轻轻地抚摸她冰凉的脸,她多希望她能在此刻睁开眼睛,她多希望她能告诉她,我回来了。哪怕只是奚含灵的灵魂,她也满足了,她不希望她带着一副空躯壳离开,那样对真正的奚含灵来说太残忍了。 “奚含灵,你回来吧,我走了,你回来吧!” 她轻轻呢喃,低低啜泣,泪水如潮涌般滚滚而落。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 她抹了一把脸,浑身上下的摸了摸,她要给她带走她的一个东西,那些陪葬品对于她来说都是虚的,她什么也带不走,她甚至连个魂都没有,那该如何重新投胎做人呢? 她摸遍了浑身上下却没什么能用的,情急之下摘下了一只耳环,塞入了她的口中。 “你带着它走,下辈子做个福寿双全的人,我祝福你,儿孙满堂,幸福一世。” 她最后又看了她一眼,盖上了那被子,又合上了棺材盖,下去找翠蝉的棺材。 在大厅外并排摆着四个棺材,司聪猜测,以翠蝉如今在奚含灵那里的地位,第二个应该就是她的。 看向四周,确定无人经过,她试着推开了那棺材盖,掀开盖着的被单子,果然是翠蝉。 翠蝉的表情并不安宁,面部有些扭曲,眉头还紧紧的锁着,唇边似乎还有呕吐过的痕迹。以她的判断来看,是中毒无疑了。可就算是柳尚博会投毒,也会选一样有毒的菌子来投毒,所以,目前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司聪无比的痛心,她身边的那几口棺材里都是这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客死异乡,她愧疚的无地自容。 默默地垂泪不止,她伸手向她的怀里摸去,她记得,那晚她把那封信放在了里怀里,可她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不禁心里犯了嘀咕,她亲眼所见的,怎么会没有? 难道,真的是意外?她就从来没写过那封信?会不会是被搜走了呢?又是被谁拿走了呢?柳尚博? 那董氏会不会有危险?她心下一惊,身后悠悠响起一个声音。 “你在找什么?” 司聪吓的魂不附体,差点尖叫出声,死死的捂住了嘴巴,猛地回头。 是董氏,她正定定的望着她,神色波澜不惊。司聪怔怔的张着嘴巴,眼中逐渐被雾气笼罩,喉咙里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那声“娘!”到底是哽在了喉中。 “木大小姐还没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董氏的冷淡令司聪百思不得其解,她应该是认出了她,为何还要这般疏离?难道这里还有外人在? 她看向四周,董氏道:“大半夜的,这里都是死人,不会有人来,木大小姐但说无妨。” “我,我是觉得,太夫人她们死因蹊跷,想来看看。” “那你看到什么了?” “我.......。” 董氏不带一丝感情的问她,司聪顿觉失望,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们是中毒死的,与官府验尸的结果一样,你不必怀疑。不过,我替他们谢谢你的好意,木大小姐,可以安心了。” 董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司聪的心抖成一团,她不明白董氏如今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她是,不打算认她了?即便是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也不打算与她相认了?她忽然觉得心好痛,痛的无法呼吸。 到了嘴边的那声“娘!”生生的被董氏噎了回去。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命运不济,早早的守了寡,辛辛苦苦赚下了万贯家业,却客死异乡。我千里迢迢的带她回去,是不想让她孤苦无依,就算是千难万险,也要带她魂归故里。她生也好,死也好,都要在我的身边,我董明珠,只有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命。” 她眸光微冷的注视着司聪,眼里似有恨意迸发。 “你,可以是木大小姐,可以是薛家娘子,也可以是张三李四,而我的女儿,她只能是那个毫无生气的躯壳。你懂吗?我的命没了,我活着,毫无意义。谁也代替不了她,我的女儿,只有她,只有她,才是我的女儿。” 董氏转头看向大厅里那口冷冰冰的棺材,红了双眼,湿了眼眶,她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口棺材,仿佛看着自己心爱之物。 “她那么小,软软的,在我的怀里,娇娇的喊我娘。她特别调皮,她特别刁蛮,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宠着她惯着她爱着她。她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你明不明白?” 她忽然转头看向司聪,音色微有凄厉。 “她死了,她不在了,没用了,是谁都没用了,那个人,她没气儿了,天神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董氏咧着嘴泪流满面,极力的压抑着哭声,悲痛的表情让司聪不忍直视。 她难过极了,她知道她占了她女儿的身体后并没有怪她,因为那是她女儿的身体。可是现在她离开了她女儿的身体,她就不再是她的女儿了,董氏曾说过,只要是她的脸,身体里是谁都不重要。 她从来就不是奚含灵,她一直都是司聪,董氏疼爱的也不是司聪,而是她辛苦养育的那具躯体。 她与她,终究不是母女。 第17章 她算什么? 可是她们之间的情分呢?她叫了她近十年的娘啊,她就这般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对不起......。” “你没资格说这些。” 董氏无情的打断了她。“木大小姐,我女儿,的死,与你无关,你回去吧,别再来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董氏神情决绝,目光看向西墙角她来的那道小门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司聪颓然的垮下肩膀,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还能说什么呢?董氏的意思很明白了,她不会认下她这个女儿,她的女儿只能是奚含灵,而不是土司之女 ,木琼菡。就算是她苦苦哀求为自己争取了她的怜悯,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京城呢?她还能继续做侯府的太夫人,继续做司记的掌舵人吗? 不!都不能够了,她回不去了,她再也回不去了。董氏是明智的,她看明白了这一点,她回去,是祸不是福。 她太,争强好胜了,以至于,丢了性命,丢了奚含灵那副躯壳。 “木大小姐,人这一生要经历很多变故,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感激你拿我当做长辈,可我这里,不是你的避风港。你还有家人等着你回去,我相信,你在哪,都会过的很好。愿你,得偿所愿,万事顺意吧。” 董氏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司聪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的磕了三个头。 “娘,保重!” 她轻轻抽噎,双肩猛烈的抖动,伏在那里良久,方起了身,再次看向董氏消失的墙角,转过身,怅然的离去。 董氏躲在墙角后,捂住嘴泪如雨下,她不舍十年的母女情,她亦是难舍,可是她不能带她走,她不能让亲生的女儿白白死了。 “原谅我,孩子,你留下才是最好的结局。” 司聪悄声走出了那道门,失魂落魄的向来路走,脑海里都是董氏那决绝的神情和冰冷的语气,她最后那道似有所思的目光令她停下了脚步,忽然就跑了回去。 她说这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她知道了那封信的存在,她最后看着的地方,一定是藏信的地点。她撒腿狂奔很快就到了那道小门处。 她低头仔细查找,木门后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下的土似是松动过,司聪忙蹲下身去用手挖,挖了有半尺深,果然挖出了一个布袋子。 她欣喜若狂的打开,却登时就惊住了。 布袋子里并不是什么信,而是她那块金灿灿、沉甸甸的,象征着太夫人身份的御赐金牌。 她懵了,彻底懵了,她将那块金牌捂在胸口拼命的奔跑,一边跑一边哭。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看到那封信了,她留她下来,不是因为她无法回到那个身份,而是为了给她的女儿报仇,给那副躯壳报仇。那她算什么?她对她只有利用没有亲情吗?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在寂静的长街上引来了一阵狗吠声,前面一个人挡住了她狂奔的身体,她一下子就扑了进去。 受惊的小鹿般抬头看去,竟是薛慕彦,她一头扎了进去,嚎啕大哭起来。 薛慕彦边抚着她的后背边哄着道:“你这么哭,会引来官兵的,忍一忍,我们回去再哭行不?” 司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捂着嘴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任由薛慕彦半推半抱着的向破祠堂而去。 走了好久才回了破祠堂,司聪早哭的没了力气,而是趴在薛慕彦的背上睡着了。薛慕彦轻轻的放下她,看着她胸口的衣襟处露出来的一截金色,神色不安的蹙了蹙眉,小心的将那金牌往里塞了塞,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她盖上。 她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红的,手上也都是泥巴,脚上就更不用说了,鞋子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他无声的摇摇头,轻轻脱下了她的鞋袜,起身向那条河沟走去,洗刷干净后,又生火烤干。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心疼的想要抚上去,可是停在了半空又收了回来。 他知道她出去了,他一路远远的跟着她,跟着她去了那个地方,。他就在外面等着她,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而她出来了,却又跑了回去,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看到她再次跑了出来,他放心了,可是她却哭的那样伤心,那样绝望,他的心滴血一般疼。他害怕她一去不复返,又心疼她伤心难过,可事无两全,她总要割舍一方,而他,从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木柴发出炸裂的哔啵声,司聪微微动了动,薛慕彦忙移开盯着她的视线,等她安稳了,又转回头继续看着她,看见她把他的衣服又夹在双腿间,无奈的摇头笑笑,轻轻的抽了出来,又给她盖上。 他就那样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即使眼皮打架,也舍不得闭上,看着看着,就歪在了她的身边睡着了。 司聪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像一只温顺的猫儿一样,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一条腿还不客气的骑在他的身上。 司聪脸上一阵火烧,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睡着睡着就睡过了界呢?昨晚,他们不是分睡两旁的吗? 不对不对,昨晚她不是走了吗?脑海里是昨晚在柳府别院发生的一切,她最后是怎么回到这里的?是薛慕彦,是他带她回来的。 她心中一跳,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他熟睡的脸,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的?他不会是跟踪她吧? 她微一动弹,薛慕彦就醒了,低头看向她,微弯了唇角。 “醒了?” 司聪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趁机抽出身体,滚到了一旁。薛慕彦长长的舒了口气,也坐了起来,动了动被压麻了的胳膊,看着一脸窘迫的司聪暗暗好笑。 “饿不饿?” 司聪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一声,薛慕彦笑了笑:“我们去洗漱,看那附近有什么能吃的,弄点回来。” 司聪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点了点头,拿起鞋袜惊讶的看向他。 “你,你还给我洗了?” 第18章 下辈子长命百岁吧 薛慕彦有些不好意的挠挠头,“我看实在是太脏了,就洗了洗,还没洗干净。” 司聪才叫不好意思呢,袜子和裤头这两样东西,除了爹妈,能洗的就是另一半了,那脸红的又像烙铁一般了。 “下次你不用洗,我自己来就好。” 薛慕彦知道她难为情了,轻嗯了一声,出去外面等她,司聪快速的穿好鞋袜,忙出去,二人一同去了昨日洗漱的小河沟,司聪是好一顿洗,终于是洗净了手脸上的泥污。 趁薛慕彦不在,司聪悄悄探手入怀,也不知道他昨天发现了这块金牌没有,对自己昨日的表现也并未问起,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她该不该问问他因何会在那里出现呢? 正思量间,薛慕彦抱着两大把微微泛着青色的芭蕉回来,冲着司聪扬起一个笑容。 “那边有这个,你不是说烤着吃也好吃吗,咱们一会儿就烤着吃。” 司聪盯着那芭蕉有些垂涎,这东西本就是她爱吃的水果,这会子饿了,就更加的期待了。两人回了破祠堂,薛慕彦又去捡了些柴回来,见司聪还老老实实等着他,不免失笑。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先吃点?” 司聪眨了眨眼睛,“等你啊。” 薛慕彦心里一暖,笑了笑蹲下生火,司聪将芭蕉扔在炭火里翻烤,没一会儿就散发出甜腻的香味儿。烤了没一会儿,司聪便扒拉了出来,拿给薛慕彦吃。 “要趁热吃,特别的好吃。” 撕开还冒着热气的芭蕉皮,司聪迫不及待的就咬了一口,久违的味道充满了口腔,仿佛回到了那个肆无忌惮的年代,和小伙伴们躲在房后烤这东西吃,祸害了多少邻居家的芭蕉呢,因为这事可是没少挨她妈的骂。 薛慕彦也吃的意犹未尽,可是再好吃,也不能当饭吃,吃多了腻,也容易胃酸,他又烤了些竹笋,中和着吃了点,总算是填饱肚子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卖了这些就回去吧?” 司聪微微垂眸,今日翠蝉她们就要火化了,她是想去送她们最后一程的,可是去了也是徒增悲伤,还会引起他的怀疑。唉!不如就这样吧,心里祈祷他们下辈子长命百岁吧。 点了点头,“嗯,早些回去吧,免得爹娘担心。” 薛慕彦笑了笑,起身收拾起剩下的芭蕉,这东西也不是漫山遍野都有的,他们想吃得去深山里才有,这两把是偷摘人家种植的,可是来之不易呢。回去还要走好几个时辰呢,俩人正好可以路上吃。 他们那点子竹笋卖的倒快,遇到一个大户就都包圆了,手里有了几个铜板,薛慕彦便问她道:“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我们转一圈去?” 司聪想买的可太多了,猪油、盐巴、各种调料、还有糖,可是没有银钱啊,那几个铜板,什么也解决不了。 “买点盐巴吧,我看家里没多少的了,不过,咱们这点铜板能买得到吗?” 薛慕彦摊开掌心数了数,一共五个,无奈的摇摇头,“至少要十个铜板才行,我还有几个。” 他又伸到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三个铜板,失望的叹息一声:“就这些,还是不够。” 司聪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只银镯子了,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薛慕彦忙道:“不行,这个不能当,我们先回去,下次来再买,昨儿不是还卖了些铜板嘛,也能顶一阵子了。” “可是还要再来一趟,左右咱们那新屋子也要布置些东西的,不如就先买了回去,那些钱就作别的用途。” 薛慕彦却坚持,“你已经给了娘一个镯子了,就是置办这些东西的,你就别管了,你要是没有想买的,就先回去吧。” 司聪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右耳上剩下的那只耳环,摘了下来。 “另外一只我弄丢了,剩一只带着也不好看,就换了盐巴,我看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正好买点回去。” 薛慕彦还是摇头不肯,司聪有些不悦的沉了声音:“又不值多少钱,你要是觉得亏欠了我,等赚了银子给我买一对新的。这会子婆婆妈妈的,都要饿死了,哪来的力气赚银子去?” 薛慕彦见她生气了,便也不再坚持了,两人去了当铺称了重,还不到半钱银子,换了四十二个铜板。司聪有些不满足,那当铺的伙计说,这都算是大的了,一般的一副耳环不过才半钱银子不到呢。 司聪心里腹诽,这木家大小姐就不能再夸张点,戴个再大点的,就能多换点铜板了。 这也不少了,加上他们手里的,刚好五十个铜板,能买不少东西了。买了二十个铜板的盐,二十个铜板的粗面。剩下十个铜板,司聪看着那肥油是真的想买点回去,可是想了想这十个铜板也买不了多少的,拿回去熬成了油更没多少了,一次放那么一点点也就是沾沾锅底,对改善菜品口味是一点不起作用,想想还是算了,等攒够了银子再买吧。 二人满载而归,到了家的时候天也快黑了,薛母正在路口张望,见他二人回来,忙欣喜的迎了上去。 “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让你弟弟去找你们了。” 司聪赧然一笑:“让娘担忧了,我们买了些东西,路上就耽搁了。” 薛母看向薛慕彦肩上的背篓,看起来沉甸甸的,有些疑惑。 “都买了什么了?很重吗?阿枫,来帮你哥哥拿进去。” 她回头喊来了薛慕枫,帮着薛慕彦将背篓抬进了院子,司聪道:“我看家里盐和面都快没了,就买了些回来。” 薛母看着正经不少的盐和面,讶然道:“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你们哪来的钱买这些?阿枫昨儿把钱都给我了啊?” 司聪眼神微闪着没说话,薛慕彦瞄了她一眼,道:“是阿菡当了耳环,我们剩的那点笋子就卖了几文钱,连一两盐都买不到,阿菡不想再折腾一趟,我劝她不住,就卖了耳环买了这些回来。” 第19章 家人 薛母这才注意到司聪的耳朵,果然是空空如也。 “当,当了?哎呦孩子,你不该当,那些粮食还够挺几日的,等再去买也是一样的。你当了多少?我给你拿去,明儿快去赎回来去,那是你的嫁妆,该留个念想才是的。” 司聪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不必了娘,昨儿我不小心弄丢了一只,就是赎回来也配不成对了。” 薛母一怔,呆了好半晌,有些笑不出来的硬挤了个笑道:“那就不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赶明让阿彦再给你买一对新的戴。” 其实她心里老心疼了,那么大的一个耳环就丢了,不然,是不是还能换这么多粮食和盐巴? 心中疼惜不已,脸上却堆满了笑容,“累了一天了,先去歇歇,等饭得了,我再叫你们。” “还不累,我帮您吧。” 薛母推着她进屋,“不用,大老远的走了好几个时辰,脚一定疼了,刚好烧了热水,你烫一烫也松泛松泛。” 薛母回头对薛慕彦道:“去拿那个大盆端水来,你也烫一烫。” 薛慕彦应声而去,不多时端着一个不小的盆进来,薛母又拿木桶拎了半桶进来,说道:“你俩一块烫烫,水凉了就自己添,我去灶上瞧着火了。” 薛母出去,司聪一脸无措,一块烫,咋烫?那不是脚挨着脚了?她几辈子都没这么跟一个女人洗过脚,别说是男人了,多难为情啊。 “要不,你先洗吧?” 薛慕彦看出她的抵触,在盆里试了试水温,又道:“这温度刚刚好,你赶紧洗吧。” 他话音未落,薛母在外喊了一嗓子,“热水不够言语,我给你俩备着呢。” 司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的轻叹:“一起洗吧。” 薛慕彦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司聪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脱了鞋袜将走的有些红肿的脚伸进了木盆里。 薛慕彦倒是犹豫了起来,司聪看向他,“怎么?嫌弃我?” “没有没有。” 他慌忙摆手,赶紧脱了鞋袜压伸了进去。那双白净的脚被染得乌黑一层,他不好意的尽量向两边靠去。 “是我太埋汰了,怕你嫌弃我。” 司聪也是尽量让两人之间没有碰触,可是盆就那么大,又能离的多远呢,总是会不经意的轻轻的触在了一起。 两人脸上都是一片红晕,薛慕彦只能用不停地添水来缓解羞涩,薛母进来时看到两人红布一样的脸,惊道:“呦,是水热的还是发热了啊?怎么你俩的脸都这么红啊?” 她伸手在两人的额头都试了试,“也不热啊?”也不嫌弃的深入盆中试了试,是有些烫,点了点薛慕彦的脑袋,嗔怪道:“你是死心眼啊?水热就别添了,你皮糙肉厚的不怕烫,阿菡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住,瞧给她烫坏了我不收拾你的。” 薛慕彦被淋了一脸的洗脚水,也不敢辩驳,只尴尬的傻笑。司聪见他一脸的窘迫,忍不住笑了出来。薛母也觉得不妥,擦了擦手,笑道:“我也是越发没个体统了,你俩再泡一会儿就出来吃饭吧,马上就做好了。” 薛母转身又出去,司聪与薛慕彦对视了一眼,竟都笑了。 “我娘以前不这样,现在越来越像乡下妇人了,你别介意。” 司聪笑笑,“怎么会呢,我觉得娘挺好的,很自然,也很随和。以前我总是听说恶婆婆恶婆婆的,我以为婆婆都会刁难儿媳的,所以,我对婆婆这个身份很是抵触。可是我看娘就不一样,她对我这个儿媳很好,我也很欣喜,能有这样一个疼我的婆母。” 薛慕彦显然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 “我娘以前就说过,她没女儿,以后我和阿枫不管谁娶了媳妇,她都会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再说了,你这么可人疼,谁见了不喜欢啊。” 这小子还会见缝插针的拍马屁,司聪当对他刮目相看了,情商不低啊,不过这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也是有脾气的,万一哪日我与娘起了嫌隙,你可别失望。” 薛慕彦笑的更甚,“娘性子很好的,以前也从未打骂过下人,你相处日子久了就知道了,娘就是说话有些直接,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这一点司聪来的第一日就发觉了,薛母并没有那些官场夫人们的圆滑世故,她很实在,都是有一说一,家里的情况对司聪也不曾隐瞒,也或许是突遭变故的原因吧,总之薛母这个人很有一种让人愿意亲近的吸引力。 “这样才难能可贵,一家人说话还要猜来猜去可就没意思了。” 薛慕彦的笑容淡了些,眼里染上了一层惆怅。 “我也是这么人为的,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我唯一觉得重要的,就是家人。在那样难的情况下,母亲没有抛下我们,我们兄弟也没有不顾父亲的死活,一家人才能保住了性命。与我们一样流放的,有多少夫妻父子之间相互攀咬的,那才真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 司聪听着颇有感触,奚家抄家流放时,不少的族人为了活命做出了很多伤害奚家的事,奚家自己的女儿不也踩奚家一脚吗,至今奚家二姑娘都不曾与奚家有往来。大难临头时,有几个能做到同生共死的? “我很珍惜我的家人,我不盼着大富大贵,我只求他们平安喜乐。包括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旁,分享你的喜与乐,承担你的愁与苦,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也希望,你把我们当家人。” 司聪看着他坦诚的眼睛,心里有些抽紧,他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她想听她坦诚布公,可是那是能说的吗?她不得被当成妖怪扔江里喂鱼? 她定定的注视着他,似乎要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些疑问来,可是他眼神清明没有一丝的杂念,反而温柔的一笑:“别有压力,你随心就好,我们会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的。” 第20章 有语言天分 他这样说,司聪竟有些羞愧,她不能坦诚相待,又凭什么要求他毫无保留呢?思来想去想要问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算了,他不提,她就不说,反正心照不宣就是了。 弯唇笑了笑:“会不会感受到家的温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水可凉了。” 薛慕彦一顿,轻笑着拿出了脚,也不用擦脚布,好歹的甩了甩水,起身去给司聪拿了擦脚布,看着她擦干净了脚,才去倒了水。 薛母做的晚饭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依然不会烤饼,还是选择了蒸,那菜汤做的也是一言难尽,全家人都不是嘴刁的,司聪做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是这么一对比下来,这薛母做的饭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其实薛母也知道自己做的饭难吃的很,没办法,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能做出饭来已是不错。这二年也是难为了丈夫和儿子了,多难吃都不曾有一句埋怨的,每每都是吃了个精光。 话说回来了,难吃也得吃,不然,就没得吃。 幸亏有司聪前儿腌的竹笋,这天热,有些发了酵,吃起来还有些微酸的味道,实在是爽口又下饭。 司聪见大家对这腌笋的口味还比较满意,便道:“调料还是太少了,我想着,明儿去山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可用的调料,再腌制一些,若是吃着还行,就拿去卖卖试试,即便是卖不了,自己留着吃也好。” 薛母摇头,“好吃是好吃,可是山里虫蛇太多了,你一个姑娘家去,我可不放心。” 司聪心里有些暖,笑了笑道:“山里的姑娘哪有不进山的,小心着些便是。” 薛慕枫一听能有银子赚,早就动了心了,急道:“有我和大哥在呢,能有什么事,那棍子做长一些,勤豁腾着些,蛇也怕人。” 薛父瞪了他一眼,“不学无术的东西,那叫打草惊蛇,平时让你多读读书,你就是不听,关键时候,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薛慕枫有些讪讪,也不敢争辩,只把眼睛瞄向了大哥薛慕彦。薛慕彦表情一直淡淡的,说道:“你想去便去,咱们不往深山里走便是。” 薛慕枫一听大哥都赞同了,那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我这就去弄棍子去,给大嫂弄一个粗一点的,前头再绑上竹签子,保准没事。” 司聪也是一脸的兴致,“我跟你去,也好学学怎么做。” 俩人饭没吃完就蠢蠢欲动了,薛慕彦无奈的睨了薛慕枫一眼,“你别大意,若说遇见了蟒蛇巨蜥的,你这棍子也不管用,那东西可不怕你。还有山里的猴子也很凶猛的,常常袭击进山的人。还有点子背的遇到过象,踩死踩伤的也不计其数,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慕枫脸色微变,薛母更是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不行,这么危险,可是去不得,为了点野菜丢了性命可是不值了,这银钱咱们不赚也罢。” 薛慕枫大失所望,十分不解的看向薛慕彦,很有些埋怨他的意思。“大哥怎么吓唬我们呢?我又不是没进过山,你这是危言耸听。” 薛慕彦一脸的平静,“我不是吓唬你们,我是把风险告诉你,你没见到过不代表就没有,别到时候真的遇见了,吓坏了。” 薛慕彦有意无意的瞄了司聪一眼,司聪当然是听明白了,他不好直接拒绝她的想法,这是想吓退了她。 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你说的那是在原始森林里的,咱们也走不到那么远去。就算是遇到了,你不主动去招惹,那些动物也不会来攻击咱们。但凡被象踩死踩伤的,都是奔着象牙去的,那是自作自受。咱们就是采点山珍药材的,若是看见了,躲着点就行了。” 司聪挑眉看向他,很有些挑衅的味道,薛慕彦当然不会反驳,回以一个妥协的笑,不再言语。 薛慕枫满脸疑问,“什么叫原始森林啊?” 司聪一时口快,倒是忘记了在这个朝代这还是个新鲜词,解释道:“就是人不曾涉足的地方,树木不曾被砍伐过,也有很多我们不曾见过的动物和植物,说简单点,就是很神秘的地方。” 薛慕枫眨眨眼,“可是他们常说的深山幽谷,秘境之地?” 司聪思索片刻,“差不多吧,就是以我们人的能力,还不能探索的地方,确实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薛慕枫一脸的崇拜,啧啧道:“看不出啊,大嫂还挺博学多才,懂的挺多嘛。” 薛父实在是忍不住的重咳了一声:“你大嫂是土司家的大小姐,见闻当然要比你广,你再不学无术,就真的成了山里汉子了。” 薛慕枫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嘴上还不肯认输。“我要是长在这地方,我也知道,咱们那哪有这么的山啊,一座连着一座的,难找出一块儿平地来,不然,咱们家也不至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 “你别说那没有用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从京城到这里,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里地了,一路上你可学到了什么?学学你兄长,走到哪最先学的就是当地的语言,至少不会被欺骗了啊。” 这一点薛家全家人都很佩服,薛慕彦确实是个非常懂的察言观色的人,细想想,这一路上薛家人并未受什么打骂之罪,很大的原因是薛慕彦学会了当地的语言给押解他们的官兵当翻译,省去了他们很多的麻烦。 司聪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也是十分意外,这少数民族的语言是最不好学的,叽里呱啦的,比英语都难学,他居然能去一个地方就学一个方言,太有语言天分了。 还有,在薛母的话里话外中不难听出,薛慕彦的社交能力非常强,如果在现代,绝对是个优秀的外交官。就算是在这个朝代,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会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外交使臣。 可惜啊,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朝廷也错失了一位能臣。 第21章 血脉压制 司聪已经表明了非去不可的态度了,薛母也不好反对了,还是嘱咐道:“那就小心点,你们兄弟俩多照顾着阿菡些,备着些草药,万一受了伤,也能顶上些用。” 薛慕枫一听母亲都同意了,脸上立时就笑开了花,撂下了筷子道:“我去弄,大嫂你一会儿过来。” 他也不等薛母说话,起身便走,薛父的脸色又要变,薛母无奈的摇摇头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薛父只好叹息着作罢。 难得天还没黑就吃完了饭,薛母也不叫司聪跟着收拾,撵着她去跟那兄弟俩准备明日进山的装备去了。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竹棍子了,她去的时候,兄弟俩正一人拿着一根竹棍儿打磨呢。司聪拿起一个已经做好的,一头是磨尖了的,一头是磨平的,不作为武器的时候,就是个拄棍,上山能借力使。 司聪杵在地上试了试,手握着的地方特意磨出了些凹陷,还挺得劲的,不由的赞道:“这手艺不错,谁想出来的?” 薛慕枫很自豪的扬了扬下巴,“别看我读书不行,做这些东西还成吧?” 司聪颇是意外的看向他,点了点头,“不错,明儿你可以用竹子研究点别的武器啊,工具的,用好了不比铁质的威力小。” 薛慕枫疑道:“这玩意能做什么武器啊?” “竹箭竹镖竹刀的,能防野兽就行呗。” 薛慕枫一脸的兴奋,“大嫂都见过没有,你画个样子,咱俩一起做?” 司聪瞥了他一眼,“不管做什么?首先得有把刀,不然用手削吗?” 薛慕枫看了看磨出些尖儿来的竹子,有些懊恼,要是有把柴刀,干什么都方便,也不至于一根竹子磨半天了。 他扔下竹子起身便走,“我去借个柴刀回来,你们等我。”他拔腿就跑,薛慕彦也来不及阻止,只好无奈的摇头。 司聪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笑,“他可真是急性子。” 薛慕彦轻嗤一声:“听风就是雨的,从小就是这样,除了玩,没有一样能叫他定下心来的。你倒是给他找了一个好事做,他平时最爱鼓捣这些,也少出去跑去了。” “你们兄弟俩都是各有天分,他手巧,你嘴巧,互补了。” 薛慕彦挑眉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了笑:“你倒是善于观察,我看,我们一家子加在一起,也没你的长处多。” 司聪有些心惊,总觉得他好像是对自己非常的了解,这些话又是在映射她什么似的,令她有些不安。 “我有什么长处?无非是洗衣做饭的,都是些寻常女子都会的,不值一提的。” 薛慕彦看向她的眼神里又是一片清明了,看似一无所知一般。 “你懂得蛮多的,我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方言上,对其他的不说是一窍不通吧,也差不多。我和阿枫进山的时候,还没阿枫认识的山珍草药多呢。” “人各有长处嘛,要不怎么说取长补短呢,这样就挺好,省的意见有分歧,生闲气了。” 薛慕彦失笑:“也打不起来,我们兄弟俩一直很和睦,我这个人不适合做兄长,我轻易不会训他,但是如果我说话了,他还是听的。” 司聪想,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两人边说话边干活,薛慕枫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一脸的欣喜。 “借来了借来了,明早还回去,快弄吧。” 有刀自然是好,薛慕彦的手都要磨出血泡来了,这把柴刀可是解决的大问题了。 “等有了银子,第一个先买把柴刀。” 司聪如薛慕枫是一个想法,薛慕彦不置可否,“那东西死贵的,还要登记在册,咱们这样的流放之家,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呢。” 司聪嗤之以鼻,“一把柴刀还能造反是咋地?你是否想太多了?” 薛慕彦道:“又不是没有过先例,不造反不能杀人吗?万一杀了哪个官哪个爷的,卖柴刀就成了从犯,那岂不是遭了殃了?” 司聪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薛慕彦又道:“咱们家与平常百姓家不同,父亲是犯官,这一辈子的污点在身上,我们兄弟不能科考,亦不能入衙门做皂吏,更没有分配土地的资格,我们只能在这大山里过活, 薛家这一辈子翻身无望。” 薛慕枫有些愤愤,“那爹还死逼着我读什么书?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又不能科考,一辈子背着犯官的名声,什么都做不了。” 他气愤的使劲削着手里的竹子,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是要斩断了谁的脖子一般。薛慕彦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悦的冷哼了一声:“什么都做不了就不做了吗?你自己要做烂泥别人怎么扶你上墙?照你这想法,咱们都多余活着,一起去死了算了,省的一睁眼就为了吃喝犯愁了。” 薛慕枫很是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就要犟嘴,可是看见大哥那张阴沉的脸就又给憋了回去,悻悻地低头不语。 “我们不能跟以前的日子比,也不能跟那些比我们优越的人比,我们只要能改变现状就好。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从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把咱们一家都解救了出来,这就已经超越了许多我们这样的人。父亲不用再日日去劳作,母亲也不用整天给那些人洗衣裳,我们兄弟也不用再受那些人的白眼和欺辱。我们一家除了身份上的差异,与当地的百姓家已然无异,这些,都是我用学问换来的,你还说读书无用吗?” 薛慕枫怨气冲天的表情露出些惭愧之色,他渐渐明白了兄长的苦心。 “京城回不去,我们能不能走出这山里,去镇上,去县城,还能去大研,只要我们想把日子过好,那就奔着这个目标去努力,我们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薛慕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颓废的一叹:“可大哥刚才也说了,我们是犯官,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当然能!我们能走出那地方,就能去大研,甚至更好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谁还会在意我们是死是活?只要银子到位,你就是隐姓埋名回了京城,又有谁会知晓呢?” 他目光炯炯,自信满满,听的司聪都觉着热血沸腾了,心里也畅想起那样风光的日子来了。 第22章 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薛慕枫更是一改刚才愤恨颓丧的情绪,满面兴奋的凑到他身前,笑嘻嘻的问道:“那,那大哥是心里早有打算了?” 薛慕彦却当头给了他一盆冷水。“没有。” 薛慕枫失望的“啊?”了一声:“感情大哥这是给我们画饼呢?白高兴了。” 薛慕彦扯唇一笑,“我没有,你大嫂有啊。”他冲着司聪挑了挑眉,司聪一脸的茫然,指着自己道:“我?你是说我吗?” 薛慕彦很肯定的点点头,“你这么积极要进山,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目标的。” 薛慕枫又把目光转向了司聪,半信半疑的问道:“大嫂,你不会骗我吧?” 司聪一脸懵逼,她严重怀疑那薛慕彦是知道她的一些底细,不然,他这样笃定的神情又是哪来的自信呢? “你腌制的竹笋很好吃,如果能寻到你需要的调料,一定会更好吃吧,如果拿去卖,相信也一定会很受欢迎的。那我们就日日去挖笋,积少成多慢慢的就可以做大生意了。” 薛慕彦满含期待的看着她,薛慕枫也是一脸的期盼,司聪重重地舒了口气,那就,从温饱开始吧。 “这么信任我,那今晚就听我安排了?” “没问题!” 兄弟俩异口同声,司聪抽了抽唇角,“来,削竹子。” 她指挥着兄弟俩干活,竹箭是一定要做一把的,既然进山了,免不了会遇到些山鸡野兔等小动物的,能抓上一两只,就是不换银子也能改善生活。况且这竹箭操作简单,连小孩子都会用,不过这准不准那就看运气了。 这竹子实在是个好东西,能吃能用还能盖房子,用来做武器也是十分的锋利坚韧。司聪简单的说了样式,薛慕枫就能做出大致的形状来了,且手法娴熟,一晚上下来,做了一个竹箭,十几根箭簇,还有十几把竹镖,这进度是相当不慢了。 薛母几次过来喊他们休息去了,薛慕枫却不肯休息,好不容易借来的柴刀,得利用好了,下次再借,还得搭上点东西。司聪与薛慕彦是陪不起了,两人可是走了一日的路,又做了这么久的活,她早就腰酸背痛的了。 薛母那会儿将晒了几日的干草铺在了新屋子的竹床上,她的意思是想让儿子和儿媳一起过去睡,都来了好几日了,也不能总跟着他们一个屋里睡着,这可什么时候能圆房呢。 司聪涨红了一张脸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薛慕彦道:“那屋里还很潮湿,也没个铺盖,我和阿枫先去住着,爹娘你们也能松快些。” 薛母嘎巴嘎巴嘴,薛慕彦却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终是无法坚持,毕竟两人还没拜堂呢,这礼节上就不算是夫妻,这几日得抽个时间去一趟镇上了,买些红布回来简单的布置布置,让两个孩子把堂拜了,早点搬过去住,早点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也好,你们早些歇着,身上搭着点衣裳,别着了凉。” 薛慕彦应着向后面去,司聪简单的洗了洗也上了床。没了那兄弟俩挤着,司聪更放松些,也不怕一翻身就砸在了薛母的身上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却了无睡意,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胸口那块金牌,思绪又回到了昨晚与董氏诀别的那一刻。 她能感受到董氏的不舍与愧疚,既然不舍,为何又要舍?还要她知晓了她的心思,她就那么断定她能查明真相,为她自己报仇吗? 既然给她留了这个,为什么就不能给她留点银票什么的,好歹也让她衣食无忧了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留这么个金疙瘩算怎么回事?她敢拿去当了吗?那可真是祸及全家了。 董氏聪明果敢,不是无情之人,她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何要做的如此绝情绝义,难道她是领了什么任务来考验她的?事情没这么匪夷所思吧?她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一次次的饱尝人间疾苦,这是渡劫呢? 或许董氏是怕她的生活太安逸了,就忘记了复仇了,毕竟相夫教子与报仇雪恨相比,前者更轻松安稳。况且她又不是真正的奚含灵,她一介游魂,落在谁身上不能活着?还会管她的女儿吗? 司聪心里十分的愤然,她不是奚含灵,可她是太夫人啊,她怎么就心甘情愿的做木琼菡了呢?她还有辛苦攒下的巨资,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她也很不甘心好吗? 还有那些无辜受她牵连死了的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吗? 她豁然明朗,这就是董氏的高明之处,除了那万贯家财,没有可以牵制她的人。邵昶不是她生的,她没有切肤之痛,她又不是董氏生的,亦没有养育之恩,她们只是肉体上的母女关系,没了利益的纠葛,她们之间,溃不成军。 董氏知道她舍不下的只有那些财产,她想回去继续做她的京城女首富,就得完成了她交代给她的任务,这就是利益交换。所以,董氏才是最适合做生意的天才。 她的心比这金疙瘩还要凉,十年的情分,比之杂草都不如,她又怎知她不会为自己报仇呢?她又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子吗? 她还是不了解她,或许她早就防着她,留着后手呢,她这活了几辈子的人竟然没发觉,与人家掏心掏肺的,就差点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了,真是白活了。 也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也给她上了一课,就是跟自己的亲妈,也要留一手。 唉!心里无声地叹息,手摸着那块比她手掌还要大的金牌,也不是一无是处,实在不行,切下点边边溜溜的,也看不出是金牌来,足够填饱肚子的了。 行啊,董氏也算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真如她所料,她没去复仇,怎么也不能白放着这块金牌饿死。 这么一想,心里又敞亮了些,何苦想的那么极端,让自己活在痛苦与愤恨之中呢。就当自己上辈子欠薛家的,这辈子来偿还,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她决定与自己妥协,世界那么好,又不是一个京城可以活,她始终认为,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第23章 记忆里就是有 她就这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那块金牌,侧身面向薛母,正对上薛母半睁着的,迷离的眼睛。她惊的忙向下一压,装作要起来的样子,将那块金牌压在了下面。 薛母彻底睁开了眼睛,按住她的肩膀小声的说道:“天儿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就成。” 司聪趁机将金牌塞进了怀里,还是爬了起来。“还是我起来,您再睡会儿吧。” 薛母也坐了起来,抻了抻脖子,“不睡了,给你们做饭去,你起来也成,你烤饼好吃,多做点带着,万一回来的晚了,好垫吧一口。” 薛母下了地,司聪也起来穿衣服,再次确认那块金牌不会掉下来,也跟着出去。 薛母起火烧水,司聪择菜洗菜,又去?面,婆媳俩搭配着干活,效率还挺高,不多时就做好了饭。 那爷三个也都起来了,吃了早饭三人便进了山,等进了深山里,几人就谨慎起来,那打草惊蛇的棍子也起了作用,还真惊走了几条蛇。 司聪倒是想抓一条呢,这蛇浑身都是宝,一条蛇的价钱可比采一天的野菜值银子多了。司聪仔细留意着周围的植物,她是认识些草药的,而且这里的草药一抓就是一大把,只不过有些是不为人知的罢了。 她这挖一下,那采一朵的,那兄弟俩看的一脸懵登,也不敢问,显得没见识似的。司聪四处寻摸,一抬头,看见一大片绿叶,面露惊喜之色。 她指着笔直且高高的树干上长出来的那一丛绿叶道:“你俩谁上去,把那个连根拔下来。” 兄弟俩皆抬头望去,这东西他们俩还真没见过,也不知是什么特殊的药材。俩人互望了一眼,还是薛慕枫自告奋勇道:“我来吧,大哥你在下面顶我一下。” 薛慕彦看了看那高度,摇了摇头,“太高了,这么上去危险。” 他解下腰间的麻绳,将一端系在了他的腰间。“你踩着我肩膀上去,上去之后先绑在树叉子上,然后再割。” 薛慕枫接过绳子,点了点头,薛慕彦蹲了下去,司聪扶着薛慕枫踩了上去,薛慕彦缓缓起身,将他顶了上去。 薛慕枫甩出绳子绑在了树干上,他试了试够不到那个东西,又向上面爬了一段,双腿夹住树干,开始割那东西。那东西不小,他割了有一刻钟才完全割了下来,扔给了大哥,自己小心的爬了下来。 司聪将那些叶子都拔掉,只剩下底下毛茸茸的东西。薛慕彦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像野姜?” 司聪抿了抿唇,“你说的差不多,这东西叫崖姜,对断骨有奇效,所以也叫骨碎补,是很珍奇的草药。一般都是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叫崖姜。”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你是怎么认识它的?” 司聪也不知道怎么就认识这些草药的,反正记忆里就是有,可是瞎话还得编。 “书上看的呗,这崖姜长得挺特别的,一眼便能认出来,只是我没想到,第一棵是在树上找到的。” 见薛慕彦不疑有他,举起那崖姜向薛慕枫晃了晃,薛慕枫也凑了过来,拿过来好奇的在摆弄着,“这么多,能卖多少银子?” 司聪摇摇头,“这个不好说,识货的人几两银子也愿意出,不识货的,只当它是破烂呢。” 薛慕枫眼睛一亮,“那咱们还采什么野菜鸡枞的了,就采它就行了。” 司聪微微颔首,“这东西容易成片长,在附近再找一找,应该还会有。” 三人分头去找,果然找到了几棵,再没发现了,便继续向前走。 自从发现了那崖姜,薛慕枫就一直仰着头走,盼着在那棵树上能再看到这东西,仰的他脖子酸疼,眼睛也被阳光刺的不舒服。 司聪取笑他道:“不用那么死盯着找,这崖姜的叶子一眼便能认出来,再说它也不是就长树上,岩石上也有可能,你这么盯,当心脖子断了。” 薛慕枫有些懊恼的晃了晃头,斜眼看见前方的树干上有一抹鲜艳的颜色,他好奇的指着那处问道:“那是什么?好像是花,还很漂亮。” 司聪顺着他的手望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是石斛兰,也是药材,快去摘下来。” 三人跑到了那棵树下,望兰兴叹。 “这么高,怎么上去啊?” 薛慕枫都摇头叹息了,司聪与薛慕彦就更加的束手无策了。 “这东西也是少见,可比崖姜值银子多了,我估摸着这一棵,少说也能卖三五两银子,不摘,实在是可惜了。” 薛慕枫一听,忙扔下了背篓,抱着树就往上爬。司聪抿唇忍笑,薛慕彦道:“哎!你急什么?这么高,你上得去吗?” 薛慕枫看了看高度,确实有点难度,他是爱玩,也总爬树,可是那树才多高啊,且下面还有那么多人保护他,就是摔下来也有人肉垫子。回头看看这俩人,别说掉下来接不住,就是接住了也得摔够呛。 “那,这就不要了?” 薛慕彦拉他下来,围着那树转了一圈,心生一计,拿出昨儿削好的竹镖,找了一块大石头,将一根竹镖钉进了那树干里,又用力向下压了压,还很结实。 “你踩着这个上去,道上面再钉一根,记住,先用绳子绑在树上,绑紧一些。” 薛慕枫双眼放光,“还是大哥有办法。” 他踩着薛慕彦的肩膀上去,一只脚蹬在了那竹镖上,腾出手来又砸了一根,他拉着上去,将自己绑在了树上。如此又钉了两根,他也到了那石斛兰长着的地方。 “这东西怎么弄啊?是采花吗?” 他不敢下手,司聪喊道:“只要是连着的部分,你就都采下来,小心些,站稳了再弄。” 他也不敢马虎,他现在离地面也有三四丈那么高,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他用竹镖小心的拨弄着,那俩人在下面紧张的望着他,他有经验了,也就快了,没一会儿就都摘了下来。 高兴的举着笑道:“都摘下来了,我扔下去,你们小心接着。” 不是什么沉重的东西,他扔下来,薛慕彦便接住了,又小心的接了他下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第24章 开光了 薛慕彦整理着他身上的绳子,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划破的地方,薛慕枫迫不及待的凑到司聪身前,看着她处理那叫石斛兰的东西。 司聪摘下那淡紫色的花朵,解释着:“这花没用,就这个茎是入药的,生津清热,被誉为仙草。” “这么好,那可值不少银子呢吧?” 司聪挑挑眉,“与那个崖姜一样,遇到识货的,都值银子。” 薛慕枫略有失望,司聪瞄了薛慕彦一眼,颇有意味的道:“这个就靠你大哥了,我相信他那张嘴。” 薛慕彦愣了愣,薛慕枫展颜笑道:“大嫂说的对,大哥最会经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薛慕彦无语的摇摇头,硬着头皮道:“行,你们只管采,剩下的交给我。” 司聪与薛慕枫对视一眼,皆露出顽皮的笑,司聪拿着那摘下来的兰花插在了头上,笑的一脸灿烂。 “好看吗?” 她笑颜如花,他怦然心动,拿起她手上剩下的几朵花,都别在了她的发间,笑的温暖如春。 “好看,人比花娇。” 司聪忽就红了脸,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还尴尬的轻咳了两声。薛慕枫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嘀咕着:“鸡尾巴插花,装孔雀。” 司聪嘶了一声瞪向他,抬手便打,薛慕枫嘿嘿笑着躲开,俩人便在山间追逐着打闹起来。 薛慕彦十分的无奈,边走边嘱咐道:“小心着些,当心有蛇。” “有蛇才好,抓一条来吃,好久都没吃肉了呢。” “就是就是,蛇肉可香啊,最好是能抓一条,也给爹补补身子。” 薛慕彦嗤道:“还一个捧臭脚的,我就看你俩能抓住的,见着了不吓跑了才怪。刚才咱们也遇着了,怎么不见你俩抓一条呢?就知道嘴上逞英雄。” 司聪道:“那不是惊走了吗?那玩意跑那么快,我又追不上它,它要是在我眼前,你看我抓不抓的到。” 话音未落,薛慕枫一脸惊慌的瞪着她身后,张口结舌的叫道:“蛇,蛇,蛇!” 司聪翻了他一眼,“演的能再差点不?蛇,还老虎呢!” 薛慕彦也震惊的看着她身后,双手做了一个停住的动作,稳了稳情绪道:“别动,你身后有蛇,慢回身。” 司聪心中一惊,她这张嘴是开光了,说蛇就来蛇,那她说来个千年灵芝,能不能冒出来一个给她看看啊? 她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兄弟俩不会一起逗她玩。三人谁也不敢动,周围一下子就寂静下来,三人的呼吸声听的十分的真切。身后的蛇动了一下,司聪清晰的听见了悉索的声音,她悚然一惊,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棍,棍子给我。” 她声音有些颤抖,薛慕彦离她最近,轻轻地的举起竹棍递向她。 “它离你有五步远,在你右脚后跟对着的方向,抬着脖子,是,是条毒蛇。” 薛慕彦尽力冷静的告诉她身后的一切,薛慕枫害怕的手心里都是汗。他吞咽了几口口水,紧张的道:“你,你先别动,我,我能看见它,咱们,咱们一起扎它。” 司聪微微的喘息几下,稳了稳慌乱的心,一点点的转过身去。喔呵!居然是眼镜蛇,这么大一条,被它咬上,必死无疑。 她身子是转过来了,可是脚不敢动,拧着身子,定定的注视着那条蛇,那蛇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那拿着棍子的手根本无法下手,若不能一击即中,那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这么僵持着有一会儿,那蛇突然向前动了,司聪吓的大气都不敢喘,考虑着要不要跑。 薛慕彦道:“你别跑,上身向后靠,再靠一点,阿枫听我指令,扎它!” 他厉斥一声,迅速抛出手中的竹棍,一把将司聪扯到了身后,紧紧的护住。薛慕枫的棍子也扎了下去,可他太害怕了,根本就没碰到边,而那条蛇却被另一条竹棍定在了地上,拼命的摆动着首尾。 司聪惊魂未定的探出头来,看到了这一幕,吐了吐舌头,震惊的看向还抱着她的薛慕彦。 “大哥你手法挺准啊?练过?” 薛慕彦长长的舒了口气,松开手,捋了捋她有些散乱的发髻。 “上哪练去,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也是你命大,它就倒霉了。” 薛慕彦指着挣扎着的蛇,“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得先弄死它,整条拿去卖,这么毒的蛇,我可不敢吃。” 司聪拿着竹棍削尖了的那一端去刺那蛇头,那蛇还很好斗的吐着信子试图咬她,薛慕彦看向还呆愣着不动的薛慕枫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薛慕枫神情慌乱的看了大哥一眼,又看向就在那蛇身旁的竹棍,试探了几下不敢过去,薛慕彦无奈的直摇头,走过去捡起那根竹棍,果断的就插在了那蛇的头部。 司聪趁机也刺了下去,那蛇被死死的压住,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薛慕彦微有鄙夷的看向他,“就你这样的,还成日里吵吵着进山,一条蛇你都制服不了,还不如个娘们。” 薛慕枫羞愧极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瞄了一眼淡定的司聪,更加的无地自容的低垂下头去。 “你说他干什么?他还小呢,又没遇到这东西,知道怕是对的,没个深浅才是最致命的。” 薛慕彦睨了她一眼,“好像你多大似的,你就很镇定,没慌的撒腿就跑,那才是要命呢。” 薛慕枫忙也跟着夸赞道:“大嫂真是临危不乱,小弟受教了。” 司聪嗤笑一声,走到那蛇跟前,伸出脚踢了踢,那蛇身还抽搐了几下,吓的薛慕枫忙叫道:“大嫂离它远点,还没死透呢。” 司聪拔下插在那蛇身上的竹棍,又踢了踢。“没事,死透了,拿根细绳子来。” 司聪随手摘了一片芭蕉叶子,将那蛇挑起来放了上去,用叶子包裹住,外头包粽子一样捆结实了扔在了薛慕枫的背篓里。 薛慕枫骇然变色,“哎!干嘛扔我筐里?我,我,我害怕。” 第25章 神箭手诞生了 司聪瞥了他一眼,“那扔谁筐里?你大哥和我的筐里都是名贵的草药,怕压怕挤的,就你的筐里空着呢。你害怕一条死蛇做什么?” 薛慕枫张口结舌的吭哧了半天,薛慕彦道:“害怕才要克服一下,待会儿可能还会遇见比这凶猛的呢,你怕的过来吗?” 薛慕枫撇着嘴看了好半天自己背篓,咬咬牙还是背了起来。薛慕彦与司聪对视一眼,皆撇嘴一笑,有种吓唬小孩子搞恶的快乐。 三人继续向前走,司聪与薛慕彦依然如前一般低头找草药,薛慕枫却拘谨的多了,僵直着身体目不斜视的,直到司聪再次发现了有用的草药时,他才缓过些神来。 走了有一上午了,三人是又累又渴,竹筒里装着的水快喝没了,得尽快找到水源,不然下午得渴死。 三人便往山下走,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了。远远地听见有水声,几人加快了脚步,果然见到一处小溪自山间流淌而出,下面便是一处平坦之地。 总算是能坐下来休息了,司聪将烤饼拿了出来,给每人分了一块,一口饼一口山泉水,吃着还挺香。 薛慕彦看向四周的青山,指着对面的那座山道:“我们是从那边翻过来的,记住这条小溪,待会儿我们原路返回去,别走丢了。” 司聪望了望连绵的山脉,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薛慕彦看了看天色,又指了指她身后的山。“翻过这座山,在那座山里碰碰运气,咱们就往回走,如果顺利的话,天黑之前能到家。” 司聪回头望了望,点点头,“也好,别回去太晚,免得爹娘惦记。” 薛慕枫有些走不动了,躺在晒得热乎乎的石头上不愿起来,哼唧着要再休息一会儿。薛慕彦道:“越躺越不想走,还有很远的路呢,你赶紧起来,还想不想挖草药了?” 薛慕枫不情愿的起身,嘟嘟囔囔的跟在二人后面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草丛里飞起一只鸡,薛慕枫大叫:“鸡,鸡,是山鸡!” 他光顾着叫唤,早就忘了昨晚是如何吹嘘自己的能耐的,司聪还知道抽出竹镖撇了出去呢,可是她力道太小了,山鸡的毛都没沾到。 这时候,头顶飞过几块石头,打的那山鸡落在了地上,再飞起来的时候,司聪也反应了过来,捡起石头开砸。薛慕枫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也加入了扔石头的行列,那只山鸡到底是没能飞起来,被一顿石头砸的一动不动了。 薛慕枫手举着石头还要砸,司聪忙制止了他。“行了,一会儿砸烂了,还怎么吃。” 三人走到那只山鸡跟前儿,司聪拿着竹棍捅了捅,确定死了,蹲下身看了看,我去,惨不忍睹啊,那致命的一击正中鸡头,鲜血淋漓的,瞅着挺瘆人的。 她抬头看向走过来的薛家兄弟,说道:“你俩谁这么准?可以啊。” 两兄弟互望了一眼,薛慕枫有些不自信的指了指自己道:“那,还用说了,我这小时候没少拿石头遛鸟,这山鸡可比鸟大多了。” 司聪睨了他一眼,又看向薛慕彦,她倒觉得,出手稳准狠的不是弟弟,而是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哥哥。 薛慕彦一脸的莫名其妙,摊摊手道:“我没打过,这是第一次。” 司聪迷茫了,看刚才他的反应速度,可不像是第一次啊,可是这种事,又犯不着说谎吧? 算了,管他黑猫白猫呢,抓住耗子就是好猫,看看这俩猫还能不能抓住耗子。一路上再没遇见山鸡和蛇的,几人还挺失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野菜草药上头。几人埋头苦找,什么鸡枞鱼腥草的也采了不少。 司聪此来就是寻调料来了,各种她见过的没见过的也没少划拉,等他们往回返的时候,几人的背篓都装的差不多满了。 回去的路格外的好走,可能是归心似箭吧,到了那处歇脚的小溪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薛慕彦道:“快了,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家。” 稍事休息,几人喝了水,向原路返回。也不知老天是不是格外眷顾他们,刚翻过这座山头,薛慕彦就看见了一个带毛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跟在后头的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前方。 静立了一会儿,树丛中突然窜起一个影子,灰白的毛一跳一跳的,司聪道:“是兔子。” 她四下寻摸石头,薛慕彦已将背着的弓箭拿了下来,抽出一只竹箭搭在了麻绳做的弓弦之上,瞄准那一起一落的影子,“嗖!”地一声,竹箭飞速离弦直直射向那兔子。 “噗!”地一声,那奔跑的兔子应声而倒,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几人走过去一瞧,那只箭正中在兔子的后脑,也是一击即中,命中要害。 司聪愕然的看向薛慕彦,满眼的不可置信,指着那只死兔子道:“你还说你没练过?一箭就死了,神箭手也没你准。” 薛慕彦却不觉得有什么厉害的,抬了抬手里的弓箭,“不都是这样吗?我就是按你昨天教我的做的啊?” 司聪不信邪了 ,拿过那把弓箭,抽出一支竹箭搭在了弓弦上,像模像样的向前瞄准。可是射出去的箭,像风吹落叶般毫无力气的落在了几步开外的脚下,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薛慕枫嗤笑一声,很不客气的拿过司聪手里的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搭弓射箭,结果,比司聪那一箭强不了多少的,不过是远了那么一两步。 哎呦!这俩人不淡定了,非逼着薛慕彦再来一次,薛慕彦照做了,那一箭的射程是这俩人之和,还得翻几倍,这回是连薛慕彦自己都不淡定了。 “天地良心,我是真没学过,这一点,阿枫可以作证,爹和娘都可以作证。我发誓,在这之前,我都没碰过这东西。” 司聪满面狐疑,“我听说,你们中原男子讲究君子六艺,这六艺中,就有骑射吧,你难道就没学过?” 第26章 养家糊口的天分 薛慕彦茫然的摇摇头,“你说这些,我没听过,我同窗之中也有习武的,可我不爱那些,从未研习过。” 是啊,她倒是忘了,这是个架空的历史朝代,她了解的那些,这里都没有。 薛慕枫傻愣愣的点点头,“我作证,我大哥确实不曾习武,当初我跟着几个朋友瞎胡闹练功夫,也拉着大哥一起玩来着,大哥从来都是绕着我们走,一点兴致都没有,他不可能背着我们学这些。” “那你可太有天分了,我觉得,你有必要找个武林高手好好学学,没准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薛慕彦嗤笑一声:“我可没那心思,如果突如其来的天分能养家糊口,我倒是愿意一试,旁的,就算了,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薛慕枫又兴奋了,拉着薛慕彦的胳膊一脸的笑意。“大哥教教我呗,我看刚才你那拉弓的姿势太纯正了,正儿八经的将军都没你箭法准,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薛慕彦很是无奈的摊摊手,“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上手就有感觉了呀,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我,然后就中了。” 薛慕枫羡慕极了,无限感慨。“这种好事怎么就落不到我头上呢,大哥又不喜欢,我比大哥更适合好嘛。” 司聪瞥了他一眼,拎起那只兔子扔在了他的背篓里,“你也有好事,走吧!” “哎呦!你干什么?血淋淋的,好歹拿叶子包一下啊!” 司聪翻了他一眼,“矫情。”去周围找了找,也不知是什么植物的大叶子,扔给了他。“快点弄,早点回去,还能炖只鸡尝尝。” 薛慕枫一听,忙快速的包好了那只兔子,率先走在了前头。薛慕彦与司聪无奈的笑笑,紧跟了上去。 几人满载而归,也不觉得累了,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薛母出来张望好久了,终于是把人给盼回来了,忙去拿下司聪肩上的背篓,进了院子。 “哎呦!这么重,累坏了吧?” 司聪说着不打紧,薛慕枫不满的哼哼呀呀的进了院子,放下背篓就开始抱怨。 “她的才不重,最重的是您儿子这一筐,都快累死我了。” 薛母却没管他,而是接下薛慕彦肩上的背篓,心疼的问道:“累不累啊?” 薛慕彦揉了揉被压的生疼的肩膀,摇了摇头。“还好,阿枫那个最重,里面有野味,娘,这次我们可没白去。” 他难得这般模样,薛母也很高兴,又去看儿子筐里的东西,被下面的那条蛇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还有这东西,太吓人了。” 司聪忙将那蛇挑到了一边,“这毒蛇可值银子了,浑身都是宝,最好是拿冷水镇着,别放坏了。” 薛母抚了抚胸口,想了想道:“那面背山脚下凉快,弄盆水放里,应该坏不了。” 薛慕彦道:“我去安置,你们先收拾着。” 薛母看见那山鸡和野兔很是欣喜,看向屋门口坐着的薛父,笑道:“孩子们打来了山鸡,我炖了给你补身子。” 薛父苦笑着摇摇头,“算了,还是拿去镇上卖了吧,换些银钱,快交出苦力的那二百文了。” 薛母敛了笑容,哀叹了一声,司聪道:“还有只野兔呢,那个明儿拿去卖了,这野鸡都快打烂了,也不值几个铜板,自己炖了吃了吧。” 薛慕枫早就惦记上这口鸡汤了,可是父亲的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也不敢反驳,只能是求助的看向大哥。 薛慕彦端着水走过来,也道:“就听阿菡的吧,我们还采了好多草药,明儿一并都拿去卖了,肯定够交父亲那笔银钱的。” 薛父对长子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分,况且也不能博了儿媳的面子,便也同意了。 “好吧,今天是不是太晚了,要不就明日再炖?” 薛母道:“天儿这么热,也放不住,也还不算晚,我去炖了,刚好孩子们也歇一会儿。” 司聪道:“娘,我来吧,我采了很多的调料,正好试试那些调料的味道如何。” 薛慕枫举双手赞成,“娘,您就让大嫂做,您来收拾这些鸡枞,待会儿也扔鸡汤里炖着吃。” 薛母也知道自己的手艺,还是别糟蹋东西了,便去收拾那几筐的野菜和鸡枞去了。 司聪烧了水,麻利的烫了鸡毛,洗干净后一整只都扔进了锅里。实在不是她懒,因为家里的菜刀太钝了,切菜都费劲,别说剁肉了。明儿说什么也得买把菜刀回来,这个不触犯哪条法规吧。 整根的野葱,大块的野姜都扔进锅里,还有各种调料一股脑的都进了锅,没一会儿就香飘满院了。 大火开锅小火熬煮,后又放了笋和鸡枞,足足熬了半个多时辰,天是彻底的黑透了,这鸡总算是炖烂了。 人也是饿透了,满满的一大锅连汤带肉的,吃了个精光,好久没吃肉的薛家人都吃的都快热泪盈眶了。 汤足饭饱,薛慕彦道:“明儿我和阿菡去大研,阿枫在家去附近挖笋,你大嫂不是说要做腌笋子卖嘛,你多挖些回来。” 薛慕枫噘着嘴道:“啊!我也想去,带我去呗,回来再挖不行吗?” 薛母道:“我也得去,你们那屋里好多东西都没布置呢,家里也有些东西该添置了,我和你们一起去,阿枫就留下看家。” 薛慕枫很不情愿的噘着嘴,“咱们家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这口大铁锅,还有啥值得偷的吗?我也想去,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背回来的,就让我也去呗?”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薛母,薛母微沉着脸不点头,司聪道:“想去就去吧,这么多东西也得要人背着,一会儿我们都分出类来,到了镇上各自找门路去卖了去,也省些时间。” 薛慕枫眼睛一亮,咧嘴笑了。“对对,大嫂说的对,我有力气,我。我就背那蛇和兔子。” 司聪撇撇嘴,“兔子和蛇就不是一个地方卖的,明儿你和娘把那些鸡枞和兔子拿去集市上卖,我和阿彦去卖那些药材。” 薛慕枫自然是同意,只要让他跟着去,叫他干啥都行。 第27章 风俗 薛母看向薛父,想征求他的意见,薛父看了看摆了一院子的东西,心里也燃起的希望,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来。 “跟着去行,但是不能调皮,也不能瞎买东西,多帮着拎点东西,别累着你娘。” 薛父这话也不单单是说薛慕枫,也是提醒司聪他们,别换了银子就可劲花,省俭着点,这个家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薛父发了话,众人都应是,薛慕枫更加的积极了,主动去收拾那些鸡枞野菜的,把那些卖相不好的都挑拣出来,留着自家吃,剩下的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用大片的叶子盖上。 司聪那边也整理完了,把没用的枝枝叶叶都择落干净了,那些药材也能装满了一背篓,薛慕彦问她:“你觉得,这些药材能卖多少银子?” 司聪刚才收拾的时候,心里就盘算了,值钱的草药不少,就怕遇到不识货的,或者是黑吃黑的,所以鸡蛋就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决定分开放。 “咱们俩分开找买主吧,万一遇到黑心买主,咱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薛慕彦摇摇头,“没那个必要,本来就不多再分开卖,卖不上价钱不说,买主也少了不愿意收。你常年在贵族圈内交际,对平民还是缺少了解,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他们没有那些弯弯心肠子,买就买,不买也不会黑了咱们的,这一点,你放心。” 司聪不觉讶异,“你倒比我还明白呢,我看你更像是本土人。” 薛慕彦笑笑:“既然来了,总要先融入,多了解些总没有坏处。” 司聪耸耸肩,“那就听你的,反正明天就看你的了。” 薛慕彦有些无奈的苦笑,“赶鸭子上架罢了,你也别谦虚,我看你那日卖笋时也很会吆喝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努力,争取卖个好价钱。” 司聪无可厚非,如果能多卖点银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她可不想再感受一次孟留香的苦日子了。 依旧如常,那兄弟俩睡在了新盖的屋子里,她还是与薛父薛母同住,睡觉之前特意藏好了那块金牌,就差塞进肚子里了,才放心的睡了。 早上起来时,那块金牌还老老实实的在她的胸口贴着,胸口处明显的印出了痕迹。她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把那装金牌的布袋子一起都拿走,也省的她没处藏没处放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漏出来了。今日去镇上换了银子,她说什么都得买块结实点的布缝一个荷包。 与薛母一同做了早饭,怕回来晚了路上饿,又多烤了几张饼带着。薛母走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叮嘱薛父道:“灶上给你留了张饼,我们若是回来晚了,你自己先垫垫。你没事也别出去,虽说咱们家住的偏僻,万一哪个淘小子来祸害了那些野菜鸡枞的,又不能说什么的。你守好了门户,我们尽早回来。” 薛父有些哭笑不得,“你拿我当小孩子呢?这般不放心你别去好了,唠唠叨叨的,快些走吧,路上多注意些,别斤斤计较的惹是生非,平安回来才是正经。” “知道了知道了,你关上门回去吧。” 夫妻俩牛郎织女似的拉扯了一阵,众人这才离开,一路上遇见了村民都很诧异的看向这一家子,更有人问道:“老薛家的,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薛母笑意盈盈的道:“去镇上逛逛去。” “呦!那姑娘是谁家的?长得怪水灵的。” “是我家儿媳,过两日我们家收拾好了,请你们过来喝喜酒。” 薛母笑的一朵花一样,那些村民更加惊呆了。 “呵!都有儿媳妇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是咱们村的吗?这孩子好像没见过呢?” 薛母的笑有些凝滞,草草回道:“不是,先不跟你们说了啊,还有事儿呢,回来聊啊。” 司聪一直低头走路,并没有露出个正脸给那些人,薛母有些尴尬的笑笑道:“这些山里人就是好客,谁家若是来个亲戚朋友的,总爱打听,你别在意。”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远亲不如近邻,大家相互帮助,总比孤立无援强。” 薛母轻笑一声:“刚才那个个子不高的妇人,咱们家总去她们家借柴刀,挺随和的一家人,以后人家有什么事,咱们可得热络着些。” 薛慕枫嘁了一声:“阿梨婶是不错,我哪次去都是笑脸相迎,她们家那母老虎可就不讨人喜欢了,每次都拉长个脸,看我也没好气,还不让她娘借我来着。” 司聪有些诧异,“母老虎是什么意思?二房啊?” 薛慕枫哈哈大笑,“你可真会猜。” “还真是啊?” 薛慕彦瞪了薛慕枫一眼,“你别听他瞎说,是阿梨婶的女儿,叫玉珂,今年十六岁了,脾气是不好了点,是个很能干的姑娘。” “呦!这年岁与阿枫相仿啊,是不是看上你了?” 司聪一副八卦的样子看着他,薛慕枫见了鬼一样的呲鼻瞪眼。“她可千万别看上我,我还得去她们家做三年的苦力,生孩子不随我姓,什么都得听她的,我又不是呆子,鬼才愿意呢。” 司聪颇为诧异,那脱口而出的“上门女婿”硬生生的被薛慕彦憋了回去。 “那是人家这里的风俗,男子都要做三年苦力才能嫁入女方家里,你这样的外族男子人家也不会要,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薛慕枫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就我死了那条心吧?我动过那样的心思吗?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薛慕彦撇撇嘴笑了,薛母道:“你也别像躲夜叉似的躲人家玉珂,那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前两年有个小伙子看上她了,就来她家里做苦力,头一年还挺好的,第二年就走了,后来听说是去了别的村的一个姑娘家做了苦力,头几日成的亲。旁人问起来,他也没说玉珂的好话,就一直没小伙子上门来,玉珂的心里难受,见人也不爱笑了。” “嗤!” 司聪嗤笑:“这不是明显的移情别恋吗?还扣人家姑娘家一屎盆子,真不地道。” 第28章 只对一人温柔相待 薛母道:“你看,连你也这么觉得,偏那些人傻,认为玉珂是不好相与的,白白的丢了这么好的姑娘,我要是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那可是烧了高香了。” 薛慕彦微咳了两声,薛母瞄了司聪一眼,忙改口道:“你比她能干,我家阿彦能娶上你这么个媳妇,那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我们老薛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娘!你这也太能扯了,祖坟冒青烟那不是爹爹的功劳吗?大嫂又没科举做官的,您这么吹捧可过了啊。” 薛慕枫很是不齿的翻着眼皮,司聪忍俊不禁。“娘,我都没当回事,您该说说,比我优秀的人多了去了,还不让说了咋地。” 薛母十分的尴尬,“没,真没你优秀。你看你进一趟山,弄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回来,她们哪行啊,也就种地采茶的是把好手。” “那就行呗,那些活计我可不会干,我要是跟玉珂换换,别说是负心汉,就是个人影怕是都看不到。” “我去。” 薛慕彦很坚定地说:“我愿意给你做苦力,别说是三年,一辈子都愿意。” 哇!司聪心里狂吼,这不分场合的土味情话,还真挺齁人。 脸红、抿唇、低头,女儿家该有的害羞腼腆她都做了,那娘俩笑的各有千秋。一个是羡慕嫉妒恨,一个是欢喜欣慰爱,总之呢,是成功的让他们二人并肩前行了。 薛母与薛慕枫在前头走的飞快,给他们小两口充分的空间,薛慕彦趁着过一道沟时,牵住司聪的手,就再没松开过。 司聪那张30+80+18+35+20的老脸通红一片,是真的挂不住了。 “我自己能走。” 她想挣脱,薛慕彦却不松手。“我自己不能走。” 他反而抓的更紧了,十指相扣,将她拉的更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害羞的样子很美,我很喜欢,不如,我们再亲近些?” 这句近乎是威胁的话,司聪干脆不敢动了,任由他牵着手走。薛慕彦唇角扯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那颗心狂跳不止。 他不爱风月,不恋美人,就连身边嗡嗡飞的苍蝇都是公的,他从不知如何去取悦一个女子。而对她,像是与生俱来的花言巧语,他把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 司聪大概是知道些的,因为他滑腻腻的手泄露了他心中的忐忑,她突然有些想笑,她该不该给他一个具有杀伤力的笑,彻底瓦解他鼓起勇气建立起来的油男角色呢? 勾了勾唇角,侧过头,正对上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萌生的恶作剧念头也被那目光压了下去。 他弯唇一笑,她觉得魂都没了,能令她如此慌乱无措的,只有韩铮。这副温暖的笑容,竟与韩铮一模一样。 她看的呆了,有一种回到了上上辈子的错觉,他牵着她的手,也是这个笑容,而那张脸却渐渐模糊。 “你怎么了?” 他慌忙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我是与你开玩笑的,你不喜欢,我不牵就是了,你别哭,对不起。” 他想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可是手举在半空却犹豫了,他不该如此无礼,即便是他们拜了堂,他也不该强迫她。 前面走着的母子俩驻足回望,薛母关切的问道:“你们俩怎么了?阿菡怎么哭了?” 她转身往回走,司聪忙抹了把眼睛制止了她。 “没有,就是风迷了眼睛,没事了。” 薛母没动,与薛慕彦道:“你快给她吹吹啊,要不要紧啊?” 薛慕彦惶然无措,司聪道:“好了,没事了,咱们走吧。” 薛母瞄了一眼他们已经分开的手,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薛慕枫伸手试了试,嘁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天高云淡的,哪来的风?这是起什么幺蛾子?” 薛母瞪了他一眼,“你少掺和,就你话多,快点走。” 薛慕枫有些悻悻地前头继续走着,薛慕彦又是愧疚又是尴尬的杵在原地,等着司聪先走,他就在后面跟着就是了。司聪却牵起他的手,侧头朝他一笑:“走吧。” 薛慕彦愕然呆住,司聪已向前走去,他被动的跟着走了两步,反客为主的又握住了她的手,扬起一脸的笑牵着她走。 薛母假装回头看时,就是二人一脸如沐春风的笑,青山旷野中都是甜甜的味道。 这一路心情愉悦,并不觉得有多累,到了集市上,薛母与薛慕枫母子二人找了一处空地,摆上背来的东西开始叫卖,不多时便围了一些人。因在家时早已商议好了价钱,他们也不必操心多了少了的,司聪与薛慕彦便背着药材去了药铺。 这大研城有一个特色,药铺并不多,这里路旁山间随处可见的野草兴许就是治病的药材,所以想要卖草药,就得去找摩雅。 木琼菡肯定是有相熟的摩雅,可是她司聪不想去,她的事情外人未必知晓,她如今这副模样去了,不免谣言四起,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别出现的好。 薛慕彦给衙门上做过活计,也认识几个有些名号的摩雅,便带着司聪去碰碰运气。这位摩雅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有些博学的样子,他们带来的草药也都认识,可是除了那条毒蛇给五百文的价钱还算是合理,那些司聪认为的珍奇草药在他这里就太不值钱了。 司聪不打算卖,那摩雅也不留他二人,而是说了这样一番话。“薛公子能第一个想到我,那便是知晓我的为人,你们出了这个门,我敢保证,其他的摩雅不会收你们的药,不信,你们就去试试。” 司聪想骂人了,这还搞上垄断了,这里低价收了,再高价卖别的摩雅,真是好算计啊。 第一轮就遇上了黑吃黑,司聪心里很不舒服,瞟向薛慕彦的眼神里满是不屑,那意思是,“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这里的民风淳朴,不会有黑吃黑的人吗?这位仁兄的做法,又是啥地方的民风?” 第29章 冤家路窄 薛慕彦那么聪明,当然看明白了司聪的意思,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这是个意外,我们别听他的,去别处看看去。” “去别处问倒是行,可是再遇见这种情况呢?回头转一圈,这药材越来越不值钱了,咱们搞不好都得白送了。” 薛慕彦想了想,“这样,我去一趟衙门,你在外面等我。” 司聪有些不解,“去衙门做什么?衙门也有摩雅,你是想卖给衙门?” 薛慕彦摇摇头,“有也不能卖,我去衙门托人卖了,给些好处就是了。” “这又是为何?给他们好处,咱们也没多得多少的好处,也是白费心机。” 薛慕彦拉着她往衙门的方向走,边耐心的解释:“我们没卖过草药,不懂这里的规矩,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就是黑了你的药材,咱们也无力反抗,这些摩雅背后都有官府撑腰。我与衙门上的人也有些往来,不如我们就把这药材的好处及价值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拿去卖,不管是哪个摩雅,也不敢跟官府的人压低了价格,就算是抽出些利润去,也比咱们这么懵着门去卖要得到的多的多。” 司聪不大赞同的摇摇头,“可是你就不怕都被官府的人给吞了?那咱们才叫亏大了呢。” “当然不会,他们还想继续不劳而获,就不会吞了这一笔。进山采药这事又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只要咱们有好东西,他们就有分成,又何乐而不为呢?” 司聪满怀诧异的眼光看着他,微扯着唇角,“看不出来嘛,还挺有思路,那就按你说的做,赶紧的吧。” 薛慕彦胸有成竹的笑了,二人加紧脚步到了衙门,司聪在外头等着,薛慕彦背着药材进去,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面才走出两个人,后面的,正是薛慕彦。 只见他一脸的从容,看来是谈的不错,示意司聪跟上,几人到了一处沿街的铺面,也是这大研城为数不多的药铺之一,普仁药铺。 司聪并未进去,因为这家药铺她十分的熟悉,这里的摩雅是土司府的御用郎中,府里有个大病小情的,都是这位摩雅去探病诊疗。 也不知他们谈的是什么价钱,那跟着薛慕彦一起来的男子走的时候一脸的春风得意,似乎是很满意。经过司聪的时候还特意的看了一眼,神情中有些意想不到的意味。 司聪并未在意,而是躲在了门后等候薛慕彦出来,不多时,薛慕彦也出来,看见司聪笑呵呵的道:“这买卖日后还能做。” 司聪满眼的期待,“卖了多少?” 薛慕彦拍了拍胸口的地方,神秘兮兮的道:“有四两多,怎么样,没辜负你的期望吧?” 司聪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笑弯了眼睛。“衙门的人分了多少?” 薛慕彦比划了个三,“我们说好了三七分,他拿走了不到二两银子,那条蛇我送与了他,算是还个人情,爹爹这个月的那二百文钱就不必出了,他回去就给消了账。” 司聪颇是意外的点点头,“那这条蛇给的值,日后好多事都好办些。” “嗯,我也跟他说了,想买个柴刀,进山采药也方便,他让我买了就去寻他,他给录入在册就是了。” 司聪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啧啧道:“你这几百文愣是办了几十两银子的事,我说薛慕彦,你可真是天生的官场奇才,不做官都白瞎了。” 薛慕彦扯唇嗤笑:“得了吧,能做个活人就行了,不求其他。” “照这么下去,再进几次山,咱们可就脱贫了,不如买点肉回去吧?” 薛慕彦宠溺的看着她笑,“肉可以买,山不能总去,一是危险,二来,这药材也不能卖的太勤太多,容易被惦记上。如果沦为了他们赚钱的工具,咱们离死就不远了。” 司聪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点点头,“嗯,你说的非常对,物以稀为贵,卖的多了就不值钱了,还是隐秘些好。” 薛慕彦一脸的笑意,拉起她的手道:“总会有别的营生做,日子要一点点的过,我们先去找娘他们去。” 二人说着便走,却被一个身影给阻住了去路。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木大小姐吗?呸呸呸!瞧我这记性,你已经被逐出了木家,现在是贱民了。” 司聪抬眼望去,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是她! 阻住他们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木琼菡的庶出妹妹,木琼蔚。她一身火红色的衣裙很是鲜艳夺目,头上插的琳琅满目,不知道以为是棵许愿树呢。 司聪不打算理她,绕过她去继续走,木琼蔚却不打算错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向侧一步又拦住了她。 “贱民!见了本小姐还不跪下请安,怎么两日不在府里,就不懂规矩了?” 司聪冷眼睨着她,“满大街都是贱民,没见谁见了个略穿的齐整点的就下跪的,不知你是哪个坟圈子跑出来的,我不认得你。” “哼!你不认得我?木琼菡,你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是不敢认我吧?” 铺子里的摩雅听见门口有人吵嚷,忙出来看个究竟,一看之下,竟是木家的二小姐,还有这位,好像是木家的大小姐,怎么穿的这般寒酸朴素? “哎呦!木大小姐,木二小姐,怎地有空闲来我这里,可是府上有谁不舒服了?” 此时路上已有人围观,那木琼蔚收敛起嚣张的气焰,看着那摩雅面露羞愧之色。 “是要来请摩雅去府上看看的,母亲为着长姐的婚事愁的日夜不眠,整个人都消瘦了,唉!”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司聪与薛慕彦,长长一叹。“家丑不可外扬啊!” 那摩雅看了看刚才与他交易的薛慕彦,又看了看一身百姓服饰的木家大小姐,那俩人的手还紧紧的牵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呵干笑两声:“大夫人向来体弱多病,多思多虑难免会加重,那二小姐稍等,我这就去拿药箱与二小姐走一趟。” 木琼蔚轻蔑的扯了下唇角,“摩雅错了,以前那个多病的大夫人已经是二夫人了,我娘才是大夫人,我也不再是木家的二小姐,因为木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第30章 不是老乡 她这话可是震惊了众人,这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木家这位大小姐已经被逐出了木氏一族,不再是人人敬仰的大小姐了。那就是说,与南诏和亲的,将会是这位火鸡似的二小姐了? 司聪忽视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拉着薛慕彦向前走,木琼蔚伸手拦住了她。 “你怎么这般不知廉耻?还敢与他在大街上招摇,你是真不把木家放在眼里了?” 司聪瞥着她,“一个弃我于不顾的家族,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 “你!放肆!” 她抬手便是一巴掌,司聪一把抓住甩了出去,木琼蔚趔趄了几下才站稳了脚跟,气的脸色涨的紫红,夺过身边马夫的鞭子扬手便打。 司聪未及反应,那鞭子已至面前,薛慕彦快速的挡在了她身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鞭子。 “啪!”地一声抽的响亮,薛慕彦的脸颊与脖颈处被抽出了一道红印,隐有血丝渗出。 司聪目露杀气瞪视着木琼蔚,“无缘无故鞭笞他人,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咱们去官府说理去。” 木琼蔚尚有些畏惧之色的向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道:“你们二人不清不白的,这是败坏道德,人人得而诛之,鞭笞都是轻的,去官府,是要被沉江的。” 司聪心中微凛,她与薛慕彦还未行婚嫁之事,若说不道德,也说的通。薛慕彦拉住她的手,沉声道:“我们已是夫妻,由不得你污蔑践踏。” 木琼蔚扯唇耻笑:“不是拜堂了就算成亲,没有官府的婚书为证你们就是苟且,就是伤风败俗,我身为木家大小姐,有权惩治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薛慕彦却淡定从容的自怀中掏出一物向众人展示。“这是我与妻子的婚书,有官府的印章,大小姐可看清楚了。” 司聪愕然,他是会变戏法吗?这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她忽然想起,她在衙门外等了那么久,原来他是弄这个去了,果然是有心计啊。 木琼蔚也是一脸惊呆,不死心的凑过去看了半日,终是不服气的咬了咬唇。 “那是本小姐误会你了,你们可以走了。” “走?” 薛慕彦冷冷的注视着她,“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一顿,把我伤成了这样,你让我们走?这是哪里的规矩?木家是要一手遮天,残害百姓吗?” 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议论,大体都是在谴责这位新出炉的木家大小姐专横跋扈,欺压百姓。 木琼蔚脸色通红,羞愤不已,咬咬牙道:“我,我赔你银子,多大个伤,还残害百姓,给你,拿去。” 她随手扔出一锭银子,目测十两。众人都嗟叹不已,果然是贵族,出手就是阔绰,他们都想来挨这一鞭子了。 “光赔银子就行了吗?你得道歉,为你刚才的污蔑道歉!” 司聪不肯退让,木琼蔚冷哼道:“道歉你别想,你做出这等丑事来还有理了?别等一会儿我让阿爹来收拾你,呸!不要脸!” 司聪气的要与她理论,薛慕彦忙拉住了她,弯腰捡起脚下的银子,劝道:“何必与一条疯狗置气,我们走。” “你!你放屁,你才是疯狗,你俩一对疯狗,狗男女,贱人!” 薛慕彦拉着司聪走的飞快,不管身后的木琼蔚骂的如何难听,他根本不理会。 “你咋这么没骨气,十两银子就屈服了?” 司聪不忿的甩着胳膊试图摆脱他,薛慕彦抓的更紧。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与她大呼小叫的,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闹的狠了,木土司出面你更不好受,岳母大人还要受牵连,何苦呢?” “我怕他什么?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连调查都不调查就把我扫地出门,我还想当面问问他呢,我就不信他一点骨肉亲情都不念,一味的只偏向那母女俩。” 薛慕彦:“可你现在不是木家的大小姐了啊?或许他还念着一点骨肉情,可是权衡利弊,那木琼蔚是未来的世子妃,你又是什么?你还能为木家创造什么价值?” 司聪也明白这些道理,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明知道那日的事是她陷害我们的,那我们就这么认栽了?” “你不也得到你想要的了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又不想嫁给那傻子世子,这不是正合你意嘛。” “我是不想嫁给他,可我也不想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啊?况且,我娘还搭上了大夫人的身份和那么多的嫁妆呢?得不偿失好吗?” 薛慕彦:“那你当时有机会解释的,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根本就不想留在那里,你也不在乎木氏的死活,所以你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眼光呢?” 司聪怔怔的望着他,“我不是不想解释,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说的对,我是不想留在那里,可是不代表我就能忍受他们任意的摆弄和屈辱。我自己不要,和他们来抢,是两个概念。” 薛慕彦深叹了一声,揽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意难平,可是事已至此,我们现在没那个能力为你正名,更没有能力夺回你的一切,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了你的生活。银子我们可以赚,你将来也可以把你娘接出来,那些不过是身外物罢了,与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司聪定定的望着他,她总觉得,他比她更像是穿越来的。于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薛慕彦愣愣的看着她,“啊?你,你说什么?哪个王是虎?” 司聪竟有些失望,人生地不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界,她多希望能有一个老乡从天而降,听听她的传奇穿越人生啊。 “没,没谁,我就是气不过,平时没见她多嚣张,下手竟这样狠,是不是很疼?” 薛慕彦弯了唇角,语调里有些撒娇的味道。“你吹吹就不疼了。” 司聪嗔了他一眼,扭捏的转过身子不看他,轻嗤道:“油嘴滑舌,还是不疼。” “怎么不疼......?” “哎呀!阿彦啊,这是怎么了?” 第31章 被认出来了 薛慕彦还想着继续撒娇求关注呢,被薛母的惊叫声给打断了。 “等你们半日也不回来,可急死我了,这是怎么弄的啊?” 薛母忙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口,薛慕彦遮遮掩掩的也挡住脸挡不住脖子,薛母急道:“你这孩子,好不央的弄出点伤来,还不让看,快说到底是咋弄的?” 司聪有些愧疚的想要解释,薛慕彦忙道:“是我眼瞎,挡住了一位贵人的路,挨了一鞭子,不妨事的。” “这人也太不讲理了,挡了路不会说话吗?就把人打成这样,儿啊,你疼不疼啊?” 薛慕彦笑着安慰她:“已经不疼了,娘别难过,也没白打,那人给了我十两银子的治伤费,说起来,儿子不算吃亏,您就别担心了。” “啊!” “啊?” 薛母与薛慕枫皆吃了一惊,薛慕彦:“还给了银子,有这好事,大哥你告诉我那冤大头在哪,我也去挨一鞭子去。” “嘶!” 薛母将他拽到了一边,“上一边去,还有找挨打的,贱不贱啊你?穷疯了?没骨气那样。” 薛慕枫嘟囔着嘴一脸的不服气,司聪颇有意味的瞄了薛慕彦一眼,眼里满是揶揄的味道。 薛慕彦干咳了两声:“走吧,我们去买东西吧。” 薛慕枫就等着这句话呢,凑到了薛慕彦身边,问道:‘大哥,有十两银子了,咱们都买点啥回去?’ 薛母将他拉到旁边,轻声斥道:“有银子也不能乱花,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再说,那是你大哥换回来的,由你大哥大嫂自己保管,你少惦记着。” 薛慕枫撇撇嘴,薛慕彦道:“我们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得来的银子也都是家里的,理应为家里添置东西的。我想着,先去买一把柴刀,我与衙门的人说好了,他给登记,不如,我们先去铁匠铺吧?” 薛慕枫举双手赞成,“去去,这就去,这柴刀是必备的,总是出去借可太麻烦了,还得欠人情。” 薛母其实是舍不得的,那一把柴刀少说几百文,多的一二两银子,都够他们家大半年的开销的了。 “其实,借着用也行,咱们家没有土地,又不是常用,费那银子干嘛。” 薛慕彦:“这是易磨损的农具,咱们总借也不是长久之计,哪天若是弄坏了再赔了银子,还不如自己买一把了呢。” “就是就是,娘,还是听大哥的买了吧。” 司聪也道:“早晚得买,不如连菜刀一并买了,咱们家的那把实在是太钝了,切菜都费劲。” 儿媳妇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反驳,只得同意,一行人便找了家铁匠铺,挑选柴刀和菜刀,果然如薛母所料,一把柴刀就花去了一两银子,菜刀二百文,他们俩卖的那些野菜鸡枞的,还不够付个零头的,心疼的她呦。 出了铁匠铺,薛母的脸还绿着,司聪悄悄与她说:“娘别心疼银子了,我们那草药也卖了不少的银子,咱们家现在添置得起这些东西。” 薛母眼睛亮了亮,谨慎的看向四周,小声的问道:“到底卖了多少啊?” 司聪比划了四根手指,“足足四两。” 薛母惊的眼睛的都直了,忙掰下她立起的手指紧张兮兮的道:“轻声些,轻声些。” 司聪抿唇笑了,“还不止这些呢,就连爹的那二百文的例份也免了,这可都是阿彦的功劳,娘,您儿子能干的很呢。” 薛母回头瞄了一眼跟在后头的两个儿子,与有荣焉的笑了笑:“那还用说了,当初在京城可是有着才子的名号的,没叫你失望吧?” 司聪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他很好。” 薛母笑的更甚,“待会儿把你那屋里需要的都买了,回去就布置上,今晚就拜天地,你可不许搪塞。” 司聪倏地就红了脸,尴尬的抽了抽唇角,“这,我,娘,怎么好在外头说这事,回去再说吧。” 薛母咧着嘴笑,就是高兴。身后的兄弟俩见她二人有说有笑的,也不知是什么高兴的事,都凑了上来听。 薛慕枫问:“娘和大嫂说什么,这么高兴?我们俩也听听呗。” 薛母笑道:“说晚上给你大哥他们二人办喜事的事呢,一会儿买点酒肉去,咱们也喜庆喜庆。” 薛慕枫听说买肉就兴奋,薛慕彦倒是有些羞涩,憨憨的挠了挠头。 “娘,多扯些布回去,给阿菡多做几身。” “诶诶!好,都做,都做。” 薛母笑的一脸开怀,一行人开始采购模式,什么布料粮食肉的,没一会儿就买了两大筐。正买的高兴呢,那买杂货的掌柜认出了司聪,疑道:“诶?你不是木家的大小姐吗?怎么穿成了这副模样,这是咋地了?” 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好像也认识她一般,一脸稀奇的啧啧道:“哟!你还不知道呢吧,这木家大小姐前些日子不知为什被逐出了家门,木家的还一味的隐瞒着呢,说是木家的大小姐病了,就是与南诏国的和亲都换成了木家二小姐,这不人好好的在这呢嘛?怎么滴,这是嫁给平民了?” “你可别往她脸上贴金了,她要是真嫁给了平民我们还敬佩她有勇气呢,她是与人通奸,被捉奸在床,差点被打死,要不是大夫人拼死救了她,她早就死了。” 又有一人似是知道内情般,凑过来指指点点的满口污言秽语的,听的薛母是火冒三丈。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儿媳是我们薛家明媒正娶的,你敢污蔑她,我,我.....。” “你怎么着?许她做还不许我们说?你当你们家是娶了个宝贝呢?人家木家不要的贱货,早不知过了几手了,还当她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我呸!我都替她臊得慌,怎么还有脸出来,你瞅她笑的那浪样,早就不干净了。” 司聪脸色铁青,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竟还有人拿烂菜叶子丢在她身上,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对,没错,她就是木家的大小姐,是我薛慕彦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倾慕她已久,她对我亦是情深似海,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是你们听来的那样苟且。土司大人生的是我薛某人的气,对她只是一时之气,我不知你们是受谁的指使,土司大人不想公布于众的事,你们却闹的沸沸扬扬,这后果,薛某人不知你们担不担得起。” 第32章 别怕,有我在 那些人听了都愣住,面面相觑的谁也不敢妄言了。薛慕彦牵起司聪手,给了薛慕枫一个眼神,“我们走。” 四人走出人群的包围圈,还有没听懂的朝他们扔菜叶,薛慕彦一把抓住狠狠地掷了回去,砸的那投掷之人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他眼神凌厉的扫视着跃跃欲试的人,额头暴起的青筋吓退了那些人,骂骂咧咧的向后退去,谁也没敢再出手投掷。 一行人很快走出了那条街,薛慕彦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还是一脸阴沉的司聪,劝道:“别跟他们生气,有我呢。” 说实在的,在那种时候能保持那样清醒的思路,她挺佩服他的。同时,也很感激他,能挺身而出,为她正名。可是屈辱还是深深的刻在心里,她本没把木琼蔚放在心上,她就不是她想要报复的对象,她这么做,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一起来吧。 她侧头挤出一个笑,那笑里满是无奈与委屈,薛慕彦心疼万分,握紧了她的手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别怕,有我在。” 司聪有些泪湿,抿抿唇生生憋回了眼泪,身后那母子俩一直沉默不语,司聪晓得,他们是对她产生了歧义。她不想解释,若她们不能容她,她也有法子活下去,这一世,她穿已经很憋屈了,她不想继续委曲求全的活着。 回去的这一路上,再没了来时的欢乐,一行人哑巴似的疾行,气氛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薛慕枫几次想上前问个究竟,都被薛母的眼神给止住了,有些事,就不是他这个小孩子该插手的。 终于是到了家,天色有些擦黑,薛母一言不发的进了屋,薛父很是疑惑,顾不得看都买了什么,也都进了屋。 薛母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唉声叹气的欲言又止。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薛母看向外头若无其事收拾东西的儿媳,叹息一声:“咱们这个儿媳,怕不是什么好饼,我们在大研,遭了好大一顿羞辱,我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放了。” 薛父一脸惊讶,也看了外头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话?不是说,她是木家的大小姐吗?” 薛母冷哼:“是木家大小姐不假,她可不是咱阿彦说的那样是为了与阿彦双宿双飞才逐出家门的,她是,她是.......,唉!” 薛母着实是说不出口,薛父急的无奈叹息,“你倒是说啊?这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她是,捉奸在床,咱儿子是顶了缸的,背黑锅的。” 薛父惊呼道:“啊?会有此事?” “不是娘想的那样,她是被陷害的,那个与她捉奸在床的,正是我,不是旁人。您儿子我心甘情愿娶她回来,我今日在众人面前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我心悦她,早就心悦她。” 薛父薛母全都怔住,薛母忙去关上了门,焦灼不已的道:“你这孩子可不能乱往身上揽事情啊,娘听着可不是这个意思。” 薛慕彦神情肃然,“她是原定南诏国的世子妃,可是她的庶妹嫉妒她的好姻缘,所以设计陷害了她。而我,就是那个陷害她不贞不洁的男子,如果不是我心怀执念一直想要见她一面,也不会被人利用了,她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都是我的错,与她无关,她很无辜,失了大小姐的身份,来与我过苦日子,我希望爹和娘能善待她。” 薛慕彦自怀中掏出了那份婚书,递给了薛父。 “这是我和阿菡的婚书,我们已是夫妻,如果父亲母亲同意,那今晚就给我们办了婚事,儿子与阿菡会好好孝顺二老,努力的撑起这个家的。如若不然,那我们就搬出去住,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绝不来打扰二老。” 薛父与薛母面面相觑,皆有些措手不及,薛慕彦跪了下去,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请父亲母亲成全,儿子是真心喜欢阿菡,此生,非她不娶。” 看着磕头不起的儿子,薛母心软了,想想这个儿媳也还不错,会做饭,认得草药,干活利索稳妥,性情也好,倒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或许是那些人故意污蔑她的也说不定。 看了看已经默许的薛父一眼,长叹了一声:“娘相信你的眼光,你也别怪娘,你早说明白了,娘也不会误会。快起来吧,赶了这么远的路,还带着伤呢,我给你找药去涂上。” 薛父刚才没注意,听妻子一说儿子受伤了,忙扶起他来查看。 “哎呀呀,这是咋弄的?看着像是鞭伤,遇到官兵了?” 薛慕彦摇头,“是阿菡的那个庶妹,故意刁难我们,她想打的是阿菡,那我如何能允,就挡了这一下,不过也不吃亏,换了十两银子。” 薛母惊道:“是那丫头打的?那你咋不早说呢?” “早说娘还要去找人家不成?您拿什么去找?快省省事吧。” 薛母有些气恼,“什么东西,还是大家闺秀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不得好死的东西。” 薛慕彦忍不住笑了出来,薛父皱着眉道:“你现在是跟那些村妇们学不出好来,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诨话,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薛母不以为然,“谁笑话?还当我是官太太呢?说这些都是客气的了,若是我在场,非得骂死那丫头不可,敢欺负我儿媳妇,也不瞧瞧我是谁。” “好了娘,您就别火上浇油了,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她,差点就去跟人家拼命去了。” 薛母嘁了一声:“这种事还不拼命,岂不是太窝囊了,女子这一生名节大于天,这是遇到你了,不然,死了都没人埋,做冤死鬼嘛?” 薛父微有不耐的摆摆手,“你快住嘴吧,真是什么婆婆什么媳妇,我看那阿菡与你十分的相似,都是不肯服输的主儿。” 薛母嗔了他一眼,“我以前可不这样,这不都是被逼无奈吗,不争不抢的,都饿死吧。” 第33章 最美的情话 薛慕彦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的爹娘,时辰不早了,该预备晚上的事了。” 薛母终是展颜笑道:“都到这份上了,咱们得把日子过好了,让她那黑心肝的妹妹瞧瞧,离了木家,她一样活的很好,走,跟娘布置新房去。” 屋门关了良久终于是开了,薛慕枫与司聪都有些紧张的盯着那扇门,也不知他们谈论的结果是什么样的。看见薛母与薛慕彦笑着出来,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薛慕彦走到司聪身边,深情的望着她 ,“我和娘去布置新房,你要不要去?” 司聪脸上一热,微垂了头。“哪有新娘子自己布置新房的,你去吧,我去做饭了。” 薛慕彦笑的一脸甜蜜,“行,多做几个菜,晚上我与父亲喝两杯。” 司聪正害羞着要点头呢,旁边的大电灯泡冒泡了。 “我也喝,大哥的喜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薛慕彦不悦的瞪着他,“少不了你的,给你嫂子打下手,别偷懒啊。” 薛慕枫习惯性撇撇嘴,薛慕彦捏了捏她的小手欢欣雀跃的去后面布置自己的新房去了。 司聪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薛慕枫调侃道:“嫂子要是热,我这有凉水,你洗把脸吧?” 司聪啐了他一口,“打水去,油嘴滑舌的,待会儿你少吃口肉,我看你还多嘴不。” 薛慕枫嘻嘻笑着去打水,司聪看着背篓里的菜,除了那块肉,也没别的,也就是各种青菜炒肉呗,还能做出啥山珍海味来是咋滴。菌子炒肉、青笋炒肉、野菜炒肉、凉拌鱼腥草,还有个蛋花汤,这四菜一汤,也算是齐全了。 白肉熬了油,这油渣她打算包饺子,今儿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总得有几个子孙饺子应应景吧。 大的他们吃,小的他俩吃,见者有份,都沾沾喜气嘛。薛家比过年还热闹,总算是都布置完了,天已经黑了下来。 薛母张罗着拜了天地,给父母磕了头,夫妻对拜后,也没什么送入洞房的节目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薛父薛母头一次喝了这么多的酒,差点就不胜酒力喝倒在了桌上。 这酒是都没少喝,薛慕枫也是趔趔趄趄的站不稳,薛慕彦是扶了这个抱那个,将父母及兄弟都安置好了,又来与司聪收拾碗筷。 司聪正在刷碗,他在后面环住了司聪的腰,下颚垫在了司聪的肩上,酒气四溢。 司聪身子一僵,微微皱了皱眉,“醉了就回去歇着,这里有我就够了。” 薛慕彦柔柔的道:“我没醉,我陪着你。” 司聪心中微动,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体,“还得煮饺子呢,你先回去等我。” 薛慕彦将她转了过来面对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说的,我等你。” 司聪的心怦然一动,脸热的像烙铁一般,羞然的低下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薛慕彦笑的像个孩子,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快速的松开她跑了。 司聪反应了一会儿,摸了摸烫手的脸,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就算是晚节不保,也不能让一个毛头小子给调戏了吧,不该是她主动才对吗? 十分懊恼的拨浪着脑袋,气鼓鼓的继续刷碗干活。等她磨磨蹭蹭的煮了饺子过来,薛慕彦已经躺在了床上,貌似是,睡着了。 司聪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面对尴尬的新婚夜了,她实在是没准备好接受洞房这个环节,能拖就拖吧。 不过,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刚才他撩拨她的心动不是假的,多巴胺疯狂的释放,说明她喜欢这个男人,并不反感他的亲热。 放下饺子,环顾四周,这个新房实在是有些简陋,除了一块不大的红绸有点喜庆的味道,连一对喜烛都没有。 在大研时薛母是想买来着,是她和薛慕彦觉得浪费,燃了那一夜几十文就没了,实在没那必要,不如买个油灯来的实惠些。于是,拿买红烛的钱,买了盏油灯。 屋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桌四椅,都是竹子做的,看起来很雅致。如果再有一个花瓶,插上几朵花就更好了。满屋里,除了那对银镯子,就没有成对的,她顿住,为什么是一对,那一只不是在薛母那里吗? “这么简陋你还看了这么久,看来,屋子比我吸引你啊。” 司聪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薛慕彦,合着这老哥儿是装睡呢? “你没睡啊?” 薛慕彦很可爱的看向她,“你不是让我等你吗?我不能食言呐。” 司聪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指着竹子做的桌子问道:“怎么会有一对镯子?” 薛慕彦起身下了地,走到桌前拿起那对镯子,套在了司聪的手腕上。 “这本就是你的,当初娘留下也是为了宽慰你的心。娘说,家里现在不缺银子,这个就给你拿回来了,你留个念想。” 司聪晃了晃手腕,笑道:“若是换成金子的就好了。” 薛慕彦一本正经的道:“一定会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朵花来,红艳艳的是朵山茶花,深情的凝望着她。 “你是我的妻,从此便是我的命。你在,我在,你不在,我追随你去,上天入地,阴魂不散。你躲不掉,逃不开,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要定你了。” 这是司聪听到的最美的情话了,以前的叶琛太过老实,嘴笨的要死,让他说一句情话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韩铮属于那种大男子主义贼重的,喜欢也是实话实说,不会拐弯抹角,话说,他们貌似也没怎么谈情说爱,都是直来直去的直接进入主题了。 薛慕彦有叶琛的憨厚,有韩铮的直接,更有他独有的浪漫。说她不心动,那是一派胡言,她又不是尼姑,面对这样一个人间少有的大帅哥深情告白,她若是不动情,那就不配为人了。 第34章 洞房花烛夜 温热的唇落了下来,轻柔的试探着,慢慢的探出了舌尖,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意识。他唇齿间的酒香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仿佛是醉了一般令她迷离不支。她被动着轻启朱唇,一阵阵热浪自喉头溢出,与他的炙热融为一体,如火如荼,如梦如幻。 他拥着她倒在了床上,她撕扯着他的衣服,他被她胸前的东西硌了一下,喃喃道:“什么啊?” 司聪猛然一惊,怎么忘了它?忙扯下来塞到了枕头下,含糊其辞道:“没什么,是银子。” “嗤,小财迷,入洞房还带着银子,是要打赏为夫吗?” 薛慕彦亲吻着她的鼻尖挑逗她,司聪主动地吻上他的唇,呜呜的说不真切。 “那就看夫君的本事了。” 一句话,她就被压了下去,他狠狠地吻着她,自唇到颈,再到她雪白的胸脯。司聪似被点燃了一般,蚕蛹似的涌动,来迎接她的又一次初夜。 “啊!疼,你轻点。” 初夜的疼不是浓浓的爱意就能破解的,这是她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了,还是不能忍受的叫了出来,薛慕彦轻柔的吻着她的唇,一声声的安慰着。 “别怕,别怕,没事了。” 在他轻柔的爱抚下,她逐渐进入佳境,低低呢喃,声声娇喘,仿若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侠骨柔肠无限蜜意,狂欢之后的二人筋疲力竭的相拥而眠,耳畔是薛慕彦沉稳的呼吸声,司聪慢慢的抽离他的圈抱,悄无声息的下了地。 她摸出枕下的那块金牌,额头又渗出汗来,险些露了马脚,这东西还真是个雷,她得藏个稳妥的地方,总放在身上早晚会露馅。 她四下寻摸着能藏这么大一块金子的地方,好像只有埋在地下能安全些,可是这里的建筑都是吊脚楼形式的,屋子是架起来的,底下是悬空的,要跳到下面去埋金子还很费事。 向外望去,来来往往的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她看向竹床的扶手,也就这个竹筒能粗一些,还能容纳下这么大一块金子,她试着塞了进去,又怕太深了拿不出来,太浅了一眼就被发现了,干脆绕到后面塞到靠墙的那一边,明儿她找个什么东西把口堵住,也不容易被发现。 鼓捣了半天终于是弄好了,她刚站起身,薛慕彦翻了个身,伸手摸了个空,便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屋子,正瞧见司聪站在他的脚下,像是吓了个激灵。 “你站那干嘛呢?” 司聪一惊,惶然无措的道:“我,我出去如厕,夜里水喝多了。” 薛慕彦起身拉她过来,抱到了床上,握了握她有些凉的手。“再起夜你叫我,黑漆麻乌的上来下去的再摔了,我陪着你,省的你害怕。” 司聪微弯了唇角,“多麻烦,睡的正香呢怎么忍心叫醒你,我能看的见。” 薛慕彦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就开始心疼我了?那你再疼疼我呗?” 司聪讶然,薛慕彦已经压了下来,“我想要你,娘子便从了吧。” 他堵住她的嘴,司聪呜呜的阻止他不安分的手,“别闹,大半夜的,吵醒了爹娘他们,多难为情啊?” 薛慕彦声音低沉而嘶哑,情绪亢奋的已经难以压制。“他们是故意多喝点的,这会子睡的正香,什么也听不见的,你尽管喊就是了。” “我喊什么?还疼着呢,你就歇歇吧。” “不,以后就没这么自由了,我得珍惜洞房花烛夜的机会,娘子,为夫来了。” 伴随着司聪的一声轻呼,薛慕彦生龙活虎的扑了上来,她渐渐地迷失自己,在阔别已久的欢愉中,找回曾经丢失的欲望。 一夜缠绵,司聪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薛慕彦并不在身边,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响动声。司聪浑身酸痛,又有些头晕脑胀的,爬了起来向外张望,薛母正在灶间做饭,薛父整理着院子里的杂物,那俩兄弟却不见踪影。 司聪起身穿衣,整理整理头发赶紧出来,薛母见到她就笑:“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刚才我还跟阿彦说,饭做好了叫你去呢。” 司聪尴尬的抽了抽唇角,拉着衣领掩盖昨晚薛慕彦犯下的罪行。薛母佯装不见,抿唇笑道:“盆里有热水,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得了饭我叫你。” 她微有窘迫的点了点头,去旁边洗漱。早上她不过是匆匆的扫了一眼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暗道薛慕彦不知轻重,不懂节制,也不知昨晚公婆还有小叔是真醉了,还是装醉了。若是听见了什么,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她红脸吐噜的洗漱,那俩兄弟砍柴回来了,薛慕枫进院子就嚷嚷道:“这柴刀是真好用,砍柴都欻欻的,我和大哥俩可省老劲儿了。” 薛母嗔他一眼,“大呼小叫的,你是恐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买柴刀了,昨儿是怎么嘱咐你的?财不外露,莫要张扬才是。” 薛慕枫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这不是咱家住的偏僻嘛,就是大半夜的使劲喊两嗓子都没人听见,娘多虑了。” 司聪却听着这话里有话,莫不是在映射她昨晚叫的声音大了?她明明很压抑了好嘛?那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热,都不敢抬头看大家,感觉自己被扒光了一样丢人现眼。 薛慕彦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在水盆里撩了几下,轻声道:“别紧张,我刚才问了,昨晚他们是真的醉了,娘也起晚了,谁也没听见。” 司聪更加的窘迫了,低着头咬着唇,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薛慕彦“嘶哈”一声:“你掐红了,爹娘可是要怀疑的。” 司聪不敢掐了,抬头瞪了他一眼,薛慕彦笑的柔情蜜意的,好像要不顾左右的就要亲她,她忙站了起来,去帮薛母的忙。 “娘,我来帮你吧。” 薛母笑的一脸慈祥,“不用,就是昨儿还剩点饭菜,热一热便能吃了。” 薛母掀开锅盖司聪看,“我就说喝多了耽搁事,这子孙饺子都没人盯着你们俩吃,待会儿你俩可都得吃了,一个都不许剩,我还想早点抱大孙子呢。” 第35章 她会的可多了 司聪刚压下去的窘迫又窜了上来,害羞的别过头去,轻声道:“哎呀娘。” 薛母一脸的喜笑颜开,越看这个儿媳是越喜欢,昨天听来的那些闲言碎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们俩长得都这么俊,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俊,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大孙子啥样了。” 司聪更羞,幸好薛慕彦来解围了。“待会儿吃完饭我和阿枫去挖笋,你就不要去了,娘说在家把衣裳裁出来,你和娘争取做出一身来,把这不合身的换下来吧。” 薛母道:“那要看做这里的服饰还是咱们京城里的服饰了,如果是以前穿的,那至少要一两日才能裁出一身来,这里的就简单多了,一日两身也做的出来。” 司聪觉得这里的服饰比汉服要简单的多,也省布料,入乡随俗,那就做这里的服饰吧,况且,原主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穿汉服,确实不妥。 “我还是喜欢我们这里的衣裳,穿起来简单,不像娘这件,太繁琐了,不如娘也做一件穿吧。” 薛母低头瞅了瞅自己这套裙子,确实不大方便,孩子们的衣服都简化成了当地的短衣短裤,她也别守着以前的规矩不放了。 “也行,待会儿我去借一件当地的衣服来,咱们照着做。” “用不着,我就会。” 薛慕枫凑趣的问道:“呦!大嫂还会针线活呢?我咋听说这里的贵族小姐们除了臭美啥也不会呢?” “上一边去,听哪个当街走道的说的,我会的可多了,改天让你见识见识。” 薛慕枫挨了一顿抢白,也不生气,吸吸鼻子捂着肚子道:“娘,能吃了吗?饿死了。” 薛母嗤道:“吃吃吃,睁开眼睛就是吃,去收拾碗筷去,这就吃。” 新婚第一日坐在一起吃饭,气氛与前一日又是不同,更融洽,更亲近了些,司聪也没了早起那会子的尴尬,一切如常般该吃吃该喝喝。 早饭过后,那兄弟俩去山里挖笋,薛父前后溜达着说是寻一处能存的住雨水的地方打算种点粮食青菜的,薛母也不拦他,活动活动总是好的。 司聪与薛母量尺裁衣,一上午便初见雏形,围在身上试了试,还挺合适的,下午便做出了一身衣裳来,就是没有刺绣,最简单的款式。 司聪终于换上适合自己身材的衣裳了,活动起来也方便,薛母道:“若是剩下料子,做个肚兜,免得夜里受了凉。” 司聪又红了脸,她总觉得薛母是在暗示昨晚他们的洞房之夜,她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先紧着爹他们每人做一身吧,剩下料子再说。” “他们成日上山下河的,穿不出好来,有就先穿着,你这一身可不行,得有个换洗的,我看这布料还足兴,我再给你裁制一身出来。” 薛母坚持,司聪也不好说什么,由着她便是,反正以后还有银子赚,再买就是。 “我想着,昨儿熬了些油渣,晚上包饺子吃吧。” 薛母眼睛亮了,“我也想的这事呢,来这两年多了,一顿饺子都没吃过呢,我想想就馋。” “那做什么馅儿的好呢?” 薛母看向院子里晒着摆着的菜,“那鸡枞也有,野菜、菘菜也有,还有萝卜,不羁是什么,只要是有肉,做馅儿都好吃。” “那我就各样的放一点,咱们也尝尝杂菜的味道。” “诶!好,你爱吃就成。” 薛母这宠溺的口气让司聪又想起了董氏来,她也是这般事事都依着她,所以让她自信的意味,她就是她的女儿,不管她变成了谁,她都是她的妈。 心情顿时有些失落,薛母敏锐的察觉到了,关切的问道:“可是,想家了?” 司聪微怔,苦笑着摇头,那个家她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别难过,等下次再去大研,让阿彦陪你回去一趟,亲生的骨肉,哪里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呢,都是一时的气话罢了。你低低头,给你阿爹一个台阶下,也就过去了。” 司聪沉默不语,薛母叹息道:“当父母的哪有不爱子女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好,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苦。那些误会,解释开了就好了,他是你亲爹,一定会原谅你的。” 会吗?她不确定,因为不了解。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土司亲爹对她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木琼菡做的很多出格的举动都是为了引起她亲爹的注意,而每一次,都会使他们父女之间的距离更远,最后导致他无情的抛弃她。 她不觉得,她能放下那张脸去求他,亦不觉得,他有那颗慈父的心。算了,她又不是养不起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呢。 薛母见她一直不说话,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剪子,又给司聪裁了一身衣裳,也到了做晚饭的时辰了。 那兄弟俩与薛父相继回来,见司聪正和面,和馅的,都有些好奇。一听说是吃饺子,最高兴的就是薛慕枫了,收拾起竹笋来更加的起劲了,就为了晚上能多吃几个饺子。 以司聪这卖包子起家的手艺,包饺子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薛家人对这饺子都是赞不绝口。 薛母道:“就是在京城也难吃到这么正宗味道的饺子,阿菡这馅儿和的可真好吃,一点没有油炸的油腻味道,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呢。” 司聪谦笑:“那是因为我放了些笋丁在里面,再加上野菜也有些清香味道,所以吃起来就香而不腻。” 薛慕枫吃的最欢,几乎是一口一个饺子,塞的满嘴都是,还不忘赞美司聪。 “大嫂这手艺就该当厨子去,咱们去大研开一个饭馆都行了。” 司聪倒也想过这个问题,大研城里还没有北方的饭馆,如果能开第一家,生意应该是错不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先不说我们的身份,就是这开店的银子也不少,大研城不乏厨艺好的平民百姓,可有谁敢去大研那地方开铺子了?别异想天开了啊,脚踏实地挖点笋卖吧。” 薛慕彦总是很清醒的给大家泼冷水,司聪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大研城寸土寸金,他们手里的那点银子,购置厨具都不够。 第36章 真的是她 “那咱们可以摆摊嘛,那个又不用租铺子,我看好多小贩都是推着车就去了,生意也不错的。” 薛慕彦轻嗤一声:“咱们家这么远,推个车去大研,一来一回的工夫都浪费在路上了,亏你想的出。” 他还不服气,“那,那咱们可以搬到大研去住嘛,不就省去了路上的工夫了嘛。” “去大研住哪?你知道在大研租个房子要多少银子吗?” “大研住不起,咱们可以住离大研近一点的村子嘛,总比这处近一些的。” 薛慕彦无奈的翻了他一眼,“你知道大研贵去村子住,别人也知道,哪有那么多合适的房子给你住?再者,老百姓的房子都是按人头盖的,谁家里有多余的闲钱多盖出房子来,你别竟想美事了。” 薛慕枫撇撇嘴,“想想还不行,大哥都没去试试就说丧气话,万一有合适的呢?” 薛慕彦又要瞪他,司聪道:“他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咱们住在这里一没地二没山的,来往于镇上确实不方便,若是长久来讲,还是要搬出去的,提早准备着也不是不可以。” “你看吧,大嫂都赞同我说的话,大哥总是否定我,好像我一无是处似的。” 薛父:“不是好像,你就是,谁不知道大研好,咱们之所以窝在这个地方,也是为了堵其他犯官的嘴,咱们若是舒舒服服的搬到镇上,或是大研住了,得遭来多少嫉妒?以后还想这么安生可是甭想了。” 薛慕枫最畏惧亲爹,抿抿嘴不敢再反驳,司聪也讷讷的不说话。薛父又道:“就是咱们卖草药赚了银子的事也不能说,免得有人眼红,传到场子里去,二百钱都不管用了。你们最近行事都低调些,少往大研跑吧。” 薛家兄弟都口中称是,有些严肃的结束了晚饭,趁着天色还未黑,该洗的洗,该涮的涮的,到了掌灯时分,便各回各屋了。 薛母还是舍不得灯油钱,两个屋子都黑黑的,睡觉还早,就坐在那与薛父闲聊。问薛父这一天都做什么了,薛父说在一处山坡捡了一日的石头,说赶明借了锄头给那块地平整出来,用石头围起来,种点粮食蔬菜的。 薛母说:“我也不认得那茶树,不然,跟她们进山去采茶,也能换些铜板来补贴家用,你看玉珂家的曾祖母都七十好几了,还满山找茶树爬呢,我是没那个胆量。” 薛父:“人家一辈子就靠采茶生存,从小练就的本领,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们还羡慕你识文断字的呢。” 薛母嗤笑:“识文断字又如何,到了这地方也是睁眼瞎,那字我是一个都不认得,也就阿彦吧。我就觉得我们阿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字那么难认,他听一遍就记住了,若是老爷还在京城做官,咱们阿彦肯定是新科状元郎了。” “你又说这些做什么?让孩子听见又要难受了,都是我的错,白白耽误了孩子。” 薛母叹了一声,似是有些啜泣。“老爷有什么错?老爷一辈子廉洁奉公,一块布丝儿都没拿过人家的,却落个贪污受贿之罪。若不是得罪了人,何至于此,都是那.......。” “好啦!” 薛父略有不悦的打断了她,“人都死了,你还抱怨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就好好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薛母冷哼:“哼!也是她的报应,死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冤枉好人,活该她有这个下场,我就该去看看那坏婆子的伤心样,也好解解恨。” “你没完了是不?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又要搞出事情来。” 薛母悻悻地抖落着被子,念念叨叨的躺了下去,二人再无对话。 这两间屋子就两扇竹墙挡着,隔音是真不好,那夫妻二人的谈话声音不大,可是司聪是一句都没落下,听了个全部。她心里如惊涛骇浪般汹涌不平,薛父的流放,还真的与她有关。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是何原因办了这一家的呢? 薛慕彦躺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令她狂躁的情绪有了些缓解。 “竹子做的房子就是不隔音,等过些日子,我弄点红土来糊上就能好一点了。” 司聪心绪不宁,问道:“娘说的那个她,是死在柳府别院的太夫人吗?” 薛慕彦握着她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迟疑片刻,轻嗯了一声。 “是,是她害的公爹流放的?” 他又是一声嗯,司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慢慢的想要抽出被他握着的手。 薛慕彦一动不动,忽然不经意的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父亲是因何被流放至此的。我们家与被废为庶人的大皇子家有些姻亲关系,我母亲是大皇子妃妹婿的姑母。就这么个拐弯的亲戚,他得势时我们家没借上光,他失势了,却叫我们给他陪葬,去哪说理啊。” 司聪震惊不已,愣了良久,问道:“可是,这与太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薛慕彦握紧的手有骨节作响的声音传来,司聪能感受的到他的愤怒与无奈。 “听说,新帝主张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便是她的主意。” 司聪很想为她辩解,那不是她的意思,她只是给新帝和太后讲了曹操的故事,她没想到新帝运用的得心应手,以至于害了忠良。 可她以什么立场解释呢?她是谁啊?她现在是木琼菡啊!按照剧情发展,她不该与他一起怒骂那个太夫人吗? 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开口,难怪那日他看到她那样的震惊,那薛慕枫送去的鸡枞当真有毒?她的死与柳尚博毫无关系,而是薛家人的手笔? 她无法相信,更无法平复心情,她害了他们家,他弟弟杀死了她,这是什么该死的轮回,她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一家人呢? 她忽然觉得这是一盘死局,执棋者掌握着他们的命运,无论她如何的努力,始终走不出执棋者设定好的步子,这,就是一个魔咒。 第37章 月亮的美 “其实,也不一定是她,我劝过母亲,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女流,做生意是个厉害角色,可是在朝政上,未必有什么见解。新帝看重她,也只是因为她身后的奚家,与她,无甚关联。” 他这话可是贬低了她了,新帝和太后对她的话,不说是言听计从吧,那也不能是一文不值吧,奚家能回归朝堂,还是她的功劳呢。 “或许是母亲,觉得她很得圣宠吧。” 薛慕彦轻嗤一声:“母亲是因为一件事,才对她有这么大的成见的。我舅舅家经营了一家点心铺子,从我曾外祖时就有了,近百年了,一直很红火,直到司记聪明果的出现,打破了这百年老店的不朽传奇,生意是一落千丈。后来,就有了两家恶性竞争,又哪里是司记的对手呢,最终以摘了招牌关门大吉结束。母亲就说是司记暗地里搞的鬼,才导致了我舅舅家的损失惨重。那时候我舅舅还是官身,暗地里也使了不少的绊子,可是没斗过司记,后来才知道司记背后的势力是谁,她的意思,我家是因为这事被牵连的。” 司聪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事,那是个司记的分店,是大嫂和二嫂经营的那家,当时她还提醒两位嫂嫂来着,别赶尽杀绝,到底还是伤了人家的根本,这仇是打这就结了的。 她记得没错,那家倒闭的铺子,是邱记甜品铺子,是了,大皇子小姨子的夫家可不就是姓邱吗?原来薛母姓邱啊。 这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没有错也受牵连的姻亲了,虽然邱家也不干净,可是跟争权夺势比起来,还是不足以被贬官抄家的。这薛家就更冤枉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吃了瓜涝,她该说什么好呢。 “我外祖家没有被流放,我父亲保住了性命,说不定也是她的功劳呢,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冤冤相报何时了。” 司聪颇是意外的侧头看向他,没想到的是,他竟有这样的胸襟。 薛慕彦歪头冲她一笑,大手又覆上她的小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大的仇怨也都过去了,她已死,恩怨两消,我们还得过我们的日子,何必带着仇恨度日呢,伤的是自己。” 他握紧了她的手,“你看我们靠双手赚了银子,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真正活出个人样来,才是回击对手最好的武器。” 司聪有些泪目,这些话本是该她说来安慰他的,怎么反倒像是他安慰她似的,可是木琼菡有什么需要他安慰的呢? 向他靠拢了一点,头挨在他的肩上,轻声道:“阿彦,你有没有觉得,你像太阳?” 他轻笑:“像太阳多刺眼啊,明晃晃的,热烘烘的,也不知道藏避锋芒。像月亮才好,有阴晴圆缺,该亮的时候亮,该暗的时候暗,不会夺人锋芒,也不会惹人注目,就那样静静地的挂在那里,被人欣赏被人夸。” 司聪倒是有些意外他这些独特的见解了,以前在网上经常看到的是,“积极的人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人们常用太阳赞美温暖积极的人,像他这般用月亮来诠释做人的道理的,他还是第一人。 不过想想听过的诗句,确实是描写月亮的更多一些,好像文人墨客都喜欢对月饮酒作诗。额!对着太阳只怕会掉眼泪。 此时天空正有一轮明月高悬,偶有一丝云彩在它身旁经过,像是笼罩了一层纱帘一样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 薛慕彦指着那轮明月道:“你看,即使被云遮住了,也难掩它的光芒,你看到的,依然是它的美。而太阳被遮住了,我们看到的,便只有阴暗。” “你这套论述倒很有意思,我心中一直以为的万物生长靠太阳,好像站不住脚了呢,我怎么忽然觉着,月亮才是最伟大的呢。” 薛慕彦伸手揽她入怀,柔声道:“你心中有太阳呢,就是光明的,你心中有月亮呢,就是美好的,太阳与月亮各司其职,造福大地。就像你我一样,阴阳相合,造福后代。” 他说着,忽然转头吻在她的额头上,吻的司聪有些目瞪口呆。他转身抱住她,柔柔的印在她的唇上,嘶磨了好久,低哑着声音道:“娘子,我们正新婚呢,良宵美景,不该辜负。” 他又吻了下来,撬开她的牙关,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就像这两具相拥的身体一样,难分难舍。 早起司聪有些腰疼,她还是睡不惯这硬硬的竹床,虽然一整夜几乎都是趴在他的身上,可她身上还是压出了竹板的印记。 “等下我再去割些草来,多垫几层就不硬了。” 司聪捶打着腰叹息,再多的草,也不及她的棉褥子厚实啊,骨碌几下就散了,除非编上。 诶!她看向薛慕彦,“把这草编成垫子不就好了?” 薛慕彦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用的这些草太过细软了,以前也试着编过几回,都编不住,还得去江边或者湖边找苇叶编能结实些。” 司聪坐了起来,“管什么叶子呢,山里宽一点的草也不是没有,先弄回些晒着,编编试试呗,去江边那可远了,我可等不得了。” 薛慕彦拉她入怀揉着她的腰,宠溺的笑笑:“要不下次去镇上买些棉絮回来做个褥子,省的你硌得慌。” 司聪摇摇头,这地方一年四季如春,哪用得着棉花?本来就没几家卖的,也就有钱人家拿来做被子褥子的,平民百姓可是用不起的,谁家不是草垫子草席的。她可不敢开这个先例,好像她吃不了苦一样。 “棉絮都贵死,做着一床褥子,够咱们吃半年的了,还是算了吧,今儿我跟你们进山去,顺道找找草药。” 薛慕彦对司聪是有求必应,笑着在她脸上印上一吻。“也好,带上弓箭,若是能打些野味,也好给你打打牙祭,我家娘子辛苦了,得好好补一补。” 第38章 她会好受些 司聪啐了他一口,“不是你辛苦了吗?该补身子的是你吧?” 薛慕彦一脸坏笑,“是我没错,我好好补一补,晚上一定令娘子满意。” 他说着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司聪招架不住,只得求饶。 “好了,该起来了,一会娘他们该听见了,瞧不笑话你。” “他们笑话我什么?我可是给老薛家努力造福后代呢,他们夸我还来不及呢。” 说着又是一吻下来,司聪推开他,嗔道:“没正经的,大白天的,快起来吧。” 薛慕彦也不跟她纠缠,穿衣起床出去,司聪绑了头发才出去,一脸的红光满面。薛母看着她笑:“起来这么早,咋不多睡会儿?” 听了昨晚的话,再见到薛母时司聪觉得羞愧,眼神躲闪,神色非常的不自然。 “我帮娘做饭。” 薛母一无所知,笑的依然慈眉善目,“我都会做你做的那些东西了,放心吧,糟蹋不了粮食了。” 面对薛母的慈祥,司聪更觉无地自容,不知薛母知道她就是那个她口中害人不浅的太夫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哪有让婆母伺候的道理,娘,还是我来吧。” 她解下薛母身上的围裙,手脚麻利的生火烧水,洗菜切菜,头都不抬的拼命干活,唯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薛母傻愣愣的看着她自己拎起那么重的水桶,一趟趟的将脏水倒去外面,神情错愕的看向薛慕彦。 “她,她这是怎么了?你们小两口吵架了?” 薛慕彦心中叹息,却对薛母笑了笑说:“没有的事,昨晚听了娘说的那些事,她是觉得娘太不容易了,心疼了,就让她干吧,这样,她会好受些。” 薛母恍然,有些自责,“都怪我,没忍住说了那些话,让阿菡走心了,赶明儿我跟你爹说话都小声些,可别吵着了你们。” 薛慕彦有些羞赧,“我们没吵着爹娘才好。” 薛母呵呵笑道:“没有,没有。” 薛慕彦微微叹息:“这竹屋本就不隔音,咱们赶着建的时候又粗糙了些,有很多地方有很大的缝隙,也挡不住蚊虫,这两天得再补一补。如今也有些闲散银子,咱们这处也该修整修整。虽说这里四季如春,可是到了冬日里也要穿夹袄,夜里更是凉,四处透风的,也不暖和。” 薛母叹息道:“正是如此,你爹的嗽疾若不是冬日里风吹的,也不至于这般严重。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搬不出这大山去,你看着怎么弄住着舒服些,别都搞坏了身体才是。” 薛慕彦含笑点头,去帮着收拾院子,薛母剑司聪那里也插不上手,便去了屋里,继续做昨日未做完的衣裳。 早饭一过,进山三人组又进了山,有了上次的经验,薛家兄弟找起草药来更加的仔细小心,但凡看到自己没见过,不认识的草药,都要请教司聪来认一认,倒也挖了些有用的药材。 薛慕彦望着幽深的大山,缓缓喘息着。“那日这里咱们都走过了,也有漏网之鱼,看来,还是搜寻的不细致啊。” 司聪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么大着山,咱们才走了多大点地方啊,就是沿着这条路走,两边的都不曾涉足,不是怕遇到蛇嘛。” “哎!这回我可不怕了,大嫂可别影射我,我大哥可厉害着呢,再抓住一条毒蛇,那才是满地捡银子呢。” 薛慕枫露出不满之色,摇晃着脑袋十分嚣张的样子,薛慕彦嗤了一声:“行了,小心着脚下吧,别真踩到了蛇,又要尖叫不止了。” “那不能够,我可是见过.....,啊.....啊.....!” 他话音未落,便觉脚下软绵绵滑腻腻的,低头一看,瞬间变色,跳起脚尖叫起来。 “蛇,蛇,大哥救命!” 薛慕彦二人也顾不得嘲笑他,忙都围了过来,叉子柴刀的齐上阵,那条蛇被狠踩了一脚,还有些懵,头上身上就被扎了个透心凉,被按在那也跑不了,豁出命来的摆动着尾巴想要逃离。 挣扎了好一会儿,那蛇终究是没了力气,挺尸在草地上。司聪仔细看了几眼,无限唏嘘:“白费力气了,不是毒蛇,是草蛇。” “草蛇也行啊,可以吃啊,这个可是大补。” 薛慕彦一脸坏笑的看着司聪,司聪翻了他一眼,四下撒目,摘了一片大叶子将那蛇裹住,扔进了薛慕枫的背篓里。 薛慕枫惊魂未定,又见一团绿色朝自己飞来,吓的抱住头蹲在地上大叫:“啥呀?大哥快救我!” 司聪笑的前仰后合,薛慕彦上前拎起他,哭笑不得。 “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是不怕蛇的吗?瞧瞧你那怂样,都不如你大嫂胆子大。行了,别缩着了,是那条死蛇。” 薛慕枫缓过些脸色来,战兢的回头看了一眼背篓,忙又转过头来,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是不怕,可是这东西你踩一脚试试,那也,那也太肉麻了。” 山里人穿的都是草鞋,不像她,始终穿着木琼菡当大小姐时的那双绣鞋,那蛇的触感确实挺明显的,也难怪他会害怕的跳起来,就是换做是她,反应也会很强烈的。 “那你就小心着些,常常抖一抖脚,免得有蜈蚣虫子什么的爬进去。” 司聪是最怕那些无骨的软体昆虫的,好在她这裤腿长,裤脚用麻绳捆严实了,不怕有虫子钻进去。 薛慕枫有些骇然的甩着脚,这回走路也知道小心了,紧盯着脚下,恐怕再踩到一条蛇吓没了魂。 继续再往前走,并未再遇到蛇,可是山鸡飞禽的倒是遇到几个,薛慕彦展现了他超强的能力,一个都没能逃脱,都死在了他的箭下。很遗憾,没有遇到野兔,不过三人也是收获颇多,满载而归。 这天气什么都放不住,红烧了蛇肉,挑了只大鸟熬了一锅飞禽汤,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商议起明日去集市上的事。 薛慕彦说:“这次药材采的不多,就先别去大研城了,咱们就近去镇上把那些野味卖了,等药材采的多了再去大研城卖。” 第39章 误会 薛慕彦的意思这次就不让司聪去了,说是就近,这里距离镇上也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呢,且都是山路,不好走,一来一回的挺累人的不说,若是下雨,山路还危险。 司聪却不这么想,“又没有多远,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先前儿腌的笋子也好了,我想拿去镇上试试,若是有的卖,咱们再多腌些,不然,也别费工夫去挖了。” 薛慕彦想想也好,便同意了,第二日又是三人组一同去了镇上。这镇上的集市不同于大研,摆摊的小贩要多一些,大都是周边山里的百姓,把采来的山货拿来换些粮食和盐巴之类的。 司聪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空地方了,选了一个靠尾端的位置,摆起摊来。他们刚才也算是从头走到尾了,这集市上卖的最多的就是竹笋,其次就是山野菜,各色的山菇,最难得是鸡枞,最畅销的也属鸡枞。 也有猎户卖野味,小的山鸡野兔很受欢迎,大一点的野猪,麂子、羚羊就无人问津了,毕竟太贵了。这东西也不是在集市上卖的玩意,一般人家哪里消费的起,还得去酒楼饭馆碰碰运气。 司聪他们那几只飞禽很快就卖了,剩下的就是山野菜和腌制的笋子了。他们在尾端,路过的人不多,可是看见一摞剥的干干净净的笋子时还是很好奇的,都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司聪就让问的人尝,尝过的都说好吃,又不是多贵的东西,也有能买上点的,他们带来的那点腌笋子很快就卖没了,就剩半筐的野菜卖不出去了。 天色还早,留下薛慕枫一人不情不愿的看摊,她和薛慕彦逛起了集市来。 薛慕彦很大方的与司聪道:“喜欢什么随便买,为夫现在有银子。” 司聪撇了他一下,指了指旁边一座看起来很恢弘的建筑。 “这个你买得起吗?” 薛慕彦撇撇嘴:“话说的有点大,我说的是小玩意。” 司聪抿唇笑笑,走到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前,一眼便看到了红豆挂饰,她很好奇的拿起来瞧,摊主是个老者,笑呵呵的说:“姑娘喜欢这个?呦,这位是你男人吧?我这正好是一对,您二位试试?” 司聪回头看了他一眼,薛慕彦笑的一脸张扬,司聪摩挲着那红豆,问道:“老伯,这红豆好做串的吗?” 那老伯笑了笑,指着下面一个篮子中好多的红豆。“哝!就是这个了。” 看着红艳艳的一筐红豆,司聪新奇的蹲了下去抓起一把,凑在眼前看了又看,拿起一颗便要咬,那老伯忙阻止她道:“别咬!这东西有毒,不能吃。” 司聪骇然,这红豆有毒?那薛慕彦为何要送给她?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迷茫了,这薛慕枫又是鸡枞又是红豆的,第二日她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手中的那颗红豆,又瞧了瞧手腕上的那一串红豆,目光转向薛慕彦,不可置信的问道:“有毒你还给我?” 薛慕彦却一脸的淡定,“你看清楚了,你手上的那个叫孔雀豆,你要吃的这个叫鸡母珠,它底下有一圈黑色,与红豆是两码事,这个才是剧毒。” 司聪愣了一瞬,忙仔细辨别,果然手中拿的与腕上系的有些区别,脸上有些讷讷的,又看向那老伯,似是在寻求答案。 那老伯老眼昏花的看了许久,方点了点头。“是不一样,你男人说的对,这孔雀豆是能吃的,我这个是鸡母珠,吃不得,就是戴着玩的。” 司聪这才深信不疑,薛慕彦对那老伯道:“老伯怕是还没见识过这鸡母珠的厉害,只这半颗就毫无生还的希望了,咱们这山上也不是没有孔雀豆,您老还是别摘这东西了,万一误食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那老伯呵呵干笑道:“这孔雀豆的树太高了,不好采摘,掉落在地上的不是烂了就是被雀儿吃了,我这身板想弄到点也不是不易。鸡母珠长得就矮些,也好采摘,小心着些别弄破了壳也就没事了。” 薛慕彦见劝不动,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微微欠身领着司聪走了。司聪有些赧然的抽了抽唇角。 “你认识的东西还挺多的。” 薛慕彦颇有些意味的笑了笑:“想要送给你的东西,我当然要了解清楚了,不然,岂不是害了你了。” 司聪更觉羞赧:“是我孤陋寡闻了,误会你了。” 薛慕彦侧头看向她,“你误会我什么?怕我会害了你?” 司聪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他嘴角微扯神色有些阴晴难定,司聪一时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你又觉得,我害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司聪脚下一顿,有种被人识破心思的窘迫,微有不安的别过头去,目光迷离不定。 她在怀疑什么?又在怕什么?就算是她做太夫人时害了他们一家子,可是现在谁又知道她是谁?在所有人面前,她不是木琼菡吗? 她究竟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你妹妹的同谋,害你的人不是我,喜欢你是真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卑鄙,我不会置自己于险境,更不会置你与险境。所以,你不必怀疑,也不必害怕,我说过的话算数,你在,我在,你不在,我......。” 司聪突然捂住他的嘴,目光复杂的注视着他。 “我信你,别说那种话,我不喜欢别离。” 薛慕彦目光灼灼,注视她良久,拿下她的手放在胸口,弯起了唇角。 “好,我不说,我们永远不分离。” 司聪勾起唇角,薛慕彦重又牵起她的手向前走,两人手腕上的红豆触碰在一起发出独有的悦耳的声音。 司聪抬起手,带动着他的手腕一起扬起,笑道:“真好看。” 薛慕彦冲着她宠溺的笑笑:“你喜欢,我再多做几个给你戴。” 司聪晃了晃两人的手,发出一连串的声音,“这东西好采吗?” 薛慕彦放下手,另一只手在她手腕上的红豆上拨弄了两下。“还行,果实成熟的时候,满地都是,但是它比较小嘛,很容易被埋在了树叶下面,上树采也不难,一撸一大把,很过瘾的。” 第40章 好景不长 “这东西什么时候成熟啊?咱们采回来布置房间吧?” 薛慕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忍不住想笑,“好啊,再有两三个月也差不多熟了,我带你去捡。” 司聪开心的点点头,边走边说:“我要做一个珠帘,在墙上摆一个心形,床头也要挂满,这衣服上也穿几串,肯定好看。” 薛慕彦看着她笑:“好,都依你,你想用它做个屋子都使得。” 司聪笑的一脸天真,“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他看着她的眼神能溺出水来,“说话算话。” 司聪嘿嘿一笑,拉着他的手,又逛了一圈,也没买什么东西,二人便回来了。 薛慕枫不负众望的将那些野菜都卖了,正翘首期盼着,他二人便回了,见他们两手空空,薛慕枫不免有些失望,嘟着嘴道:“啥也没买,逛个什么劲啊。” 司聪望了望干净的背篓,“有什么好买的,除了菜就是菜,这东西山里又不缺,还花银子买回去多不值当。” “谁让你买菜了,我那会儿看有卖好吃的,咱们也买回去些尝尝呗?” 薛慕彦睨了他一眼,“刚赚了点银子就藏不住了?他们做的哪有你大嫂做的好吃,想吃什么,咱们回去自己做,爹娘还能尝尝味道。” “哎!这个行,大嫂,你看看咱们这些日子除了饼就是汤的,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薛慕彦敲了他一记,“又不知足,前几日面汤你都吃不饱,现在有饼吃就不错了,收拾东西,回家。” 薛慕枫泄了气,司聪道:“买些米回去吧,家里是不是好久都没吃米了?” 薛慕枫连连点头,“好好好,是好久都没吃了,娘说这米太贵了,还不禁吃,又必须得有菜就着吃,便不怎么买。好嫂子,快买点回去吧,煮点粥也成啊。” 司聪看向薛慕彦,征求他的意见,薛慕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驳了媳妇的意愿,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三人组就到了米粮店,看见那米价时都傻眼了,这米也太贵了。十文钱都买不到半升的米。三人都想打退堂鼓,那伙计十分热情的介绍着各种米,秫米稻米糙米稷米的,让司聪觉得不买点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狠了狠心,买了些糙米和稷米,那稻米,也买了一点点,他们这次卖菜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回去的路上薛慕枫十分的懊恼,自责自己这张馋嘴,吃面也是一样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呗,吃米拉出来的不也是屎吗? 薛慕彦嘁了一声:“你吃人参果拉出来的也是屎,照你这么说,什么也别吃了。我们吃苦受累就是为了改变生活,如果连一口米都吃不上,那还进山做什么,安于现状好了。” 薛慕枫万分崇拜的看着他,无限感慨的赞道:“有学问,就是不一样,安慰人的话都这么深奥,小弟佩服佩服。” 他装模作样的给薛慕彦行礼,司聪无语的撇撇嘴,好像他们的安于现状,就是吃不饱,那现状,实在是有点惨。 薛慕彦看出司聪的讥讽之意,尴尬的抽抽唇角,“我这样说是有话应付咱娘,待会儿回家娘肯定心疼的唠叨,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大嫂顶着吧,你想耳根子清净,就照着说。” 司聪拍拍薛慕枫的肩,“你也别有压力,民以食为天,买吃的,总是没错。” 薛慕枫傻傻的挠挠头,好像又被算计了。到了家,果然如薛慕彦所言,薛母是心疼肝疼肾疼的,拿出一样哎呦一声,唐僧念经一样唠叨不停。 薛慕枫便把薛慕彦的那套说辞口述了一遍,薛母不想小儿子还有这番见解,倒是刮目相看了。又想是跟着她哥嫂出去的,必然也是得到了哥嫂的同意,也就不再唠叨了。 各样?了些,来了个三中全会,并不阻碍米香的味道,又是一顿吃撑了的晚饭。 这就更加的促进了他们进山的频次,三天两头的往山里跑,每隔两三日凑齐了草药,就去一趟大研城,如此半月有余,已攒下了十余两银子,这不包括薛慕彦挨一鞭子换来的那些。薛母说,那是他应得的,除了已经花用的,剩下的都给了司聪保管。 薛家的日子眼看着好了起来,娶了媳妇、修了房子,隔三差五的肉味飘香,同村的乡亲都有些好奇,这薛家是发财了不成? 可是,好景不长。 这一日三人组照常去了大研城,可是摆摊的时候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赶走了,可是旁人却依旧如常没动地方。换个地方还是被赶,司聪气不过与他们理论,那几个大汉推推搡搡的十分的无礼,薛慕彦怕她吃亏,忙拉着她走了。 摊摆不成就去卖药,衙门的人却不同以往,态度冷淡的很,想说什么,又不好明说的样子,也不容薛慕彦说什么就把他赶了出来。薛慕彦只好自己去药铺试一试,那摩雅更是沉着脸将他赶了出来,还让他下次不要再来了。 薛慕彦就很纳闷了,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是他给的提成不够多?嫌少可以提啊,他又不是死心眼,凡事都好商量嘛。 三人组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好又转到镇上去卖,可依然遭受到了同样的遭遇,他们是一文钱都没卖出去。 铩羽而归的路上,三人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司聪在大研时就想到了,一定是木家那个弱智庶女搞的鬼。 薛慕彦也这么觉得,“她这么做实在是有失身份,咱们今日不知情可以忍了,下次再去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她不怕丢人咱们就去木府门前闹呗。” 司聪冷哼:“她哪来的身份?惯会做这些龌龊事,与她姨娘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人。” 薛慕彦劝道:“你也别生气,衙门那边的人肯定是得了她的好处,咱们再等一段时日,她也不能总给他们好处,只要咱们做的隐秘些,还是可行的。”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已经让出了大小姐的位置,她还要赶尽杀绝,真当我是纸糊的呢?” 第41章 出大事了 薛慕彦微微叹息,“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你也说了,她就是个小人,不讲道理,我们硬碰不过,不如就放放,家里还有些存银,暂且还能维持生计,大不了咱们打的野味都自己吃了,就当是赚了银子买的了。” “对,大嫂,你别跟那种人置气,犯不上,再不济,我和大哥辛苦点,去别的镇子卖去,我还不信她的手能伸那么长。” 薛慕枫这句话点醒了薛慕彦,也道:“我都没想到这一点,阿枫说的对,又不止这一个镇子,去不了大研,可以去束沙河镇,也没远多少,大不了早些走,晚点回,再不行就住一晚,总也有生存的法子。” “可这终究不是法子,我越退让,她越得寸进尺,长此以往,哪里还有我的活路呢。” 薛慕彦声音有些沉:“这世道就是如此,恃强凌弱,你不甘心也要忍耐。比起活着,那些屈辱又算什么呢?咱们不过是多受些累,总还有法子。你得学会接受事实,你已不是木家的大小姐了,该低头时得低头。” 薛慕彦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她意外之余,难以接受,可他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强命不强,她现在没那个能耐,不忍着又该如何呢? 终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算了,我忍便是。” 薛慕彦请舒了口气,牵起她的手,语气又变的温柔:“这么想就对了,她如此针对你,无非是看你日子还过得,你若是破衣喽嗖的在大街上要饭,她还兴许给你口吃的呢,这样才能满足她那高高在上的心理呢。她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把日子过好,才是对她最大的打击报复。” 司聪抬头看向他,扯了扯唇角,“我发现,你是很会安慰人的。” 薛慕彦耸耸肩,“没办法,我看不得我媳妇受委屈,只得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咱们快些走,回去我给你炖兔子吃。” 司聪展颜一笑,薛慕枫嚷嚷道:“大哥你别为了讨好大嫂糟蹋东西,就你那手艺,比娘还差,你可别祸害我们了。” 司聪笑了:“那我还偏要尝尝。” 三人一扫刚才的阴霾,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家,进了院门皆大吃一惊。这两日挖的笋,还有晾着的野菜散落在地,大小簸箕也都东倒西歪的,水桶像是被谁踢翻了,这整个一个被洗劫了的场景啊。 薛慕彦警觉的抽出腰间的柴刀,将司聪二人护在身后,低声道:“小心四周,跟在我身后。” 他二人警惕的看向四周,薛慕彦喊了一声:“娘!” 薛母自屋里冲了出来,哭着扑到了薛慕彦的怀里。 “你们可回来了,我的天呐,出大事了。” 薛慕彦微松了口气,放下柴刀安抚着她。“娘,您别害怕,我们都回来了,您先别哭,快告诉我们出什么事了?爹呢?” “你爹,你爹被他们抓走了。” 她捶胸顿足的哭,三人将她围了起来,均焦急不已。 司聪道:“娘,到底怎么回事,您说清楚,爹被谁抓走了?是有土匪进户劫财了吗?” 薛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们比土匪还土匪,我给银子都不成,非要带你爹走啊。” 薛慕彦都要急死了,“谁们啊娘?你倒是说清楚啊?我们好去把人弄回来啊?” 薛母跺着脚狠狠地哭了两嗓子,捂住了嘴控制住了哭声,哽咽着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走了后,你爹像往常一样去了那块开荒的山地收拾,到了晌午才回来,刚喝了口水,官兵就来了。说是你爹没交这个月的份儿钱,熬抓他回去做苦役。我和你爹解释他们也不听,我拿了一串钱给他们也不行,连人带钱都带走了。屋里屋外一通乱砸,这是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他们才作罢,土匪也没他们霸道啊。” 司聪一听忙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除了椅子被踢翻了,旁的并没有动,她趴在放那块金牌的地方掏出了艾草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这东西要是被翻出来,全家人都得没命。 放好了艾草又去看藏银子的地方,也都还在,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幸亏她藏的够隐秘。 薛慕彦已经扶着薛母进了屋,薛慕枫倒了碗水给她,薛慕彦问道:“娘,来的人,你可还记得,是否有熟悉的面孔?” 薛母哭的头晕脑胀的,摇了摇头,“我都不记得了,瞅着都脸生,都是一样的服饰,配着刀,凶神恶煞似的,根本不让说话。阿彦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你爹这些日子吃了些药,咳嗽刚好了些,这若是再去做苦役,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啊!” 薛母又哭了起来,薛慕彦也有些束手无策,还得宽慰她。 “您先别急,我回去一趟,看看究竟,争取把爹带回来。” 薛母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好好的,这是为什啊?咱们都按月给钱的,这么久了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就突然抓回去了呢?儿子啊,咱们是得罪了谁啊?” 薛慕彦微垂着都沉默不语,司聪是又怒又愧,这都是冲着她来的,没想到这木琼蔚有两下子,手都伸到牢场去了。 “是冲着我来的,今儿我们去大研,一文钱没卖,都是我那个庶妹搞的鬼,东西都背回来了。” 薛母刚才没注意他们的背篓,听她这样一说,伸着脖子向外望去,果见地上的背篓里满是东西。 十分惊讶的问道:“这,这是为何啊?我们又没得罪她,这是,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了啊?” 司聪满面羞愧,“是我连累了大家,我这就去找她去,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别祸害我的家人。” 司聪愤怒起身,薛慕彦拦住她道:“你去了也没用,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也说了,我们是你的家人,让我们受苦,让你受屈辱,甚至是整死我们,她一样都不会放过,你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那我去求她,给她下跪磕头,任她鞭笞,任她羞辱,我承认我是卑贱的庶女,奉她为高贵的嫡女行吗?” 第42章 枉为人父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那愤怒中伴着赌气的成分,冷冷的瞪视着他。薛慕彦直直的望着她,平复下那冲顶的怒气,语气依然平静如常。 “你就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帮你,这事,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众人皆不解的看着他,薛慕彦起身拉着她坐下,与众人解释:“她能左右不让咱们摆摊卖药,可是牢场可不是一介女流能插手的,能让父亲回去服役的,只有木土司。” 司聪一凛,“是我阿爹?” 薛慕彦缓缓点头,“所以我说你去找她毫无意义,她巴不得看你走投无路呢。” “可我阿爹他为什么?” 薛慕彦思忖片刻,“一定少不了你那庶妹与现任大夫人的功劳,木土司对外一直瞒着咱们的事,可经过那一日的事,想瞒也瞒不住了。你庶妹为了撇清自己,少不得把脏水都泼到咱们头上,而咱们屡次在大街上出现,又公开的做买卖,是犯了木土司的忌讳。给咱们制造麻烦,让咱们永远走不出那个牢场,就不会有人议论木家大小姐的丑事。” 司聪脸色铁青,“说到底,若是我不出现,就不会遇到木琼蔚,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我就不该去大研,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薛母听了半天,十分的气愤,也不哭了,反过来安慰司聪。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外道话,你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能富裕些,谁知道你这个爹他这般狠心,自己的亲闺女也下得去手,呸!枉为人父。” 薛母恨的咬牙切齿,为儿媳不值,可司聪并没有多大的感受,他不怜惜她,她也没拿他当爹,他死了,她同样不会哭。 可是事情是因她而起,总要解决。 “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手里还有些银子,要不都拿去,能不能换公爹回来?” 薛慕彦摇头,“拿多少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土司是什么人物?就是这大研的土皇帝,南诏国的王爷都要给几分薄面,他弄死咱们跟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谁会为了几两银子去得罪土司?谁又敢?” “那,那怎么办啊?那牢场的活计又累又危险,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爹那身子骨可怎么受的住啊?” 薛母又哽咽起来,薛慕枫在旁抚着他后背劝道:“娘,您别着急,咱们好好想想怎么办,你若是急出个病来,爹就是回来了也心疼啊。” 薛母唉声叹气的哭,薛慕彦道:“一切还都是我们的猜测,也可能是有人嫉妒告了密。总之,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的,娘给我带些吃的,我这就走。” 薛母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都这个时候了,到了也是半夜了,路上又不好走,得翻好几座山呢,不然,明儿再回去吧。” “不能拖了,他们带着父亲赶路也快不了,我快点走还能追上,如果进了牢场,我想见父亲都难。” 薛母忙起身,“那,好,好,我这就去做饭,你等着。” 司聪道:“娘给公爹收拾几件衣裳吧,我去做饭。” 薛母完全乱了阵脚,收拾衣服的手都不住的颤抖,也确实做不了饭了,就由着司聪安排吧。 薛慕枫去打水,薛慕彦烧火,司聪洗手和面,很快就烤了十几张饼,悉数都给他装上。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追不上,也别急着赶路,总归就是这样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对,阿菡说的对,不管怎么说,都要保住性命,山路实在是难走,就歇歇,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薛母与司聪都不放心的嘱咐,薛慕枫道:“还是我跟大哥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娘和大嫂也就不必担心了。” 薛慕彦不肯,“家里就剩两个女眷,我更不放心,你还是留在家里照看,凡事都要听娘和你大嫂的,别急着去卖那些东西,也别进山去,等我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薛慕枫应着,薛慕彦背起包袱出了门,薛母跟在后头抹着眼泪。“阿彦啊,尽早回来,别让娘惦记着。别舍不得花银子,该打点就打点,实在赎不回你爹,你就回来,别在那跟他们起了冲突。” 薛慕彦挥挥手,“娘快回去吧,我晓得怎么应对,您别着急,注意身子。” 薛慕彦转过身飞快的向山路疾行,薛母一边摇头一边落泪,被薛慕枫搀扶着进了院子,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是一阵悲哭。 司聪与阿枫收拾好了院子,又去熬了些粥,也没做菜,盛了一盘腌好的笋子,大家讲究着吃,薛母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根本就吃不下。 司聪劝道:“娘,您好歹吃点,保重好身体,等公爹回来。” 薛母神情微顿,摇了摇头,“吃不下啊,一想到他们爷俩长途跋涉的在山里走,我这心里就不好受啊。” “公爹那身子骨翻山越岭的确实难了些,阿彦还好,他腿脚利索,反应又快,很快就会追上公爹他们的,有阿彦在,您就放心吧。” 薛慕枫:“是啊娘,你都不知道,大哥可厉害了,这几次我们打来的野味,都是大哥出手的,又快又准,他能保护好自己,也有那个能力保护爹,娘就放心吧。您吃点东西,就耐心的等大哥和爹回来,您还不相信大哥的本事吗?” 薛母被劝着吃了半碗粥,也实在是吃不下了,二人也不强求她,哄着她进屋歇着,两人收拾了碗筷,司聪看着那几只野味犯愁。 “这个怎么办?” 薛慕枫看着也是直眼晕,“今儿就该炖着吃了的,可是谁又有那个胃口呢?要不,明天咱们去束沙河镇去卖了?” 司聪摇头:“都死了一天一夜了,再放一日,非得烂了不可,这恐怕都不新鲜了。再者,你大哥刚嘱咐完咱们别去卖,咱们还是听他的话吧。” “那?哎,我看这里的人都喜欢把肉挂起来晾上,咱们也晾上,等以后想吃的时候再吃呗。” 司聪转悠了下眼珠儿,“你说的是腊肉吧?” 薛慕枫点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玩意。” 第43章 玉珂 司聪眨眨眼睛,“可我不会啊?” “.........” “娘会吗?” 薛慕枫回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娘,你会做腊肉不?” 薛母正伤心垂泪呢,听见小儿子喊他,摇晃着出来,也摇摇头,“咱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我哪会做那东西。” 司聪:“........” 薛慕彦:“........” 二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薛母有气无力的道:“这做腊肉都是当地的习俗,你阿梨婶肯定会。” 薛慕枫一拍大腿,“那我去找她来。” 他抬腿就要走,司聪在后面叫他:“哎!你想着怎么说,别说漏了嘴。” “我知道了!” 薛慕彦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了小路上,司聪无奈叹息:“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能稳当些呢。” 薛母无力的叹息一声:“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却无端的遭这份罪,都是受了他父亲的连累。今儿这么大阵仗的抓走了你爹,还不知他出去会受到多少白眼呢。” 司聪劝慰她,“娘,阿枫坚强着呢,您别看他蹦跳的没个稳当劲,实则心里有数,以后也错不了,是个好孩子。” 薛母略感欣慰的笑笑:“你还说他是孩子,你又大他几岁,也还是孩子呢,就是阿彦,不过才二十出头,可我有时候觉得,他比他父亲还要老成些。哎!都是流放逼的。” 薛母黯然落泪,司聪刚好一点的心情瞬间又落入低谷,总之都是她的错。作为太夫人时害的他们一家流放至此,作为木琼菡又害的薛父重回牢场,她还真是个招灾的体质,专害这一家人。 她是哪辈子与这一家人有仇吗?可她怎想,也想不起谁这么遭人恨,让她如此念念不忘的报复啊? 婆媳二人各有心思,薛慕枫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人,并不是阿梨婶,而是她的女儿,玉珂。 司聪是第一次见薛母口中的这个好女孩,玉珂。身量与薛母上下,并不高,长得也不算漂亮,皮肤不黑,也不白,一双眼睛灵动闪耀,是这五官中的点睛之作。 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舒服的样子。不知薛慕枫口中玉珂的严肃刁蛮的形象是咋来的,司聪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玉珂也是第一次见司聪,前些日子听说了薛家大哥娶了媳妇,有人见过夸她漂亮,早想来看看,又没有理由。所以刚才薛慕枫去找她阿娘来帮着做腊肉,她自告奋勇的就来了,果然如传闻一样,她很好看。 “薛家阿婶好,这位是大嫂吧,你好,我叫玉珂。” 玉珂落落大方,司聪更加喜爱,起身笑脸相迎。 “是玉珂妹子吧?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快进来坐。” 薛母收起伤心,勉强的笑笑:“玉珂来了,你阿娘可还好?” “挺好的阿婶,您快坐着吧,肉在哪呢?” 玉珂不仅大方,还很直爽,直奔主题,倒是令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司聪没了用武之地了。 “都在这呢,我去烧水,还没褪皮呢。” 玉珂挽起袖子,跟在司聪身后,“我来帮你吧。” 玉珂利落的添柴烧水,与司聪一起拔毛剥皮的,手法娴熟的薛慕枫都佩服不已了。 “玉珂你啥时候学的这手艺,这兔子皮剥的这么好?” 玉珂得意的翻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稀奇的,山里的孩子谁不会这个?你以为我们进山都是去挖野菜去了?你也就是最近才去镇上跑,我阿爹他们可不比猎户打的野味少呢。” 一句话让司聪看懂了玉珂的高明之处,也不必费心解释这是哪来的了,家家都有,家家都指望这东西换银子呢。 司聪舒心的笑了笑,与玉珂聊了起来。“阿叔一般都在哪里卖?” 玉珂很实在的实话实说,“我阿爹在镇上一家酒楼卖,多少年了,那家老板人也挺好的,只要是我阿爹送去的,不管生意如何,都会收下,阿爹给他家的价钱也很低,两家相互包容吧。” 司聪点点头,“那也得说是阿叔为人正直善良,那老板才愿意长久合作。阿叔多久去一次呢?” “也不是常去,这些东西不好猎,阿爹又没有趁手的家伙式,地里的伙计又忙,十天半月的能弄到一两只就不错了,也就贴补些家用,买些盐巴啥的,没什么大盼头。” 司聪知道玉珂这话谦虚了,也不欲打探人家的私密,便于玉珂请教起了这做腊肉的方法。 玉珂一边示范一边说:“这肉要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放在热水里滚一下,免得上面有生水,蔺干后先抹上一层酒,酒有吗?” 玉珂看向她几人,司聪为难的摇摇头,“这个真没有。” 玉珂看了看陶盆里的肉,对薛慕枫说:“你去我家里取一坛子酒来,快些去。” 薛慕枫没动,酒这个东西对于老百姓来讲也是个金贵物,一坛子酒,他们家可买不起。 玉珂撵他,“快去啊,用不了那么多的,那酒是我阿娘自己酿的,不要你银子。” 司聪有些难为情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来帮忙已经是麻烦了,这酒还是别拿了,要不,多少钱,我给你。” 玉珂很真诚的看着她,“大嫂就别跟我客气了,每次阿彦哥哥帮我们读信的时候也没要过银子,他还帮我们写对联呢,还教我们认字呢,阿枫你快去拿吧,一会儿天都黑了。” 薛慕枫看了看司聪,司聪点了点头,薛慕枫忙又跑了出去,须臾抱着一坛子酒回来,玉珂打开酒坛子,倒出一小碗来,又盖了个严实。 “这些就够了,你看着,要都抹遍了,这样肉不容易坏,就是放十年都没事。你来抹,我炒花椒。” 司聪接过来继续抹,那边玉珂炒花椒,空气中弥漫着花椒的香气。玉珂又将炒好的花椒均匀的抹在了肉上面,最后一道工序是撒盐。 “好了,每天记得翻几次,三四天之后吧,拿出来用松毛熏,更入味,保存的也更久一些。” 司聪感激万分,“太谢谢了,家里也没什么好玩意,这是我腌制的笋子,你带回去些给阿梨婶他们尝一尝。” 第44章 啥都想学 司聪在坛子里捞出一把腌笋子,用树叶包了。玉珂看着那嫩黄的笋子很是诱人,便拿起一根吃了,表情顿时亮了。 “哇!真好吃,这是大嫂自己做的?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好啊,哪天你有空闲了就过来,我这里刚好有鲜笋,我教你。” 玉珂笑的灵动,抱起那一坛子酒道:“那我走了。” 薛母忙道:“让阿枫送你。” 玉珂回头娇笑:“不用,我自己能回去,阿婶就好好歇着吧。” 司聪忙推了薛慕枫一把,“天都黑了,你还抱着个酒坛子,就让阿枫送你吧。” 玉珂微一迟疑,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她把酒坛子递给了还有些发怔的薛慕枫,转头就跑出了院子,薛慕枫见她没头没脑那样可笑,便想着吓她一吓。 “你别逞强,当心碰到蛇。” 玉珂回头嘁了一声:“碰到蛇才好,那可是发了财,一条毒蛇能卖七八百文,普通的蛇也要一二百文,就算不卖,自己吃也是美味,最好能碰到。” 她说完,还低头去找,薛慕枫却变了脸色,忙跟上了她。 “哎!你不怕蛇的?” 玉珂抬头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这山里遍地都是蛇,茶园里也常遇到,要是害怕可还怕的过来吗?我们专用捕蛇的工具,只要手不抖,按上它就没跑。” 薛慕枫眼睛亮了,“什么样的,给我瞧瞧呗?” 玉珂很自豪的一笑,“待会儿到我家给你瞧瞧,若是我爹有空了,让他给你家也做一个,省的你总是害怕。” “谁害怕了?” 玉珂一脸不信,“不害怕你挨着我那么近干嘛?瞧你那怂样。” 薛慕枫脸色通红,还磕磕巴巴的解释着,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司聪觉得这俩人很有意思,好笑的摇摇头,这玉珂还真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啊。 她很喜欢玉珂的性格,直爽、大气、利落、热心、长得还十分的讨喜,真不知当初在他家做苦力那人是咋想的,眼睛不是一般的瞎。 薛母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说的没错吧,这玉珂是不是很能干?人也好,性格多开朗啊,就是命苦啊。” “也不一定,好饭不怕晚,这么有善心的姑娘,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 薛母苦笑摇头,“她是嫁不出去的,得有男子嫁到她家来,也不知将来谁有这个福气能给她做女婿,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哝。” 司聪道:“娘就别杞人忧天了,我也是这里的姑娘,我也不照样嫁人了嘛。我妹妹也马上嫁到南诏国了,说不定这玉珂姑娘就能嫁入豪门呢。” 薛母心中微动,看了眼黑漆漆的院门,若他家还是官身,求娶一个乡下姑娘......。唉!是不可能的,如今他们家这身份,还是别想了。 薛慕枫很晚才回来,应是看了那捕蛇的工具,回来后就与司聪滔滔不绝的说那东西,自己在地上划拉来划拉去的,研究了半晚上,还不肯睡,点着火把熬夜做了一把捕蛇的工具,第二天一大早就跟司聪显摆。 “大嫂你看,我这个是改良的捕蛇工具,在这个木叉子上面我放了一个竹筒,这边上有个机关,只要蛇头进来,触碰到机关,就会卡在它三寸之处,然后再装入竹篓子里,这样就可以抓活的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示范着,果然有物体划过竹筒边上,机关就会启动。司聪给了他一个赞。 “嗯!不错,你这东西做的好,那今日你便进山去抓一条试试吧。” 薛慕枫面露菜色,“我,我我我,我是给你做的,你去呗?” 司聪瞥他一眼,“你是害怕吧?难怪玉珂说你怂,还真是怂。” 薛慕枫张口结舌的,“哎!你,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你?我哪怂了我,别她瞎说。” 司聪耸耸肩,“不怂,你找玉珂跟你去,我今天可没空。” “去什么去?你大哥走时候怎么说的?让你老实在家待着,你那也别去,一会儿去砍些柴回来。” 薛慕枫撇撇嘴,“我也没说去啊,是大嫂说让我去的,又赖我。”说着,拿着柴刀拧着身子出了院子。 司聪已经习惯了这孩子的碎嘴子,生了火,把昨晚没吃完的粥又热了一下,还是没做菜,腌笋子就很好。 薛母还是没有胃口,喝了半碗粥,司聪也只吃了一碗,剩下的都被那个货给吃了。 司聪也没什么事做,又不能进山,就收拾那些竹笋准备都腌起来,玉珂站在院门口向院里张望。 “嫂子在呢?我来学学那腌笋子。” 司聪颇是意外,这就来了? “快进来,正好我要做呢。” 玉珂开门进来,洗了手,与司聪一起收拾那竹笋,见司聪扒的太干净了,有些不解。 “嫂子把这笋子剥的溜光,也没剩什么了啊?” 司聪道:“外面的皮太硬,腌出来不好吃,还影响了里面嫩笋的味道,不如不要。这些也浪费不了,或是炒,或是切碎了和在面里也好吃,还能做馅包饺子吃。” “大嫂还会包饺子呢?那不都是汉人的吃食吗?” 司聪微愣一瞬,瞄了一眼屋里,有些支吾的解释:“哦,我,我是跟娘学的,我也不大会。” 玉珂嘟着嘴,“我也想学,可是都没人会,薛婶子倒是会,我阿娘却觉得麻烦,还费银子,我都没吃过。” 司聪了然的“哦”了一声:“那可赶巧了,我正想着今晚包鲜笋馅的饺子呢,到时候你来我家吃,也尝尝我的手艺。” 玉珂一脸的兴奋,“真的?” 司聪笑着点头,“你看这些剥下来的笋都白瞎了,包饺子最好。” 玉珂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可挺能吃的,这粮食本来就吃不起,我,我还是尝几个算了。” “你尽管来,管饱。” 玉珂咧嘴笑了,刚进来的薛慕枫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儿跟我进山,试试我新做的捕蛇工具好不好用。” 二人回头,玉珂道:“好呀,我先跟大嫂学做腌笋子,完事跟你去。” 薛慕枫扯了扯唇,“还挺忙,啥都想学。” 玉珂晃了晃脑袋,“那当然了,我还要跟大嫂学包饺子呢。” 第45章 包饺子不好学 薛慕枫眼睛一亮,“大嫂你要包饺子吃?” 司聪嗯了一声,“这么些笋子呢,不吃都扔了,怪可惜的。” 薛慕枫一脸的期待,“哎呀,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我大嫂包饺子那可是一绝,特别的好吃。大嫂,多包点,我可馋了。” 司聪抿唇笑笑,“知道了,去忙去,别影响我们。” 薛慕枫被嫌弃了,放下那些柴又出去接着砍,快到晌午了,柴也砍完了,司聪这边笋子也腌完了,薛慕枫与玉珂二人带着工具就进了山。 薛母无奈的叹息:“儿大不由娘了,管不住了。” 司聪笑笑:“娘管他干嘛,有玉珂在呢,放心,出不了事。” 薛母无语的摇摇头,“也就玉珂还能治他几分,我看除了他爹和他大哥,他也就对这个玉珂畏惧几分。” 司聪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难道还有一段甜蜜爱情剧能看?那她可是十分的期待了,得给俩人多制造些机会才是。 看天色还早,与薛母进屋用剩下的布角继续做针线活,司聪想着给每人做一双布鞋,那草鞋穿着磨脚不说,也不适合进山穿。 薛母一边缝布角,一边往外看,神情焦虑不堪。 “也不知阿彦那边是什么情况,今儿能不能回来呢?” 司聪也很惦记,她不知道那牢场离这里究竟有多远,但是以她的知觉来判断,薛慕彦他们没那么快回来。 “娘别惦记了,哪有那么快,还要各处的打点,我估摸着今天是回不来了,您就安心的做鞋面,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薛母重叹一声:“怎么能不惦记呢,昨晚我一夜没睡,就是担心他们爷俩的安危,这深山老林的,万一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司聪劝道:“娘,有官兵跟着呢,他们都有刀,出不了事的,您就放心吧。您这样不吃不喝心神不宁的,熬坏了身体又要吃药,您也说了咱们家正需要银子呢,咱们可不能浪费在这上头啊。” “唉!你说的对,我不想了,做活计,做鞋,你去烧点水做点面糊糊来,我做鞋底子。” “诶!我这就去。” 婆媳俩做了一下午的鞋,傍黑天的时候,司聪去和面做饺子馅,那俩进山的也回来了。还没进院子,薛慕枫就嚷嚷起来。 “娘,大嫂,今儿的收获可真不小呢,我这捕蛇工具也太好用了。” 他二人进了院子,薛母也迎了出来。“都没受伤吧?都好好的呢吧?” “好着呢!” 玉珂清亮的喊了一嗓子,“薛阿婶,你瞧我们捉了多少条?七八条呢,这下可发财了。” 薛母一时很惊讶,“呦,这么多呢?我瞧瞧。” 薛慕枫把篓子给薛母看,透过缝隙也看不清是几条,只看见带着花纹的东西蛄蛹蛄蛹的挺骇人。 薛母抽了口冷气,司聪凑上来看了一眼,“几条毒蛇?” 薛慕枫忙抢答,“我记得没错是四条,可不少吧。大嫂,这回,我可没害怕,有两条毒蛇是我捉的。” 司聪给予他肯定,“嗯,不错,值得表扬。快洗洗手,准备包饺子了。” “啊?” 薛慕枫有些失望的噘着嘴,“我以为都包完了呢,这么累还得包饺子,大嫂你这是剥削。” 司聪睨了他一眼,“人家玉珂要学包饺子,我不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嘛,嫌累你边上去待着,不用你。” “干嘛不用?还当自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呢,都学着干,麻溜的。” 薛母毫不给他留面的训斥了他一顿,薛慕枫讷讷的不敢犟嘴,只得洗洗手去包饺子。 “这饺子可真难包,大嫂你是咋合上的?呦,我这都漏出来了。” 玉珂一边包一边冒汗,半天了一个成型的饺子都没包出来。薛慕枫比她许强那么一丢丢,包出来那饺子也是没法看,漏不漏的也不敢保证。 薛母气的没法,将薛慕枫推到了一旁。“去去去,别捣乱,瞧你包那玩意,能吃吗?去烧水去。” 薛慕枫不甘心的撇撇嘴,“玉珂的还漏着馅呢,我包的比她不强多了。” “你跟她比,她是第一次,你怎么不跟你大哥比呢?” 薛慕枫很是不服气,“我也才第二次好嘛?以前在家,这活用的着我干吗?娘真是的,就是看我不顺眼,大哥哪都好,可是出去听闲言碎语的可都是我。” 薛母有些变了脸色,“你不一天天的总往外跑,嚼舌根的会上门来在你耳根嚼?这么大了一点正事不干,天天就知道往外窜。” 薛慕枫也气往上涌,“我是出去玩了吗?我砍柴是往外跑吗?我去抓蛇是为了我自己吗?” 他越说越激动,薛母也瞪起了眼睛,司聪忙推了他出去,小声说道:“这时候你惹她干嘛?快去烧水去。” 薛慕枫撅嘴胖腮的去烧水,玉珂手里端着个饺子正不知如何下手,听她母子二人险些吵了起来,这饺子是彻底不知道从哪开始捏了。 司聪接了过来,笑了笑:“还是给我吧,这手艺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你去帮阿枫烧水吧。” 玉珂有些讪讪,“那就辛苦大嫂和薛阿婶了,那我可吃现成的了。” 薛母扬起一个笑脸,“就该如此,出去玩一会儿吧。” 玉珂出去,坐下与薛慕枫一起烧火,小声问起:“阿彦哥哥是找薛阿叔去了?” 薛慕枫侧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颓丧的嗯了一声。 “你别听外头那些人瞎嚼舌根,薛阿叔人那么好,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薛慕枫唉声叹气的,“你不知道,我们家得罪了人,山货都卖不出去,我爹身子骨还不好,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换了点银子给爹抓了药,刚好点就又被抓了回去,还不知道往后什么样呢。” 玉珂劝他:“你别着急,你家里要是打了野味,就让我阿爹拿去给你们卖了,今儿这些蛇我一会儿都拿走,让我阿爹拿去卖,回来把银子都给你们。” “那可不成,这些蛇你抓了一半呢,怎么能都给我们呢,要分也是一人一半。” 玉珂:“可是捕蛇的工具是你拿的啊,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阿爹也做一个,算是报酬吧。” 第46章 最大的幸事 薛慕枫还是坚持己见,“你就是不说,我也打算给你做一个的,安全起见,我那个更好。不过,这个与你阿爹帮我家卖野味是两回事,那些蛇咱俩必须一人一半。” 玉珂也不跟他争辩,摆摆手道:“待会儿再说这些,看着点火,大嫂说水开了就煮饺子。” “我知道,啰啰嗦嗦的,咋跟我娘似的呢。” “谁啰嗦了?你才啰嗦,就那么几条蛇的事,斤斤计较的,日后你跟我进山再捉了便是,又不是不去了。” 薛慕枫:“那就不是那回事,你阿爹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家啊。” 玉珂:“怎么就不是了?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婆婆妈妈的,你有个男人样行不行?” “哎!谁没有男人样了?我抓蛇时多威武。” “你,没有没有就没有,再磨叽我打你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从小声嘀咕到争吵不休,屋里的婆媳俩听的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像个欢喜冤家似的,一见面就吵的跟乌眼鸡似的,也不知他俩是咋一起抓的这么多蛇。” 薛母忍不住笑说,司聪道:“打嘴架是一回事,合作起来就合拍了,看那些蛇就知道,配合的还不错。” 薛母笑着笑着就叹了一声:“我说话重了些,家里遭了变故后,很多时候我气儿不顺,就拿他撒气,他又不敢反驳。其实都不怪他,他对这个家里的付出不比他哥哥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没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就想着到了婚配的年纪娶一个差不多的姑娘就行了,有他大哥就足够了,对他放松了些,也少了些重视。” 薛母十分的愧疚,“家里人凡事都拿他大哥做榜样,忽略了他的感受,这孩子一直在大哥的盛名下长大,没生出怨恨来,很令我欣慰,我不该总是否定他,他也有他的长处。” 司聪沉默片刻,道:“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齐呢,哪能做到面面俱到呢。阿枫与阿彦的感情深厚着呢,他知道谁对他好,阿彦对阿枫也是极其疼爱的,别看他总是说他,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很顺着阿枫的,别看阿枫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着呢。” 薛母心中释然,微微一笑:“我这一辈子,最成功的,就是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两个好儿子,我们一家子不离不弃的,才是最大的幸事。” 司聪夸赞道:“要不说娘的眼光好,命更好呢,您的福报还在后头呢。” 薛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薛家有你这个媳妇更好,将来若是阿枫有命,也能娶一个像你这么善解人意,又能干的媳妇,我就更放心了。” 司聪眼光向外瞟了一眼,微有意味的道:“阿枫待人这样真诚,一定会有个好姻缘的。” 薛母舒了一口气,觉得舒畅多了,也没想丈夫和长子的事,果然有人陪着说话心情能好受些。 那边水开了好几滚了,几次三番的催,这边终于是包完饺子。玉珂在旁边看着司聪熟练的煮饺子,惊的是瞠目结舌。 “阿嫂也是汉人吗?” 司聪不知如何回答,说自己是本地人,可是又不能说出姓氏名谁来,不是她觉得丢人,而是现在还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谁知会给这一家人带来什么灾祸呢。 可是不说......。 “她肯定不是这里的人啊,不然我大哥不得去她们家做苦力去了。” 薛慕枫适时过来解围,司聪冲他感激的一笑,薛慕枫佯装不见,继续与玉珂打嘴架。 “话说,你家最近还有没有上门做苦力的?”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薛母与司聪都很紧张的看向玉珂,就怕她一生气饺子都不吃了就跑了,那可是把玉珂一家子都得罪了。 谁知玉珂没事人一般,撇撇嘴:“谁稀罕,家里有两个姐夫呢,活计也不愁没人干,我也不是白吃饱,我阿爹说了,一辈子没人来都养得起我,两个姐姐也不会嫌弃我的。” 婆媳俩均松了口气,这玉珂的家人还真是开明,对她也真的好。 “我也觉得你们这挺怪的,女娶男嫁,嫁就嫁呗,还得白做三年的苦力,决定权还在你们的手里,白使唤人不是。不像我们那边,男耕女织,男子在外谋生计,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才叫伦理纲常呢。” 薛母轻斥:“你休要胡说,这是人家这里的规矩,又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改变的。” 玉珂却并不在意,好像很喜欢听薛慕枫说这些事情似的,缠着他给自己讲汉人的规矩。 薛慕枫学业不咋样,说起这些事来倒是头头是道,又是寓言又是故事的,还有些野史,天马行空天花乱坠的,听的玉珂五迷三道的。 饺子好吃,故事也好听,天都黑透了玉珂还不愿意走,玉珂的爹波南林来了。 “我说你怎么不回去,在你薛阿婶家蹭饭呢?” 玉珂听的意犹未尽,见阿爹来了,不情愿的起身告辞,“我明天再来听你说,你多预备些我爱听的故事。” 薛慕枫起身相送,“那你想听什么呀?” 玉珂凝眉道:“听公子与小姐的故事。” “行,我好好想想,明儿讲给你听。” 波南林催促着:“快走吧,你阿娘都着急了。” “等一等阿爹,今天阿枫捕了几条蛇,明天阿爹带去集市上帮忙卖了吧?” 波南林略有迟疑,扫了一眼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薛慕枫,还是点头答应了。 “正好有些日子没去送野味了,都拿着。” 薛慕枫松了口气,“是我和玉珂一起捕的,阿叔卖了银子,咱们两家一人一半。” 波南林有些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女儿,玉珂满不在乎的眨眨眼。“你就不用管了,我和阿爹自有章程,我们走了。” “哎别走,还是说明白的好,总不能让阿叔白受累,去一趟镇上也不易呢。” 薛慕枫不肯让步,玉珂很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磨叽,好啦好啦,阿爹你说。” 第47章 悲剧剧本 玉珂把球踢给了波南林,波南林一脸懵逼,愣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左右为难。 “那,那这样吧,我们三你们七,总行了吧?” 薛慕枫看向司聪,司聪颔首道:“那就这样定了,以后可能还少不了麻烦阿叔,再有需要阿叔的地方,就都按照这个比例分配吧。” “成成,怎么都成,天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 父女俩转身欲走,又被薛母给叫住了。 “他叔等一等,今儿包了饺子,还剩些个,给她阿梨婶儿带回去尝尝。” “不不不!不用,我们也吃不惯这些,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波南林连连摆手拒绝,薛母已经用一个竹筒装了起来,塞到了玉珂的手中。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阿娘别嫌弃才是,快回去吧,今儿你受累了,明儿早些来家里吃饭。” 玉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大方的收了那饺子,弯唇笑了笑,与波南林出了院子。 薛慕枫站在那张望良久,才关了院门回来,有些失落还有些欣喜,拿起柴刀去做捕蛇神器去了。 漫漫长夜,难以入睡,她白日里安慰薛母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晚上剩自己一个人时,却难免惆怅。 以前,她总仗着自己来自高科技的未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天下,她总以自己比别人多活了几辈子就能够什么事都运筹帷幄。可是现在前途漫漫两眼漆黑,她不清楚未来的发展趋势,她像一个瞎子一样不辨方向,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也不敢轻举妄动,恐怕一脚踏入万丈深渊。 她第一次觉得,她拿的是悲剧剧本,还会有好多不可预料的苦难等着她,她该怎么办? 如今让她唯一能看到希望的是玉珂的阿爹波南林那里,如果通过他的渠道能把野味或是药材卖出去,还不至于断了生计。其他的,包括薛慕彦父子那里,她是一点底都没有。 一日过去了,明日他再不回来,说明事情非常的不顺利,也不知他们父子俩是否平安,是不是该去找他? 她摇摇头,别说她不知牢场位置,就是穿山越岭的她也不敢自己走,又不能她和阿枫都走,家里剩薛母一个人也是让人不放心。 只能等,别无他法,但愿老天爷能开开眼,饶过这苦难的一家人吧。 似睡非睡的熬了一晚上,早起一点精神都没有,那母子俩亦是如此,没精打采的挑水做饭,就是吃顿饭三人也没什么交流,气氛沉默的有些哀伤的味道。 司聪觉得不该这样,不管事态如何严重,日子总是要过的,就算是他们俩都死了,他们也不能跟着去死,还是要活下去。 “昨晚我想了想,咱们不能这么等着,就算官府肯放人回来,也一定要很多的银子,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要多赚些银子才是,别等到了那个时候又要为难了。” 薛慕枫点头,“大嫂说的对,就是最坏的打算,爹他回不来,那咱们多赚点银子去牢场打点打点,爹也能过得舒服些不是。” 薛母用洞察一切的目光左看看司聪,右看看小儿子,扯了扯唇角。“我看你俩就是不肯老实儿待一会儿,我也管不了你们了,看着办吧。” 叔嫂俩互望了一眼,均露出意外的神色,薛慕彦狡黠的一笑:“那大嫂在家陪着娘,我去找玉珂了。” 他说完拔腿就跑,司聪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人已经没影了。 “哎!你什么都没拿,去喂狼啊?” 薛慕枫又跑回来,拿着捕蛇的抓鸟的,背了好几个又跑了出去。司聪无奈的抽了抽唇角,她也没说想去山里啊,他跑个什么劲儿啊。 一连三日,薛慕彦都是跟着玉珂还有她阿爹进的山,有猎物就打猎,没有就采野菜鸡枞的,薛慕枫也不吝与他们分享认识的草药,能采着了就更好了。 薛母也从刚开始的焦虑不安变的听天由命了,急也急不回人来,她自己这两日心口总是一阵阵的疼,怕是要落下病来了,得不偿失啊。 这样就过了半月有余,薛慕彦还是不见回来,薛母是真的着急了,事儿成功与否,怎么说也应该回来报个信儿啊,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呢。 司聪劝她道:“没有消息也不一定就是坏消息,或许阿彦正在运作,您别瞎合计,这两日眼瞅着都消瘦了许多。” 薛母长吁短叹的,“我怎么能不瞎合计呢,你是不知道那牢场有多黑暗,那些牢头们就是恶魔,手里的鞭子不抽人好似不能活一样,你爹那背上都是疤痕,阿彦和阿枫也没少挨打。一天就一顿饭,那稀粥都能照出人影来,根本就吃不饱,还得干重体力活,你爹那身子骨就是活活累坏的,这一走就是十几天,叫我如何不惦记啊!” 薛母难过的抹着眼泪,“这不是阿彦的作风,他明知道我在家着急,他不会不回来告诉一声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阿菡呐,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啊。” 司聪说不着急是假的,薛母说的非常对,以她对薛慕彦的了解,是不会由着家里头着急而不想办法捎口信的。 可是薛母这里,她还是得安慰。“您又瞎想了,能出什么事呢?顶多就是被扣下了回不来,阿彦手里有银子,这时候他不会舍不得的,肯定会各处的打点。挨打挨饿是不可能的,干点活是一定的,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会像以前那样遭遇的,娘该相信阿彦的本事的。” 薛母的心略微宽慰了些,叹了一声道:“也得亏了这些日子玉珂她爹了,帮咱们卖了十几两的银子,还算是有些值得高兴的事,可也不及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与这个比起来,我宁愿过以前的穷日子。” 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波南林一家也受益匪浅,自家猎的,加上薛家给的,这半个月也收入了十两多的银子,玉珂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第48章 有人捎口信 “娘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了,穷日子也难免有不顺心,爹就是这么个身份,谁能保证一直相安无事呢,早晚都是个事儿。现在显现出来未必不是好事,趁咱们还有能力去解决,将来也省心了。” 薛母哼呀一声:“但愿如此吧,佛祖保佑,你爹他们能平安回来,我也去大佛寺烧香去。” 司聪轻笑:“那应该先去,佛祖知道了才会保佑咱们的。” 薛母破涕为笑:“那可远着呢,不住上两日可难行,心中有佛祖,我求求吧。” 薛母终于是笑了,婆媳俩正闲聊着,远处山路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婆媳俩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看着那人的架势是朝自家方向来的,心都紧张起来。 司聪向门口迎了出去,那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喊道:“是薛家娘子吗?” 司聪心里一紧,忙应道:“正是奴家,您是?” 那男子几步跑到了门口,正好薛母也走了过来,与薛母打了个照面。 “怎么是你?阿强!” 阿强呼哧带喘的抹了把汗,“阿婶还记得我,我来是帮阿彦捎个口信,他说和薛老伯暂时回不来了,牢场的人全都拉去矿上干活了,谁求情也不管用,拿多少银子也换不出人来,让家里别担心,他们都平安。” “啊?” 薛母惊叫道:“去矿上,哪个矿?没听说哪里有矿啊?” 阿强:“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产铁的矿吧,离着那牢场挺远的,阿彦怕他们迟迟不回你们扑了空,才叫我跑一趟的。” 司聪将人请了进来,倒了碗水给他。“你可知详细的情况,他们几时走的?那铁矿在哪里?我公爹和夫君有没有受伤吃苦?” 阿强一口气喝干了一碗水,抹了把下巴。“我去的时候他们正要走,也有两天了吧,没看见薛阿叔,阿彦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娘子别担心,我看着不像有伤的样。” 司聪稍安,薛母急的不行,“就是有伤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啊,好端端的去什么铁矿,那里危不危险,活计重不重,阿彦他能不能说上话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薛母有些摇摇欲坠,司聪扶住她,抚着她的后背。“娘,您别急,回头我打听了铁矿的位置,去看一看,也好安心。” “我劝娘子别去,但凡这种矿,一定是有军队驻守,非地方官能管制的。娘子一介女流根本不可能进的去,若是被当做匪贼抓了起来,那可是无处申冤去。” 司聪知他非危言耸听,世道险恶,一个女人在外更为危险,没银子没物件有人啊,抢人就行了。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您常在外走动,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阿强想了想,“牢场那边肯定是不行了,娘子不如想想官府的门路,在这边使银子或许还有希望。” “那土司呢?” 薛母急不择言,脱口而出。司聪吃惊的看了她一眼。阿强道:“那当然可以了,土司大人可是咱们这的土皇帝,南诏国都得给几分薄面的,阿婶若是有门路,不妨去试试。” 薛母满怀期盼的看向司聪,司聪微微沉吟,“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大老远的来了,晚上就在家吃饭吧。” 阿强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得赶回家去,离这儿远着呢,天黑之前能到家都不错了。” 阿强说着要走,司聪忙道:“您稍等,带个饼子路上吃。” 司聪去灶间拿了一张饼,硬塞给了阿强。“劳烦您了,若是还有他们父子的消息,烦您来知会一声,我们也好放心。” “诶,好的,那我走了。” 阿强揣着饼子走了,薛母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瘫在了司聪的身上。司聪费力的将她架起来,拖进了屋子。 薛母躺在床上只咳呦,司聪倒了碗水喂她喝下,劝道:“娘,您宽宽心吧,您若是倒下了,叫我和阿枫更没辙了。” 薛母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不倒下也没辙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谁都不认得,让我去求人我都不知道去哪求。” 她忽然坐了起来,拉住司聪的手哀哀的哭求:“阿菡,现在这个家只有你能救他们父子了,你去求求土司老爷,放他们回来吧。” 司聪面现难色,踌躇不决,薛母猛地下了地就跪了下去。 “娘求你了阿菡,你救救他们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哭的凄惨,司聪拉她不起,薛慕枫这时进了屋,一脸惊愕。 “这,这是怎么了?娘你怎么跪地上了,快起来,当心凉。” 俩人合力把她抬上了床,薛母哭的伤心欲绝,句句不离求人的话。 “你爹和你大哥回不来了,现在只有你木土司能救他们,阿枫你快求求你大嫂,让她救救你爹和你大哥啊。” 司聪愁容满面,阿枫劝着他娘:“娘,您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您跟我说清楚,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啊。” 薛母抽噎着将事情大致与薛慕枫说了,薛慕枫眉头紧锁也是一筹莫展,最后还是把眼光看向了司聪。 “大嫂,要不,你去试试?” 薛母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司聪被逼的苦不堪言。“不是我不想去,我阿爹他不会见我的,前段时日我见过他一次,他不肯认我,还赶我走。况且这次的事就是他的手段,我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 薛母失声痛哭起来,“可是你不去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啊,有驻军的地方,那都是什么人啊,万一出了点岔子,死了都是白死,咱们连尸首都拿不回来啊!” “娘,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们是去干活去了,又不是去打仗。再说阿彦也不是无能之人,他手里有银子,会处理好关系的。” 薛母有些气急败坏,嘶吼道:“阿彦他再有能力也是罪臣之子,刚才你也听阿强说了,给银子都不管用,他有能力他能怎么办?还能造反不成?” 司聪气结,也无法与她争辩,气坏了她还是自己遭罪。 第49章 成长了 薛母见她不言语,更觉理直气壮。“你来我们家时日是不长,可是你凭良心说,我们一家待你如何?我也想好好过日子,你勤快又聪明,咱们一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好吗?你就是舍舍脸,低低头,他们父子二人就能回来了。我也不是逼你,这不也是没法子了嘛,你就是落难了也改不了木家大小姐的血脉,阿彦他怎么也算是土司的女婿,怎么就受这份罪呢!” 薛母又痛哭流涕,薛慕枫一边劝薛母,一边求她,司聪只觉得焦头烂额,心烦意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行,我去,您别哭了,我明儿就去。” 哭声戛然而止,薛母想要拉她的手说点什么,司聪避开她起身向外走去。羊肉永远贴不到狗肉身上,她为这个家做多少都是徒劳,人家不领情,反而怪她连累了他们,她真是心寒至极。 薛母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薛慕枫忧心忡忡。 “娘,咱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大嫂她,她好像生气了。” 薛母无奈的一叹:“生气就生气,家中有难,她帮一下也是应该的。娘也是没办法,不逼她一把,她永远也走不出来。做父母的哪有那么狠心,之前是刚发生那事,木土司还在气头上,当然不肯认她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出来真的是想赶尽杀绝吗?我看未必,他是想逼她回头,他自己的闺女他不知道吗?犟种一个,咱们这也算是帮她一把,总比父女失和的要好吧。” 薛慕枫听的瞠目结舌。“那娘不怕大嫂与木家和好就不回来了?” 薛母翻了他一眼,“都跟你大哥成亲了,不回来去哪?你这脑子真是死葫芦的。去去,帮你大嫂做饭去。” 薛母不耐烦的赶他出来,薛慕枫嘟嘟囔囔的出来,整理了好一会儿的情绪,才蹦跶着到了司聪的跟前儿。 “大嫂做什么好吃的,我来烧火。” 司聪胸中郁气难舒,沉着脸也不说话,而是一刀剁在了熏制好的腊肉上面,惊的薛慕枫一个激灵,好像那刀是砍在了他身上一样。 “大嫂,您别跟娘生气,她也是太着急了。这些日子都瘦了好几圈了,那衣服都逛荡了,她是真的担心爹和大哥的,大嫂不也同样关心吗?” 司聪默默地切腊肉,也不理他,薛慕枫深感愧疚。 “知道让大嫂为难了,你不想回去面对木家人,我也觉得很没面子。可是跟命比起来,面子又值什么呢?” 司聪切肉的手一顿,她早就该想明白这些的,当初面对董氏的决绝,她可以放下脸面去求她的,哪怕是求来些度日的银子也好。可是她放不下这层脸皮,自始至终,她都觉得这层皮很重要。 舍命不舍脸?她还没有这么高风亮节,她只是接受不了被逼迫,非她心甘情愿之事罢了。 “大道理不用讲了,我都知道,明天我会去木府求他,至于能不能起作用,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不认为他会帮我。” 薛慕枫面露欣喜之色,忙道:“只要大嫂你肯去就是帮我们了,至于木土司答不答应,那是他的事了,大嫂尽力就好。” 司聪语气冷淡:“我当然会尽力,这也是帮我自己,阿彦是我夫君,我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薛慕枫有些讷讷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分帮谁不帮谁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司聪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薛慕枫成长了很多,懂的了察言观色,懂的了为别人考虑,人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成长。 算了,何必为难他呢,薛母也没错,如今木家确实他们唯一的指望,就算没有他们的相迫,她也会找上门去,何必把怨气撒在他们身上呢。 司聪说服了自己,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也不可能像往常一样说笑聊天,还是闷声不吭的做饭,薛慕枫在一旁也不敢多言多语的,吃饭的时候也是沉闷的尴尬。 薛母每顿饭都要人哄着劝着的吃,现在是默不作声的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恐怕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想跟她说话。薛慕枫也是,习惯了吃饭时跟她斗嘴,听她讲一些他不知道的风土民情。可她低头闷吃,他也无话可说,真是憋的难受。 饭后各自歇下,司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天她该怎么去求木土司,用什么样的话术能打动他,穿的破衣喽嗖的去卖惨? 暗暗摇了摇头,这样不行,木土司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她若是这样出现在土司府门口,没一会儿就会传遍了大研城,那才是害了他们呢。 她还是要穿的体面一些,亏得那身衣裳没卖了,明天还用的上,手镯也在,可惜耳环没了。叹了一声,就算在也够寒酸的了。 她要不要带上那块金牌,万一木土司不同意帮忙,她是不是可以拿金牌去找官府帮忙呢? 想想更是不妥,这金牌不能随意曝光,它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以她三寸不烂之舌之功,还不怕说服不了那木土司,大不了她也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看看木琼菡的亲爹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这个女儿。 思来想去,终是有了些思路,心中大安,很快便也睡了过去。第二日天不亮便起来,饭也没吃,拿了块干巴饼子便上了路。 薛母二人起来时已不见她踪迹,她本打算让阿枫与她同去的,可她却不声不响的自己走了,不免心中赧然,终究是因此伤了和气。 司聪一路不停的到了大研,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了那身衣裳,又整理好头发,便奔着土司府而去。 土司府的大门果然不好进,守门的家丁当然认得大小姐,可是新任大夫人严令交代过,她若是回来,是绝计不能让进门的。 司聪浑身透着冷冽,肃着一张脸注视着那家丁,沉声道:“是阿爹交代你们不让我进府的?” 第50章 最后的尊严 家丁惶恐的眼神四下闪躲,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不是阿爹吩咐的,你们又是仗的谁的势?” “这.......。”家丁支支吾吾的不敢乱讲,给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司聪知道他是去搬树氏这个救兵去了,她焉能让他如意? “不用使眼色,今天就算是她来了也拦不住我。对外,我还是木家的女儿,你们若是不怕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我不介意在这儿跟她分辩分辩。” 另一个家丁迈出去的脚步停滞不动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的,闹起来连土司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别说那位惯着她的姨娘了,必保败下阵来。到时候人家又是母慈子孝的,他们俩就成了坏人了。 呵呵陪着笑道:“小姐别恼咱们,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请稍后,容奴才去禀告老爷一声。” 司聪轻哼一声:“不必了,我回我自己家还用不着通传,这是哪家的规矩?” 她说着话,毫不客气的迈了进来,很粗鲁的将那二人巴拉到一边去,步履从容的朝木土司的院子走去。 那二人松了口气,这大小姐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她这样硬闯进去,可不是他们的错了吧。 等树氏得知消息的时候,司聪已经进了木土司的书房,门外有两名侍卫守着,树氏她竟没能进来,气的咬牙切齿的站了许久,才不甘心的回去了。 木土司面色沉沉,看着垂首不语的司聪,哼了一声:“还摆大小姐的谱呢?我若不是怕丢脸,你以为你能进的来?” 司聪神色平静,“女儿知道,阿爹并非完全为了颜面,女儿是阿爹的亲骨肉,阿爹对女儿也有不舍。” “哼!我为有你这么个女儿而感到耻辱,你别跟我叫爹,我丢不起这个人。” 司聪深深的吸了口气,“阿爹就这般看轻自己的女儿吗?” 木土司狐疑的看向她,“你什么意思?你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来,我还得放挂鞭庆贺庆贺呗?” 司聪苦笑摇头,“当日的事颇有蹊跷,阿爹就不曾怀疑过吗?” “有什么蹊跷?你做出那等事来还想叫我调查不成?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阿爹就是不调查,难道事后不会想想吗?您悉心教导女儿,为女儿请老师读书识字,学习琴棋书画,时刻让女儿谨记木氏家族大小姐的身份,难道女儿就为了一个男子这般不顾礼义廉耻?况且女儿已经在议亲了,我就是再不懂事,这种连累家门的事我不清楚吗?” 木土司面色冷然的看着她,司聪继续说:“我若与他有私,也不会不顾风险的在家里行那苟且之事,我有银子,我阿娘有庄子,我去哪里不成非得在家里?还让那对母女抓个正着?女儿是有多蠢才会这般行事,阿爹就一点没想过吗?” 他当然想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要拆穿自己宠爱多年的小妾吗?阿蔚那性情更适合做未来的南诏王妃,也会受他的摆布。 而他与梅氏早已没了情分,梅氏对他的仕途毫无益处,她空剩了个梅氏大小姐的名头,与眼前这个女儿一样,对他来说是一点用处皆无,他怎么会为了两个废物去翻案呢? 他神情冷漠,沉声道:“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也不用狡辩了,为了他,你都不要你木家大小姐的脸面与气节了,就别跟我解释你与那小子没私情了,我没冤枉你。” 司聪早该想到他的冷漠无情,也不知是她不死心,还是原主木琼菡不死心,非要来验证一下事实。 她亦神情清冷,说道:“那女儿就直说了,还请阿爹高抬贵手,放过我夫君和公爹。” 木土司冷哼:“哼!你说晚了,如果他们被带走你就来找我,我还能说上话。可他们已经去了矿上,那里都是驻军把守,官府都说不上话,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土司了。” 小小的土司?这位怕不是对土司有什么误解吧?那可是当地的土皇上,当地官府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他说他无能为力?这拒绝的说辞太明睁眼漏了吧? “阿爹一点不念父女之情吗?就看着女儿凄惨一生吗?” 司聪不死心的替原主做最后的争取,木土司却不为所动,面沉如水。 “你早已不是我木家的人,今日也是你最后一次进木府,你若还想你阿娘活下去,就别来现眼。” 司聪只觉胸口被什么堵住了,她真想破口大骂,果然剧本里的渣爹都是一个德行。 “既如此,女儿就不打扰了,还请阿爹允许女儿去看看阿娘再走。” 木土司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你只能去看阿娘,不许去府里其他的地方瞎逛。” 司聪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她还没那个闲工夫,施了一礼:“那女儿告退了,愿阿爹保重。” 司聪转身便走,木土司冷声道:“说了以后别叫我阿爹,我也没你这个女儿,你已被逐出族谱,再若让我听见你打着本土司的旗号招摇撞骗,可不是那父子俩做苦役那么简单了。” 司聪心中一凛,原来木土司以为他们在外做生意是打着他的旗号,看来这里是少不得木琼蔚的添油加醋了。 她回身注视他良久,缓缓开口道:“阿爹可以不认我,可是阿爹生养了女儿一回,女儿不能不孝。女儿在外从未给阿爹抹黑,也不曾给木家抹黑,女儿这点骨气还有。阿爹大可放心,女儿就是乞讨,也不会到木家门口。” 司聪说完转身就走,木土司气的脸色涨红,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他就想看到她求饶服软的样子,可她还是这副死出,跟她那病秧子娘一样,一点不值得可怜,活该她被陷害。 出了木土司的院子,司聪挺直的脊梁软了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始终做不到卑躬屈膝,她倔强的保住了木琼菡最后的尊严,但愿能慰藉一下她的在天之灵吧。 看了看方向,抬腿向梅氏居住的地方走去。 第51章 狐假虎威 梅氏已经搬离了大夫人专属的院子,去了偏院居住,偏院幽深僻静,要走好长的一段路,在路上,便遇到了分外眼红的木琼蔚。 “你还敢回来蛊惑阿爹,木琼菡,你咋那么不要脸呢?” 司聪冷睨着她,“你说这话,是在映射阿爹愚蠢至极吗?阿爹是三岁娃娃吗?那么好蛊惑?我看你是指桑骂槐,骂阿爹不要脸吧?” “你,你胡说八道,我没那个意思。” 司聪冷哼:“阿爹统领木氏一族几十年,是最受爱戴的土司大人,阿爹睿智英明,什么事也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我劝你夹起尾巴做人,别自毁前程。” 木琼蔚怒目相视,“你,你什么意思?做出丑事的是你又不是我,自毁前程的也是你自己,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小心打烂你的嘴。” 司聪不屑的扯唇讥笑:“不怕被毁了婚事,你尽管打,阿爹允我回来,便是信我之言。我并不曾落井下石,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我听说你婚期将近,我不介意让世人都知晓你木琼蔚的为人如何。所以,夹起你的尾巴,兔子急了,也咬人。” 她冷笑一声扬长而去,留下木琼蔚气急败坏的跺脚怒吼,却不敢上去与她争辩。因为她真的不确定阿爹到底知道些什么,这时候还是别往枪口上撞的好。 司聪就是要狐假虎威,虽然那只老虎不为他所用,可是吓唬一下这个蠢货也不为过,她就不信她敢去质问她亲爹。 一路到了梅氏居住的偏院,还未到秋天,就显出了萧索来,花草树木渐稀,院墙有些年久失修的斑驳,地面上更是不甚干净,杂枝落叶散落一地,还没进门便听见了梅氏一声高一声低的咳嗽。 她推开门,浓重的药味儿充斥鼻孔,她微微皱眉,缓步走了进去。 有婢女出来询问:“谁呀?” 当看清是谁时,大惊失色。“大,大小姐?” 司聪微微点头,径直走进了内室,梅氏半趴在床榻上咳咳的咳嗽不止。 “阿娘。” 司聪眼圈微红,走过去扶起她,梅氏咳嗽的头晕脑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是自己的女儿,喜出望外。 “阿菡,你,你回来了?” 一句话,已是泣不成声,又咳嗽的抬不起头来。司聪心有不忍,虽与她没有感情,可终究是她舍弃一切救了她,她如今这般模样,也是拜她所赐,她做不到亲生女儿那般感同身受,可也不能漠不关心。 “病的这样厉害,有没有请摩雅?” 婢女哭的一行泪水一把鼻涕的,“大夫人没了夫人之位,谁还会在意,大小姐走了之后,那树氏几番前来羞辱,一点没有当初的恭敬与尊重。奴婢去找过几次,都被撵了出来,夫人咳成这样,没一个人关心,真是世态炎凉啊。” 司聪脸色阴沉,“他们不管,你不会出去请吗?就由着阿娘病情加重?” 那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天地良心,奴婢不是没想过出去,可是前后门都有二夫人的人守着,奴婢出不去啊。” 梅氏咳的脸色涨紫,拉着司聪的手为那婢女解释:“你别怪她,如今我身边就剩她一个忠心的,玉兰尽心服侍,为我挨了不少打骂,咳咳咳,是我连累了她。” 梅氏又是一阵猛咳,司聪轻抚着她的背,让玉兰起来,“去倒碗水来。” 玉兰起身抹着泪去倒水,司聪坐在床榻边上,让梅氏靠在自己的身上,亲自喂她喝了几口水。 梅氏咳的嗓子干疼,几口水下去,嗓子舒服多了。 “见着你阿爹了?” 梅氏很虚弱,司聪眸光微闪,点了点头,“见着了,是阿爹,叫女儿来看望您的。” 梅氏颇是意外,努力的回身看向她,“那,那你阿爹原谅你了,你,你是不是可以回家来了?” 梅氏满眼期待,司聪实在不忍她伤心,笑着点了点头。 “待会儿我去找阿爹,请摩雅来给阿娘看看,您这身子骨得好好养着,别再操心旁的事了。” 梅氏露出欣慰之色,又忍不住咳了几声。玉兰哽咽道:“夫人哪里会不操心呢吗,日日要问奴婢大小姐的情况,奴婢是绞尽脑汁到处打听姑娘的近况,才得知上次二小姐当街羞辱您的事,夫人听了,病的就更重了。” 司聪沉下脸厉声呵斥:“糊涂东西,这种事怎么跟阿娘说?她如何受的了?以后不许再阿娘跟前儿嚼舌头,外头就是翻天了也别说,就让阿娘安心养病。” 玉兰惊的又跪了下去,“是,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是瞧着夫人她太惦记您了,才没忍住的,小姐,奴婢知错了。” 梅氏替她求情,“你别训她,不是她说的,是有个人丫头特意透露给我的,我才逼着她说的,不是她的错,是,阿娘太想你了。” 司聪忽就湿了眼眶,搂紧了梅氏,轻声啜泣。 “阿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阿娘,都是我的错,让您受苦了。” 梅氏心疼不已的拍着她的手臂,反过来安慰她。“你有什么错,是阿娘这身子骨连累了你,你小时候我顾不上你,才让树氏捡了便宜。我要是好好的,也不会由着她娇纵你,也不会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若是有个兄弟相帮,树氏也不敢欺负你。” “阿娘,您不怪我吗?我,我小时候对您不亲近,常惹您伤心,您记恨我吗?” 梅氏像哄孩子似的语气,“傻孩子,做娘的,怎么会恨自己的孩子呢,你还小,不辨是非也是有的,阿娘都理解,如今你能看清树氏的嘴脸,也不枉阿娘散尽家财了。” 司聪欲哭无泪,这代价实在是惨重,梅氏当时的嫁妆,可是全大研最丰厚的,听说是倾梅氏家族半个家族的产业了。所以当时娶了梅氏,相当于是娶了半个梅氏家族。 可悲可叹,曾经风光一时的四大家族之一的梅氏,如今,也要仰仗他人鼻息度日了。 第52章 我就是来撒野的 “阿娘,我不会让你再受苦的,您等等女儿,我会接您出去的。” 梅氏惊愕,“出去?你不留下吗?” 司聪看了一眼还跪着的玉兰,使了个眼色,她便起来去门口守着了。司聪让梅氏靠在软枕上,说道:“女儿与那薛郎已经成亲了,怎么能住在娘家呢,会被人笑话的。” 梅氏不解,“成亲了怎么就不能住娘家了?咱们这里本就是女娶男嫁,他可以入赘啊?” 司聪摇摇头,“阿娘,他是汉人,没有这个习俗。况且女儿也不想留在这里,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生活。” “那,那你住哪啊?阿菡啊,我可听说,那薛家穷的很,还是犯官之子,没前途的。” 司聪:“阿娘,阿彦很优秀的,也很上进,就是不能科考也能养活女儿的,女儿过的很好,阿娘以后若是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梅氏轻嗤:“我又不是没见过,一看就是小白脸,能有什么出息。” 司聪力挺老公,“他可厉害了,进山打猎回回不空手,还孝顺,将来也会孝顺阿娘的。” 梅氏看着女儿一脸开怀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汉人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看啊,你是收不回来了。” 司聪抿唇笑笑:“等阿娘好了常去外面走走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真的比府里好太多了,阿娘会知道山里人怎么讨生活,小贩们如何讨价还价,还有邻里之间是如何和睦相处的,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梅氏一脸落寞,“我也憧憬过,可惜命运不济,看似尊贵无比,却是个没有自由的笼中鸟,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最后还要死在这里,阿娘这辈子,就这样了。” 司聪劝她:“阿娘别灰心啊,世事难料,都以为我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我不也成了乡野村妇了嘛,这人啊,一定要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梅氏看着她笑,笑中有欣慰,也有苦涩,更多的是心疼。 “阿娘以为,你从此一蹶不振了呢,看来还好,你如此开明,阿娘便放心了。” 司聪弯了唇角,“阿娘就放心好了,女儿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阿娘,一定要保重身子,别让女儿惦记。” 梅氏略显疲惫的笑笑,“我这破身子就这样了,别拖累你才好。” “阿娘别说丧气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玉兰在门口说道:“夫人,送午饭来了。” 梅氏眼神微闪的看了司聪一眼,对门口的玉兰道:“拿进来吧。” 玉兰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拿出里面的饭菜,司聪走过去瞧了瞧,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东西?阿娘就吃这个?” 玉兰面色愤然,“每日都是这样,不是剩汤就是稀饭,有时候还是馊的,夫人这身子本就不好,还吃不到好处,愈发的糟糕了。” 司聪气的浑身颤抖不止,咬牙道:“我阿娘献出那么多嫁妆去,居然被这般作践,真是欺人太甚。” 梅氏坚持着下了地,看了一眼那喂猪一般的饭菜,无奈的叹息:“阿娘也吃不多少的,都好将就,就是,就是苦了你了,还要跟我一起吃这个。” 司聪简直是要火冒三丈了,讲真的,这饭菜,比她在薛家的第一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将那一汤一饭又装进了食盒里,拎起来就走。 “阿娘你等我一会儿,我给您换吃的去。” 梅氏大惊,“阿菡别去,何必去招惹她,你,你斗不过她的,就忍下了吧,等你阿爹回来,阿娘去找你阿爹去。” 司聪回头凝视着她,“阿娘如果肯找阿爹,早不是如今这局面了,您不心疼您这身子,也不顾玉兰的死活了吗?您看她脸上都什么色了?” 梅氏一怔,玉兰怯懦的劝她:“大小姐,奴婢,奴婢挺好的。” 司聪睨了她一眼,“你闭嘴吧你,下次再送这样的吃食你直接给我摔在那人的脸上,告诉那些人,饿死了夫人都让他们陪葬。” 玉兰讷讷的不敢言语,司聪大踏步的离开,直接去了树氏的院子。彼时树氏的午饭也是刚刚摆上,满满的一大桌子,十分的丰盛,见司聪风风火火的进来,树氏与那木琼蔚皆是一愣,这是唱哪出啊? “你怎么来了?” 木琼蔚非常的不客气,司聪扫了一眼满桌的山珍海味,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将食盒啪地一下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吓了那母女二人一跳。 “作死呢你!” 树氏一脸怒气的瞪视着她,司聪冷哼一声:“谁作死谁知道,如果梅氏一族知道你霸占了我阿娘的嫁妆,还饿死了她,我倒要看看是谁作死。” 树氏一愣,有些心虚,“谁,谁霸占她嫁妆了,是她主动献出来的。再说,我一日三餐精心的照顾着,怎么就饿死她了?” 司聪冷冷的瞥她一眼,拿出食盒里的一汤一饭,“那就请夫人尝尝,你精心准备的饭菜吧。” 树氏一脸惊愕的看着那如同刷锅水一样的菜汤,还有能数的过来的饭粒的稀饭,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 “这,这是,这是装错了吧?” “装错了?” 司聪冷眼看着她,“夫人说装错了,那就是装错了,那就换换。” 她看向满桌子的佳肴,专拣珍奇菜品装了三样,又将那一盘子精致的酥烙饼子装了起来,看的母女俩瞠目结舌。 “你,你住手,强盗啊你,这是我和阿娘的午膳,你一个贱婢,敢抢了去,你给我住手。” 木琼蔚伸手去拦司聪装菜,司聪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树氏立时便怒了。 “木琼菡你疯了?到我这里来撒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司聪一脸淡定的看着她,“知道啊,你是我阿娘的奴才,陪嫁的媵妾,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小人,我就是来撒野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 树氏气的脸色煞白,冲着那几个扶起木琼蔚的丫鬟婆子们怒斥:“都是死人不成?看着小姐受欺辱你们是瞎了吗?给本夫人打出去!” 第53章 瞎说八道 几个丫鬟婆子就要来抓司聪,司聪气定神闲的将一个茶碗摔在了地上,唬的那几人不敢乱动。 “你们最好给我想想清楚,我如今能站在这是谁的首肯,我敢保证,今天谁敢动我一根头发丝,我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不相信,尽管来试。” 木琼菡在土司府本就是霸王一样的存在,以前有树氏护着就没人敢惹她,这会子虽说是失了大小姐的身份,可是淫威还在,她们还真不敢造次。 “你们,你们都是废物!” 树氏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把她给我撵出去,有什么事,本夫人担着!” 下人们还是犹豫不决,司聪冷嗤:“你担着?你担得起吗?树氏,你做的那些事尚未有定论,还敢在这叫嚣?” 树氏心里一紧,司聪冷笑:“看到我回来你不心惊吗?看到我没被赶走你不疑惑吗?你把阿爹当猴耍他会不知道吗?你存了什么心思会逃过阿爹的眼睛吗?” 树氏的脸上一阵兵荒马乱,精彩万分,咽了咽口水,压下心中的惊疑,扯唇冷笑:“你不用在这信口开河,我和老爷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你说三道四的,我现在才是土司府的大夫人。她梅云禾就是再尊贵又如何,她现在才是妾室,我才是大夫人。” 树氏气的唾沫星子横飞,险些喷在了司聪的脸上,司聪嫌弃的躲着她,蔑然冷斥:“你是大夫人?怕只是个伪夫人吧?木氏族谱上大夫人之位永远是我阿娘的,任谁也改变不了。刻上去就是终身不变的,你取代的只不过是‘大夫人’这三个字,依然没有大夫人的特权和荣耀,死后也不会受后人的香火祭拜。墓碑上,连你的姓氏都不会有,给你一个体面叫你一声二夫人,你一个奴才还想上族谱,异想天开了吧?” 树氏又惊又气,“你,一派胡言,你听谁说的?” 司聪挑眉看向她,不齿的嗤了一声:“族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哦!也对,你一个奴才能知道什么呢?不相信啊?那等阿爹回来你问问阿爹啊,看我说的是否正确。” 树氏彻底的慌了神,身体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我不信,你,你骗我。” 司聪扯着唇角,“信不信,你一问便知,我可没工夫跟你闲耗。” 她拎起食盒便走,树氏气的伸手要阻她,却被她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我告诉你树氏,梅氏一族虽大不如前,可还是四大家族之一,你们树氏,永远都是梅氏的奴才。我阿娘,也还是梅氏最尊贵的嫡长女,梅氏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我阿娘的亲侄子。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阿爹不管怎么不待见我阿娘,也要保住她的性命。如果我阿娘死了,梅氏便可成为其他两大家族的依附者,木氏,将会被三大家族孤立,树氏,你想想苛待我阿娘的后果,你是否承担的起。” 树氏惊愕不已,这些事她都不曾知晓,这个小丫头不过出去了月余,怎么就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司聪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轻蔑的注视着她,“忘了告诉你了,你们心心念念的南诏国世子,他是个大傻子!南诏国王早晚会传位给侧妃生的二王子,你们费尽心思夺来的世子妃之位,不会久远。不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最差也是个王妃。如果那傻子世子还能行男女之事,你过去生个一男半女的,也能保住王妃之位,那姐姐就祝愿妹妹,得偿所愿了。” 她说完露出一个非常欠打的表情,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气的树氏母女俩跳脚大骂,掀翻了一桌子的美食。 她就是要挑拨离间,她就是要木家闹的鸡犬不宁,让她不好过,对不起,谁也别想好过,她司聪从来就不是善男信女。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一天会生根发芽,直至枝繁叶茂。司聪则大摇大摆的又回了梅氏的偏院,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看呆了梅氏和玉兰。 梅氏:“这,这是哪来的?” 司聪拉着她坐下,试了试菜的温度,“还行,不凉,赶紧吃,待会儿油腻住了可没法吃了。” 司聪夹了一块水晶肘子送到了梅氏的嘴边,梅氏犹豫着张开了嘴,吃了进去。久别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她说不出心中的味道。 “好吃吗?” 梅氏点点头,“好吃,你也吃,玉兰也坐下一起吃。” 玉兰早就被这几个菜馋的流口水了,忙施了一礼坐下,拘谨的夹了口虾仁炒笋,哇!真的是人间美味! “大口吃,别拘着,这么多呢,够咱们仨吃的,吃块酥饼,这个趁热好吃。” 玉兰哭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放心,以后都会是这样的饭菜,她们不会在吃喝上苛待你们了。” 梅氏很意外,她这是如何说服那个贱妇的,问道:“你,你去求她了?” 司聪不屑的扯了下唇角,“我求她?她也配,阿娘就不用问了,您不要把自己当妾室,您还是木氏家族名正言顺的大夫人。那树氏再怎么作威作福,也改不了奴才的身份,刻在族谱上的大夫人,永远是您。阿爹也没那个胆量去改族谱,除非他不想做这个土司了。” 梅氏惊愕万分,“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瞎说八道的,她是猜测木土司不会把一个奴才扶正做了大夫人的,有更好的机会可以迎娶四大家族的女子做正妻,还能有所助益,他干嘛去讨好一个妾室? 她也断定他不敢直接夺了阿娘大夫人之位,因为梅氏还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梅氏正愁没机会拿回当初丰厚的嫁妆呢,若是弄垮了梅氏,那不是自毁长城吗。 “都是您的好女婿,夫君平时会给衙门里做些差事,偶尔翻阅古籍看到的,阿娘就放心好了,若是那树氏再敢对您无礼,您直接去衙门状告她即可,她不敢造次的。” 她把这事,栽到了薛慕彦的身上,反正也没人会去问,让他在阿娘这儿留个好印象吧。 梅氏显然很意外,“那小子还能与衙门说的上话?” 第54章 当娘的心 司聪摇摇头,“也说不上话,就是见面的机会多一些,经常会去衙门抄抄写写的,也是为了换公爹的自由。” 梅氏轻叹一声:“我听说,那小子他爹是个朝廷钦犯,你跟着他,就成了犯官家眷,日后在族里也难立足,阿菡啊,你就真的没有离开他的念头吗?” 司聪坚定的摇头,“阿娘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已成夫妻,不管他去了哪里,我都会跟着他的。您也别一口一个小子小子的叫了,他是您的女婿。” 梅氏无奈的叹息:“你自小就是这样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八头牛就拉不回来,阿娘就没说听过你。婚姻大事,如此草率,阿娘挺对不住你的,你既与他结为夫妻,阿娘就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安康。” 司聪笑弯了眼睛,“谢谢阿娘。” 梅氏欣慰的笑笑,拉起她走到了床榻边上,在枕头底下掏出一个手帕,展开后,里面是几个朴素的首饰。 “阿娘被赶到这处来,就剩这些了,你拿回去,换些银子做点小生意,也比在大山里讨生活强。” 司聪忽然就泪湿了眼眶,她觉得愧对原主的这个娘,她自私自利的走了,从未想过这个娘在木家的境况会如何,而她,却时时刻刻惦记着她。 梅氏见她的脸色不大好,有些赧然,咳了几声,“阿娘知道这些实在太少了,可是阿娘现在,没有了,等以后......。” “阿娘。” 司聪抱住了她,轻声的啜泣起来。“我能照顾好自己,您不用给女儿什么,您给女儿的太多了,以后,该女儿孝敬您了。” 梅氏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傻孩子,阿娘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你啊,不给你又给谁去呢?你不用担心阿娘,阿娘在这府里短不了吃穿,总也能活下去。可你现在住在山沟沟里,吃穿都没保障,你让阿娘如何安心呐。” 她有些气喘的缓了口气,忍不住咳了起来,司聪忙为她抚着后背。 “阿娘别担心女儿,我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夫君一家待我很好,不会苛刻了我,阿娘只要好好保重身体,就是对女儿最大的帮助了。” 梅氏心酸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千娇万宠的宝贝,落得这个地步,阿娘心里难受啊。” “阿娘,您别难过,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女儿日子稳定了,就来接阿娘去我那享福去,您放宽心,您女儿这么有本事,那树氏母女都拿我没办法,阿娘还怕我过穷日子吗?” 梅氏破涕为笑,嗔了她一眼,“还说这个,那你怎么还让她们俩算计了?” 司聪撇撇嘴,有些不忿,“那不是着了道了嘛,再发生那样的事,我绝计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梅氏又露愁容,“当时情况紧急,阿娘也是着急保下你的命,无暇思虑这些。后来我想想,你再是混账,也不会做出那等愚蠢的事来,还是咱们太善良了,这次你阿爹,都相信了吧?” 司聪微有尴尬的抽了抽唇角,“算是吧,反正他没赶我走,还让我过来看看阿娘。” 梅氏又是一叹,“你是他嫡亲的女儿,本该是掌上明珠般对待的。他是不喜我,才不喜你的,阿娘又没有树氏那狐媚子手段,能苟活,也是为了你,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别让阿娘担心呐。 司聪收起她那为数不多的首饰,又塞进了她的枕头底下,安慰她道:“阿娘就别操心我了,夫君很能干,别看我刚嫁过去一个月,已经攒了几十两银子了,如果就是温饱,也够吃十来年了,我饿不着啊。” 梅氏酸涩不已,以往一顿饭都要几十两银子的大小姐,却为了攒了这几十两银子而高兴成这样,她该高兴呢,还是该悲哀呢。 “阿娘别想不开,以前女儿挥霍无度,那都不是女儿赚来的银子,如今女儿自力更生,花自己挣来的银子,心安理得。” 梅氏颇是欣慰的笑了,摸着她的脸蛋,“我的阿菡长大了,懂事了,就是以后阿娘不在了,也放心了。” “阿娘又说这些丧气话,您长命百岁,一定是多福多寿的,以后要多往好了想,常出去晒晒太阳,身子骨慢慢就好了。” 梅氏笑着点头,让玉兰去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她以前的衣服。 “她们趁我病着,霸占了你的屋子,值钱的东西都被木琼蔚给抢走了,就是衣服都扔了出来,下人们都疯抢了,玉兰死活护着才抢出来这么几件,你拿回去穿吧。” 司聪看着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心中的无名火又起,她本不想理会木琼菡以前的事,可是她们欺人太甚了,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谁也跑不了。 “行,衣服我带走,咱们这里有纸墨吗?” 玉兰有些茫然的点点头,“有,有点的,就是那墨好久没用了,不知道会不会干裂了。” “无妨,你拿来我看看。” 梅氏不解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司聪神情严肃的叹了一声:“阿娘,咱们母女如今这般境况,不能再瞒着您母族了,阿娘如果还能提笔,就给表弟写封信吧。” 梅氏颓然的摇摇头,“算了,写信也是无济于事,梅家自身难保,哪有能力来管我。” 司聪:“可阿娘如果继续这样忍下去,您会出事的,那树氏阴狠毒辣,您这般委曲求全都不能满足她,她是想置您于死地啊,您就甘愿受她折磨吗?” 梅氏面如死灰,摇了摇头。 “当初嫁我过来就是为了梅氏一族的昌盛,可是我生了你就一病不起,心中再大的抱负也施展不开,空有心,而力不足。这些年,族里因为我不能给木家生个儿子而愧疚,觉得对不起木家,对我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寻求族里的庇护啊。” 司聪轻抚着她的背,安抚道:“阿娘也别这么说,那是您的母族,没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咱们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您能过的舒坦点,药食无忧即可,这又为难什么了?” 第55章 慈母心 梅氏还是摇头,“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去麻烦他们,你两个舅舅都不在了,我那侄子性子懦弱,现在是内忧外患侵扰不断,我若是再去添乱,他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司聪很是无奈,“若是舅舅还在,阿爹也不敢如此行事,那树氏更不敢。阿娘就是不为自己想,为女儿想想也不能甘心认命啊?” 梅氏怔然的望着她,“你,你怎么了?你阿爹他不肯认你吗?” 司聪并不正面回答,“阿娘,我不能仰仗阿爹一辈子,况且他也不是我能仰仗的,等木琼蔚做了世子妃,她的弟弟继承了土司之位,您觉得还有我们母女的活路吗?” 梅氏骇然变色,“我,我没考虑过这些,我,我以为,咳咳咳, 我忍气吞声,就,就能换回你的平安。” 司聪有些无力感,“阿娘,树氏的嘴脸已经藏不住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艰难,我能唬住她一次,她不可能次次上当,我不在的时候,阿娘又该如何?还要喝那刷锅水吗?” “你要是担心阿娘,你常回来就是了,见面三分情,你阿爹总会回心转意的。” 司聪颓然一叹:“阿娘,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也不能常护在您的身边,阿娘也不用犹豫了,就听我的,写封信给表弟,帮不帮是他的事,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梅氏犹豫不决,“可若是他不肯帮忙呢?现在梅家还要靠木家支撑呢?” 司聪微微沉吟,“阿娘在,木家还顾忌些,阿娘若是不在了,梅家又指望谁去?女儿又指望谁去?您就当是为了女儿,夺回那些嫁妆,将来女儿也有个倚靠。” 梅氏想了想,终是下了决心,去写了那封信,交给了司聪。 “你是要亲自送去吗?” 司聪摇头,“我要是亲自送去,还没等到地方呢就被灭口了,我找信差送去,阿娘就放心吧。” 梅氏点头,司聪道:“阿娘累了半日了,回去躺着吧,女儿看您歇下就走了。” 梅氏愕然:“你,你今晚不住下吗?” 司聪没想告诉她薛家的事,怕她又跟着着急上火,便遮掩道:“出来的时候没跟家里说不回去,怕他们担心,过些日子我再来看阿娘。” 梅氏神色黯然下去,“这么久没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着急走,阿娘还没跟你好好说说话呢。” 司聪扶着她躺下,“会有机会的,您现在要紧的是把身体调养好,等我站稳了脚跟,就接您出去。” 梅氏见留她不住,只得听话的闭上眼睛,她也实在是累了,咳了一会儿,也就睡下了。 司聪等她彻底睡熟了才出来,嘱咐玉兰:“好生照看阿娘,你自己也当心。若是那树氏再苛待你们,你就直接去找阿爹,阿爹会为阿娘做主的。” 玉兰应着:“是,奴婢知道了,小姐也要保重身体,别劳累了,您可是夫人唯一的指望了。” 司聪颇为动容的拍了拍她的肩,“我会小心的,你们保重。” 走出偏院的大门,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中有些愧疚,她利用了梅氏的母爱,挑起两族之间的争斗,木家,就要天下大乱了。 她本想去木土司的书房偷听去,树氏现在一定在跟木土司闹,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木土司知道南诏国世子是个痴傻时的表情,那一定是精彩万分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亲手毁了木家的未来。 出了土司府,司聪东绕西绕的甩开了跟踪的人,转到了驿站,找了个信差将那封信送了出去,她就坐等木氏的新闻吧。 事儿没办成,可是那父子俩还是得救,她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看看究竟。便去了衙门,利用她这还有些脸面的身份,使了些银子打听了那处铁矿的存在,先回家,再去寻人。 既然出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她没带多少银子,刚才又花出去许多,看看手里的包袱,这些衣裳她怕是穿不上了,不如拿去卖了,换些银钱,买点有用的东西回去。 她走进一家成衣铺子,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与她身上类似的服饰,问了个大概的价钱,便打开包袱与那掌柜询价。掌柜一看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且做工精细,猜想眼前这位一定出身不凡,想是暂时遇到了困难,便没敢太压价,一套服饰就给了二两银子。 司聪很惊讶,不想这木琼菡的衣裳这般值钱,难怪被那些下人们疯抢了呢。点了点一共四套,掌柜的付了银子,拿起那几件衣裳,司聪拿起包袱卷了起来,却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有点硌手。 她展开来看,是几粒碎银子和一把小巧的,金锁。 司聪猛然一震,忽地的就湿了眼眶。那金锁她记得,是原主出生时,梅氏所赠之物,她长大了后再没戴过,一直由梅氏保管。 再看向掌柜爱惜的动作摆放的那几件衣裳,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她一把夺了过来,将银子还给了他。 “我不卖了,不卖了。” 她抱着衣裳向外走,掌柜一脸懵逼,追了出来,在后面喊道:“姑娘,你别不卖了呀,我,我给你三两,四两,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司聪已经走出了成衣铺子,头也不回的道:“给多少都不卖了。” 这哪里是她的旧衣裳,分明就是新做的衣裳,梅氏那样的处境,还想着给她做新衣裳,她怎么能卖了换钱?那是她的一片慈母心呐! 她泪如雨下,脚步如飞。她自顾不暇,还给她银子,那点碎银子,是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她病的那样厉害,都不肯吃一副药,梅氏对她珍如生命,她却利用她泄一己私愤,她简直不配为人! 无心再逛,黯然神伤的踏上回家的路,到了家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翘首期盼的薛家母子见她回来,都围了上来,却被她落寞的神情呆住了。 “事情,不顺利?” 薛母试探着问她,司聪颓然的点点头,“我阿爹,还是不肯认我。” 第56章 随风去吧 薛母大失所望,无力的瘫坐下去,薛慕枫忙搀扶起她。 “娘,您别着急,我们再想想旁的法子。” 薛母哽咽出声:“想什么法子?咱们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得,连那矿在哪都不知道,想什么法子能救出你爹和你大哥来?我就是想去换他回来都找不着地方,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可想?老天是要逼死我们薛家啊!” 她呜呜哭泣,司聪道:“铁矿的位置我已经打探出来了,明日我便启程去找他们。” 哭声戛然而止,薛母愣了一会儿,道:“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们。” “离这很远,娘就别去了,我自己去就行。” “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呢?让阿枫陪你去,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 司聪摇摇头,“留您一个人在家我更不放心,阿彦若是知道了也会埋怨我,虽虽然远,但也都是官道,没多少山路,我可以的。” 薛母:“那也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让我跟阿彦怎么交代啊。” 薛慕枫也说:“是啊大嫂,家里这边让玉珂常来看看,娘没事的,你一个人出那么远的门可是不妥啊。” 司聪态度坚决,“没什么不妥的,我一个人路上也省些盘缠,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收拾收拾。” 司聪抱着包袱进了自己的屋子,坐在那里沉思,或许阿娘给做的衣裳,还能派上些用场。 薛家母子对视了一眼,神色均有些汗颜,如此重任却落在了一个弱女子的身上,真让人羞愧。 薛慕枫闯了进来,苦苦哀求:“大嫂,要去也是我去,你在家陪着娘,我是男子汉,路上也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司聪抬头瞥了他一眼,“正因为你是男子汉,才让你守住门户。这些日子咱们赚了些银子,难免会被人知道,你留我们两个女眷,万一被歹人盯上怎么办?” 薛慕枫有些语塞,“可是,可是你在外面被歹人盯上怎么办?” “不会的,我能自保,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有人敢为非作歹的,再不济,我抬出我阿爹的名号来,他们多少也忌讳些。” 薛慕枫无奈的嘟囔道:“若是提他管用,大嫂还用去矿上嘛,还是听我的,我去,你和娘在家,我让玉珂她阿爹常来看看,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些。” 司聪深叹一声:“阿枫啊,我不亲自去看看我不放心,我阿爹虽然不认我,可我还是姓木,有时候亮出来也不一定就不管用。你在家呢,照顾好娘,把银钱都藏好了,别藏在一个地方,都记住放哪儿了,别白忙活了。和娘你俩也别舍不得吃,粮食够吃一阵子的,等我们回来,再去赚银子。” 薛慕枫愁容满面,薛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哀声道:“阿菡啊,你是不是,还在怨娘啊?” 薛慕枫走过去扶她进来坐下,更加踌躇。 “我知道你心里对娘有气,娘也知道这事为难你了,可是不叫你去试试,娘也是不死心,孩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娘,对不住你啊!” 薛母起身给司聪鞠了一躬,司聪忙闪身躲过。 “娘,都过去了,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我没想到我阿爹他这样狠心,是我高估了自己,对于他来说,我早就是个没有价值的废物了。去了这一趟,我也看清了他,彻底的死心了,以后, 都靠我自己了。” 司聪神情哀戚,薛母不免心疼,“孩子,别难过,还有我们呢,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以后你有我们可以依靠。” 司聪苦笑一下,“我不难过,我就是想不开,亲情对于他来说,到底算什么?他可以当筹码利用,也可以随意践踏,我不理解,血脉相连,连的是什么?” 她无声的落泪,凄然一笑:“疼我的,只有生我的那个人。” 薛母眼含热泪抱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娘疼你,以后娘疼你。” 司聪埋在她的怀里,哭的无声无息,却山摇地动般悲壮,薛母哭成了泪人悔不当初,为什么要打碎她最后的希望呢,让她对父亲留有一丝幻想不好吗?为什么让她这么难过,她真是千古罪人啊。 司聪趴在薛母的怀里睡着了,薛母不忍心叫醒她,就那么抱着她,腰也酸了,腿也麻了,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薛慕枫看她坚持不住了,便将司聪轻轻抱起,放在了床榻上,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良久,微叹了一声,才出去。 母子二人吃了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饭,各怀心事的歇下了。司聪这一觉睡到了天亮,只觉神清气爽,通体畅快。 抹了把有些干巴的脸,想起昨晚那失态的哭,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几辈子都无依无靠的,这点挫折又算什么?她从来就不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人,就让一切随风去吧。 司聪很快就哄好了自己,精神抖擞的出来,薛母已经在做饭了。看见司聪出来,以为她会精神萎靡,却不想是一脸的轻松愉悦。 “你起来了啊?昨天累坏了,也没吃晚饭,早饿了吧?” 司聪笑的像今的阳光一样灿烂,“还行,做什么好吃的呢?” 她凑了过去,薛母有些不好意思,“炒点腊肉,但是没你做的好吃,你可别嫌弃。” 司聪接过她手里的竹铲子,“我来吧。” 薛母看了她一眼,也不客气了,虽然她做的饭菜已经提高了不少,可是与她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还算轻松的吃了早饭,司聪收拾完行囊准备走,薛慕枫说什么都要送她一程,她无法,只得同意。 “你说你是不是多余,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回了,用得着送嘛,你有那闲工夫,去山里抓几条蛇去换银子,将来好讨个好媳妇。” 俩人一边走着,司聪还不忘调侃他,薛慕枫神色微异,抽了下唇角。 “这种时候大嫂还有心开玩笑,这一路上不知多少艰辛险阻呢,大嫂都不知道我和娘有多担心。” 司聪嗤之以鼻,“担心什么?朗朗乾坤,又不是乱世,土匪打劫也得看看货色,我有啥?抢回去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白吃饱,浪费粮食。” 第57章 隐晦的利用 薛慕枫瞥了她一眼,“抢回去做压寨夫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你挡着点那脸。要我说,让我去得了,也省的我们惦记你了。” 司聪不为所动,随手在路上的大石头上抹了几下,涂在了脸上。 “这回总行了吧?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能快点。” 薛慕枫看着她的大花脸忍俊不禁,司聪转头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与他拉开了距离。 薛慕枫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停住了脚步,扬声道:“那你一定要当心,太晚了就住店,别一个人走夜路,也别住破庙,睡觉时警醒着点,银子都藏好了。” 司聪脚下未停摆摆手,嘴里嘟囔着:“比他娘还啰嗦,像个娘们似的。” 薛慕枫有些失落,站在那里良久,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方才回去。 司聪一人前行,速度并不慢,她要去的地方在大研的东北方向,距离大研还要一二百里地,经过两个县城,大约要五六日才能到。 就这么用脚丈量着去,那估计到了腿也废了,她决定到了镇上就雇车去,还能早点到。 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她一个人出行也都习惯了,知道该住什么样的店,三天后,到了地方,司聪换上了梅氏给她新做的衣裳,踏着满地的碎石走入了矿区。 远远的看见白茫茫的,犹如山一样高的石头块上,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人,山上山下不远处便有士兵巡逻,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看守的十分严格。 有官军看见有人闯入,提着刀过来,十分不客气的斥道:“哪来的刁民?军事重地,也敢擅闯?” 司聪不慌不忙,施了一礼。“军爷您好,奴家姓木,是来看望夫君和公爹的。” 那官兵走近些方看出她穿着贵气,并不像是普通的百姓,态度上也不敢太生硬了,万一是哪位长官的家眷,岂不是得罪了人。 “娘子找人去营地,这里都是苦力,没有娘子要寻的人。” 司聪向前几步,随手塞到他手里一粒碎银子,含笑道:“夫君正是这做工的苦力,他叫薛慕彦,烦劳军爷通融通融,让奴见他一面。” 那官兵一怔,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穿着可不像是普通的贵族,她虽未戴首饰,可是浑身的气度也不像是平民百姓。 “娘子没说错吧?” 司聪淡淡一笑:“夫君的名字怎会记错呢,还请军爷受累帮忙找一下。” 官兵脸色微沉,“娘子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干活的都是犯人,没有你说的人,娘子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他不欲与她攀谈,又因不明她的身份不敢妄言,只得下了逐客令,让上头去应付这尊不知哪来的大佛吧。 “夫君他并不是犯人,而是与公爹一同到了此处,他多日未归家,奴实在是担心,还请军爷帮个忙,奴感激不尽。” 那官兵迟疑了,不是上官的家眷,那她穿着这么一身贵气逼人的衣裳又是为何?是想蒙混过关?她不会是奸细探子吧? 这样一想,不免生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是紧要关头,可别节外生枝啊。便更沉了脸色,语气也冷了许多。 “我劝娘子快些离开,若不是看你是个女流,这刀早就架在脖子上了,赶紧走,别在这捣乱。” 那官兵拔出一截刀来,在太阳下明晃晃的,司聪有些睁不开眼睛,遮在了额头处眯起了眼睛。 “军爷误会了,奴确实是来寻夫君与公爹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名册,可有这两个人的名字。” 官兵还是一脸戒备,“查名册这事与不归我管,你想找谁就去营中找专门负责的人,我没空跟你闲聊,速速离开。” 司聪微垂了垂眼眸,面色依然淡定如常。“奴自大研城来此不易,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吧。” 那官兵皱眉思索,她说她来自大研?刚才好像自报家门姓木,又穿的这样华贵,难道是......? 他忽然怔住,有些震惊的看了她一眼,捏了捏手里的银子,思忖良久,又恢复了刚才的态度。 “娘子稍候,我去问问。” 他转身向那堆大石头而去,与一个小士兵耳语几句,那小士兵便向更远的地方跑去,他也四处去寻人了。 等了有两刻钟的工夫,那官兵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男子,浑身漂白,看不出面容来。到了近前,那男子惊愕的叫道:“阿菡,你怎么来了?” 司聪揉了揉双眼,这才看出是薛慕彦,忙上前去抓他的胳膊,薛慕彦却向后退了一步。 “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司聪满眼心疼,还是走上去抓住了他。 “怎么弄成这样,爹呢?” 薛慕彦一脸的颓丧,看了看身后茫茫石山。“爹在那边砸石头,你怎么来了?娘和阿枫都好吗?” 司聪鼻子有些酸,“都好,就是娘惦记你和爹,都瘦了。” “唉!就知道她会着急,我让阿强带话回去,就是怕她着急,我会想法子的,到底还是把你派来了。” 司聪问道:“那个阿强,那日我没来得及细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走货的货郎,以前常在场里串,我经常光顾他的生意,就熟悉了。” 司聪点头,那官兵看着俩人旁若无人的诉说衷肠,是听也不是,避开还不是,便道:“娘子不如去那边茶棚与你夫君说话,这里人来人往也是不便。” 司聪十分感激的朝他施了一礼,与薛慕彦随他去了茶棚,有小士兵还给拿来一壶茶,远远的离开了,这令薛慕彦很是意外。 “你这是使了多少银子?这都快成了座上宾了?” 司聪指了指自己,“我卖的是木家的面子。” 薛慕彦一惊,“你去求你阿爹了?” 司聪垂眸不语,薛慕彦皱眉道:“那你来,是他应允的?” 司聪苦笑着摇头,“我没那么大面子,是这身衣裳的作用,人嘛,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薛慕彦微叹一声:“你,在木家受委屈了?” 第58章 风骨有几两重? 她紧抿着唇不打算说,可是薛慕彦却明白了一切。 “是我娘逼你去的?” 司聪愕然抬头,薛慕彦无奈苦笑:“我自己的娘我知道是什么性子,但凡有一条活路,她都不会放过,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司聪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懂她,懂她的委屈,懂她的快乐,更懂她的心事。她心中一暖,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我不委屈,你不知道,我给木家惹了多大的乱子?我估摸着,这会儿木家正鸡犬不宁呢。” 薛慕彦疑惑的看着她,司聪便把她做的那些事与他简要的说了一遍,薛慕彦带着宠溺的埋怨道:“你又不顾后果,万一那树氏找人暗算你怎么办?” 司聪撇嘴:“她也得有那个闲工夫,女儿就要嫁给一个傻子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退婚呢,怕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呢。” 薛慕彦不禁失笑:“你这么做也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他们不干涉咱们的日子,你也不会去闹一场,都是咎由自取。” 司聪就喜欢薛慕彦这样捧臭脚的,她说什么都有理,做什么都对,毫无怨言的默默支持她,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可是笑过之后,只剩苦涩。 “现在怎么办?他不肯帮忙,你和阿爹要在此做到什么时候?” 薛慕彦神色沉肃,轻叹道:“工程浩大,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去。我那日偶然间听官兵说,还在各地往这里调劳力,还不够的话,就去官府征人来做。” 司聪不解,“怎么一时间需要这么多的铁,是,是要打仗了吗?” 薛慕彦表情凝重,“这个不好说,而且,好像不止这一个矿,我们同来的,有好多一直都没见过面,应该是不在这里。” “你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薛慕彦凝眉沉思,“总之不是好事,我很担心在东窗事发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灭,包括人。” 司聪吃惊的看着他,“有这么严重?” “我没听说有战事起,这么大量的铁产出,我想不出会有什么用途,无非就是做兵器。” “可是,可是南诏刚与木家和亲,不会这么快就与朝廷翻脸吧?” 薛慕彦的神色愈发凝重,眉峰紧蹙,似要拧成个结。 “这事总之是很蹊跷,我最近也一直再想脱身的办法,除了逃,别无办法。可是我一个人逃了,爹又走不了,还是徒劳。” 司聪也紧张起来,“使银子不行吗?你说要多少,我去想办法。” 薛慕彦又是一叹:“如果是银子能解决的事,我就不愁了,如今是找不到管事的人。我们来了也有快一个月了,除了这些官兵,就没见过一个长官。刚才那个就算是官大的了,手底下也就管十几个人。这里这样的军官有几十个,一定会有个统领者,只是这人始终没露过面。” 司聪愁眉不展,“我带了二十两的银子来,听你这话,根本不起作用,我是白来了。” 薛慕彦有些着急,“你就不该来,万一被留下了,又搭上一个,娘也是真不让人省心,让你一个女人来干什么,能解决什么?徒增烦恼。” 司聪道:“你也别怪娘,是我自己想来的,不看一眼怎么知晓这么多内幕,如今多我一个人,也是多了一个出主意的,不一定是坏事。” “我没说是坏事,这里你也帮不上忙,趁着没人注意你,你还是早点回去,余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司聪:“你想什么办法?还是逃出去?你带着爹怎么逃?” 薛慕彦颓然一叹:“你留下就有办法了?” 司聪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阿爹不让我打着他的旗号行事,可我依然姓木,我利用利用怎么了?救出你们俩去他能把我怎么着啊?我还不信他有工夫管我这点事。” 司聪一脸无赖的表情,薛慕彦颇是惊讶的看着她,“你,不怕失了风骨吗?” 司聪嘁了一声:“与命比起来,风骨有几两重?留得青山在,日后好翻身。他木家对我不仁不义,我又为何顾及他的颜面?况且我本来就是木家大小姐,不怕他们去考证。这里离大研这么远,一来一回的,不怕麻烦就去呗,最好那老小子也跟来,我看他还能绝情到什么地步。” 司聪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是木家欠她的。 她拍了拍他的手,安心的笑笑:“你别担心,就算木家不认我,我还有梅氏家族,梅家就是不如木家权势大,说话也多少占点份量。就算出不去,他们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 薛慕彦反握住她的手,微微苦笑:“那你有什么打算?” 司聪瞄向外头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那些官军,努了努嘴:“找他们当官的去,听听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不介意再一次狐假虎威。” 薛慕彦捏了捏她的手,“别抱太大希望,这里是军队,受朝廷直属,土司也未必放在眼里。” 司聪轻嗤:“官府还直属朝廷呢,不也以土司为尊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强。” 她起身向外走去,薛慕彦随后跟了出来。找到刚才接待她的那个军官,与他说了自己的意思,那军官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司聪走了。 薛慕彦又回去继续砸石头,司聪被那军官带着去了营帐中,径直走到一个精致的帐房前,那军官进去禀报,不多时引她进去。 营帐内与营帐外一样布置精致奢华,一看主人便是身份非凡。帐中央是宽敞的空地,估计是平时用来开会的地方。正对面华贵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留着半短胡须,红光满面,身上透露出戾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司聪施了一礼,“见过将军。” 她不知其名,亦不知其身份,不敢胡乱称呼,一声将军涵盖了太多的军衔,同时也抬高了他的身份,对方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赞许,微微颔首。 “娘子是木家的人?” 司聪微微垂眸,一脸谦色,“奴不才,木土司正是我阿爹。” 第59章 她认识个屁 那人似是抽了口气,有些惊讶。“不知娘子是土司大人的哪位千金?” 司聪略一沉吟,“奴是长女,我阿娘是梅氏家族的嫡长女。” “哦!” 那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似是怀疑又似是不解。 “木大小姐,怎的孤身一人来此寻人,木土司也放心的下?” 司聪知他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不着急解释,从容不迫的道:“将军应该知道,我木家与南诏婚期在即,阿爹正忙于此事,无暇分身。” 他当然知道,全大研的人都知道,这说明不了她的身份。 “那木大小姐也该带上几个随从来,路上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木土司岂不是后悔万分?” 司聪抿唇笑笑:“阿爹说,军中不比别处,乃是机密要地,不是奴作威作福的地方,带的人多了,恐会令将军难做,便允了奴一人前来。本也是要给将军带些礼物的,阿爹也是怕奴一个人路遇歹人,被抢了去也是得不偿失。阿爹说改日请将军去府上小坐,以表心意,还请将军见谅。” 那人呵呵笑道:“木土司客气了,我这里还有上次他送来的普洱茶,喝着是极好的。” 司聪脑子转的飞快,“阿爹最喜紫茶,家中的紫茶多为十几年以上的老茶,不知将军是否也喜爱,回头奴让人给将军送些过来。” 那人显是一怔,倒是说出了木土司的喜好,看来不像是冒牌货,可是他心中有个疑虑,堂堂木家大小姐,怎么会嫁给了一个犯官之子呢? 司聪并不知,她与薛慕彦见面那会儿,刚才那个军官就来禀告过了,他也命人拿来卷宗细细查过,一查之下竟是犯官家眷,倒是令他疑惑不解了。 “据本将所知,与南诏国和亲的,不是木家大小姐吗?” 司聪心道,这人一点没有大将军的杀伐决断,说话绕来绕去的,不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吗,直接问不好吗? 司聪不答反问:“将军对南诏国王室有多少了解?” 那人一怔,微微蹙眉,“娘子这话,是何用意?” 司聪微有神秘的笑了笑,“还未请教将军尊姓?” 那人又是一怔,这又与南诏国王室有什么关系吗?他未语,司聪也未说话,两人僵持了一阵,还是那人妥协了。 “本将乃镇南大将军麾下副将于明水。” 司聪了然,果然重要之地需重职把守。她微微欠身垂首,恭敬的说:“原来是于将军,久仰大名。” 于明水很是意外,“娘子识得本将?” 司聪面带崇仰,“镇南大将军乃国之重臣,平叛南疆作乱贼子,于将军功不可没,这整个南疆,谁人不知,又谁人不晓呢。” 她认识个屁!可她知道副将这个军职乃是将军的副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者,她拍马屁就行了。 果然,于明水脸上有了些笑容,捋了捋胡须,“娘子谬赞了,本将只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 司聪好话不要钱的往上怼:“将军精忠爱国,骁勇善战,乃是南疆之幸,我朝之幸,南疆的百姓对您和大将军都十分的爱戴。奴常去寺庙进香,还曾看见过两位将军的长生牌位呢,可见两位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之高,于将军是谦虚了。” 于明水对这样的赞美显然是十分的受用,笑容更甚。不过,能在大将军座下效力的,又岂是花言巧语就能蛊惑的。 “娘子就不要夸了,刚才说的南诏国王室的事,不知是什么密事呢?” 司聪抬眸微瞟了他一眼,“也不是什么秘事,于将军也知晓,南诏王共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而我们木家要和亲的,就是这个嫡子。” 于明水很可笑的嗤了一声:“对啊,这事无人不知啊?” 司聪微微垂眸,有些委屈,“嫡子好啊,可惜这位嫡子自小体弱多病,王妃遍寻名医却不得根治,世子的隐疾,恐会终身为伴。” 于明水微怔,他忽然想起,南诏王确实曾托将军在军中找个有本事的中原郎中,后来的结果,他不曾细问,原来是为了世子。 他神色微凛的注视着她,“娘子不想嫁世子?” 司聪神色哀怨,微微一叹:“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呢?阿爹心疼我,知晓这件事后,也是异常的愤怒不甘,可是为了为了南疆的稳固,阿爹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和亲的人换成了我的庶妹。阿爹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把我嫁给了薛郎,薛郎待我很好,如今他身陷此处,我很是焦急不安。” 她瞄了于明水一眼,于明水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木土司既然心疼大小姐,为何不给大小姐寻一个家世背景相当的郎君成亲,反而要选一个犯官之子?这,实在是令本将不解。” 司聪神色更加的悲戚,眼圈一红,微有些哽咽道:“起初我也不理解,可是阿爹说,如果我嫁的好了,南诏那边就会觉得我是嫌弃世子才不肯嫁的,恐会伤了两家和气。而我嫁给了薛郎,阿爹对外也只说是我们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撵了出府,才打消了南诏前来的和亲使。于将军,实不相瞒,我已经离家一月有余了。” 于明水颇为吃惊,“木土司如何忍心?” 司聪揩了揩眼角的泪,“不忍心也得狠下心肠来,二娘为此寻死觅活,庶妹也是哭天抹泪的,我阿娘为了安抚她们母女,主动让出了大夫人之位,又给出了全部的嫁妆,只为弥补对庶妹的亏欠。” 她悲伤之色尽显,“南诏使团不肯接受嫡女变庶女,到处打听我与夫家的踪迹。阿爹为了彻底打消他们的的疑虑,故意让人刁难我们,不许我们卖山货,卖草药,甚至是将公爹扭送回了场上服苦役,这才不巧被送到了这里。阿爹心中愧疚,又赶上这么个重要的节骨眼上,不得已,才让我自己来寻人的。” 她说罢,深施一礼,恳求道:“还请于将军看在阿爹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我夫君与公爹归家。改日,奴必定会与阿爹一同带厚礼登门致谢。” 第6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于明水听的是波涛汹涌,一脸兴奋,这消息可谓是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呢。 “哎呀,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木土司对长女的爱护,令本将羡慕。” 司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哀声叹息:“阿爹一片苦心,却不想闹出了乌龙,于将军,奴今日就想带走夫君与公爹,也省的阿爹在家惦记着。” 于明水捋着胡须缓缓点头,就在司聪以为她声情并茂,感动天,感动地,狐假虎威即将要成功的时候,于明水那张颇为感动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 “本将军好久没听过这么动人的故事了,娘子可比我们请来的说书先生讲的好多了,我看,你可以在我这军里说上一圈了。” 司聪瞬间呆若木鸡,“于将军不信?” 于明水挑眉扯唇,“当然,不信。” “将军为何不信?奴说的句句属实,将军可以去大研求证,若有一丝谎言,奴愿负担全部责任。” 于明水冷笑:“你愿意负责本将还不愿意跑一趟腿呢,本将与木土司还有些交情,即便他无暇与你同行,至少也会休书一封与本将,岂会容你一个女子只身而来?” 司聪心中有些慌乱,“奴走的急,阿爹在外办事,未来得及写信。” “哼!你休要哄骗本将,他们昨日来的你来不及书信本将相信,他们来了多日了,要来早就来了,你当本将是三岁娃娃呢?由得你诓骗?” 司聪浑身一凛,忙道:“奴不曾诓骗将军,奴确实是木家之女,说的也都是实情,将军可以派人去木家问问,奴可曾说谎。” 于明水面沉如水,冷哼一声:“本将不管你不是木家女,说的是真是假,无件无物,本将就是不认。来人啊!拉下去严加拷问,她意欲何为。” 司聪只觉如遭雷击,怔愣当场,帐外进来几个士兵,扭着司聪的胳膊就往外走,司聪急的大叫:“于将军!奴不曾说谎,阿爹是没给将军带信,这其中有些误会,奴来之前已经修书一封给梅氏族长,不日他便会来寻奴,将军就是不看在木家的面子上,梅家的也不顾及了吗?” 于明水抬了抬手,那些士兵停止了向外拖拽的动作。于明水冷冷的注视着她,“梅氏一族?” 司聪赶忙解释:“我阿娘是梅氏一族嫡长女,现任梅氏族长是我的亲表弟,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过我们吧!” 于明水沉吟片刻,冲着那几个士兵摆了摆手,“那就放开她。” 士兵得令松了手,分列两旁等候吩咐。司聪揉了揉快断了的胳膊,心中有些暗喜,或许是柳暗花明了。 可那于明水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正常人,惯常的又挑起一侧眉毛,玩味似的轻嗤:“你搬出这么多人,本将也不能视若无睹,这样吧,你先留下来,等梅家族长到了,我们再议。” 司聪懵了,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谁能来?来个屁啊,信在哪呢?她就等一辈子也等不了救兵啊。 这人就不能扯谎,一个谎言要八百个谎言去圆,可这谎她就没法圆,木家和梅家谁也不会来。 正当她走神之际,于明水那倒霉的声音又在上方响起。 “本将这里不养闲人,都得干活才有饭吃,带她去矿场,安排活干,仔细看着,不许偷懒。” 司聪难以置信,震惊不已,慌乱不堪,不知所措,所有不可思议的表情在这一刻聚集在脸上,惨不忍睹。 士兵再一次扭着她的胳膊押送帐外,司聪张口欲言,被于明水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敢叫就堵上嘴!” 司聪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羞愤、懊悔、耻辱、不甘,统统涌上心头,她怎么就这么蠢,自作聪明的以为可以掌控一切,而那么多的纰漏她却无一发现,把人家南疆驻军二把手当傻子呢?她后悔没顺手牵一件木土司的信物,结果就不是这般狼狈不堪了。 该怎么办?真如薛慕彦说的那般,人没救出去还搭上一个?她怎么这么废物,越活越倒性了,几辈子积攒的都是什么?怄死自己算了。 她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目光,一定是嘲笑与讥讽,她这脸,是彻底丢光了。她被丢进一个工棚,扒去衣服,换上了一套与苦役一样的服饰,被推搡着上了矿山。 几千双眼睛歘欻欻的齐齐向她看来,她囧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是谁找来了薛慕彦,再看到她的时候,薛慕彦眼里的震惊更加令她耻辱,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一把抱住她,柔声道:“别哭,不怕,有我呢。” 她紧紧回抱住他,哭的声噎气结。她自责极了,为什么就不肯听他的话先回去呢?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回去报信不好吗?非要逞英雄自取其辱,这下好了,谁也回不去了,家里那母子俩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我怎么这么笨呢,我怎么这么倔呢,我为什么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呢。” 她悔恨交加,愧疚的责备自己,薛慕彦不停的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不是你的错,别自责,这里本来就不是随意出入的地方,你刚才不去找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司聪抬起泪眼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又不是这里的人,他们还能强留我吗?” 薛慕彦轻轻拭去她的泪,“那你现在在干嘛?别相信他们表面的随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找什么理由不能扣下你,何况你还有银子。” 司聪悚然一惊,亏得她来之前将银子都藏了起来,头发里,鞋子内,贴身肚兜里,否则,刚才那一通扒,她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如今该怎么办?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薛慕彦扫了一眼不远不近看着的士兵,牵起她的手向矿山上走去。 “别这么悲观,咱们慢慢想办法,你也别憋屈,多一个人多一条计策,父亲咱们三个,总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 第61章 穿越像抽奖 司聪被他哄着劝着,心里的委屈也消散了些,重又有了些希望。 “你和爹一起砸小石头吧,别那么死心眼,没人看着的时候就偷点懒,没人会攀咬你一女人家的。” 司聪点点头,两人一同到了薛父做活的地方,他同样是从头到脚一身白灰,呛的直咳嗽。 薛慕彦忙去轻抚他的后背,关切的问道:“爹您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司聪四下撒目,瞧见不远处有茶壶茶杯,忙去倒了一杯过来,服侍着薛父喝下。 “爹您慢点。” 薛父咳嗽的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睛看向司聪,猛地睁大了眼睛,吃惊不小。 “你,你怎么?”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司聪,待看清那身服饰时,更是大惊失色。 “阿彦说你去找管事的了,怎么,怎么也穿成了这样了?” 司聪又羞又愧,无言以对,薛慕彦忙替她解围。 “爹还不知道这里吗,来了就走不了,她留下也好,还能照顾照顾您。” 薛父抬手扇着面前不断飞扬的白灰,咳咳咳的咳嗽了几声。 “这种地方怎么能留,快想想法子,让她走。” “爹,您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您教教她怎么做,我先去干活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薛慕彦嘱咐完他们二人,赶忙拎起铁锤去砸石头,薛父也不敢再歇着,那鞭子抽的人实在是疼,他这身子骨是真受不得啊。 “眼睛盯着点,有看着的人过来就勤快些,别跟他们犟嘴,他们那鞭子可是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司聪也拿起小锤砸小块的石头,一下子下去手震的酥麻酥麻的。薛父道:“你这么砸不行,几下下去手掌就磨起泡了,得这样,手腕使力,一下是一下的砸。” 司聪学着他的样子缓缓地的砸,可是砸了几下手腕又生疼,挫败的叹息不止。 “爹,这里有好多女子砸石头吗?” 薛父警惕的看向四周,确定他们没被看守的注意到,小声道:“有,她们大多去背碎石了,还不如这个安全呢,前些日子有个妇人脚滑滚了下去,当时就头破血流,也不给请郎中医治,没两日就死了。” 司聪咋舌,人命如草芥,在这里就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分分钟就会断命。 “除了这些,女子还有别的活计吗?” 薛父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也有,就是洗衣做饭,伺候那些军爷的活,那些活轮不到咱们身上,都是走了些门路的,听说,还有工钱领。” 司聪了然,他们这些都是囚犯,干苦力是免费的,人家厨娘是良民,走门路来赚银子的。话说回来了,她也是良民,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维护自己的权益,为自己争取机会。 跟着薛父干了半日的活,中间偷懒歇了不到一刻钟,她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手掌心已经磨出了血泡来。 天都黑透了才像赶鸭子一样都赶到了所谓的食堂,一人一碗照出脸来的稀粥,张嘴闭嘴的工夫就喝没了。 司聪看了,这里没一个胖子,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再吃不饱睡不好,绝对是减肥的魔鬼方法。她算是看出来了,木琼菡身上这点膘,不出几日就得饿没了。 吃了饭又像是赶牲口一样都赶进了睡觉的大敞篷,比地面高出一尺高的木板床上铺着一排排的草席,男的一排,女的一排紧挨着躺下,估计翻身都得喊一二三。 司聪就在薛慕彦的脚下,虽说是敞篷的地方,可是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还是漫天飘,熏的她一个劲儿的作呕。 薛慕彦悄悄的起身,点了点她的头,司聪抬头,薛慕彦让她把手递给他。床铺上躺满了人,司聪起身翻身都难,就抬起胳膊给他,也没起来。 借着看守台上的火光,薛慕彦看到了司聪满手掌的血泡,心里一阵抽痛,轻轻的抚了上去,疼的她身体一颤。薛慕彦不敢动了,心疼的轻吹气,小声问道:“疼吗?” 司聪委屈的点点头,薛慕彦轻声叹息,“明儿缠上块布,你再轻点用力,等磨出茧子来就不疼了。” 司聪倏地就哭了出来,她受过这么多苦难,挨饿的时候三天水米没打牙,她都闻到死亡的气息了,可是都让她挺了过来。 然而这一回,她真的是挺不住了。 从孟留香之后,她非富即贵,不说吃穿如何,她是一点累都不曾受过。如今才握了半日的锤子,就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还真是舒坦的太久了,早忘了十八层地狱的滋味了。 “对不起,都是我太无能力,让你跟着受苦了。” 薛慕彦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愧疚万分。司聪摇了摇头,鼻音颇重,听起来更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瞎往身上榄什么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去睡觉吧,一会儿被看见,又要挨鞭子了。” 她今天可是见识到了那些士兵的狠毒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了,不过是动作慢了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鞭子,打的那老头半天没起来,大伙都以为被打死了呢。 她看的汗毛倒竖,心里长刺,真希望自己化身正义的侠士,歘欻欻几刀结果了那些人。可惜啊,她穿了四回了,一点异能空间都没有。 她有点觉得,这穿越就像抽奖一样,她每次抽的都是纪念奖,能不能让她抽一次特等奖,带个空间异能,成全她爽文大女主的愿望呢? “谁还没睡呢?明日卯时便要起床,别到时喊你们起不来又挨鞭子!” 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司聪忙抽回了手,抬头撵他快去睡觉,薛慕彦也不敢继续与她缠绵,忙猫着腰又躺了回去,闻了闻手上的味道,贴在脸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不到卯时就有人来呼和,司聪累的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子了,实在是起不来。薛慕彦扶她起来,又去扶了薛父起来,一群人被赶着去了矿场。 第62章 留下了 司聪十分的诧异,悄悄问薛慕彦:“不去吃饭吗?” 薛慕彦瞄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想什么呢?一天就两顿饭,这么早吃完,中间那么长间隙饿了怎么办?” 司聪惊呆了,“一天就两顿饭,还是米汤,干的动活吗?” “嘘!你小点声,干不动也得干,不干就得死。” 司聪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照这么下去,掉膘算什么,她能饿的皮包骨头。 每日的活就是如此,早起去砸石头,巳时吃饭,然后一直干到天黑再喝稀饭。一成不变的干了三日,司聪终于是适应了点,手掌的血泡早就破了,该成茧了。 这两日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这些厨娘,发现有个年纪与薛母差不多大的有个姓和的妇人是个管事的,她想着如何能打通她的路子,让自己进厨房帮忙,不给工钱都成,至少不受累了呀。 司聪装肚子疼去如厕,悄悄溜到了厨房,在旮旯观察了一会,见那管事的和氏可能也是如厕去了,便尾随其后,等她出来故意走在后头惊叫一声:“哎呀,这,这是银子啊?” 那和氏身子还没转过来呢,就先说道:“我的我的。” 司聪差点没憋住笑,果然占便宜的心古今一致。 她弯腰拾起那块一钱大小的碎银子,有些不情愿的递到她面前。 “是婶子的啊?那,那快给您吧。” 和氏非常快的拿了起来,面上有些讪讪的,“谢谢这位小娘子了。” 她转身便走,还一边走一边挠着胳膊,还挠屁股,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司聪追了上去,关切的问道:“婶子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和氏瞥了她一眼,似不欲与她多说,径直向后厨的方向走去。司聪,瞄了一眼厨房地上摆着的菜篓子,眼尖的瞧见几根未清理完的山药,瞬间明白过来了,忙陪着笑道:“婶子是洗山药弄的吧?” 和氏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认识这个?” 司聪颔首,“曾进山偶然得过,是极珍贵的药材。” 和氏很赞许的点点头,“我们将军就爱吃这口,每日要换不同的口味,我又怕旁人清理不好浪费了好东西,每次都是我亲自动手清理,这身上就没一日不痒的。刚才去如厕,不小心弄到了身上,这个不舒服。” 司聪扯脖子看向案板,指着那上面切了一半的生姜道:“婶子用那个抹一抹发痒处,就不会那么痒了。” 和氏半信半疑,“是吗?”她拿起一块生姜在刺痒处抹了几下,果然缓解了几分,遂笑笑道:“你倒是挺有主意的。” 司聪笑笑:“都是听老一辈子人说的,婶子,清洗这山药前,先用热水焯一下,再去皮就不会痒了。” “是吗?那我试试。”和氏拿着那几根山药去了灶间,司聪也跟着过去,帮着烧火打下手。等山药滚了一遍水出来,和氏试探着去皮,果然没有那黏糊糊的液体了。 “还别说,你这小娘子主意还真多,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她看了看司聪的这一身衣裳,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司聪神色暗了下去,一副愁容的叹了一声:“我夫君被抓来这里做苦役,我担心他就来看看,结果.....。” 她不用说,和氏也知道是咋回事了,原来是良家女子被无辜牵连的。 “那你也跟着干那些粗活呢?” 司聪委屈的瘪了瘪嘴,伸出满是大泡的手掌给她看。 “我也不想干,可是不干就得挨鞭子,我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份罪啊。” 和氏面露不忍,自己的闺女与她差不多大,虽然也成家了,可她还是当个宝一样舍不得她受累。 托起她的手啧啧道:“怪可怜见儿的,细皮嫩肉的,磋磨成这样,你阿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司聪眼里闪着泪花,祈求的眼神看向和氏,“婶子,您这里还缺人手不?能不能让我来做工,我会做很多好吃的,我不要钱,只要别让我回去再干那活就成,行不婶子?您救救我吧!” 和氏一阵心酸,那些苦力们每天吃的什么她都知道,就是不累死也得饿死,可是这都是上头授意的,她们看不下去眼儿也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当官的呢。 看看这孩子还算圆润的脸蛋,也不像是穷苦家的孩子,倒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孩子,你家是哪里的?怎滴就到了这里了呢?” 司聪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我家在大研,我姓木,怎么来的,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求婶子帮个忙,等我阿爹来接我了,婶子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厚礼相还。” 那和氏一听她姓木,霎时就愣住了,大研木氏那可是贵族中的贵族,她们和氏好多都是给木氏做奴才的,就是那木氏的旁支末族,那也是地位尊贵不容小觑的。这小娘子说她姓木,和氏又看看她的眉眼,确实不像是平民百姓。 “那你不曾去求求将军?” 司聪不打算说实话,怕这妇人畏惧将军之威不敢应允,只得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来的及,没带信物,不敢去打扰,但是爹爹见我久未回去,定会来寻我的。婶子,您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和氏思前想后,觉得帮了她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谢礼呢,凡事跟木氏沾边的,那都带着一个贵字。 于是咬了咬牙道:“那你就留下, 我去找人说去。” 司聪咧嘴笑了,连连施礼。“谢谢婶子了,谢谢婶子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和氏笑着道:“哎呀行了,我这也正缺人手呢,你干活可得麻利点,有点眼力见儿,别让我打脸呐。” “知道了婶子,您放心吧,我肯定抢着干。” 这厨房的活再累,比起矿场上的活那是万分之一都不及,累还能累到哪去了。再说她这小嘴这么甜,哄这些老娘们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63章 得了赏赐 不过司聪多少还是有些愧疚之心的,不管和氏是为着什么原因留下了她,总之她的心是善良的,她得多帮帮她,让她多拿些赏银。 “婶子,今天这山药打算怎么做啊?” 和氏微微蹙眉,“唉,正是这一点愁人呢,已经连做了三四日了,蒸的煮的烤的都做了,将军都不大满意,今儿上头传下话来了,让好好掂对着做呢。” “婶子要是信得过我,今儿这道菜就交给我来做吧。” 和氏狐疑的看向她,“你?你打算怎么做?” 司聪四下撒目食材,看见瓮缸里有猪排,做一道排骨山药应该还行吧。 “婶子,我需要些猪排,还有笋子,莲藕,还需要一个砂锅。” 和氏压下心中的疑虑,按照她说的一一给她安排到位,司聪也开始忙碌起来。精挑细选几根顺溜的排骨,剔去上面的肥肉,扔进热水里焯一下。这边动手切山药笋子等菜。 外头有一个士兵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边走边向里面张望着,见司聪竟是在这里躲懒,登时就吼道:“找死的玩意,汆稀汆到这来了,看我不抽死你个小贱人。” 她扬起鞭子就要打,和氏一下子拽住他的手腕,陪着笑脸道:“军爷息怒,是我叫她帮忙做个菜,将军吃腻了我们的做法。你让她试试,好不好的明日再回去做活也是一样的,你那里又不缺她一个娘们。” 那士兵瞥了一眼和氏,知晓她的背后的人还是有些脸面的,便也没来硬的,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和大娘怎么也得跟咱们说一声,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弄这来了,咱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和氏依然一脸笑意,顺手在案板上抄起菜刀剁下一个熏兔腿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刚熏出来的,你尝尝大娘的手艺,我这忙完了就去跟你们头说去。” 那士兵盯着手里的熏兔腿,吸了吸鼻子,“你可快着点,别让我难做。” 和氏点头哈腰的目送他离去,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 司聪继续干活,这煲汤对于她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了,没一会儿,那砂锅里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儿。 司聪时不时的掀开盖子尝汤的味道,和氏馋的直咽唾沫。司聪请她尝了一口,和氏赞道:“这味道真不错,看起来又不油腻,我看你扔进去不少的调料,可有啥讲究?” “也没啥讲究,像这陈皮有去腥解腻的功效,做猪肉时一定要放一点的,这八角是提味的,香叶也是提味去腥的,还有这红果是有助肉羹软烂入味的。” 司聪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捞出里面的调料,这汤看起来更清香了,司聪又在上面撒了些青笋尖,乳白的汤汁上一点点绿色,看起来像翡翠一样透彻好看。 光看卖相,和氏就很满意。司聪那会儿又做了几样小菜,凉拌青笋丝,红烧花鲈鲤鱼,干炸小河虾。和氏亲自给送到了将军的帐外,由他的专属副官拿了进去。她不敢离开,就在外头守着,等了一会儿,那副官出来,脸上带了些许笑容。 “将军说今日的山药做的好,明日再照这么着做一次,其他小菜也甚合将军的口味,就是味道稍重了些,再少放些盐,这是将军赏你的。” 他随手扔出一粒银子,和氏忙伸手接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奴婢谢谢将军赏赐,一定尽心做事。” 那副官扯了扯唇角,“下去做事吧。”他转身进了屋,和氏忙躬身施礼,走到远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差不多有二三两,都赶上她仨月的工钱了,这小娘子留的真值了。 兴高采烈的回来,干起活来也是神清气爽的,对司聪更是亲近了些。 “诶,薛家娘子,晚上给你公爹和夫君加点伙食,偷偷的。” 司聪喜出望外,也没拒绝,这也是她绞尽脑汁想来做厨娘的原因,首先要自家人吃的好一点。 “谢谢婶子了 ,给您添麻烦了。” “咳!跟我客气什么,将军点名还要那排骨山药,明儿你少放点盐,今儿齁着侯爷了。” 司聪乖巧的点头,“嗯,知道了。” “回头你给他们俩的碗里放两块肉,黑天谁也看不清,这俩馍你拿着,让他俩白日饿的时候偷着吃了,可别被发现了” 司聪忙塞进了怀里,答应着:“放心吧婶子,我让他俩小心点。”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爷俩看见司聪在这里分发食物,都有些吃惊,司聪将藏好了肉的稀粥都给了薛慕彦,冲他挤了挤眼睛,薛慕枫立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与薛父走到没人的地方吃,果然有惊喜。 许久没吃到荤腥的爷俩都要香出眼泪来了,那肉在嘴里打转 ,是真舍不得咽下去啊。司聪分完了晚饭也过来,看四下无人将那两个馍分给了他父子二人。 “和婶子给的,让明天白日里饿了吃,我怕让人看见了不好,也饿一天了,都吃了吧。” 薛慕彦问她:“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晚上我们也吃的肉,还有饼子,比这好多了。” 薛慕彦安心的笑笑,“你总有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 司聪微有羞赧,“我这是遇到好人了,我有什么能耐,连你们都救不出去。” “这事别放在心上,与你无关。” 薛父也道:“你能混进厨房就已经不错了,咱们仨还能吃上肉,还有馍吃,还求什么啊。” 薛父一口咬下去,别说是粗面,就是粗糠他也觉得香。快一个月没吃干粮了,这爷俩今晚是吃饱了,也不怕夜里起夜被骂了。 “怎么样?今儿累不累?” 司聪摇头,“做饭累什么啊,比砸石头不轻快多了。和婶子对我很好,今儿我给将军做的菜,将军很满意,和婶子应该是得了赏银了,回来那脸都笑开了花了。” “那你可要费心了,给将军的嘴养刁了,到时你黔驴技穷了,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司聪嘁声道:“对付他的嘴跟玩似的,我不重样的做能让他吃一年。再者,也等不到那时候,咱们得想办法出去。” 第64章 有效的建议 说起这事,那爷俩又陇上一层愁云,说是想办法,可是想什么办法能顺利的离开呢? “这里需要一场混乱,咱们趁乱或许能跑出去。” 薛慕彦否定了司聪的建议。“你出了这个范围内就会被乱箭射死,外围都是巡逻的,想都别想。” 司聪觉得无计可施,她这脑子在这里好像短路了一样,啥也干不了。 “那你说咋办?等我家里人来救?那是做梦,咱们不能就真的等着他们东窗事发了把咱们都咔嚓了吧?” 薛慕彦叹一声:“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今天我听到一个事儿,上次炸山的时候死了几个人,都埋在了砂石里,没人过问,只是在名单上划去了名字,不再早晚点名。如果咱们利用他们这个疏漏,或可逃出去。” 司聪眼前一亮,“那什么时候还炸山呢?” 薛慕彦摇头,“这个不知道,听说这片山刚炸了没多久,不会这么快又炸,怎么也得把这些石头都砸完了的。” 司聪扶额,“我的天爷,这么大一片,全靠人工开采,还一大半都是老弱病残,那得猴年马月啊?” 薛父也忍不住唉声叹气,薛慕彦道:“也别太悲观,万一有机会呢?咱们还是做这个准备,如果炸山了,咱们就藏起来,藏在哪,如何混出去,这些都得筹划好了,别最后功亏一篑。” 三人皆蹙眉沉思,司聪道:“肯定是藏山上方便一些,到时候我们可以以当地百姓的身份出去,进山采药打猎的多了,他们应该不会怀疑。” 薛慕彦点点头,“那就还需要寻常人的衣服,我们这一身出去就被砍死了,得提前把衣服藏在什么地方,也好及时缓过来。” 司聪低头看看自己那身流犯的衣服,抬头看着薛慕彦道:“我就这一身衣裳啊,你俩有啊?” 薛家父子俩同时点点头,“有啊,你一件都没给留啊?” 留个屁啊!司聪想起这事就憋气,她那身衣服可值好几两银子呢,不知又便宜了谁去,就她包袱里那身衣裳,那也是薛母新给她做的,就这么打了水漂了。 薛慕彦看她鼓着腮帮子不高兴,暗怪自己口无遮拦,没事提这事干嘛,惹她不痛快。 “没事,回头把我的给你一件穿,先糊弄着。” 司聪抽了抽唇角,他再瘦也是爷们,他的衣服她穿的起来吗? 薛慕彦也不再提这事,又看了看四周,“今天我特意观察了下地形,如果真的炸山,那就会炸那边的那半个山坡,咱们肯定会被驱赶至对面。在人群中不可能玩消失,肯定要想办法留在爆炸区,而要在爆炸前跑到那个山坡后面的安全地带,我大致算计了下,至少需要一刻钟,那可是需要非常快的速度了,你我的腿脚或许没问题,可是爹就......。” 他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薛父却说:“你们跑你们的,别管我,我一个老头子,就是死在这也值了。” “爹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把您扔在这儿呢,要走咱们一起走,要死,也是一起死。” 薛慕彦态度坚决,司聪也道:“是啊爹,您别说丧气话,会有法子的。” 薛慕彦沉默片刻,“得想个法子把爹先送出去,剩咱们俩,逃也顺利些。” 司聪冥思苦想,“怎么能让爹名正言顺的出去呢?现在是和婶子占着这给将军做菜的功劳,不然,或许可以以此去求个恩典去,现在我也不能过河就拆桥啊。” “你就是想拆桥那于明水也未必买账,没听说做个菜还有功劳的,除非是咱们谁立了军功,或是提出了非常有效的建议,或许还有得一试。” 司聪眯起眼睛看着四周白茫茫的矿石山,愁肠百结。 “军功是甭想了,又不打仗,有效的建议嘛,除非是想一个能加快采石进度的办法,还能快点炸山。” 薛慕彦也颔首道:“这倒是条路子,可是现在人手是不够,器具上也没有可用的,该怎么提高进度呢?” 司聪脑子乱乱的,总是有一条线一闪而过,她却抓不住,还是懊恼的摇摇头。 “哎呀不想了,先去睡觉,或许明天就有主意了。” 薛慕彦看看众人逐渐都回了工棚,也搀扶着薛父回去,吃饱了又累,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司聪却失眠了,想了半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早起眼底一片乌青。 “昨晚没睡好?” 司聪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受穷的命,昨天没那么累就不困了,晌午找个地儿眯一会儿。” 薛慕彦宠溺的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你今天有空洗洗头发吧,给将军做吃的可马虎不得,干净是最要紧的。” 司聪抹了把脸,起身下了地,“最好是能痛快的洗个澡,我浑身都跟镀了一层砂石一样,走路都沉。” 薛慕彦轻笑:“就你能虚惊,我去干活儿了,你自己当心。” 司聪点点头,“你也是,照顾好爹。” 父子俩跟着大部队上了矿山,司聪去了厨房准备待会儿的早饭。没事的时候司聪就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她就不信,以她一个现代人的见识,还研究不出一个采石的方法来。 结果是,她想的好多方案都被自己推翻了,最后还是觉得传统的碎石方法或可一用。 晚上的时候她画给那父子俩看,并解释着:“其实这个很简单,就是做一个像钟一样的大石块,顶端钻个窟窿,能穿进去最粗的绳索那么大,然后利用滑轮吊起来,再放下去,这样大的石块更好碎一些,就是小的石块也能砸成粉末,而且工艺简单,好操作。” 薛家父子仔细看她画的图,好像有些意思,薛慕彦问道:“那这个东西是固定到一个地方的?这下面的石头碎完了还要搬走吗?岂不是费事了?” 这个问题司聪想过,她给出的解决方案是。 “可以挪动啊,这里有板车,砸石头的大石锤吊到板车上就行了,滑轮和架子随时可以拆卸,换个地方固定住就可以了。再说了,可以多做几个,又四五个人就能拉动几百斤的石锤了,省了不少的人工,关键还出效率。” 第65章 献策 薛慕彦与父亲对视一眼,都觉得尚且可行。薛父道:“那,你打算怎么去献策?” 司聪看向薛慕彦,“这个事就交给阿彦去办,他就在这里做工,他研究出来的也合理。” 薛父颔首:“嗯,也是个法子,阿彦明儿想个办法透露给那些军士,你找个顺眼的,别回头不念你的好。” 薛慕彦道:“儿子明白,这东西我还不太了解,还得阿菡给我细细讲讲,别明天我去献策说不清楚,反而坏了事。” “没问题,它就是这个原理。” 司聪又反反复复给他讲解,还比划着示范,他终于是懂了,大功告成十分之一,今晚,司聪可算是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去了厨房,就等着薛慕彦的献计成功了。 可巧的是,今儿于明水不在,和氏一早上就告诉她,不用给将军预备饭食了,她急匆匆的去找到薛慕彦告诉他,献计延迟。直到三日后,于明水才回来,司聪也有了机会展露厨艺。 于明水正在帐内看书,帐外他的副官叫了一声将军,他神色微滞,将那账本  塞到了众多文件之中,才让他进来。 副官进来深施一礼,“将军,苦役中有个叫薛慕彦的,说是有提高采石效率的法子,想献给将军,将军是否一观?” 于明水蹙了蹙眉,“拿来我看。” 副官恭敬的递上一卷纸,于明水展开来看,上面画的是司聪他们近期研究出来的大石锤的草图。 副官道:“三日前那个叫薛慕彦的就来献策,将军不在,属下听其讲的还有些道理,便令其画了草图。” 于明水看了一会儿,将那草图放在了桌案上。 “薛慕彦?我听着,有些耳熟,你确定是流犯?” 副官为躬着身子回道:“回将军,这姓薛的,正是那日冒充木家大小姐的女子口中的夫君,犯官薛崇山之子。” 于明水捋着他那半长不短的胡须轻嗯了一声:“果然是读书人,倒是有点本事,那女子现今如何了?也跟着砸石头呢?” “并没有,那女子只砸了三日的石头,也不知怎的就被厨房里管事的和大娘看中了,将军这些日子的吃食都是她的手艺,就是那日将军夸赞好吃的排骨山药,就是她做的。” 于明水颇为意外,“哦?她倒是有些手段,能能摆脱劳苦,本将军倒是小瞧了她。” 副官道:“这女子很得和大娘的喜爱,在厨房那处也很受众人的喜欢,都说她勤快有眼色,还不多言多语的,是个很稳重的性子。” 于明水微嗤:“木家大小姐,当然不是普通百姓那般没见识,就冲那些菜色,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副官微惊,“将军知道她是木家的大小姐了?” 于明水颇有意味的扯了扯唇角,“还没完全确定,本将去府城办事,顺道去了趟大研,原本是想与那木土司求证一番,结果,那木土司不在,说是去南诏了。本将侧面打听了下木家大小姐的事,那门房的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实话,本将猜想,那女子说的或许是实情。不过,她是不是还是木家女,那就不好说了。” 副官非常的吃惊,“那,咱们这般对待他的女儿,是不是......?” 于明水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无妨,她并无证据证明自己就是木家大小姐,本将谨慎起见也没有错,若她已非木家女,本将就是杀了她也无妨。” 副官有些犹豫,“属下觉得,将军还是三思,如果那女子真的是木家女,咱们还真不好怠慢了,即便是他们父女间有了嫌隙,可毕竟是骨肉血亲,万一木土司怀恨在心,咱们日后也不好行事了。” 于明水转了转眼珠儿,“其实也挺好,本将正愁没个牵制木土司的把柄,那就留她在此为质,他木土司也好投鼠忌器,咱们,又没什么损失。” 副官躬身应是,马屁拍的啪啪响。 “将军英明。” 于明水得意的扯着唇角,瞄了那草图一眼,“既然这东西你也觉得可用,那就着人去做,让这个姓薛的主办,做不好,维他试问。” 副官顿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 于明水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副官忙道:“那姓薛的意思是,如果这大石锤对采石有效,能否放他父亲回去,薛崇山的身子骨确实很差,再这样下去,恐会死在这里,那姓薛的,毕竟,也算是木土司的亲家。” 于明水沉吟道:“本将最讨厌以军功要挟之人,况且他还没立功呢,你先安抚住他,让他安心做事,别做了手脚,若是果真有效,本将也不是那等小气凉薄之人,或可念他救父孝心,放他父亲回去。” 副官行了个军礼,“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小心的拿起桌案上的草图躬身出去,于明水又抽出那本书继续看,边看拿笔边记着什么。 薛慕彦被抽调出来制造大石锤,这东西看似简单可制作起来也不容易,最难的是那个滑轮,对铁的质地要求很高,不能用着用着就断裂碎掉了。 他是不懂淬火这些事,反正把注意事项都告诉了给了打铁的工匠,这设计工作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 薛父因为薛慕彦献策的缘故也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倒也没啥,就是活计轻快了些,也不受打骂了,这一点很令薛慕彦欣慰,那副官还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司聪每天变着法的给于明水做美食,就像薛慕彦说的,虽还没养刁了那张嘴,可也是非她做的饭不吃了。司聪在厨房的地位也有了点提升,尤其是和氏,这些日子因为她菜做的好,她都得了十几两银子的赏钱了。 和氏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也很大方,得了银子也没都自己独吞了,拿出一两银子,给厨房的众人每人分了百十来文钱,又给司聪送去了二两,司聪却不肯收。 “婶子太客气了,侄女能脱离苦海全仗婶子成全,侄女是感激不尽,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将军喜欢吃侄女做的菜,那也是侄女的福气,就全当是侄女孝敬给您的谢礼,您就安心收着吧。” 第66章 实验成功 和氏当然高兴,可也有些赧然。 “这是怎么话说的,你也别把那点事记在心上,这世道,能帮就帮一把,这是我们娘俩有缘。” 司聪笑的一脸真诚,“婶子这话说的对,咱们娘俩就是有缘,那您就更应该好好收着这缘分了。” 她将银子硬塞进了和氏的手里,坚持不要,和氏无法,只得作罢。 “过些日子还要辛苦你呢,咱们将军几乎每月都会宴请中级士官们,到时候你可得掂对几个拿手菜,咱们也能多得些赏银。” 司聪弯了弯唇角,“没问题,有什么吩咐,婶子尽管说就是。” 她微微蹙眉思索,问道:“婶子,这宴请士官,是不是得另外采买食材啊?不然,咱们这些菜怎么上的了台面呢?” 和氏笑着说:“那肯定的啊,每次都是我跟着几个军士下山去采买,你想吃什么,告诉婶子,婶子给你买。” 司聪微微垂眸转了转眼睛,抬头看向她,“婶子,能带上我吗?” 和氏微怔,脸上有些为难之色。司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打来了这儿就一直穿着的衣裳,委屈的叹息一声:“婶子,我就这么一身衣裳,那些日子在山上骨碌的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每天出汗跟水涝的似的,我都闻着馊味了,我穿着不舒服不说,旁人也不爱搭理我。再者,每日给将军做饭,埋埋汰汰的也不合适不是。” 和氏皱皱眉,“这不是咱们这给发的吗?那你来时穿啥来的?衣裳呢?” 司聪更委屈了,“那些人跟土匪似的,二话不说就给我扒了下来,连同我带了的一身家常穿的都给我搜罗去了,如今我是啥换洗的都没有,里外就这一身。” 和氏脸色微变,“谁扒去的你还记得不?我去找他给你要回来去。” 司聪懵了,这她哪记得啊,皱眉挤眼的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谁扒的她不记得,她那银子给谁了她还是认得的。 于是,跟着和氏去矿场上满场指认,终于是找到了收他银子那军士。她那身衣裳,以及那个包袱,都是那军士手下小兵所为,军士帮忙找出了那士兵,要回了她那身衣裳和包袱,还好那小兵还没到休沐的时候,没来得及拿出去卖了。 和氏给了那小兵一串铜钱,又给了那军士一坛子酒,算是谢礼了,司聪也终于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她还是想跟和氏下山去采买,他们要逃出去,就要预备些东西,她也想趁此机会给梅氏的表弟写封信,求他来救自己,或许就不用冒险了。 “婶子,我还是想跟您下山去,我想看看有什么好的食材可以选,将军的宴请马虎不得,咱们得好好拟定一份菜单,好好筹备着。” 和氏看着她殷切的眼神,不忍拒绝,笑了笑道:“也好,我去与他们说,那日就带上你去。” 司聪脸上笑开了花,就这样在期盼中又度过了十来日。薛慕彦的监工的那个大石锤终于是落成了,今日就要开采实验,不管是官兵还是流犯们,都聚集在石场上紧张的关注着场上那个大锤子的动静。 就连司聪她们这些厨娘,也都扔下手中的活,跑到了石场上看热闹。说真的,司聪真的是捏了一把汗,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设计,是不相信这时候的技术。 在薛慕彦的指挥下,大石锤缓缓升起,又重重落下,“轰!”地一声巨响,震起漫天白烟。等白烟散尽,众人忙去打量,那底下的大石头虽未完全碎裂,但是也掉了边边角角,又是几锤下去,那块大石头就碎的七七八八了。这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能解放双手了。 最高兴的当是薛慕彦,满脸兴奋的给于明水道喜:“恭喜将军又添一功,若是这大石锤能被广泛应用,将军功德无量。” 有人带头拍马屁,众人皆学着薛慕彦的话头给将军道喜,军士们也都不甘示弱的纷纷给老大拍马屁。 于明水面上平静,内心激荡,在这之前他并没想过要将这小小的发明纳入自己的囊中,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大伙这番吹捧,那欲望的小火苗歘欻欻的烧了起来,他觉得也未必不可。 微笑着挥挥手,指着薛慕彦道:“你监工有功,去找杨副官领赏去吧。” 薛慕彦心中一动,抬眼瞄向杨副官,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杨副官冲他挑挑眉,那意思是,他懂了。 “今日实验成功,乃大喜,后日本将军宴请众位将士,也给这些日夜劳累的流犯们加些餐食,杨副官,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杨副官忙出列应道:“是,属下这就着人去办。” 杨副官匆匆而去,薛慕彦也跟了上去,问他:“杨副官,小人所求之事将军是否应允?” 杨副官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没完全说死,但我觉着问题不大,待会儿我再帮你问问。” 薛慕彦深施一礼,“副官对小人父子之恩小人感激不尽,日后副官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肝脑涂地。” 杨副官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别这么见外,你这才能砸石头可屈才了,回头我跟将军说一声,就跟着我,帮着处理些事务,也不用受那累了。” 薛慕彦喜出望外,又是一礼,“小人谢过副官的再造之恩。” 杨副官扶了他手臂一下,“行了行了,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这个举荐之人就行。” 薛慕彦口中忙称不敢,心里却画了魂,他这话的意思有些深意啊。 杨副官忙着去安排事项,薛慕彦又回去盯着大石锤工作,操作人员要轮番的换着上阵,一时间那石场上是白烟滚滚如同升仙了一般。 一整日薛慕彦三人都惶惶不安,也不知此番献策能不能换薛父一个自由。司聪心里是非常的没底,以她对那于明水的了解,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司聪严重怀疑他有心理疾病,偏不让你如意的变态心理。 第67章 同意了 可这次于明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居然同意了薛慕彦的请求,明日便可放薛父回家养着,等待官府的随时传唤就好。 这可是天大的大喜事,刚好明日司聪要跟着出去,薛父可以与她们同行。晚上司聪帮着收拾衣裳,三人又到了偏僻之地说话。 薛父道:“为父先走了,你们俩一定要当心啊,能逃出去就逃,逃不出去也别去冒险,把命保住了,再想旁的法子。暂时看来,阿彦对他们还有些用处,并无危险。” 薛慕彦点头应着:“爹别担心我们,回去后叫娘和阿枫也别惦记着,我和阿菡会尽快想办法离开的。路上您也多注意身子,别心疼银子,我和阿菡这都有,家里也别省着,您这身子骨,回去就好好将养,一定要吃药调理,千万别心疼银子。” 薛父摸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是爹对不起你们啊。” “爹。” 薛慕彦也有些泪目,“生在薛家,儿子从未后悔过,父亲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永世不忘,儿子从来不觉得那件事是爹的错,如果有机会,儿子会为父亲翻案昭雪。” 薛父颓丧的摇摇头,“唉!算了吧,哪里是那么好翻的,且我混迹官场几十年,早就厌了,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相守在一起,别无他求了。” 薛慕彦微有不甘的垂下头,司聪道:“先不说那些,把眼把前的先过了,明儿爹跟我们一起走,到了镇山,我给爹雇一辆车,您路上住店也当心些,若是到了大研天晚了,也别急着赶路,就再歇一晚上,都已经回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薛父没反对,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要不是这些日子沾了两个孩子的光,没咋受累吃的也行,他早就交代到这儿了。 “你们就别担心我了,家里那边爹也会照顾好的,你俩别犯傻冲动行事,能名正言顺的出去最好。阿彦如今也不用做苦力了,多帮着杨副官出出主意,没准哪天将军一高兴,就放了你们回去了。” 两人同时点点头,薛慕彦的眼中有泪光闪动,对父亲有不舍,有担忧。司聪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别难过,万里长征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薛慕彦抿唇忍回了眼泪,点了点头,三人又说了会子话,便也回去睡了。 第二日天不亮司聪他们就出发了,薛慕彦一直送到了山脚下方才依依不舍的回来,如果是他们三人能一起回去该多好。 司聪他们一行人乘坐的是军营里的马车,脚程不慢,那也三个时辰才到了镇上,几人早就颠散架子了。司聪又去车行给薛父雇了一辆驴车,还没缓过乏来的薛父又开始晃荡了,估计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司聪与和氏在集市上大买特买,商贩们都把他们当成了大财主般的追捧,就盼着他们能光顾自家的生意。 司聪与和氏也借此中饱了一回私囊,买了许多自己想吃的,司聪还买了好多点心,这东西可是好久都没吃过了。 她看见有卖红枣的,不免感慨,日子过的可真快,都要中秋了,便买了许多,边走边吃。 “回去用着枣子做枣泥山药糕,给婶子尝尝。” 和氏有些新奇的表情,“这东西还能做糕?” 司聪颔首,“这枣泥山药糕在京城是非常出名,非常好吃的一道甜点,早年这是宫廷秘方,常人可是吃不到的。” 和氏更惊讶了,“这你都知道,你去过京城啊?” 司聪想说她不止去过,还入皇宫如若无人呢,可是她敢说吗?说了也没人信。 “婶子忘了,我夫君是京城来的,当然知道了。” 和氏了然的“哦”了一声,看着她在阳光下姣好的面容,有些遗憾。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可惜啊,选错了夫君了。 不过那薛家郎君也算优秀了,人长得挺周正的,至少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了。本事也不小,她们这的人杂,方言也多,薛家大郎都能听的懂。还会做大锤,其实若不是他爹犯了事,那个孩子是个有出息的。 唉!都是被耽误了的好孩子啊。 “婶子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和氏回神,“没想什么,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司聪想了想,“我想买个水囊,那矿上的茶杯谁都用,也不干净,夫君这两日都有些泻肚了。有时候晚上渴了也没有水喝,我想买个水囊随身带着。” 和氏点点头,“成,那东西也没多钱,回头我都给找别的地方记上。” 司聪冲她弯唇一笑:“谢谢婶子了。” “谢什么,又不花我的银子,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司聪呲牙笑了,“婶子,快中秋了,咱们买点糖,果干啥的,回去做月饼吧?” 和氏颔首:“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将军最注重这些细节,先做几样让将军尝尝,他觉得好,咱们再多做点。” 于是两人又买了一大袋子糖,好几袋子的干果,这回来的一路上司聪都没住嘴,吃完干果吃鲜果,到了地方就奔厕所。 她还给薛慕彦揣回来不少,晚上俩人又躲在暗处偷偷地吃。 “过两日我可能要离开几日。” 薛慕彦边吃边与司聪说,司聪很是惊讶,“去哪啊?干什么去啊?” “将军说,让我帮着去监工做几个这样的大石锤,然后教会了他们怎么用。” “那得去多久?离这里远不远啊?” 薛慕彦摇头,“我也不清楚,听杨副官说,如果这次做的好,以后就专门让我研究新的器具,还给工钱。” 司聪有些喜悦之色,“这还像话,你要是对他们有用,即使到了那一日,也不会被残杀了,那咱们也不用费心思逃跑了。” 薛慕彦还是很惆怅,“这哪有准啊,咱们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是死是活都是人家说的算,要想彻底安全,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第68章 确实是有异常人 司聪也是一脸愁容:“今天这信我是寄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我那表弟肯不肯帮忙,若是可以,咱们也不用涉险离开了。这里待遇再好,也不如家里自在安全,能早些离开,还是别拖着,夜长梦多啊。” 薛慕彦点点头,“嗯,是这么个道理,好在父亲已经回去了,现在剩咱俩都还好说,也不着急,慢慢想办法,我相信,一定会有机会的。” 司聪扯唇笑了笑:“没准这次出去能得了镇南大将军得提携呢,去他身边做个参将,你此生可就发达了,咱们也安全了。” 薛慕彦轻嗤:“从军我从未想过,如今这世道,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只有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是最稳妥的,天塌了,也有人替顶着。” “你说的也对,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顺利,就是给咱们一个将军之职也不稀罕,就回去卖草药去。” “呵呵呵。” 薛慕彦噗嗤笑了,“你追求可以再高一点,咱们可以开家药铺,你自己当老板娘。” 司聪嗤之以鼻,“那都不是事,只要能出去,大研首富我都能做得。”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在秦朝时,她凭一个包子干成了全国首富,现在她浑身都是赚钱的法子,一个大研首富又岂在话下。 薛慕彦一脸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等着那一天,时候不早了,赶紧歇着去吧,明日还要累一整日呢。” 司聪咬了一口干果,吃的起劲,指了指剩下的道:“还早呢,你也吃,别浪费了。” 薛慕彦兜起装干果的油纸包,塞入她的手中,“这么多呢,一顿哪能吃的完,晚上要睡觉了,别吃这么多甜的,对牙不好。” 有时候司聪觉得薛慕彦比她还像是穿越来的呢,啥都懂。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二人手牵手回去睡觉,翌日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司聪去了厨房收拾今日的菜品,薛慕彦帮着副官去点名上工,二人各有任务,开始忙活。 看守这一处矿山的士兵也得有上千人,都上桌是不可能的,也没那么多的桌子,更没那么多椅子,平时吃饭也是倒着班吃。更不可能与中等以上的军官吃的一样的菜色。 司聪的任务是主做将军与那些管理层的宴席,八菜一汤,共五桌,粗略的算一下,这管理层就有三四十人,这还不包括留在总营的部下呢,所以说这于明水的权利还是不小的。 八菜一汤对于司聪来说那是小菜一碟,这里的食材又全,鸡鱼肘肉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做法肯定不是传统的烧制方式了,司聪是按照现代的改良食谱做的。 鸡是做的举世闻名的叫花鸡,提前用各种佐料煨好了,包上新鲜的荷叶,包裹上加了草药的泥巴,扔火里慢慢烤;鱼一定要清蒸才能保证新鲜的本质味道,出锅的时候撒上葱姜,热油那么一淋,立时便香飘十里了。 脆皮肘子是她的最爱,炸的恰到好处的肘子皮,看着就有食欲。再磨点干料,配着苏子叶,夹上点蒜片,哎呀,那一口下去,贼香贼香的。 红烧狮子头她最拿手,软嫩可口,汤汁浓郁,她还做了新式锅包肉,甜口的,哎呀,差点香掉了将军的牙。将军最爱的山药她也换了个做法,切成小段蒸熟摆盘,上面淋上一层桂花蜜,在酒足饭饱之后无疑是一道解酒的小菜。 剩下的一些小毛菜也是司聪精心准备的,将军与他的部下们吃的很欢畅,皆赞美不止。尤其是那枣泥山药糕往上一端,又是亮瞎了众人的眼球。 因此一宴,厨房得了将军的赞扬,当然赏赐也相继下来,每人两串铜板,虽然不多,那也是这些人一个月都赚不来的工钱了。 司聪也得了一份赏赐,晚上给薛慕彦臭显摆,薛慕彦看她笑的合不拢嘴那样,不免取笑她。 “这你就乐成这样,前几日和婶子给你二两银子呢,怎么没见你高兴成这样呢?” 司聪在手上来回折腾那两串铜钱,一脸的自豪。 “那能一样吗?之前的那是和婶子为了报答我,这个是将军直接赏赐的,这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肯定,我当然高兴了。” 薛慕彦宠溺的看着她笑:“可是和婶子还是比你们得的赏赐多啊,足有二两吧?” 司聪嘟嘟嘴:“这个可比不了,人家是管事的,手底下的人谁有了功劳都是她的功劳,管理的好,理所应当的。” 薛慕彦也不与她犟,“你说,那于明水知不知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司聪情绪有些低落,“肯定知道吧,厨房突然多了个人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他不得问问啊,我想他是知道了,就是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薛慕彦也点头,“父亲能回去,也许与这一点有关,我觉得,他是一定知道了你确实是木家大小姐的身份,特意这么安排的。” 司聪不解,“既然他知道了,干嘛不把咱们都放回去?” 薛慕彦摇头嗤笑:“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毫无证据证明自己是木家大小姐,空口无凭的,他以什么理由放了你?倒是显得他出尔反尔了,军威又在哪?” “那你说他现在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做饭好吃舍不得放我走吧?” 薛慕彦思忖片刻,“我想,他是再等一个机会,或许,还有其他的打算。总之,我们都要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那于明水的思维,有异常人。” 这一点司聪表示赞同,那就是个疯子。 “你什么时候走?” 薛慕彦:“还没定,这边还要做几个石锤,我还有些建议没梳理完,估计得等些日子。” 薛慕彦的建议很得杨副官的赏识,他将矿场的工作做了分布,人员也进行了调整。把适合做什么的流犯都分类,各司其职,效率是肉眼可见的提高。 薛慕彦也跟杨副官提了建议,说流犯们吃的太差了,至少每日干重体力活的那几组应该加些干粮,不然,实在是干不动。 第69章 贵客登门 杨副官也确实采纳了,所以矿场上流犯对薛慕彦都很尊重。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十来日,也终于到了薛慕彦要走的日子了,小夫妻俩难舍难分,互相嘱咐,直至他走远了,司聪才一脸落寞的回来。 没待多一会儿,和氏就来找她。 “阿菡,刚才将军派人来传话了,说是今日有个贵客要来,让咱们准备酒菜呢,你赶紧掂对掂对。” 司聪收起不开心,与和氏转悠了一圈,大概定了菜谱,撸胳膊挽袖子的开干。等到晌午的时候,一桌丰盛的菜送了上去,得到了将军大人和来访贵客的赞扬,这次是特意将主掌勺的司聪给叫了去。 司聪有些忐忑,实在不知这于明水是什么意图,薛慕彦刚走他就要见她,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呢吧? 心下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实在不行就做贞洁烈女,以死相挟?想想还是不妥,自己一个弱女子,最后再落个先奸后.....。 晃了晃脑袋,也许是自己想歪了,那于明水是不大正常,但还不至于这般丧尽天良吧?自己怎么说也是木家的大小姐,被逐出家门也姓木,他还不敢。 一路胡乱想着就到了主营帐,一个军士进去禀报了一声就带她进去,一进去看见那贵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木琼菡那个无情无义的爹。 司聪低头不语,木土司肃着脸看着她,哼了一声:“怎么?都不会叫人了?” 司聪抿抿唇,瞄了一眼主位坐着的于明水,暗舒了口气,低低的叫了一声:“阿爹。” 木土司无甚表情,眼神微冷,“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司聪脸上一阵臊红,微微福了福,又向于明水福了福,转身向外走去。 只听于明水笑着说:“她还是孩子,土司大人过于严苛了,来都来了,好歹让坐下吃口饭,来人,快给大小姐看座。” 司聪脚步微顿,木土司轻斥一声:“长辈们吃饭,哪有她的地方,还不快下去!” 司聪抬腿便走,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这话的意思是承认她这个女儿了,那她和薛慕彦回家有望了。 脚步愈发轻快的向回走,到了厨房众人见她原来你喜色,都以为她是得了赏赐,为她高兴的同时,也生出了嫉妒之心,都盯着她,等着她拿出赏银来与大伙共享。 司聪拿来的赏银给她们?她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银子她可舍不得,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变故。 和氏也有些吃味,将司聪拉到了一边悄声问她:“给了多少?” 司聪摇摇头,“就是来了贵客要见我一面,问了些话,就出来了,什么也没给。” 和氏不信,“那我看你乐成那个样,真没给?” 司聪郑重的说道:“真没给,给了我还能不告诉婶子,您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和氏想想也是,之前得了那么多次赏赐她都没要,还不辞辛苦的把功劳都给了她,兴许真的没给。 “那你因为啥事高兴啊?” 司聪抿唇笑的更甚,凑在和氏耳边小声道:“我和夫君可能要离开这儿了。” 和氏讶然,不小心抬高了声音,“啊?真的啊?” 司聪忙去捂她的嘴,“八字还没一撇呢,婶子先别嚷嚷。” “你是不是跟将军求恩典了?” 司聪没否认,因为她也不知道木土司是啥想法,愿不愿意公开承认她这个女儿,万一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嫁给犯官之子的事情呢?那岂不是打了他的脸,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婶子就别多问了,反正等着消息就是了。” 和氏见她口风很紧,也不再追问,将那些眼热的人都遣散了,去忙别的事了。司聪一直心情紧张的等待,她觉得这顿饭是特殊的漫长,俩老爷们有啥唠的?都俩时辰了,还没吃完呢? 都过了未时了,那俩人终于是吃完了,于明水带着木土司直接到了她所在的厨房,震惊了所有人,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传闻中的大将军呢。 呼呼啦啦跪了一地,于明水走到司聪跟前儿,一脸的慈和之笑:“你阿爹要回去了,去跟你阿爹告个别。” 司聪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带她走?心怀忐忑的走到木土司跟前儿,喏喏的叫了一声:“阿爹。” 木土司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薛家那小子不是帮军营做点事儿嘛,将军很是看重,就先让他留下帮忙,等事了了你们再回去。” 司聪一听,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薛慕彦不是刚走吗?怎么就得了赏识了?是得了谁的赏识? 她还在蒙圈中,于明水说话了。“土司大人就放心好了,大小姐在我这儿肯定会安全无虞的。木土司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她可是做了一手的好菜啊,土司大人就是想带她走,我还舍不得呢。” 木土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将军不嫌弃小女愚笨,就留下她给将军做个厨娘,啥时候吃腻了她做的菜,您给送回去也成,我来接回去也行啊。” “哎呦!那哪使得啊,我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叫堂堂木家大小姐给做饭啊,木土司可是说笑了。” 木土司瞄了一眼一脸震惊的司聪,皮笑肉不笑的道:“她是晚辈,伺候长辈是理所应当的,如今承蒙将军看的起她,还是她的荣幸呢,能给威名赫赫的于副将当厨子,那可是求之不得啊。” 司聪听出来这二人之间的夹枪带棒了,看来他们之间是有些嫌隙的,于明水摆明了是不买账,又不能直接撕破脸拒绝,编出这一套说辞来搪塞木土司,看来她今日回去是无望了。什么时候能回去,也是个未知。 木土司再无情,今日为了她也亲自上门了,人没带走不是他的错,她不能再得罪了他,日后更不好行事。 “阿爹,女儿知道了,您放心吧,女儿会尽一份晚辈的孝心的。” 果然,木土司脸上的僵硬松动了些,微微颔首:“嗯,记着,别给将军惹麻烦,这里毕竟不是大研城。” 第70章 牵制 他最后一句话表露的已经很明白了,这里不是大研,不归他这个土司管,他已经尽力了。 司聪垂首不语,木土司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转身与于明水走了。 他们一走,厨房这边就炸了锅了,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司聪。 “你是木家大小姐啊?” “木土司是你亲爹啊?” “那你咋到这儿来了?” “那你啥时候走啊?” “那你以后还来这不?” “哎,你可别忘了我们啊。” “快搬个椅子来坐。” 众人将司聪围了个严严实实,司聪无奈极了,刚才这些人还冷嘲热讽的,这会儿就嘘寒问暖的,真会见风使舵啊。 一个军士过来驱散了众人,恭敬的向司聪行了个礼,“木大小姐,将军吩咐带您去新的营帐,将军特意安排的,只大小姐一人住。” 司聪感激的一笑,“有劳您了,待会儿我亲自去向将军道谢,容我去拿一下行李。” 那军士颔首,去一旁等她,司聪去了工棚拿了自己的包袱,跟着他去了那一排排的营帐处,果见最边缘有一个新扎的营帐。 营帐里都是新布置的床铺,桌椅箱笼还没有,显得有些空旷。 那军士道:“将军说这两日就配备好这里的物件,将军还说让大小姐写一下身量尺寸,将军着人去给大小姐置办衣裳去。” 司聪一听这话,这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啊,也不拒绝,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就谢谢将军的厚爱了。” 那军士也不多说,便出去了。司聪放下包袱,环视一圈还算华贵的营帐,叹息一声坐在了床铺上。触手温温软软的,是上等的丝绸做的锦褥,被子也是锦缎制成,很是丝滑。 顺势躺了上去,有多久没有这种感受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生活,就别提还有自己的大仇未报,被拘到这处都无能为力呢,拿什么报仇?那柳尚博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司聪住进了营帐,晚上自有人来送晚饭,伙食肯定是比在厨房的时候吃的好多了,司聪一看那手艺,就知道是和氏做的。 就这么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司聪还是去了厨房,人家于明水不说,她也不能装傻,留她下来的借口,不就是做饭嘛。 厨房的众人都很意外,见她过来又都围了上来,溜须拍马、讨好近乎的,热情的让她不适应。 和氏十分的吃味,原来大伙都围着她转,如今都围着木家大小姐转了,有心发火,却又不敢把人丢得罪了。 司聪被围了一会儿后便让大伙都散开了,与和氏道:“婶子可别与我生分了,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以后我每日只过来给将军做饭,其余的时候都在营帐里待着,婶子若是闲着了就去我那坐坐去。” 她这么说,和氏哪里还能有气,笑盈盈的道:“你啥时候想来就来,想吃啥你就跟婶子说一声,婶子给你做好送去。” “不麻烦婶子了,要吃什么我自己做,日后我只做晌午这顿,晚上这顿还是婶子给将军做。” 司聪明白她公布了身份等于是断了和氏的财路,以前将军还能冲着那些菜给些赏银,不管是给谁的,总之是大伙得了。如今摆在明面上是司聪掌勺,再给赏银,那可就是对木氏一族的羞辱了。 于是,她决定只做一顿饭,给她们一个赚赏银的机会,于明水又不能说什么,总不能真的把司聪当成是他的专属厨娘了吧。 和氏自然是高兴,拉着司聪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俩人一起选了食材,司聪又指导她晚间做什么合适,和氏就更加的高兴了。 中午的饭是司聪亲自送去的,总要当面感谢下于明水给她安排的单独的营帐。于明水很是客气,让司聪坐下一起用饭,司聪当然不能那么没规矩,与他又无亲眷关系又不熟悉的,没得让他看轻了。 “就不打扰将军用餐了,将军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着人去知会我一声便是。” 于明水一脸和气,“这一口一个将军的,就显得见外了。我和你阿爹还是有些交情的,贤侄女若是不嫌弃我这粗人,就叫我一声世叔吧。” 司聪当然不会不识抬举,忙施了一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女见过世叔。” 于明水笑着虚扶了一把,“侄女不必客气,缺啥少啥的就跟世叔说,咱们这里虽不如你们土司府富贵,但也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可别羞于出口。” 司聪微笑:“不会,一定不会跟世叔客气的。” 说笑两句,司聪便退了出去,如此,司聪的生活变的简单轻松起来,每日早起去厨房准备中午的膳食,偶尔会亲自送去露个脸,渐渐地她有些明白了于明水坚持留下她的目的,是想用她牵制木土司。 那他为什么要牵制木土司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交集不成?她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原因,或许解开这其中的谜题,她也能够早些离开了。 很快又到了中秋,于明水要回总营去给镇南大将军送礼,顺道参加镇南大将军的中秋宴,也不知于明水怎么想的,竟带上了司聪,难道木土司也会到场? 去见镇南大将军肯定不能空着手去,她此时身无长物,只有一手厨艺,又是正值中秋,她便做了几盒非常有特色的月饼带着。到了总军营献了上去,镇南大将军很是喜欢,还赞扬了司聪几句。 因宴席上没有女眷,司聪也就没上席,在一个小营帐里自己吃了饭,便出去赏月了。走着走着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司聪抬眼一瞧,居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 薛慕彦看着一脸震惊的司聪笑的宠溺,“我来找你啊。” 司聪又惊又喜嗔笑道:“没一句正经的,快说,咋回事?” 薛慕彦也不急着解释,轻轻抱住了她,长长一叹:“快让我抱抱你,想死我了。” 司聪心里甜甜的,回抱住他,声音低低的道:“我也想你了。” 第71章 我陪着你 薛慕彦抱的更紧了,下颚在她肩窝里轻轻的蹭着。“有多想?” “很想很想。” 他蹭的更紧,这样的耳鬓厮磨让人脸红心跳。他忽然抬起头落下一个吻,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唇上,像触电般袭遍了全身。 很久很久,他们才分开,薛慕彦捧着她的脸深情的凝望。 “你也不给我去个信知会一声,这么大的好事还是杨副官告诉我的呢。” 薛慕彦的语气里有几分撒娇的埋怨,司聪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弯了弯唇角。 “我哪里知道你的行踪呢?想着你回来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呢,却忽略了你身边还有一个杨副官呢,倒叫他抢了先。” 薛慕彦回礼似的在她唇上也啄了一下,“也不算是抢先,毕竟他与于明水是有联系的,每日飞鸽传书,事无巨细的,杨副官都要与他汇报的。” 司聪抬头看他,“这于明水可真够心细的,可不像一个军中的糙汉子。” 薛慕彦也道:“能在镇南大将军身边留有一席之地,确实不可小觑,此人心细如麻,与他讲话要多费些心思才行。” 薛慕彦牵起她的手在月光下漫步,司聪道:“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明水留下我,是想用我来牵制我阿爹,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牵制我阿爹呢?” 薛慕彦静静的聆听着,“按理说,我阿爹也算是这一方的土皇帝了,可是一个副将就不肯买账,很令我疑惑。这么多年双方从来都是和平相处,我阿爹也没有造反的能力,军队也犯不上要挟我阿爹。我就想,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其他的交集?” 薛慕彦脚下一顿,侧头看向她,“你说起这事,我也正有件事情想与你说呢。” “什么事?” 薛慕彦驻足看向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这十几日去了两个矿山,我发现,其中有一个不是铁矿,而是银矿。” “这也不算稀奇,这地方本来就是朝廷贡银出处,每年要给朝廷上交几百万两的银子呢。” 薛慕彦道:“你说这个我晓得,可那是朝廷管辖之内的,还是私矿,谁又晓得?” 司聪怔住,薛慕彦又道:“我听杨副官透露,还有这样的矿几十个,如果是这么大量的铁和银子需求,你想想会是什么?” 司聪不淡定了,“真,真的要.......?” 薛慕彦按住了她,“如果我们猜测的是真的,这边真的要变天了。” 司聪有些惶恐,“你觉得,是什么时候?” 薛慕彦想了想,“多则两三年,少则一年。” 司聪眉头紧蹙,“战争一旦开启,遭殃的又是百姓。征地、征兵、抢占盐矿、强取豪夺,他们可以拿着银子和武器盘踞一方,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她心里有些畏惧,她生在和平年代,不曾见过尸横遍野的悲惨之状,可是这些就要发生在眼前了,她如何不恐慌。 薛慕彦安慰她道:“你也别太忧心了,现在就是无法确定这些矿是朝廷所属,还是私矿,如果这其中有私矿,且产量颇高,那我猜测的就没错了。” 司聪神色肃然,“我觉得我们应该查一查这些矿到底是不是朝廷所属,如果不是,找到证据,交给朝廷,让朝廷提早做准备。” 薛慕彦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说的轻松,去哪里查去?又怎么给朝廷?恐怕咱们还没走出这地方呢,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一旦起了战事,你说整个大研,乃至整个南疆的百姓有多少呢,到时候死的何止是成千上万啊?” 薛慕彦沉默片刻,“可我们也要量力而行,我们可以逃,逃到别处去,我们管不了,阿菡,我们没那个本事管。” 司聪尤不死心,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不是莽撞之人,我的意思是,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心里有了底,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是继续留下来生活,还是一走了之,也好有个成算啊。” 薛慕彦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说的我明白,可这种事不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查到的,万一有了危险,后果不堪设想啊。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爹娘他们想一想,咱们俩死不足惜,也要他们卷进来吗?” 司聪微凝片刻,“我明白你的心情,这样吧,我们不用刻意去查,留心着就行。如果他们真的是在筹谋什么,不会一点马脚都不露的,一旦发现了些不好的端倪,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如果什么也不做,我心难安。” 薛慕彦垂眸思量片刻后,抬眸看向殷殷看着她的司聪,伸出手臂轻轻抓住她的双肩。 “阿菡,你阿爹已经承认你了,你回去好好地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吗?江山易主是常有的事,天下再乱也乱不到你的头上,你这是何必呢?” 司聪摇摇头:“如果我还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我当然能心安理得的享荣华富贵,可是我看见了底层百姓的不易,也知道了即将发生什么,你让我如何能漠不关心呢?这些穷苦人包括你,爹娘和阿枫,也包括玉珂他们一家,还有更多更多我们熟悉的人,我又如何能做到我事不关己?至少让我有个机会能告诉他们逃命吧?” 薛慕彦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的冷漠,颓然的松开了手。司聪反抓住他的手,晶亮的眼睛望进他黑漆的眸子里。 “阿彦,我知道你恨朝廷,你们一家不该受到不公,可是阿彦江山不是冷冰冰的江山,是黎民百姓啊,如果从这里一路打到京城,你想过没有,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啊?” 薛慕彦有些触动,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冷漠,司聪继续道:“阿彦,其实新帝他......!” “你别说了阿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着你。” 司聪一怔,忽而有些想哭,他什么都不用做,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可无论你做什么,都要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能有任何的危险,我不能失去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第72章 果然有猫腻 司聪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满满的被什么堵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自私到用情感去捆绑他的意愿。 “阿彦......。” “什么也别说,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只记住一点,和我一起,好好活着。” 眼泪冲出了眼底,她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阿彦,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晚被特别照顾了分了单独营帐的小夫妻俩却没能如胶似漆,而是一整晚都在研究如何获取准确的证据,只在天明时分眯了一会儿,便各自启程回去了。 司聪回去之后,对于明水比以前殷勤了些,以前于明水总是邀她一起用膳,她都拒绝了。现在也是隔三差五的就陪他吃一顿饭,听他讲述以前在战场的事,自己也给他讲些她知道的趣事,两个人的关系也较之前亲近了些。 司聪也有了些特权,譬如,现在她去送餐,已经不用通传了,只要于明水的帐内没有旁人,她就可以直接进去,出入更自由了。 这一日她去送餐,可巧于明水不在帐内,问巡逻的士兵,说是去巡视军营尚未回来。司聪便又进了屋,四处撒目,在他的桌案上快速的翻找,又恢复原样,除了兵书和必要的公文,并未发现不寻常之处。 她趴在地上在桌案底下翻找,发现桌案的背面有条细纹似是暗格,她左右推没推开。正准备钻进去查看,帐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在帘子底下已经看到了于明水的靴子,她慌忙爬了出来,将周围擦了擦,胡乱整理了头发站在了帐后一直挂着的那幅画前。 于明水掀帘子进来,司聪似是吓了一跳般愕然转身,正对上于明水那双锐利的双眼。 “世叔回来了,我今天做了玫瑰露,最是解暑,您先喝一杯解解渴。” 司聪转到餐桌前倒水,于明水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一言不发,似是在探究什么。 司聪眨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世叔这是怎么了?是累了吗?要不要侄女跟您揉揉肩?” 于明水目光沉沉,“你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一会儿,见世叔不在,出去问了巡逻的人,坐着无聊,就欣赏欣赏世叔的这幅画。” 于明水缓缓走向桌案,眼睛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微微松了口气,神色微缓。 “女孩子不都是喜欢花鸟鱼草吗,很少有喜欢戎马图的。” 司聪微微挑眉,“不是有多喜欢,画画这个东西喜欢的就是个意境,美景美色谁都画的出来,但是能真正画出当时的意境就很难了。” 她走近了那画一些,指着那戎马图道:“世叔的这幅画看似雄伟壮观,我却在那些战马的眼睛里,看出了悲壮。包括这位将军,还有他身后的将士们,眼里透露出来的坚韧背后,却有着一种赴死的决心,让人心痛。” 于明水有些惊讶的看向她,“你竟然,有这样的见解,一个女孩子家,实属不易啊。” 司聪谦道:“哪里,世叔过誉了,我就是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了,如果这是个真实的场景,这场战役,一定很悲壮。” 于明水抬头望着那幅画出神,悠悠的道:“你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吗?” 司聪疑惑的摇头,于明水深叹了一声:“他是我的祖父,在那场战役中,战死了。” 司聪讶然,眼神有些慌乱,“世叔,我,我不知道是于老将军,对不起.......。” 他摆摆手打断她,“无妨,都几十年了,我都不曾见过他老人家,那时候,我还在娘亲的肚子里,这是他留给我们于家唯一的念想了。” 司聪面带愧色,冲着那幅画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愿老将军战魂永存,保佑我南疆子民,万世昌盛。” 于明水很是动容,伸手将她扶起,微微点着头。 “难得你有此孝心,以后就唤我一声叔父吧。” 司聪很是乖巧的叫了一声:“叔父。”于明水很高兴,与她坐下一同用餐,对司聪又有了几分新的看法,滔滔的与她讲起了祖父的故事。 这些故事,司聪早就听薛慕彦讲过了,要说薛慕彦这个人,确实是心细如麻,聪颖过人,与杨副官接触之中不经意间打探了好多军营中的讯息,包括于明水的一些事,其中,就包含那幅画背后的往事。 这于明水的祖父曾经是镇南大将军,在一场与瓦底的战争中不幸遇难,他的父亲呢,也是那场战役中身亡的,于家是到了他这辈儿上,才又有人参了军,就是于明水。 当年的于老将军军功甚高,在镇南军中威望颇高。这就是为什么现任的镇南大将军要提拔他做副将,这里一大半都是于老将军亲自建立的于家军,子孙后代都承继了于老将军的作风,对于家,那是有着神明般的信仰,所以于明水才这么受重用。 当然了,于明水也是颇具乃祖父之风,不然现任镇南大将军也不会盲目的重用他,还得说是他自己争气。 这件事发生以后,于明水显然是对司聪更加的信任了,有时候也跟她讲讲军中的事情,士兵们对司聪愈发的尊敬,她现在出入于明水的营帐,就像在自己的营帐那般自由。 可是就是没有单独在营帐的机会,因为于明水,一直都在。终于有一日于明水不在,司聪确定外面无人,她直接趴到桌子底下去找暗道的机关,打开之后,里面掉出一个盒子,她赶忙接住。 匆匆走到营帐门口在缝隙里边向外瞄边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本账册。翻开里面,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字,记录的皆是往来账目,清清楚楚,怵目惊心。 她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心想这老贼还真是贼心不小啊,这么多的银子产量,这是要再建一个新王朝啊! 怎么办?这账册怎么办?拿走了一定会被他发现的,可是抄写这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啊,她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算是有,这么一本呢,就是一页一页的看完也得个把时辰啊。 第73章 偷梁换柱 她踌躇不已,思量再三,还是将那账册又放了回去,她是可以自由出入他的营帐,可是待的太久就会引起怀疑了。还是再等等,等于明水出去办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想办法。 自从知道了于明水的秘密后,与他在一起吃饭聊天时,她总是会分神,她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更不清楚,这是他一人的行为,还是镇南大将军的意思。 于明水见她深思倦怠,便关切的问她:“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找个军医来给你瞧瞧?” 司聪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劳叔父惦记了,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总是睡不踏实。” 于明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说,叔父也知道,你这是想郎君了。别着急,再有几日他们就回了。” 司聪眼前一亮,“真的?” 于明水呵呵笑道:“这还有假,你那郎君还别说,确实有两下子,做的那东西用途很广泛,他教的也好,从不藏私。将军派去跟他学手艺的人很快就学会了,也不必让他满山跑了,杨副官来信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司聪是真的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兴的拍着巴掌。“太好了,总算是回来了。” 于明水笑意更深,“难为你们小夫妻了,分别了这么久,不过,回来是回来了,还不能急着回去,我这里还需要你郎君给做点差事。再说,叔父也舍不得你走呢。” 司聪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她也没拿到证据呢,当然不会主动走。 “叔父不说我也不回去,我也没跟叔父待够呢,叔父再跟我讲讲您行军打仗的事儿呗。” 于明水最喜欢跟明白人说话,当即哈哈大笑,与她又说笑起来。 如此,三日之后,薛慕彦真的回来了。 一别十数日,自是十分的想念,小两口腻歪了一会儿后,便各自诉说分开这段日子的事情。 “于明水的营帐我查过了,在他桌案背面有个暗格,里面是白银铁器往来的账目,我没敢拿出来,大致看了一遍,数目巨大难以置信。我只记住了一页的内容,就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出入,后面那么多,不可估量啊。” 薛慕彦神色凝重,“我走的这些矿山,已不完全是犯人在做苦役了,我听那意思,有很多的百姓被抓来当劳役,那些矿,很有可能是私矿。” 司聪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声:“这么说,他们是想造反无疑了,镇南大将军那边,你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薛慕彦摇头,“这个不确定,别说将军了,就是将军身边的人我都接触不上,对于大将军的一切,还都是听杨副官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敢确定。不过,我觉得镇南大将军不大可能参与谋反,他的家眷可全都在京城呢,他能不顾家人的死活吗?” 司聪蹙着眉头,“或许他有应对的办法,起事之前把家人都接出来,我觉得单凭于明水一人难成事,他可驱不动南疆所有军队。” “现在都无法确定,或许他们只是贪财而已。” 司聪嗤道:“贪财也有个限度,那么多银子好几十辈子都花不没,冒这么大的险就没必要了吧,平时搜刮点就够几世荣华富贵的了。” 她看向薛慕彦,“如今重点是拿到那本账册,抄录下来,再送回去,我就是不晓得他什么时候离营,咱们来不来的及都抄下来。” 薛慕彦:“离营业未必能行,以于明水那多疑的性子,没准会拿着账册走,到时候咱们冒险还扑了个空,那账本有多厚?” 司聪比量了一下,“大概有一指多点那么厚。” 薛慕彦垂了垂眸道:“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时辰能抄完。” 司聪微惊,“这么快?那字可小了,我感觉那一页我都得抄小半个时辰。” “我记忆力好,看一遍就能记住大概,抄的话可以延后,只需要给我记住的时间就行。” 司聪更惊讶了,“过目不忘?” 薛慕彦有些不好意思,“没那么夸张,就是还能记得住。” 司聪还是很羡慕的不住的赞叹,“那这样的话,就不用拿回来,在他的营帐看完了就行了,现在就是找这么个空档了。” 薛慕彦摇头,“还是太危险了,你能记住那账本的样子吗?” 司聪想了想,“差不多,就跟普通的书籍一样大小,封皮上什么都没写,深蓝色的,就是普通的纸。” 薛慕彦点点头,“咱们可以偷梁换柱,你不是记着第一页的内容了吗?” 司聪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没记全,但也差不多。” “那就行,后面的随便写他也不一定细看,字迹你还记得吗?” 司聪点头,“能写出几个,我写给你看。” 司聪找来笔墨写了几个字给他,薛慕彦点点头。“行,你默写下来,我们做一本假账册,找机会你将那本换出来,最多两个时辰,就得送回去。” 司聪低头思索,“要两个时辰的空档,于明水每三日都会巡视军营,大概是两个时辰,如果他不提前回来,那时间是非常的充足的,那咱们还有必要做一本假的去换吗?” “以防万一啊,如果中途出了意外,至少不会立马就被发现,等他出去了,咱们立刻就换回来。” 司聪也没更好的办法,便也同意了。二人又商议好来回的路线,怎么走最节省时间,又如何避开巡逻的士兵,并且把司聪做午饭的时间都打算出来。他们尽量把时间提前,以防万一于明水提早回来,这么一算计,换账册的时间是非常的紧迫,中途是一点意外都不能发生。 经过了缜密的计划,在五日后的上午,于明水照例去巡视军营的空档,司聪进了于明水的营帐,换出了那账册,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营帐,交给了薛慕彦,又去厨房给于明水准备午饭。 薛慕彦一目十行快速的记忆,手上也不停地记着重要的部分,是越看越心惊,这于明水真是胆大包天,他拿着账册的手都抖了。 第74章 差点失手 司聪到了约定的时间来取的时候他刚刚抄完,司聪揣进怀里就往于明水的营帐走,到了近前时见营帐门口站了一排的侍卫,登时就白了脸。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们可是打着提前量呢,足足提前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心下发慌脚下不敢停,人没到声先到,先惊他一下,万一他正要看账册呢。她这一招打草惊蛇还真管用。司聪一条腿迈进来的时候,于明水的手正在桌子底下鼓捣什么东西呢,被司聪一嗓子给吓的又塞了回去,看着司聪笑道:“今儿我回来的正是时候,你这饭可是送的及时。” 司聪瞄了他手上一眼,并未见拿着什么东西,暗暗舒了一口气,将饭菜都摆好,扶着他坐在了餐桌前。 “就知道叔父巡视军营一定是又累又渴,快先喝一杯桂花露解解渴。” 于明水一口气喝了,确实很解渴,也很清爽,招招手让谁司聪也坐下,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今日也没什么事,我看众将士精神状态也很好,也没啥可巡视的,走半道上我就回来了,还想着要等一会儿才吃午饭呢,打算看一会儿书,你就来了,刚好也饿了,你这是及时雨啊。” 司聪笑着给他夹菜,“叔父要注意身体,天儿还热,大日头下的,当心中了暑热。” 于明水很满意的笑笑,“有你这个贴心的想着,叔父不就有什么桂花露,玫瑰露喝了嘛。” 司聪抿唇微笑不语,心下焦急早已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好不容易捱到了吃完了饭,可是于明水也没有要出去如个厕的意思,她却不能一直待下去。 慢吞吞的收拾着碗筷,想着找什么理由再多待一会儿,外头突然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有士兵在帐外禀报:“禀将军,矿场上的大石锤掉了下来,把杨副官砸在了底下。” 于明水一惊,慌忙冲了出去。“他如何了?” “正在挖,将军您慢点。” 司聪知晓这是薛慕彦为他争取的时间,忙爬到桌子底下换回了账册,急匆匆的也赶去了矿场。 众人正在合力往外抬人,薛慕彦也在现场,见到司聪过来也是松了口气,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如何了?” 薛慕彦小声道:“放心,死不了,就是被旁边的碎石堆在了里面,顶多就是破点皮。” 司聪略放下些心来,杨副官已经被抬了出来,一头一脸的血淋淋的着实吓人。于明水面沉如水问一个军士道:“怎么回事?” 那军士十分的慌乱,磕磕巴巴的也说不清楚。薛慕彦道:“是那绳索突然断了,应该是磨损的太狠了,更换不及时造成的。” 于明水瞪着那军士,微怒道:“这点事都做不好,去领二十军棍受罚去。” 那军士不敢辩解,忙行礼退下。于明水看向薛慕彦道:“这些事情还是得你盯着,再不能出这样的事了,杨副官要歇息几日,他的事务你暂且代劳一下。” 薛慕彦心中窃喜,忙施礼应是,于明水着急杨副官的伤势,跟着去了营帐,司聪与他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军医查验了杨副官的伤势,果然如薛慕彦所说,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小腿骨有些断裂的迹象,需要静养,头上脸上都是皮外伤,清理之后涂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见他无事,司聪二人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营帐,薛慕彦再次确定帐外四周无人,与司聪小声说话。 “太惊险了,我看你半天没出来,都吓坏了,恐怕他发现了什么,对你不利。” 司聪也是惊魂未定,“如你猜想的那般,于明水果然是想看那账册,不过被我打断了,我觉着他是没发现那是假账册。也亏得你弄出这么个动静来,不然,我走之后,他一定会看那账册的。” 薛慕彦将草草抄写的部分账册给她看,“你看看吧,怵目惊心啊。” 司聪接过来看,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薛慕彦拿出纸笔凭着记忆刷刷刷的在纸上写,司聪也不敢打扰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的看,偶尔出去放风,免得有什么人突然闯入。 薛慕彦足足写了三个时辰才完全写完,也没有算盘,司聪心算口算都用上了,这一本账册的往来银两竟有八百多万之多,相当于两个她全部的家当了。 二人震惊无比,这还不算那些铁器的的流出,换算成银两,又不知是多少了。 “怎么办?他们这是要造反无疑了?” 薛慕彦看着那惊人的数字一脸惆怅,司聪一直沉默不语,这秘密找到了,可是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却难上加难。 “这么重要的证据,肯定不能假旁人之手送出去,可咱们怎样才能出去,又该给谁呢?” 薛慕彦沉吟片刻,“进京,如果能出去,进京是唯一的办法,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谁也不放心,给谁,都是催命符。” 司聪讶然的看向他,“进京?你是想直接交给.....?” 薛慕彦面色沉重,“这副本账册一定要保密,如果意外流出,会加速他们造反的进度,那样更会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南疆会提早进入战事,那咱们这么做反而是适得其反了。” 司聪心中微惊,“你说的有道理,这事咱们不能急,也不能表现出异样来,这账册也要藏稳妥了。” 薛慕彦道:“你还是多找一些于明水的手稿来,我模仿他的笔迹再抄一本,把真的账册换下来,也更有说服力。” “好,那我明日找机会换下来。” 薛慕彦摇头:“不急,咱们离开这儿之前换,万一被于明水识破了,咱们很难脱身。” 薛慕彦又看向司聪,“总之这件事是难上加难,务必谨慎小心,咱俩谁都不可以单独行动,一定要筹划到万无一失了才可行动。像今日,我们计算的那样周密,还是差点就失手了,太危险了。” 司聪叹了一声:“所以说世事难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才安全些。” 第75章 事情太顺利了 薛慕彦也很着急,可是出去,谈何容易啊,如今杨副官又受了伤,他暂时更没可能被放走了。 “不说这些了,爹走了也有些日子了,前些日子我托杨副官捎信回去,家里都挺好,爹的病也好了些,就是娘总惦记着咱们,日日在那山口张望,都快哭瞎了。” 薛慕彦的神色黯然,司聪劝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所以咱们才要早点回去。你说我就是想不明白,于明水牵制我阿爹干什么?我阿爹那点人手,也阻挡不了他们造反啊?” 薛慕彦垂了垂眼眸,又看向她,“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阻挡不了,就同流合污。” 司聪一惊:“我阿爹也要,造,造反?” “不好说,你阿爹是当地的土皇帝,号召力还是有的,再说他一心想要统一四大家族,奉己为尊,同流合污也好,随波逐流也好,总之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会权衡。” 司聪眉头紧蹙,惶惶不安,她倒是不担心他的死活,她担心的是木琼菡的阿娘。 薛慕彦神色肃然,“你可想好了了,如果这事牵扯到你阿爹,牵扯到你们木氏家族,你可还愿意揭发?” 司聪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心不改。” 薛慕彦并不意外,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我也不改,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心里装不下那么多是是非非,可我心里装的是你,你有什么我就有什么,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就孤注一掷一次吧,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司聪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她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薛慕彦这比山高比海深的情分来源于何处,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生死相随,她更没有他说的那般高尚,她只想查明自己的死因,做回天下首富。 “阿彦......。” “别说,什么都别说,也别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意图。” 司聪愣住,他想是她肚里的蛔虫,他难道会读心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怕你,受伤害。” 薛慕彦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我知道,你什么都别想,只记住一点,你答应过我,永远和我不分离的。” 司聪被莫名的感动了,或者说是,被强制性的感动了,不管怎么样,能有这样一个毫无任何怨言陪在她左右的人,她此生无求了。 如此过了三四日,于明水一早上将司聪唤了去,脸上挂着让人看不明白的笑,对她说:“留了侄女这么久,叔父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可你毕竟不是我的女儿,也不能常在军营住下。近日你阿爹与你表弟皆来信想要接你回去,叔父也不好多留,今日,你便与薛家郎君一同回去吧。” 司聪一听心中大喜,忙深施一礼表示感谢。 “承蒙叔父照顾已久,侄女感激不尽,闲来无事时,侄女给叔父做了一件衣裳,这就去取来给叔父送过来。” 于明水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叫人去跟你取就是了,我待会儿还要去军营巡视,也最讨厌分别之时的伤怀,就不亲自送你们走了。” 司聪心中一动,那账册尚未换过来,他走的刚刚好。 “叔父说的是,侄女心里也是如此想,可是给叔父做的衣裳怎能假手他人相赠,必是要侄女亲自奉上才显诚意,叔父自管去忙,侄女送过来就摆在您床榻上,叔父回来一眼便能看的见。” 于明水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让你受累再跑一趟了。” 司聪说着客气的话,忙退了出去,让一个士兵去寻了还在矿场上干活的薛慕彦,两人快速的收拾着行李。 一边收拾,司聪一边与他说:“你快把那本账册给我,我去给他送衣裳,刚好他去巡视军营,我换过来。” 薛慕彦闻言去找账册,递给她时又犹豫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事情太顺利了,那老狐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司聪一怔,手上的账册立时有些烫手山芋的感觉了。 “不能吧?咱们也没做什么让他怀疑的事儿啊?” 薛慕彦还是摇头,“此事不可大意,要我说,今日这账册你也别去换,咱们也先别走,等你阿爹,或是你表弟的人来接咱们再走也不迟。” 司聪心中一动,“你是怕他会在路上对咱们下手?” 薛慕彦指了指她手上的账册,“不用干别的,找几个人假扮山匪劫财,搜出这东西来咱俩就废,死在路上与他有何干?” 司聪不由得抽了口冷气,颓然的瘫坐了下去。 “我还真没想到这些,还是你心思缜密,可是那老狐狸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怎么留下来啊?” 薛慕彦也坐了下来,想了想道:“你不如再给他做双鞋子,我也说这边有些事没交代完,再拖两日,等你家那边来人接咱们再走。” “可如果我家里没来人接呢?他万一,就是使得计谋呢?” 薛慕彦也犯愁了,“是啊,这东西放在身上太危险了,除非,咱们让他找人护送,他总不能贼喊捉贼吧?” 司聪微微颔首,“也好,不过这东西随着咱们走也实在是太危险了,最好是能让别人给带出去。” “谁能给带出去,你交给谁能放心?如果于明水真的对咱们起了疑心,势必会派人暗中监视咱们,咱们手里这两本账册,只能是在咱们自己手里。” 司聪面色更加凝重,“如今,我们说话做事更要格外小心了,那这账册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在身上也不妥啊?” 薛慕彦垂眸沉思片刻,“贴身藏着吧,但愿咱们一切都只是猜测,如果等两日你家里真的来人接了,那就说明咱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司聪点了点头,“嗯,那就晚几日走,我也晚些去送衣裳,与他说明原因,想来,他也不会强行撵咱们走。” “他若是有这种打算,那你就直接提让他护送的事,看他怎么说。” 第76章 有人来接了 司聪也不急着去送衣裳了,找出了做鞋子的布料,等晚些时候,约摸着于明水该回来了,她才又去了于明水的营帐。与于明水说了自己的想法,于明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让她量了鞋子的尺寸,让她别着急赶工伤了眼睛。 如此又过了几日,司聪是实在没什么借口再多留了,正与薛慕彦发愁呢,有士兵来请她,说是将军有请。她与薛慕彦对视一眼,皆叹息一声,看来是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去的这一路上司聪都在想,来的时候是盼着马上走,现在又千方百计的不想走,她总是跟命拧着走,但愿这次是惊喜,有人来接他们走。 进了于明水的营帐,却非于明水一人,还有一个短衣打扮的男子站在营帐中间,见司聪进来忙施了一礼。 “小的参见木大小姐。” 司聪一愣,于明水道:“这回贤侄女不想走也得走了,你家里来人接你了。” 司聪有一瞬的恍惚,真是想瞌睡就有送枕头的,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啊,吸引力法则强大无边啊! 那男子见司聪还在犹豫,忙道:“小的是奉梅家族长之命来接木大小姐的,路途遥远,咱们这就启程吧。” 梅家?居然不是木家?那前两天她那个亲爹要接她是假?于明水是真的发觉了什么? 她不自觉的瞄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除了有些憾色,并无异样,又有些犹豫了,莫非他并未发觉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留下自己做人质了? 她不得其宗,寒暄着与于明水道别,但愿这是彻底的道别,再无相见之日。 薛慕彦见与她同来之人也是非常的惊讶,更没想到真的就有人来接了,也没想到会是梅家的人来接。 二人并无多少喜色的跟着男子出了军营,山下是一辆马车停着,车上还有两人,想是来护送他们回去的。 先前那个短衣男子客气的请她二人上了马车,他也随后跟了上来,自我介绍:“木大小姐应是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族长身边的长随,岩(ai)达,族长收到我们嫡大小姐的来信了,很是担忧,已经去过木家派人照看了。那些日子又接到了木大小姐您的来信,更是惦记的没法,也是求了那于将军好多次才准我们来接您回去的。” 司聪从他的话中品味出一些意味来,梅氏族长是个重情义的,第一封信是她阿娘的求助信,他帮了,第二封是她的求救信,他也帮了。可见他的人品,比之木琼菡那个亲爹不知好出多少倍去。 那也验证了于明水说的话不尽实,木土司并未写信让他回去,他这样隐瞒,不知是对账册之事有了怀疑,故意放他们走好伺机下手,还是怕她知晓了亲爹的不闻不问会伤心,可她觉得前者居多。 薛慕彦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有外人在,他二人不便交流,只能以眼神暗通款曲。 “族长让小的问问小姐的意思,是回大研木家,还是去我们梅家暂住?一切都听小姐的决定。” 司聪瞄了薛慕彦一眼,道:“哪里都不去,到了镇上便把我放下吧,很久没回家了,等我们把家里的事料理完了,再亲自去向族长道谢。” 叫岩达的男子没有任何意见,也不客气谦让,直接说道:“族长说,感谢小姐您告知梅家嫁妆被吞一事,族长会找木家讨要个说法,族长的意思是,若是与木家彻底翻了脸,小姐可有悔?” 司聪毫不犹豫且斩钉截铁的说:“无悔,到时候别忘了接我阿娘出来。” 岩达垂首应了声是,也不说什么了,叫车夫停车,退了出去。司聪与薛慕彦对视一眼,薛慕彦见她脸色不好,小声安慰她。 “你也别生气你阿爹的做法,或许他也有难处。” 司聪冷嗤:“他巴不得我死了,省的成了人家的牵制。” 薛慕彦继续劝她,“你也不能这么想,或许正是他的冷漠才让于明水放弃了拿你为质,这样又不会伤了双方的和气,何乐不为之呢。” “哼!你别替他说好话了,我比你了解他,就他对我阿娘那样,舍得把亲闺女嫁给傻子换荣华富贵,他也不是什么重情之人。” “那你还生气?” 司聪无奈道:“我不是生气,是失望,一次次的失望,我总把他往好处想,可终究是错付了。” 薛慕彦拉起她的手,轻声安慰,“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凡事往好了想也没什么不好,人干嘛要活的那么悲观嘛。” 司聪扯唇苦笑:“我不悲观,我挺好的,没谁我都一样活。” 薛慕彦揽住她的肩语气里有些撒娇的味道,“我不行,没你活不了。” 司聪噗嗤笑了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油嘴滑舌。” 薛慕彦顺势就握住凑在嘴边亲了一口,“终于可以回家了,做梦都想我们的新房。别看我们的床板子硬,可就是睡着踏实。” 司聪弯唇笑笑不语,她也很想念那个狭窄逼仄的地方,虽然贫苦,可是快乐。撩起车帘看向外头,山林间青黄交接,红绿相间,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卷,让人感到无比愉悦和舒适。 “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到如此美景,夏秋交融,美不胜收。” 薛慕彦也凑过来看,蓝天白云,稻黄叶红,翠竹青木,确实有几分诗情画意。 “做得赏景人,却无赏景心,若是搁在以前,我一定会吟诗一首,如今我只想进去挖宝,养家糊口。” 司聪轻笑,“别说的这般穷酸,你这段日子也得了些赏赐,够一阵子花销了的。” 薛慕彦搂紧了她,“那倒是,不过,我想你过的更舒坦一些,就是比不过曾经的奢华,至少衣食无忧,不再睡那硬板床,所以,咱们到了镇上先别急着走,买个羊毛毡子回去,再买点棉花做个褥子,你就不会睡不踏实了。” 司聪弯唇笑笑,“不费那银子也成,睡着睡着也习惯了。” 薛慕彦揉着她有些瘦骨嶙峋的肩,面带愧色。 “我知道你睡不惯,也花不多少银子,我不想委屈着你。” 司聪颇为动容,握住他的手道:“我还好,你不用觉得愧对我,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觉得苦。” 薛慕彦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捏了捏,什么也没说。 第77章 不敢轻举妄动 司聪也没言语,她知道他与她是一类人,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就随他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事。 他们是三日后到的大研,司聪还是去了土司府拜见木土司,他无情她不能无义,毕竟他也曾大老远的去矿山救过她,虽然没救成,但是这份人情,她不能不记着。 恰巧木土司不在,门房这次是坚决不让她进去,她也不强求,知道阿娘日子尚过得,也就放心了。 梅家人依言将他们送到了镇上便打道回府了,薛慕彦带着司聪买了一个毡子,又买了些棉布与棉花,两人换回了平民打扮,扛着东西踏上了回家的山间小路。 到家时天还没黑,遇到几个村民见着他们俩都很意外,都说好久不见了,这是出去发财了等云云。 薛母见着儿子的第一眼就泪崩了,抱着儿子是呜呜大哭。 “阿彦呐,你可算是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了啊。” 她哭的语不成句,抽噎不止,薛慕彦扶着她坐下,轻抚她的后背劝道:“娘,别哭了,儿子都回来了,您再也不用担心了。” 薛母这么久没见着儿子,哪里是一句半句能安抚住的,是伏在他的肩上哭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纾解了思念之苦,这才想起司聪这个儿媳来。 她拉着司聪的手上下端详,那刚咽回去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都瘦了,遭了不少的罪吧?听你爹说,你也跟着砸石头来着,都砸出血泡来了,快让娘瞧瞧。” 她翻过司聪的掌心仔细端详,虽说后期她已不再干那重体力活,可是厨房里也不都是轻巧的活。她手上又是破皮又是划伤的,也不平整。 “唉!这可怎么好,好好的女孩子家,遭了这份罪,都是,都是娘不好,不该让你去这一趟。” 司聪早已忘了那日的事,况且她去这一趟也不白去,挖出了个惊天的大秘密,也算值了。 “娘,您别这么说,阿彦也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看着他在那处受苦呢,这不也正因为是我去了,我们和爹才能平安回来的嘛,您就别自责了,我们都好着呢。” 薛母泪眼婆娑的连连点头,“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啊,咱们一家再也不分开了,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猫着,也不想着什么发家致富了,别再被人家盯上就好。” 司聪拍拍她的手,“嗯,都听娘的,我们哪也不去了,就在家守着您和爹。” 薛母被哄着劝着总算是过了那个难过的劲儿,风风火火的又去张罗晚饭,最近家里做了不少的腊肉,切了好几块炖笋子,可得好好给儿子和儿媳补一补。 司聪也拦不住她,薛慕彦也说:“娘,我和阿菡在军营吃住都很好,您就别忙活了,有啥吃啥就行。” 薛母却不肯,“我知道你们在军营吃住都比家里强,可是家里是家里的味道,外头是外头的味道,又没有啥特殊好的,就别劝了,你们也好好尝尝娘的手艺,可是进步了不少呢。” 薛母做的起劲儿,谁也不能说什么了,薛慕彦与司聪进屋把毡子铺上,司聪还上去躺了躺,果然比硬板床舒服多了。 “等明日就把那褥子做出来,比这还要宣软呢。” 司聪舒服的躺了一个大字型,长长的舒了口气,“还是家里舒服,你也来躺躺试试。” 薛慕彦笑道:“晚上就能踏实的睡了,这会儿躺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挨着司聪躺了下去。 “你别说,这银子花了就是不一样,我瞬间找到了贵族的感觉了。” 司聪咯咯笑他,很肆意的翻过身,薛慕彦也刚好侧身要搂她,二人就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了。 其实两个人很久没有这般亲密了,在军营时虽说是住在一个帐里,可是却不敢有过份的举动,周围都是营帐,来回还有士兵巡逻,万一被听见什么,第二日实在难见人。 再说那时候一心想着怎么逃出去,怎么偷账册,也没想过这些事情,这会子四目相对,突然就心猿意马起来。 薛慕彦很突然地就吻住了她的唇,从浅尝到深入,直到面红耳赤浑身燥热方才止住。司聪娇喘吁吁埋在他的的胸口,听着他因悸动而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阿菡,晚上,我想跟爸妈喝点酒。” 司聪那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想起新婚夜那日他的百般恩爱,伸出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你讨厌。” 薛慕彦被捶的心尖痒痒,抓住她的手凑在唇边不住的摩挲,似珍宝一般舍不得松手。过了好一会儿,薛母在外头叫吃饭了,薛慕彦才起身。 “我去玉珂家买点酒来,你等我。” 薛慕彦冲她挑眉一笑,转身快速出了屋子,司聪起身向外看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院子,她不禁抿唇笑笑,理了理头发,也去了院子里帮忙。 晚饭很丰盛,四菜一汤,薛母做的有模有样,味道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不是难以下咽了。 薛慕彦的酒很受欢迎,一家人难得又团圆了,薛父和薛母都很高兴,多喝了几杯,就连薛慕枫也喝的脸和脖子都红到了一处去。 与新婚夜那日一般场景,薛慕彦搬完这个抬那个,司聪收拾的桌子刷了碗筷,等收拾好了进了屋,薛慕彦也进来了,就靠在门口看她收拾床铺,眼里是眼藏不住的宠爱的欲望。 司聪回眸看他,柔柔一笑,薛慕彦就像小兽一样扑了过来。没有红烛暖帐,却是春宵一夜。 他们回来后的日子很平静,周围并没有出现可疑之人,这让两人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可是他们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一如既往的进山打猎采药,再由玉珂的阿爹波南林拿去镇上卖,一段时日下来也攒了些银两。薛慕彦与司聪私下里盘算着,去京城需要多少盘缠,这点银子都走不出南疆去。 “还是得想办法多赚点银子,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水路加陆路兼行,少说也得三个月,粗略计算,一来一回,至少要二三百两的银子,咱们手里不过才二三十两,杯水车薪呐。” 第78章 进深山 薛慕彦摆弄着那几粒碎银子犯愁,司聪道:“盘缠都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咱们脱身去京城,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离开这里,一定会引起于明水的怀疑。” 薛慕彦的愁容更甚,“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名正言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上京告御状,请陛下重新审理我父亲的案子。” 司聪蹙眉沉思,“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爹他会同意吗?那日在矿场时,我听爹的意思是认命在此终老了,他怕是对朝廷彻底失去信心了。” 薛慕彦叹了一声:“那只是他嘴上说说而已,实则父亲他日日忧心于此,他不甘心,到死也不承认自己犯了罪,他只是不想我们兄弟因此丧了命,重审之路异常艰辛,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呢。” 司聪思忖片刻道:“其实我也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走货。” 薛慕彦疑惑的看向她,“你是说,做生意?可是娘不许,而且做生意需要本钱,咱们这点银子做小本生意还行,往京城走货,可是异想天开了。” “我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想做玉器生意,这产翡翠,乃是玉中之王,京城的一个翡翠镯子都成千上万两银子,咱们想做这样的生意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咱们不也需要盘缠嘛。” 薛慕彦微微嗤笑:“你这想法更是痴人说梦,那玉器的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一是要有便宜的货源,二是要有财力,咱们这些银子连一个耳饰都买不来,怎么走货?开玩笑嘛不是。” 司聪微挑眉毛,看着薛慕彦有些不屑的抽了抽唇角:“谁说走货一定要本钱的,你可别忘了,我是木家大小姐,还有于明水的身份,弄出点一手上等翡翠还是可行的,我出的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薛慕彦沉思不语,司聪又道:“于明水认识几个做翡翠生意的商人,我见过几个,也知道他们都在哪里有铺子,他们也都知道我是谁,这个货源肯定不是问题。” “那就试试,现在就差盘缠了,你也要有个打算,如果梅家那边没办成呢,你怎么办?” 司聪想起那块金牌,实在不行剪下四个角,也有十两八两的,换成白银也百八十两呢,凑吧凑吧先上路,路上再想别的办法。 “办不成再想别的办法,先这么准备着,你也想好了怎么说服爹,等一切就绪了,咱们就出发。” 薛慕彦点了点头,“凡事都要做万全的准备,不管哪种方式,咱们都要积攒银子,不能都指望别人,明天开始进山吧。” 司聪苦笑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行就走远点,这次带上玉珂他阿爹,他有经验,咱们认识草药,多带些干粮,回不来就住在山里,多弄些值钱的草药,我想抽空去那几个做翡翠生意的商人那看看去。” 薛慕彦有些犹豫,“山里本就危险,再往深山里走,可就到了你说的原始森林了,那更是危险,娘不会允许的,我也觉得不妥。” “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也不会踏入原始森林,那可老远了,咱们就是再往深山里走走,也不走太远,你放心好了,谁还能拿命开玩笑啊。” 薛慕彦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反对也无效,多余费那个话,只好点头应了。 “那我跟阿枫说,多做点防身的武器,你一会儿准备准备路上吃的用的,明儿咱们就去。” “先别让娘知道,她该担心了。” 薛慕彦也怕薛母知道了没完没了的磨叽,点点头出去了。 二人各自忙自己的,到了晚上,司聪又是烤饼子又是装腌笋子的,薛母就有些疑惑了,问她才知道这事,那是坚决地不同意。 司聪与薛家兄弟二人是轮番上阵好一顿劝说才说服了她,早早歇下,第二日也早早的出发了。 令司聪没想到的是,此次玉珂也跟着波南林进山来了。薛慕枫很是高兴,熟络的与玉珂打招呼说话,薛慕彦凑在司聪耳边小声道:“别看玉珂是个女孩子,她很厉害的,昨天听阿枫说,他们进山打猎,玉珂不比他弄的猎物少。” 司聪抿唇轻笑,“我可没嫌弃过玉珂,别解释,她去也好,我刚好有个伴。” 说完,司聪上前去挽住玉珂的手臂,二人并肩向山里走去。这条路是他们经常走的山路,周围有价值的草药也采的差不多了,几人并未做过多的停留,要保存体力寻找更多更有用的草药。 随着山林的深入,背篓里的草药也渐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采了些值钱的草药,心情也是非常的不错。走过了熟悉的山林,再往前就是不曾踏足过的地方了,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要黑了,众人便寻了一处山坡下露宿。 男人们去拾柴生火,司聪与玉珂在林间摘了许多的大片叶子,晚上在头顶搭一个简易的窝棚,一是防止蛇虫突然爬到脸上身上,二也是这里的天气很不稳定,不知哪时就下一阵雨,屁大工夫又停了那种,提早做了准备,也省的到处躲雨了。 烤热了饼子每人吃了一块儿,便开始搭建简易的窝棚。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了,粗的细的都有,砍了些粗的围成一圈,上面砍出一道豁口,将细竹子卡在上面,把大片的叶子用细草绑在顶部,四外圈也都围上叶子,这样,半人高的窝棚就做好了。 四外圈挖出一道浅沟,洒上自制的驱虫药,大家依次钻了进去,封上口大睡起来。赶了一整日的山路,都很累,很快都睡着了。 半夜果然是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不是这一阵,还有一阵大雨,下了足足有半刻钟,得亏叶子铺的又多又厚,绑的也结实,几人才没被雨淋了。 清晨的山林里都是雨后清新的味道,一夜好眠的众人个个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简单的吃了口饭,谨慎的进了山林。 司聪一路上做着记号,或是挂布条,或是折断树枝,或是在树上留下印记,记住这个地方,回来时或许还能用得上。 第79章 巨蟒 走进这片林子,与之前走过的最不相同之处就是,小动物越来越多了。各种猴、鸟、蛇就多了起来。他们还有幸看见了几只罕见的绿孔雀,飞的极快却不飞远,在林间来回的起飞降落,阳光的映射下,像是五彩斑斓的宝石般耀眼夺目。 司聪感叹,若是此时有一部相机能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就好了,发到网上肯定能成为热议。 她还发现了长臂猿,毛茸茸的,躲在树杈后时而露出带着两块白毛的脸蛋偷看他们几个,被发现了马上又跳到另外一棵树上,大长胳膊悠荡悠荡的想逃又很好奇的样子,煞是可爱。 还有几只小熊猫,上蹿下跳的也不怕人,跟着他们的步伐有快有慢,实在是太可爱了。 司聪瞬间觉得进了动物园的感觉,比在野生动物园更有体验感,她很想抱抱那可爱的小熊猫。 摘了野果子投喂,那几只小熊猫居然围了过来,争相抢她手里的野果子,看似温和的可爱样子,爪子却锋利的很,几次差点挠到她的手。 薛慕彦不敢让她再近距离的喂食,扔了几个果子在远处,那几只小熊猫颠颠的跑过去抢果子,再也不理她了。 司聪还有些懊恼,噘着嘴嘟囔,“还没玩够呢,你这人真是无趣。” 薛慕彦推着她向前走。“你是来干嘛的?现在看着这些小动物可爱,一会儿遇到野象野牛的,还有蟒蛇巨蜥,我看你还觉得可爱不。” 司聪撇撇嘴,“那我就跑呗,我还等着让它吃啊。” 薛慕彦看着她一脸的宠溺,“有我护着你,别害怕。” “我才不害怕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看的玉珂抿唇直笑,薛慕枫则一个劲儿的撇嘴,波南林则警惕的看向四周,恐怕有猛兽突然出现。 越走越深,草木也越来越茂盛,薛慕枫走在前头负责砍草木开路,薛慕彦箭法准,紧随其后,波南林断后,司聪与玉珂也紧握住长竹竿做成的长签子左右划拉,看见珍奇的草药就过去挖,走了半日,倒也采了不少的草药。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赶忙停住了脚步,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那声音就在玉珂的左手旁,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玉珂左手边的草向两边倒去,且面积非常之大,大概是个庞然大物。 司聪大叫:“不好,快分开跑!” 众人忙四下逃窜,薛慕彦拉着司聪狂奔,波南林拉着自己的闺女往相反的方向跑,唯独薛慕枫傻愣着不知往哪边跑。 薛慕彦冲他大叫:“跑啊,愣着干啥!” 薛慕枫撒腿就跑,而这时那巨物也露出了真身,居然是一条巨蟒,那蛇身足有大海碗口那么粗,身子也有四五米那么长,难怪会压到那么一大片的草木。 可能是薛慕枫反应迟钝了些,也可能是那巨蟒看薛慕枫一个人落单了好欺负,别人它谁也不追,就追薛慕枫,吓的薛慕枫是咧嘴惊叫嗷嗷狂奔。 司聪与薛慕彦跑出去一段路,回头发现那巨蟒并没有跟来,而是朝着薛慕枫追去了,两人慌忙又折了回来,跑向薛慕枫逃跑的方向。 那蟒蛇看似身形巨大,却是十分的灵活,爬行的速度足有时速六十公里,追的薛慕枫脸都绿了。 一支箭射向那蟒蛇,阻止了它的速度,一支长竹签子也射了过来,那蟒蛇停在了原地,昂起脑袋转头看向身后,薛慕彦又是以建设处,被那蟒蛇躲了过去,蟒蛇像是重新发现了猎物般吐着信子朝薛慕彦他们爬来。 波南林又掷出一根长竹签,玉珂也扔出好几只竹镖,那蟒蛇被干扰的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了,在原地转圈,忽而迅速的朝波南林父女的方向袭来。 波南林拉着玉珂就跑,薛慕彦喊薛慕枫去他们那边,他举着箭在那蟒蛇后面边追边射,那蟒蛇皮糙肉厚的,他那竹箭根本就伤不了它分毫,反而更加的激怒了它凶性大发,张着血盆大口反身扑向薛慕彦。 薛慕彦转身就跑,边跑边对其他几人喊道:“这样不是办法,跑不出它的范围,咱们就得被它咬死,得想办法控制住它。” 波南林在后头扔石头砸,“你说咋弄?这大蟒,想要制住它,得先按住它的身体,不然咱们都得被它抽飞了。” 薛慕彦跑的呼哧带喘,绕着树来回转圈跑,那巨蟒有些被绕迷糊了,蛇头抬的老高,四处张望。 波南林一石头砸了过去,还别说挺有准头,正砸中了那巨蟒的头,巨蟒的头晃了一下,昂起头又朝着波南林爬去。 薛慕彦在它身后抄起竹棍子就是一下,巨蟒连续遭受两下重击,显得有些头晕目眩了。薛慕彦乘胜追击又是一下,那巨蟒被打翻在地,翻滚着小树一样粗的身子扑腾的周围草木倒了一片。 波南林喊薛慕枫,“阿枫,快用你的捕蛇神器,卡住它的脑袋。” 薛慕枫好不容易回过点神来,抽出背后背着的捕蛇神器哆哆嗦嗦的跑过去,看见他哥正在狠抽那巨蟒,壮着胆子将那捕蛇的工具套在了巨蟒头上。 巨蟒脖子被掐住,身子扭转的更剧烈了,薛慕枫的手都把持不住那捕蛇的工具了。薛慕彦与波南林压在那巨蟒的身上,被它扭动的蛇身差点甩出去,司聪与玉珂也来帮忙,五人合力,才将将按住了巨蟒。 波南林剧烈的喘息着,“这,这家伙值老银子了,咱们,咱们别弄死了它,抓活的,回去能卖,卖个好价钱。” 薛慕枫手抖的厉害,“阿叔啊,这,这咋抓活的,我看,咱们整不住它,咱们成了它的口中餐。” 薛慕彦使劲压着那巨蟒,喘息的也非常厉害,觉得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流失,这样也不是办法,体力早晚会消耗没了。 他对司聪道:“你找出绳索来,还有麻袋,快!” 司聪看了看自己压着的还奋力蠕动的蛇身,有些担忧,“我起来,你们能压住吗?” 薛慕彦点点头,“你速度快点,我们能挺一会儿。” 第80章 卖了个好价钱 司聪呼了口气,一点点的起身,快速地冲到放背篓的地方,在里面掏出了绳索和麻袋,又急速的跑了回来。 “去前头,套在那蛇头上,你和阿枫你俩配合,快速的系上麻袋口,把那个捕蛇神器一块系里面,别松开它的嘴,不然它咬人的。” 司聪依言跑过去,看了看那不断挣扎的蛇脑袋,有些胆怯,咬咬牙,还是套了上去。薛慕枫压下那捕蛇工具,司聪快速的系上了麻袋口子,接过他手里的捕蛇工具,继续按着,薛慕枫也腾出手来,与薛慕彦他们一起继续制服蛇身。 “阿枫去砍一棵竹子来,要长一点的,快些。” 薛慕枫忙去砍竹子,此时众人已经筋疲力竭了,巨蟒也有些扑棱不动了,等竹子来了,薛慕彦指挥大伙将那蟒蛇绑在的竹子上,这回它是彻底的扭动不了了,只能来回的翻个儿,却再也伤不了人了。 几人终于是能喘口气了,坐在那呼呼大喘,看着那瘆人的玩意都不禁连连惊叹,这也太大了。 薛慕枫喘着粗气问司聪:“大,大嫂就会糊弄人,你,你不是说,这玩意咱们不招惹它,它不会攻击咱们吗?咱们,咱们也没招惹它啊?” 司聪也是脱力的喘息着,“这,凡事,凡事不都有个特殊嘛,它可能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薛慕彦干咽了口唾沫,“谁,谁喊的快跑?为啥要跑?你越跑它越追。” 司聪吐了吐舌头,“我也是一着急,寻思着它就下不了,吓坏了。” 几人都坐在那喘,好不容易气息稳定了些了,波南林道:“就别埋怨那些事了,现在怎么办?这家伙咱们得弄回家去,就这么扛回去可不行吧?” 司聪记得以前看视频上这种大蟒蛇都是用笼子装回去的,于是提议道:“这么着肯定不行,这里有现成的竹子,咱们做一个笼子,把它装进笼子带回去。” 大家都觉得行,便开始动手,男人们去砍竹子,司聪与玉珂寻了干草搓草绳,待会儿可需要很多的草绳绑笼子,这庞然大物,得绑的结实点。 没有铁锯,竹子砍得长短不一,粗细也不匀,费了些力气做了一个大笼子,将那条巨蟒塞了进去,蛇身都用 草绳固定在笼子上,蛇头也绑在笼子上,每隔一段时间喂它一只蛤蟆,吊着那口气。 三个爷们抬着一个大笼子下山,回去的速度肯定是快不了,他们三个歇着的时候,司聪就与玉珂在附近寻草药和值钱的山珍,那几个背筐都装的满满登登的了。 终于到了来时露宿的那个地方,他们搭的简易窝棚还在,只是大叶子已经七零八落了,司聪与玉珂又去摘了好多回来,预备着一会儿盖在上面遮雨。 扛着重物走了那么远,仨爷们都累的不轻,司聪与玉珂一人背俩筐,手里还拎一个,也是腰酸背痛的,一坐下就不想动了,糊弄着啃了饼子,就都钻进窝棚里睡觉了。 半夜薛慕彦起来看过笼子里的巨蟒两次,见没什么异状,便也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走了整整一日,天黑透了才到家。相约明日一早就去大研卖了这家伙,波南林父女俩也回去休息了。巨蟒就放在了薛家的院子里,吓的薛母一夜没敢合眼,总是担心那家伙爬出来吃了他们。 波南林来的很早,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女婿,还带了很多的工具,修补修补那拖了一日一夜的笼子,有些地方都要散了。 天刚放亮,一行人就出发了,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可还是遇到了好多早起的村民,见他们抬着个大笼子都觉得好奇,想要掀开那盖着的叶子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波南林怕吓着村民,并不说明是什么,也不叫他们动,就这么躲避着村民探究的眼神一路向大研而去。路上几人轮流抬笼子,到了大研已经是晌午了,集市上都快散了。 这东西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他们直接去了几个大户人家询问,刚好有个富户在庄子里建了个花园,也养了些动物供人观赏,便以二百两银子的价钱买下了那巨蟒。 这可高兴坏了一行人,薛慕彦的意思是两家一家一半,波南林却不肯,说是按人头分,他和玉珂每人四十两,这才算公平。薛慕彦推脱不过,只好应了,采的草药卖了二十三两银子,两家均分,波南林没有异议,如此一来,两家这一趟是满载而归。 这一趟司聪他们得了七十一两多的银子,当白花花的银子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全家人的眼睛散发出异样的光彩,终于是见着希望了。 但是薛父和薛母并没有将银钱全部收下,而是只拿了十两银子作为家用,剩下的让孩子们自己保管,说是他们进山一趟不容易,都是用命换来的,理应自己留着。 薛慕彦与司聪暗自欢喜,正需要银两的时候,他们也不想客气了。薛慕枫是高兴坏了,毕竟之前进山采药打猎买的银钱都上交给了家里,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劳动所得的银钱,而且四十两之多的巨款,当然兴奋了。 “娘,今儿着急回来,没来的及给您和爹买点礼物,下次我再去大研,给您买一对银镯子回来,给爹买点好茶叶尝尝。” 薛母笑的一脸慈爱,“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娘不需要那东西,成日里做粗活,怪不得劲的,你自己留着,将来好娶媳妇用。” 薛慕枫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可不着急娶媳妇,我得多赚几年的银子,孝敬爹娘呢。” 薛母抿唇笑,薛父道:“成了家也不耽误你孝敬爹娘,你看着有喜欢的女孩子,早点娶回来,爹娘也就放心了。至于那茶,你也别买,你波南林阿叔经常给我拿茶来,也挺不错,花那银子做啥。” 薛慕枫一听爹娘都不用他的银子,捧着银子又傻笑起来,薛慕彦说:“那么多银子,你好好放起来,别嘚瑟丢了,要我说,你就先放在娘那里,等你用银子再跟娘要。” 第81章 要去边城 薛慕枫忙将银子捂在了胸口,对他大哥不满的嘟囔:“你咋不给娘保管着呢,你俩那更多,你就不怕嘚瑟丢了?” 薛慕彦斜了他一眼,“我有你大嫂保管着,等你有了媳妇自然也有你媳妇保管着,可惜你现在没有啊。” 薛慕彦这是明晃晃的炫耀加打击,薛慕枫那嘴撅的更高了,不情愿的将银子塞给了薛母。 “娘帮我保管,不许给我哥。” 大伙都笑了,司聪将那一两多的碎银子给了他,“这点你拿着买糖吃,可别哭鼻子。”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薛慕枫尴尬的抽了抽唇角,“都拿我当小孩子,我不小了,快十八了。” “那你要不要啊?”司聪作势要拿回银子,薛慕枫手速极快的抓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要,干嘛不要,我辛苦得来的。” 谁也不能拒绝他的天真可爱,又是忍不住大笑,薛家小院里是一片的欢声笑语。薛慕枫提议再去一次深山,确实有货啊,可是薛母说什么也不同意了,听他们简单的讲述就已经吓的不行了,这是命好遇见的是蟒蛇,下次遇到猛虎野熊的可咋整,那不是要命嘛! 薛慕彦没有反驳母亲,那日的情况就够危险的了,若是再遇到更凶猛的野兽,他可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还是命要紧,就在周围山里转悠转悠也成,那么大一片山呢,哪能都转遍了呢,总会有漏网之鱼的。 薛慕彦与司聪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加在一起,也就百十两银子,距离目标还有些差距,不过这已经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了这么多银两,对于他们现在的能力来讲,已经是奇迹了。 司聪道:“我想过些日子就去边城转转,打听打听玉器生意的门路。” 薛慕彦点了点头,“也好,早点凑够了盘缠早点走,这东西放在家里我总是心里不踏实。” “得置办一身行头,你这身衣裳可不行,容易露馅。我 薛慕彦不置可否,看向她毫无装饰的头顶,微微一叹:“你也得买两件头饰,至少得买个簪子,一对耳饰,要不,也太不像木家的大小姐了。” 司聪摸了摸头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本来就缺银子,不花那冤枉钱了,买一根木簪子吧,随意些更好。” 薛慕彦有些愧色,“我给你做吧,你不说喜欢相思豆吗,明儿我们去山里采豆子,回来我给你做头饰,首饰,还有装扮这屋子。” 司聪喜道:“好啊,你还会做首饰的吗?” 薛慕彦看着她笑:“瞎做呗,就是没有红绳,待会儿你去娘那里找找,她没有你找玉珂去,她那准有。” 司聪欢快的应着,藏好了银子就去找红绳了。薛慕彦无奈的摇头溺笑,再厉害的女人,也藏不住那颗爱美的心。 司聪去了没一会儿吗,拿回来一把细绳,五彩缤纷的,啥颜色都有。 “玉珂说明儿她也去,还要跟你学学做首饰呢。” 薛慕彦当然不会反对,他也很希望她能有个能说得来的朋友。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司聪很是不解:“干嘛去?” “去找些老木,做簪子用的。” 司聪笑了,就喜欢鼓捣这些,薛慕枫听了一耳朵,屁颠屁颠的也跟了上来,薛慕彦正愁没个小工使唤呢,那就他来吧。 建了各种各样的老木回来,司聪还捡了几块大的,像是根雕一样的大木头,回去修理修理摆在屋内,也增添点雅致。 隔日去山里采红豆,也是乐趣颇多,采了一大筐的红豆,还采了好多的鸡枞回来,薛母自是高兴,留了玉珂吃晚饭,几人就钻进了屋里开始鼓捣做首饰。 薛慕彦挑选合适的老木磨簪身,那么细致的活司聪干不来,她和玉珂挑豆子,把大小均匀的豆子都挑出来备用,然后在薛慕彦的指导下将针烧红了扎眼,薛慕枫则切老黑木,将一大段黑木切成绿豆大小,再打磨成圆的方的扁的,司聪她俩再打眼,这一道道工序可真是费眼睛又费手指头,不比进山采药打猎轻松。 要说薛慕彦的手是真巧,那一根根本看不出啥来的老木,经过他的刀刻又打磨的,就有了簪身的模样,他将红豆组成几朵花的形状,嵌在了簪身上,还在一侧做了一串红豆流苏,一个漂亮精致的红豆簪就做成了。 薛慕彦亲手为她簪在发间,令她的容颜更加的艳丽脱俗。 玉珂眼睛都圆了,“真好看,大嫂,你太美了。” 司聪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薛慕枫也看呆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着桌上那些烂木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哥。 “大哥,你这手艺是绝了,不如咱们就做这东西卖去吧,没本钱还不危险。” 薛慕彦轻嗤道:“扯淡,做一个簪子就得小半天,才能卖几个钱儿,哪有进山来的快,要真想做这方面的生意,那得多了解珠宝的行情,我和你大嫂正好想要去边城看看呢。” 薛慕枫与玉珂都吃了一惊,薛慕枫问道:“去边城看什么?哪里有珠宝买卖?” 玉珂道:“我听说那地方产玉,大哥是想做玉的生意?那可要不少本钱呢?” 薛慕彦摇头笑道:“哪有那个本事啊,我和你大嫂就是去看看,我俩在军营时认识了几个做玉的商人,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边角料能买回来的,做点小首饰换点银钱也好啊。” 玉珂点头,“嗯,这个想法行啊,薛大哥能不能也带上我?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薛慕彦看了司聪一眼,有些为难。“这,边城离这里很远,我们此去至少要十天半月的,而且我们打算带上银子去,万一有合适的材料,就直接买些回来,省的白瞎了盘缠了。你阿爹,能允许你去这么久吗?” 玉珂一拍胸脯,“我阿爹不管我的,我说的就算,我那也有几十两银子呢,都带着,到时候大哥帮我选选,我也买回来些跟你学做首饰。” 薛慕枫也道:“我也去我也去,我那也有银子,我跟娘要去。” 薛慕彦瞥了他一眼,“哪都有你呢,我们走那么久,家里谁来照看?” 第82章 一刀披麻布 薛慕枫又撅嘴胖腮的不满的嘟囔道:“爹娘又不是病秧子,家里啥都齐全,又不用出去采买,就那么十多天,咋就不行了,我不干,我就去。” 薛慕枫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耍无赖,薛慕彦这个做大哥也很无奈,玉珂道:“他想去就去吧,那边城咱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阿婶和阿叔就让我阿爹常来照应着,大哥就放心吧。” 薛慕枫感激的看了玉珂一眼,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哥,薛慕彦只好道:“好吧,不过一定要听话,你们俩都是,不许单独行动,也不可随意买东西。” 俩人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薛慕彦与司聪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启动资金又多了点。 司聪他们是三日后出发的,这期间又要说服薛母,又要准备路上用的东西,又进了趟山采草药。这是波南林给玉珂提出的要求,因为她把家里的银子都拿走了,家里都没有花销的了。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玉珂也就是拿走了卖蟒蛇的那八十两,家里还是有几十两银子的。波南林是觉得跟薛家人进山把握,每次的运气都不错,与别人进山都是潦草而归,打不到什么猎物,也采不到珍贵的草药,出去一趟卖个百八十文的,好几家分,都不够搭辛苦的。 与薛家进山就不一样了,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都能分上个一二两银子,他就觉得跟这薛家是特别有缘,也合财。 启程的那一日,玉珂把八十两银子都给了薛慕彦,薛慕枫也把在薛母那还没存热乎的四十两银子交给了大哥,司聪也带出了全部的家当一百一十两银子,这二百三十两银子正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一个人装着还是目标太大,风险也太大,还是每个人分了五十两贴身藏着安全些。 一路上四人尽量吃自己带的干粮,住最便宜的客栈,能住通铺的绝不住套房,就这般省吃俭用的,到了边城也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了。 司聪的意思是这费用就他们夫妇出了就行了,可是玉珂说什么也不允,说是出来时她阿娘给她带盘缠了,不能占他们的便宜。司聪拗不过她,只得收下了。 边城不似大研繁华,但是在两国交界,又有大型的榷场,两国商人往来不断,倒也热闹。 到了边城几人便换了衣服,司聪换上了华贵的大小姐的服饰,头上插着薛慕彦精心为她制作的红豆簪和鲜花簪花,手腕上也套上了那一对唯一像点样子的银手镯,虽不奢华,却也别具一格。 她给玉珂也带了两套,玉珂第一次穿这么华丽的服饰,紧张的不行,走路都迈不开步子了。 薛慕彦穿着就简单多了,细棉的长衫,都是在军营时,跟着司聪沾光做了几套,这回哥俩还真用上了。 几人先去榷场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里翡翠的行情,水头纯的得几百两一只,便宜的几两银子的也有,那些碎料就更有说道了,几两几百两一堆的都有。 还有赌石的,那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只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起哄,还有狂笑和凄惨的悲哭声,真是一刀富,一刀穷,一刀披麻布啊。 看了一圈热闹,司聪按照当时那几个商人留下的讯息去寻人,在一家东华翡翠珠宝行见到了她相熟的商人,曹东华。 曹东华很意外司聪的到来,热情的招待了她。 “真没想到啊,木大小姐肯屈尊降贵的来到此处,这里龙蛇混杂,大小姐出门也不多带几个人,可要当心才是。” 司聪笑着与他寒暄,“谢谢曹东家的提醒,我此来就是见识见识曹东家口中的榷场闹市,果然是闻名不如亲见呐,这榷场之大令我们非常惊讶。” 曹东华微有些小得意,“这还不算什么,大小姐若是不急着走,我带大小姐去那边看看,矿上每日都有废石流出,那场面才是人山人海,十分的壮观呢。” 司聪几人对视一眼,皆很吃惊,“曹东家说的那边,可是边境之外?” 曹东华点了点头,“两国互通友谊,百姓也经常往来,咱们这边有很多百姓去那边挖矿石,赚钱养家,若是有福气捡到了鸽血石,矿上还有赏银,那可就不愁吃喝了。” “鸽血石?” 薛慕枫与玉珂都不懂什么是鸽血石,很疑惑的看向那司聪,司聪道:“就是红宝石,非常难得也非常珍贵,据说指甲盖那么大就值千金。” 曹东华赞许的点点头,“大小姐说的对,这鸽血红石非常的珍贵,所以也有很多的矿工铤而走险,淘到了宝石,想要私吞,都不得好下场啊。” 曹东华说的邪乎,他们听着也觉得残忍,司聪便岔开了话题。 “不瞒曹东家,我们此来,也是想看看这玉石的生意,可有利可图,曹东家能否给推荐一二。” 曹东家并不意外,大老远的来了,肯定不是为了见识见识那么简单。遂问道:“不知大小姐想做多大的买卖?” 他认为,木家财大气粗,木家大小姐想要做的生意,那必定不会是小来小去的买卖,他好像是看到了一尊金佛在冲他招手一般,笑容更加的亲切了几分。 司聪道:“我们不懂这些,就是先来探探底,大生意如何,小买卖又如何?” 曹东家垂下眼皮转了转眼珠儿,呵呵笑了两声道:“这里门道可就多了,没本钱的几两银子也可,本钱充裕的几十几百万两也可,那就看大小姐您有多少本钱了。” 司聪当然知道这曹东家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把她当成是大客商了,准备狠狠地宰一刀呢,心中冷哼,她做了好几辈子的买卖,就没做过亏本的生意。 微微一笑道:“曹东家应该晓得,我们木家呢,来往的都是王亲贵族,就是您柜上摆着的这些珍品,我阿娘的嫁妆就不止这些,想来开一家珠宝店也是能支撑一阵子的。我阿爹想的是更长远的路,入京,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第83章 剧本里没有的词 那曹东华面上一惊,问道:“木土司想要去京城做买卖?” 司聪淡淡一笑:“要说贵族最多的地方,那就属京城了,曹东家每年卖出去的翡翠也有不少是流入京城的,可是您知道您这里的一对玉镯在京城要卖多少银子吗?” 曹东华呵呵笑了两声道:“少则几十两,多则几百两,还有更甚者,达到千两之多。” 司聪扯了扯唇角,看向薛慕彦,薛慕彦微微点了点头,道:“曹东家知道的只是皮毛,在下来自京城,这翡翠可是京城贵眷们的钟爱之品,从头到脚很不能都用它来装扮,有身份的人家喝水的杯子都是玉器所制,您这里一只成色一般的玉镯,在京城,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几十两,连最普通的玉镯都买不到的,甭说您这堪称玉中之王的翡翠上品的。” 曹东华吃了一惊,垂下眼皮暗暗思忖,他这里最便宜的镯子才不过几两银子,这拿去京城就翻了百倍不止,难怪那些往来北边做生意的都那般财大气粗,原来是这般暴利。 曹东华沉默了,他知道了又如何?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可奈何他一没门路二没运输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中间人赚差价,不由得轻叹出声。 “各人有各人的门路,我们负责出货,他们负责销路,各司其职,各安天命吧。” 他不认命又能如何啊?手伸不了那么长啊。 薛慕彦与司聪对视了一眼,又道:“在下知道曹东家的顾虑,京城距这里没有万里,也有七八千里地,运输上确实是有些困难,那些人也不过就是赚的辛苦钱。去了孝敬路上山匪路霸官府税收的,路上再有些损耗,也不算是暴利了。可如果咱们能减少这些支出,或者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投入,曹东家觉得,您这些货直接到了京城,利润是否可观呢?” 曹东华动心了,“郎君有门路?” 薛慕彦略略沉吟,“门路倒是不愁,我自小在京城长大,还认识一些达官贵人,做珠宝生意的商人也认识几个,若是曹东家有兴趣,咱们或可一谈。” 曹东华犹豫了,“翡翠我这里不缺,可是这么远的路途,你们打算如何运输?” 薛慕彦看了眼司聪,司聪把话接了过来。 “曹东家怕是忘了与将军了吧?只要能保证在南疆范围之内不出任何意外,出了南疆,我自有办法平安的运到京城。” 曹东家蹙眉思索,求于将军弄个路引做保护是没问题,他不止是在这处做生意,南疆其他地方他也有涉足,每年给于将军的孝敬也不少,这点忙还是能帮的。 可是他们说的又有几分可信呢? “这,大小姐不说出个具体的应对措施来,在下还是不敢冒险啊。” 司聪理解,笑了笑道:“京城有一家京西物流,最早是往来于西北运货,后来已经发展到了南边,只不过没往西南涉足。他们的运输路线离西南也不远了,咱们只要保证从西南到他们那边的货站不出问题,剩下的,那就是一路通畅了。” 曹东华满脸惊讶,“大小姐也知道这京西物流?” 司聪耸耸肩,用下颚努了努薛慕彦。“您又忘了,我夫君是京城来的。” 曹东华又带着崇拜的眼神看向薛慕彦,说话的语气都尊敬了几分。 “郎君认得那京西物流的东家?” 薛慕彦也是一脸的崇仰,“这位诚毅侯太夫人响彻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我等无缘相见,甚是遗憾。” 司聪暗抽了抽唇角,他俩的剧本里可没这段拍马屁的台词,这夸的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曹东华显然是很失望,叹息道:“唉!这若是有幸能说上话,也是荣幸之至啊。诶?你们说的,是不是前段时日死在大研的那位贵人啊?” 司聪神色一暗,薛慕彦深叹一声道:“就是那位太夫人,天妒英才,那样的巾帼英雄,竟然客死异乡,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众人一阵唏嘘,听着旁人谈论自己的死是个什么滋味?求司聪的心理阴影面积。 曹东华摇头叹息,“这太夫人一死,那京西物流可还能继续撑下去?咱们这想法,可还能行?” 薛慕彦道:“这一点曹东家不必担忧,京西物流已经十分的成熟,不是没了一个家主就不能运作了,况且还有太夫人的母亲国公夫人坐镇的,不会散摊子的。” 曹东华眼里又有了犹豫之色,司聪悲叹一声:“我不幸目睹了国公夫人丧女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太令人悲痛了。” 曹东华又是一惊,“大小姐还见过国公夫人?” 司聪揩了揩眼角没有的泪,道:“那日我与阿爹一同去吊唁,有幸见得国公夫人一面,也劝说了几句,国公夫人为表谢意,还给了我一个信物,让我日后去京城一定去找她呢。” 曹东华彻底惊住了,难怪人家敢揽这等生意,原来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他那心眼又活动了几分。 呵呵干笑两声,“大小姐有国公夫人做后台,怎么不自己做这趟生意,倒似便宜了曹某人一般。” 司聪微微扯着唇角,“当然不会便宜你,走一趟京城不易,你曹东家一家的货,我还未必都看得上,不过,看在叔父的面子上,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曹东家,稍后,我还要去别家看看。” 曹东华转悠着眼珠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司聪缓缓起身,“曹东家不妨好好想一想,我们再去转转,您如果有意,可以去云来客栈寻我,告辞。” 司聪示意他们三人走,她抬步向外走,故意轻甩了下头,令头上的红豆钗发出了响动声,果然引起了曹东华的注意。 “大小姐且慢。” 司聪回头看他,曹东华客气的施了一礼道:“在下看大小姐头上的钗子很别致,能否取下令在下一观?” 司聪微微一滞,还是摘了下来递与他。曹东华双手接过仔细观赏,那上面红艳艳的正是这里随处可见的孔雀豆,簪身也是平常的老木,可是这样搭配起来,却格外的雅致清新。 第84章 阿枫的执念 不由得赞道:“这看似不起眼的孔雀豆和老木,做的竟是这般精巧,是大小姐自己的手笔?” 司聪面带自豪的指了指薛慕彦,“是我夫君闲着没事做给我玩的,您是否没注意,我浑身上下都是这种红豆做的装饰,我妹妹的也是,我夫君说,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小娘子们很是喜爱。” 曹东华又看向了薛慕彦,客气的将几人又请回去坐下,命人重新上了茶,态度又有了不同。 “看来,郎君是很懂得京城的行情,郎君可否给在下讲讲,京城的贵人们,都喜欢什么物件?” 这可难不住薛慕彦,他与司聪的剧本里都写好了,越稀奇古怪越受欢迎,司聪又是博古见金的,电视剧都看老鼻子了,啥好看的首饰没见过,让薛慕彦再一渲染,听的曹东华是一愣一愣的,佩服不已,恨不能马上就去京城发家致富了。 “就您那废料,要是有好的设计加工,那都是变废为宝,所以我们此来,也是想带点废料回去,做些新颖的首饰,在这地方或许不值银子,可是到了京城,那可就是一掷千金的稀罕玩意了。” 曹东华眼睛一亮,那玩意还不多的是,自己家就一堆一堆的,也卖不了几个钱儿,不如送个人情,也探探他们的底细,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 “郎君若是不嫌弃,我这里也有些废料,就送与郎君制首饰吧。” 薛慕彦忙摆手拒绝,“这怎么行呢?也没多钱的东西,曹东家您开个价,咱们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曹东华眼珠一转,“郎君泾渭分明,在下也不好为难,这样吧,您做出首饰来,给在下拿来两样瞧瞧,曹某人也不白拿您的,按价给您。” “哎呦呦,这可使不得,东西都是您给的,还收您的银子,这不是捡便宜吗?不行不行,曹东家可不能陷在下与不仁不义,到时候我给您拿来,您随意挑选,我可不收银子。” 曹东家也不坚持,遂点头答应,忙使了个眼色令伙计去取废料,那伙计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进来,看样子是不轻。 薛慕枫忙上前接过来,差点就掉在了地上了,这玩意,也太沉了。 薛慕彦谢过了之后又说了:“我是喜欢鼓捣这些东西,可是苦于没有好用的工具,曹东家能否带薛某去看看柜上的工匠们都使什么工具,在下也好买几样回去。” 曹东家一摆手,“诶!郎君又客气了,区区几个刻刀而已,在下送与郎君便是。” 薛慕彦要看工具是假,他想看制作过程是真,他也就做这么一个红豆钗的能耐,那两下子,可做不出来别的首饰了。 “还请曹东家带在下去看一眼,师傅们都是怎么用的,别我用错了,糟蹋了曹东家的心意。” 曹东华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又看了看一脸镇定的司聪,还是点头同意了,带着几人去了后面的工匠间。 薛慕彦进去之后就开启了照相机模式,那眼睛欻欻歘的四处瞄,一点不带错过的,将师傅们制作的过程都记在了心里。他还很客气的与师傅们请教,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很令那些师傅们不吝赐教。 在工匠间里足足待了有一个时辰,司聪也给有些首饰提出了建议,曹东华觉得非常好,直接采纳,还有些不舍得他们走了呢。 “快到晌午了,不如就留下吃了饭再走,让在下略尽绵薄之意。” 司聪肯定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啊,她是真的要去别家再看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 “下次有机会吧,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就不打扰您了。” 曹东家留人不住,也只好作罢,心下也有些焦急,看着他们乘坐的马车走远了,让一个小厮偷摸跟了上去,看看他们下一家去哪,多久出来。 乘坐租来的马车上的几人看着那一袋子白得来的废料,是五味杂陈,司聪与薛慕彦精心设计的圈套终于是套上了一条大鱼,先不管以后那来往京城的生意成不成,就眼下这废料就够他们狠赚一笔的。 当然了,在京西物流这件事上,她承认是她引导薛慕彦提出来的,这事也不是秘密,京西物流在京城多有名号,那是老少皆知的事。剩下的事,薛慕彦都知道,至于国公夫人到底给没给她信物,谁又能去确认呢。 薛慕彦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照司聪的话说,总算是忽悠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家或许能更顺利些了。 薛慕枫与玉珂不知其中的详情,那对这夫妻俩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玉珂道:“大哥和大嫂也太有本事了,一文钱没花,就拿回这么多的废料,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什么物流的,还有国公夫人的事,都是真的吗?” 司聪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们与国公夫人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至于其他的,那就凭那曹东家自己想象了。” 薛慕枫兴奋之余,很是困惑,“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那女人的母亲的?” 司聪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下微有不安,转头看向了薛慕枫。薛慕枫道:“我们去柳家别院卖笋子,碰巧遇见的,见她太可怜了,你大嫂就劝了两句。”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薛慕枫却不高兴了。“哼!死有余辜,有什么可怜的?若不是她......!” “阿枫!” 薛慕彦打断了他,“出门在外,谨慎言行,别惹祸上身。” 薛慕枫十分的愤慨,“大哥是忘了我们家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的了?这是天大的仇,我们报不了仇已经很窝囊了,大哥居然打着仇人的旗号经商,恕我不能苟同。” 玉珂听的蒙头转向,司聪脸色也沉了下来,薛慕彦忍下怒气,耐心的解释。 “阿枫,你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是她害了咱们,如今她人已经死了,你如此记恨又有何用?就是有一日能为父亲申冤昭雪,也罚不到一个死人身上了,你生气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咱们把日子过好,这也是她欠我们的,我们利用利用又有什么错?仇恨她一辈子,你就快乐吗?” 第85章 是潮流 薛慕枫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想要争辩,让玉珂给按住了。她小声的劝道:“你少说两句吧,薛大哥也是为了生意,出门在外的,和气生财。” 他才压住了火,但还是臭着一张脸。薛慕彦脸色也不好看,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让他给搅和的毫无兴致了。 不悦的睨了他一眼,“你想清高,待会儿就别进去,分银子的时候别闹就行。” 他小声嘟囔着不去就不去,可是到了下一家,还是跟着下了车。司聪与薛慕彦如法炮制的谈了也有一个多时辰,当然了,大部分时间是浪费在了工匠间里,因为薛慕彦要学习人家的制作工艺。 这位东家也是送了他们一袋子的废料,对合作呢,不说是很有诚意,还是观望的态度多,司聪也知道这一次肯定谈不成,等下次带了成品来再谈,或许胜算就多了些。 一连三日,他们一共拜访了五家在于明水那认识的珠宝商人,共得了五袋子废料,一文钱都没花,这些废料如果自己花钱买,用不了百两也得七八十吧。外加两套做首饰的工具,那也是白来的,至少也要十两八两的。 这里出首饰,自然卖首饰的原料就多,什么绳啊线的,还有金银的配饰等小物件,这些都是首饰上的点缀,想要首饰好看能卖上价钱,这钱就不能省下。 这些配饰可是花了些银子的,那么一小包,就有几十两银子,可比那废料贵多了。 又呆了两日,把这边城大大小小的首饰铺子都逛了个遍,首饰的样子也记得差不多了,几人终于是打道回府了。有那五大袋子的废料,就不能偶尔步行了,大部分的路程都是坐车,只有通往家里的那条崎岖的山路只不得不步行了。 玉珂回家报了个平安就直奔薛家,她着急那些废料如何利用,薛慕彦说,废料也要分出等次来,归拢好哪些该做什么,怎么做。 四个人猫在司聪他们的新房里,将废料铺了满桌满地,按大小分类,按成色分类,一堆一堆的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薛母进屋看见这么多的颜色各异的碎石头,惊的叫出了声:“整这么多回来,那得多少银子啊?” 薛慕枫十分得意的扬了扬脖子道:“娘,一文钱都没花,您不用心疼了。” “啥玩意?这么多没花钱啊?” 薛慕枫很自豪的看向薛慕彦,“都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功劳,娘,您要是不忙就来帮着挑,等得了空我再跟您细说。” 薛母满怀疑惑的也坐在地板上帮着挑废料,偶尔看见大颗的玉石还很兴奋,说这个可以做个项坠挂饰,那个可以做个香囊挂饰的,倒是给司聪很多的启发。 但还是小块的比较多,大的如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比黄豆还小,还有许多看着挺大,但是形状怪异,根本就雕刻不出形物来。 没关系,只要有料就能做出东西来。光给这些废料分类就用了两日,接下来就是制作了。回来经过大研的时候买了些纸墨,还有画画的彩墨,司聪与薛慕彦设计珠宝的样式,然后再挑出料子在磨石上打磨,钻眼穿线,一日的工夫,他们的第一个首饰诞生了。 是一枚七彩的簪花,当初司聪选料子时还与玉珂有了些纷争,玉珂的想法是,一朵花就得用一个颜色,那样才好看,也值钱。司聪却说颜色不一样才吸引目光,小娘子们簪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吸引旁人的目光嘛。 再者,废料哪有那么多颜色一样的,还是七彩的更容易组合,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枚漂亮的簪花。 五颜六色的簪花别在玉珂的发间,很醒目也很漂亮,给玉珂不太白净的脸上增了不少的颜色,看起来更加的娇艳美丽了。 玉珂很兴奋,有些手舞足蹈。“大嫂,这一枚簪花能卖多少银子?” 司聪想了想,伸出一个拳头,“我准备要价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玉珂倒抽一口冷气,“十两?太多了吧?” 司聪倒不觉得,“这些都是翡翠所制,这用料肯定比普通的银子要珍贵,再者,咱们卖的又不是材料,咱们卖的是款式,是潮流。” “潮流?” 这下是他们三人一同惊讶了,司聪点点头,“传统的首饰太古板了,每年出的新款式也没啥新意,都是换汤不换药,主要是很多珠宝制作商不舍得把好料子做成碎料子,他们觉得是糟蹋了东西。还不肯用废料降低自己的档次,所以你去珠宝店看看,但凡是跟玉沾边的,都是贵的离谱,能买的起的都是一根簪子带到死,所以款式嘛就很普通,老少皆宜的那种。” 玉珂仔细回忆了下,好像真是诶,那玉镯啥的,都差不多一个样,玉簪也是,精致点的就是镶嵌颗宝石,价钱就更贵了。 所以,玉珂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大嫂,那你说,这枚簪花就能,那啥,你说的那啥潮流了?” 司聪微微笑笑:“一枚簪花当然不能,这只是一个代表,我们还可以做成串,盘在头上一圈,更好看。” 司聪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可是画好了后大家都看明白了,这样一串花戴在头上一定非常耀眼。 “这废料做不了簪子,只能做一些小的东西,咱们也买不起金银来做簪身,还是串起来更方便,也省事,我们可以把小的废料磨好了穿成串戴在手上,当做手链戴也能好看。” 司聪又去画样子,大家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干起活来就更有劲了,夜深了点着油灯做活也不休息,玉珂常常都是后半夜才回家。 这样没黑天没白日的做了一个月,那些废料已经被他们用的七七八八了,基本剩下的都是太小的不能用的了。 做出来的首饰配饰可是不少,大大小小的有百十来种,摆了满满登登的一桌子,手串、簪花、耳饰、挂饰,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第86章 卖的就是设计 他们还做了各式各样的貔貅,小的做戒指,大一点做挂饰,穿手链。这里的人都很喜欢貔貅,招财嘛,但是大多都是买一个摆件放家里供奉着,太贵,一般人都买不起,这样小小的一个,差不多的人家还是消费的起的。 一行人出发去了大研,准备找个珠宝铺子把这些饰品打包卖了,这东西就是摆在一起才好看,少了就不吸引人了。 司聪给玉珂和自己挑了几样精致的簪花和配饰,那俩兄弟也是手上胳膊上都挂着串啊珠儿的,一走路叮叮沙沙的响,很有些富丽堂皇的感觉。 几人直接进了一家珠宝铺子,是以前木琼菡经常光顾的地方,掌柜的一看她进来,先是一愣,忙换上一副笑脸相迎。 “木大小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司聪含笑道:“叶掌柜客气了,许久未见,叶掌柜别来无恙啊?” 叶掌柜笑呵呵的请他们坐下,谦笑道:“承蒙大小姐关照,老朽一切都好。” 他却想问一句大小姐最近如何,他可是听说了一些内幕消息,说是着大小姐与南诏的婚事有变,将要嫁入南诏的不是这位了,而是另外一位小姐,这位小姐似乎是嫁给了一个农户人家。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都说这位大小姐被赶出了土司府,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还有人看到她在大街上叫卖。可是瞧着这位大小姐的穿戴和气色,比之从前还要华贵红润,莫不是,传闻有误? 看着他们抱着的大木盒小木盒的,心中疑惑,这是要买多少珠宝啊,他这是要发了。 遂非常热情的亲自给她奉上茶水,笑的一脸谄媚。 “大小姐此来,可有什么贵干?” 该寒暄的寒暄了,司聪也不拖沓,直接进入主题,让那兄弟俩把木盒子依次摆开,她亲手都打开。 盒子一打开,满室的流光溢彩,叶掌柜立时便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什么玩意? 司聪拿起一个精巧的盒子递于他眼前,“叶掌柜常年与珠宝打交道,应该能看出这是什么做成的吧?” 叶掌柜小心的自盒子内拿出那枚珠花,轻轻的摸了摸,点头道:“这是翡翠,这五颜六色的,是宝石的废料吧?” 司聪点点头,“叶掌柜眼力极好,这些确实都是废料制成,可是却比成料做出来的要好看精致,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叶掌柜仔细看手中的簪花,是一只蝴蝶扑花的款式,花朵是纯白无瑕,蝴蝶是用一小块一小块废料拼接而成。那翅膀五颜六色,鲜艳夺目,似活了一般栩栩如生。 不说这废料是否值钱,单这巧思和精细的做工,就足以令他心动。他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又去看其他盒子里的首饰。 拎起一串细碎小花朵穿成的长串,疑惑的问:“这又是戴在何处的?” 司聪才就知道他会被这一串吸引,指了指一旁坐着的玉珂,她头上戴着同一款式的串花。 “这个叫琉璃翠,用细绳串在一起,上面有固定的发夹,盘在发间,很别致,也很漂亮。” 玉珂低头侧头的给他展示效果,叶掌柜很是惊讶,这小小的碎片,竟能做出这么好看的头饰来,可见制作人的心思奇巧。 看了各种各样的簪花配饰,在那个最大的盒子里又看到了大小不一的貔貅,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样子,以前都没见过的,这回轮到那兄弟俩来展示了。 薛慕枫伸出手腕给他看,腕子上戴了好几串穿着绳的貔貅,大的小的,还有葫芦,花生,莲花等图案的,看的叶掌柜啧啧不止。 薛慕彦还给他展示了身上挂着的,香囊坠子,扇坠子,腰间的丝绦上也有零了吧碎的玉石搭配,看起来也很是雅致新颖。他散下的发间也有各种颜色的绳子串着碎石垂了下来,很有一番风情。 叶掌柜看的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干脆问司聪:“大小姐开个价吧。” 司聪倒是没想到他这般直接,一时有些愣神,薛慕枫有些着急,拉着大哥的衣袖比比划划的,那意思是让他大哥赶紧开价。薛慕彦按住了他张开的五指,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司聪回过神来,反问那叶掌柜,“叶掌柜是想全要?” 叶掌柜忙不迭的点头,这里每一样都是单品,没有重样的,他不全要,这位大小姐还允许他一件件挑选不成?那价钱肯定高,不如都收了,包圆的价格肯定比单个的价格要合适许多。 “那,叶掌柜想出多少价钱呢?” 叶掌柜垂头思忖,手指从两根到三根四根五根,咬咬牙道:“五百两,老朽全都收下,大小姐意下如何?” 薛慕枫与玉珂已经开始兴奋了,就差替司聪点头了,薛慕彦一个劲儿的给他们使眼色,他俩才镇定了些。 司聪轻笑了下,拿起刚才叶掌柜十分喜爱的蝶恋花簪花,道:“叶掌柜可太不实在了,就这一枚簪花,您要价百八十两也不愁卖,还有那朵碧绿牡丹流苏,起码要值几十两,这条琉璃翠串花,更不逊于这两个,我这里大大小小有几百件成品,最小的一件也能卖几百文,叶掌柜这价杀的,可是要杀的我血本无归了。” 叶掌柜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开始挑这些饰品的毛病。 “大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您这毕竟是废料制成,也没什么成本,不过是胜在心思奇巧,款式新颖,毫无收藏价值,价钱太贵了,小店也承受不起啊。” 司聪扯唇一笑:“我这是废料不假,可也是上等翡翠下来的边角料,就这个绿玉牡丹,那可是绝品上等翡翠下来的料,那一只镯子都要卖几千两的,叶掌柜说这个没有收藏价值吗?” 叶掌柜如何不认得那绿玉牡丹的成色,与她辩驳道:“可这毕竟不是成块的料子做出来的啊,那咋能比呢。” “成块雕刻出来的万金也值得,叶掌柜可是有些吹毛求疵了。您刚才也说了,这些饰品胜在心思奇巧,我本身卖的也不是成色,就是这些设计,我也是看叶掌柜是识货人才来与您相谈,如果叶掌柜看不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第87章 不用白不用 她冲那三人挑挑眉,薛慕彦他们忙起身收拾东西,叶掌柜有些着急了。 “大小姐误会了,老朽哪里是看不上您带来的东西呢,只是这价钱嘛,咱们好商量,再商量商量。” 司聪也不急着与他讨价还价,又坐了下去,神色淡淡。 “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段时间我在军营待了一段时日,幸蒙于将军厚爱,识得了几个经营珠宝的商人,苦于这废料无处销放,我便想了这么个主意来帮他们这个忙,您说您这价钱,让我怎么跟那几个朋友交代呢?” 叶掌柜心里一紧,惊讶的看向她,“大小姐,还,还跟军队的将军有私交,老朽,啊不,在下眼拙了。” 他心思百转思量再三,脸上一阵抽搐后,说道:“大小姐这些饰品成色上乘,工艺绝佳,绝非凡品,在下愿出一千两买,大小姐觉得可行?” 司聪不介意利用资源,为何不利用呢?她被关在那俩个来月,她亲爹都没这么伺候过,就是提提名儿,怎么了?这大小姐的名头不用白不用,爱咋咋地。 垂眸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叶掌柜爽快,我也不是那墨迹人,这些都是叶掌柜的了。” 叶掌柜松了一大口气,恐怕她一再的加价,土司府他得罪不起,军队他更得罪不起。 叶掌柜命人取来银票,司聪却道:“还请叶掌柜给我们换成现银,因为不是一家的买卖,我还得分出来,请叶掌柜见谅。” 叶掌柜面现难色,“哎哟,这一千两现银,柜上怕是没有,请大小姐稍候,我去钱庄兑换便是。” 叶掌柜急急而去,不是司聪为难他,她还不想吵吵的满大研都知晓,怕以后不好行事了。 叶掌柜很快就回来了,怀抱着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看的玉珂和薛慕枫眼睛都直了。 司聪早将那些饰品都拿了出来,盒子是他花钱定制的,当然不能留下,这些盒子就花了好几两银子,留着下次还得用呢。 “叶掌柜别见怪,我这盒子选料做工都粗糙,未免折损了这些饰品的价值,就不给叶掌柜添堵了。” 叶掌柜抽了抽唇角,他看着那些盒子也怪好的,这木大小姐也忒会算计了些,心里不高兴,可嘴上还得说谢谢为他考虑云云。 司聪又道:“叶掌柜如果想长期与我做生意,今日之事,最好不要张扬,毕竟占得先机才是赚钱的首要。若是让同行知道了这东西哪里来的,您往后的生意,也不好做。” 叶掌柜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是她不提醒,他也不会满世界的吵吵这是废料所制,他可没想把这些好看的玩意当废料卖。 出了珠宝铺子,几人也不敢瞎逛,毕竟揣着一千两银子呢,直接雇了马车到了镇上,换了衣服,走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到了家。 四人组又进了司聪他们的小屋,关起门来分银子,玉珂和薛慕枫摸着那银子那嘴角就没下来过。 “大嫂,你也太厉害了,五百两我都觉得是天价了,这些玩意卖了一千两,我阿爸采八辈子茶叶挣不来啊。” 薛慕枫倒不至于这么没眼界,可是以前家里虽富庶,他一个月的花销也就是十两八两的,家里的收入在他听来也就是个数,这么多银子还是头一次见。 司聪是司空见惯了,这些银元宝啥时候入过她的眼,她藏在墙里暗室中的,都是金灿灿的金子,有砖头也有像冬瓜一样的金球,她每次进去都能被亮瞎了眼睛。 那这一千两银子到底有多少呢? 司聪查了查,这叶掌柜还挺细心的。五十两一个的元宝有十个,剩下都是十两一个银锭子,有五十个,银光闪闪的摆了半桌子。 开始分红,刨除成本四十两,剩下的均分,玉珂却连连摆手拒绝。 “可不能这么分,我啥都没干,就是帮忙打打下手,那些东西都是薛大哥没日没夜的熬出来的,就是这款式也是大嫂画出来的,我可不能跟你们平分,我,我要四个就行。” 她指着眼前十两银子一个的小银锭子,一脸的满足。 司聪笑了,“你出力不小呢,况且也投了本钱,咱们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你别坏了规矩。” 司聪按照比例给她二百十两,玉珂却站起来跳到了门口。 “大嫂要这么分,那我一文不要了,你们肯带着我做生意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么分就是白占你们便宜,我阿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我玉珂也不能做那样的事。” 司聪为难的看向薛慕彦,薛慕彦想了想道:“那你想怎么分?只拿四十两肯定是不行的,你也很辛苦,也很努力,你拿这么少,我们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了?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玉珂也不知道该拿多少,她又没做过生意,不懂什么分成不分成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薛大哥和大嫂的功劳,我也看出来了,咱们能白拿废料,还做成了生意,都是依仗大嫂高贵的身份,这都是大嫂的面子,大嫂才应该拿大头。” 司聪有些哭笑不得,玉珂也不容她说什么,一个劲儿的摆手,人就快要退出屋子去了。 不止玉珂这么认为,薛慕枫也一个劲儿的点头,“大嫂还会讲价,我们可没大嫂那两下子,要是我俩,少卖五百两。” 薛慕彦瞥他一眼,“你一文钱也卖不出去,你会说啊?” 薛慕枫表示不满,可他确实没有大嫂能说会道的。薛慕彦微叹一声:“也确实是你大嫂功劳最大,这样吧,她自己占五成,剩下的五成咱们仨分,这是最基本的了,不能再少了,不然,以后咱们就别做这生意了。” 他最后那句是给玉珂听的,语气很坚定,玉珂也不敢再推辞了,显得没诚意,太做作了。 “那,好吧,就听薛大哥的,那,以后咱们也按照这个分吧。” 大家都没意见,司聪查出了一百六十两银子给了玉珂,玉珂高兴坏了,笑的都不会笑了,脸都抽筋了。 薛慕枫摸着那些银锭子笑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念叨着买这买那的,薛慕彦与司聪对视一眼,皆无奈的笑笑。 第88章 财不外露 按住薛慕枫那颗雀跃的心,薛慕彦提醒道:“财不外露,别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当心惹来祸事。” 这话也是说给玉珂听的,一个农家,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一旦按捺不住,没准就是乐极生悲了。 玉珂十分的聪明,保证道:“薛大哥放心,这事我跟谁都不说,我把这银子藏好了,等咱们做大生意的时候我还要入股呢,不能乱花。” 她用手肘怼了怼薛慕枫,“你也是,别乱花,咱们还得去京城走货呢。” 薛慕枫撇撇嘴,“我知道了,我就是痛快痛快嘴,啥也不买,行了吧。” 大伙都笑了,司聪道:“有了银子也别太委屈自己,喜欢什么,只要是不过分,就去买,不乱花就行。” 薛慕枫道:“我想买把匕首,咱们总是出门在外的,该有个防身的武器。” 薛慕彦颔首,“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那东西不便宜,还要在官府登记造册,恐怕是不好买。” 司聪:“也没什么,这东西不登记的多了,外来的剑客侠客都带刀带剑的,也没看谁随身携带一个文书,等咱们再去边城,买一个就是,那里没人管,款式还多。” 薛慕彦想想也是,这世道哪有那么多规矩可守,他就是被官府教化的太教条了,想想这一天白死的人有多少,官府管的过来嘛。 四人又商议了去边城的日期,便都散了,薛慕枫去藏他的银子,薛慕彦把自己那一百六十两银子也都给了司聪,让她找地方放起来。 司聪有些犯愁,这没银子时愁穷,这有银子了又愁没地方藏,这破烂的家能藏哪? 眼角瞥向床头的竹筒,那里藏着那块金牌,不能藏在那,可是这屋里唯一能藏的住东西的,就是那做竹床的竹筒了。 掀开床板,将银子分布到每一个竹筒里,薛慕彦出去找了些宽大的竹叶进来,用草绳将竹筒口都封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刻意装饰一样,没人会猜到那里的秘密。 司聪看着他笑:“还挺有招的,这样里面还不进尘土,你看看那桌子椅子的也都封上吧。” 薛慕彦也看着她笑,“媳妇吩咐的,夫君必须照办。” 他一边动手干活一边与她聊天,“我想着给娘点,让她知道了咱们赚了银子,生活上也别那么拮据了。” 司聪很赞同,“你做主便是,我没意见。” 薛慕彦笑笑,“不能全告诉她,娘年纪大了,藏不住事儿了,怕她担心。” 司聪轻嗯了一声,薛慕彦又道:“去京城走货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司聪微微叹息一声:“看这次去边城是否顺利,如果顺利,过了年吧。” 薛慕彦算计了下,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了,他们去边城回来就该张罗走的事儿了,爹娘那边他还没去沟通,不免愁上眉间。 “爹那边我还没去说,有点不敢说。就是这做生意,也怕爹他不会同意,我觉得,爹对京城有很大的畏惧。” 司聪微微蹙眉,“不敢说也得说,一旦那边谈成了,咱们很快就会出发的,就算那边没谈妥,咱们也得走,那东西也拖不得了,放在家里总是不安全。” 薛慕彦叹了一声:“是不能拖了,等这次回来我就跟爹说。”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去边城的事,拿着二十两银子给薛母送去了,薛母十分的高兴,在吃食上面也舍得了。 两日后四人组又出发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带多少银子,统共也是百十两左右,就算那边的生意谈不成,他们这些银子买废料还是绰绰有余的。 司聪特意留出了几样精品,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她也指望这些东西助力她谈成生意了。 日夜兼程的到了边城,来不及修整就去了曹东华那里,看到司聪带来的饰品曹东华是眼前一亮,没想到这小娘子还真有些本事,果然把这些废料变成了宝贝了。 他这段时日也没闲着,私下里打听木家大小姐的事情,又借着送礼的机会探听于明水的口风,于明水并未表现出对此事的怀疑和不悦,那就是说,那木家大小姐所言非虚。 对于去京城走货的事,他是更加心动了,所以司聪他们这次来,他是格外的热情。不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次还是不想多运货物,先少走点试试水。 司聪问他少走点是多少,曹东华答:“各种成色的翡翠玉镯一百只,其他挂饰配饰一百件,若是行情好,咱们再运便是。” 司聪心里粗略的算了一下,他说的各种成色,太好的怕是不敢拿出去冒险,也就能有万两的本钱吧,她也理解。这么远走一次货,数量方面确实少了点,不过她早有打算,还有另外四家,如果都出这个数,凑在一起,也不少了。 曹东华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跟谁合作他都不拦着,也不会生怨,大不了他赔上这一批货,出几趟货就回来了。他就是赔钱也得拽上几个垫背的,至于挣钱了嘛.......,这个也不能后悔,谁叫他没那个胆量呢。 再者,他也未必就能赔上,一万两的成本,这位木大小姐不得负担一半的吗? 他心里这么想的,便问出了口,薛慕枫与玉珂皆是一惊,他们哪有那么多银两啊? 司聪却早有准备,“曹东家不提,我也正想与您相商,我有出路,您出货品,利润我们五五分。至于在京城打点方面的支出,就不劳曹东家操心了,全由我来负责。” 曹东华犹豫了,合着她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这,似乎不大合规矩吧?” 司聪微扯着唇角,“规矩都是人定的,在南疆的管辖范围之内,曹东家的生意能做的如此红火,想来不止是运气好而已吧?” 曹东华转悠了下眼珠子,她这是要拿木土司和于明水压他啊? “曹东家不会以为我木家是差这点银子的人家吧?您这是信不过我?” 第89章 又见洛桑 曹东华心里咯噔一下,他一个商人,就是有几个臭钱儿,拿什么与军队,与大研的土皇帝抗争呢?唉!算了吧,不就是一万两吗,就当是送礼了。 再者,不还有于将军呢嘛?那土司府又跑不了,他就不信这堂堂的木大小姐敢明目张胆的吞了他的货,又不是他一家,还有那几家呢,大不了一起去土司府告状去。 他咬牙同意了,不过有个要求,他免费提供废料,做出来的成品他可以回收,选了几个样子,谈好了价钱之后,双方签了一个合约,算是达成了合作。 曹东华算是这几个商人里难啃的,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出师大捷,他们本就是借着走货的借口送信出去,就算只有这一家合作,也达到了目的。 与曹东华相约两日后去那边的矿场上参观,一行四人又去了另外四家,除了有一家不肯合作,其余的三家与曹东华一样,都出了一万元的货品。 他们又得了不少废料,回去可有得忙了,看来得找几个专业的工匠帮忙做了,这么大的量,他们这几人就是不吃不喝也做不出来。 两日后的矿场上,看着成山一样的废石场上,头挨着头,屁股挨着屁股,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样的捡料人,司聪觉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光是人多的事吗?是打架,为了一块谁先看到的废料,抢的你死我活的打,总有人被抬着扔出了矿场外。 司聪几人满眼震惊的在矿场边上溜达,那一大片都是卖废料的小贩,一堆一堆的在她看来就是石头,可是里边有可能就有水料很好的石头,反正是论堆卖,爱要不要。 石场上都是拿着石头听敲击声音的客商,还有用水试的,也有烧头发的,反正她是看的一脸懵逼,曹东华解释说,那都是辨别是否是有玉的方法。 她是不会看,也不想捡这便宜,他们直接收曹东华他们选好的就够了,又不用花银子,不就是受点累嘛。 薛慕枫是最爱凑热闹的,央求曹东华带他进去碰碰运气,万一捡一个水头好又大的石料呢,那可就不白来了。 司聪可不想去,人山人海的,她怕把鞋挤丢了。玉珂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当然也要去,薛慕彦不放心他们二人也跟着去了,只留司聪一人在下面溜达,看那些人怎么辨别玉石。 正看的起劲,前方不远处一阵骚动,几个壮汉追着一个男子就快到了近前,司聪见那些人是奔着她这方向来的,忙向人少的地方躲,可别喷身上血。 可她还是没躲过去,被追的男子翻滚着就滚到了她的脚下,抓着司聪的裙摆哀求:“救救我,救救我,我没藏,真没藏。” 司聪一愣,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她还在想在哪里听过,那些追赶他的人已经到了跟前儿,不由分说举起棒子就打。 那男子就往她身后躲,司聪被棒子撩了几下,急眼了。 “都给我住手!打谁呢?看不到打错了吗?还打,找死是不?” 都打她身上了,这是要打死她的节奏啊。 那些人住了手,细看之下是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也不敢过分霸道,其中一人像是几个人的头儿,横眉立目的道:“咱们教训奴隶,娘子也要插手?” 司聪低头看向还在他脚下趴着的男子,那男子哭着道:“我不是奴隶,我是被骗到这里的,我不是奴隶,娘子救命。” 男子抬起血葫芦一样的脸,可是司聪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洛桑,那个带着他到处游玩的向导,他怎么会在这儿? 洛桑看到司聪时也是一怔,他好像认出了她。司聪脑子转的飞快,她怎么把他忘了?这洛桑与柳尚博一同去的土司府救人,那他会不会知晓一些她被毒死的内幕? “娘子,救我,我不是奴隶,求您救救我。” 他跪地磕头,那几个男子上来抓他,司聪向前一步拦在洛桑身前。 “他犯了何错,为什么打他?” 刚才那男子眼睛瞪的溜圆,语气也很生硬。“他是这矿上的奴隶,偷藏了上好的宝石,我要抓他回去给管事的处置。” 洛桑大喊:“我没偷,我真的没偷,你们冤枉人。” 那汉子冷哼一声:“东西是在你的床底下搜出来的,你还敢抵赖?” “那是岩(ai)蓝那小子偷的,他怕你们查出来藏到我床底下的,你们去抓他,你们打他,问他去,不是我藏的。” “你说是他就是他了?人赃并获,你还有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 那大汉又要上来拽人,司聪一抬胳膊挡了过去。 “他说冤枉,那就报官吧,让官府来处理。还有,你们说他是奴隶,可有身契?拿来我看,如若没有,你们就是滥用私刑。” 那汉子一脸的不屑,“报官?报哪门子官?我们这是瓦底,你当是你们那地方呢?官府还管不到我们头上。” 司聪冷斥:“那他是我朝的人,怎么就成了你们瓦底的奴隶了?” 那大汉被噎的一愣,哑口无言了。 “别妄想打着外邦的旗号欺负自己人,你是想做卖国贼?” 这帽子可扣大了,他们都是这里的东家雇的大手,可都是纯正的南疆子民,那户籍啥的可都在南疆了,家里爹娘老子也都在南疆住着呢,这卖国的罪名,可是担当不起。 瞄了一眼这女子的打扮,这通身的气度,可不像是普通富裕人家的娘子,就这一份从容不迫,哪里像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们,遇到这种事,早就吓的哭爹喊娘了,还有工夫如此清晰的与他们辩论,这位家里一定是当官的,怕是惹不起啊。 大汉犹豫不决,身后那几人还跃跃欲试,洛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司聪的裙摆死命的哭求:“大小姐救命啊,小的认得您,您是土司府的大小姐,您是木家大小姐啊,小的家就住在大研,求您救救小的吧!” 第90章 就不怕装逼的 洛桑这么一喊,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对司聪投来了惊讶的眼神,这女子是木家大小姐啊! 那几个汉子更是惊讶万分,奶奶的,难怪这么硬气呢,原来是未来的南诏世子妃,这谁惹得起啊。 忙作揖拱手的说好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小姐别怪罪,既然这人与大小姐是旧相识,那,那就给大小姐一个面子,人您带走吧。” 那大汉不等司聪说话,一摆手慌忙撤了。 洛桑见那些人走远了,忙给司聪磕头谢恩。司聪让他起来,与他到了僻静处,两人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司聪把身上备着的伤药递给他。 洛桑千恩万谢,胡乱的在头上抹了一通,血渐渐止住了。 “你说你认识我?你怎么认识我的?” 洛桑微怔片刻,咧了咧嘴,“小的以前是做向导的,也曾带过贵客去土司府做客,有幸见过您的真颜,还有大小姐上次率众祭天祈福,小的也是见过的,当真是风华绝代。” 司聪微微点了点头,木琼菡也算是公众人物,有人认识也不稀奇,何况他从事的职业也有机会见到她。 “你说你是向导,怎么就到了这里了?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说你是奴隶?” 洛桑有些支吾,“小,小的听说这地方来银子快,也容易,就,就想着来碰碰运气,可,可谁知一来才知被骗了,他们是把我卖到了矿上,给他们卖命。” 司聪当然不信,放着那样风光体面的工作不干,跑这儿来受罪来了?伺候好贵客,赏银都够他吃几年的,他来赚钱是假,避祸是真。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大研哪里住?” 司聪虽然知道他的底细,可是木琼菡不知道,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 “小的,叫洛桑,今年,二十了,小的家就在大研下面的一个村子,离着大研有十几里地。” 司聪点点头,“明日我们要回大研,你若是愿意,可以随我们一起走。” 正常情况下,被骗出来的一听说有人要带他回去,那是一定非常高兴且愿意,洛桑却犹豫了起来。 “小,小的来这儿一趟,没赚到银子不说,还把带出来的银子都赔上了,如,如果就这样回去,没脸见家人。” 司聪目光里带着审视望着他,“你多久没回去了?你家里人没有你的消息,就不惦记你吗?” 洛桑眼神躲闪的支吾,“我,我出来时跟阿娘她们说了,要很久才回去,她们,不会,不会惦记的。” “可你没遇到我,今日就死在这里了,你阿娘又怎么办呢?日日盼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儿子伤心难过吗?” 洛桑一惊,抬头看向定定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他略显慌乱的低下头去,似是很纠结的捏着手指。 司聪收回灼灼的目光,语气微缓,“我想,你阿娘也不愿你在外颠沛流离,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洛桑明显的身子一震,脸上闪过一丝畏惧。“我,小的,小的,先,先不回去了,小的,小的谢过大小姐的好意,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永世不忘,日后,大小姐若是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小的一定在所不辞。” 司聪冷嗤:“日后?你觉得你这样还有日后吗?洛桑,你莫不是犯了什么事,来这里躲着的吧?” 洛桑浑身一颤,满眼惶恐的看向司聪,抑制不住慌乱的摇头辩解:“没,没有,我,小的,小的最是遵纪守法,从,从,没,没做过亏心事。” 司聪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吗?” 洛桑被盯的一个哆嗦,努力克制着打颤的牙齿,说出来的话却显得那样的力不从心。 “没,没有,小的,是,是老实人。” 司聪不屑一顾,向导相当于现代的导游,说他们是老实人,上坟烧报纸,骗鬼吧! “洛桑,我这个人呢,最是看不过欺善怕恶之人,如果你遇到困难了,我可以伸把手帮你,可如果你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我木琼菡也不会放过你。你最好跟本小姐说实话,不然,我会让你看看本小姐的手段。过了那道门,就是我朝国土,你应该知道我阿爹的势力,要不要我送你进牢里尝尝滋味?” 洛桑骇然变色,吓的忙跪下磕头。“大小姐,小的真的没有犯事儿,小的真的是来赚银子的,您,您就放过小的吧。” 司聪冷哼一声:“你别拿我当傻子,刚才利用我的身份成功脱了险,现在还想拿瞎话骗我?你当真是转银子来的,那你跟我走,我正好有个买卖需要人手,我好人做到底。” 洛桑傻眼了,面部一阵抽搐,悲嚎一声:“哎呀我的祖奶奶,您,您这是何必呢?小的,小的没得罪过您啊,您就高抬贵手,放小的走吧。” 他说完,顺地一滚就要跑,司聪早防着他这一手了,抬腿踩在他的手上,洛桑惨叫一声,要起身反抗,司聪另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动,我踩断你的脖子!” 司聪狠厉的居高瞪视着他,洛桑疼的哎哎吆吆的只求饶。 “大小姐,祖宗,咳咳咳咳,快松开,踩死了。” “你说不说?你认为我会一个人来这地方?我下手算轻的,等我的人来了,你焉能逃过?” 洛桑心一横,哭丧着脸一副要死的模样。 “让我说啥啊?我啥也没干我说啥啊我?这不是逼我死吗?那你整死我吧,我不也不活了!” 司聪斜眼睨着他,给她来这一出,她就不怕寻死觅活的装逼人。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反正在这里死一个人如同死一只蚂蚁,没人会知道,也正好让你那些仇家放放心,可算是没了后顾之忧了。” 她脚上一用力,洛桑立时就止住了哀嚎,一只手去搬司聪脚,脖子快被踩断了,脸憋的通红。 气儿越来越不够用,他眼前都恍惚了,一度,洛桑都绝望了,这位大小姐可真不是吓唬他,她真敢下手啊。 “大,大小姐,小,小姐,饶,饶,我,我说........。” 第91章 见鬼了 司聪松开了踩在他脖子上的脚,另一只脚还结结实实的踩着他的手,冷冷的睨着他道:“别跟我耍花样,本大小姐可不是菩萨心肠,尤其是对利用我之人,我必睚眦必报。你可想好了,骗我的下场,你尽管凭空想象,我保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洛桑是真的被吓住了,以前他去土司府的时候也多少是听过这位大小姐的传闻的。都说她专横刁蛮,心胸狭隘,对下人是非打即骂,就是土司老爷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他算是见识了,他碍着她啥事了?他就是杀人放火,又关她啥事了? 他咋这么倒霉,求谁不好求到了她头上,这家伙属黏米的,甩都甩不掉啊。 “我说,我全说。” 司聪扬了扬下颚,只说了一个字,“说!” 洛桑不敢拖延,忙道:“小的肯定没犯事儿,小的就是知晓了一件秘密,不得不逃到这儿来避祸的。” 司聪心里一紧,还真让她猜着了。 “什么秘事?” 洛桑还躺在地上,歪头向四下看看,司聪道:“放心说,这地儿没人。” 洛桑叹了一声,带着哭音儿压低了声音道:“当初,住在柳府别院的诚毅侯府的太夫人,是被害死的。” 司聪脑中嗡鸣作响,虽然早就猜到了,可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事实,她还是接受不了,身形微晃,险些站不住脚。 “具体说说,是谁害的?” 洛桑是真哭了,“姑奶奶,祖宗,我求您了,真不能说啊。” 司聪脚下一用力,洛桑立时杀猪般嚎叫:“我说我说,轻点,姑奶奶。” 司聪松了些力道,洛桑道:“姑奶奶,你离我近点,这事岂是能大声嚷嚷的。” 司聪瞪了他几秒钟,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洛桑那声音轻的像蚊子,可她还是听见了,心中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果然是他。 “知道因为什么吗?” 洛桑这回是真哭了,“细情我是真不知道啊,好像是为了一个男子,还有一封信,许是那封信的内容极其重要吧。” “那你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洛桑顿了一下,“我,我就是偶尔听到的。” 司聪冷笑一声,脚下又加了力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说实话?” “哎呦!奶奶呀,您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啊?这是啥好事咋滴?要命的事,我的姑奶奶,这跟您没关系,小的劝您别蹚这趟浑水。” 司聪继续加劲,“这与你无关,你只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旁的与你无关。” 洛桑的手都要被踩断了,这娘们怎么这么大劲儿呢,他一个老爷们还奈何不了她了。 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咬了咬牙道:“我就知道这些,都说了,爱信不信,不信你就整死我。” 他说完挣扎着站了起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该跑了。使劲推了司聪一把,司聪一个不防,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眼看着他撒腿就跑。 可他没跑多远,就让一个人给拦住了去路,被一把揪住了脖领子,洛桑看到拦他的人时吃了一惊。 “你你你你你.......!” 他说了一连串的你,那人身后又跑来一男子,“阿枫,按住他。” 洛桑看见后面这个人的时候那是脸色大变,像见了鬼一样失了魂。 “你你你你你,你不是.......?” “啪!”薛慕彦狠狠的抽了他一嘴巴,“你敢打我娘子,阿枫,揍他!” 兄弟俩一个抓着他不放,一个往死里抽他,几下子就打的洛桑是满脸窜花了。司聪跑了过来,连忙制止。 “别打了,快住手!” 薛慕彦停了手,司聪道:“别让他跑了。”薛慕枫死死揪住他,一脸的愤怒。远远地就看见他推了大嫂一下,差点把大嫂推倒了,还想跑,呸!看他往哪跑。 薛慕彦检查司聪的浑身上下,满眼的关切,“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司聪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薛慕彦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吐血沫子的洛桑,松了一口气,“他偷你东西了还是抢银子了?” “都没有,玉珂呢?” 薛慕枫向身后望了望,“在那边,也快回来了。” 司聪看了眼地上的洛桑,“带上他,我们走。” 薛家兄弟俩都懵了,“带他干嘛?” 司聪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用,先别问了,有用。” 她走到洛桑面前拎他起来,低声警告他:“待会儿有人问起,你是我木家逃奴,记住了,别瞎说,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洛桑都吓傻了,她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他这是啥命啊,大白天遇到鬼了,那娘们比鬼还可怕,他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玉珂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曹东华,看见他们三人围着一个血葫芦似的男子,第一反应也是这男的是个偷儿,便都上来一问究竟。听司聪说是家里的逃奴,都震惊了,这也太巧了,这么远都能碰上。 曹东华协助那兄弟俩押着洛桑上了马车,与曹东华就此分别,回客栈取了废料,马不停蹄的就离了边城。 一路上气氛都非常沉闷,那几个谁也不敢问司聪缘由,司聪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审问洛桑,车厢内,只有洛桑疼痛的哎呦声。 他挨了几顿打,伤势不重也不轻,还不能让他死了,于是,在下一个落脚镇子的时候,带他去了医馆,包扎一番,买了些伤药喝下。 天色已晚,不宜赶路,几人投宿到了每次住下的客栈,小二很是热情,只不过是看见多了个带伤的男子,有些好奇。 吃饭的时候司聪没有下去,而是点了餐送来了房间里,薛家兄弟俩和玉珂下楼吃饭,很自觉地没有打扰她,司聪也有了机会继续审问他。 洛桑的三魂七魄已经回来了一部分,见只司聪一人稍稍松了口气,他是真怕那人来索他的命。 第92章 原来是他 司聪也不急着问,而是慢条斯理的吃东西,看的洛桑是直咽口水。 “想吃?” 洛桑忙不迭的点点头,司聪冷嗤一声:“都交代完了可以吃。” 洛桑哭丧着脸,“我都说了,我就知道那么多,还让我说什么啊?小的真的不知道了啊?” “太夫人中的什么毒?下毒的是谁?那封信在哪?” 洛桑那张嘴依然很硬,任她说什么,就是不知道。司聪什么也没说,在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有很少很少的白色粉末,也就小指指甲盖那么多。她用小指甲挑起一点弹入了酒壶中,然后摇了摇,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看着他。 “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桑腿有些抖,他似乎是懂了些什么,身体向后靠去很害怕的样子。 司聪缓缓起身,绕到他面前,突然出其不意的捏开他的嘴就往里倒,洛桑吓的慌忙躲闪,酒液顺着他的脸上,嘴角流了满身。 司聪松开手,洛桑紧紧抿着唇用力的擦着嘴上的酒,恐怕那酒液渗入到口中,他会立时毙命。 司聪坐了回去,手指把玩着酒壶,玩味的看着他。 “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是糟蹋了,怎么?不敢喝?怕被毒死?” 洛桑望着她惊恐万分,呼呼的喘着粗气。 司聪呵呵笑了两声,笑的洛桑直发毛,不知她又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正惶恐之际,司聪忽然拿起酒壶对着嘴喝了起来,洛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司聪喝了好大一口,抹了抹嘴,看着他轻蔑的一笑:“活血化瘀的三七粉而已,你怕什么?” 洛桑抚了抚胸口顺气,心道,能不怕吗?老子的心差点被吓出来。 “放心,我是守法之人,不会要了你的命,想杀你的人那么多,只要我把你仍在柳大人家门前就行了,或者,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柳大人,告诉他你的行踪,其他的也不用我费事。” 洛桑刚有点平静的心又慌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不想知道秘密了?” 司聪又灌了一口酒,“那秘密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秘密,对我来说就是好奇,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过我不介意让你不好过。” 洛桑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咧嘴大哭:“大小姐,因为啥啊?你这是因为啥啊?” 司聪挑挑眉,“不为啥,我就是闲的,行吗?” 洛桑彻底崩溃了,捂住脸痛哭流涕,“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司聪冷冷道:“想让更多人知道你在哪儿,你尽管哭,哭的越大声越好。” 哭声戛然而止,洛桑看向始终淡定如斯的司聪,一出溜跪了下去。 “小人都说,求大小姐为小人守口如瓶,不然,小人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司聪挑眉看向他,点点头,“行啊,没问题啊,只要你事无巨细交代清楚,我可以保你性命无忧。” 洛桑转悠了几下眼珠儿,狠了狠心,叹了一声:“唉!终是逃不过啊!” 司聪起身去旁边的桌子上拿了笔墨,洛桑刚要开口,门口传来响动,薛慕彦开门进来。 洛桑瞬间瞳孔放大,惊惶的不知所措。薛慕彦却未瞧他一眼,拿过司聪手中的笔,说道:“我来吧。” 司聪怔愣无语,他这是......? 薛慕彦从容的坐下,冷眼看向洛桑,扬了扬下颚,示意他可以说了。洛桑感觉裤裆都湿了,他想尿尿。 “让你说你就说,愣着干什么?” 洛桑浑身一抖,下身一凉,到底是吓尿裤子了。 司聪闻到了异味,看向桌子下面,有黄色的液体流出,嫌弃的捂住了口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去点燃了香炉里的熏香,拿了把椅子坐的离他远了些。 薛慕彦却面无表情,好像眼前的,就是个死人一般。 洛桑这泡尿尿出去之后,反而镇定了些,左右说不说都是死,说不定这木家大小姐还真能救他呢。 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是说出了口。 “太夫人中的是蛇毒,那日的鸡枞汤里下了蛇毒,那毒液使人麻痹,如果救治及时还不致死,但是三日之后,就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司聪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说她是死了三日后才被发现的,原来是故意拖了三日等她死呢。 “谁下的毒?” 洛桑犹豫了一刻,咬咬牙道:“是,是我,,小的趁厨子不备把一整瓶毒液都倒了进去,又传了柳大人的令,监视着所有人都喝了鸡枞汤,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就,就跑到了这个三不管的地方躲了起来。” 司聪恨的咬牙切齿,“你知道那是多少条人命吗?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你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吗?” 洛桑连连作揖,“小人也是没办法啊,那柳大人是什么人物啊?他交代我做的事,我不敢不从啊,我一家老小都在他手里捏着呢,我能拧的过他吗?” “那你现在就能护住你一家老小了?你是跑了,你的家人呢?也能跑吗?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遭了毒手了,你这是害人害己你知道吗?” 洛桑哭丧着脸满腔悔意,“我哪还能顾得上那些了,都已经跑了,回去也是白添一条人命,还不如留着命,也好留一条血脉。” 司聪冷哼道:“你想的还挺长远,你这条命能不能留住还两说着,还血脉,做梦!” 洛桑惊道:“大小姐可是说了要保小人一命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司聪睨了他一眼,“我能保你,那得看,你能为我做什么?” 洛桑懵了,他都说了,她还有条件? “大小姐让小人做什么?” 司聪盯着他说:“我让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记下来,去衙门,为太夫人击鼓鸣冤。” 洛桑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感觉又要尿。 “大小姐,您这是要小人的命啊,那衙门是谁开的?那是柳尚博的地盘,我去告他,鼓还没敲呢我就被乱箭射死了。” 第93章 告御状 司聪轻嗤道:“谁让你去大研告状了?” 洛桑持续懵逼中,“那去哪告?” 司聪扫了一眼低头苦写的薛慕彦,轻飘飘的道:“去京城,告御状。” 洛桑干脆瘫躺下去,恨不能立时就死了算了,薛慕彦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只一瞬,又接着写。 司聪瞥了洛桑一眼,冷声道:“别装死,我还有话问你,柳尚博为何要加害太夫人,还有你刚才说的一个男子是谁,还有那封信,在哪?” 洛桑的心一阵抽搐,翻身把脸埋在地上,连连摇头。 “我真不知道,大小姐您就是逼死我,我也说不出来不知道的事儿啊。” 司聪当然不信,可是看如今这架势,她也真逼不出什么来了。那就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不怕跟他耗。 薛慕彦又问了些别的问题,把写好的证词拿给司聪看,司聪看了之后由衷的佩服。字迹清晰,叙述清楚,言简意赅,催人泪下,把一场惨案描绘的如临现场般震撼。 洛桑按上手印,司聪抖了抖,指着门口道:“门在那,你随时可以走,出了这个门,死活都是你自己的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她拉着薛慕彦就出了门,这屋里太味儿了,她要透透气。 屋里的洛桑惶惶不安,看着开着的门就是挪不动一点脚步,他知道,她不是吓唬他,或许他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他出去就是死路一条,留下,还有一线生机。 咬了咬牙,就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去京城就去京城,路上就不信没有跑路的机会。 出了客栈,司聪与薛慕彦在大街上溜达,天色渐黑,大街上也没什么行人,偶有两个路过的,也都是行色匆匆。 两人沉默了一阵,薛慕彦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司聪蹙眉道:“还没想好,他是重要证人,不能出事。” 又是一阵沉默,薛慕彦问:“那封信,他当真不知道吗?” 司聪很肯定的说:“他一定知道,就冲他还活着,这信就是他藏起来的。” 薛慕彦微皱双眉,“你说,他会藏在哪里呢?”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按他说的,他跑的急,不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柳府别院,一个是他自己的家。” 薛慕彦微微颔首:“放家里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就那么大个地方,搜也搜出来了。” 司聪并不认同,“乡下那地方山多石头多,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石头下,那柳尚博还能把山翻过来不成?” “按他说的,他走的那样急,还是藏在柳府别院的面儿大。可去柳府找,不大容易啊。” 司聪想的却不是这些,信是她写的,她再重新写一封就是,她想的是,她与董氏诀别的那一晚,董氏很明显是知道这封信的事儿,那洛桑所言便不实,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信,不过是以此要挟柳尚博,保命的筹码而已。 那她还纠结什么?回去再写一封就是了,笔迹是她的,印章她可以刻一个,那暗中的标记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就不怕他跑了吗?” 司聪轻扯唇角,“他不敢,他身上没银钱,走到哪都得乞讨,这样的人最显眼,很容易被柳尚博发现,他还不想死。” 薛慕彦点点头,“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他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他跑了,被抓了,一定会供出你我来,那时候咱们可就置于明处了。” 司聪也晓得个中厉害,“所以,我们得尽快进京,在柳尚博尚未发现洛桑的踪迹时,远离他的势力。” 薛慕彦微叹一声:“再快也得过完年了,咱们随时可以走,可是曹东华他们得备货呢,还有组建商队,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准备完的。” “我晓得,恐怕过了三十就得走,你回去也尽快与爹说这事儿,别到时候又拖后腿。” “嗯,回去就找机会说,走吧,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薛慕彦牵着她的手回了客栈,洛桑并没有走,而是大吃大喝之后要了一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钻进被窝呼呼大睡去了。提心吊胆的过了小半年了,吃不好睡不好的,难得能安心的睡一会儿,他可不管了,反正大小姐说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司聪说的保证他的安全,就是让薛慕枫坐在桌子旁守了一夜,累的薛慕枫怨声载道的。 “一个逃奴,犯得着这么重视吗?一根麻绳绑了得了,又吃又喝的还要洗澡水,我都没舍得洗澡呢,瞧给他狂的。” 玉珂就更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了,劝他说:“大哥和大嫂自有他们的道理,不就是少睡一会儿吗,待会儿去车上你可劲儿睡。” 薛慕枫满脸的不满,“睡啥睡?那车厢里就那么大个地方,还硬挤进来一个人,大哥让我出去跟车夫挤挤。” 玉珂无语了,这确实是有点难为他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好了。 “要不,我出去跟车夫挤,你在车厢里睡觉,我不困,我坐哪都行。” 薛慕枫瞄了她一眼,嘁了一声:“得了吧,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去跟车夫挤,还是我去吧,晌午抽空睡一会儿吧。” 嘟嘟囔囔的坐在了外头,一行人又出发了,到了打尖的客栈,这回要了一个套间和一个标间,司聪与玉珂住标间,薛家兄弟俩与洛桑住套间,洛桑住里间,薛家兄弟住外间,轮流值守保护他的安全。 这洛桑心里更得意了,好吃好喝还有人护着,身上还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虽然是旧的,那也比他那件快露屁股的强多了。想想也不亏,先别说是死是活的,先享受一天是一天。 到了大研周边,洛桑就紧张起来,畏首畏尾的在车厢里都蒙着脸,恐怕被谁认出来。 进了大研城,司聪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吩咐车夫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了,这可吓坏了洛桑。 “大小姐,咱们,咱们不回土司府吗?” 第94章 重生的? 司聪睨了他一眼,“回什么回?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回来了?” 洛桑恍然的眨眨眼睛,“是小人思虑不周了,那,那我们就住客栈了?” 司聪扫了他一眼,“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等找到那封信,我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洛桑急了,“你,大小姐,去哪找啊?这,这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落脚之地再说吧。” 司聪斜睨着他,“去哪找?那还得看你的指挥,你说去哪找,我们就去哪找。” 洛桑又要哭了,“我说去哪就去哪?我哪知道去哪啊?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您就别折腾小人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行,我信你不知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有封信这个事儿的?” 洛桑一僵,眼珠子又开始滴溜溜的转,还是那句话,不经意听来的。 司聪凝视着他,“打哪不经意听来的?听谁说的?” 洛桑眼神躲闪不敢看司聪的眼睛,支支吾吾的又不确定了。 “就是听他们议论来着,说是怀疑那太夫人给家里写信啥滴,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那封信,我都是胡乱猜的。” 司聪眼神变的冷厉,“洛桑,别把我当三岁的孩童,下毒这种事柳尚博都交给你去做,可见他对你的信赖,你到底知晓柳尚博多少秘密,我劝你尽早全都交代了,不然,今晚我就带你去柳府别院找东西去。” 洛桑惊的一个哆嗦,磕头作揖的求饶:“姑奶奶,祖宗,小人错了,是小人胡诌八咧,小人是怕那柳尚博灭口,才故意说有信的事,其实根本就没有,都是我胡说的。” 司聪冷嗤道:“翻来覆去反复无常,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说的那个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男子?” 洛桑不自觉的看向薛慕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司聪也瞄了薛慕彦一眼,她这两日就发现那洛桑似乎是非常惧怕薛慕彦,不敢看他,也不敢与他独处,更是从来没打听过她与薛慕彦的关系。可以说是逃避,就根本不想知道关于薛慕彦的一切。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洛桑死不改口,薛慕彦忽然冷冷道:“你可以不说,但如果被我们查出来你隐瞒实情,洛桑,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洛桑不敢抬头看薛慕彦,伏在地上抖如筛糠,薛慕彦缓步走至他身前,他微微抬头看向那双脚,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说我说,太夫人看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意外死了,太夫人就降罪于柳尚博,柳尚博才出此下策毒害了太夫人。” 司聪无比震惊,她看上了一个男子,意外死了,说的不就是被扔进江里的薛慕彦吗? 这是什么该死的逻辑?难道薛慕彦与她一起穿越了?不!他没换躯体,那就是重生,他是重生的? 她不由得看向薛慕彦,想要在他镇定的脸上找出一丝异样,可是没有,他很平静,平静的像雕塑一般,眼中毫无波澜。 这时间线也不对,她是死了之后才穿的,那他呢?按当时薛慕枫来找她时说的他死了十几天了,那么那些天他在哪?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也算穿的有经验了,可是这样的情况她无法预料,她脑子乱极了,她捋顺不了。 如果说薛慕彦真的是重生的,他会不会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木琼菡? 不不不!她在心中否定,不会,就像她不知道他会重生一样,他也一样不晓得她是那个他夫人,否则,他可太可怕了。 瞬息间她那种风云陡转,定了定神,问洛桑:“那男子是谁?” 洛桑疯狂的摇头,“不知道,这个小人真的不知道,求您饶了小人吧。” “你亲手杀的他你会不知道?” 洛桑的身子一僵,万分惊愕的抬头看向司聪,那眼里的惊慌让她更加确定。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是.....。” 他偷瞄了薛慕彦一眼,咬咬牙道:“他是意外死的,不是谁杀的,真的,小人求求您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您就饶了我吧。” 他怦怦怦的磕头不止,刚要结痂的伤口又磕裂了,司聪抬起脚尖抵住他不住叩下去的头,冷冷道:“行了,你要磕死在这儿,我可没善心给你收尸。” 洛桑趴在了地上,心里怦怦怦的直跳,他以为他能混过去,这小娘们更不好对付,他早晚一天得死在她手里。 司聪不再追问的原因是,她没必要问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内情。先不管薛慕彦是不是重生的,洛桑杀了薛慕彦是真的,因为当时她们去游玩时,洛桑请了半日的假后去追的她们,半日,足以杀死一个人了。 原来,她刚走,薛慕彦就死了,柳尚博根本就没想放过他。 出了洛桑的屋子,司聪提出要自己走走,薛慕彦很体贴的并未跟随,嘱咐她不要走远,一定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等云云。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放空自己重新捋顺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 首先一点,柳尚博毒害她的理由是什么?不管按之前的怕受牵连,还是刚才洛桑说的怀恨在心,这理由都太牵强了,为了一个男人,她和柳尚博都不是如此肤浅冲动的人。 第二,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薛慕彦?是真的怕土司府的丑事外扬?可是洛桑所有的供词里皆没有与土司府有关的证据,那杀他一事就不是因为一桩丑事。况且这桩丑事最终也没被掩盖,薛慕彦依然好好地活着。说明木土司不会因为这件事一定要了他的命。 那就是,薛慕彦手里,掌握了柳尚博的某些秘密,能要了他命的惊天秘事。以薛慕彦身份的推断,他曾在衙门里帮忙抄写做杂事,那就有可能接触机要,以他的机敏,都能察觉到了铁矿的异样,那柳尚博的错漏之处也不难被他发现。 所以,薛慕彦,是被灭口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洛桑眼里薛慕彦已死,那柳尚博,乃至整个衙门都应该知晓这件事,可为什么薛慕彦出入衙门却无人如洛桑这般表现呢? 难道洛桑也是重生的?那这可太匪夷所思了。 第95章 再入柳家别院 她又因何也被牵连其中了? 那封信?她救过薛慕彦的命,薛慕彦知道她是谁,所以,那封信是真实存在的,但不是她写给董氏的那封,而是柳尚博的罪证。 天呐!她忽然浑身打冷颤,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粒子。这太匪夷所思了,他如果是重生的,那他一定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他可以如她一般重新写一封就好了,可他表现的毫不知情,还跟着她着急,这不合逻辑。 可他为什么跟着她着急?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么由着她查下去,他又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觉得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她心里这样大的一个疑虑竟然不知跟谁说? 不,他不是重生,她在心中一次次的否定,如果是,他不会面对杀死自己的人还这么淡定,更不会明知道柳尚博的秘密而无动于衷,不,他不是,他不是。 他是重生的,他不是,这样两个问题在脑子里来回的翻转,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个地方。 她抬眼一眼,竟然是,柳府别院。 柳府别院早已不复当初的鼎盛,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别院大门外的两个白灯笼毫无光亮的在夜风中来回摇摆,好像在控诉着对黑暗的不满。 自从出了那事以后,这里便再无人居住过,只有两个胆子大的看宅子,到了夜晚也不敢在院内住着,远远的住在了别处,这里便是一片漆黑。 别说是住人,就是来往的行人大白天的都绕着走,晚上更是无人经过。有传言说晚上听到过这里有哭声,特别大,还很多,都说死在这里的人冤魂不散,就更加的不敢靠近了,这里已经被贴上了凶宅的标签。 正门紧闭,司聪绕到了后面,那道小门依然如此,轻轻一推便打开,她一脚迈进了漆黑的宅子。 才几个月的时间,原本枝繁叶茂,繁花盛开的院子里就长满了野草,满地的残枝败叶,一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阵阵风吹过,吹的落叶刷刷地响,偶尔会刮起一阵旋风,从花园中转到墙角发出呜呜的响声,听起来倒是很像哭声。 正厅的大门紧闭,门板上挂着各样的枯枝树叶,门外也是一片落叶,看样子是许久没人打扫了。看来守宅子的人白日里也不曾多停留,更别说打扫庭院了。 她推开门,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诡异的恐怖,司聪却毫不在意,她本就是鬼魂,又怕什么鬼呢。 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感受不到周围有生物的存在,她在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点亮,挥舞着自头顶落下来的灰尘,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在灰尘遍布的地上,她清楚的看见了一排脚印,这里曾经来过人,会是谁呢?绝不会是守宅子的人,当初这里就停放着她的灵柩,没有必要,没人敢进来。 那就是与她一样,找那封信的人。 屋里许久没收拾,门窗一直紧闭,一股霉烂的味道充斥着鼻孔,似乎还混杂着死尸的味道,给这阴森的厅内更添了一丝惊悚。 熟悉的桌子,熟悉的椅子,熟悉的摆设和熟悉的环境,可每一处都有搬动过的痕迹,相信这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人搜查过,信,不会藏在这里。 如果是洛桑藏起来的,以他的习惯,他会藏在哪里呢?这里不是他随意出入的,那就是厨房,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她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出去关好了门向厨房走去。厨房的情况要好一些,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打扫,想是看宅子的人要在这里吃饭,这里少了一些阴森。 厨房里也是一目了然,灶台,案板,桌子,椅子,这些地方肯定不能藏东西,那些柜子里就更不可能了。 她翻了一圈,没发现线索,他站在原地冥思苦想,如果信真的是他藏起来的,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偷听是一定的了,可是听谁说的?是她,还是柳尚博?她觉得,是她的面大,很有可能是薛慕彦在给她信的时候被他偷听了,因为那时他就住在这里,有很多机会接近她住的地方。 可她只与薛慕彦见过一面,当时柳尚博一直在,他没有机会把信交给自己。除非事情的内容都变了,可是不大可能,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可能出现第二种剧情。 那他是怎么把信留下来的呢?他给了翠蝉?或是翠柳?洛桑就是在那时偷听到的? 她猛然一惊,回想起出事的前一日晚间,翠蝉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冒险,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她在刻意隐瞒那封信的存在? 她转身向外走,一低头看见了清晰的脚印,遭了,恐怕会引起怀疑,她望了望四周,她拎起一条腊肉,还有半坛子油便出了厨房的门,就当她是小偷吧。 她直接奔向翠蝉和翠柳住过的房间,推开门四下寻找,她会放在哪里?床铺下,墙缝间,花瓶内,藏书里,她都找了,没有任何发现,那她会放在哪里呢? 司聪心急如焚,心乱如麻,越想头越大,她深深几个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回想翠蝉翠柳平时的习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她们俩也习惯把好东西藏在暗格里,可是这里不是侯府,哪里来的暗格? 她忽然趴在床底下搜寻,又是一脸的失望,她忘了这里都是地板,没有砖头可以挖。还有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不会藏在这里,况且当日她们都收拾行李第二日准备走了,她怎么会放在这里。 她想起翠蝉把她写的那封信藏在了贴身之处,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贴身藏着的。那有机会第一时间拿走这东西的,也许就是洛桑,那洛桑会放在哪里呢? 她站起身看着空空的床铺,把自己想象成洛桑,他摸出来信一定很震惊,很慌乱,看向四周将信揣在了怀里向外走,放眼望去都是客房,他低头径直走进了厨房,站在那看着满地的死尸,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竹子做的窗户上,他急急走了过去。 第96章 差点被抓 她四下摸索,在一个竹管中摸到一个东西,她一顿,忙抽了出来,果然是个信封。很是激动的打开漆封,里面的内容令她吃惊,竟然,是她亲手写的那封,那是她的猜测有误? 不对不对,柳尚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杀了她,他一定是知道了那封信的秘密,他一定是想到了薛慕彦会把证据给她,所以才痛下杀手。 所以那封信一定还在,她继续找,可是每一个窗户都找遍了也没有,她又陷入了绝境,这洛桑到底把信藏在了哪里了? 她紧紧蹙着眉头,始终理不出一条思绪来。两封信,翠蝉身上有两封信,洛桑怎么会只藏起来一封?另一封是被柳尚博拿走了? 不大可能,会不会,洛桑只搜出了这一封信呢? 她猛然醒悟,站在翠蝉的立场上考虑,那告发之人薛慕彦已经死了,她实在是没必要让主子冒这危险,从她几次三番的劝说自己就不难看出来,她不想她管这闲事,那她就不可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身上。 对对对,她不会放在身上,还是在她的屋里。她拔腿就跑,再次来到了翠蝉的房间,她在每一块墙砖上摸索,在每一块地板上找寻,还是没有。 她焦急的拍拍脑门,真希望能拍出一道灵光来。抬头望望屋顶,她上不去,不可能藏在上面,矮处的她都找遍了,但凡是有孔的地方她都摸了,都没有。 她忽然看向床头,木制的床架两端用雕刻的方形木头堵着,她真的就灵光一闪。快速地走了过去,用力的拔那方木头,可是却纹丝未动,她不信这里是钉死的,她相信这里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拔下头上的簪子,一点一点的划拉着边缘,好像是划下了些东西,她凑近鼻尖闻了闻,是胶。她又继续划,一边划一边拔那木头,木头一点点的松动,最后被她拔了出来。 她迫不及待的伸进去两根手指,什么也没摸到,点亮火折子向里望,在最深处果然有一个东西,她忙四下找长一点的东西。出门捡了一根树枝,费了好一会儿工夫将那东西弄了出来,真的就是一封信,封皮上什么都没写。 她来不及打开看,忙揣入了怀中,将那木方又塞了进去,该复原的都复原,抱着半坛子油和腊肉向那道小门走去。 她刚转过了弯,就听见一声轻喝:“什么人?” 她吓的三魂丢了俩,忙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在脸上胡乱的一抹,抱着坛子撒腿就跑。得亏她今天穿的是紫色衣服,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不然,可真就暴露身份了。 她拼命地跑,后面一道黑影向她疾射而来,眼看着就要到了她身后了,她扔出那坛子油阻住了那人追赶的脚步,火折子向后一丢,瞬间就起了火,火势不大,但是也吓了那人一跳,阻了些追赶她的脚步,她狂奔着跑出那道小门。 那黑影身手不错,只慌了一瞬,跳过火焰直奔她而来,司聪吓的屁滚尿流,手中的腊肉也当武器丢了出去,毫无形象的撒丫子狂奔。 一道劲风顺她头顶划过,她心道完了,忽听身后一声闷哼,眼前出现一人,似是天神降临一般,拉起她的手就跑。 “你,你怎么来了?” 除了阿彦,还能有谁! 薛慕彦又丢了几个石头,那身后的脚步声顿了几下,渐有些追不上他们,薛慕彦一言不发疯狂的向身后扔石头,总是能听见几声痛呼,那身后之人终是被他们甩掉了。 他们不敢直接回客栈,而是猫在了一处隐蔽之处藏了好久,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们,才敢回了落脚的客栈 司聪吓的不轻,那张脸还满是泥污,薛慕彦打了水,一言不发的给她擦洗脸上的脏污,司聪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会在那儿?” 薛慕彦明显的不悦,默默地洗干净布巾,回身定定地注视着她。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去那儿呢?” “我......。” 司聪一时语塞,便给了薛慕彦发挥的机会。 “你想去你跟我说一声便是,我可以陪你去,出了事也能一起扛,你为什么要单独行动?今天我要是不去你就被抓了你知道吗?” 司聪哑口无言,刚才确实是危险,可是她真的不是有意要自己去的。赧然的低了低头,歉然道:“我不是有意去的,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到了那,鬼使神差的就进去了。” 薛慕彦看她态度诚恳,又是一副受了惊吓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消了气,倒了碗水给她。 “那你为何待了那么久?是有什么发现吗?” 司聪眼神微闪,她非常的犹豫,该不该让他知道信的事情,两封信都太蹊跷了,他认得她的笔迹,她同样认得他的笔迹,她无法解释清楚,相信他更解释不清,所以......。 “我找遍了也没找到洛桑说的信,看来是不在那里。我在那里留下了不少的足迹,我怕柳尚博怀疑什么,就拿了坛子油和腊肉,装作是小偷吧。” 薛慕彦轻叹了一口气,“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本来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非要插上一脚,现下那洛桑怎么办?你要带他回去?” 司聪摇着头,“这家伙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反水了。可是现在还不能放他走,他是那场惨案的凶手,他应该受到制裁,我们也需要他这个人证。我想,送他去梅氏去看守。” “送去梅氏?” 司聪点头,“一来,我也要去梅氏一趟,上次表弟派人接咱俩的事还没有当面道谢,我不能不记着这个人情。二来,把洛桑放在那里也相对安全些。” “可如果梅族长问起你关押他的理由,你怎么说?” 司聪微微沉思,“他不会问的,表弟向来胆小懦弱,能不插手的,他绝不会过问。” “他胆子小还敢收留不明身份之人?” 司聪歪头看向他,“我表弟是胆小懦弱,可是他贪财,你以为他肯去矿场保咱们出来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 第97章 送去梅氏 薛慕彦面带困惑,“那是因为什么?” 司聪轻扯了下唇角,“他助我夺回我娘的嫁妆,一半归他所有,他如何不动心?” 薛慕彦恍然大悟,突然有些可怜她,那看似温暖的亲情,原来是利益交缠。 “那这次呢?你又拿什么与他交换?” 司聪微微沉吟,“玉器生意的一成纯利。” 薛慕彦有些惊讶,按照他们预算的,这四万两玉器的成本,十几倍不止,一成的纯利,也有几万两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美事。 “他也不能白拿这么多银子,咱们一路去京城,也需要人手护送,我会与他谈条件,给我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咱们的安全。” 薛慕彦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那咱是明日就启程去梅氏?” 司聪点头,“让玉珂和阿枫先回去,带着这么多的废料也不方便,咱俩明日租一辆马车去,三日左右也回来了。” 薛慕彦没有意见,“行,就按你说的做,他俩回去也好先选料子,咱们回来就能开始做了。时候也不早了,歇着吧。” 薛慕彦去铺床,司聪却犯了愁,这一脱衣服两封信就露馅了,藏哪呢?趁着薛慕彦出去倒脏水,她忙把两封信藏在了她自己包袱里,放在了枕头边上,时刻不离身,她才安心。 薛慕彦像是极累,还是像往常那样搂着她,渐渐地的沉睡过去。司聪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这两封信加上那两本账册,就像是绑在身上的定时炸弹一样,不知哪时就会炸了,她藏的好辛苦,更不晓得这一路上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愿能一路平安,抵达京城。 昏暗不明的暗室内,柳尚博脸色黑沉的坐在桌案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半跪在桌案前,低头请罪。 “是属下办事不利,让那贼人逃脱,请主子责罚。” 柳尚博沉吟片刻,冷声道:“可看清了贼人的面相?” 黑衣人摇头,“不曾,那人始终没回头,不过,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女子?” 黑衣人道:“嗯,接应她的人是个男子,手上有点功夫,石头投的又准又狠,属下被砸中了几下,都淤青了。” 柳尚博疑惑了,一男一女?大半夜的从他的别院跑出去,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人知晓那件事,难道是洛桑回来了? “那男子可像是洛桑的身形?” 黑衣人摇摇头,“那男子身材瘦高,比洛桑要高出半个头去,属下觉得不是他。” 柳尚博又迷惑了,“那会是谁?府里可丢了什么?” 黑衣人道:“属下查看了一圈,摆设的花瓶等物都在,唯独厨房少了一坛子油,哦对了,那女子还扔了条腊肉打属下。” 柳尚博:“.......?” “她拿这些玩意做什么?” “属下也不知。” 柳尚博思忖片刻,似是自言自语道:“是贼也没有偷这些吃食的道理,那别院里随便一件摆件就够她花销半辈子了,说她是贼,我看不尽然。” 黑衣人默默不语,柳尚博又道:“可还有旁的发现?” “回主子,并未发现,这贼人去了几间屋子,那些摆件也有挪动的迹象,可是都没拿走,属下猜想,她是不敢拿走。主子的那些物件都是珍品,如果在市面上出现,一定会被发现的,那人可能是不敢找麻烦。” 柳尚博嗤笑一声:“她还是个行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那宅子里一定有她要找的东西,你给我盯紧了,再不可出纰漏。” 黑衣人垂头应是,“属下谨遵主子教诲。” 柳尚博冷哼一声道:“我故意放空了那里,就是引人去寻证据,可是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女人出现的蹊跷,不可不防,你们,也有失职之过。” 黑衣男子忙叩首下去,“是属下等失职,也没想到那贼人如此胆大,还不过亥时就敢去行窃,属下去晚了,甘愿认罚。” 柳尚博冷眼睨着他,“那处白日里都无人敢去,一黑天就更是没人经过了,那个点去才是明智之举。明日起,白日里也不许松懈,给我好好的守着。在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给我搜一遍,挖地三尺也要找畜类。” “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退下,柳尚博眼神阴森的望着跳跃的烛火,拿起剪子剪掉了长长的灯芯,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我管你是谁,挡我者,死!” 听说要分开走,薛慕枫很郁闷,来这这么久了,还没去过梅氏家族的瑞县呢,听说那里物产丰富,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我和你大嫂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玩,最迟三日也回家了。你回去后不要与爹娘他们乱说,管好自己的嘴,把废料都分好了类,等我们回去就开工。” 薛慕枫嘟囔着嘴道:“这么多,就我俩都背不动,山路又不能雇车,要不带着我俩一起去得了。” 薛慕彦有些沉了脸色,“背不动就雇人背回去,也花不了几个钱儿,你跟着我们耽搁三日,咱们这些货年前还出不出了?你是不想赚银子了?” 薛慕枫蔫了,玉珂忙拉着他道:“咱们别添乱了,早点走,回去还能干点活呢。” 他还能说什么?任何事也没有赚银子重要,连背带扛的与玉珂去雇人去了。 司聪也雇了辆马车,带着洛桑前往瑞县。这瑞县离着边城并不远,只他们相当于是往回返了,不过再往边城的岔路口换了方向。 此去瑞县很顺利,梅氏族长确实如司聪所说,对金钱没什么抵抗力,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司聪的条件,他们相约,大年初五在边城集合,一起去京城走货。 司聪他们三日后到了家,玉珂和薛慕枫很是出活,那么大一堆的废料都已经分类完毕,而且他们已经开始打磨了,司聪对此很是赞许,也抓紧投入到制作中。 因为这次的废料多,时间又紧,不可能等到做完了一起拿去卖,那就过了年掐这个旺季了。 第98章 年后的暴风雨 离过年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就是不吃不喝加班加点也做不完这么多的废料。司聪便挑拣出出成品快,不费工夫,又赚钱的饰品先做,每三四日去大研出一次货,倒是令那叶掌柜很是满意,当然是照单全收。 司聪把雕刻貔貅,佛像这些高难度的技术活,在大研找了几个匠人,都包了出去,也省下不少的事,到了日子他们去取货就行了,就是赚的少点。 还有两日过年的时候这出货就停了,珠宝铺子早就该关门歇业了,就是因为这些新颖的饰品始终宾客不断,所以才延迟了歇业。 这个年叶掌柜是狠赚了一笔,当然司聪他们也没少赚,虽然东西没有上次的多,可是卖的价钱与上次不分伯仲。玉珂这次分了将近二百两银子,可把她高兴坏了,这哪是赚钱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玉珂家自然是过了一个丰盛的好年,还给薛家每一个人都买了礼物,表示感谢。薛家也是鸡鸭鱼肉都不缺,每人还做了一身细棉的衣裳,大伙都喜笑颜开的,迎接新的一年。 可是大年初一的早上,薛慕彦与薛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薛父甚至砸了新买的一套粗瓷茶具,很令薛母几人诧异不止。 司聪暗暗一叹,终究是逃不过狂风暴雨,薛父的态度非常的坚决。 “我不用你替我申冤,这辈子我就认了,只要你们兄弟俩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哪也别去,就在这儿给我老实儿的待着。” 薛慕彦苦口婆心的劝:“爹,您何必口是心非呢?我是您的儿子,您心里怎么想的做儿子的会不知道?如今有这个机会为您沉冤昭雪,您左栏右挡的,您这是何必呢?” 薛父无奈叹道:“阿彦啊,那条路不是好走的,你一个白丁身份,拿什么去告状?还告御状,挨板子滚钉板子你都扛不住,你说我是何必呢?我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去送死吗?” “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有证据,我也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把状词递上去,就算是受那些罪儿子也愿意。儿子不想父亲一生蒙冤,更不想薛家子孙后代头上始终戴着一定罪人的帽子。如今这案子不过才过去二三年,咱们还有的机会,等到时日更差长,证人都没了,更没办法的翻案了。” 薛父依然坚持,“你说那些证据都是虚言,如今咱们家这种情况,谁愿意得罪权贵给咱们作证?到时候白搭上你的性命,薛家可就再无希望了。” 薛慕彦理解父亲的顾虑,他拿出了誊抄的账册,薛父疑惑的接过去翻看,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这这......,你这是打哪弄来的?” 薛慕彦轻叹了口气,慢慢与他细说:“爹,您是兵部库郎中,执掌各地军队的财政支出,军用物资,官职不高,可是手中的权利不小。可是您廉洁奉公,从未因此方便之职中饱私囊,也是当了某些人的道,所以儿子一直怀疑,陷害您的人,来自军中。” 薛父惊讶无比,“你是怀疑,是南疆的人诬陷了我?” “或许不止,您对军队物资把持过于严谨,早就惹怒了他们,不管是不是他,总之,这是为您申冤的机会,儿子不想错过。” 薛父还是很犹豫,“可是你这太危险了,这是什么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万一被知晓了这东西,你还有命去京城吗?阿彦,你听爹的,别告了,爹认命了。经过了这么多,爹早就厌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我宁愿在此蜗居一生,也不再回朝堂,我这破身子,还能活几时?” “爹,您不能这么自私啊?您有没有想过我和阿枫?又有没有想过南疆的百姓?一旦起了战事,最倒霉的又是谁?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和阿枫还能窝在此地过清净日子吗?” “你!” 薛父气的抬起手要打他,可是那手却停在了半空,猛地一阵咳嗽,呛的自己脸红脖子粗。他缓了好久,悲叹一声:“儿子,为父为自己不值啊,儿子,这朝廷不值得啊!” 薛父老泪纵横,咳呦着垂着自己的大腿难过的摇头,薛慕彦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爹,儿子也觉得不值,可是为这样的朝廷背负罪名更不值,何况还有千千万的黎民百姓。儿子知道此去凶险万分,可就算是赔上了这条命,儿子也要去。若儿子有个万一,阿枫便是爹娘的依靠。儿子这些日子赚了些银子,够爹娘富足生活的。” “不,我也要去!”他话音刚落,薛慕枫推门进来,神色激愤的看着父兄。 薛父轻斥:“你捣什么乱?又不是去玩,快小些声。” 薛慕枫急道:“爹和大哥什么事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也要瞒着我,我不是您的儿子吗?我不是薛家的血脉吗?” “你胡说什么?你大哥去我都不放心,你兄弟俩都去了,这不是要你娘我俩的命吗?” “爹,正因为危险才不能叫大哥一人冒险,我虽不能给大哥出什么主意,可是我能保护大哥,我买了匕首,我,我寸步不离大哥,一定把大哥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薛父无奈又心焦,薛母这时也跑了进来,拉着薛慕彦的手哀求道:“阿彦啊,就不能不去吗?” 薛慕彦看着薛母的泪眼心里一阵抽痛,他也不想骨肉分离,他也不想置身险地,可是他更不想父亲含冤了此残生。 “娘,您知道,我非去不可,这是离京那日我发下的誓言,我不会让薛家背负罪名,含冤不白的,您放心,我一定会谨慎小心,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娘,您应该相信儿子的本事。” 薛母艾艾哭泣,“娘知道拦不住你,可是阿彦啊,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娘,不能没有你们啊。” 薛慕彦十分的羞愧自责,安慰她道:“我知道,娘您别担心,我们是跟着商队走,不会有危险的。” 第99章 她就没想回来 薛母如何能放心,可是知晓反对也是没用,况且她最是知道丈夫的心思,做梦都想沉冤昭雪,拍了拍他的手,终是没说出什么,只默默地流眼泪。 薛父叹息一声道:“如此,便去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阿彦,你记住,什么都不如你的命重要,爹可以背负罪名,不需要你的命换回清白,别做那迂腐之人,一旦危及性命,一定要跑。” 薛慕彦点头应着,侧头对薛慕枫说:“家里一切靠你了,那些废料你和玉珂好好弄,别......。” “不,大哥,我要跟你去。” 薛慕彦的话被薛慕枫打断,薛慕枫“噗通!”一声跪在了薛父的面前,红着眼睛道:“爹,我也要去,我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去涉险,我也是薛家的一份子,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行吗?我能为薛家效命,爹,您让我去吧,求您了。” 薛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薛母和薛慕彦也都极力反对,可是薛慕枫坚定的要去,煞有不让去就跪死在这儿的决心。 司聪在外听了半天,再三思量,还是进去。 “如果他坚持去,就让他去吧,如果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商量。况且没爹娘想的那样的凶险,我与梅氏族长借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那几个商户也派了得力的护卫护送,大体上不会发生危险,除非是,这账册的事泄露了,于明水会派人劫杀,可是目前看,他应该没察觉,我们还是安全的。” 薛父薛母明显的松了口气,若真是如她所说,等到了京城就不是他于明水能左右的了。 薛慕枫一脸期盼的看着薛父,薛父眉头深蹙没吐口,他又期期的看向大哥。 薛慕彦再三斟酌,终是一叹:“你去也可以,路上一定要听我和你大嫂的,不可鲁莽,也不可单独行动,听了吗?” 薛慕枫惊喜的咧开嘴笑,连连点头,“嗯,我都听大哥大嫂的,你们放心好了,我就负责保护你俩。” 薛慕彦嘁了一声:“快别说这话,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自保就不错了,给你一个任务,带着那些废料,路上给你自己挣盘缠。” “诶!好嘞,我这就去收拾去。” 他转身就跑,司聪道:“你再去玉珂家告诉一声,咱们出门了,让她自己在家做废料,利润都是她的。” 薛慕枫轻快的答应了一声,忙出去。他是乐了,可是薛母愁的直掉眼泪,统共就这俩儿子都走了,她不得惦记死啊。 薛父劝道:“操一份心也是操,操两份心也是操,让他去吧,雏鹰早晚要离巢独飞,你又不能栓他一辈子。” 薛母心想咋就不能,她倒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京城做官太太时还称心呢,不用交际应酬,也不必为给谁送什么贺礼发愁,如今能让她犯愁的,只有小儿子的婚事了。 薛父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薛慕彦,司聪便先行回了房,拿出了所有的藏银摆在桌上查了起来。 这一趟的盘缠就不少,之前只打算了他们二人的,如今又多了个薛慕枫,又要多出许多消费去,况且还有梅氏给的几个护卫,一路上吃住都得她消费。 她忽然有些犯愁,就这么一千多两银子,他们这些人能够花就不错了,如果光是他们三个,吃什么住哪里还能俭省些,可是带着护卫,就不能太寒酸了。 刚才她听见薛慕彦还说要给他娘留银子,留多少啊?那就更不够了。 薛慕彦推门进来,门口红豆穿成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司聪抬头看向他,扯出一个苦笑。 “怎么?数银子呢?” 司聪摇摇头,“这点银子还用数吗,我是愁路上的盘缠呢。” 薛慕彦坐在她对面,摸了摸那些银子,“愁什么,这不是挺多的?” 司聪无奈苦笑,把自己刚才的算计与他说了,薛慕彦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愁的,穷家富路,咱们有银子便给爹娘留,银子不凑手,爹娘也不能强留,况且他们那里还足着呢,够用的。” 可是司聪不这么想,这一次去,危险程度先不说,她就没想回来,两厢对比,她更喜欢京城的生活。如果薛父的案子进展顺利,他们一家也会回京,这里,除了木琼菡的母亲,她真的没什么留恋的。 “咱们苦些没什么,还是要给爹娘留一些,只剩他们老两口在家,万一有个需要,不能总麻烦玉珂一家,该花的银子就得花。” 薛慕彦看看那些银子,说道:“那就拿五十两给他们留下,就按咱们走半年,也够用了,况且粮食都备下了,也没什么可花用的了。” 司聪拿出了一百两,说道:“还是多留些吧,咱们都是年轻人,有的是赚钱的路子,爹娘窝在这山里也出不去,还是紧着他们来吧。” 薛慕彦很欣慰的点点头,又劝她:“你也别愁这些事了,咱们带着那废料,路上做一些也能换一些银钱,怎么着也够咱们花用的,咱们节省着些就是了。” 司聪倒是觉得这个方法很好,点点头,“那我还得收拾废料去,不能都带着,不得给玉珂留下些吗,咱们一走几个月,玉珂也得有点营生干。” 薛慕彦表示赞同,收起银子,俩人找出那些废料,讨论着什么样的该带走,什么样的该留下,薛慕彦呼哧带喘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玉珂的阿爹,波南林。 司聪与薛慕彦对视了一眼,皆疑惑不解,薛慕枫道:“我去与阿叔告别,玉珂听了后非要跟着去,怎么拦也拦不住,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阿叔就跟着来了。” 薛慕彦与司聪是吃惊不小,这玉珂非要跟着也就罢了,她阿爹居然不反对,还跑来做说客。 波南林一脸愧色,说道:“我知道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玉珂的性子就是这样,如果不让她去,她想方设法也得自己去。以前她作闹的时候我们也关过她,真是不吃不喝要饿死自己啊。她是我们的老闺女,是我和她阿娘的心头肉,实在是舍不得啊。” 第100章 刀山火海也要去 波南林说着有些泪目,抹了一把眼睛,又道:“她愿意和你们在一起,也没想着跟你们这趟去能赚银子,就是想去跟你们见识见识,长这么大小,最远的就是跟你们去边城,那京城,别说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就是土司老爷也想都不敢想。她跟我们说啊,我也觉着不让她去有些自私了,就麻烦你们,带着她去吧,路上的花销我都给她准备好了,路上你们要是有啥洗洗涮涮的,就交给她做,当个使唤丫头用就成。” 波南林说的极其诚恳,薛慕彦非常为难,瞄了薛慕枫一眼,与波南林道:“阿叔,阿枫没与你说这路上的危险吗?这一路上的变数不定,况且我们走的货是珠宝,那都是山匪盗窃眼中的肥羊,随时有送命的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枫急忙说:“我说了,我说的比大哥说的邪乎多了,可是玉珂就是不听,这会子在家收拾行李呢,只等咱们走,就跟在后面,不管你同不同意。” 司聪无语了,这一个个的都是属狗皮膏药的是怎滴?一个比一个任性。 波南林满脸担忧,可也是一脸的无奈,长长一叹:“这孩子就是这样,说是听天由命,若是不幸死了,也叫我们别怪你们,都是她自愿的。唉!阿彦呐,你就依了她吧,不管她出了什么事,阿叔绝不怪你们,阿叔,求求你了。” 波南林十分难为情的冲薛慕彦拱拱手,薛慕彦忙闪身躲开,扶住了他的手肘,也是为难的犹豫不决,眼睛看向一旁的司聪。 司聪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玉珂与薛慕枫一样,就是两个青春期叛逆的少男少女,真若是不答应,她自己跑出去了,危险更是个未知数。 遂道:“阿叔是这样,这一路上的风险不止是途遇山匪路霸的,还有南北方的水土差异,我们怕她会有水土不服的现象。这样吧阿叔,如果一旦发现情况不妙,我们会尽快安排人护送她回来,她不能执拗不肯,她如果能答应这一点,我们可以带着她。” 这波南林有什么不答应的?最好是水土不服给送回来,他还省的担心了呢。 “成,成啊,她能答应。” 司聪点点头,“我们既然出去了,就是一个团体,她不能擅自行动,要听从团队的安排,如果她像在家似的为所欲为,那我就是押,也找人给她押回来。” 波南林没有意见,连连点头,她提的要求越苛刻越好,最好能劝退那个犟种。 “别的也没什么了,越往北边天气越寒冷,我们大概一两个月后能到京城,那边正是倒春寒的季节,衣服咱们这边肯定是不适合了,路上现买就是,如果有皮毛的褥子给她带上一个,也能保暖些。” 波南林带着司聪的要求回去吓唬闺女去了,结果,当然是无效,玉珂说,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薛大哥和大嫂说什么是什么,她绝不会有任何的不同意见的。 如此这般,司聪他们也开始准备出行的行李,旁的也没什么可拿的,就那么几身衣裳,也就司聪的多几套,挑拣了些好用的废料,每人也就那么一背篓就装下了。 司聪这回带上了那块金牌,如果高密无门,她准备启动这枚金牌。况且万一路上盘缠不够了,还能削下点来应应急。 第二日一早三人与薛父薛母辞行,薛母非但没要司聪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反而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给他们,这叫司聪可是太为难了。 “穷家富路,我们在家怎么都好说,粮食也有,盐巴和油也都够吃一阵子的,你们这路上喝口水都得花银子,可不比在家里。我们俩手里还有些,也尽够用了。往常一年都挣不来二两银子,如今手里的存银十倍不止,你们就别惦记着,好好照顾自己,全须全尾的回来是正经。” 薛母说着又抹起了泪,司聪与她来回的推辞。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是有银子了嘛,您和爹别省着,该花的地方就得花,千万别委屈着自己。尤其是爹,那药得接着吃,彻底吃好了才安心,省的来回反复身子受不了,也未必就少花银子了。我们在路上的花销都够,娘不用惦记着,我们还带了废料,一边走一边做,也能换银子花,肯定不会亏了自己的。” 薛慕枫也说:“娘,您就别跟大嫂来回拉锯了,我也带着银子呢,差不了,您手里有这些银子,我们也放心不是。” 薛母有些犹豫的看向薛父,薛父叹息着点点头道:“那就听孩子们的吧,让他们早些走吧,还有不近的路程呢。” 薛母这银子送不出去,也不肯收司聪给的,司聪无奈的望向薛慕彦,薛慕彦直接给接了过来。 “不收就不收吧,等我们赚了更多的银子回来孝敬娘。” 司聪也就不坚持了,想想薛母说的也对,以前一个农户人家一年不过几两银子的收入,现在薛母一下子就拿出了一百两,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正常花销,十年也够了。 这回真的是告别了,薛母万分不舍的送到了路口,泪眼婆娑的看的人心疼。司聪不忍直视,转过头去就走,薛慕彦抱了抱薛母也决然的走了。 只有薛慕枫,掉了两滴眼泪,塞给薛母一个纸条,小声说:“娘,这个待会儿你看看,看完了记在脑子了,然后就烧了,记住了啊,跟我爹也叨咕叨咕,可千万要烧了啊。” 薛慕枫急着走了,跑了几步回头看着薛父薛母又挥了挥手,才跟上了大哥大嫂。 薛母哭的泪人似的,与薛父站在那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相互搀扶着回来,进了屋稳定了会情绪,打开二儿子塞给她的纸条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孩子,恐怕他那点银子被耗子搬走了,还特意嘱咐嘱咐我定期去瞧瞧,他那点银子放哪我早就知道了,以为瞒的挺好呢。” 薛父也不由的苦笑:“孩子是哪里不知道你早知道了,他那是给你留的,让你心里有个底。唉!咱们这俩儿子啊,都是好孩子,孝顺哦!阿菡也好,都是可人疼的孩子啊。” 第101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薛母想起孩子们的体贴,又不免落下泪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很有些失常。这才刚走啊,还没出村子呢,她就这般患得患失的,可是往后的日子更加难熬啊。 玉珂家是薛慕彦几人出村的必经之路,玉珂早已等在那里翘首期盼,看见他们三人过来,一扫悲伤的情绪,脸上挂着泪就跑了过来。 草草的与两个姐姐和父母挥手告别,若无其事的融入了他们几人中间。司聪知道她是强装镇定,想来心里也是一定舍不得,便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的,到了京城我们捎信给家里的,到时候也给你写一封带给你阿爹阿娘,你把想他们的话都写在信上。” 玉珂晦暗的眸子一亮,“真的?我,我可以写吗?可是,可是我不会啊?” 司聪笑了笑,“不会我可以教你,你薛大哥也可以代笔,但是为表诚意,还是你自己写的好。” 玉珂喜形于色,“那我今天就开始学,把这路上的所见都记下来,写给阿爹阿娘,还有阿姐看。” 司聪笑着点头,“这些事,你可以问阿枫,他可是一路从京城来这的,知道很多有趣的事呢。” “是吗?” 玉珂看向走在前面的薛慕枫,嘻嘻笑了两声,紧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与薛慕枫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司聪故意放慢脚步,与身侧的薛慕彦说:“我想,我知道玉珂为什么非要跟着去了。” 薛慕彦有些不解,司聪指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带着羡慕的语气道:“她是放不下阿枫,也不想与他分离。” 薛慕彦微惊,之前,她并未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同,总以为他们二人吵吵闹闹的相互嫌弃,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经她这么一说,他仔细观察玉珂,那眼神里确实有着某种情愫。 不由得笑了出来,哪个少女不怀春?就是不知道他那个弟弟开没开窍。 “你笑什么?” 薛慕彦摇头,“没笑什么,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的印象中,他们俩是水火不容的性子,阿枫,未必喜欢玉珂这样的。” 司聪好奇了,“那你觉得阿枫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薛慕枫微微蹙眉,“这个倒是没探讨过,只是他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 司聪一怔,歪头看向他,“你怎么说的?” 薛慕彦若有所思,扯了扯唇道:“我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一股韧劲儿,让人欣赏。以前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别人或许都认为你是快乐的,可是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孤独。所以,那时我就想,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司聪愕然愣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他,“你这一天天的观察的倒是怪仔细的,你见过我几回啊?咋就发现了我身上的韧劲了,我有什么故事啊。” 薛慕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些事情很奇怪的,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还神秘上了,司聪撇了撇嘴,“现在咱们说阿枫呢,你怎么转到我身上了,他是怎么想的?” 薛慕彦明显一滞,抬眼看向了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的两个人,唇角扯出了一丝苦笑。 “阿枫说女子太有主见不好,所以我觉得,她喜欢温柔的一点的女孩子。可是玉珂太要强了,她如果对阿枫有情,怕是要错付了。” 司聪却持相反意见,“你不知道什么叫欢喜冤家吗?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多少夫妻都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结合到一起继续相爱相杀,这叫姻缘天注定,你懂什么。” 薛慕彦嗤笑一声 :“我是不懂,那娘子,我们俩上辈子是仇人还是友人?” 司聪瞥了他一眼,“当我是算命的呢,我哪知道,反正是缘分,管他是啥呢。” 薛慕彦呵呵笑了,“娘子说的对,反正是缘分,生生世世的缘分。” 他拉起她的手脚步格外的轻快,一点不觉得肩上沉重的背篓有多沉,心中似是有棵树向阳而生。 年前的时候司聪在大研定做了一辆马车,车厢的风格偏向于北方的风格,封闭的比较严实。车厢内也是铺了厚厚的垫子,白天能休息,晚上能露营,里面配有小桌软垫,方便吃饭休息。 车厢下面有一层柜子,方便放他们的行李等物品,也得亏她把车厢做的大一些,不然这四个人同坐,还真不宽敞。 不过暂时不是四人同乘,因为没有车夫,那兄弟俩得轮流出去驾车。其实司聪也会,可是那兄弟俩不允,她也正好在车里与玉珂做一些饰品,到边城还能换点银子。 他们是三日后到的边城,梅家的护卫已经在相约的地点等着了,司聪与领头的见了礼,那汉子叫岩(ai)栋年龄在三十左右岁,是他们同来六人之中年岁最大的,也是官职最高的,司聪觉得,他的武艺也一定是这几人当中最好的。 岩栋与司聪寒暄了几句,介绍了剩下几个人的名字,在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司聪,令司聪一怔。 “族长说,大小姐慷慨大方,肯带着我们走货,族长也不能小气,这是我们路上一行人的盘缠,就交由大小姐掌管支配,决不能占了大小姐的便宜。 司聪愣了一瞬后,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也就将将够这几个人来回的吃住,还得说别吃好的住好的。不过她那个表弟也算仁义了,这人是她开口与人家借的,路费理应是她出,看来这表弟还能处。 简单的做了交接,司聪便带着护卫们去各家的掌柜那取货,一看装备,就觉得不妥。 他们先到的曹东华那里,曹东华早已将货品装车备着,大箱小柜的十分惹眼,一看里面放的就是值钱的物件。 司聪连连摇头,“这样不行,目标太显眼了,这不是给自己招贼呢吗?” 曹东华道:“可是这些玉器得有个物件装不是?那些盒子都是我定做的,上好的檀木,红木,这玉器才能卖上价钱不是?” 第102章 遇劫杀 司聪道:“曹东家想法是对的,人靠衣装,这玉器也需要一个高档的盒子,但是这些盒子可以到了京城再置办,价钱也不会贵多少。您听我的,将这些盒子都撤掉,找几个普通的大盒子,都装在一处,然后弄点别的物品码车上,才不会引人注意。” 曹东华皱眉不止,“可是这些都是易碎的货品,就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单独装着,也总有损坏的,这大的箱笼不要了,小的盒子还是留着吧。” 司聪拿起一个长条的盒子道:“都不留,您看这个了吗,在里面刻出刚好容纳一只镯子的凹槽来,将这些镯子用绸布包起来竖着卡在里面,每只镯子之间用棉花隔开垫好,上面也固定住,这样既节省地方,又不会碎。这些珠啊串的就无所谓了,装在一起,那些环佩令装一起,也是按照这个方法固定住即可。” 曹东华拍了拍脑门道:“这倒是个办法,我这就叫人去弄。” 司聪对薛慕枫说:“你去那几家看看,是不是也如这里一样,告诉他们都改了。” 薛慕枫应着出去,玉珂也跟了出去,薛慕彦怕他们通知的不及时,耽误了行程,他带着一个护卫也出去了。 到底还是耽误了小半天,等收拾完了各家赶着马车都来了曹东华的库房集合,准备出发。 经过精简之后,各家都只剩了一辆马车,每家护送之人也由原来的两人缩减成一人,还有一个管事的,外加一个车夫,另外每车配了一个护卫,司聪这辆马车没有车夫,便分配了两人,一人负责赶车,便是那那领头岩栋,另外一人负责看管乔装打扮成家丁模样的洛桑。 因为司聪给所有玉器做了加固,也不怕颠簸至损,所以走出边城后,商队的行进速度加快,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就到了一处小镇,找了一家不小的客栈住下了。 司聪不必管那些商家的吃住,便由着他们自己去,他们这一行人,要了四间房,吃喝完毕又一番洗涮,早早就歇下了。 第一日非常顺利的过去了,第二日早早的就起来赶路,为了能早点到达京西物流的集散地,几乎是马不停蹄了,中午都是简单的买了饼子咸菜的在车上吃了一口,又继续赶路了,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连着几日行进的都很顺利,曹东华特意求了于明水特批了通关文书,只要不是大县要塞,基本上没人会检查车上之物,所以很多人认为之这就是个普通的商队,并不知晓那每一车上都是上万的货品。当然了,每经过一处关卡,那都得给些好处,要不遇上个愣头青,给那箱子掀开了,可就暴露了。 又走了两日,一行人就上了船,改走了水路,虽然比走陆路要贵的多,可是速度快啊,没几天的工夫就到了南疆的边界。 这到了南疆的边界可就不是于明水的天下了,纵有举荐的文书,可是守城的官兵可没给多少面子,到底还是打开了所有的箱笼检查。这一看之下全都是珠宝,那守门的官员眼睛都亮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货物,给个仨瓜俩枣的就能糊弄过去,这些玉器随意哪一件不得百八十两的? 就过这个宜县的一处城门,就拿出去一百两银子的孝敬,他们才没有为难商队。司聪想着放血就放血了吧,再忍忍,再走几个城池就到了京西物流最南边的集散地了,那就可以省去一切的打点开销了,谁敢打诚毅侯府的主意呢。 在宜县休整了一日,补充了些路上的所需,一行人便又出发,行至一处人迹罕见的林间,忽然从两旁的树林里冲出了数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对他们这一行人下起了杀手。 各家配备的护卫不是孬种,功夫都不错,梅家借给他们的那六名护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那些人并未占到便宜,反而有几个受伤挂了彩的。 而那些人的目标看似是冲着珠宝玉器去的,可是那些黑衣人的眼神却在那些没有功夫,吓的躲在马车底下的车夫和管事的身上打转,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抓活的!” 司聪他们四人都躲在车厢里没敢出去,只听见有一人说了这三个字,就再没听他们说过一句话,整片林子里只听见兵器相交的铮鸣,和马受惊的嘶鸣声。 打斗了近一个时辰,那些人终是没讨到好处,亦没抓到人,便集体撤离,众人也顾不得查看伤势,扬鞭便跑。 马不停蹄的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处小镇,忙找了一家客栈打尖。那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看到十几个人身上血淋淋的都吓傻了,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司聪只好上前解释。 “掌柜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南疆过来的客商,路经贵地遇上了山匪,这些都是商队的护卫,受了些伤,麻烦掌柜的给我们找几个房间,再烧点热水来,我们清理一下伤口。” 掌柜的半信半疑,惶然无措的看了看那几个大汉,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没听说,这,这附近,有,有山匪啊?” 司聪与薛慕彦对视一眼,心下更加明了,与那掌柜说:“或许是流匪,还请掌柜的快些,我们这里有几个兄弟受了伤,耽误不得。” 掌柜心下腹诽,太平盛世的,哪来的流匪作乱,这一伙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的,要不要报官? 他还犹豫不决呢,那个叫岩栋的汉子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冷着脸道:“啰嗦什么呢?还不快点,我兄弟若是重伤不治,老子要你陪葬。” 掌柜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还报个屁官啊,他走得出这个屋子吗?忙令伙计领着去找房间,那伙计战战兢兢的连滚带爬的,也是吓的不轻。 司聪不想徒惹麻烦,还是温言软语的与那掌柜说:“您别介意,他是太着急了,我们有二十三个人,您看着上点酒菜,荤素搭配就行。” 她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掌柜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收起银子,踉跄着脚步去后厨安排酒菜去了。 第103章 玉珂的安排 商队的人陆续的都安排了房间,那几车货也拉到了客栈的后院,由两个没受伤的护卫看管着。 司聪去查看了每一个人的伤势,都不算重,最重的那个胳膊上被砍了一刀,万幸没伤到骨头,就是伤口深了些。 幸好早就备着金疮药,司聪也有自制的伤药,分给了大家些,又让掌柜的给煮了汤药,预防伤口感染发热。叮嘱大家轮着休息,晚上也别睡的太死,以防贼人夜间偷袭。 岩栋显是经验十足,吃饭时都要用银针试一下,晚上睡觉前在窗口上和门上撒了不知是什么的粉末。 司聪问他:“这是什么啊?” 岩栋解释道:“这是一种粘上了就会浑身奇痒不止的药,除非他们别碰门窗,只要一沾上就痒的想挠,最后挠的皮肉溃烂,严重的还会渗入骨头里,不砍下去都止不住。” 司聪很是好奇,“有多余的没?给我也弄点。” 岩栋在兜里又掏出一瓶小心的递给她,“千万要小心,这东西无需太多,手指肚那么大就起效了,可千万别沾身上,也不能闻。” 司聪明了,“那可有解药。” 岩栋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有,他转身进了屋,在包袱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这个药粉化在水里,泡上半个时辰左右就可解了。” 司聪点点头,都收入了怀中,很感激抱抱拳,“谢谢岩统领,你早些休息。”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效仿那岩栋也撒上一些粉末,想想还是不妥,万一一会儿那兄弟俩来了不小心碰了可怎么办。 正想着,薛慕彦与薛慕枫推门进来,司聪看了一眼受了惊吓早早睡下的玉珂,挥了挥手与他们二人一同出来了。 司聪与薛慕枫道:“阿枫,你守在这里,玉珂一人在房里我不放心,我和你大哥说点事情去。” 薛慕枫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听话的留下了,司聪与薛慕彦又去了他们兄弟俩的房间。 “说说你的想法。” 司聪开门见山,薛慕彦道:“肯定不是盗匪,那掌柜不也说了吗,这附近就没有山匪。” 司聪点头,“你发现了吗?他们的目标是洛桑,难道,是柳尚博的人?” 薛慕彦神色凝重,“我觉得像,你看他们对那些珠宝并没有多少心思,只是象征性的戳了几下,就只戳坏了几个装行李的箱子,玉器丝毫未损。” “嗯,我也觉着是,可是这洛桑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呢?” 薛慕彦想了想,“遇劫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洛桑出现到送到梅氏,也没几天,咱们的行踪也很隐秘,一定不是出在梅氏和咱们这里,那就是瓦底矿场那边泄露出去的。” 司聪也不否认,“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动手?是才发现吗?” 薛慕彦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你的身份吧,一来咱们在南疆地界内一直打着于明水的旗号,如果出了事,他没法向于明水交代。另外,你毕竟是木土司的女儿,如果你在南疆出了意外,木土司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聪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我那个爹?你怕是把他想的太好了,他怎么会顾及我的死活呢,说不定,巴不得我死了呢。” 薛慕彦一滞,有些心疼,“就算是不在意你,也不可能一点不追究,他能狠下心,可是关乎木氏一族的脸面,他未必舍得下。或许,木家与柳尚博之间早有龃龉呢?” 司聪一怔,“也没准,都是当地的首席,都想说的算,你分析的也有些道理,看来,我们日后得万分小心了。” 薛慕彦点点头,“玉珂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司聪很为难,虽说提前给玉珂她爹打了预防针,可是真到了危急的时候,又不能不顾她的安全,她不能,让她继续跟着涉险了。 “我想,找人护送她回去,这才刚出了南疆就遇袭,往后还不知道如何呢,我们尚且不能自保,万一她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薛慕彦也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之前一直想着,没准咱们刚出来就会遇到危险,那样就可以有理由把她送回去了,没想到是走出了南疆才开始。这样一看,那于明水并未发现那账册泄露的事,只一个柳尚博还好对付些。” 他顿了顿又道:“送她回去也不是易事,若是遇到了柳尚博的追兵,无异于是送死啊。” 他叹了一声,司聪也是愁肠百结,“我也正是纠结于此,留下她我不安心,放她走我更担心,这才两难呢。” 两人沉默不言,须臾,薛慕彦说:“我看,就先留下她,你也说了,再有几个县就到了京西物流的集散地了,上了他们的船,也能安全些吧。” 何止是安全,京西物流的车队可都是御林军一样的高手,那都是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枭雄,被司聪高价收复,一天根本没啥事就是跟着走南闯北的,还吃香的喝辣的,一年就有千两银子的工钱拿,还总有奖励发,那些人可都知足的很,当然也十分的卖力。 谁人不知京西物流的底细?当地的官府乃至军队没人敢招惹,柳尚博他们也就这十几个县的机会,等他们进了京,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微叹一声:“也好,我俩也得预备防身的武器,必要时,杀一个还赚一个呢。” 薛慕彦有些不安的握住她的手,“别想这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司聪有些窝心的笑了笑,薛慕彦看着她头上那枚他亲自做的老木簪子,伸手抚了抚。 “明儿换一枚银簪子吧,把簪子磨得尖细些,必要时能防身,还不会被注意到。” 司聪摘下那枚簪子,长发泼墨而下,尽显她柔媚温婉。 “戴习惯了,别的还觉得别扭呢。” 薛慕彦痴痴的望着她,抬手拈起她的一缕墨发把玩,“你怎样都好看,我很喜欢。” 司聪有些脸红,将发簪放下挽起自己的头发,薛慕彦拿起那枚红豆发簪亲自为她簪上。 第104章 神箭手 “长发绾君心。” 她突然想起了某部经典电视剧中的台词,微仰了头看向身后的薛慕彦,笑靥如花。 “我的长发,是否绾住了郎君的心呢?” 薛慕彦双目含情,柔情蜜意,弯下腰轻轻搂住她的脖子,嗓音低沉的道:“娘子的每一根发丝都牵动着为夫的心。但愿这事快点结束吧,我想和娘子生宝宝了。” 司聪脸色通红,啐了他一口,“没正经的,我回去了,你和阿枫注意着些。” 司聪挪开他的手起身,却叫薛慕彦给揽在了怀里,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满眼的爱意。 “你放心睡,我就在隔壁守着你。” 司聪心里甜甜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下想走,让薛慕彦给吻住了,好一顿厮磨才放开她。 薛慕枫在房间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司聪脸色微红的出来,还有些纳闷呢,这边不至于那么热吧。 这一夜并未发生意外,众人都没睡好,白日里赶路时就轮番的睡了一觉,一路上也没发生劫杀,平安无事的落了脚。 司聪想着大家跟着她搏命不易,便连夜研究出一款防刺背心,就是类似于战场上将军们穿的盔甲,但是她可没那材料,也不敢瞎做。 她是用竹子削成小方块,用他们做首饰专用的工具打了眼,然后用线穿起来,一排一排的,做成个马甲形状,里面还贴了一层皮子,套在身上,多少能护住点心脏内腑,露在外面的胳膊腿的伤了也要不了命。 他们四个一路走一路做,那些护卫们不会做就帮着削竹子,这几日也给大伙每人都做了一个出来,挂上这个,大伙都多少心安些。 连着三四日都平安无事,大伙的紧张的心都松懈了下来,司聪却觉着不妙,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她提醒大伙不要掉以轻心,都打起精神来时刻准备着,路过一片竹林时便停下休息,马儿也要吃点草料喝点水。他们特意进林子里砍了不少细竹子做成长枪,储备装备,所有人都手持武器,学会自保。 薛慕彦兄弟俩只有匕首防身,可是一寸短一寸险,他们又没有武艺在身,伤人就别想了,能自保都是烧高香了。 薛慕枫就自制了两把竹箭,剑尖削的尖尖的,剑身也磨出了剑刃来,他这几日路上跟着岩栋学了几招,挥舞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薛慕彦看着直摇头,他找了几块木板把马车的车窗堵上了,以免对方的箭射进来伤了人。 众人都收拾差不多了,正要拴马,启程时,竹林里忽然沙沙响动,众人心里一惊,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大伙忙将车都推到一处围成一个圈,连人带马都进了圈子里,让马趴下免得被射死,司聪他们那辆马车的马却来不及卸下来。 司聪心急如焚,如果那些人伤了马,马受了惊一定会狂奔,他们这些人就难保平安了。忙掀起帘子对岩栋说:“砍断.....。” 她话未说完,耳边响起破风之声,一支箭射在了车厢上。她吓的忙缩了回来。岩栋何其聪明,忙转过身咔咔两下砍断了马的缰绳,使劲一拍马屁股,那马撒蹄跑了出去。 马车失重倾斜向前,车里的几人都滚了出来。司聪紧抓着洛桑的脖领子滚到了包围圈内,咬牙道:“不想死就别动。” 洛桑哪里敢动,缩头乌龟般猫在车架下,吓的又尿了裤子。头顶是无数次破空的声音,他们的车上,行李上,箱子上都被箭射中,他们之中倒是无人受伤。 箭雨终于是停了,随之而来的是急速的奔跑声,岩栋轻喝一声:“都起来给我杀!” 护卫们先冲了出去,与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战做一团。几个管事的和车夫也都拿着长枪跟人家比划,可是哪里能比划过人家专业人士呢,一脚踹地上就是一剑,可是没刺死,还倒被那竹子做的长枪刺出了血,这可邪了门了。 车夫管事的们也都来了精神,大小姐这防刺背心做的可真好,要不刚才都死绝了。他们几个组成一团,专找一个熊,还真刺伤了几个。 那十个护卫就不一样了,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出招就是杀手,已经有几个死在了他们的刀下了。奈何对方人太多,车轮战轮番上阵也不是长久之计。 司聪就一个想法,护住洛桑,他是关键证人,还不能死。薛慕彦也一个念头,就是护住媳妇,决不能让她受伤,所以,但凡接近司聪的,都叫他给刺了回去。 薛慕枫护着玉珂,身上染了敌人的血,玉珂拿着一把竹枪闭着眼睛挑,也不管是刺到没刺到,反正她是没闲着。 司聪目测这些黑衣人也得有三四十人,是上次的一倍不止,这柳尚博是真急眼了,哪请来的这么多杀手为他效命呢?且这些人像是不要命一般一刻不松,与上次那批人不同的是,毫无退缩之意,势要杀死他们这些人。 司聪觉得不对,柳尚博一个府尹,还不至于养这么多杀手,那这些人是? 正思量间,一黑衣人滚到了薛慕彦的脚下,薛慕彦毫不留情的刺出一剑,正中那人喉咙,当场毙命。他身上备着一把弓箭,薛慕彦翻过他取了下来,在车厢上拔下一箭,瞄准正在与护卫们缠斗的黑衣人就是一箭。 那黑衣人直接倒下,护卫们眼疾手快的补了一刀,一刀毙命。薛慕彦再拔一箭射了出去,又倒下一个黑衣人,他连射三箭,箭无虚发,箭箭一箭毙命,这可是震惊了一众人。 护卫们都用不可思议加崇拜的眼神看他,这是神箭手啊!早说有这身手,他们给他配一把弓箭就是了,何必这么凶险。 薛慕彦不管别人怎么看,手上稳如泰山,一箭一箭的射出,眼看着更多的黑衣人倒下,那伙人的领头人一看不妙,忙吹了口哨撤了。 众人还是不敢大意,拿刀举剑的僵持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才敢松口气,忙检查倒地的黑衣人是否还有活口。 第105章 洛桑不见了 活口倒是有一个,可也就剩一口气儿了,岩栋给了他一个痛快。 撤下这些人的面巾,看不出是谁,让洛桑来指认,也没一个认识的。薛慕彦撕开黑衣露出里面的衣服,他惊住了。 “是军队的服饰。” 司聪也是一惊,忙过来瞧,薛慕彦拿起手上的弓细瞧了瞧,弓身里面刻着一个“于”字,是于家军的人,他骇然变色。 “怎么了?” 薛慕彦不敢声张,凑到司聪耳边低语几声,司聪也变了脸色。 “看来,他终究是发现了什么。这伙人冲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像不要命似的,这是以为咱们必死无疑了,哼!都不肯掩饰一下了。” 薛慕彦神色很是不安,“他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往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司聪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就是在他们没有接到新的命令时,抓紧赶到恭州的集散地,到了那里,咱们就安全了。” 薛慕彦忧心忡忡,“那也未必,刚开始他是小瞧了咱们,这次之后就没这么好对付了,我看这于明水是狗急了跳墙,就是到了恭州,也未必安全。” “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只能是日夜兼程赶路了,先看看大伙的伤势。” 岩栋已经查了一圈了,有两个伤势稍微重一些,都不是致命伤,都说得亏了大小姐这防刺背心了,不然,他们都得命丧刀下。 那些商家的护卫们都懵了,这是抢劫吗?这是夺命啊,他们东家可是给了银钱的,打不过就给银子消灾免祸,好家伙,这一伙伙的都不给商量的机会,一见面就往死里整啊。 都把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司聪,司聪是这么解释的。 “咱们走这一趟货必是得罪了人的,你们也不用奇怪什么,听我的,大伙不都好好活着呢嘛?难道你们觉得给银子就能保住命了?你还能给出这些货品的价值吗?” 大伙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什么,司聪又道:“想活命,就听我的,马上收拾行装,咱们这就走,一路不停,也不住宿,走累了就歇着,歇好了再走。” 大伙一听,忙都去拴马收拾现场。司聪这辆车的马没跑出多远去,那是经过训练的马匹,岩栋跑出去一里地就追了回来,重新换了缰绳,套在了车上。 岩栋查了查死尸,一共十二具,司聪让都抬进了竹林里,捡了几把趁手的工具,一行人扬长而去。 这一行人没一个是干净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衣服也是撕的一条子一条子的,看着是又惨又瘆人,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山间小路走,天黑透了时终于是落脚在了一条小河边。 男子们轮着去河里洗了澡,换下那身血衣,都扔在火堆里烧了,这几日都烧第二回了,照这么下去,带的那几身衣裳都不够扔的。 司聪他们四人还好点,毕竟没参与近身搏斗,不过衣服上也是沾了血迹,就都脱了下来,司聪与玉珂二人捧着去河边洗。 司聪歪头看了看她,问道:“玉珂,你害怕了吗?” 玉珂搓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看向被月光照的有些亮的河水,微微轻叹:“说不害怕是假的,第一次时,我就想回去了,也等着大嫂说送我回去,可我更害怕一个人走。” 她又是一叹:“今天这情形更是凶险,我一度以为,咱们都完了,可是看到大伙那般勇敢,大嫂也是毫无惧色,我又安心了。没想到薛大哥那样的神勇,阿枫他,也一直在保护我,有你们在,我就不害怕了。” 她说是不害怕,可还是落下泪来,司聪柔声劝慰:“害怕也是常理,遇到这种事要是不害怕,那是脑子有问题。玉珂,虽说是你强烈要求来的,可是我不能不顾你的生死,如果你真的想回去,咱们到了恭州,我找人护送你回来,肯定保证你万无一失。” 玉珂有一瞬的怔愣,眼睛瞄向那边不远处同样在洗衣服的薛家兄弟俩,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半途而废,最难的时候都挺过来,我想继续跟着你们。” 司聪晓得她说也是白说,玉珂身上有些地方与她很相似,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都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 “那就随你,日后之后更凶险,你得学会保护自己,真要是遇到了危险,别慌,为自己拼命,也不能手软。” 玉珂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明儿开始,我也跟岩栋统领学功夫,就是不能上阵杀敌,也别拖他们的后腿。” 司聪微微颔首,“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们都应该学个一招半式的,能防身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手上搓衣服的力道都加重了,仿佛是瞬间有了力气一般。洗好了拿回来挂在火堆旁烤干,让人便上了马车。 马已经卸了下来拴在了树上,马车前面用专用的木头支柱,今晚她二人就睡在这里了,那些爷们自行找地方睡去,这露宿就是这样,哪有舒服的。 岩栋一直看管着洛桑,就是睡觉也是睡在一处,半夜的时候,岩栋翻了个身,忽然发现身边的洛桑不见了,伸手摸了一把他躺过的地方,还有些热乎气,忙站起来向四外看,是不是起夜去了? 他是常在黑夜行走,夜视能力很强,目之所及之处,并无一个人影,他猛然一惊,忙去叫醒了熟睡的薛慕彦。 “薛公子,洛桑不见了。” 薛慕彦还有些迷糊,猛地坐了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就刚刚,他躺过的地方还有些热乎气呢。” 薛慕彦站起来穿上外衣,向四外看了看,”你带一人去那边,我去那边,他不可能往回跑,前走也不大可能,只能是往两边跑,阿枫你起来照顾好你大嫂她们。” 薛慕枫也惊醒了,披上衣服起来巡视一圈,大部分人都被吵醒了,全神贯注的守着身边的珠宝。 司聪也醒了,忙爬起来下了马车,见薛慕彦骑马要走,忙道:“我跟你去。” 薛慕彦也没拒绝,不让她去,她一定是不放心。伸出手道:“上来。” 司聪伸手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被她拉上了马背,薛慕彦双腿一夹,那马扬蹄便跑。 第106章 有喜了 寂静的夜色中马蹄声尤为清晰,二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就放慢了速度,按照岩栋说的,那洛桑不会跑那么快,如果这个方向追对了,他大概就在这附近了。 远处重重叠叠的都是山,可千万别让他跑进山里,那可就没处找去了。黑乎乎的看不清事物,他二人也不敢点火把,目标太明显,洛桑更容易躲藏。 薛慕彦干脆下马牵着走,向四外环顾,并未发现什么,抬头与司聪说:“咱俩分头找,一定要小心。” 司聪点头,与薛慕彦向相反方向走,她视力不错,在适应了黑暗后也能看清周围的景物,一棵树她都没放过,并未看见洛桑的踪迹。 她骑着马继续向前走,前面就快到山脚下了,她有些着急,莫不是这洛桑真的跑进了山里? 前面是个拐角,有些看不清楚,她策马过去,一条黑影突然冲了出来,非常迅速的跳上了她的马背。 马受惊嘶鸣一声,司聪来不及呼喊嘴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 “大小姐最好老实点,不然可......啊!” 他话未说完,手上一痛,一股热流淌了下来,他反应不及,腋下又受一击,司聪手肘狠狠的怼了他一下。 洛桑差点跌下马,恼羞成怒,狠拍了马屁股一下那马撒蹄跑了起来。司聪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拿着簪子向身后刺去,洛桑也穿着那防刺背心,她根本伤不了他。 洛桑抓住她的双手去抢缰绳,马儿被勒的扬起前蹄,一度有些失控。洛桑狠命的拍着马屁股,马儿吃痛就跑,司聪勒住缰绳不让它跑,给马儿整的挺无奈,到底是跑还是不跑啊? 后面传来薛慕彦的急急的呼叫声,洛桑焦急万分,一咬牙将司聪掀落马下。他身无分文,本想带着她逃了,跑的远点抢劫一空再扔下她,可没想到这小娘们这么猛,他只能先逃命了。 司聪滚落在地,头撞到一块土块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躺在柔软的床上,刚一动手就被握住了。 “你醒了?” 司聪睁开眼睛,玉珂焦急的看着她,“可算是醒了,我去找郎中去。” 玉珂匆匆而去,不多时进来一个白发须眉的老者,很沉稳的坐在了床边,玉珂将她的手向外挪了挪。 老者诊脉良久,点了点头,“已无大碍,好好休养便是。” 玉珂满脸欣喜,双手合十直念佛,送了那郎中出去,倒了碗温水喂她喝下。 司聪头有些晕晕的,问道:“我怎么了?” 玉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着些埋怨的语气道:“大嫂还问怎么了?你有喜了不知吗?还骑马出去追那家伙,幸亏马跑的不快,不然......。” 玉珂还有些气愤,司聪却惊住了。 她有喜了?她竟然有喜了?很不可置信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无所感? “多,多久了?” 玉珂很是无奈,“都快三个月了,大嫂也是,这么糊涂的嘛,没来月事都没想到是有孕了吗?” 她还真挺糊涂,她这副身子的月信十分不准,她与薛慕彦刚成亲那会儿,也是两个月没来月事,她真以为是有孕了,结果没几天就来了,所以这次,她也是这么想的,没准过几天就来了呢。 “他呢?他知道了吗?” 玉珂喜形于色,“怎会不知,薛大哥都高兴坏了,守着你一夜没合眼,那会儿商队进城了,他才去打点招呼。” 司聪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做孟留香时捡了个现成的儿子,做苏黎的时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没有孕,而这次,是真正的,与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孕育的生命。 她有些想哭,几辈子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什么,又在挣扎什么。她有过钱,有过权势,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孩子。 如今,他来了,她忽然觉得此生有奋斗的目标了,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是不想报仇了,只想平安生下他,疼他、爱他、呵护他。 她流泪了,这是,幸福的眼泪。 玉珂不懂她的心情,心疼的为她擦去眼泪,安慰道:“大嫂别担心,你只是撞到了头,没伤着肚子里的孩子。郎中诊出了你有孕,不敢用药,只好用银针,这个郎中很厉害的,一般郎中可是不敢随意用针的。” 司聪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看那沉稳的气度,就是个杏林高手。 “郎中给大嫂开了几副安胎的药,等薛大哥他们回来我就去煮,你现在饿不饿?” 司聪微摇摇头,“洛桑呢?抓住了吗?” 玉珂的脸上现出了怒色来,“抓住了,这混蛋真是坏的很,他穿着那防刺背心薛大哥射不中他,后来就射他的腿,射了好几箭,最后是射伤了马,马疼的尥蹶子给他摔下来的。” 她哼了一声:“薛大哥几次想射他的头射死算了,后来想想他还有用,就忍下了。不过那马伤的不轻,不能长途跋涉了,薛大哥把它低价卖给了给牲口看病的,养好了之后也能买上价钱,咱们就只能再买一匹了,阿枫带着人去买马了,又得不少银子。” 玉珂是越说越愤慨,“大嫂你说那洛桑是不是就该死,咱们那么多人就为了护着他,他居然还跑?他自己伤了大腿不说,还糟践这么多银子,我听岩栋统领说,一匹马得四五十两银子呢,真是气死我了,还得给他治腿伤,就该疼死他。” 司聪松了口气,总算是抓了回来了,劝她道:“你也别气了,事情都已经出了,花点银子的事,等到了大点的县城,把咱们做的饰品拿去卖,足够买马的了。” 玉珂噘着嘴叹了一声:“我就是心疼大嫂,为大嫂不值,这种人,大嫂以后也甭对他客气了,薛大哥也说以后就捆着他,看他还敢跑。” 司聪觉得可行,这样也少一个人死盯着他。 “他现在在哪呢?” 玉珂指了指旁边,“在隔壁屋子,有人看着呢。” 司聪点了点头,“少给他喝水,省的一会儿拉一会儿尿的,那伤势得时刻观察着,别化了脓。” 玉珂挑挑眉,“他如今想一会儿拉一会儿尿的也不允许了,腿伤成那样,站着都成问题了。大嫂,你是没看见,薛大哥也是下狠心了,那腿都快给扎成筛子了。” 司聪抿唇轻笑,他能理解他的心情,伤了她,他如何肯罢休。 第107章 一枚荷包 两人说着话,薛慕彦进了屋,见她醒了甚是欣喜,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玉珂很识趣的起身出去,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薛慕彦在床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怜爱的轻抚着她的脸,好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珍贵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好些了吗?” 他满眼宠溺,看的司聪有些脸红,点了点头道:“好多了,都安排好了?” 他点头,“今天休整一日,明早再赶路。” 司聪摇头,“还是别耽搁了,咱们人多又是负重前行,本就走的慢,那些人若是追上来,又要一场厮杀,还是尽快就走的好。” 薛慕彦有些担忧的看了她肚子一眼,“可是,你怀着孩子,这般舟车劳顿的,我怕你吃不消。” “没那么娇贵,我也没事了,让大家吃口饭,备上干粮、水、药,马屁的草料,咱们就走,越快越好。” 薛慕彦有些为难的叹息一声:“可是我还没好好跟你待一会儿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司聪弯唇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有的是机会,哪又差在这一时了,咱们现在紧着赶路,总比被追杀的强吧。” 薛慕彦无奈一叹,拿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好吧,都听你的,你躺着休息,想吃什么让玉珂去张罗,我先去安排他们买干粮去。” 司聪含笑看着他出去,胸腔溢满甜蜜,忽又有些惆怅,如果她早些时日知道有孕了,会不会来冒这一趟险呢? 她摸了摸肚子,心情有些沉重,她又多了一份责任,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一个时辰后,商队又出发了,司聪被强行要求躺在马车里,她发现褥子又多了一层,厚实了不少。薛家兄弟下车跟着走,累了就坐前面拉珠宝的车挤一挤。最惨的当属洛桑了,没有多余的板车拉他,他只能挤在勉强腾出来的货车一角,车稍一颠簸就疼的呲牙咧嘴。 大伙没人心疼他,都骂他活该,他也不敢喊疼,这回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商队一路行进速度不慢,途经一个县城也没歇脚,而是继续赶路,星夜兼程,马匹实在是累的不行了的时候才停下,已是深夜。草草休息一夜,天不亮又出发了,所幸这段路程并无杀手追杀。 众人更加相信司聪的判断力,对其也是言听计从,一路不停的赶路,身后有亡命之徒追赶,他们也不敢停留。这一天除了吃饭时能休息半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在赶路,已是人困马乏。 大家一路上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当看到恭州的城门时,都松了一口气。可司聪却不敢大意,进了城之后,就去了京西物流在恭州的集散地。 这集散地的管事的叫董玉,是董氏娘家的家仆,恭州成立集散地时他就过来了,属于是元老,年纪五十上下,是个很精明的小老头。 司聪说明自己的来意,京西物流就是这一点好,从不问货品的出处,只要银钱给到位,战车大炮都敢运。 不过这费用确实不低,司聪曾在曹东华他们那打了保证,运输的费用都算自己的,那是因为她就没想出这笔运费。开玩笑,自己家的物流送货还掏钱,那她不是有病吗。 在怀里拿出了一枚荷包递给了那董玉,董玉接过来一瞧,登时就惊住了,忙向司聪行了个礼。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娘子与我们大姑娘是......?” 这个荷包是司聪亲手绣的,她不喜欢什么花啊朵的,她绣的是老枝上乌鸦反哺的图案,是为了表达她对董氏的孺慕之情。 董氏很喜欢,常年佩戴在身上不曾摘下,所以她身边很多的老人儿都是见过的,这个叫董玉的也不例外。 司聪微笑道:“奴姓木,来自南疆的大研,当初有幸见过国公夫人一面,当时正逢国公夫人丧女之痛,奴便劝慰了几句,不想国公夫人入心了,临走时就给了奴这个,说是日后如果去京城,就拿着这个来恭州找您,国公夫人说,会安排好一切。” 董玉微垂下头转悠了下眼珠儿,回想起那时大姑娘带着大小姐的灵柩回京时,身上确实没有佩戴这枚荷包,当时他还纳闷呢,大姑娘一直宝贝的荷包怎么就不戴了?或许是睹物思人吧,原来是赠予了这位娘子。 他抬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尊重,看来大姑娘对这位娘子的喜爱程度,或许这位娘子能开解大姑娘的郁结之心,他听说,大姑娘回京后就一直闭门休养,身子很是不好。 他恭敬的弯了腰,“木娘子放心,在下一定安顿好诸位的起居,您且将货都运来,在下亲自去安排船只。” 司聪含笑回礼,“那就有劳董管事了。” 司聪与薛慕彦回来,薛慕彦不问她缘由,司聪却不能不解释。 “其实那日晚上我去柳府别院,见着了国公夫人,夫人她伤心难过,我确实是劝慰了一阵,也答应她,如果发现了太夫人死因有蹊跷,会亲自上京告诉她。她便给了我这个,还说一切费用都算在她身上。” 薛慕彦点了点头,“难怪你对这件事这般上心,原来是已经答应了人家。做人就要讲诚信,你做的对。” 司聪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兑现承诺是一方面,我也是想利用国公夫人这层关系,少花些银子,你不会觉得我太功利了吧?” 薛慕彦看着她笑笑:“怎么会,你也是为了多赚些银子,按照正常的收费,这些货品就要百十两银子,关键人家只运货不运人,你这二十几口子人的吃住还都免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司聪心里有些苦涩,区区几百两银子,都不够她一聪明果那几家铺子一日的收益,如今却要她费尽心思去省出来,说起来真是可笑。 “还有一点,只要咱们的货上了京西物流的船,那就相当于上了保险一样,是绝对不会出差的。而且咱们的人身安全问题也解决了,这是对咱们最大的帮助。” 第108章 又遇黑衣人 薛慕彦觉得甚对,“要不说商队的人都对你崇拜的不行呢,你就是有先见之明,早就想好了怎么走,我对你也很崇拜的。” 薛慕彦冲她挑挑眉状似轻佻,司聪嘁了一声别过脸去,心里有些愧疚。那枚荷包是司聪前两日赶着绣出来的,又蹭又磨的让它显得旧一些,这才糊弄过去的,当然了,他是不知道董氏回来时没有佩戴荷包一事,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你别崇拜我,我还崇拜你呢,箭射的那么准,以后我的安危可就靠你了。” 薛慕彦揽住她的肩嘿嘿一笑:“娘子不说我也要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不能受一点委屈。” 司聪不好意思的抿唇轻笑,抬头望向晴好的天空,幸福总是来的这样突然。 商队于三日后启程北上,这期间司聪就像是个团宠一样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为了让司聪更安心,玉珂主动再开一间房自己独住,让他们小夫妻能多一些共处的机会,她说这开房的银钱她必须自己出。 司聪也不跟她拗,她就是那个脾气,不过玉珂是变着法的给她弄好吃的来,这几日司聪都被她喂胖了。 上了船之后司聪就有孕期的反应,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对口的食物吐了一次后,就开始大吐特吐,就是喝口水都要吐,一点胃口都没有,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船上就有随行的郎中,诊了脉说是水土不服,也是不习惯坐船晕船导致的,给开了些温补的药勉强维持着。 司聪就纳闷儿,是她不行还是木琼菡的这副身子不行,她走南闯北几辈子了,可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情况,人家玉珂可是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 京西物流是运货不曾运过人,董玉特意派了一只客船运送司聪这一行人。客船不大,只有十几个房间,这十几个房间里还包括了船员和护送人员们休息的地方,所以房间很紧张,薛慕枫那兄弟俩都要与那些护卫随行人员混住在一起,玉珂就不可能单独一个房间了。 玉珂一如既往的精心照顾司聪,基本上司聪也是下不了地,船一晃悠就迷糊,也就是船靠岸的时候能下船去溜达溜达。 京西物流每到一个驿站都要靠岸卸下当地的货物,有专门的人员核对校验,再装上当地需要向北运送的货物。所以有很多时候白天耽误的时间太长,货船一般选择在晚上开船的时候较多。 船上有专业的会看气象的术士,只要不是恶劣天气,大雾大风大雨的,都不耽误夜里行船,因为这条线路太熟悉了,每年不知要跑多少趟,甚至是两岸的树长什么样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什么激流暗礁了,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这一晚照旧是夜里行船,过了这条江,就出了恭州的地界,便是下一个大的集散地了,物流大概又要停船两三日。一是装卸货物,而是检查船只,未免有安全隐患。 司聪喝了补胎药就有些困倦,那里面有安神的药物,也是为了让她休息的更好。每到这个时候玉珂就安静的做首饰了,对着油灯穿针引线的,那一块块废料在她手里变的熠熠生辉。 最近她们卖了很多饰品了,总收入也有几百两银子了,玉珂一文不要,因为当初薛大哥他们也不曾收取她一文的盘缠。她分的那些银两,哪里够她此次进京的盘缠呢。 船只行进很稳,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映在江水变得波光粼粼,就像是无数颗细碎的钻石在闪烁跳跃。而这样安静的水面上,突然起了一层雾气,让首船的船员十分不解,今日没说有雾啊,况且那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呢,哪里来的雾? 可是雾却越来越浓,已经有些看不清前面的江面了,且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好像是,火药味儿。 首船的船员立即摇旗示意降低船速,身后的几艘船也慢了下来,忽听一声巨响,首船不知与什么东西相撞,船身几经摇摆,差点翻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几艘船都或轻或重的有碰撞,惊的众人忙跳出舱来看,有无数条黑影纵身跃到船上,劈刀就砍。 没反应过来的船员被砍中落入水中,其他人才知道是遇到水匪了,忙呼喊着拿武器与那些黑衣人打了起来。 司聪他们的客船在一排货船的尾端,听见打斗声时船上已经有了几名黑衣人,举刀就砍,砍伤了刚露出脑袋一看究竟的一位船员,那船员倒地之前大喊一声:“有水匪!” 薛慕彦这些人被惊醒,忙穿衣拿武器出来,船上已经打成了一片。京西物流上的船员可不是普通的船员,都是之前横行霸道的水匪山贼,手上的功夫皆不弱,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捞不到好处去。 暂时还轮不到薛慕彦这伙人上去参战,薛慕彦打开司聪她们的房间,玉珂神情慌乱的拿着把匕首守在依然昏睡的司聪身旁,见薛慕彦进来更加紧张了。 “别害怕,千万别出去,外面我们能应付,你守护好了你大嫂,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守着。” 玉珂稍稍安下些心来,看了看窗外跳动的身影,依然不敢大意,拉下帘子,露出一只眼睛看外面。 然而,薛慕彦这些人并没观望多久,就不得不参与到战斗去,这条船上的人越来越多,而货船上的黑衣人只是虚晃了几招,全部武力都集中在了客船这边。 薛慕彦豁然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水匪,是冲着他们来的。商船这边为首的人大声与那些黑衣人交涉,几次言明这家物流身后东家的势力,如果是为了银钱,一切好商量,可是那些人根本不为所动,闭着眼睛就是打。 商船的人也急了,奶奶的,这条水路走了七八年了,还没遇到过这般冥顽不灵的,真的当他们都是泥捏的呢? 于是,场面更加的激烈起来,黑衣人也有伤亡,而且也不轻,可是就是没有退缩的迹象。 第109章 阿枫,会嫌弃她的 薛慕彦觉得大事不妙,他们一定是冲着洛桑来的,赶紧去关着洛桑的房间查看,见他一脸惊恐的缩在一角,稍稍放下些心来。 拎起他就去了司聪的房间,人手不够,这三人都要保护,还是在一起更安全。 “玉珂,叫醒你大嫂,你俩看着他。” 玉珂有一瞬的慌神,点点头,忙去叫司聪,可是司聪睡的太沉了,或是说,这安神的药物起了作用,她根本叫不醒她。 “大嫂,大嫂你快醒醒啊。” 她知道薛大嫂以前睡眠极清浅,有点动静就会醒,可是最近这保胎药吃的越发睡的沉稳了。外头的打斗声和惨叫声这样响,她居然充耳不闻。 玉珂心急如焚,看着抖成一团的洛桑,心下一狠,咬了咬牙,不就是看着一个瘸子吗,她自己也行。 双手握着匕首指向他,强装狠厉的说:“你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洛桑心里叫苦不迭,“我的姑奶奶,我倒是想不老实,我这腿也不中用啊,您行行好,给我挪那旮旯去,我在这儿害怕。” 玉珂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确实比他现在坐着的地方要隐蔽些,便过去,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扶着他,连拖带拽的拖到了旮旯处。 她累的呼呼喘,外面的打斗更加的激烈了,不时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她害怕极了,紧紧握着匕首蜷缩成一团,紧张的盯着四周。 忽然“怦!”地一声,窗户碎了一地,窗口滚进一人,厉目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藏在角落的洛桑身上,抽刀就劈了过去。 “啊,姑娘快救我。” 玉珂骇然失色,可还是扑过去刺向那黑衣人,黑衣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抬脚就把她踢飞了。 玉珂痛的惨呼,挣扎着起来,黑衣人连砍数刀都被洛桑滚地躲过,他已经滚到了玉珂的脚下。伸手抓住玉珂的足腕吓的哇哇大叫:“救命,救命啊!” 黑衣人的刀又砍了下来,玉珂飞扑出去撞歪了刀,那黑衣人恼羞成怒,一刀砍向玉珂。玉珂还算灵活的躲过了要害,可是肩膀被划了一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黑衣人不屑地抄起刀直奔洛桑,洛桑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床上的司聪转了转眼珠儿,一定是出事了,可是她眼皮沉的似是粘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眼。 洛桑双手死命的抵住那黑衣人的刀柄,那刀离他脖子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玉珂疼的脑袋直迷糊,满地找掉落的匕首,捡起来刺向那人的后背。 这一下是刺中了,也彻底激怒了那黑衣人,反手就是一刀砍了过来,玉珂的匕首被打落在地,他一脚踢飞了她,玉珂重重的落在了床榻旁边。 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洛桑吓的向外爬,一阵风吹过,吹起垂落的帘子,一晃之下,他看见里面躺着一名女子,原来在这儿。他目露凶光走了过去,看清了那女子之后,举刀就砍。 一双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刀刃,玉珂钻心的疼,仿佛整个手掌都要断了一般,她大喊:“薛大哥,薛大哥救人啊,薛慕枫,你死哪去了?” 薛家两兄弟当然早就听见了这船舱里的呼救声,可是他们脱不开身,被黑衣人缠的都快无力自保了,根本无法施救。 薛慕彦急的要死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踢开两名黑衣人,转身向舱中奔去。玉珂双手血肉模糊,那黑衣人一掌打开她,竖起刀狠狠向司聪刺下。 “噗!”地一声,刀插在了玉珂的胸前,玉珂在那刀落下的一瞬间用身体挡住了刀尖,血溅四下,一股热流喷在了司聪的脸上,她猛然睁开眼睛。 身下有热流涌出,她有一瞬的失神,她是小产了? 在看清是谁倒在了她身上的时候,司聪惊的头皮都炸了起来。在第二刀落下的时候,一枚尖细的银簪插在了那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惨叫一声,司聪抄起枕头砸向他,此时薛慕彦也冲了进来,一剑刺在他的后心。 黑衣人倒在地上,薛慕彦猛刺数剑,直到那黑衣人毫无动静,才收了手。外头响起响箭的声音,在空中炸出一朵漂亮的烟花,司聪知道,这是京西物流的求救信号,看来外面的情形不妙。 薛慕彦赶紧走过来看司聪,司聪正抱着汩汩流血不止的玉珂,焦急的道:“拿药来,快,快去拿来。” 薛慕彦震惊了,玉珂,玉珂她,浑身是血,惨不忍睹,他慌的手脚并用去翻伤药。不管是什么一股脑的都倒在了玉珂的胸前。 “那布巾,给她堵上。” 薛慕彦照做,可是没用,那地方伤的太深了,按上去的布巾瞬间就被血浸透了。 司聪哭了,“去找郎中,找郎中来,快去,你快去啊,找郎中来救她。” 薛慕彦无力的摇摇头,玉珂面色惨白,已是奄奄一息,神仙也救不了了。 “不!你别摇头,得救她,你去找郎中,得救她!” 薛慕彦红了眼眶,他要怎么开口说,玉珂,没救了。 薛慕枫跑了进来,看向血葫芦一样的玉珂,顿时就傻眼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扔下手中的刀爬了过来。 他双手颤抖着摸着玉珂的身体,泪水模糊了双眼。 “玉珂,玉珂你醒醒啊,玉珂,你别吓我,玉珂,我是阿枫啊,玉珂,你起来啊,你跟我说话啊。” 玉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她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清,不知是谁点亮了一盏灯,她渐渐地看见了眼前的人。 “你,你哭,哭什么?” 她以为的笑骂却毫无力气,如游丝般细如蚊蝇。她感觉好冷,身体里的热量正一点点的流失,她感觉要飘起来一般,与这具身体彻底分离。 她想抬起手,可是好痛,她的手是不是断了?那她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做首饰了?她再也不能靠双手赚钱了,阿爹和姐夫们又要辛苦了。 那她是不是不能写信了?阿枫给她讲了那么多故事,大嫂教了她那么多字,她还没写完呢。她断了双手,还有人男子愿意嫁给她吗? 不,她不能没有双手,阿枫,会嫌弃她的。 第110章 我嫁给你好不好? 她低头看向让她漏了热气的地方,那里好大一个洞,她出了好多的血,一双血手正紧紧的捂着那里,试图阻止她体内的血流出。 “玉珂,玉珂你怎么样啊?玉珂,你坚持住,郎中就快来了,你别睡,睁开眼睛。” 郎中就站在旁边,看到玉珂的伤情也是惋惜的摇摇头,他已无能为力。外头的打斗声已止,为首的管事正在清点伤亡情况,玉珂的眼睛亮了一下,很虚弱的问道:“打完了?” 司聪泪如雨下,难过的点点头,“打完了,坏人都被打跑了,我们玉珂,很勇敢,嫂子谢谢你。” 玉珂高兴的想笑,可是却只微微扯动了下唇角。 “大,大嫂,我,我手,手,好疼,我,手,是不,是,断,断,了?我,以后,再也,再也做,做不了,首,首饰,了。” 司聪泣不成声,“没事的,接上了,没事了玉珂,给你熬药去了,一会儿就不疼了,都会好起来的。” 她抬头冲着围着一圈的人嘶吼,“都站着干什么?去拿药去,拿纱布,给她包上,包上啊!” 她歇斯底里,玉珂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这些围着的人都是一路患难与共的护卫们,看见平时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就要香消玉殒,心里实在是难受。有两个人出去熬药,可哪来的药?他们端了碗水递给了薛慕枫。 薛慕枫温柔的喂她喝水,“玉珂,喝药,乖,喝了就好了。” 玉珂扯出一个看不出的笑,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温柔过,可她喝不下去,胸腔似是被挖空了一般,她喘口气都觉得疼。 “阿,阿枫,我,我手,断,了,你,会,会,嫌,嫌,弃,弃我,我吗?” 薛慕枫疯狂的摇头,“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嫌弃你,你快好起来,我去你家给你做苦力,我嫁给你好不好?你别走,玉珂,求你,别走。” 玉珂笑了,真的笑了,那笑容好开心,好满足。 “你,你不许,骗,骗我.......。” “不骗你,我没骗你,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玉珂,你听话,别睡,别睡。” 薛慕枫摸着她的脸,那眼里的不舍和绝望让人心疼,玉珂闭上的眼睛又睁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似是看到了一道光,看见阿爹和阿娘在那道光里冲她招手,冲她笑。 “阿娘,来了,我,我阿爹,来,来接,接我,了,我,我要,走了,阿,阿枫,我,我,回,回,回家,等,等.......。” 她缓缓闭上眼睛,没了下音儿,薛慕枫颤抖着手指在她鼻子上放了好一会儿,忽然仰头痛哭。 “玉珂!” 司聪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眼前都是玉珂的音容笑貌。玉珂死了,她可爱的小妹妹死了,为了救她死了,她无法接受。她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当初她为什么要答应玉珂跟着他们来?她真把自己当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她悔恨万分,悲痛万分,死死的抱着玉珂嚎啕大哭。众人都跟着落泪,悄然退了出去,舱内只剩薛慕彦他们四人。 薛慕枫拉着玉珂的手哭的肝肠寸断,哽咽着说对不起她,辜负了她,他早就知道玉珂喜欢她,可是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话。 “玉珂,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啊!” 可是她听不见了,再真情的告白也无济于事了,她死了,她死了。 薛慕彦懊恼极了,他就不该把洛桑扔进这个舱内,他死不足惜,可是玉珂,玉珂她不该丧命啊。都是他的错,明知道她们都是弱质女流,还出去逞英雄,都是他的错。 他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当成了自家人,他也盼着有一天阿枫能开窍,别辜负了这位好姑娘的一片心意,可惜,一切都晚了。 有船员进来清理血迹,司聪却抱着已经凉透了的玉珂不松手,任谁劝都不松手。薛慕彦叹息一声,让船员先收拾舱内,他来做她的工作。 “你要这么抱着她到什么时候?” 司聪神情呆滞毫无反应。 “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她死了,身上都有尸斑了,这么热的天,会有尸毒的。” 司聪依然不动不摇,薛慕彦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叹息一声:“阿菡,玉珂走了,你再舍不得,她也走了,你总不能让她走的这样狼狈吧?好歹给她换一身衣裳,擦擦这身上的血污,她那么爱美。” 薛慕彦忍不住哭了出来,司聪的干枯的双眼又有泪流下。 “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活着的人总得活着啊,咱们都好好的,把那些人的罪证公布于天下,才能慰藉玉珂的在天之灵啊。”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她是无辜的啊,她是被我们牵连的啊?” 她终于说话了,可是嗓音嘶哑的厉害,仿佛一张嘴就能喷出一口火来。 薛慕彦无奈的叹息,“来的时候就该预料到的,咱们拦也拦了,她不听,咱们也没办法,这都是她的命,阿菡,你别为难自己了,想想以后的事行吗?” “可是她是为了救我死的,她不是活该啊,她可以跑的,可是她没有,她挡在我身前,阿彦,你怎么这么冷漠啊?” 司聪不可置信看着他,薛慕彦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了些,愧然道:“我没那个意思,我也感激她救了你,更后悔把洛桑带到这里,他死不死的能怎么样,大不了证据不足,可是玉珂太惋惜了。我很难过,阿菡,我虽没像你跟阿枫一样痛哭流涕,可是我真的很伤心。” 司聪的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来,抱着玉珂的手不住的颤抖,她想用身体捂热她,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冷。 薛慕彦心疼的劝她:“你若是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可对得起她舍命救你?” 司聪哇哇悲哭出声,“可我怎么跟阿叔交代啊?我怎么跟她阿娘交代啊?她为了救我死了,阿彦,我心里有愧啊,我对不起她啊!” 第111章 回归自然 她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悲伤难抑,几欲昏厥。薛慕彦就势将玉珂的尸首抱走,司聪死命的在后面拉着玉珂的手不松开。 “你要带她去哪?你不能带她走,你放下,你别动她!” 她嘶吼着毫不退让,薛慕彦万般无奈,“她不能在这儿,得送她走。” “送她去哪里?” 薛慕彦满目心疼的看着她没言语,终是将玉珂又放了下来。摸着司聪紧抓着玉珂的手柔声道:“我们给她清洗干净好不好?” 司聪看着玉珂满身满脸的血,眼泪唰唰的流,半晌方难过的点了点头。薛慕彦松了口气,出去抬了两桶水进来。 “我不便插手,你一个人行吗?” 司聪行尸走肉般的点点头,薛慕彦轻叹一声:“我就在门口,有什么需要你叫我。”他转身出去了。 司聪一边掉泪一边解开玉珂的衣裳,一层一层,都被血水浸透了,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提醒她玉珂的刚刚离开。 她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脸上的血水与泪水混在一起,一道一道的惨不忍睹。玉珂胸前的刀口露了出来,好深好宽,那杀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这样对待一个弱质女流,她的恨意溢满了胸口。 她小心翼翼的清洗着那骇人的胸口,每擦一下,心就揪着疼一下,那泛着白,带着血丝的肉,还有被切断的骨头,司聪痛彻心扉,那双手颤抖的不敢落下去。 她怕弄疼了她,伤成这样得多疼啊! “玉珂啊!玉珂,我对不起你啊!” 她不会疼了,就是再扎一刀她也不会疼了,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司聪伏在玉珂的尸体上痛哭不止,门口守着的薛慕彦默默垂泪,却不敢推门进去,他不忍看到玉珂的惨状,更不忍见阿菡的悲痛。 司聪哭哭停停擦干净了玉珂身上的血污,拿出自己一套最漂亮,最华贵,还没上身的衣裳给她穿上。给她苍白的脸上涂上粉白的脂粉,那毫无血色的唇上点上朱红胭脂,她精心的为她描眉画鬓,装扮头饰,把那些她亲手打造的饰品戴在头上,手上,身上。 她像是在装扮一个新娘一样细致入微,白色的细绢纱包裹住她快断了的双手,把她最心爱的那枚红豆簪子簪在了玉珂的头上。 “玉珂,大嫂没什么给你的,这是大嫂最心爱之物,你带着她,来世荣华富贵,定会寻一个如意郎君,大嫂,祝你美满幸福......。” 她哽咽的语不成句,泪眼婆娑的看着穿戴整齐的,好似睡着了的玉珂好一会儿,叫了薛慕彦进来。 薛慕彦看了一眼玉珂头上的那枚红豆簪子,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悲痛。同来的还有薛慕枫,一看见躺在床上的玉珂就哭了出来,他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她最好看的一幕,不是在成亲的当日,却是在死去的时候。 他追悔莫及,他早该向玉珂表白的,他不该让她带着遗憾走的,如果还有来世,他一定不辜负她。 薛慕彦拉起他,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去送她最后一程。” 薛慕枫擦擦眼泪走到床前,弯腰抱起了她,神情悲切的向外走去,司聪愣了一瞬,慌忙夺门而出。 甲板上站满了人,有的头上包着纱布,有的胳膊吊在脖子上,有的手拄着木棍支撑,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竹筏,薛慕枫将玉珂放在了上面,刚好容下她的身躯。 司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冲过去拦住要放竹筏下水的几个汉子,嘶声厉吼:“不!你们不能扔了她,不能,我要带她回去,我要带她回家啊!” 薛慕彦过去抱住她,耐心的解释:“好了,阿菡,你别闹,这也是送她回家,顺着这条江,她就回家了。” “不不不!你骗我,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好歹烧了她,留一把骨灰,让我带回去给她阿娘,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这是让她尸骨无存啊!求你们别扔了她,我出银子,靠岸!靠岸!给她阿爹阿娘留点念想吧,求你们了!” 司聪跪地哭求,薛慕彦不忍强拉她,心酸又无奈的低头叹气。为首的管事道:“木大小姐,咱们昨晚也死了几个船员,都是这么安葬的,东家会给每一位殉职的船员家里一大笔安葬银子,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我们损失已经很惨重了,请大小姐体恤。” 司聪不肯退让,“就一个时辰,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瘦,好烧。” 她说完,心痛的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声的落泪,都为这小姑娘惋惜。 管事的很为难,与薛慕彦道:“薛公子,您是明白人,这.......?” 薛慕彦明白,人家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不能再耽搁了。他抱着司聪劝道:“这不是扔了她,水葬也是你们那的习俗,是生死的轮回,生命源于自然,最终还是要回归自然。我们将她送回生命的起点,她才能循环和延续,你把她打扮的那么漂亮,也不希望她被火烧的变了模样吧?” 司聪哀哀哭泣,紧抓着竹筏的手缓缓松开,薛慕枫几人忙趁机抬起竹筏,送到了下面准备好的小船上,他亲手放了竹筏下去,已是泣不成声。 “玉珂,一路好走,有缘,来世再见。” 司聪扑到船尾看着逐渐漂远的竹筏,心痛到无法呼吸,紧紧抓着胸口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看着江水打湿玉珂的衣裳,看着她的双足没入了水中,忽然尖叫一声:“玉珂!” 她的声音响彻山谷,回音久久不能散去,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不舍传入玉珂的耳中。她双手向竹筏远去的方向伸去,如万箭穿心般疼痛难忍。 “阿彦,阿彦,为什么啊?她那么好,她阿爹阿娘得多心疼啊,阿彦,她什么都没留下,我拿什么给她爹娘啊!多好的一个孩子,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啊,阿彦,我好疼啊,好疼好疼,我舍不得她啊!” 第112章 她终于回来了 她字字句句催人泪下,在场没有不动容难过的,薛慕彦紧紧抱着她低声劝慰,可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船行得速度很快,须臾就看不见载着玉珂的竹筏了,司聪呆呆的望着玉珂消失的地方,无声的流泪,她终究没能看到京城的繁华。 她更加虚弱了,一日一夜水米未进,不眠不休,憔悴不堪,生无可恋,她满脑子都是玉珂生前的场景。 玉珂,是她几辈子以来的第一个朋友,是的,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一直以来,围绕在她身边的人,要么是血浓于水的家人,要么是恭敬顺从的仆人,又或者仅仅只是利益相关的合作伙伴罢了。 然而,玉珂的出现却彻底打破了这一局面。她们无话不谈,亲如姐妹,她们同吃同睡,分享彼此的快乐悲喜,甚至比亲人还亲。 可是她死了,她突然就走了,让她猝不及防,难以承受,她甚至想,如果她也死了,是不是可以与她一起轮回了。 薛慕彦一刻不离身的陪在她身边,絮絮的说着话开解她,也不知她能听进去哪一句。 司聪看着薛慕彦手里的白粥,闭了闭眼,长长的舒了口气。 “阿彦,我没想死,可是,我真吃不下,胸口这里,好像有什么堵着一样,我太难受了。” 两行泪滚落腮边,薛慕彦心疼的为她拭去泪滴,劝道:“吃不下也得吃,你还怀着孩子,要不,对不起舍身救你的玉珂。” 司聪泪如雨下,戚戚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因我而死,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她想起柳府别院冤死的几十口人,想起跟她一同前来的各商家的随从们,她心里悲愤万分。 “阿菡,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他们才是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你伤心我懂,你自责后悔我也理解,可我们不能把自己埋在过去,我们终是要面对现实,将那些人的罪行公布于众,让他们绳之于法才对得起死去的人。阿菡,振作起来,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司聪满脸是泪,看着薛慕彦那殷殷的眼神,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她不能倒下,她身负血海深仇,她不能罢休,血债血偿,她绝不放过。 休养了两日,她勉强能下地了,去看了看受伤未愈的护卫和随从们,薛慕彦说,这一次遇袭,他们这边死了两人,一个是商家的管事,一个是梅氏送来的护卫。 司聪很愧疚,人家明明是来挣银子的,却死在了路上,她下定决心走这一趟的时候,就该知道结果。 “这两个人,以我的名义,每个人给一百两银子的抚恤,等咱们回去了,我亲自上门请罪。” 薛慕彦给她披上了披风,越往北边来,气温也渐低了,站在船上江风一吹还有些冷。 “你别总这么想,你何罪之有?银子咱们该给给,但是你不要有负罪感,走货本来就有危险,他们都预料到了的。” 司聪微叹:“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几次遭遇的劫杀财物均没有损失,他们早就怀疑对方的动机了,这里的管事有没有提出质疑?” 薛慕彦轻叹一声:“还没顾上,忙着收拾残局,上报总部,调遣驻军一路护送。这京西物流确实厉害,咱们这几艘船上有几十个武艺高强的军士,都是管事的找当地驻军调过来的,真的很有能力。” 这些司聪当然知道,京西物流背靠的大树可是成毅侯府和国公府,当初她给每一条线下发了一枚令牌,是她求了太后娘娘恩赐的,如遇危险,最多可调当地驻军千名军士。当地官府更是无条件全力配合,小打小闹的官府出面就能解决。 就像这次遇袭,商船发的求救信号,是最高的级别的信号弹,附近官府看到之后要立即出动,不管你是在被窝还是在哪,必须支援。所以那些人看到这种信号弹的时候才马上撤离,这就更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了。 “商船管事的那边我去说,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最近吃的还是不多,等靠了岸我去买些你爱吃的。” 司聪摇摇头,“不必麻烦了,过些日子就好了,管事的那里如果问,我来解释吧。” 薛慕彦顿了一瞬,没说什么,拥着她站了一会儿就回去船舱了。下午的时候商船管事的来了,薛慕彦找借口避了出去。司聪也没说什么,翻出了她写的封信递给了他。 管事的一看那信是东家的亲笔,登时就跪了下去。 “大小姐怎么会有我们东家的亲笔信?” 司聪瞄了一眼那信上的字,微叹道:“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就是冲着这封信来的,之前我想到了京城之后亲自交给国公夫人,却累了这么多条人命。” 她目露悲伤,“关乎到太夫人的死因,还请管事的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国公夫人手中,等我入了京,第一时间去向国公夫人解释。” 那管事的面露惊惧之色,哪里还敢耽搁,忙将信收好,施了一礼道:“请大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安全送到。” 他转身出去,薛慕彦还在外面转,不想他这么快就出来,有些好奇,转了一圈回了舱里,见她面色平静,不像是有争吵之后的不快,也就按下不问。 这一路上再无意外发生,他们这一行人终于是安全到达了渡口,再走陆路半个月左右,就能到京城了。 彼时已是二月底,北边的冰雪尚未融化,他们抵达京城那日,还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从未见过这样冰雪的那些南方人,裹着棉衣在地上搓雪球,新鲜的忘记了寒冷。 虽然已是初春,可是天气还是冷的出奇,冷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又冷又疼。司聪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心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情绪,她终于回来了。 第113章 重逢 司聪言出必行之人,说入了京第一时间去国公府拜见,那就一定要去,安顿完行李之后,她跟客栈的掌柜借了厨房,做了一份董氏素日爱吃的点心,让薛慕枫去聪明果点心铺子买了个空礼盒回来,准备去国公府。 薛慕彦不放心她一人去,想要陪着她去,让司聪给拒绝了。 “还不知道国公夫人见不见我呢,大雪的天,你就别去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薛慕彦道:“就是因为雪大才不放心的,路滑,万一你摔了可怎么好,还是我陪你去吧,我不进去,就在门口马车里等你。” 司聪见他坚持,也不好死拦着,道:“也好,那一会儿燃个炭盆带上,要不车里太冷了。” 这一行人下了船,司聪他们那辆马车就添了装备,帘子是棉的,车窗都用棉被堵住了,还买了炭盆,生怕冻着了司聪。 收拾完毕,两人便出了门,一路到了国公府,守门的小厮进去通传,过了有两刻钟的工夫,请了司聪进去。 她裹着厚厚的披风,小心翼翼的踩在薄薄 一层雪上,躲避着扫雪的下人们。这就是董氏的习惯,随时下雪随时清扫,因为在乡下住那几年,下雪压塌过房子,砸死过人,所以她格外注重这些细节。 国公府非常大,不然小厮也不会那么久才回来,董氏的院子还算是离前院最近的,来回也得十多分钟。 走到董氏院子时已是冻麻了手,小厮领到院门口,由小丫头引着进去,大丫头在门口通传一声,便叫她进去了。 高门大户的规矩就是多,她做太夫人时也是如此,这董氏算是速度快的,她有时见一些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客人时,那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厅堂内一如既往的暖和,她眉眼上的霜立时就化了水,落在了眼角处,看上去好像流泪一般。 摘下斗篷,司聪走到大厅中间屈膝行礼,董氏迟迟没有叫起,司聪的心也跟着揪紧,大腿有些酸疼。 “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 司聪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告诫自己,那上面坐着的已经不是她娘了,她不能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了。 “分别一场,你倒是学的有规矩了,别站着了,坐吧。” 董氏的大丫头藕香搀扶着司聪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司聪点头示谢,有小丫头奉上了茶水,司聪端起来轻轻浅尝一口,不敢多喝。 她如今有孕,茶水这东西最好少喝,可是又不能一见面第一句话就说自己有孕了,让主人家惶恐可不是登门拜访之礼。 董氏瞥了一眼她旁边桌上摆着的食盒,微微弯了唇角,“让大小姐破费了。” 司聪微微苦笑:“这是我亲手做的,夫人尝尝。” 董氏一怔,大概已经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藕香捧着盒子奉到了董氏面前,打开盖子,里面果然是她最爱吃的豌豆黄。 她有些怆然,拿出一块轻咬了一口,果然还是那个味儿。 “这东西做起来不易,听说大小姐刚到京城,便做了这个,有心了。” 司聪有些心酸,离了血缘关系,她们之间终究是有了隔阂。 “来拜见国公夫人,当然要用心,国公夫人喜欢就好。” 寒暄两句,就似没了话说,两人沉默一阵,司聪道:“夫人可收到信件了?” 董氏点点头,“看了内容,你说的证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们落脚的客栈,等着夫人发落。” 董氏微垂了垂眸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国公爷回来后再商议吧。” 司聪微怔:“国公爷一会儿会来?”。 董氏点点头:“他去宫里了,我已命人去宫门口等着了。” 司聪有些不安,这个父亲相处不多,可是对她颇为宠溺,一想到要以另外一个身份见他,心里像油煎一样难受。 沉默了一阵后,董氏道:“能说说事发时具体的情况吗?” 司聪收回思绪,整理了下情绪,将那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董氏听的脸色阴沉,身体有些颤抖。 “我当时就觉得有蹊跷,多少有毒的鸡枞才能毒死那么多人?那鸡枞极是难得,若真是那农家少年所有,少说也能换几两银子,我想他未必肯舍得。” 司聪回忆起当日事,她虽没看见薛慕枫送来的鸡枞到底有多少,但是确实不会太多,因为他们每次进山也才不了多少的。再说那东西熬汤借个味儿就够了,没必要炖一大锅吧。 “还有一点,我死之前写的这封信,信里所说被戕害之人,正是我如今这副身子的夫君,薛慕彦。” 董氏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司聪犹豫再三,一字一句的说:“我怀疑,他是重生。” 董氏惊的瞠目结舌,卡顿了半天,道:“重,重生?” 司聪缓缓叹息:“我也觉得这事真的很匪夷所思,可是处处有漏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洛桑很怕他,像见了鬼一样怕,而且柳尚博杀我们的理由也太牵强,为了一个男子他会冒这种险?国公府和诚毅侯府都是傻子?不会怀疑吗?” 董氏目光灼灼,“所以,你想说什么?” 司聪定定的与她对视,“我怀疑,是薛慕彦发现了他的什么致命的秘密,所以才被灭了口。” 她伸进袖子,掏出了在柳府别院找出的另外的一封信,走到董氏跟前儿,递给了她。 “我一直不曾打开过,我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您看看吧。” 董氏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那封信,犹豫了一瞬拆开,司聪深吸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她紧紧盯着董氏的面部表情,董氏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眯在一起又忽然睁大,显然是被信里的内容惊到了。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心跳如雷,她猜测的一切就快要揭晓了。 董氏认认真真的看完,拿着信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眉宇间透着惊疑不定。 “信中说,大研发现好多起银两不足案件,百姓商贾告上衙门,衙门却并无追究之意,只是糊弄着查了几个黑作坊。而且有大量的流犯被押到别处采矿,死伤颇多,无人问津,信中说怀疑有人采私矿,还提到了账本。” 第114章 为什么不是洛桑呢? 司聪走过去把信拿过来看,汗毛都竖起来了,果然是他的字,那她的猜测是对的?他真的是重生的。 “如果信上所述之事确凿,柳尚博可真是胆大包天了,敢对国本下手,控制银矿,铁矿,他这是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司聪根本没看那信的内容,她满脑子都是薛慕彦在她面前的画面。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真的是重生的,那他重生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与她天长地久恩爱绵长吧? 是为了他父亲的冤案?还是,还是为了那本账簿?她不敢想了,那样实在是太可怕了,他........。 “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想什么呢?” 司聪回过神,额头有些冒汗,她擦了擦,刚才董氏说了什么她一句没听见,赧然的道:“夫人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董氏并不急着重复,问道:“你好像,在担心什么?” 司聪神情落寞的坐在了椅子上,缓了一口气道:“这封信的字迹,是他的。” 董氏蹙了蹙眉,“所以,你就是凭这一点认定他是重生的?” 司聪点点头,“还有洛桑的反应,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演技可太高明了,我根本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怀疑他之后呢?他可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司聪眉头深蹙,回想以前的那些事,“如果说有异常,那就是我们告别的那一晚他的出现,我不晓得他为什么知道我会去了那里,而且事后他并不追问。我绑了洛桑追问太夫人的死因,他同样是不问缘由,无条件支持,这些,算不算是异常?” 董氏摇摇头,“这只能说明,他的君子所为,对你的事,只用心,不猜忌。此人心思缜密,情商极高,不能判定他就是重生的。” 司聪有些急切的站了起来,“可是洛桑呢?洛桑看他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极力的想要逃离他,而且,洛桑说过,我是为了一个男人的死跟柳尚博翻脸了,而且他在我的记忆中确实已经死了,那封信就是证明啊?” 她在厅中来回踱步,“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了,如果说只有我一个人是重生的,那我为什么重生在所有人都死了之后?而他就该是个死人,可他却好端端的活着,在他家人身上也看不出异样来。如果说他也重生了,他是重生在哪个阶段?他的时间线又是什么?” 她焦虑极了,越说越乱,董氏听的一头雾水。 “问题,不会是出现在那个洛桑身上吗?” 董氏的一句话让她镇定下来,是啊,她为什么忽略的洛桑的存在,衙门的人,薛慕彦的家人,木家二小姐,那么多人都见过他,都知道他死了的事,可是没有一个像洛桑那样惊惧的反应,那问题就不是出在薛慕彦的身上了。 “是洛桑?重生的是洛桑?” 她满眼的不可思议,“可如果洛桑已经死了,为什么柳尚博还要追杀他?” 董氏沉思片刻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民间故事,讲的是一个人犯了死罪,被刽子手砍头的时候跑了,逃亡多年以后回家看望妻儿,妻子差点没吓死。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人说,我当时跑了,没被砍头,妻子说绝对不可能,就拿出了当年他行刑时的血衣,告诉他,他早就死了。那人当即就被惊醒了,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还以为自己当时已经逃过一劫,结果化成了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 司聪听的入了迷,“还有这种事儿?那你的意思是,洛桑现在就是个鬼魂?” 董氏又摇了摇头,“鬼魂有点悬了,或许他是在不知道自己死了后,又很有机缘的重生了,柳尚博追杀的也不一定是他。所以这些都无从定论,除非,你问问他。” 她怎么可能去问?她以什么角度去问?如果她问了,就意味着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了,那就太被动了。万一他不是重生的呢?万一他心里恨透了她这个太夫人呢? “现在你要想的不是这些事情,你千辛万苦的来,不是让我为你解惑,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他们的罪行昭告于天下,为我死去的女儿报仇,为那些枉死的怨灵报仇。” 司聪呼出一口气,重又坐了回去,“我还有一本账册,是副本,您先看看。” 她将账册呈于董氏,董氏一脸惊愕,她还真是有备而来。当看了账册之后,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还扯上军队了?他们要干什么?真的要造反不成?” 司聪道:“我们在矿上待了几个月,确实是有大量的矿石运出去,这本账册是在于明水的桌子下发现的,阿彦复制了这本。我们以为于明水不会发现,可是在上了商船后,还是被大批的四是劫杀,玉珂,就是那时候死的。” 董氏不知玉珂是谁,也无心询问,气的将账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好啊!就是不肯有一刻的安生,新君继位才十年,他们就按捺不住了,这是找死。” 司聪默默叹息,或许南疆的那位大将军,早就觊觎这天下了,只不过是羽翼未丰而已。 门外有人通传,“国公爷回来了。” 董氏两人忙起身相迎,国公爷奚凉川顶着一身的雪花进了大厅。 “怎么才回来?宫里事情很多吗?” 奚凉川解开披风,有侍女拿了下去,大丫头藕香奉了茶便下去了。奚凉川喝了一盏茶,感觉身体暖和了,才看向一直微微屈膝站在厅中的人。 “民女给国公爷请安,愿国公爷身体安康,福寿永昌。” 奚凉川微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是木大小姐吧,快坐吧。” 司聪始终低垂着头,因为她不敢看他,怕一对视,就会忍不住落泪。 “木大小姐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多休息一日,倒这么着急过来,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奚凉川语气慈和,司聪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依然垂着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 “得蒙国公夫人与国公爷厚爱,给国公爷国公夫人请安,民女并不觉劳累。” 第115章 换个名目查 奚凉川笑了一下,与董氏说:“这张嘴,倒是与灵儿一样甜......。” 他话未说完便顿住,司聪猛然抬眼看向他,奚凉川神色哀戚,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微微轻咳,“你说,找到了灵儿的死因,能否详细一说?” 司聪咽下了哽咽,将事情又陈述了一遍,当然,这里隐去了薛慕彦被杀一事,因为董氏也未曾给他看过司聪的那封亲笔信,她只是说了有重要的证人要入京,并未说是谁。 奚凉川的神色愈发阴沉,董氏又将薛慕彦的那封信和账册的事与他细说,奚凉川又惊又气,拍案而起。 “反了!这是要造反啊!不行,我现在就进宫去找陛下缉拿那贼子归案,此事不能耽搁。” “不可!” “不可!” 董氏与司聪同时异口同声的阻止,奚凉川一怔,“为何?” 董氏看了看司聪,司聪解释:“这件事还不能闹大,我们一路遭遇劫杀,于明水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如果贸然召他回京,一旦他狗急了跳墙,会提早揭竿造反,南疆天险易守难攻,到那时才无法收拾,只能一战了。” 奚凉川缓了缓愤怒的情绪,来回踱了几步又坐下,长叹一声。 “我是气糊涂了,你分析的确实有道理,那这些证据呢?如何递交到陛下手中?” 司聪道:“国公爷该怎么递交还是怎么递交,民女怀疑于明水在京中也安插了暗哨,或是有勾连的朝臣,如果直接以作乱罪查处,怕是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查?” 司聪微凝片刻道:“咱们换个名目查,民女此次进京,夫君也一同前来。民女的公爹是前兵部库部郎中,薛崇山。公爹一直含冤流放,夫君这次也是掌握了一些证据,进京来给公爹申冤。不如,就以这个名目查,以此迷惑他们,国公爷也好暗中行事。” 奚凉川微讶,眉头深蹙,这个薛崇山他是有些印象的,是公认的廉洁清官,却因贪污受贿被判了流放,他当时也觉得意外。 可是刑部证据确凿,陛下也是雷厉风行,这薛崇山不过半月就被定了罪,流放到南疆那么远的地方。 “你居然与薛家还有这层关系,薛家翻案之事,又有几分把握?” 司聪如实相告,“并无把握,但是公爹确实是冤枉的,夫君是怀疑公爹的廉洁挡了某些人的财路,所以才遭了陷害,此番只要能顺利的重审此案,必能还公爹一个清白。” 奚凉川皱了皱眉,“怕是不易,陛下钦定之案,想要翻案,那就是推翻陛下的决策,无异于是打陛下的脸。以我之见,不如以献上账册之事邀功,为你公爹讨个恩典,停了流放,准其回归家乡养老。” 司聪摇了摇头,“公爹那傲骨,怕是不能接受,我夫君也不会妥协,要薛家背负几辈子的罪臣之名,我也难以接受。况且夫君此番申请翻案,也是在为南疆叛乱之事争取时间,是势在必行,还请国公爷成全。” 奚凉川微微侧目看了董氏一眼,董氏并无反对之意,奚凉川道:“此事我不好出面,不过陛下那里我可以慢慢渗透,告状的程序还是要走,这几日你们等我的消息,我们也再想想如何行事更严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国家大事为要。” 她这话司聪听明白了,与南疆的军事相比,她女儿的死都是小事,就更别说是薛家的冤案了,那都得靠边站。 “证人现在何处?” 司聪道:“就在我们落脚的客栈,国公爷可是要见他?” 奚凉川微微沉吟,“见是一定要见的,人在你们那里也不安全,待会儿我命人去你那,将人先带到国公府看押。” 司聪也赞同,奚凉川叹了一声:“也不知这几个月南疆是个什么状况,是于明水一人的行为,还是大将军也参与了其中。如果是,更加难办,南疆多瘴气,朝廷若是派军强攻,死伤惨重不说,多半也会是无功而返。” 许久没说话的董氏道:“那就做最坏的打算,清缴叛军的准备要做,兵不血刃的策论要研究,总之,南疆决不能落入贼人之手,我的女儿也不能白白死掉。” 司聪在国公府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彼时薛慕彦在车里已经等的焦急不已了,见司聪出来,忙下车迎了出去,扶着她小心的上了马车,炭盆里炭火早已燃尽。 命车夫快些走,薛慕彦不算热乎的手握着她微凉的手,问道:“说了这么久,都说什么了?” 司聪从出了国公府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别扭,脑子里都是刚才与董氏的分析,他到底是不是重生的,现在她也有些迷茫了。 想抽回手,薛慕彦却握的很紧,她垂下眼眸道:“该说的都说了,国公爷的意思也是,暂且不能声张,要秘密查访。” 薛慕彦颔首,“确实不宜声张,那爹的案子呢?国公爷怎么说?” 司聪有些愧然的顿了一瞬,“国公爷说,爹的案子是陛下钦定,所以,翻案恐怕不易,他这边也不能出面,让咱们写了状子,带着证据自己去大理寺击鼓鸣冤。” 薛慕彦微有些失落,点了点头,“回去我就写状子,明天就去告状。” 司聪有些担忧的看向他,“告状可是要先过堂,如今你是白身一个,这打板子是躲不过去的。” 薛慕彦神情坚定,“我知道,我能挺住,就算是告御状,滚钉板我也能扛住,哪怕是死,我也要给爹申冤。” 司聪心里一跳,忙握住他的手,“别瞎说,不会到那种地步的,还有我呢,等回去了我做一个厚实一点的棉垫子垫在你屁股上,打板子能扛点疼。” 薛慕彦扯唇笑了,“你倒想的多,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能扛住,别担心。” 她才不信他那鬼话呢,再肉厚也是血肉之躯,架得住几板子了呢。到了客栈就翻找出之前做棉衣剩下的棉花,厚厚的做了一个棉垫子,穿在他裤子里面还很合适,就是显得他臃肿了些。 第116章 金牌的威力 晚上的时候奚凉川派人来秘密带走了洛桑,证词也一并带走了,司聪这些人才彻底的松了口气,烫手山芋总算是出手了,不必日夜专人看守了。 薛慕彦写了一晚上的诉状,写了撕,撕了写的,总觉得词不达意,不能直击要害,熬了一夜之后,终于是满意了。第二日一早与薛慕枫去了大理寺的衙门外击鼓告状,却被人给撵了回来。 这可太令人奇怪了,大理寺还能这样办案,不闻不问就直接轰人走,薛慕彦岂肯罢休,就守在大理寺的门口不走,与薛慕枫敲鼓敲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大理寺外围了不少的百姓看热闹,守门的衙役被吵的头疼不已,也不知今日当官的都是咋地了,为啥就不受理案子呢。 在群众的声讨中,薛慕彦兄弟俩到底是被带了进去,大理寺丞袁中正坐在堂中,神情极其不耐的看着堂下跪着的兄弟二人。 “是你们要告状啊?告谁啊?状纸在哪?” 薛慕彦忙奉于头顶,有衙役拿起呈给了袁中正,袁中正丞看了几行后,脸色大变,目光如电般射向薛慕彦,猛地一拍桌案。 “大胆罪民,没有御上朱批,你们敢私自回京,如此藐视国法,该当何罪?” 薛慕彦兄弟俩皆是一怔,对视了一眼,薛慕彦连忙解释,“草民等并非罪臣,家父获罪时,也并未牵连草民等,不知大人说的藐视国法,何来一说。” 袁中正一脸的正气凛然,肃声道:“你说未受牵连就未受牵连了?薛犯当年犯的可是重罪,圣上恩典不株连九族也要三族,你与薛犯是父子,怎能脱得了干系?” 薛慕彦微微蹙眉,“大人倒是对家父的案件张口就来,熟悉的很呢。” 袁中正略一怔愣,冷斥道:“本官是大理寺丞,多少案件经过本官的手,薛犯如此罪大恶极,本官如何不知?” 薛慕彦抱拳一礼道:“草民父亲实属冤枉,草民等不远万里为父申冤,还请大人慎重考虑,重新审理此案,还草民父亲清白之名。” 袁中正冷冷一笑:“重审?清白?本官看尔等是异想天开!” 他冲着天上拱了拱手,“陛下钦定也敢重审,本官看尔等是不想活了!” “来人!” 他挥了挥手,左右衙役齐齐走向堂中,“给本官打,重重地打,打死为止!” 衙役得令,按下那兄弟俩就要打,薛慕彦据理力争。 “大人这是要草菅人命吗?外头还有众多百姓看着,大人就是这般审理案件的?不问青红皂白,一意孤行,就不怕引起众怒?” 袁中正扯唇冷哼:“众怒?本官按律法办案,怕什么众怒?你要翻案便是要状告当今天子,有多少罪状你知道吗?打死你们都算轻的。只一条谋反之罪,便可凌迟处死,还敢狡辩,动手!” 衙役们压下他二人,半尺宽的板子狠狠地打了下来。薛慕枫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这一下子下去,屁股就开花了。 司聪并未给薛慕枫做棉垫子,她想着到时候挨打的一个人就行了,谁成想是这种情况啊。 薛慕彦垫着垫子也疼够呛,知道弟弟承受不住,奋力扑在了他的身上,只几下子,棉衣便开了花。 薛慕彦疼的满脸是汗,死死的咬牙挺着,他不敢喊,怕喊出来更疼,怕弟弟反过来替他挨打。 他双腿已经麻木了,被拍飞的棉花都是红色的,他咬牙咬的牙齿渗血,他就快挺不住了。 “住手!” 行刑的衙役们都怔住,齐齐回头看向门口,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 薛慕彦听见这声后,头一歪,晕了过去,薛慕枫从他的身下爬了出来,看着大哥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下身,惊惧交加,心疼的哭了出来。 “大哥,大哥你醒醒,大哥,大哥快醒醒啊。” 他轻拍这薛慕彦的脸颊,抬头看向进来的女子,哭道:“大嫂,快救救大哥啊。” 来人正是司聪,之前她是极力的想跟着来的,可是薛慕彦说,她有着身子,不适宜来这种地方,其实司聪知道他是怕她亲眼见他挨板子心疼,再动了胎气。 所以她没来,刚才是跟着来的岩栋一听大事不好,赶忙回去报信,她急匆匆的就赶来了,还是晚了一步,他竟被打成了这样。 她蹲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微松了口气,在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了他的口中,一抬他的下颚,见他喉咙骨碌一下,更加的放下心来。 “没事了,你保护好他。” 薛慕枫抹了一把眼泪,将薛慕彦挪到他的腿上,他挨的那一下也够狠的,屁股一沾地就钻心的疼。 堂上坐着的袁中正都看傻眼了,谁啊这是,目中无人嘛。 “你是何人?敢扰乱公堂?” 司聪歪了下脖子,很嚣张的看着他。“呦!合着袁大人是耳朵不好使,没听刚才他叫我大嫂吗?” 袁中正一怔,双眼一眯,冷斥道:“罪妇,寻你不着,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来人,拿下!” 衙役得令来抓司聪,司聪厉声斥道:“谁敢?” 诶呀呵!她还来劲了,当自己是谁呢?在这儿较劲,当他袁中正是纸糊的呢?一吹就倒? “我敢!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公堂上叫嚣,给本官速速拿下,大刑伺候!” 不来点真格的当大理寺是菜市场呢?谁想来就来,谁想喊就喊?惯的毛病。 衙役又来抓她,司聪手腕一翻,亮出一物,惊的众衙役是齐齐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中正也看见了司聪手上的东西,是一块金牌,皇家御赐的金牌,据说世间只有两块,一块是三朝元老,也就是皇后的亲祖父,另一块本是太后娘娘所有,转赐给了诚毅侯太夫人,一个非常传奇的女子,而这块金牌也随着太夫人的薨世消失不见,这会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中正,见此牌如陛下亲临,你是藐视金牌,还是无视陛下?” 袁中正心里一慌,忙起身走到堂中,郑重的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第117章 董氏到场 薛慕枫都看傻了,她大嫂会变戏法是咋地?这金牌哪来的? 司聪小声道:“带你大哥先回去,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薛慕枫反应过来,赶紧爬了起来,背起薛慕彦向外走,岩栋几人在门口守着,忙帮忙抬着他上了马车。 司聪拽了把椅子坐下,轻蔑的扯了扯唇角,“袁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袁中正吓的一个哆嗦,心中腹诽,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怎么会有这么宝贝珍贵的金牌呢? “臣,臣不敢,臣也是按律法审案,并,并无违规之处。” 司聪冷笑:“袁大人当我们都是目不识丁的白身吗?我公爹是进士出身,夫君也是京城才子,熟读律法。你如此行事,遵的是那条法,行的又是那条规?” 袁中正额头冷汗涔涔,心中猜疑不定,并没听说那薛家人有这么硬的后台,如果有,当初也不至于被流放那么远,这其中,或许有蹊跷? 他直了直腰板,一双三角眼盯着司聪,扯着唇角道:“本官是否遵规守法,自有朝廷来定夺,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子解惑,敢问娘子,这枚金牌是如何得来的?” 司聪瞥着他,“袁大人甭跟我这儿打哑谜,你熟知我公爹的案子,自然晓得我们是来自何方,袁大人不会不晓得诚毅侯太夫人,国公夫人都曾去过南疆吧?” 袁中正猛地一凛,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司聪厉声斥责。 “你,这金牌是你偷的?世人都说这金牌随着诚毅侯太夫人下葬了,原来是被你这个贱妇偷走了,来人啊,还不快给本官速速拿下。” 他是义愤填膺了,可是谁敢呐?那是御赐的金牌,抓她等于抓皇帝,疯了,不要命了? 袁中正见无人配合,勃然大怒。“反了你们!她这金牌来历不明,你们休要被她蛊惑。待抓了她,缴下金牌,陛下那边必然有赏赐下来,皇家之物,岂能沦落民间?还不给本官上!” 衙役们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的起来,列着架势朝司聪走去,司聪神色淡定,面不改色的举了举金牌。 “我再说一遍,我这枚金牌来的光明正大,你们谁不怕死,那就尽管来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衙役们都不动了,袁中正气的脸色铁青,他们不敢动她,他却不能等,让这娘们占了先机,他没好果子吃。 抽出衙役腰间佩刀大步向司聪走去,司聪心里一惊,这小子疯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我看谁敢!” 门口又传来一声厉喝,袁中正脚下一顿,有些头疼,今天是怎么了,这半路都杀出俩程咬金了。 他一脸怒色的回头望去,登时变了脸色。 “奉,奉国公夫人。” 来人正是董氏,她沉着脸走进大堂,扫视了一眼站立不安的衙役们,那些衙役忙道齐齐行礼。 “参见奉国公夫人。” 董氏瞄了一眼司聪,眉峰微挑,走到她身边站定,扬声道:“这枚金牌是本夫人给她的,各位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一听都心惊不已,袁中正更是吓出一身冷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忙哈腰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误会,都是误会,夫人情上座。” 董氏冷哼一声:“不敢当!大理寺乃是办案要地,本夫人一介女流,不敢亵渎。袁大人身为寺丞,有人告状,应以苦主申诉为重,若你不能秉公审理此案,请你们大理寺卿来审。” 袁中正已是汗流浃背,他真是没想到薛家竟攀上了奉国公这棵大树,他今日怕是难逃追责,忙深施一礼,“国公夫人言重了,下官岂敢马虎断案,只是走正常程序,苦主受不住刑杖,下官已经命他回去治伤,等伤愈再来上诉。” 董氏看着地上的血迹,冷笑道:“袁大人还真是秉公执法,我听说人家衙门接诉状都是象征性的打几下,目的不过是震慑那些胡告蛮告,扰乱公堂之人,正经的案件还是慎重择刑,像袁大人这般把人往死里的打的,我朝你恐怕是第一人吧?” 袁中正眉心流下一行汗水,他哆嗦着手抹了一把,口中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是那薛家郎君所告之事涉及到陛下,下官也是一时气愤才下手重了点。” 董氏疑惑的“哦?”了一声:“他告陛下了?告的是陛下什么罪状?” 袁中正嘎巴嘎巴嘴,支吾了半天道:“没,不是状告陛下,是,是为他父亲薛崇山申冤,可是薛犯的案子是陛下钦定的,下官等也无权过问。” 董氏冷哼:“陛下钦定的也是你们这些臣子定的罪,不过是让陛下白担了这个责任罢了,你们心中藏着什么猫腻自己清楚。” 袁中正心里突突直跳,口称不敢。 “无权过问就不要过问,你大理寺不敢接就让他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再不行你可以上报给你的上官,你如此下死手是否心急了些?袁中正,你想干什么?你知道如果薛家郎君若是死在了公堂上,世人,会怎么想?陛下又要无端背上骂名吗?” 袁中正吓了一个哆嗦,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下官,下官不敢,国公夫人言重了,是下官思虑不周,请夫人见谅。” 董氏挑眉瞪他,“我见谅?我谅的着吗?袁大人,陛下御赐的金牌你都不放在眼里,你想好了怎么跟陛下解释吧。” 袁中正到底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不敢相信一介平民能有御赐的金牌,下官从不曾无视陛下,国公夫人这话不敢乱讲,下官冤枉啊。” 董氏冷嗤,门口急匆匆走进两人,快速的扫视了堂上一眼,心想这寺丞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国公夫人安好。” 董氏肃着一张脸微微颔首,“王大人,林大人有礼了。” 王大人王筱羽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大理寺卿,林大人林之常,是二把手,大理寺少卿,他们二人今日都有要务在身,听说有人那拿着御赐的金牌在大理寺闹事,忙都赶了回来,没想到,居然与奉国公夫人有关系。 第118章 笑着流泪 王筱羽有些头大,要说京城这些诰命夫人里,最厉害的当属这位奉国公夫人了,丈夫是当朝内阁首辅大臣,两个儿子都身处要职,外孙子更是最年轻的侯爷。如果那个叱咤风云的诚毅侯太夫人,她的女儿还活着,她更得横着走。 他尴尬的一笑道:“太夫人不如去后堂坐坐,下官请太夫人喝杯茶,聊表敬意。” 董氏看向门外,也不想大理寺太丢人,便点了点头,侧头看向司聪,示意她随着一同去。 王筱羽暗暗舒了口气,命人赶紧将大门关上,好像能关住流言蜚语般。殊不知,大理寺有个平民亮出金牌一事,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当然了,奉国公夫人的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传呢 ,不过,想是没多久就会满城皆知。 都落了座,董氏当然是坐在上首,司聪按理应该是坐在下首的最末端,董氏却让她坐在了身旁,对她的偏爱显而易见了。 别人都坐着,袁中正却站着,他不敢坐,也没他的座位,站在那一个劲儿的擦汗,自打国公夫人来之后,他这冷汗就没停过。 天冷,大堂里也没有炭盆,司聪早就冻的浑身僵硬了,这后堂燃了两个大炭盆,立时就感觉像冻梨一样,缓了过来。 大家都喝茶,谁也不敢言语,董氏喝了一盏茶后,先开口了。 “嗯,这茶味道不错,我喝着,像是紫茶,阿菡觉得呢?” 司聪当然第一口就尝出来了,点头赞道:“夫人说的没错,而且这是几十年以上的陈茶,千金难求。” 董氏挑眉看向王筱羽,言语中尽是揶揄的味道。 “王大人可真有口福,我也常去太后宫中走动,这种绝品可是第一次尝到。” 王筱羽脸都绿了,这玩意这么值钱吗?那人送他的时候,就说是南边的好茶,也没说这么值钱啊,糟了,这不是要惹事吗? 额头渗出冷汗,瞄了一眼汗如雨下的袁中正,恨不能上去给他两巴掌,都什么来头啊,要他命啊这是。 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措辞解释:“夫人这么说可是折煞下官了,都是内子的一个远房亲戚南下云游带回来些,也不是啥金贵东西。夫人若是喜欢,下官这儿还有些,待会儿给夫人装一些回去。” 董氏轻扯唇角,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我提醒王大人,薛崇山的案子要尽快查清楚,这事儿包不住了。王大人得感谢你这位好寺丞,这般惊天动地的审案,我相信,满京城都知道了。若是再有什么谣言传出去,王大人也该告老还乡了。” 王筱羽知道她不是危言耸听,都怪他轻信了寺丞的蛊惑,什么案子都让他来处理,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忙拱手施礼道:“夫人放心,此案下官亲自审理,一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董氏微微颔首,“这是诉状,有什么需要取证的,去国公府找本夫人,不要惊扰了百姓。” 诶呦这话说的,那不就是表明了不能去找薛家人的麻烦嘛,这小娘子到底有何本事,竟得了国公夫人的青睐。 忙应道:“是,下官明白,不会扰了百姓的清净。” 董氏嗯了一声:“王大人秉公处理就是,不要因为我与阿菡的关系就徇私枉法,国公爷也不允许。你驭下不严,要好好反思,别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王筱羽心中一紧,这是暗示他纵容下属,收受贿赂了?冷汗刷地一下又流了下来,忙道:“是,下官知错,定严于律下,恪守法度,绝不容奸佞小人横行。” 董氏似乎很满意,起身道:“那就不叨扰了,阿菡,我们走。” 她伸出手去拉司聪,司聪微有一怔,伸出手去与她相握,两人手拉手亲近的出了后堂,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这怎么看着,有点像娘领着闺女一样呢,这俩人到底啥关系啊? 啥关系?做了十年的母女,董氏就是在心狠,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在南疆她看不见就算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让她被欺负了?那她也太没心了。 董氏的宗旨是,我的孩子,我欺负教育都行,别人想欺负,没门! 司聪心里暖暖的,眼睛也湿湿的,那种久违的温暖又回来了。董氏也很紧张,紧张的拉着司聪的手心都出了汗。她以为她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以为可以忘记母女情,她女儿的肉身已经没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她以为她难过的要死了,可是一想到远在南疆的她,心里又有了些寄托。 她始终放不下她们的母女情。 “娘,娘。” 司聪弱弱的叫了一句,董氏顿时模糊了双眼,手握的更紧。 “诶。” 司聪弯起唇角热泪盈眶,第一次体会笑着流泪的滋味,苦中有甜,酸中有涩,五味杂陈。 司聪上了董氏的专属马车,厚厚的羊毛毡子铺地,踩上去软软的,熏香的暖炉烘的车里暖暖的。 “我认你做干女儿吧,在外人面前你也能这么叫我。” 司聪想了想摇摇头:“过些日子吧,这当口上还是不妥,爹那边也不好行事,您说呢?” 董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那你可要注意些,别叫吐噜嘴了。” 司聪点头应着,董氏又道:“都来了京城了,就别在客栈了住着了,回家来住吧。” 司聪摇头,“不了,又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那么多跟着我来的人呢,再者,这两日我也得把带来的那些玉器卖了,好给人家信得过我的商户一个交代。” 董氏道:“这有何难,明儿拿着我的帖子去京城各大首饰店去,谁敢不给面子。” 司聪笑了,“那我可狐假虎威了?” 董氏也笑了,“资源这个东西该用就得用,像那枚金牌,你不用,薛家那小子说不定就死了。” 司聪想想也是,挺奇妙的,她这金牌只用过两次,两次都是为了薛慕彦,看来,她注定就是来救他的命的。 第119章 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 马车到了客栈门口,董氏道:“待会儿我命人送些上好的伤药来,请个太医来给他瞧瞧,别落下病根儿。” 司聪点头感谢,董氏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我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叫太医看看,也吃些补药。” 司聪一怔,想着还是先别告诉她自己有孕的事,免得她担心非要接她回家养胎,摇摇头,“我没事,娘不用惦记着,就是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董氏也不坚持,叹了一声:“那你注意着些,虽是三月里了,可天还是冷,别以为是南疆呢,好俏不穿棉可不行。” 司聪暖暖一笑:“知道了娘,我多穿着呢,别担心了。” 司聪下了车,董氏看着她进去才让车夫驾车走了,客栈的老板伙计可是吃惊不小,这位啥身份啊,国公夫人亲自送回来的,太有面儿了。 薛慕彦已经醒了,整个后腰和臀腿部分火辣辣的疼,屋里又燃着炭盆,他那汗顺着脸淌了下来。 司聪掀开单子瞧,薛慕彦还有些别扭的动了动,疼的更厉害了。 “你别动,肿成这样,郎中可开药了?” 薛慕枫挨的那一板子也不轻,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说:“开了,灶上熬着呢,岩统领看着呢,就快熬好了。” 司聪瞄了薛慕枫的屁股一眼,“你没事吧?上药了吗?” 薛慕枫有些窘迫,“我没破皮,就是肿了,待会儿用冷水敷一敷就行。” 司聪点头,“问问掌柜可有干净的冰,用布包起来,给你大哥敷一敷,消肿的快一些,也能缓解些疼痛。” “诶。” 薛慕枫答应着出去找掌柜的要冰,司聪轻轻盖上单子,拿起旁边的帕子给他擦汗,心疼的道:“很疼吧?” 薛慕彦勉强扯出一个笑,“不那么疼,你别难受,刚才生了好大的气,没事吧?” 司聪眼里有些热,摇摇头,“没事,你们走之后,国公夫人去了,爹的案子大理寺已经受理了,相信很快就会还爹一个清白了。” 薛慕彦吐出一口气,隐忍的抽了抽唇角,“还好,我这顿打总算没白挨。” 司聪有些埋怨的语气道:“我就说我跟你去,你偏不让,不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薛慕彦苦笑一下,“那种地方我怎么能让你去呢,戾气重,又不讲道理,万一惊着了你,伤了腹中胎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聪轻嗤:“那就那么娇贵了,我的孩子,可不是胆小怕事的,在娘胎里就得见见世面,长大了才能和他爹一样勇敢。” 薛慕彦有些无地自容,“我是有勇无谋,要不是你,我今天就被打死了,还告什么状了,我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喽。” “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这是福大命大,往后有好日子的过呢,你要是敢扔下我们娘俩,我就带着他跟你去。” 薛慕彦忙要伸手捂她的嘴,稍一动弹,就疼的一身汗。 “让你别动偏动,就消停的说会子话不行嘛,瞧疼的这样,可别动了。” 司聪给他擦汗,薛慕彦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一点,“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们娘俩,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司聪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好,我不说,你也不许说,我们都好好的,不分开。” 薛慕彦弯唇笑了,两人沉默片刻,司聪道:“阿彦跟你说了吧,你不好奇吗?” 薛慕彦垂了垂眼眸道:“好奇,但是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我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 司聪有些哑口,静了一瞬,说道:“那块金牌,是那天晚上国公夫人给我的,我总觉得太夫人死的蹊跷,国公夫人便拜托我帮忙调查一下。如果有需要,就亮出这个金牌求助官府,一直也没用上,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薛慕彦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也理解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早预料到会挨这一顿打,只是没想到下手会这么重,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管了太夫人这事儿,不然,没那块金牌,我指不定啥样呢。” 司聪说不出心中的滋味,他不疑她,也不怪她,反而反过来安慰她,无条件的相信她,而她,却疑心他,她真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 微微垂了头,“阿彦,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薛慕彦忍着痛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咱们是夫妻,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对我也很好,为了我爹委曲求全的,我该谢谢你。你来了后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爹娘常私下里夸你,说你是福星,嫁到我们家是我们家的福气,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司聪用手背擦着他脸上的汗水,温柔的笑道:“爹娘可是谬赞了,我算什么福星,你和阿枫也很能干,我们是相互成就。” 薛慕彦笑道:“咱们就别互夸了,显得生分了。” 司聪笑容更深,薛慕枫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木桶,里面都是干净的冰块。后面跟着岩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桌子上。 “大小姐,药煎好了。” 司聪点头谢过,岩栋退了出去,薛慕枫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巾,包了一块冰,掀开薛慕彦的单子,轻轻的放在红肿的地方。 冰凉的感觉令火辣辣滋味减轻了些,薛慕彦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司聪吹着汤药一勺一勺的喂他。 “国公夫人给了我一张名帖,明儿我去京城有名的珠宝铺子转转,把那些玉器卖了,也好让他们早些回去。” 薛慕枫问道:“咱们不一起回去吗?” “咱们暂时走不了,爹的案子重审可不是短期内就能能结案的,还要取证彻查,还不晓得会牵扯出那尊大佛来呢。” 薛慕枫并不知账册的事,司聪与薛慕彦也没打算告诉他,怕他年轻沉不住气,也怕他害怕担心,他们想走,也得这些事都有了着落再定。 第120章 玉珂的事,要亲自说 “那,玉珂的事怎么办?我们,是捎口信回去吗?” 提起玉珂,三人的情绪都低沉下去,司聪搅着药汁的手顿住,眼前涌现出玉珂临死前的惨状,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沉默了好一阵,司聪抹了把眼泪,“不能信上说,明天先把玉珂写的这一路的见闻找信差给送回去,她的事,咱们回去亲自说吧。” 薛慕彦道:“也好,让波南林阿叔他们再期盼几个月吧,少难受一日,是一日。” 薛慕枫默默伤心难过,敷在薛慕彦屁股上的冰块半天没挪地方了,薛慕彦感觉要被冻住了。 “阿枫,你换换地方,可这一个地方敷,一会儿冻伤了。” 薛慕枫忙拿开冰块,司聪喂他喝完药,起身道:“我来吧,你也受伤了,去歇一会儿吧。” 薛慕枫却不肯,“这可不行,冰凉冰凉的,别说大嫂有着身孕不能受凉,就是平常身子这么凉也受不住的。” 司聪嘁了一声,“年纪轻轻的,懂的怪多的。” 薛慕枫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又不是啥绝密的事情,女子不都怕寒凉嘛。大嫂去躺一会儿吧,这有我呢。” 薛慕彦也道:“我没事了,你也折腾了大半日了,快去歇一会儿,待会儿吃晚饭,又该吃不下去了。” 司聪拗不过他们兄弟俩,也确实是累了,便合衣躺在了床榻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天亮,晚饭自然没吃,薛慕彦不忍心叫醒她,能睡也是养精神。早起司聪的食欲还不错,吃了两碗白粥,就是还是不能吃荤腥,闻着就想吐。 薛慕彦现在也是沾不得荤腥,夫妻俩的食谱都是一样的,以清淡为主。昨晚董氏请的太医来瞧过了,幸好他年轻,没伤到骨头,皮肉伤好的快,留下了祖传的伤药,涂了之后确实是好多了。又有薛慕枫一晚上的几次冷敷,至少是没那么疼了。 饭毕后,司聪带着那几个商户的管事出去卖玉器,走了几家颇有规模的珠宝店,打听了差不多成色的玉价如何,众人心里也有了底,找了一家最大的店洽谈生意。 开始那家铺子的掌柜价格压得很低,司聪拿出以前谈生意的经验,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后临门一脚亮出了董氏的名帖,那掌柜傻眼了,赶紧请来了东家亲自洽谈。 这位东家财大气粗,背后也是有皇亲国戚撑腰,一般的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奉国公府他可不敢怠慢,别说奉国公地位尊崇,就是那位已逝的诚毅侯夫人至今也是这京城的一个传说。 陛下的生母善仁嘉皇太后娘娘与那位诚毅侯太夫人颇为要好,因为她的死很是伤心了一阵子,所以对奉国公夫人格外看重,对诚毅侯夫妇也是格外疼惜。所以,这奉国公府在皇室那里是有地位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奉国公。 再者人家拿来的玉器也皆是上品,且比以往的玉器商给的价格便宜很多,肯定有赚头,这种又能卖人情又能赚银子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东家一口气把四个商家的货都收了,每家都有三万多的利润,震惊之余,实在是后悔,不如多带些来了,也不枉这一路的追杀了。 所有商家为了感谢梅家的护卫之情,原本该司聪自己出的一成分成,由各家平均摊了,司聪也摊了一部分,梅家得了一万两银子的分成,司聪他们分了五万多的分成。可高兴坏了薛慕枫,捧着一沓子银票是热泪盈眶,要是玉珂在就好了,她也一定非常的高兴。 几个商家在京城待了十几天,买了不少的当地的特产,大包小裹的比来时没少多少。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一行人返程了,司聪还是拜托了京西物流一路护送回去,若是他们还想走货,依然按照来时的路线,找京西物流就好。 岩栋他们这些梅家的护卫还剩下五个,此次都没跟着回去,因为他们的任务还没结束,要护送司聪他们回程才算是圆满结束。 司聪本想着不回南疆了,可是玉珂没了,她不能做缩头乌龟,她要亲自向玉珂的家人谢罪,更要亲手为玉珂报仇。 这期间,薛父案子重审的事也传遍了朝野,起初大理寺以为陛下会驳回重审,因为毕竟是陛下钦定的,可是却出乎了大理寺的意外,陛下严令彻查此案,如果薛崇山真的是冤枉的,一定要还人家一个清白。 大理寺硬着头皮重审此案,可是当初此案的卷宗却不翼而飞,大理寺如热锅上的蚂蚁,都乱了套了。 大理寺的卷宗室可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想翻阅以前的卷宗,那得有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丞三方的印章才能进去。偷盗卷宗之人,一定是非常熟悉存放卷宗的位置,因为其他地方毫无翻动的痕迹,显然是内部人做的。 大理寺上下人人自查,更是人人自危,嫌疑最大的当属掌管大理寺卷宗的大理寺主簿,当日便被下了大狱,大刑伺候下,也没承认是他做的,那就不能是他做的了。 所有卷宗都没了,意味着所有的证据也都没了,除非当时的主审官能记着些重要的证据,可是那位袁大人却说经手的案件太多,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慕彦可是记得他当时说什么案件都记得住的,说他没嫌疑,打死他都不信。重审之事一下子陷入了困境,所有证据都没了,都不知道该找谁取证去,只好日日来麻烦薛慕彦。 薛慕彦养了半个月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就是不敢用力,也不敢坐着躺着,结痂的地方还没脱落呢,可马虎不得。 因为当初董氏说过,要取证去找她,所以大理寺的人每次得先去国公府请示,再由国公夫人派个管事跟着来,为免他们威胁恐吓。其实她是多想了,陛下都这般重视了,他们哪敢啊。 薛慕彦也不知道案子具体的内幕,凭记忆说出了几个重要的证人,还有凭自己的怀疑列举出几个有嫌疑的人,大理寺赶忙着手去询问取证。 第121章 上辈子欠你的 可巧就巧在,这些当初的证人,不是死了就是病的不能说话了,想查证,更是无从下手,到了这个时候,大理寺才明白过来这件事是有人有意为之,就是不想让查下去。 那就说明薛崇山一案确实有疑点,背后一定牵扯着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才会被这般毁灭证人和证据的,这人,心思太过歹毒。 奚凉川那边数次进宫与皇帝商议南疆的大事,皇帝也认为此事重大,不宜宣扬出去,暗中陆陆续续派出去好多的官员暗卫去彻查,还有暗中通知南疆周边的军队警惕防范,免得被自己人的军队暗中偷袭,来个措手不及。 薛崇山的案子再查了快两个月的时候,终于是有了进展,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浮露出了踪迹,大理寺以迅雷不及之势抓住了这名证人,薛崇山被陷害的事实才浮出水面。 诚如薛慕彦所料,薛父的廉洁奉公,确实是挡了某些人的道儿了,很多边防的驻军首领为了中饱私囊侵吞了朝廷拨给的军饷和军粮,然而为了做这些假账,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掌管发放这些军资的薛崇山身上,诬赖薛崇山贪污了十几万两的军饷和物资,可是赃银呢? 当初大理寺定罪就是草率,根本就没搜到薛崇山所谓的贪污银两,把薛母的陪嫁都算在内了,强行判了薛崇山的罪,只这一条,就够大理寺喝一壶的。 而且此事牵扯出兵部不少的官员,或多或少的都有贪污受贿,继几年前的那次排除异己,这次的清缴更为严重,斩首三人,这其中就有大理寺丞袁中正,他也是此案中最关键的证人,后期的很多证据又差点被他毁掉。落马流放的数十人,朝野上下又是人心惶惶。 已是五月,天气有些热了,宽大的衣裙已经遮不住司聪的孕肚了,董氏也知道了司聪有孕的事情,不免埋怨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还操心那么多事,万一你和孩子有个好歹怎么办?” 司聪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就是怕娘担心才没敢说的,那段日子事情也多,我侄媳妇有生孩子,娘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我再跟您说这事,您不是更累了嘛。” 董氏嗔道:“累我愿意,你不懂伺候亲闺女的胎有多快乐。灵儿怀昶哥儿那会儿,我紧张的呦,比我自己有孕都金贵。一天跑侯府八百趟,吃的用的必须是亲自过手,就怕她呀吃不惯,孕期反应。她吃多了我怕她胖了身材走样,孩子大了也不好生,吃少了怕她饿着营养不够,那段时间啊,就像精神病一样,一会这么着,一会儿那么着的,给她折腾够呛,也给我自己折腾够呛。这回我可有经验了,得让我好好重温一下。” 董氏眼中含泪一脸的向往,她想自己生的女儿啊,到死都想啊。 司聪心中不忍,可是她也该走了,薛父平冤的折子下来了,他们要回去接薛父薛母回来。 面带愧然的道:“娘,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了,公爹已经官复原职了,我们也该接他们回京。” 董氏愣了一瞬道:“是该去接,可是不必你亲自去,你打着肚子舟车劳顿的,路上有个闪失可不行,就让他们兄弟自己回去,你回来住,在外面住几个月了,我要是早知道你怀孕了,早就让你回来了。” 司聪犹豫再三,说道:“娘,我得回去一趟,我这副身子的阿娘也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呢,我回去想办法接她来,占了人家的身子,总要尽一些孝道,不然,良心难安。” 董氏有些不高兴,“那你就认那个阿娘去,还来找我做什么。” 司聪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诶呀娘,那不一样,您是我娘,我们有十几年的母女情,我心里肯定是偏向您这边的。可是阿娘她很不容易,当初为了保住女儿的性命,失去了太多了,我有愧于她。如果,您女儿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您也不能再认我了。况且,我总要,为太夫人,讨回公道吧。” 她指了指自己,董氏无奈的叹息一声:“你总是有让我不能拒绝的理由,你走可以,但是要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司聪抬头看向她,很郑重的样子,“别说几个,几十个都行。” 董氏嗔她一眼,“还是没正经。” 司聪坐正了身子等她训话,董氏道:“我早说要让你认干娘,你说你公爹的事了了再定,现在也了了,你先行了认亲礼,写入奚家族谱,这是第一个是。” 司聪点头,“求之不得,早就想这事了,怕您反悔了没敢提。” 定是翻了她一眼,“在一个,你回程的路上一切听我安排,车马还有跟着的护卫,伺候的婆子丫头,你不许拒绝。” 司聪想了想,“行,都听娘的。” “第三,你生完孩子做足了月子就回来,别在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待着,别让我惦记着你和孩子。” 司聪又点点头,“这都没问题,我也想早点回来。” “最后一个,报仇的事不必强求,我也看开了,人死如灯灭,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一副躯壳而已,还在乎什么呢。” 司聪颇是意外,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半白的头发,心中无限感慨。是啊,她都这个岁数了,还求什么。 董氏看着她苦笑道:“我那时候啊,就是气不过,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恨你啊,弃她于不顾。她下了葬我就后悔了,后悔没带你回来,我就宽慰我自己,苦就苦吧,死就死吧,又不是我生的,可是我心里难受啊,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儿,那个世界的事儿能跟谁说呢。” 她眼角滴下泪滴,自嘲的笑笑:“你说我纠结那副面孔有什么意义,那早就不是她了,说良心话,没有你的日子,挺难熬的。” 司聪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就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您快六十大寿了,我亲手给您做生日蛋糕。” 董氏含泪笑了笑:“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董氏像个小孩子一样,司聪也湿了眼眶。“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 董氏破涕为笑,轻轻地将她揽在了怀里,像哄孩子似的喃喃道:“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第122章 回到南疆 “娘,您放心,我把我的耳环塞她嘴里了,下辈子,她一定会托生一个好人家,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嗯,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董氏知道,她都知道,这里的人死了都有一个习俗,在嘴里含些金银之物,彰显尊贵,保佑死者来世荣华富贵。道士撬开她牙关时看见口中有一物,颇是意外,问她是否取出。董氏看了之后未允,就让她带着她的祝福走吧。 司聪的认亲典礼于三日后进行,虽然日子急,可是礼数尽到,场面非常壮观,都赶上百日宴娶儿媳妇热闹了。 因为董氏早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只等这一日昭告天下了。满京城有头脸的人都来庆贺,这南边蛮夷部落的姑娘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更有惊人的,董氏把司记的经营权交给了这位新上任的奚家大小姐,而且是五成的分红作为她的认亲礼,这哪是干闺女,亲闺女不过如此吧。 奇就奇在,这位在外人眼里啥都不是的南蛮子,在接手司记生意的第一日,就显出了超强的能力,不但对司记所有生意都了如指掌,甚至是人事关系也是烂熟于心,令司记所有掌事既震惊,又羡慕。 那还说啥了,她一手创办的,她能不清楚? 半个月后,在董氏为她精心准备了车马和跟随的人都落实了以后,一行人启程南下,京西物流全程护送,司聪一路上正好巡视一下产业。 她已是快六个月的身孕了,人本来就瘦,显得肚子更大了,行动便有些不便,跟着来的稳婆私下里交流,看着她怀的,不像是男孩儿。 司聪无所谓,女儿更好,她就喜欢女儿,可以打扮她。她想起了玉珂,她很喜欢打扮她,玉珂也非常愿意让她打扮自己,如果能生一个玉珂那样的女孩儿也挺好,她会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他们这一路非常顺利,踏上大研的土地上时,她已是七个半月的身孕了,两个多月的路程缩减了将近一个月,归心似箭呐。 到了大研,就不能不去看看梅氏,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停在了土司府的大门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薛慕彦扶着司聪到了门口,却发现,守门的小厮都换了,是她不曾见过的,也不是府里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她有些疑惑。 木土司又不在家,她理解,一个当地的土皇帝嘛,肯定是事情多,便直接去了梅氏的居所。路上见到的几乎都是生面孔,她更加纳闷了,怎么换了这么多的奴才,原来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了? 梅氏还住在她那个小院里,比之上次来时已经干净多了,可能也是夏天的缘故吧,院子里还有些生机。 开门的是玉兰,看见一个大肚便便的妇人站在门口,玉兰先是一愣,忽而惊叫出声:“大小姐,是大小姐,夫人,是大小姐回来了。” 屋里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梅氏推门而出,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女儿,哭着就抱了上去。 “阿菡,阿菡呐,你可回来了。” 司聪的肚子有些碍事,梅氏说是抱,其实就是抓住了她的肩头,司聪擦着她的眼泪道:“阿娘,外头热,咱们进屋说吧。” 梅氏连连点头,“诶,进屋说,玉兰啊,快去沏茶。” 玉兰也抹泪出去,薛慕彦扶着司聪进了屋,董氏给司聪带的护卫守在了院子门口。 刚才只顾着看女儿哭的梅氏才注意到薛慕彦,泪眼迷离的说道:“这位是.....,啊,是姑爷吧?” 薛慕彦忙施了一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梅氏含泪的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诶,好孩子,快,快坐下。” 薛慕彦扶着司聪落座,梅氏却一直瞧着司聪的大肚子,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的女儿长大了,都要做阿娘了,多好啊,阿菡,阿娘特别高兴,你要当阿娘了,阿娘太高兴了。” 梅氏轻轻摸着她的孕肚,司聪笑着拉她坐下,也欣喜的道:“阿娘,您要做外祖母了。” “嗯嗯,我要做外祖母了,你阿爹,他要做外祖父了,见到你阿爹了吗?” 司聪脸上的笑容微僵,摇摇头,“没有,阿爹不在府上,阿娘,我怎么看都是生面孔,以前的那些老人呢?” 梅氏有些迷茫,“是吗?阿娘不清楚啊?我们住的偏,一直就是玉兰伺候我,府里的事我都不清楚,待会儿玉兰过来问问她吧。” 司聪点了点头,看向梅氏,见她气色还好,问道:“我走之后,树氏可曾找过您麻烦?” 梅氏摇摇头,“不曾,吃用方面也好了许多,虽不是山珍海味,但再不是剩菜馊饭了,府里还给我请过两次摩雅,阿娘一直在吃药,如今好多了。” “那就好,如果她敢欺负您,一定不能忍让,表弟那边我都已经沟通好了,会为阿娘撑腰的。” 梅氏微微苦笑:“她来找我什么麻烦啊,自顾不暇呢。” 司聪疑道:“怎么说?” 梅氏轻叹了一声:“自从知道了南诏世子是个傻子,树氏就成天的找你阿爹闹,你阿爹就找官府闹,那段日子啊,鸡飞狗跳的。可是事已至此,闹也没用,也不知南诏那边是怎么跟你阿爹说的,这婚事还是照常。本来应该三月就完婚的,又不知为了什么延迟了,那对母女又不知在算计什么呢,现在是没闲暇管我。” 司聪不屑的冷嗤,“还能有什么,无利不起早,南诏一定是答应了爹的条件,这与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梅氏嗔了她一眼,“不能这么说你阿爹,他也是没法子,当初这和亲是木氏自己争取来的,打掉牙往肚里咽,有苦也说不出。” “哼!自作自受,一个大研还不够他管的,还想要统一四大家族,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又没那本事,只能求助外援。这下可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南诏的王储没沾上边,还自动站位了,在旁人的眼里,木家就是南诏的附属品了。” 第123章 被控制了 玉兰推门进来,“小姐,姑爷,请喝茶。” 司聪喝不得热茶,敞开盖子晾着,便问玉兰:“玉兰,府里换了好多生面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玉兰一脸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奴婢不清楚啊,给我们送饭菜的下人并没有换啊?” 司聪微微蹙眉,“那就是刚换的?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都不认识,守门的小厮也不认识,府里怎么会突然换这么多下人呢?你就没听说什么?或是有什么动静?” 玉兰摇头,“不曾,我们这院子偏,平时夫人也不让奴婢去前头,怕遇上那对母女惹来是非,奴婢也不曾留意这些,只要他们不短了夫人的吃穿用度,旁的奴婢也没怎么上心。” 司聪点点头,“你这倒是对的,不过,还是要警醒着些,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薛慕彦劝道:“你就是孕中多思,最近又说总梦见玉珂,我看你啊,就是快见着她家人了,心里不踏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司聪讪然一笑:“我也不想啊,可是一想到......,唉!不说这些了,阿娘,我想着,等我稳定了,就接你出去,你好陪着我生孩子。” 梅氏有些惊喜:“你要接我出去?你,你阿爹会同意吗?” 司聪扯了扯唇角:“女儿生产,亲娘在身边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为什么不同意?阿娘,我不但要接你出去,我还要带你去京城呢。” “去京城?” 梅氏与玉兰都惊呆了,“那,好远的吧?能,能去吗?” 司聪一脸的傲娇,“是很远,当然能去,我刚刚从京城回来,阿娘,我赚了好多银子,可以养活您了。” 梅氏笑出了眼泪,“阿娘哪用得着你养活了,前段日子你阿爹亲自送回了我的嫁妆,我知道,是你表弟的功劳,他拿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够我花几辈子了,你不说这事,阿娘也要跟你说,那些产业你都拿走,都归你了。” 司聪忽然有种被大奖砸中了头的感觉,京城的妈妈董氏给了她司记一半的分红,南疆的妈妈又给了她巨额财产,她怎么花?她花的过来吗? 突然觉得好没劲,刚附到这具身体的时候穷的裤衩子都穿不起,现在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难道这就是她追求的结果吗? 她更喜欢靠自己的双手赚来钱,花着更踏实,也很享受辛苦赚钱的过程。 “阿娘,放在您这里吧,我如今有银子,够用的,您留着傍身,心里也踏实。” 梅氏笑的一脸欣慰,“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有你在阿娘身边,阿娘才踏实。” 司聪鼻子有些酸,心里暖暖的,“放心吧阿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和夫君刚从京城回来,第一站就来看您,还没来得及回家呢,公婆一定非常惦记,我们先回家去看看,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梅氏很舍不得,“这么久没见,就不能住一晚吗?这个时辰回去要赶夜路的,山路崎岖,太危险了,还是明日再回去吧。” 司聪不忍看她祈期盼中带着祈求的眼神,垂头道:“阿娘,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玉珂的爹娘也等着她的消息呢,我得回去告诉他们。” 她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梅氏失望又难过,问道:“刚才就听你说,玉珂是谁?她怎么了?” 司聪的眼眶湿了,微叹一声:“她不在了,和我一起走的,没能跟我一起回来,所以阿娘,我得回去。” 梅氏怔了一会儿,唉声叹息道:“这是大事,阿娘就不留你了,要走,就早些走,你这身板走不得山路,我看你如今也有护卫跟着了,买一个抬轿抬着,千万别摔着了。” 司聪点头应着,梅氏又看向薛慕彦,嘱咐他道:“姑爷,拜托你照顾好阿菡,别让她委屈着,我看她这肚子,也快生了,身边不能离开人了。” 薛慕彦忙起身行礼,“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阿菡的,等过些日子,小婿亲自来接您。” 梅氏欣慰的笑了,亲自送了司聪他们的出了院子,在院门口站了好久,都看不到女儿的身影了还不肯回去。 “夫人,外头热,您身子弱,回去吧。” 梅氏扶着门框发了一阵呆,又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眼睛一阵刺痛,痛的她哗哗的流眼泪。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说走就走了,我还没看够她呢。” 玉兰鼻子一酸,落下两滴泪,心中叹息,夫人日日都来门口看,日日都盼着大小姐回来,日日都问她,“玉兰,阿菡多久没回来了?”“玉兰,阿菡快回来了吧?” 可是大小姐回来了,就坐了这么一会儿又走了,夫人该多难受啊。她这身子骨看着是好了,可是谁知又能坚持多久呢。 看着那条幽深的巷子,心里没由来的升起悲凉,但愿大小姐别食言,早点接她们出去。 司聪拐出那道巷子,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吓了薛慕彦一跳,就要发火。那人慌忙跪在地上请罪:“大小姐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大小姐恕罪。” 司聪抬了抬手,让他走了,示意薛慕彦快些走,到了马车上,展开了手心里多的一张纸条。 “你阿爹和两个弟弟被抓,府里被控制了,速速救人。” 司聪一惊,“我阿爹被抓了?谁,谁这么大胆?” 薛慕彦也吃了一惊,拿过那纸条看了眼,“还有你两个弟弟,这是你那庶母给你报的信?” 司聪点点头,“是她的字迹,难怪我看府里怪怪的,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平时府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走到哪都能看到人,可是今天过于冷清了,像是没人住一般。” 薛慕彦道:“土司府都被控制了,怕是南疆要乱,我看这事,与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二人沉默片刻,突然齐齐惊道:“糟了!” 薛慕彦脸色大变,司聪忙掀开车帘吩咐道:“加快速度,阿枫带路,快回家。” 坐在车架上的薛慕枫有些懵,可是看大嫂的神色一定是非常紧急,通知后面跟着的全速前进,他跳下车去直奔市场,买他哥说的那什么抬轿去。 第124章 屠村 一行人马力全开急速前进,到了山里的时候马车进不去,车夫留下,跟随的护卫抬着软轿踏上了山路,速度不慢,司聪一度有些头晕目眩。 到了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该是做晚饭的时辰,可是家家户户烟囱都没有烟,有钱没钱的人家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像是进了一座鬼村,静的阴森恐怖。 “去看看什么情况,小心些。” 司聪吩咐护卫去村民家看看,回来的护卫脸色沉重。“回大小姐,属下去的那几户人家都空无一人,但是地上墙上有大量的血迹。” 司聪震惊无比,“快,快去玉珂家。” 一行人到了玉珂的家门口,大门虚掩着,里面同样是漆黑一片,司聪摆摆手令人放下软轿,忐忑的向里面走去。 护卫燃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推开门便是满地的血迹,司聪脑中轰鸣作响,身子晃了晃。 薛慕彦忙扶住了她,阻止她再向里走,薛慕枫疯了一样进去,大声的喊道:“阿叔,阿婶,姐夫,波南林阿叔,你们在哪?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他,只有瑟瑟晚风像是鬼魂哭泣一般,在耳边萦绕。 薛慕彦浑身颤栗,强自镇定,让一名护卫扶住她,他转身向自己家飞奔而去。 司聪心底生出绝望,满村子的人都遭遇了不测,薛父和薛母......。 她不敢想,被搀扶着上了软轿,“阿枫,快回家。” 薛慕枫也猛然想起了父母,撒腿狂奔往家跑,薛慕彦已经站在了院中,那颗慌乱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爹,娘!我们回来了。” “阿枫别叫了,爹娘不在。” 薛慕枫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夺过护卫手中的火把在地上寻找血迹,除了乱,并未发现的血迹,他狠狠的喘着粗气道:“大哥,爹娘呢?他们去哪了?” 司聪也走了进来,神情紧张,“怎么样?爹娘他们......。” “爹娘没事儿,院子里没有血迹,阿枫去屋里看看。” 薛慕枫进了屋,片刻又出来,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屋里也没有血迹,爹和娘,会不会是出去了?” 薛慕彦摇头,“他们被抓走了。” “抓走了?被谁抓走了?难道,跟我阿爹一样,都是那些人抓走的?” 薛慕彦很沉重的点点头,“应该是他们,你们几个分组去附近山里看看,全村的百姓都不见了,如果被杀,他们不可能带走尸体,一定是扔在哪里了。” 那些护卫得令去山里寻人,薛慕枫拿着把锄头到处挖,挖出一些银子来。 “我知道娘藏银子的地方,都没拿走,爹和娘一定走的很急。” 司聪与薛慕彦进了屋,竹床上的的被子还乱着,说明他们是在夜里突然被带走的。 有护卫回来禀报:“大小姐,在那边的竹林里发现了很多死尸,腐烂的很严重了,看样子是死了很久了。” “能判断出大概有多久吗?” 那护卫道:“差不多一两三个月了吧,有几个孩子的尸体被野兽撕咬的只剩骨头了。” 司聪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往上涌,低头干呕了几下。薛慕彦轻抚着她的后背,劝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瞧瞧去。” 司聪忽然拉住他,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身子一抽一抽的。 “他们太狠了,为了掩藏行踪杀了一个村子的人,连孩子都不放过,罪大恶极,罪不可恕,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她恨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从小声抽噎到嚎啕大哭,薛慕彦面色如霜,颤抖不止。 安抚好了司聪,他与护卫们进了山,不多时又回来。 “那下面有块茶田,我让他们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都放进去,一会儿,都烧了。” 司聪恨的咬牙切齿,“这群恶魔,就该千刀万剐。” 狠狠地喘了两口气,起身去拿那个特意带回来的包袱,那里面是玉珂身亡那日穿的血衣。 “看到波南林阿叔的尸体了吗?” 薛慕彦很艰难的点点头,“我是凭借着衣服找到的,我让他们把他和阿梨婶的尸首放在一起了,玉珂两个姐姐的尸体,我没认出来,腐烂的太严重了,平时她们穿什么我也没注意过。” 司聪这口气真的难舒,“按时间推算,咱们走没多久他们就遭遇不测了,玉珂死之前一直念叨,说她走了,她阿爹来接她来了,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波南林阿叔,就已经遇难了。” 她哽咽到无法自抑,泪流满面。 “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惩恶扬善?可是善良无辜的百姓又错在哪里了?为什么让他们承受屠村之痛?为什么?究竟是我们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薛慕彦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劝慰:“不是我们的错,那些人犯下的罪行也不会被掩盖,公道自在人心,他们一定会受到严惩,遭到报应的。” 司聪恨极了,“可是有用吗?玉珂死了,波南林阿叔死了,满村子的人都死了,那些恶人受到严惩就能换回这些无辜人的性命吗?阿彦,我想不通,这世道为什么总是恶人当道?为什么好人永远没有好下场?玉珂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波南林阿叔多好的一个人啊,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又何其无辜,我太难过了。” 司聪掩面痛哭,薛慕彦也悲叹了一声:“不会的,邪恶,终将会被正义战胜,阿菡,你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受到国法的制裁,朝廷,一定会给那些冤死的人一个交代的。” 司聪哭着摇头,“没有用,我等不及,我一定要手刃柳尚博,手刃于明水,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拿去喂狗,丢在江里喂鱼,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情绪很激动,莫说是她,就是同来的身经百战的护卫们见了都骇然变色,那些人的手段太残忍了。 “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待会儿烧的时候你就别去了,你这身子骨,再不能伤心了,当心动了胎气,那可是要命的。” 司聪摇摇头,“不,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你放心,我不会伤到孩子的。” 第125章 不想来人间了 当司聪站在堆满尸体的深坑前,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两个多月,无人问津,是真的无人知晓,还是刻意被隐瞒,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被遗忘在了这个血腥的地狱。 她亲手将玉珂的血衣放在了波南林阿叔和阿黎婶的身边,看着熊熊大火将他们吞噬,她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大火燃尽之后,用土将骨灰残骸掩盖住,筑起一个大大的土包,立了一个无字木板,薛慕彦兄弟磕了三个头,众人便都回了薛家小院。 已是后半夜,不可能连夜赶回大研,便只能将就着睡下。司聪与薛慕彦夫妻还是睡在他们自己的小屋,跟来伺候的婆子和丫鬟们就睡在薛父薛母以前的那个房间,剩下的护卫们只能是打地铺。 薛慕枫却一个人去了玉珂家,谁也拦不住,他说他不怕,他希望玉珂他们一家的魂魄能回来找他,他要亲口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他想去就让他去吧,他心中对玉珂有愧,如果这样能减轻他的罪恶感,也好。” 这一夜哪里能睡踏实,天刚微微亮,就又出发了,司聪要去大研确认一下,柳尚博是否还在。 薛慕彦道:“看也是白看,怕是咱们走的那日,他就已经消失了,由此可见,南疆已经脱离了朝廷的管控,真是应了那句话,鞭长莫及。” 司聪也知道会是如此,可是不看一眼不死心。 “现在要考虑的是,咱们这么多人要住客栈吗?” 司聪蹙眉道:“住客栈肯定是不行,还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能了呢,我是想住木家,如果抓我阿爹的和爹娘的是同一伙人,那控制木府的那些人就是突破口,也省的咱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薛慕彦点点头,“如此甚好,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根源。” “住木府可就要加倍小心了,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行动言语上都要防范着,咱们的人手不够,别说于明水的千军万马,就是柳尚博的死士也够咱们喝一壶的。” “你说的有道理,回来的不是时候,就该让你在京城待产,如今你这么大肚子还跟着操心,我真担心你的身体。” 司聪摇摇头,“不亲自回来一趟我也不放心,也幸亏我回来了,不然你说你一个人怎么应付,还是修书一封给干娘,让她再派些人过来支援。” 薛慕彦不反对,总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明日你去奴隶市场上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会点功夫的奴隶,买几个回来,滥竽充数也能挡一阵子。” 薛慕彦点头应是,到了大研,去衙门打听柳尚博行踪的护卫回来说,柳尚博一个月前就失踪了,已经上报朝廷了,信应该还在路上。 司聪心中感慨,古代这通讯可真是要命,如果南疆战事吃紧,一封信要月余的才能到,黄瓜菜都凉了。 薛慕彦道:“你还是不了解军机上的事,如果边境来犯,我军不支,不必等着朝廷的救援,只需向周边驻军紧急求助即可。如果因为被求助军队行动缓慢或者不肯相救延误战事,均以叛国罪论处,要诛九族的。” 司聪了然的哦了一声,“你懂的挺多的,是我见识浅薄了。” 薛慕彦轻笑:“术业有专攻,你在做生意方面的才能是万里挑一的,一骑绝尘,我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你的。” 司聪苦笑摇头,“都是生活所迫,谁又是天生就愿意受累呢,我若是守着家财万贯,我也乐的清闲度日,心强命不强啊。” 薛慕彦讶然的看向她,“堂堂土司府大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女,你的命不强,谁强?” 司聪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忙为自己圆谎。 “我不是说物质上,是这里,精神上的,像笼中鸟,在一个笼子到了另一个笼子,永远没有自由,无趣的很。” 薛慕彦轻叹一声:“人哪有知足的,不过我很佩服你,又回到了高高之上,多少人望尘莫及。” 司聪叹息道:“别夸了,我再厉害有什么用,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还让他们因我受牵累,死的死,丢的丢。” 薛慕彦沉默片刻,劝道:“别钻牛角尖,玉珂不跟咱们走,也难逃一劫,这就是他们的命。” 是命吗?以前她从不信命,可是经过这几次的轮回她信了,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有些事躲不过,有些人同样躲不过。 “如果有机会再选一次,我不想来人间了,太累了。” 司聪有些魂不守舍,思绪飘到了以前,她死的那年。她因为什么死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是不得好死。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可是在地狱的时候,判官念了她长长的一段判词,有些事令她很震惊,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是她做的? 那时候她就想,活该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是怎么又穿回了人世间的?好像是爸爸妈妈,去世的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她不懂,反正,自那以后,她就一直轮回,再也没机会重新投胎从娘胎做起。 没机会也好,她不想做人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太折磨了。 “别想这些了,你好好养着,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尽快找到爹娘,还有你阿爹的。” 司聪勉强的点点头,说的轻松,怕是千难万险吧,连敌人在哪都不清楚,想救人,谈何容易。 这一行人又回了木家,门口的小厮都懵了,半开着大门不敢让进去。 “大小姐,您这是?” 司聪冷眼睨着他:“怎么?我不能回来?” 小厮抽了抽唇角,“那倒不是,只是,您这昨日不是刚走吗?” 司聪推开门抬步迈了进去。“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还告诉你了,我不走了。” 她身后就是几个彪型大汉,谁敢拦着,傻愣愣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连马车行李都跟着进来了,却不敢阻拦。 第126章 杀人不眨眼 木家的管事肯定都已经看管起来了,司聪也不急着去找人,这里她熟悉的很,分配这些人住处还不用假他人之手。 木府有个偏院是专门招待客人的,有十几个房间,完全可以安排下这些人住下。她和薛慕彦则去了梅氏居住的院子。 那院子里有东西六间偏房,虽然简陋些,可是五脏俱全,桌椅板凳都齐全,唯独是没有行李铺盖。 梅氏刚吃过早饭坐在屋檐下纳凉,见女儿回来吃惊不小,慌忙站起来走上前去。 “怎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司聪扶住她趔趄的身子,“阿娘您慢点,别摔着,没出事,家里公婆已经被安置回京了,我这肚子不方便远行,回家来待产了。” 梅氏大大的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这么快回来,我以为出事了呢,没出事就好。” 玉兰搬来椅子,扶着司聪坐下,薛慕彦也坐在了一旁,接过玉兰手里的扇子为司聪扇风。 梅氏见他如此体贴入微,心里高兴,一脸的笑意。 “昨天阿娘就不想让你们走,山里哪有这里便利,请摩雅也方便,树氏可给你们安排住处了?” 司聪点头,“随我同来的都住偏院的客房了,我和夫君想住在您这里,我想日日都见着您,阿娘同意吗?” 梅氏愣神片刻,笑的更甚,“阿娘当然同意了,只是阿娘这里偏僻,住的地方简陋,肯定不如你之前的院子华贵,阿娘怕委屈了你。” “不委屈,山里更简陋,我不也照样住嘛,没关系的,女儿就是想离阿娘近一点。” 梅氏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了,看向玉兰道:“快去收拾收拾,还没有铺盖呢,缺啥少啥的去找树氏要去,快去吧。” 司聪拦住她,“阿娘先不用忙,女儿有伺候的人,待会儿他们在那边安置完了就过来这边收拾,里面的东西我去找树氏要,她能要来什么好东西,没得去看脸色。” 梅氏有些赧然,“说的也是,那你去找她可别动气,她不给你就回来,阿娘这有银子,你拿去买新的,千万别动了胎气啊。” “放心吧阿娘,我有分寸,您先坐着,待会儿他们来收拾屋子您就进屋去,灰尘大,别呛着,我去去就来。” 薛慕彦扶着她起来,梅氏道:“这就去啊?” “嗯,我就是过来跟您说一声,免得一会儿来人吓着您。” 梅氏点了点头,“那好,你去吧,这有我瞅着呢。” 司聪弯唇笑笑,和薛慕彦又离去,径直去了树氏住着的,以前梅氏的院子。 门口有两个劲装打扮的男子守着,见有人过来,“唰!”地一下亮出了家伙,“什么人?” 司聪毫无惧色,脚步未停走到了门口。 “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在我的家里动刀动枪的,谁让你们来的,没王法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知道她是谁了,其中一人略显恭敬的抱拳道:“原来是大小姐,小的们是奉了土司大人的命令,守护夫人和二小姐,还望大小姐见谅。” 司聪扯了下唇角,“哦?奉我阿爹的命令守护?怎么?家里是遭贼了,还是进来歹人了,我可未见旁处有人守护?” 那人道:“大小姐有所不知,二小姐上次逃婚被抓了回来,所以土司大人才命小的们守着。” 司聪微微挑眉,“原来是这样,好吧,你们辛苦了,大热的天儿,去吃杯凉茶去,我进去瞧瞧她们去。” 司聪向前一步,那两人却挡住不动,司聪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你们不会觉得我会放了她们母女走吧?我是进去感谢二妹替我嫁给一个傻子,你也要拦着吗?” 司聪一脸的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两人犹豫了片刻,见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还是个大肚婆,想来也兴不起浪头来,便闪开了身体,推开了院门。 司聪抬步进去,薛慕彦紧随其后跟了进去,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看看是否有暗中监视的人,并未发觉藏着人,与司聪眼神对视,微微点头。 院子里很静,一个人影不见,以前多热闹的院子,如今却死气沉沉的。 推开正屋的门,床上蜷缩着两团瑟瑟发抖的身影,司聪唤了一声:“木琼蔚。” 床上立时蹦下来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冲了过来。 “阿姐,阿姐你来了,快救救我和阿娘吧。” 木琼蔚呜呜的哭了出来,司聪轻斥:“你先别哭,告诉我怎么回事。” 树氏也下了床,那状态比木琼蔚不强多少,眼睛红肿的哽咽道:“你阿爹被抓走了,我们都被关起来了,你两个弟弟也都都被抓走了,阿菡啊,你,你还能进来,你快快想想法子救救他们啊。” 司聪问道:“是谁抓走的知道吗?” 树氏摇头,“不知道,前些天,有十多天了吧,大晚上的突然闯入一伙人来,见人就砍,咱们的护院全都被杀了,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抓你阿爹和弟弟走,谁拦着杀谁,哭喊的都一刀砍死了,太吓人了,我们都不敢喘气了。” 她想起那晚的事浑身哆嗦,还心有余悸,木琼蔚更是捂着嘴哭。 “我壮着胆子说要财物拿去,放了你阿爹他们,他们根本就不跟我谈,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说我只要乖乖听话就不杀我,然后就带着你阿爹他们走了。留下了好多带刀的看着我们,只要是有想逃的,都被杀死了,剩下的下人都被关进了后面的仓房里,只厨房留下几人做饭,每日给各处送去。” 司聪微微蹙眉道:“昨天,是你让那小子给我传的信?” 树氏点点头,“是,他每天都来给我们送饭,昨天说你回来了,我想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就写了那张纸条,让他留意着你的动向。夫人住的地方偏僻,没人看守,他才有机会把信传给你。阿菡,你快想想办法啊,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阿爹和你弟弟会有性命之忧啊。” 第127章 地图 司聪与薛慕彦对视了一眼,皆猜不透这其中的隐秘,司聪道:“你现在把阿爹最近阿爹所有的动向都写下来,都去了哪,见了谁,与你说过什么,事无巨细都写清楚。” 树氏咬唇想了想,忙去找来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下来。 “阿蔚,你也帮阿娘想想,你阿爹都说了些,做了些什么。” 木琼蔚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一边抹泪一边说,司聪听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阿娘,我记得一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三双眼睛都齐齐的看向她,木琼蔚有些畏缩的咬了咬唇,说道:“有一次我去找阿爹,想再求求他别让我嫁给那个傻子,我进去的时候,阿爹正在跟一个人说话,见我进来那人就不说了,我只听见地图什么的。阿爹当时脸色非常不好,我还没开口呢,就给我撵了出来。” 树氏一脸不解,“什么地图啊?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木琼蔚道:“没有,地图两字我听的很清楚,后面那几个字就没听清,我也没在意。” 司聪问她:“那人你见过吗?” 木琼蔚摇头,“很陌生,也穿着我们的服饰,看样子是族里的人,反正我是没见过。” 薛慕彦道:“还能记住他的样子吗?” 木琼蔚想了想,大致描述了那人的样子,“偏瘦,颧骨有些高,眼睛不大但是目光有些凶狠,鼻子还算高挺......。” 薛慕彦按照她说的,画了一幅画像让确认,她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因为是侧脸,我看的也不是十分的仔细。那人只是在我进去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了过去。” 薛慕彦点点头,“行,先写上,我们回去慢慢分析。” 树氏照做写了上去,大概半个时辰后,二人出来,门口守着的人却一脸平静,一点没有焦急紧张的样子。 夫妻俩走的远了小声交流。 “看来咱们是中了人家的计了,正愁没法一网打尽呢,这就来了个瓮中捉鳖。” 薛慕彦苦笑:“昨天那纸条也是他们故意让送的,目的就是请君入瓮。” 司聪嗤笑一声:“咱们恐怕也出不去了,你看着吧,不出半个时辰,木府就会被包围,一只苍蝇都甭想飞出去。” “你还有心情笑,咱们这是自投罗网了。” 司聪无所谓的笑笑,“既来之则安之,入瓮就入瓮,能捉住,算他们厉害。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牵制咱们,朝廷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他们想动咱们,早就动了,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薛慕彦轻叹一声:“话是这么说,可咱们也不能光靠赌,还是要知己知彼,才能应对自如。” “那是自然,除了不知道他们把人藏在哪里,大致的意向咱们已经清楚了,按着这条线往上捋就是了,总能牵扯出幕后之人的。” 薛慕彦点点头,司聪带着他去了库房,看管的人也不拦着他们,司聪让人抱了被褥等物品送去了梅氏居住的小院,梅氏亲自为司聪布置床褥。 “阿娘,您就歇会儿吧,有人干活的。” 梅氏却不觉得累,自从她病了后,女儿就跟树氏住,后来又一个人住,很少与她在一起,更别说住在一起了,这样的机会,她怎么能假手于人呢。 “阿娘不累,贴身的东西,怎么能不经心呢,你大着肚子呢,万一有个闪失,后悔不及。” 司聪劝不住她,只得由着她去做,梅氏反而很开心,忙活的脸色红润,看起来年轻了些。 “阿娘是想让你住阿娘隔壁的,可是阿娘夜里总咳嗽,怕扰了你,你就委屈着些,住厢房,等你阿爹回来了,阿娘去跟你阿爹说,让你搬回你自己的院子。” 司聪笑道:“我才不回去呢,阿娘这里清净,适合养小孩子,我就赖在阿娘这里了。” 梅氏笑的一脸开怀,“好,阿娘也舍不得你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司聪靠在梅氏的肩头,笑容慢慢消失。不过是短暂的平静而已,一场血雨腥风是必不可免,她要如何做,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呢。 梅氏走了以后,薛慕彦拿出树氏写的纪实,两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析。 司聪列了一张表,每日哪个时辰见了谁,这些人之间的人际关系,与木土司的关系,都一一罗列出来。 “阿爹近期见的最多的就是木府管事岩常叔,我记得以前没有什么要事,阿爹一个月见他几次算是多的了,大多时候,树氏与岩(ai)常叔接触多,每日都要汇报府里的大小事。这树氏记录的一个月内,阿爹几乎日日见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啊。” 薛慕彦道:“那就先从他下手,找到他,问问情况。” 司聪皱眉:“怕是不好见了,刚才我故意绕了一大圈去找岩常叔,根本没看见他,库房也没有,肯定是被监管起来了,现在这座府就像空城一样,除了咱们和看守的人能自由行动,哪里还有别人。” 薛慕彦叹了一声:“晚上去后面的仓房找找,树氏不是说,人都关在那里吗?” 司聪摇头,“他啊,未必关在那里,作为阿爹身边的亲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天就因护主死了,刚才我也忘了问树氏了。” “如果他知晓很重要的事情,我想他不会冒险找死,还是让护卫们晚上出去找找,你列出几个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让他们去找。” 司聪点点头,又指着列出来的名单道:“阿爹见过几次族里的人,不年不节的,一次来这么多还是不多见的,我觉得,应该是商议什么要事,可是树氏不清楚商议的是什么。” 薛慕彦分析道:“木琼菡说的那个地图,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整个南疆地区的地图。” 司聪有些吃惊,薛慕彦道:“木氏能驰骋南疆是有原因的,木氏的族人多,遍布比较广泛,且信仰统一,很团结。南疆山多险要也多,很多地方时山连着山,一进去就出不来。木氏就是利用这些山险打败了其他部族,成为四大部族之首的。” 第128章 导火索 司聪一脸的不可思议,“所以你说,木氏有整个南疆山区的地图,于明水想要的就是这个地图,所以才抓了阿爹和我两个弟弟的?” 薛慕彦点点头:“木氏手里的南疆地图记录的非常详细,都是他们族人用命换回来了的。如果一旦南疆失守,木氏可以躲进深山,只要吃的不断,谁也找不到他们,反而他们可以伺机出来作乱,打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是木氏这么多年一直横行的原因。” 司聪惊讶的看着他,“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慕彦笑笑:“你忘了,我可是在衙门做过事的人,听总是听过的。木氏手里的地图不止南诏惦记,军队也惦记,朝廷更想弄到手。这个地图,对于木氏太重要了,我听说,地图会传给历届的土司,这地图的藏在哪里,只有土司知晓。木氏从小就受信仰的熏陶,木土司是死都不会说的,那关乎的不止是整个木氏一族的生死存亡,还有四大家族,木氏一倒,那三个家族更没有活路了。” 司聪愣了好一会儿,她以为就是个造反的事情,这里面的事情可真复杂,又牵涉到了四大家族,好像越来越棘手了。 “你这么说,我倒不担心阿爹阿爹他们的安危了,一日找不到地图,他们就不敢对阿爹动手,咱们也好有精力寻找爹娘他们。” 薛慕彦神色暗了下来,“有些事情急不得,找到了爹娘他们也保护不了他们的安全,不如先看看对方的态度,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司聪无语的嗤笑:“我倒是想乱,都不知道该怎么乱,像个傻子一样,啥都不不清楚。就像你说的,还是先搞清楚敌人的意图吧。” 晚上的时候,司聪安排护卫们分头行动,按照她的描述找管事岩常叔,深夜的时候一个护卫回来禀报,在一处柴房里找到了岩常叔,司聪让他迷晕了看管的人,悄悄的带了回来,连夜询问了情况。 岩常叔邋遢的不成样子,司聪让他吃饱了再说。岩常叔很久没吃饱过了,每天只有一顿稀饭,饿的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些人就是怕他们跑了。 “大小姐说的那个地图确实存在,也确实如姑爷说的那般,只有土司大人才知晓存放的地方。那些日子老爷日日叫小人去商议,想把族人都分散了,说是这里怕是要打仗了,不想让族人参与其中,保存实力,不管是谁打了胜仗,总要给木家一席之地。” “阿爹为什么说会打仗?他有说,会跟谁打吗?” 岩常叔摇摇头,“老爷不曾明说,可是小人在老爷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一些讯息,南诏国,可能也有参与。所以老爷迟迟不肯将二小姐嫁过去,如果两家一旦联姻,咱们木家就被拴在了一条绳子上,整个南疆就会不战而降,都落入了南诏之手。” 司聪不解:“我不明白,这对木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阿爹为什么拒绝呢?” 岩常叔无奈的叹息一声:“大小姐你不明白,有木家在,南诏永远不能统一。等他们大事成了,第一个要剿灭的就是木家,而朝廷对木家的态度很友善,这几十年了也没动过要夺了木家土司身份的念头。谁能保住木家咱们就跟谁,干嘛要冒那个险去?” 司聪微凝道:“所以,阿爹是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被逼着交出地图的?” 岩常叔点了点头,“他们认为,土司老爷死了,这地图的去向一定会传给两位小少爷,所以也一同抓去了。”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他,“所以,岩常叔,阿爹最后还是告诉了你?” 岩常叔猛地一震,惊愕的看向她,半晌面带绝望的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司聪松了口气,“岩常叔,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辜负了我阿爹对你的信任。” 岩常叔眼中含泪,“大小姐放心,知道这件事后,小人就没想活着,为族人,小人心甘情愿。” 敬仰自心中油然而生,忽然觉得岩常叔很像抗日战争时期的共产党,为保卫国家,保卫民族,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她突然就不恨阿爹了,她觉得他好伟大,舍己为人,她看轻了他。 岩常叔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了回去,既然这地图大家都想要,那他们的同盟也不是坚不可摧,所以,这地图,有可能就是导火索。 三日之后,被锁在柴房里的岩常叔被一伙黑衣人救了出去,半个月后传出了地图下落的消息,大研的街上忽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陆续出现了几起厮杀事件,大街上都随处可见死尸,大研城一下子就陷入了恐慌之中,家家闭门关户,老百姓也不敢出门。 大研城的官府现在就是个摆设,柳尚博失踪,州丞在此次的厮杀中莫名死了,州府衙门的大门紧闭,衙役都快散伙了,更没有人出来维护治安了。 那地图今天在南诏的手里,明天在于明水这边人的手里,双方抢的你死我活的。 司聪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行动很是不便,起卧都要人伺候。这会儿正半靠在矮榻上,与薛慕彦分析当前的形势。 “你说他们双方若是知道这地图是假的,会不会气死了。” 薛慕彦笑了笑:“也不能说是假的,那可是我花了三天的时间熬夜画出来的,我画的也不全是假的,就是咱们住的那片山林,我把咱们去的那片原始森林画了进去,够迷惑他们一阵子的。” 司聪满眼都是欣赏,“还好有你,咱们这个计划才能实施,如果能平息这场内乱,给你记一功。” 薛慕彦嗤笑道:“好像你说的算似的,我一介平民百姓,有功劳也记不到我头上。” “那可不一定,到时候我跟干爹干娘说说,在陛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没准陛下一高兴,就给你个官坐坐呢。” 薛慕彦不齿的摇头,“当官我没兴趣,当爹我觉得挺好,不如我们多生几个,归隐田园岂不美哉。” 他挨在她的肚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司聪摸着他的黑发轻嗤:“说正经事呢你又跑题,可查到爹娘他们关在哪了?” 第129章 生死未卜 薛慕彦坐了起来,“大致查到了位置,但是还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激怒了于明水,我怕他狗急跳墙,会对爹娘他们下毒手。” 司聪面色凝重起来,“也不知道朝廷那边部署的怎么样了,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干娘跟我提起过,南疆地势易守难攻,朝廷的意思是不想大动干戈,想逐一瓦解。以南诏的国力尚没有一统帝国的能力,他们无非是想捞些好处。陛下的意思是减少岁奉,放宽权限,南疆的税收适当的给予一些调整,南诏得了好处,自然不会与朝廷为敌。否则,就一个边境就够南诏忙活的。” 薛慕彦颔首,“朝廷的方向是对的,军队是我朝的,不可能所有将领都想跟着于明水造反,如果镇南大将军并未参与此事,于明水也就剩下于家军了,翻不起什么浪来。” 司聪叹息一声:“只是不知道这些事进行的是否顺利,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采取行动,我就要生了,如果是那时候行动,可是麻烦。” “这你又急什么,你安心生你的,救人的事就交给我,我肯定会将你阿爹和两个弟弟平安带回来的。” 司聪嗔了他一眼,“还有爹和娘,对了,还有岩常叔呢,你把他藏哪了?安全吗?” 薛慕彦顿了一下,“当然安全,你就放心吧,岩常叔是非常重要的知情人,我是不会让他有一点危险的,等事情结束了,一定完璧归赵。” “反正主意是你出的,你得保证他的安全,不然,我唯你是问。” 司聪有些撒娇的语气,薛慕彦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是是是,唯我是问,他死了,我拿命赔他。” 司聪脸色微变,瞪了他一眼,“口无遮拦的,说什么呢,都得平安回来,什么死不死的。” 薛慕彦无奈的笑笑,“不说这些了,岳母这些日子给孩子做了好些衣服,我们过去瞧瞧去,哄她老人家高兴。” 司聪弯唇笑了,“都说了不让她做了,还不知是男孩儿女孩儿呢,急什么,小孩子也不是一出生就要穿衣服的,等知晓了男孩儿女孩儿再做也来得及。” “岳母说了,小孩子的衣服不分男女,都一样穿,男孩儿也穿红色的,女孩儿也穿蓝色的,岳母做这两个颜色的最多。” 司聪无语摇头,“就你顺着她,也不怕累着她。” “岳母有点事情做精神也好了许多,我娘要是在啊,也得做,咱孩子一天换八套都有盈余的。” 司聪有些失落,“娘还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呢,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会的,就快知道了,到时候让我娘和你阿娘陪着你生产,你也安心些。” 司聪苦笑一下,“但愿能如愿吧。” 他们说完没几日,薛父薛母还有木土司他们的关押之地便确定了,司聪写信求助董氏给派来的高手也到了。薛慕彦留下了薛慕枫和两名顶尖的高手保护司聪母女,带着剩下的护卫前去营救。 他一日一夜未归,司聪担心的一日一夜未睡,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刚要眯一会儿,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婆子嬷嬷们搀扶着她出去,一个陌生的护卫打扮的男子正在跟薛慕枫说话。 “怎么了?阿彦怎么没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薛慕枫回头看向她,脸上是来不及收起的焦急和慌乱。司聪心里一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护卫,自牙缝挤出一个字。 “说。” 那护卫看了看薛慕枫,薛慕枫也拿她没办法的摇了摇头,那护卫只好如实说了。 “刚才收到信报,薛公子救人的地方坍塌了,人都埋在了里面,生死未卜。” 司聪头皮猛地就炸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他,阿彦他也在里面?” 那护卫垂丧着头说:“信上是这么说,镇南大将军被解除了软禁,现在于明水一党余孽还在做殊死挣扎,军队已经由镇南大将军重新接手,他已经派人去增援救助了,大小姐您别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塌方,那是塌方,人被活埋在里面,一旦救助不当造成二次伤害,他有几条命也活不了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来人,备车,他在哪,带我去找他。” 婆子嬷嬷们都拦着,劝她不要着急,薛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梅氏披着衣服出来,一把拉住了她。 “阿菡啊,你不能去,你就要生了,你哪都不能去,就在这儿给我待着。” 司聪执拗坚持,“阿娘,我不亲眼看见不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家等我,等阿爹回来。” 她急着往外走,薛慕枫拦在前面,“大嫂,大哥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你在家等着,大哥一定没事的。” 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她可以接受所有的意外,但是一个前提,她要亲眼看见。 “阿枫,你别拦我,你也拦不住我,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想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你在家好好照顾我阿娘,我保证,不让自己涉险。” 薛慕枫确实是拦不住他,可是大哥的吩咐他不能不遵,“好,那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 司聪回头看了看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梅氏,狠狠心转头走了。 “阿菡!你回来,孩子,你怎么就不听阿娘的话呢。” “别人不用跟着,都留下照顾我阿娘,阿枫,还有你,跟我去。” 她指着刚才来报信的男子,其他人她一个没带,三人出门上了马车,一路向郊外疾驰而去。 “那地方离这里有几十里,最快也得半个多时辰,待会都是山路,还要更慢,大小姐,您这身子,唉!真不该来。” 司聪双手紧紧抓住车架,“没关系,别减速,这车是加了减震的,车里的垫子也厚,我不会有事的。” 她是这么说,可是也不敢速度太快,夜黑风高的本来就看不清楚,万一撞石头上翻了车,那他们谁也别想活了。 第130章 钦差大人 驾车的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难免不了硌在石头上,车子颠簸的也很厉害。薛慕枫就坐在司聪的身旁,这时也没有什么叔嫂的顾忌了,薛慕枫紧紧的护着她的腰,挡在她的肚子前,尽量让她的重量都在自己的身上,以此减少颠簸。 司聪双手始终死死的抓着车架,脸上身上都是汗水,可是她不敢松手,她怕一松手,身体就滚出去。 每一次颠簸她都感觉肚子向下一点,腰酸的厉害,有过一次生育经验告诉她,她可能真的要生了。千万别在这时候生,好孩子,再等等,等娘找到你爹,你撒着欢的出来才好。 在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是到了地方,一下马车司聪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道,她震惊了,一大片的凹陷,目测有几百米长,深陷在一个巨坑里面。 周围围满了前来救助的士兵,他们拿着撬棍用绳子拉起大块的石头,里面时不时的能拽出死人来。 司聪都绝望了,这么大一片,这么深的塌陷,埋在里面的人,多半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薛父薛母,阿爹和两个弟弟,岩常叔,还有跟着来的护卫,一个都活不成了,又有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死在了于明水的手里,不千刀万剐了他,天理难容。 救援在紧张的进行着,她无助的望着一片废墟,下腹隐隐有疼痛传来,疼的她满脸是汗。 那边有人来报:“将军,那边发现一条通道,应该是通往这处暗室的,属下已命人进去一探究竟了。” 司聪猛地精神抖擞起来,有通道,有通道就好,阿彦想来算无遗策,一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她抬步跟了上去,到了那处通道处,守在入口的士兵不让她进去,司聪再一次亮出了金牌,冲了进去。 通道里都是浓烟,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脚下软软的是尸体,她趴下一个一个看,不是他她就松一口气,连滚带爬的往里走。 薛慕枫在后面喊她:“大嫂,你回来,危险,你快回来。” 她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彦,找到薛慕彦,她要看到他平安无事,她要他陪着她生孩子,她要他第一个看到他们的孩子。 “阿彦,阿彦!” 她急切的呼喊,前面似乎是有些光亮,视野也开阔起来,似乎不再是狭窄阴暗的通道。 她继续扒着那些死尸,没有阿彦,太好了,没有阿彦。可是,这个人,是,是岩常叔? “岩常叔,岩常叔你醒醒,你还活着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彦呢?阿彦在哪里?” 她拍着岩常叔的脸,岩常叔似乎还有些气息,虚弱的睁开了双眼,找了好一会儿的焦距,看清了面前的人。 “大,小姐。” “岩常叔是我,你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彦呢?他在哪?” 岩常叔的眼神看向里面,气息弱的几乎不闻,司聪凑在了他的唇边,听他气若游丝的说:“小,小心,姑,一.......。” 司聪呆愣片刻,摇着岩常叔,“岩常叔,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啊?你让我小心什么啊?” 慌乱极了,爬到那宽阔之地的入口,借着微弱的火光向里面望去,那里面好像是一个岩洞,那里站着的好像是一个人,她心一慌,是阿彦吗? 却不敢声张,万一是敌非友呢?她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不敢站起来,只能爬行,爬的近了,听见了不大的说话声。 “只要你说出藏在哪里,我可以保你一命。” 她猛地一惊,这说话的声音好熟悉,是,竟然是薛慕彦。他没死,太好了,他没死。 她刚想喊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她亦是非常的熟悉。 “哈哈哈哈,薛慕彦,钦差大人,我于明水打了一辈子的雁,却让雁啄了眼睛,我竟看走眼了,你藏的好深啊。” 司聪呆住,他在说什么?薛钦差,他是钦差,他什么时候成了钦差了?是,是她们上次回京时候的事? “于明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那些银子和兵器的下落,我留你一命。” 司聪惊愕不已,银子,兵器,他不是来救人的,他是冲着这些来的。 “哼,你留我一命?你心狠手辣不在我之下,为了千万两的银子不惜炸了这里,你知道多少人埋在这了吗?你知道你亲手杀死了多少人吗?” “那些都是跟着你造反的余孽,死有余辜。于明水,你不用反咬一口,你制造这场谋反,又会有多少人枉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条人命,不用我细数了吧。” 于明水有一瞬沉默,嗤笑一声道:“我拿的是我该得的,这南疆本就是我祖父和父亲打下来的,凭什么让他捡了便宜?镇南大将军就该世世代代都是我于家的,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有我于家军的血,凭什么不是我?” 薛慕彦冷冷的注视着他,“于家军已经在你的手里了,你还要什么?镇南大将军已经上了告老的折子,再过几年镇南大将军就是你的了,你就等不及了?你这都是借口,狼子野心,你早有谋反之心,就别为自己辩解了。你趁早说出藏银下落,你的于家军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他们都得给你陪葬。” 于明水身上有伤,鲜血还没有止住,虚弱的喘了口气。“说不说都是死,有银子又有兄弟陪葬,听起来也不错。” “你!于明水,你别负隅顽抗,你也是战功赫赫功臣,如今悬崖勒马也不是没有退路,毕竟举兵造反没有实施成功,你还有活路,你就是不为了你自己,你也想想你的家人,难道让他们陪着你去死吗?” 于明水有些犹豫,薛慕彦继续游说:“我说过的话算话,只要你交代银子的下落,我一定保你性命,保你家人性命,你想想清楚,是死是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于明水想了很久,长长的哀叹一声,哽咽道:“我输了,我终究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输给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我认栽,我可以带你们去,你说话算话,否则,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薛慕彦松了口气,“我薛慕彦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第13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于明水!你残害无辜,罪恶滔天,不可饶恕,今天,你休想活命。” 司聪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眼神凶狠的瞪视着于明水,于明水双手护胸紧张的看着她。 “阿菡,你,你怎么来了?快出去,这里危险。” 薛慕彦伸出手去扶她,让司聪给躲开了,她神色疏离眼神冰冷,冷哼道:“我不来,怎知你隐藏的身份,钦差大人,你瞒的好深啊。” 洞里火光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他似乎是有一瞬的迟疑,解释道:“阿菡,这些事我回去跟你解释,你让我把这里的事情先处理完。” 司聪冷笑连连,“回去解释?你想怎么解释?再编一套瞎话骗我?薛慕彦,你真当我是三岁的孩子?我怀疑过你,可我选择了相信你,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才让那么多人枉死。” “阿菡,那你就再信我一次,我保证,我没有骗你。” “薛慕彦!事到如今了,你还狡辩?我就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原来你是早有准备。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我木家的地图吧?你故意陷入矿山就是为了那本账册吧?你故意在我面前显露你做首饰的手艺,就是为了让我去边城做生意吧?洛桑也是你引出来的吧?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你一步步的引我入局,就是为了利用我的身份帮你取证,带你入京,薛慕彦,你好深的心机呀,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聪气的浑身颤抖,薛慕彦面有愧色,向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司聪把刀一横,架在了于明水的脖子上。 于明水本能的向后躲,司聪厉斥:“你敢动一下我立刻叫你血溅当场!” 于明水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是惊了那么一瞬,就恢复了镇定,斜眼看向薛慕彦,阴阳怪调的道:“原来薛大人是没搞定你夫人啊,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司聪手上一用力,他脖子上立时现出一道血痕。“闭嘴,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砍断你的脖子。” 薛慕彦急道:“阿菡你冷静,别杀他,那些私矿的白银还没有下落呢,阿菡,一千多万两啊,他死了就都成了迷了。” 司聪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杀他?玉珂白死了吗?那些护卫我们的人白死了吗?波南林阿叔,阿梨婶一家,整个村子的人都白死了吗?薛慕彦,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阿菡,我会上报朝廷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说法的,可是他真的不能死,陛下再三嘱咐,一定要找到藏银之处,充入国库,就可以修建河道了啊。阿菡,你知道这些银子能救多少沿河两岸的百姓吗?阿菡,你三思啊。” 司聪恨极了,她恨极了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好啊,只要你亲口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我可以不杀他,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陛下做事的?” 薛慕彦面带为难之色垂下头去,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和陛下师出同门,南疆这边早有异动,可是派过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我想帮陛下。” “所以,你父亲的案子也是假的?都是你们事先设计好的?” 薛慕彦羞愧的有些说不出口,“我娘她不知道,父亲也是在咱们入京前才知晓的,,那时候也确实有人想动父亲,我和陛下将计就计,就来了这里,我去土司府确实是为了地图,我承认我接触你是为了完成计划,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 司聪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白活了几辈子了,身藏了这么一个大boss居然毫不知情。 “薛慕彦,我真佩服你和你爹的演技,你们一家不去唱南曲真是白瞎了,陛下应该给你们颁一个最佳演绎奖。薛慕枫呢?他知道吗?” 薛慕彦顿了下,“他察觉出一些,我没敢全告诉他,他只是知道,父亲是冤枉的。” “好,很好,可惜我一片真心喂了狗。” 司聪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眼中一点光亮皆无的看着他。 “薛慕彦,你也是有意接近太夫人的?” 薛慕彦抬头看了她一眼,快速的闪躲开。 “薛慕彦,你说实话,你,死过吗?” 他浑身一颤猛然转头看向她,又慌乱的别过头去。 司聪浑身如冰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 “信,是你亲手写的,内容你都知道,你演的真好。你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你身边有人保护,也有人可以调动,你早就将另外一本账册送回了京城,却陪着我们在路上经受一次次的劫杀,你这招暗度陈仓用的真妙啊。” “阿菡,那都是为了迷惑他们,账册早到一日,陛下就多一日筹谋,这都是为了南疆的稳定。现在事情都解决了,阿菡,你阿爹和弟弟都回去了,战争被扼杀在萌芽里了,南疆的百姓有救了,何必还计较这些呢?” “可是玉珂死了呀!” 她忽然高声厉喝,歇斯底里哭吼:“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你明明可以找更多的人保护我们,可你却选择了陪他们演戏。玉珂可以不死的,波南林阿叔也可以不死的,那一村子的人都可以好好的活着的。你早就接走了你爹娘,却扔下那一村子的人不管,薛慕彦,你是魔鬼,你是混蛋,你比于明水还恶毒,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却大言不惭何必计较,你的心呢?你的心不会痛吗?玉珂死的那样惨你没有责任吗?” 她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一切?我们一起商量可以换一种方式迷惑他们,玉珂就不会死了。你早说明一切,波南林阿叔和那一村子的村民就不会死了,你为了掩藏你的身份,你的秘密,让那么多人枉死,如今你还有脸在这儿逼问银子的下落,你与他有何区别?都是杀人的刽子手!” 她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薛慕彦,我与他,不共戴天,我说过,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要亲手为玉珂报仇。” 她一手指向他,“你,从此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第132章 雪松 她手上用力,刀刃向下了几分,薛慕彦大叫不要,于明水却忽然蹦了起来,反手夺过司聪手上的刀,狠狠的砍向司聪。 司聪慌忙后退,刀锋已到身前,她身后便是岩壁,退无可退。 她绝望透顶,甚至想死就死了吧,被最爱的人愚弄至此,她的一颗心早就死透了。 “噗!”地一声,刀刺皮肉的声音,她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慢慢的倒了下去。 于明水并不恋战,逃命要紧,夺门而出,向外窜了出去。 薛慕彦倒在她的脚下,胸前一道深深的口子往外汩汩的流着鲜血。司聪梦回玉珂死前,也是那样的一道伤口,也是止不住的鲜血。 “薛慕彦!” 她跪在地上捂住他的胸口,慌乱的语无伦次。 “阿彦,不怕,没事,有药,药呢,我给你带的药呢?我身上有,我也带了,我换衣服了,你的呢,你的呢?” 她翻着他的衣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菡,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去喊人,我喊人来救你,你别动,别说话。” 薛慕彦嘴里喷出一口血来,他凄然一笑:“我不说,怕没机会说了,阿菡,你冷静,听我说,听我说。” 司聪肚子一跳一跳的疼,她满头是汗,满脸是泪,忍住哭泣定定的望着他。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出了你,知道你来了南疆我很高兴,我给陛下办事,却没保住自己的命,我不甘心,魂魄一直附在那串红豆手串上。那天晚上,我和你一起活过来的,你换了身子,我却没换,我很庆幸,还能用这副身体去爱你。” 他胸口疼的厉害,剧烈的喘息了几下,“我不是想骗你,我是怕你有危险,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怪我。” 司聪震惊的忽略了肚子的疼痛,愣愣的注视着他,“所以,你早知道我是太夫人?你,你骗的我好苦啊。” 她呜咽的哭泣,薛慕彦握住她手的指尖微凉。 “你也骗了我,不是吗?你不是木琼菡,你也不是太夫人,你是谁呢?” 司聪愕然愣住,薛慕彦惨然一笑:“这样挺好,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我刺你一剑,替你挡刀,欠你的,我还你了。” 司聪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你,你到底是谁?你是韩.....。” 她说不下去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微微的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地睁开,笑的那样无力。 “叶琛、韩铮、薛慕彦,是谁又怎么样呢?我太累了,我不想轮回了,你脚步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就这样吧,我们结束吧,下一世,别再见了,我们谁也别许愿了,放过彼此吧。” 司聪张着嘴巴却找不到一丝的声音,她悔恨交加,她怎么这么笨,她为什么就早没察觉到呢。 “不,我追你,我不累,行吗,你别死,换我追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追你,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洗衣做饭,我让你利用,我心甘情愿让你耍弄,只要你活着,你别死,别死,我求你了。” 她哭的不能自抑,他无力的扯出一个笑,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又垂了下去。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司聪有些不解他这么问的意思,脑子里乱的很。 “叶琛,你是叶琛,你是韩铮,你是我的阿彦啊。” 他惨笑两声:“不,我不是,你记不住我的名字,你从来都记不住我的名字,可你的名字,却生生世世,刻在我的心里。” 他喘息了两口,“司聪,你欠我的,永远,永远还不清。” 她僵住,真的是僵住,连呼吸都停止的那种僵住。 “司聪?”这个名字多久没人叫过了?久的让她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却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了出来。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慌了,彻底的慌乱,第一次这样无措,仿佛自己被扒光了一样无从逃避。 他神情悲戚、绝望、愤怒。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却不记得了,你,你好,好狠的心。司聪,你恨我利用你,可是,可,可是你利用我,还少,少吗?我怎么死的你,你还记得吗?我,我为你送货,我替你,挡,挡刀,你丢下我,自己逃了,我死之前发誓,生生世世追讨你,你,欠我的。我,我,后,后悔,了......。” 望着他似曾相识的眼神思绪飘远,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雪松?他一直跟着他,看见她就羞红了脸,从来不敢正眼瞧她,她说什么他都照做,义无反顾,毫无怨言。 她骗他送趟货,其实都是假的,她是想试试对方的身份,却害他丢了性命。她永远不愿忆起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双绝望的眼睛,那张年轻的脸,那颗不再跳动的心。 她对不起他,为了生存她做过无数坏事,从没觉得愧对良心,唯一觉得有愧的,就是他。她知道,他喜欢她,她利用了他对她的真心。 “我,对,对不起,雪,雪松。” 雪松,他叫雪松,陈雪松,一个误入歧途的小青年,爱上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小毒贩,死在了那场阴谋下。 “你还记得,我,我食言了,我不能陪在你,你身边了,我累了,再也别见了。” 他虚弱的气若游丝,司聪的阵痛越来越厉害,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别走,别丢下我,求你了阿彦,别丢下我和孩子,我们有孩子了,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我不会一意孤行了,你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啊阿彦。” 薛慕彦的眼神有些涣散,费力的扯下手腕上的那串红豆手串。 “我们,的,孩,孩子,不论,是,男,还,是,女孩,就,就叫,红,红,豆.......。” 那手串落在了胸前,染上了鲜红的血。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第1章 唱小曲的 “红豆,你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叫红豆,那我该叫你什么?叶琛,韩铮、阿彦、还是雪松?你说话啊?你跟我说说话啊。你说你累了,我也好累啊,我早就不想来人间了,你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你起来,你起来啊!” 她拉他冰凉的手,拍他冰凉的脸,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死了。 一股热流顺着双腿间流下,司聪腹痛的如撕裂了般,猛地嘶声尖叫一声。 她再醒来时肚子已经瘪了,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婆子抱着孩子笑意盈盈的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冥冥之中好像注定了一般,她父亲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红豆,更适合女孩儿的名字。 可她无心看她,任何事,任何人也提不起她那颗已经死了的心。她强撑着下了地,一步一滴血,像是个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游走。 身后是梅氏和奴仆们的呼喊声,她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她第一次死的那天。 她罪孽深重啊,她以为姐姐捐献了她的眼角膜,她才逃出十八层地狱,而那几世的轮回,却是他的执念。 她害了那么多人,而她却苟活于此,她不该被救赎,她就该在地狱里受烈火烹油,受千刀万剐,她有何颜面还活着?他做错了什么?陪着她几世轮回受苦受难,她怎么能活着?她又怎么活下去? 愧疚、懊悔、自责、绝望,折磨的她都要碎了,那层披着的伪善被撕得粉碎,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前面是万丈悬崖,她耻笑,连老天都不想让她活,这里,哪来的万丈悬崖。崖下云烟缭绕,深不见底,这一跃而下便是万劫不复,别再回来了,她宁愿回到地狱深渊。 “阿菡,回来,孩子,阿娘求你,回来吧,你不能丢下阿娘,丢下红豆啊。” 司聪回头,梅氏跑的头发散乱,焦急的望着她。 “阿菡回来,阿彦走了还有娘呢,你永远是我们薛家的媳妇,你别想不开,我们一起照顾红豆,你回来好吗?” 薛母哭成了泪人,她还承受着丧子之痛。 “大嫂,你别冲动,你看看红豆,她还那么小,你不能让她没了爹又没了娘啊?大嫂,回来吧,大哥让我照顾你,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把红豆当成我的亲闺女,大嫂,你回来吧。” 薛慕枫怀中抱着刚出生的小红豆,苦苦哀求,他们都在求她,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恨她,他追了她几辈子就是为了让她难过,让她伤心,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他赌她丢不下荣华富贵,舍不下新生女儿,放不下骨肉血亲。 可是她为何不呢? 她不能待在这,到处都是他的影子,空气里都是他的气息,一呼一吸都是痛的。 “阿枫,替我照顾好我阿娘,谢谢你。”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崖边,,薛慕枫急的大叫:“木琼菡!你回来,你回来,我照顾你,我会像大哥疼你一样疼你,爱你。不,我比大哥还疼你爱你,木琼菡,只要你回来,我娶你为妻,我护你终身,你给我个机会,给红豆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求你,回来吧!” 他哽咽祈求,她回头望他。 “阿枫,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吧,红豆以后就是你的女儿了。” “我谁也不找,我就喜欢你,行吗?你别走,求你了,玉珂走了,大哥也走了,你别走,别离开我,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疯掉的。” 她凄然一笑:“我心里只有他,容不下别人,我去找他了,找到他,和他好好过日子,我都听他的,我不会一意孤行,也不会独断,更不会自以为是,他说不杀就不杀,我不跟他反着来了,那样,他就不会死了。” 薛慕枫泣不成声,苦苦哀求:“没有,大哥没有怪你,没有人怪你,你回来吧,你容不下别人就自己过,只要你回来,我求你回来吧。” 司聪笑了,笑的那样凄惨,那样决绝。 “阿枫,别了!” 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木琼菡!” 崖上是亲人撕心裂肺的呼唤,她眼角的泪飞了起来,化作了丝丝细雨绵绵落下。 别见了,再也别见了,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耳边是他诀别的声音,不见了,陈雪松,再也不见了。 山崖好高,深不见底,这一次,她一定会粉身碎骨。 “怦!”地一声,在一片惊呼声中,她落地了,可这地是软的。她睁开眼睛时,躺在一个人的怀里,四目相对,熟悉的感觉让她欲哭无泪,可惜了这张帅气的脸,布满了红疙瘩,还冒着白尖儿,有种无从下嘴的窘迫。 她又没死成。 这一次,她不是睁眼瞎,原主的记忆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迅速涌入了脑海里。她是一个唱小曲儿的,在弹唱的时候被人调戏,不忍受辱跳楼自尽,却砸在了路过的行人身上。 就是现在抱着她的这位,一脸青春美丽疙瘩豆的男子。还有,他是骑在马上的,马儿受惊将他们甩了下来,现在,他们俩是一起趴在地上的。 “爷,小人该死,爷您没受伤吧?” 被称为爷的男子有三十左右岁,可能会更小,因为那一脸疙瘩挡住了他整张面容,不大能看出年岁来,只是眉清目秀鼻梁高挺,是个五官端正的男子。 男子站了起来,看了眼还趴着的司聪,又抬头看了眼她跳下来的那座高楼,那扇窗早已关的死死的了,酒楼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不是他们请她来唱曲儿的。 “无事,走吧。” 他要走,她喊他:“你是叶琛,还是韩铮?薛慕彦?不对不对,你是,陈雪松?” 男子怔住,旁边的几个汉子也是一脸懵逼,这丫头是摔傻了?说啥玩意呢?这是他们的爷,是九.......。算了算了,恕她无知。 男子只怔了一会儿,并未理会,翻身上了马,司聪努力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背影,做最后的挣扎。 “我说过,换我追你,换我一眼认出你,换我为你做牛做马,为你洗衣做饭,对你言听计从,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丢下我,行吗?” 第2章 选侍 这姑娘是傻了吧?路人都惊呆了,这都说的是啥啊?乱七八糟的,演戏呢? 男子毫无反应,继续驱马向前走,司聪失望了,她以为一来就遇见了他,原来是妄想,她根本就认不出他。 男子走出去一段距离,回头对跟着的人说:“哲伦,带上她。” 哲伦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瞪眼的确认一遍,“爷,您说什么?” 男子睨了他一眼,转头策马走了,他挠了挠头,回去拎起还趴在地上思考人生的司聪,横在了马背上追了上去。 这回轮到司聪一脸懵逼了,这是啥意思?当街强抢民女啊?能让她坐起来不?她会骑马,这也太难受了,颠的她肚子疼,她才刚生完孩......。 她放弃了挣扎,她已经不是木琼菡了,她现在是卖艺女陆知雪。 也不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要带她去哪,不过看穿着应该是非富即贵。她也是有见识的,就那一脸大疙瘩的男子骑的那匹马,就值万八千两的,这男的他爹,肯定是个当大官的。 这马走的极慢,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逛街,就司聪这副样子,也不怕引来异样的目光,想来也是个纨绔子弟,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了。 道路越走越宽,青砖越来越整齐,行人却越来越少,最后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她偷偷抬头向四外看去,一片广阔,一眼愣是没望到大门,这家可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啊。 终于走到头了,大门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她抬眼偷瞄,大门上钉了好多的钉子,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天呐,这位是天潢贵胄啊,他爹是皇帝啊? 马蹄哒哒哒的向前走,到了不能骑马的地方她终于被放了下来,天旋地转了一瞬,被动的跟着他们往里面走,遇到的人都跪地相迎,这小子身份不低啊,是个嫡皇子吧,不会是太子吧? 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当听见有人口称皇上万安时,她是彻底震惊了。 牛逼,她都混到宫廷大队来了。 不知这是个什么朝代,原主的记忆里对朝廷是一无所知,皇帝是谁,重臣是谁,与她这个小小卖艺女一点无关,她只关心今天能唱几首曲子,挣多少银两,够不够付房租的。 原主曾经和爹爹卖艺为生,爹爹拉胡弦儿,原主就唱小曲儿,本来日子还过得去,可是一场风寒,原主成了孤女。 再有人对她动手动脚的,也没人护着了,原主是实在忍耐不了了,才选择了跳楼自尽。然后,她来了,运势变了,进宫是祸不是福,那个小丫头未必能保全自己。 她嘛?姑且闯一闯吧。 “皇上,那个小丫头怎么安置啊?” 说话的是个宦声宦气的太监,刚才那个叫哲伦的已经大致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谁也猜不透万岁爷是怎么想的。 皇上净了手,语气平淡的说:“封个选侍,剩下的你看着安排吧。” 众人皆吃了一惊,这小丫头是干啥的?刚入宫就封了位份,虽然是最低等的选侍,可那也是皇帝的女人,比宫女强百套啊。 司聪也很震惊,她咋地就成了皇帝的女人了? 太监有些惶然,“皇上,那,安排到哪位娘娘的宫里?” 皇上回身睨着他,“一个选侍,哪那么多排场,朕这里这么多院子住不下她?” 太监一听,万岁爷这是看上眼了,不舍得放远了呢,忙缩了缩脖儿应了声是,赶紧下去了。 司聪站在那有些无措,是不是,该谢恩了? 她还没等跪,皇上斜眼瞅了她一眼道:“不跟着去,是要留下侍寝吗?” 司聪一听,倒抽了口冷气,慌忙转身离去,想了想还没行礼,又转回身草草的福了福,赶紧溜之大吉。 皇上反而郁闷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天天求神拜佛的盼着侍寝,她竟然不愿意? 司聪追上那个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那太监慌了一下,忙躬了些身子让她走在前头。 “小主您头里走,出了月亮门左转就到了。” 司聪上下打量着那太监,身材高而胖,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大嘴吃四方,很有些领导的派头,整体来看还算是和气,白白胖胖的不招人烦。 那太监呵呵假笑道:“奴才是龙延宫的掌事太监,小主叫奴才唐镇就行。” 司聪微微笑笑,“唐掌事好。” 唐镇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哎呦,可担不得小主这般称呼,您还是叫奴才名字吧。” “那我唤您一声唐公公吧。” 唐镇扯了扯唇角,低头应了声是,二人已经拐过弯,进了另一个院子。这是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小院子,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耳房,抱厦皆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来,以前也是个安置受宠女子的地方。 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宫人们见唐镇来了,忙都迎了上来,围在他身边奉承。 唐镇神色肃穆的道:“这位是新晋的选侍小主,万岁爷让住在这里,你们可得好生服侍着。” 院子里的人都懵了,万岁爷啥时候封了一个选侍?还养在龙延宫里,这是明睁眼漏的偏爱啊,谁敢怠慢? 忙都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的,只差给司聪捧起来唠了。唐镇交代完事项就走了,宫里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处理呢,万岁爷那还的去回复呢。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多,一个小太监,一个粗使丫头,平时就是洒扫院子,收拾屋子,还有一个有了些年岁的嬷嬷。 众人拥着她进了屋子,一个挨一个的跪了一排,开始自我介绍。 那个岁数大的先说道:“奴婢是这院子里负责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婆子,这俩个小猴崽子都唤奴婢一声杨嬷嬷。” 司聪点点头,旁边的小丫头脆生生的道:“奴婢冬蕊,见过小主,愿小主平安吉祥,万事顺意。” 司聪又笑了下,最后发言的是那个小太监,“奴才印策,参见小主,愿小主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司聪忍不住笑出声音来,抬抬手道:“都起来吧。” 她是没有银钱赏赐给他们,除了头上的一枚银簪子,是原主娘留给她的遗物,她身无分文。 忽略到三人脸上的失望,她静静地打量起几人的长相来。 第3章 怡景园 杨嬷嬷是个最普通不过的长相了,头发已经花白,眼角额头都有皱纹了,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了,穿着朴素,手很粗糙,看起来有点忠厚老实的样子。 冬蕊十三四岁左右,圆圆的脸蛋还有些婴儿肥,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皮肤白皙,很有些江南女孩钟灵毓秀的味道。 印策十五六岁上下,很瘦,所以显得眼睛大大的,很机灵。询问了几个人的年纪,冬蕊十四岁,印策十五岁,最让她意外的是,杨嬷嬷才四十出头,就尽显老态了,实在是令她始料未及。 司聪有心打听皇宫的情况,她现在是宫妃了,不是小宫女,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吧,兴许明天就得去给皇后请安,皇帝有几个女人她得了解下。 冬蕊说:“皇后娘娘住在凤羽宫,和咱们万岁爷是表兄妹,是自小的情分。贵妃娘娘住在永轩宫,德妃娘娘住在长乐宫,清妃年娘住在青柠宫。这是东六宫,还有西六宫,贞贵嫔住衍庆宫,文婕妤与她同住,成昭仪居玉堂宫,定嫔居寄畅园,李美人、裴才人居华林园,阮贵人居清漪园。” 她说一个,司聪记一个,十一个女人,这皇帝年纪轻轻的是真不累啊。 印策补充道:“还有一位太后娘娘呢,居慈宁宫,咱们万岁爷对太后娘娘最为孝顺,今年刚重新修缮了慈宁宫,又扩大了占地,如今,整个皇宫,最大最宽敞,最奢华的当属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了。” 司聪点了点头,“百善孝为先,万岁爷孝行天下,民间无不赞扬,纷纷效仿学习。” 印策惊道:“小主也知道这些?” 她知道个屁,拍马屁谁不会啊,别看这几个奴才不起眼,这可都是御前伺候的人,没点本事能留下?说话还是要小心加小心。 杨嬷嬷说道:“万岁爷至今膝下无子,只贵妃娘娘育有一女,尚不足周岁,太后娘娘很是喜欢。” 司聪笑了笑:“皇上还年轻呢,以后会子嗣昌盛的。” 杨嬷嬷隐晦的笑了笑:“小主说的是。” 司聪有些疑惑,其实她是想侧面了解一下皇室的状况,这皇帝姓啥,多大岁数,有几个兄弟,朝堂是否稳定,可是这几个奴才口风紧的很,啥也问不出来。 唐镇亲自领着宫人送来她的服饰和首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服饰和妆扮都有品阶之分,就是伺候的奴才都有配置。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太监和一个粗使婆子正是她如今选侍位份的配置。 换下了那身民间的衣服,她也不过才两身衣裳,冬蕊道:“按例,小主每季是两身衣裳,逢年过节再加一套,快中秋了,过些日子内务府就会来人给小主量尺寸了。” 司聪点了点头,冬蕊又说:“小主每餐是四菜一汤,也都是厨房那边送,不过咱们这龙延宫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所以小主的餐食多半会是咱们宫里供应的。” 印策进来道:“敬事房说小主的牌子尚未做好,这几日还不能侍寝,让小主好生养着,明儿个会派教习姑姑来教小主一些侍寝的规矩。” 司聪松了口气,正不知该如何避免侍寝呢,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印策又说:“小主未侍寝就不必去给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礼,那规矩更多,说不得这两日还会有嬷嬷来教导,小主可就不得闲了。” 司聪淡淡一笑:“多谢你提醒,我初来乍到,也不知该注意些什么,你们若不是不忙,好好与我说说,免得我出了错,丢脸是小事,别丢了这个。”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冬蕊和印策很是惊讶的看着她,都以为她来自民间,什么都不懂的,看来是他们看走眼了。 “你们跟我说说,这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 两人惊讶了一会儿,印策忙说:“回小主的话,咱们龙延宫就皇上一位主子,妃嫔们都有自己的宫殿,平时侍寝也不在这里,高品阶的嫔妃侍寝,皇上直接去她们的宫里,低品阶的嫔妃侍完寝就得离开,是无权与万岁爷同榻而眠的。” 司聪问道:“那这里呢?以前也有像我这样位份的妃嫔居住的吗?” 冬蕊摇头:“当然不是,这里就是龙延宫一个闲置的小院,叫怡景园,小主来的时候可能是没注意,那上头写着呢。皇上在宫里召见大臣时太晚了出不去的,就留宿这里,可都是些朝中重臣呢,还有就是王爷郡王,陪皇上下棋晚了回不去,都住在这里。” 司聪有些不可置信了,她一个选侍,何德何能,那万岁爷他是什么意思啊? 不单是她震惊,当时印策与冬蕊听了也是吃惊不小,万岁爷虽说是妃嫔众多,可并非好色之徒,平时也不怎么去后宫,更别说突然宠幸个宫女什么的,皇上很严于律己的。 冬蕊道:“皇上从未这般逾矩,今儿都吓着唐总管了,还没见他亲自安置哪个小主呢,可见万岁爷对小主的重视。” 司聪微惊,“唐公公是总管吗?” 冬蕊脸色微变,“小主最好别这么叫,就是皇后娘娘都得尊称他一声总管,您刚来,不懂宫里的规矩还好说,明儿要再这么叫,可是得罪人了。” 司聪明白了,这宫里的人喜欢带着官职叫。 “唐总管都管什么?” 印策道:“那可管的多了,咱们唐总管是内宫总管,皇后娘娘宫里的田总管是副总管,这整个皇宫内苑的宫人内监,大事小情都归这两位公公统领,咱们唐总管身份更高一些。不过唐总管人很好,从不以权压人,待奴才们都很随和。” 司聪点了点头,“唐总管是自小跟着万岁爷的?” “小主怎么知道?” 冬蕊与印策异口同声问她,司聪笑了笑道:“我瞧着唐总管年纪也不大,就担任总管一职,一定是与万岁爷有着非凡的情分。” 印策竖起了大拇指,“小主可真聪明,正是这样,唐总管六七岁上就进了宫,然后就跟着万岁爷,到今日,也有十六七年了。” 第4章 膝下有金山 司聪有些意外,“他才二十几岁吗?那可挺老.....,稳重的。” 冬蕊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主您小声些,唐总管才二十二岁,可能是太胖了的原因,他比咱们万岁爷还小一岁呢,看起来可比万岁爷大了好几岁呢。” 司聪哦了一声,总算是套出了点有用的信息,皇上今年才二十三啊,也不咋年轻,或许没了那一脸的疙瘩能好些吧。 “万岁爷看起来好瘦,小时候的好吃的都叫唐总管吃了吧。” 司聪开玩笑的说,冬蕊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万岁爷十岁登基,三年前亲政,以前都是太后娘娘垂帘听政,辅政大臣议政,咱们万岁爷还能轻松点。这几年都是咱们万岁爷一个人处理朝政,有时候整宿整宿的看折子不睡觉,生生熬成这样了。” 又一个炸裂的信息,太后垂帘把持朝政,一个少年夺权的血腥场景展现在了眼前,这个皇宫有故事。 “皇上这么辛苦,你们都很心疼吧。” 冬蕊苦笑一下,“心疼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下等奴才,太后娘娘那才叫心疼呢,每日都会让太医来给万岁爷请平安脉,有事没事都要吃药,调理,进补的,调理了这么久,也没调理好万岁爷的身体,还是那么瘦。” 司聪垂眸沉思,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药也架不住天天喝,难怪补的一脸大疙瘩。 外面杨嬷嬷道:“小主,晚饭到了。” 印策忙去打帘子,冬蕊出去端来盆水为司聪洗手,送餐的摆好饭菜就出去了。 冬蕊打眼一瞧,都是素菜,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小主第一日来,也不做几个荤菜送来,这是打万岁爷的脸呢?” 印策横了她一眼,“你少胡说,这就是选侍的份例,一日只一顿饭有荤菜,晚上怕吃油腻了不好克化,都放在了晌午,跟万岁爷有什么关系。” 冬蕊不服气的嘟囔着嘴:“小主下午才封的位份,跟晌午那顿饭什么关系,御膳房的人惯会白拜高踩低的,第一天就给下马威,真是缺德。” 印策不知说她什么好,“你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 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司聪,司聪却一脸的平静,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何必为这事生气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御膳房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又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整个皇宫的规矩,我觉得挺好的,晚上确实不该吃太油腻了,你俩也过来吃。” 印策和冬蕊连忙摆手,“可使不得,做奴才的,哪有资格与主子一同吃饭,小主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冬蕊忙给司聪布菜,司聪笑了笑道:“又没有外人,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待会儿剩下也是给你们吃,还得让你们吃冷了的,也别那么多讲究了,一起坐下吃吧。” 印策与冬蕊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的,见她不像是客气客气,也就坐了下来,可还是拘谨的很。 明明她就是个民间姑娘,没身份没地位没背景的,比他们这些宫人的出身还不如,可他俩就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刚吃没几口,外头传来脚步声,门帘子一撩,进来一男子,可吓坏了冬蕊和印策两人,慌忙从凳子上出溜下去,跪地磕头。 “奴才,见过万岁爷。” 二人齐声请安,司聪站了起来,有些懵,她也要跪的吗? 可是这几辈子了,别人跪她的时候多,她却很少下跪的,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的膝下有金山。 印策给她使眼神,那意思是,你跪啊? 司聪屈膝福了福,并未想跪,皇上这时开口了,“不必多礼,坐下吧。” 正合她意,还是欠了欠身子坐下,地上跪着那俩是震惊无比,万岁爷对小主可真宽和啊,都舍不得让跪着。 皇上挥挥手让他俩起来,俩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皇上看向桌子上的饭菜,皱了皱眉头。 “就吃这个?” 司聪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皇上似乎有些不满,“素淡了些,吃的惯吗?” 司聪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吃的惯。” 皇上瞄了她一眼,换下了那身劣质绸衣,这一身颜色偏素雅的宫装还很衬她的脸色,有点书香气息。 桌上的三副碗筷让他有些惊讶,又瞄了一眼一旁战战兢兢的俩奴才,有些好奇,才来第一日就会收买人心了,她这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拿一副新的碗筷来。” 俩奴才又震惊了,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在这儿用膳的意思? 哪里敢耽搁,赶忙出去找碗筷,可是他们这里哪有帝王专用的银器,只有他们平时用过的,用热水滚了滚,硬着头皮拿了上来。 皇上也不客气,端起碗自顾自的吃,司聪是一种什么心态呢,反正你不按常理出牌,她也不按部就班,那就一起吃吧。 两人不言不语的埋头吃饭,看的那俩奴才是胆战心惊的,小主您倒是客气客气,殷勤点啊。 饭吃的很快,也很干净,冬蕊赶紧收拾下去,与印策退到了门外守候,这时候唐镇才满头大汗的找了过来。 “万岁爷在这儿呢?” 印策讨好的哈腰,为唐镇打帘子,唐镇进来就跪了下去。 “诶呦,万岁爷呦,您,您怎么一声不响的跑这儿来了,膳食都凉了,万岁爷,您先回去用膳?” 皇上抬抬手让他起来,“都说了别动不动就跪,朕吃完了,赏人吧。” “啊?” 唐镇惊呆了,“皇上,您在哪吃的啊?” 皇上看着桌子努了努嘴,唐镇差点没噎死,“这,皇上,这的饭菜怎么能吃饱呢?您身子还没复原呢,还是回去重新吃吧。” “这的饭菜怎么了?她们能吃的朕就吃不得了?明天朕还来这儿吃,朕觉得挺好。” 唐镇无语了,万岁爷这又是唱哪出啊?平白封了个民间姑娘,还跑这来吃这下等饭,他是想不通也猜不透啊,这是真喜欢这位新晋的选侍? 第5章 开盲盒 唐镇抽搐着大胖脸蛋子,看着皇上是一脸的无奈加惶恐,皇上却不理他,转身问一旁站立着的司聪。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司聪垂眸道:“回皇上,我是唱小曲儿的。” “放肆!跟万岁爷回话,要自称奴婢。” 司聪瞄了他一眼,“可我也不是奴婢啊?” 唐镇有些语塞,“那也得自称妾,像皇后贵妃娘娘还得自称臣妾呢,不能我我的。” 皇上睨了唐镇一眼,微愠道:“唐镇,你管的有点多啊,朕还没说什么呢,你要越俎代庖?” 唐镇慌忙跪下请罪:“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不敢,请皇上恕罪。” 皇上瞥他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唐镇爬了起来,皇上又问司聪,“会唱什么?” “都是民间的小曲儿,入不得皇上的耳儿。” 唐镇加那俩奴才都捏了把冷汗,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咋还不好好把握呢? “唱一曲来听听,你会什么乐器?” 司聪暗忖,乐器?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乐器倒是会的不少,尤其是弹了一手的好琵琶,可是原主唱的那些曲儿她实在是不想唱,哼哼呀呀的跟牙疼一样,她想想都浑身起刺,像便秘一样,古人咋就喜欢听呢? “乐器就不必了,拿几个空碗来。” 冬蕊和印策忙出去拿了几个碗进来,摆在了桌子上,司聪拿起茶壶在碗里倒水,倒的都不一样多。众人都很好奇她要做什么,可是皇上却不给这个机会,眼睛一斜,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他二人,皇上坐了下去,一脸好奇兼期待的望着她,司聪摘下头上原主自带的那枚银簪子,在那几个碗上逐一敲了一下,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 清了清嗓子,边敲边唱。 “滴不尽的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她歌声婉转如泣如诉,眼前是无法忘记的一幕一幕。她后悔了吗?撇下了新生的女儿,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她怪她吧?怪她狠心抛弃她。她恨她吧?恨她生儿不养。 可是她后悔吗?没有那一跳她也会来这里,她的宿命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哪时她就会无故消失,与其那般,不如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离开,除了恨,还少了一分痛。 没办法,这就是她的命。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绿水悠悠,绿水悠悠。” 一曲终了,她泪流满面,失魂落魄,他神思缥缈,茫然无措,是什么在轻轻的敲击着他的心。 “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是在问她,而是在求证。司聪抹了把眼泪,不承认也不否认,她是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更想活着。 “这词很好,能写下来吗?” 司聪点点头,皇上道:“拿笔墨来。” 外头候着的唐镇几人都不知道今天吃了几回惊了,这新晋的选侍小曲儿唱的确实好听,可是有水碗做乐器还是头一次见,别说还挺好听,民间果然出高手。 唐镇亲自铺纸研墨,皇上又瞪了他一眼,唐镇识趣的退了出去,红袖添香这种事,确实不适合他。 “你说,朕来写。” 司聪却拿过他手中的笔,一字一字的默写。皇上颇是意外,不过是一个唱小曲儿的乡下姑娘,竟然写了一手的好字,这一手字,没几十年的功夫根本写不出来,他三岁开始习字,与这一手字却天壤之别。 “你还会什么?” 司聪歪头看他一眼,只笑笑没回答,赚钱算吗?如果你缺银子,她可以帮忙。 工工整整的词抄完了,词的名字叫《红豆曲》,皇上很好奇,“这是谁做的?” 司聪摇摇头,“我只会唱,不晓得谁传出来的。” 皇上很满意的笑了,“你叫什么?” 司聪提笔在词的底下写了自己的名字. “陆知雪。” 皇上喃喃的念着,“很好听的名字,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是你爹给你取的吗?他很有文采。” 司聪淡淡道:“爹写了很多曲词,我都很喜欢。” 皇上哦了一声:“那以后,朕还有的听了?” 司聪弯唇笑笑:“只要您不嫌弃。” 皇上也笑了,“只要你不嫌弃。” 他一语双关,司聪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短路了,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了就后悔了,她太随意了,面前的这个是九五之尊,她居然问人家叫什么。 皇上微愣了一瞬,拿过她手中的笔,在她的名字边上写下了两个字。 刘棋,他叫刘棋,原来这里的皇室姓刘。她一直以为这些称呼什么的像清朝,可是皇上没梳辫子,也没有大光头,衣服也不是清朝的服饰,她在记忆里搜索,出了汉代姓刘,可是服饰又不像,那就是五代十国了? 也不会,或许又是个架空朝代,可是他知道白居易的诗诶,真是难以猜测了。 刘棋侧头冲她一笑,脸上的痘痘也跟着动,看起来有些好笑,又有些恶心。司聪避开那些地方,看他的眼睛,因为那里没有痘。 他眼神清澈澄明,看着她道:“以后在人前要注意称呼,不能自称我,不然,会被斥责的,朕这里例外。” 司聪很乖巧的点点头,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的,看来,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孩子,他一定很孤独,很害怕,才用冷漠伪装自己。 在外面心惊胆战的几人以为会听见雷霆震怒的时候,皇上刘棋走了出来,扔下一句炸雷似的话,走了。 “陆知雪,晋封贵人。” 他面无表情的离开,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没侍寝就晋升了?啥运气啊这是?冬蕊几个进来给司聪道喜,司聪却不知喜从何来,她搞不清刘棋是什么意思,好玩?新鲜?与众不同? 那之后呢?深宫险恶前路渺茫,她知道老天安排她来这里是有道理的,她身上一定是肩负着某种任务,只是她现在还不知晓而已。 盲盒,她现在就像开盲盒一样,不知道下一个盲盒打开的会是什么,如果她跟他的情缘未尽,她希望这次打开的是他。 第6章 王皇后 司聪晋升贵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都惊动了皇后娘娘了。 皇后王氏靠在美人榻上微眯着眼睛,大宫女品裳轻轻捏着她的小腿,小声的与她说话。 “万岁爷也不知是打哪弄来的这么个野丫头,进宫就封了选侍,唱了小曲儿就成了贵人了,连升了好几级,这是要放在心尖上宠着了?” 王皇后微舒了口气,“你急什么?皇上特立独行的事儿还少了?前几年宠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进宫就封了才人,就快升到妃位了却冷落了她,她死的惨不惨?活活的饿死了自己。” 王皇后冷哼了一声:“皇上啊,就是这么个性子,对什么事都是一时的热乎,早就嚷嚷着要亲政,亲政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姑母在背后撑着。” 品裳附和道:“太后娘娘睿智多谋,朝中没有太后娘娘可是要天下大乱了,万岁爷还年轻,离不开太后娘娘的扶持呢。” 王皇后得意的抿了抿唇:“本宫现在也想的开了,本宫与皇上大婚五年,前前后后的进来多少女子了,这气可生的过来嘛?还不如好好将养身子,早日为皇上产下嫡子,为我大庆朝延绵子嗣,将来本宫的儿子当了太子,当了皇上,本宫才能像姑姑一样,权倾天下,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品裳有些遗憾,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皇上不小心,娘娘您现在早就有嫡子了,咱们小皇子都快四岁了,您也不必日日吃这苦药汤了。” 王皇后神情一顿,脸上难掩伤悲,“也不能全怪皇上,是本宫太年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又是与皇上如胶似漆的,舍不得分开,才酿成了大祸。” 品裳劝慰道:“好在娘娘您还年轻,将养些日子还会再有的,就是要处处小心,与皇上都生分了。” 王皇后颓然一叹:“那次之后,皇上心中有愧,与本宫也不敢多亲近,姑姑又交代本宫,每个月只能与皇上同房一次,怕再出现上次的意外,本宫也只能看着皇上去别的嫔妃宫里,却不能有意见,都是姑姑她老人安排的,本宫也没法子。” “娘娘您放宽心,再忍耐些日子,等你怀上了龙胎,皇上就得围着您转了,那个唱曲儿不过是一时热乎罢了。” 王皇后扯唇冷嗤:“她现在得宠更好,也帮本宫分一分那些女人的宠,等本宫有了子嗣再收拾她。贵妃才着急呢,让她们斗去吧,咱们可不着急,也不生气。” 品裳奉承了她几句,王皇后又道:“现在她在皇上的宫里本宫不便赏赐,等她有了自己的住处,想着给送些赏赐去,也让皇上知道本宫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娘娘说的是,她也没侍寝,皇上就是听了首曲子就走了,想是也翻不起大风大浪来,奴婢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呢。” 王皇后嗯了一声,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司聪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昨晚睡的可真香,一夜无梦,好像把在上一世的疲累一下子都补了回来,精神好的很。 冬蕊端来温水伺候她洗漱,桌上摆着几套衣裳和一个小木匣子。 冬蕊解释道:“这些是内务府一早上送来的,说是万岁爷交代的不必叫小主谢恩,咱们万岁爷是真疼小主呢。” 冬蕊拿起来一件水粉色宫裙在她身上比量,笑道:“还是这颜色好看,内务府惯会见风使舵,昨儿送来的衣裳还都是素色的,今儿这三套都是鲜亮颜色的,还有这件翠绿的,也好看。” 司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淡青色的,觉得有些可惜,那还有一身没穿的呢,岂不是糟蹋了? “那这两身衣裳呢?我就不能穿了吗?” 冬蕊笑了笑:“当然能穿,看小主的喜好,选侍的服制与贵人的服制上除了颜色不同,款式都是一样的,嫔位以上的才有区别呢。” 司聪了然的点了点头,冬蕊又道:“小主刚来,这日后的赏赐还多着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们也常赏赐好的料子下来,到时候小主的衣裳是现在的几倍不止呢。” “哪里穿的过来,白放着也是白糟蹋了,你选一身拿去穿吧。” 冬蕊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忙跪地拒绝。 “奴婢不敢逾矩,这都是宫妃的服制,奴婢这等身份卑贱之人如何能穿的,小主可折煞奴婢了。” 司聪有些明白了,抬手让她起来,说道:“我晓得了,等日后有了好看的料子,你再拿去做一身穿。” 冬蕊忙笑着谢道:“奴婢谢小主恩典。” 说着话,御膳房送早膳来了,印策跟着进来,帮着把膳食都摆在了桌子上,送了那送饭的太监出去。 冬蕊看着丰盛的早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御膳房也是惯会看眼色的,昨儿见皇上来用膳,今儿早这膳食就换了花样,可不比咱们万岁爷的差呢。” 这些膳食对司聪来说并不陌生,也并没有冬蕊意想中的惊讶,很平静的挑选自己喜欢的吃了两样,剩下的都叫冬蕊他们三人分食了。 做宫妃的日子很悠闲,也很没有意思,不像世子妃,和太夫人时,她还有些家务账目要管,现在是一坐就是一整日。 冬蕊他们还能扫扫院子擦擦桌子椅子的,杨嬷嬷总有洗不完的衣裳,她却只能坐在那看着他们忙活。 她想要两本书看看,最好是关于这个朝代的史志,可是又不好明说,她一个卖唱的,会写几个字也不足为奇,可是能看明白史书就有些不切实际了,她还是收敛些吧。 熬了一整日,晚上用膳时刘棋又来了,这回御膳房学乖了,直接把皇上的膳食送到了她这里,那一张小桌子根本就摆不下,唐镇现搬来一个桌子才将将摆下。 司聪吃的有点多,因为菜色确实与民间的不同,重在精,而不在于多。刘棋也吃的比往日多,人嘛,都是这样,这就是为啥做吃播的主播人气都很旺,司聪吃的比较有感染力。 第7章 刘棋的目的 “要不要出去走走?” 刘棋忽然这样说,司聪很意外,“如果可以,当然要。” 刘棋微微挑眉,率先出了屋子,司聪随后跟上,一屋子的奴才都惊住了,万岁爷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以前就是散步也都是唐镇这个太监跟着,宫嫔们可没这样的机会的。 大眼瞪小眼的跟在后头,大气儿都不敢喘,就想听听皇上与这位新晋的贵人都说些什么,可是人家俩人就真是走走啊,一句话也不说。 刘棋的目标好像是御花园,天色已晚,御花园里早已没了赏花的人,可是司聪却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一直一言不发的刘棋却突然牵起她的手,状似亲密的漫步在盛开的鲜花中,低低轻语。 “也就这个时候还凉快些,白日里还热的一身汗。” 司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在利用她达到某种目的。不有句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她现在是仰人鼻息过活,就当是工作吧。 司聪很配合的仰头看着他,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是啊,这秋老虎可厉害着呢,皇上日理万机,也要注意身子,绿豆汤还是要时时备着。皇上也不要不当心,贪凉吃冰饮,对脾胃不好。” 刘棋执起她的手,温柔的注视着她,“还是你贴心。” 随手摘了一朵红艳艳的花朵,簪在了她的鬓边。陆知雪本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会总是被调戏。她本没多少修饰的妆容立时显得靓丽起来,刘棋微微动容。 “如此美景,只有美人才配得上,唐镇,晋封陆贵人为美人。” 四周忽然一片唏嘘之声响起,跟着的奴才无不震惊,唐镇更是惊愣当场忘了应承,刘棋又说了一句,“唐镇,你是聋了吗?” 唐镇猛地一个哆嗦,跪下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其实用不着他传旨,这后宫之人也都知晓了,当皇帝踏出龙延宫的那一刻起,整个后宫的人就都知道了,所有妃嫔都派了自己信任的奴才出来打听皇帝的行踪,以便于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司聪是惊之又之,不过是陪着出来逛了一趟御花园,就晋升成美人了?这皇宫是不是太好混了。 刘棋似乎还觉得不够,拥着她的肩揽入怀中,柔声道:“等你有了身孕,朕就晋升你为嫔位,公主就是贵嫔,皇子就是妃位,你可要努力了。” 他这话说的太刻意了,很明显就是给周围窥探的人听的,他这是想把她架在火上烤,成为众矢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两人离的太近,刘棋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刘棋动作一滞眼里闪过一丝冰冷。 “可是冷了?” 他紧了紧手臂,司聪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的胸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的别扭。可是不管他是何种目的,这场戏还是要陪他演完,司聪低低的嗯了一声。 “皇上,我们回去吧,您操劳了一整日了,也该休息了。” 刘棋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微微扯了扯唇角,声音更加的低沉。 “好,我们回去,早些休息。” 他话中含着些许的暧昧,估计听的躲在暗中的人一阵恶心吧,他却很高兴的牵着她的手向回走,目的达到了就好,他管他们吐不吐。 二人回去后就各回各屋了,想是刘棋也就是嘴上逞能,身体上和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陆知雪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暂时还不可能宠幸她。 司聪感谢他八辈祖宗,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侍寝这件事呢,以她的性格,没准会兵戎相见,那可就是活到头了。 所以说刘棋是对她一见钟情喜欢的不要不要的,那是扯犊子,她就是他的一枚棋子,下一步她被扔在哪冲锋陷阵还不一定呢。 趁着这段时日她要好好想想对策,如何既能帮了他,又能择落出自己来,两人各得其所,各安天命。 这两天她也旁敲侧击的打听来一些消息,刘棋与太后是亲生母子,且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子嗣,所以太后娘娘对他十分的宠爱。 十岁那年登基的刘棋一直活在太后的阴影下,估计他的心里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亲母子,刘棋怕是早就死了,光绪不就是个例子嘛。 从他大婚五年内后宫就多了十几个女人的速度来看,帝后二人的感情也一般。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是他的亲表妹,这俩人是妥妥的近亲结婚,亏得第一个孩子流产了,长大了也不一定健康。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应该就是为了气太后和皇后,他想娶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或许就是这十几个女人中的一个。她猜测是贵妃,因为只有贵妃产下一女,而且身份仅次于皇后。 也许她就是那个皇帝手中的刀,自己的亲娘他动不得,那就对表妹下手,利用她打击皇后,让皇后把重心都放在她这里,最后是两败俱伤,达到废后的目的,好扶正他心爱的女人坐上皇后的位置。 那她就是死路一条。 想来后宫那些女人也都是他弄来整治皇后的,可是效果不佳,皇后依然在位,且地位稳固。 皇后段位不低啊。也是,她要是有个太后姑姑做后盾,那她也能横行后宫,稳固不衰。 这皇帝还是有些幼稚,不喜欢少见面就完事了,何必大费周章的,还伤了母子情,伤了皇后母家的心。历来的皇后都是女子的典范,端着架子母仪天下,谁会喜欢木头一样的女子呢。 可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两天的相处,以及从宫人那听来的讯息,刘棋并不像顽劣不堪之人,或许废后只是一个表象,扳倒太后才是真正的目的。 那,这可就有些棘手了,听那些宫人的话语间提及,太后权倾朝野,势不可挡,刘棋势单力薄,难与太后抗衡。 如果真到了母子反目的地步,刘棋虽不会被废,可是永远做一个傀儡皇帝也是奇耻大辱之事,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事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刘棋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怎么就认定她能帮他扳倒太后呢? 她是不是,该想办法逃? 第8章 母子对峙 在心中摇了摇头,怕是不行,这深宫内苑的,能出去的,只有死尸。 后宫的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皇后虽然表面上镇定,可是内心已经如热油锅般无法平静。皇帝这般言论就是公开的挑衅,挑衅她的底线,挑衅太后的耐心,看来,她是做贤后太久了,皇帝都忘了她是个有脾气的人了。 贵妃郭氏坐在菱花镜前默默垂泪,都说她是这后宫之中最有福气的嫔妃,生了皇帝唯一的一个子嗣毓秀公主。虽然是女儿,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太后到最末等的嫔妃都喜欢,如掌上明珠般受重视。 她也颇受皇帝喜爱,妃嫔们更是对她尊敬有加,有些时候只怕皇后都不及。可是她心中的遗憾谁又能知晓呢? 如果她的女儿是皇子,那她的位份何止是贵妃,那便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有朝一日问鼎皇后之位,那他们郭家就会改变王氏外戚的专权百年的局面,皇帝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为难了。 皇帝对她忽冷忽热,说到底还是怪她生了个女儿,她没能帮上皇帝。如今她的身子骨因为生公主时伤了根本,怕是短期内不能再有孕,难道真的看着那个贱婢生下皇长子? 她心中慌乱极了,一切还是要扼杀在萌芽中,趁那贱人还没怀上,趁皇帝对她用情未深......。 她突然凄然一笑,用情未深,皇帝何曾对她用情至深?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后宫这些女人不过都是他用来牵制皇后的棋子罢了,他又对谁用过真情? 而如德妃、清妃等其他宫嫔,则都蠢蠢欲动。一个民间卖艺的歌女都能入得了皇帝的眼,她们这些妃嫔好歹都是清白人家的大家闺秀,若是让她占得先机,岂不是没脸? 皆与自己的贴身宫女密谋如何赢得皇上的喜欢,争取第一个怀上龙嗣,若是产下皇长子,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皇后一夜未眠,一大早上就去了太后的慈宁宫哭诉,太后便召见了皇帝陛下。 刘棋是下了朝处理完政事去的慈宁宫,母子二人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太后面沉如水,冷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哀家已经忍耐良久了,你差不多得了,非要闹的后宫乌烟瘴气的?” 刘棋态度恭谨,可是心里却并无多少尊敬,说道:“太后这话从何说起,朕已多日不曾踏入后宫,何来乌烟瘴气一说?” 太后哼了一声:“你是堂堂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宠幸一个歌女,宫女都比她身世清白。上次你偏宠一个小管家的庶女哀家就已经告诫过你了,皇室血统,要纯正高贵,生母身份如此低微你把皇室的脸面摆在哪里?” 刘棋语气淡淡的说:“太后也说了朕是堂堂天子,难道宠爱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权利都没有吗?身份卑贱又如何?朕给她身份就是了,妃位不行就贵妃,只要是朕喜欢,她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你!” 太后气的瞪着眼睛注视他良久,终是深深一叹,软了些语气。 “皇帝,哀家知你心中有怨气,你心里想什么与母后说便是了,何必与母后如此对立?皇帝现在怨恨哀家,连一声母后都不肯叫了,哀家可是你的亲娘啊,你如此做,岂非寒了哀家的心?” 刘棋微微欠身,“朕不敢,太后多虑了。” 太后一脸悲伤失望,“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怨恨?你要亲政哀家撤帘准了,你要封郭氏为贵妃哀家也准了,你还要哀家如何?皇后就如此让你厌烦吗?还是你心里对哀家有意见,所以才讨厌皇后?嫣儿可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妹,你亲口跟哀家说喜欢她哀家才把她嫁给你的,你如今如此冷落她,弄了一后宫的莺莺燕燕还不够吗?弄一个卖艺的回来还大言不惭的要升她为妃位,你让嫣儿的脸往哪放?” 刘棋面色依然冷淡,“是太后说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也是太后说要雨露均沾的,朕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子嗣延绵,后宫安宁,朕,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太后气的倒仰,“你雨露均沾也沾的差不多吧,皇后几个月都见不着你,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长在那几个低等嫔妃那里,你让皇后怎么想?你让你舅舅怎么想?他可是辅政大臣,你这是在打他的脸。” “太后这话言重了,朕本就少来后宫,也不是不见皇后,贵妃、德妃她们朕也少见。朕更怜惜低品阶的妃嫔,是怕她们久不得圣宠,奴才们会怠慢轻贱,恐会引起怨怼,皇后她们地位尊崇,自然不会有奴才敢以下犯上。” 太后简直要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了,“这是什么歪理?高位份的嫔妃就合该受冷落?” 刘棋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挑了挑眉,“朕,不曾冷落她们,朕刚亲政不久,有很多朝政需要一一学起,这些,辅政大臣也都知晓。”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着他,“你有话便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虽是皇帝,可不能事事都依着你的性子来,社稷大事,多历练历练,多听听辅政大臣的谏言有什么错?” 刘棋摊摊手,“朕没觉得有错,所以才更加勤勉,太后又怨朕不顾及后宫,朕真是分身乏术,实难兼得,朕是凡人不是神仙,长此以往,太后怕是要换个皇帝了。” “皇帝!” 太后气的语噎,喘了半天的气还是软了下来。 “皇帝啊,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哀家为了你操碎了心,你,你怎么就不明白的哀家的心呢。” 太后落下两滴泪,刘棋怔忡良久,也缓了语气。 “儿子不孝,惹母后生气了,儿子以后多加注意就是。” 太后鼻子一酸,微有哽咽道:“唉,也是哀家逼你太紧了,你才多大,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登基呢,也难为你了,这么年轻就要肩负起整个江山的重担,皇帝啊,你可要保重龙体,莫要步上你父皇的后尘,早早的就去了,留下咱们孤儿寡母的面对虎视眈眈的朝臣,那时的日子,可实在是太难了。” 第9章 各怀心思 刘棋是经历过那段灰暗的日子的,如果不是太后母家的鼎力支持,他的皇位也未见稳如泰山。可正是王家的鼎盛,才让他胆战心惊,不得不未雨绸缪。 “是儿子不懂事,让母后担忧了。” 太后揩了揩眼角的泪,总算是有了些笑容。 “你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不担忧你,又去担忧谁呢?母后老了,别无他求,只求你身体安康,子嗣昌盛。你宠幸谁不宠幸谁都不重要,如今你也不小了,膝下至今无子,令朝臣不安,难免天下动荡,现在要紧的是有个子嗣,才能安天下人的心,堵住悠悠众口啊。” 刘棋面有愧色,“是,儿子知道了,日后抽空常去后宫走动,争取早日诞下皇子。” 太后还算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皇帝身子调理的如何了?哀家看着,气色还是差了些,太医开的药可吃着呢?” 刘棋嗯了一声:“母后的嘱托儿子不敢忘,一直吃着呢。” “那就好,你要坚持吃,首先要保重好你的身体才是要紧。那个新宠你打算怎么安置?都封了美人了,不能还住在你的宫里,还是挪到后宫来的好,哀家也好叫人去教导教导,免得失了礼仪贻笑大方。” 刘棋微微沉吟道:“先不必了,她刚入宫,对宫里还不熟悉,等她熟悉些了再挪过来也不迟。” 太后微有不悦,“这不合规矩,皇帝的寝宫皇后都无权居住,她一个美人何德何能,皇帝如此偏爱,恐会令言官进谏,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刘棋微扯了下唇角,“言官管的是否太宽了,说到底是朕的家事,朕的龙延宫住什么人他们也要管,那朕看他们是太闲了,这言官之职也不必留着了。” “皇帝,如此诨话怎可胡说,传出去又要闹出事端来。一个女人而已,搁在后宫又不会飞了,何苦惹人口舌。” 刘棋十分不耐,“好了母后,朕已经做出让步了,以后每个月的初一朕都会去皇后宫里,朕的事母后就不要操心了。” 太后暗暗算了算日子,今儿才初十,到下个月初一要二十天呢,这二十天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想了想道:“就两日吧,初一和十五都去皇后宫里坐坐,也不多,你也给她撑撑门面。” 刘棋思虑片刻,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缠,去了做什么还不是他决定,便也点头应了。 太后总算是放了他出来,一脸挫败的叹了口气,唐镇见四下无人,小声的说道:“皇上脸色不太好,太后娘娘又为难您了?” 刘棋无奈的摇摇头,“每次都是这样,一到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就哭,然后就提那些陈年旧事,让朕不得不妥协。唉,朕若不是念及那些旧情,早就.....。” “皇上。” 刘棋越说越愤慨,唐镇忙打断他,小声劝道:“皇上息怒,太后与您母子情深,皇上您又衷于孝道,也难免受些委屈,太后娘娘还是心疼您的,您别想太多,身体要紧。” 刘棋四下扫了一眼,也谨慎起来,“回宫吧,太医也该来了,母后的心意不能辜负了。” 他们走后,一个小太监从拐角处露出半个脑袋,贼眉鼠眼的四下瞅了瞅,转身进了慈宁宫。 太后喝着茶,听完禀报,太后不屑的扯了下唇角,春竹打发走了一众太监宫女,与太后轻声道:“太后刚才动了气,喝一碗冰糖雪梨润润嗓子,也消消气。” 太后冷哼一声:“凭他也配让本宫生气,总以为自己可以运筹帷幄掌握大局,连哀家一个老太太都征服不了,这江山交给他哀家如何能放心?” 春竹轻笑一声:“娘娘可不是老太太,您还不到知天命的年岁呢,保养的又得当,看面色,娘娘不过四十,那些太妃太嫔比您年纪小的都不如您年轻呢,您呐,正是风华正茂呢。” 太后呵呵笑了,“也就你这张嘴会哄人,哀家是什么样子哀家心里有数,看着皇帝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妃嫔们,不服老行吗?哀家做太后的时候就快四十了,如今都十三年过去了,马上就知天命喽。” 她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惋惜,“在最好的年纪当了寡妇,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还这般顽劣不堪,也不知当时哀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偏偏......,唉。” 她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痛楚,近几年越发对自己当初的决策感到怀疑,她是不是选错了。 “太后娘娘也是多虑了,奴婢瞧着皇上还是很在意您的感受的,每次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时候,皇上马上就认错了,可见皇上心里对您还是有孝心的。” 太后微微嗤道:“他也得敢不孝,贵为天子,敢对母亲不孝,他这皇帝也是当到头了。如今哀家还有权势,也不容得他造次。” 春竹劝道:“娘娘说的是,如今皇上还得仰赖太后稳定朝纲,自然是要敬着您的,当下最要紧的是子嗣,有了子嗣,娘娘才可高枕无忧。” “哼!若不为此,你以为哀家还要忍让?等嫣儿产下皇子,哀家也就安心了,也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了。” 春竹捏着太后的两边太阳穴,轻声劝慰道:“娘娘也别着急,咱们皇后还年轻,总会有的,这回皇上也答应了每个月去两次,相信很快皇后就会有好消息的。” 太后微眯着眼睛轻嗯了一声:“但愿能如愿以偿吧,哀家等的也够久的了,她再怀不上,哀家只能让王家别的女儿进来,这大庆的皇后之位,只能是王家的。” 春竹的微微一顿,没敢再言语。皇后入宫五年无所出,也确实是让人着急。又有贵妃虎视眈眈的,现在又进来这么个身份低微的主儿,以皇上如此的喜爱,怕是不久就会怀有身孕,也难怪皇后着急,一早上就来告状了。 刘棋晚上照例去了司聪那里吃饭,饭后二人没有去御花园现眼,而是在屋里下棋。令刘棋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卖艺女居然会下棋,而且棋艺精湛在于他之上,直杀的他片甲不留,颜面扫地,以至于为了颜面之战,他们俩苦战到了深夜。 第10章 谣言满天飞 于是刘棋留宿在了怡景园,敬事房却不知如何记档,没见着染血的帕子,皇上也没解释,更看不出迁怒的神色,这是成没成啊? 当然是没成,因为司聪是睡在了美人榻上的。怡景园原先是没有美人榻的,只因司聪晋升了美人,内务府为了讨好奉承,便送来了美人榻,不然司聪就睡地上了,总不能让一国之君睡美人榻上吧。 皇帝留宿一晚,这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新晋美人陆知雪非完璧之身的消息成为了宫廷的一大丑闻,连宫外都略有耳闻了。 王皇后想要借机处置了她,宣旨让司聪前来领罚,可是龙延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说是皇帝有旨,任何人不准召见陆美人,皇后气的砸了一套上等的白瓷茶具都没能泄了心中之恨。 于是,她又去了慈宁宫告状。 “姑母,那贱人真是无耻,非完璧之身也敢进宫伺候皇上,这不是找死吗?” 太后脸色不虞,摸着自己无名指和小指上金灿灿的护甲并不言语,春竹劝道:“皇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刚喝了药,不宜太过操劳。” 王皇后面露关切,问道:“姑母身子还不好吗?太医无用,白拿了俸禄不尽其责,不如叫父亲在外寻一个名医来给姑母诊治吧?” 太后见她乖巧,面色稍霁,轻声叹息:“倒也不必,不过是老毛病了,祖上便有这心悸的病根,多少代了,很难去根儿的,你也要多加注意,哀家就怕这病根也在你身上,与你大姑母一般,年命不永。” 王皇后微有忧虑之色,说道:“感谢姑母关心,嫣儿一直吃着保心丸,现在尚无心悸之像,姑母无需挂心,好好将养您的身子才是。” 太后微微颔首,“这病最忌生气烦忧,若能做到凡事不伤心,不生气,也就无大碍了。人说心宽则体胖,你看你瘦的,还是心窄了些,这种事情也要气上一气,那可有的气生了。” 王皇后微有赧然的垂下头,“是,嫣儿谨记姑母教导。” “你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稳重与气度,她是皇上带回来的人,自然由皇上处置,你急什么?她非处子之身又如何,前朝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先例,先帝的景妃就是寡妇身份,不照样是封妃生子,皇帝不嫌弃,她就是身份贵重的宠妃,你要懂得迎合皇帝的心思。” 王皇后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驳,咬着唇闷闷不乐。 太后叹息一声,语气也温柔了些,“你要懂得,你与皇帝,先是君臣,后是夫妻,夫为妻纲,民间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家。皇帝的喜好就是你的喜好,你违背了皇帝的意愿,他还能喜欢你吗?” 王皇后委屈的红了眼圈,“以前表哥不是这样的,表哥对嫣儿很好,事事都依着嫣儿,与嫣儿同吃同睡,舍不得分开。可是现在表哥变了,变的喜怒无常,常常因为一句玩笑话而恼了嫣儿,嫣儿也不知哪里惹表哥不高兴了,现在表哥都不愿意见嫣儿了。” 太后微愠,“你看你说这些话就不成体统,皇帝都登基多久了,你还一口一个表哥表哥的称呼,刚才哀家说的你都忘记了?君臣之间哪里来的亲情?” 王皇后落下泪来,扁着嘴叫了一声:“姑母。” “还叫哀家姑母,说了你多少回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皇后,不是哀家的侄女,更不是皇帝的表妹,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你该做的事。” 王皇后更加委屈,“连姑母也要与嫣儿生分了吗?” 太后无奈一叹:“不是生分,这君臣之礼不可废,你越是这般皇帝越会疏远你。如今皇帝不是小时候了,心思多了,与你父亲在朝堂上两人难免有分歧,你若是再拿身份压他,他如何没有怨气?” 王皇后绞着帕子默默垂泪,太后道:“听姑母的话,这件事你不要管,不仅不能管,还要管束嫔妃宫人们不要乱非议。若是哪日皇帝一怒为红颜,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这个皇后,回头他要治你个治下不严的罪,削了你管理六宫的权利,哀家也帮不了你。” 王皇后这才知道害怕,一脸的慌乱。“姑母,皇上他,会废了嫣儿的后位吗?” 太后重重一哼:“他敢!王家的皇后是先祖用鲜血换来的,他想轻易废黜就废黜的?当哀家是死的不成?” 王皇后终于是松了口气,“有姑母这句话,嫣儿就放心了,也可安枕无忧了。” 太后恨其不争的睨了她一眼,“瞧你那没出息那样!一个生了公主的贵妃就让你怕成这样,如今又来了个狐媚惑主的,你可要日日忧心寝食难安了?” 王皇后惶恐的跪了下去,“太后息怒,臣妾知错了。” 太后缓了些语气道:“哀家为你争取了每月两次见皇帝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不要使性子,早日怀上龙胎,那些狐媚子还有什么可惧的。稳稳的做好了皇后之位,将来才能坐稳了太后之位,到那时,你想处置谁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好过你现在着急做错事。”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定会安心养神,伺候好皇上。” 太后微微颔首,抬了抬手,“嗯,起来吧,再有几日就是皇帝召幸的日子,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想想如何收拢皇帝的心。” 王皇后低眉敛目,屈膝道:“是,臣妾告退。” 王皇后出去,太后无奈长叹一声,蹙眉道:“王家的女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哀家当日的劲敌何止一个贵妃,先帝三十二个妃嫔,哀家岂非要四面楚歌,夜夜不眠了?心机手段不是天生就会的,谁不是在摸爬滚打中找出的经验,不然哀家如何拥有今日的地位。” 春竹劝道:“太后也别过于忧心了,您是王家最出挑的姑娘,不然老太爷也不能让您入宫。皇后还小,您多教导便是,生气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得您来帮皇后拿主意。” 第11章 治标不治本 太后摇摇头,“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嫣儿美貌出众,却聪伶俐不足,哀家也是教不会她。” 春竹一个劲儿的劝,“太后娘娘身体未愈,不可过多操劳,有些事顺其自然吧,这宫里谁生了皇子不都是您的亲孙子吗,谁登基做了皇上又有什么打紧,不都是太后您老人家说的算嘛。” 太后略感欣慰,“还是你会劝解哀家,自从哀家的母亲去世以后,就没人能与哀家说上几句体己话了。嫂子们不长进宫,就是来了也是畏惧多于亲情,很多话说起来也不自然,哀家甚是想念母亲还在的日子,一家子还能其乐融融。” 太后眉间一缕愁思隐现,春竹赶忙劝道:“娘娘现在贵为太后,就是老夫人在世也要谨慎几分的,您呀,就是想家了,不如哪日把两位夫人传进宫里来唠唠家常吧。” 太后微叹一声:“等嫣儿有了身孕再说吧,也有个由头,免得皇帝又要疑心这疑心那的。” 春竹应了一声是,扶着太后歪在软榻上,奉茶捶腿,二人再不说这些事情。 皇后则欢天喜地的回去预备着四日后皇帝的临幸之事,宫里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不晓得的以为是过年了呢。 刘棋依旧是晚饭后去怡景园与司聪一同用膳,为了皇帝吃的尽兴,内务府给司聪这屋里换了一张大桌子,能放得下皇帝每日的膳食。 昨日与司聪对弈,输的一塌糊涂,为了一雪前耻,今晚又是战到子夜,让司聪杀的片甲不留。连着三日刘棋都留宿怡景园,就是为了能赢上一局,可依然是常败将军,不过棋艺却精进了不少。 冬蕊曾提醒司聪,不能这么不给皇帝面子的,好歹让皇帝赢一局,可是司聪却说:“我也想让来着,可是下着下着就入了迷,实在难得能棋逢对手,我看皇上也未见不悦,还乐在其中,想着赢就赢吧,不过是娱乐罢了。” 冬蕊也无法,确实未见皇帝有怒色,反而对小主更加的随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放心了。 十五这日,刘棋又来司聪这里吃饭下棋,都酉时了还不见有动身的意思,急的唐镇时不时的就进来张望,见皇帝认真下棋,也不敢打扰。 司聪执白旗子,正举棋不定,问道:“皇上今晚是不是佳人有约?” 刘棋未曾抬头,一心都扑在棋局上,淡淡的道:“有又何妨,像你说的,难得棋逢对手,当要杀个痛快才好,况且,朕觉得,朕这局能赢。” 他落下一子,司聪微挑眉毛,赞道:“柳暗花明,皇上今天有望破零啊。” 刘棋也挑了挑眉毛,“你不许放水,朕要凭真本事赢你。” 司聪嗤了一声,“巧了,臣妾也不甘示弱,不如,我们就决一胜负?” 刘棋抬眼瞄了她一眼,微微扯了下唇角,“好,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结果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刘棋终于是赢了一把,脸上难掩喜色,很有一种要昭告天下的架势。 “皇上赢了便走吧,把床还给臣妾吧。” 刘棋歪头看了看她每日睡觉的美人榻,确实是窄了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明日朕叫人送来一张宽的,你躺着也舒服些。” 司聪挑眉看他,“皇上是巴不得有人知道我们没同房?” 刘棋抽了抽唇角,“明天,朕早点赢你。” 说罢,他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回头对司聪说:“棋局如战场,谢谢你这些天教朕的,朕在想,是给你个嫔位,还是直接晋封为妃位?” 司聪略显惊讶的张了张嘴,无奈苦笑:“皇上这样行事是治标不治本,坏掉的牙还是连根拔出才不疼,皇上如果想利用臣妾达到某种目的,不如与臣妾说说计划,臣妾也知道该怎样配合皇上。” 刘棋微怔,不过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从第一天她知道他是皇帝之后依然保持镇定自若,他就知道她非普通女子,心机深沉,冰雪聪明。 扯唇一笑:“明日再战。” 皇帝去了皇后的凤羽宫,已经是亥时了,王皇后精心打扮又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热了又热也没等来皇帝,她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灼不安。 刘棋下了半宿的棋也饿了,很给面子的大快朵颐,本是一肚子怨气的王皇后立时就消了气,听信了皇帝说的批奏折忙朝政,饭都没顾得上吃的瞎话,还训斥了唐镇一顿,怨他没照顾好皇帝。 唐镇表示冤枉啊,可是不敢申辩,皇上不想让说的,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吃完饭后的环节并不如王皇后的意,刘棋洗漱完毕后是倒头就睡,气的王皇后干瞪眼没辙,总不能叫醒皇帝跟她行房事吧,那样于礼不合,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皇帝的身体为重。 所以,太后好不容易为她争来的一夜侍寝,就这么浪费掉了,刘棋走后,王皇后哭成了泪人。 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会成为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大庆的笑柄,更不敢让太后知道,太后又该骂她无能笨拙了,送到嘴边的肉都能飞了,她也是够废物的了。 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初一那日,那一日早早的就派人等在勤政殿门前,皇帝下了朝就直接请过来,这样总不会又饿又困的无暇其他了吧。 应付完了皇后,刘棋神清气爽的上朝处理朝政,觉得浑身是用不完的劲儿,晚上与司聪对决,居然又险胜了一局。 “皇上棋艺精进了不少,臣妾功不可没。” 刘棋嗤然一笑:“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司聪微挑眉毛,“想听实话。” 刘棋双指夹着一枚棋子定定地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你说,一枚棋子,朕想落在哪就落在哪,它配听实话吗?” 司聪一点都不生气,也拿起了一枚棋子,落在了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地方。 “这满盘皆是棋子,下棋的却只有两人,哪一枚都至关重要,少了谁都不成棋局。皇上说,它们配不配呢?” 司聪伸出手在满盘的棋子上轻轻抚了抚,似是十分珍爱一般。 第12章 不想后继有人 刘棋若有所思盯着棋盘默不作声,司聪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拨弄着棋奁里的棋子,看似十分的漫不经心。 二人静默良久,刘棋道:“朕想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又想知道些什么?” 司聪抓起一把棋子,又一个一个的落回去,说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又想什么都知道。” 刘棋轻嗤一声:“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让朕从何说起呢?” “从哪说起都行,只要是皇上说的,臣妾都相信。” 刘棋微微苦笑,“可朕又该相信谁去呢?” 司聪抬眸看向他,“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助你完成心愿,你放我出宫自由,我们各得其所,两全其便。” 刘棋颇为意外,怔然的望着她,让她忽然想起与韩铮的交易,似乎与现在雷同。她努力的在他脸上寻找熟悉的气息,可是那张脸陌生的令她绝望,他不是他,亦不是他们。 “你想离开皇宫?这里不好吗?” 司聪收回思绪,扯唇一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是好,可是不适合我,我更喜欢广阔自由的天地。皇上是否离开过京城?您知道边塞是什么样子吗?” 她脑海里闪过南疆的美,一年四季繁花盛开,瓜果飘香,阳光灿烂,温暖如春。而他却把生命留在了那里。 “你去过?” 司聪用微笑回答了他,刘棋忽然很羡慕她,那是他的江山,而他却无缘一见。被阻在这牢笼似的皇宫里,说着伪善的话,做着无用的事。 “实话没有,故事倒是有一个,你想听吗?” 司聪抬眸注视着他,眼里是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与精明。 “愿闻其详。” 刘棋扯了下唇角,娓娓道来。 “有一个小孩儿,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每天不是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他的母亲很爱他,从不训斥打骂,而是极力维护,不惜因他与他的父亲吵架到决裂。小孩儿十岁那年,他的父亲意外离世了,他被迫撑起了整个家族,可是他太小,太顽劣了,不懂的丧父对于他来说,将会面临着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小孩的母亲十分的能干,凭一己之力征服了整个家族,而小孩儿依然是那个顽劣不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母亲对他百般疼爱,万般呵护,家里的事从来不让他操心,等他长大了些渐渐明白,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司聪慢慢正了神色,知道他讲述的是自己的故事,可是涉及到皇室机密,她还是有些不安。 “那孩子长大了,成年了,不想再被人左右,也不想继续做一个傀儡,他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本事,可是没人相信他,包括他的母亲,还是拿他当做小时候一般,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是他的饮食起居,都要一一过问,他就像被剥光了一样,毫无尊严。” 他言语中含着无奈与愤慨,“他娶了不喜欢的女人,纳了生孩子的妾,他沦为了传宗接代的工具,他才二十几岁,就看到了死后的一切,你说,他有多可怜。” 司聪一直静静地的听着,大致明白了他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一个不想撒手滔天的权势,一个想做真正的帝王,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血浓于水的亲母子,也逃不过权利的控制。 他苦笑一下,“有人说他不孝,他却觉得正因为是孝顺,才不能让母亲太过操劳。他母亲不能长生不老,这家业早晚要交到儿子手里,他业已成年,何不早些放权,让儿子大展拳脚,他也未必不堪重用。” 司聪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有些同情,又觉得他有些活该,醒悟的太晚了。不过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还没烂到根儿上,还有的救。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有心,一切都来的及。” 刘棋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你也觉得他应该如此?” 司聪微微一笑:“子承父业,本该如此,那孩子的母亲操劳一生,是该功成身退了。” 刘棋微嗤一声:“可惜她不懂这个道理,朕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不理解,做父母的都望子成龙,她为什么希望儿子是条虫,她又不能把家业代入棺材里,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不解,可是司聪却非常理解,武则天六十五岁登基,八十岁还有男宠侍奉呢,人一旦拥有了权利,就很难放弃,这一点,她做太夫人时深有体会。 “后来呢?他如愿以偿了吗?” 刘棋无奈冷嗤:“哪那么容易,他母亲根基颇深,不肯妥协,母子二人差点反目成仇,如今还僵持着呢。” 司聪想了想,问道:“皇上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朕?” 刘棋指向自己,很疑惑的问她,司聪点头,“对啊,皇上讲的如此精彩,总要有个结论嘛。” 刘棋无奈摇头,“朕不晓得该如何处置,那是他的母亲,做的太绝情了,恐被世人讨伐,得不偿失。” 他反问司聪,“那你呢?你觉得他该怎么办?” 司聪微微沉吟,“其实有一个办法最好,就是等,等他母亲老迈不能理事,等他羽翼丰满,可是也将他的志气都等没了,终将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刘棋冷哼:“那还不如此刻便死去,也好过耻辱的过一生。” 司聪沉默不语,对他不能感同身受,也不能妄言,须臾,说道:“故事终究是故事,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皇上连番升臣妾的位份,想要臣妾做什么?” 刘棋并不意外她的单刀直入,以她的聪慧,早就看出了端倪。他垂眸沉思良久,抬眼定定的看向她。 “朕,不想后继有人。” 司聪颇为惊讶的回视着他,怔愣良久,细细琢磨他话中的意思。 他不想后继有人?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自己后继无人的,他顾虑的是太后会像养他一样养废他的儿子,那后继有没有人也不重要了,刘家会接二连三的出草包皇帝。 第13章 睿嫔 可是他这样想也未免有些偏激,目前孩子还没有影儿,到孩子懂事至少要七八年,那时候太后已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也没有精力把持朝政了,那时他亲自教导孩子也还来得及,可到了那时候再要孩子,可就有些晚了。 她垂眸沉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说的不想后继有人,是不想跟皇后后继有人,还是就不想后继有人?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心里一个念头起,猛然抬眸看向他,难道是......? 刘棋定定的注视着她,“朕,没有时间了。” 她心中一颤,没有时间了?她可不可以理解为时日无多了?他,他病入膏肓了? 马上又摇头否定这个猜测,他除了一脸大疙瘩,除了瘦弱些,生龙活虎的很,那会是什么原因? 她正猜疑不定,刘棋又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朕,不想朕的儿子也受垂帘听政之苦。” 她蓦地一惊,所以,在扳倒太后之前,他不能有儿子,太后不倒,他也活不长。太后急于皇帝的子嗣,不是担心大庆无人继位,而是担心他死之前都没有儿子,那太后垂谁的帘?又听谁的政? 她忽然脊背生寒,眼前这人或许真的命不久矣,可害他的是他的亲娘,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后的心肠堪比武媚娘,她何不自己登基称帝,也好过残害亲骨肉,落得个千古骂名。 “皇上,您,还好吗?” 刘棋扯唇苦笑,并未直接回答,“所以,朕,等不得,爱妃可有良策?” 司聪沉默片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棋挥手打断她,“换一个。” 司聪内心叹息,人家都不念母子情下毒手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念的,想不通,孺慕之情,胜过舐犊情深? “皇上不想要子嗣,大可以让太医院配了药给妃嫔们服下,防患于未然岂不是更好?” 刘棋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太医院能为朕所用,朕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何况一个两个妃嫔无孕还好说,所有妃嫔都无孕,如何能说的过去,那不都认为是朕无能了。” 司聪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有个忠心可靠的太医为皇上所用,也好行事。” 刘棋扯唇道:“朕好歹是一国之君,怎能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呢,只是现在还不到启用的时候,若是你有需要,朕可以让她听命于你。” 司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皇上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刘棋看向她,“你可还有良计?” 司聪想了想道:“都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皇上何不给太后一个希望,再搅浑了这一池清水,有人不得安宁,皇上在前朝也好行事。” 刘棋轻扯唇角,“爱妃最得朕心。” 皇上进了后宫,这次是从贵妃德妃清妃开始雨露均沾,至位份最低的贵人,他都一一临幸,让太后颇为意外,又欣喜不已,更令皇后坐立不安。 司聪依然在龙延宫的怡景园住着,位份还是美人,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陪皇上下棋,偶尔唱曲儿弹琴,俨然一副宠妃的样子。 这样过了一个月,后宫传来喜讯,说是承宠最多的清漪园的阮贵人有喜了,这可高兴坏了太后,愁坏了王皇后贵妃等一众妃子,怎地同沐恩泽却偏她有了身孕,令众嫔妃很是羡慕嫉妒恨。 几日后,司聪被封为嫔位,赐封号睿,意为睿智聪慧,迁入妆禾宫为一宫主位。冬蕊、印策还有杨嬷嬷随她入了妆禾宫,皆是贴身伺候的奴才。印策更是一跃成为了掌事太监,身份水涨船高。 皇上为司聪精心挑选了一位掌事姑姑,方菲姓方名菲,三十一岁,一看面相就是成熟稳重颇有心计的女人。 方菲跪下请安,司聪微笑着亲自去搀扶她起来。 “方姑姑快请起,日后要仰仗姑姑的地方还多,还请姑姑多多关照。” 方菲十分惶恐的屈膝下去,“睿嫔娘娘言重了,皇上派奴婢来照看娘娘,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不敢当睿嫔娘娘如此说。” 司聪淡然一笑,“姑姑是皇上心腹,本宫虽贵为嫔位,也不敢怠慢。” 方菲慌忙跪了下去,惶惶然的道:“奴婢以前是御前的人,以后就是娘娘的人,为娘娘马首是瞻,请娘娘不吝教诲。” 司聪甚为满意的拉起她,十分亲热的握着她的手道:“姑姑这样说可是要与本宫生分了,本宫欣赏姑姑的行事作风,亦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姑姑舍得教本宫才是。” “娘娘说笑了,奴婢定会恪守本分,助娘娘完成心愿。” 方菲是皇上派给睿嫔的助力,也是皇上留在她身边的眼线,司聪一见面就撕开了这层纱布,倒是令方菲很是措手不及。还好她心思敏捷,才不至于失了态。 心里对这位进宫月余就荣升为嫔位,且受到万岁爷如此重视的女人有了一个定位,此人睿智多变,不可小觑。 “娘娘稍坐片刻,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行大礼,奴婢为娘娘重新妆扮一番,这册封装束未免老成了些。” 司聪摇头,“不必麻烦了,就这样挺好,她看不上本宫最好。” 方菲如何不晓得她的意思,不禁弯了唇角,万岁爷果然没选错了人。 皇后的凤羽宫位于东六宫之首位,与皇帝的龙延宫只隔了一个二门胡同,夏日里龙延宫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凤羽宫都能听得见。 就是这样近的距离,王皇后也只能是一个月见皇帝两次,可见得宠不在于远近,而在于皇帝的心离的是否近。 司聪行了跪拜大礼,嫔妾妆禾宫睿嫔,叩拜皇后娘娘圣安,愿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容颜永驻,千秋万世。” 王皇后端坐于凤座上仔细端详她,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一月连升数级的宠妃是何等绝色容貌,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宽大的很不合体的嫔位服饰,穿在她身上犹如一根细竹竿挑了件衣裳,不似真人,倒像是吓唬鸟雀的假人一般,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妆容也与年纪不符,颜色过于庄重,与那一身红褐色的衣裳倒是自成一体,却显不出她任何的姿容来。 第14章 皇上的女人们 心中轻蔑,皇上眼光真是堪忧,喜欢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身份如此卑贱也敢忝居嫔位,让宫里那些女人情何以堪呢。 她打量司聪,司聪也同样在打量她,虽然不敢直视在她脸上打转,可是打眼这么一扫就被惊艳到了。 她印象中的皇后都是美貌不足,典雅端庄,甚至是老成持重,容颜不与。而这位王皇后却是美若芙蓉貌似天仙。忽然有些不理解皇帝,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如此美貌的皇后怎么忍心冷落。 王皇后微微扯了扯唇角,目露不屑。 “睿嫔好甜的一张嘴,不愧是卖唱出身的。” 从这一句话便知晓了皇帝为何不喜她,因为她太没度量,显然德不配位。 今日司聪封嫔拜见皇后,众位妃嫔都赶来看热闹,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这位盛宠的歌女究竟是何方神颜,结果一见,皆是大失所望。 皇后如此讥讽,众妃嫔皆露出轻蔑不屑,甚至耻笑出声。 司聪表情淡淡,似乎是没听出来皇后言语中的讽刺,微垂着头说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嗤!” 众人再忍不住笑声更甚,一位与皇后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子撇了撇嘴道:“睿嫔穿的老成,倒是长了一颗孩童般天真的心呢。” 她身旁的一个女子附和道:“德妃姐姐可真会说笑,听说睿嫔常在风月场所出入,怎么还能保留童真呢,可不要笑掉大牙才是。” 众嫔妃又是一阵哄笑,一个看上去比皇后还要华贵的女子凤眸微斜,嗤了一声:“贞贵嫔失言了,她已入宫,便是皇上的女人,都是咱们的姐妹,你这样轻贱她,便是轻贱了皇上,当心皇上怪罪。” 贞贵嫔微微变色,忙欠了欠身子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失言了。” 贵妃微微垂眸不予理会,而是看向了一脸无害的司聪,心里竟松了一根弦,为了这样的女人担心了一个月,真是不值得,甚至为皇帝感到痛心,怎么会这样饥不择食呢。 皇后道:“睿嫔,你进宫一月有余,还不曾见过各宫娘娘,借此便一一拜见了吧,也省的日后对面不相识。” 司聪应了声是,由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品裳从贵妃开始,逐个介绍。 刚才羞辱她的德妃和贞贵嫔她已经认识了,贵妃娘娘出言相助,她行礼的态度更真诚一些,就算是致谢了。 清妃是在场嫔妃唯一没有对司聪口出恶言的,她眉宇间自带的一种清冷,与其他妃嫔的功利显得格格不入,这清妃的称号确实配她。 在她位份之上还有一个成昭仪,年纪与贞贵嫔相仿,姿容算是中上等,也没什么特别出色的。还有一个定嫔与她位份相同,年纪就要小了些,剩下的李美人、裴才人和阮贵人就更要小一些,大一点的十八九,小一点的也就十五六。 心里有些不齿,刘棋是真下的去嘴啊,未成年他也敢笑纳。那么原身陆知雪多大呢?今年不过十八岁,算是刚刚成年,她心理上的抗拒还能小些。 认识了一圈,她大致记住了个七七八八,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阮贵人,脸色不大好,神情恹恹的,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 转过身看向她,温声细语的道:“听闻阮妹妹有喜了,还未给阮妹妹道喜呢,恭喜阮妹妹了。” 阮贵人抿了抿唇,连表面上的恭敬都不愿意维持了。 “嫔妾有着身子,就不起身道谢了,嫔妾谢过睿嫔娘娘了。” 对于她的桀骜不驯,司聪并不在意,而是一脸真诚的笑了笑道:“姐姐看阮妹妹这气色,肚子里大概是个男胎呢。” 阮贵人眼睛一亮,刚才的不逊也减了几分,颇有些欣喜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王皇后等人的脸色却变了变,贵妃沉着脸道:“睿嫔不要妄言,子嗣之事岂可儿戏。” 司聪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唇角,“嫔妾也不是乱说的,都是听家里的老人谈论过,也确实几分依据的。” 众人皆好奇的看着她,王皇后面色微有不虞,问道:“睿嫔的依据是什么?不妨说来与姐妹们听听。” 司聪笑了笑:“小时候常听祖母说,姑娘打扮娘,若是看着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孕妇,肚子里一定是个女孩儿。若是脸色难看,且月份大了的时候脸上有黄褐色斑块的,那一定是个男孩。祖母说,她怀嫔妾的姑姑时,脸上就新鲜,生嫔妾的弟父亲时两颊就起了斑,可见是很准的。” 阮贵人大喜,笑的合不拢嘴,口中的称呼也变的亲热尊重。 “睿嫔姐姐此话当真?” “真的,姐姐不骗你,姐姐的祖母就会看这个,经祖母看过的孕妇,十个有九个都是准的。姐姐看啊,妹妹这胎一定是个皇子呢。” 阮贵人的精神突然就好了很多,头痛恶心的症状似乎都减轻了不少,竟然起身屈膝一礼。 “那就借睿嫔姐姐的吉言了。” 司聪伸手虚扶了她一般,笑的十分亲切,“那是妹妹的福气,可不是姐姐的吉言,妹妹生来就是一脸的福相,听说咱们万岁爷还没有皇子呢,妹妹一定会为皇上生下皇长子的。到时候妹妹封妃晋位,可别忘了姐姐才好。” 一番话说的阮贵人是心花怒放,其他嫔妃则是闷闷不乐,一脸的郁郁寡欢。气氛突然有些沉闷,司聪没事人一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皇后肃着脸道:“乡野诨话也可当真,大家当听个乐子得了,阮贵人也不要偏信,生男生女都是皇上的骨肉,皇上重视,本宫也喜欢,你好好保重身子是重要的。” 阮贵人都已经在畅想未来的美好日子了,含糊的应了声是。 司聪道:“头三个月最为重要,阮妹妹可一定要当心啊,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出来走动,像晨昏定省,妹妹就不要来了。嫔妾听闻皇后娘娘向来贤良温厚,一定不会怪罪妹妹的,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王皇后能说是不是吗?皇上对阮贵人这一胎很重视,太后也十分的重视,再三嘱咐她要照看好阮贵人的胎,她若是坚持让她每日来请安,岂不是与皇上为敌,与太后的意愿背道而驰? 第15章 病了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不甘啊,为什么偏偏叫一个低等的贵人抢占了先机,若是真如那个睿嫔所说,将来生下皇长子,那她的后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心中不悦,面上还要装出温婉亲和来,说道:“阮贵人不必每日都来给本宫请安,龙嗣重要,你安心养胎,本宫会交代好太医院那边,日日去给你诊脉,若有什么不适,你尽早的说。” 阮贵人喜出望外,得意的笑了笑,连身都未起,微微欠了欠上身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垂爱。” 王皇后心里更加的不痛快,更懒得看阮贵人那一副春风得意的猖狂样子,便让大家都各自散了。她靠在凤座上闭目扶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品裳奉了碗茶上来,皇后深叹了一声,出口便是极重的怨气。 “本宫真是瞧不上阮贵人那副轻狂的样子,好像她肚子里真就是个皇子了,才一个月就这般目中无人,若真产下皇子,本宫都得看她脸色了。” 品裳忙劝慰道:“娘娘多虑了,她再得意也是个贵人,生了皇子顶多晋升为嫔位,想升到妃位,太后娘娘都不允许,娘娘就放宽心吧。” 王皇后喝了口茶将茶杯重重的掼在桌上,吓得品裳忙去看她的手,满面的焦急。 “娘娘仔细手疼,您是金尊玉贵的后宫之主,她就是地里的烂泥,跟那种人置气多犯不上,娘娘您消消气,奴婢服侍您去御花园走一走吧?” 王皇后一张脸黑成了炭,摇摇头道:“本宫没心情,皇上统共来后宫没几天,怎么她就有了?品裳,本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怀不上呢。” “娘娘别急,您的身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太医都说了,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适合孕育子嗣,还是缘分未到,这孩子也是讲父母缘的。” 王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里已有泪意。 “本宫想要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你去吩咐下去,明日本宫要去福隆殿上香,多备一些香烛贡品,本宫要亲自诵读一整日的求子疏,就不信求不来一子。” 品裳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皇后忙于诵经求子,后宫其他妃嫔也一一效仿,福隆殿一时香火旺盛非常,堪比过年之时热闹。 司聪是绝对不会凑这种热闹的,她刚册封的时候各宫的娘娘们都来送礼祝贺,扰的她觉都睡不安稳,现在可是难得清净,能在自己的宫殿里悠闲自得逛一逛。 妆禾宫不大不小,有正殿和配殿,正殿是日常起居和接待其他嫔妃所用,配殿则是用于休闲和临时休息所用。另外还有偏殿,耳房等十余间房间,就是再住进来几位小主都住得下。 可是皇上的意思是这里只给她一人居住,在外人眼里看来,是无限的荣光。以前在怡景园的时候只有一个印策和一个冬蕊伺候,到了妆禾宫已经是十二名太监和六名宫女伺候了,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事情要做,出恭都要熏香,难怪都削尖了脑袋想做皇帝的女人呢。 刘棋还是经常来她的宫殿,却很少去别的嫔妃那里,不免引起不满,司聪每日去给皇后请安,都少不得听一些流言蜚语。也不知是心情烦闷,还是季节更替所扰,她竟病倒了。 这可急坏了皇帝,吩咐太医去诊治,可是太医院有点名望的太医不是出宫给大臣诊病,就是在太后皇后贵妃等更重要的妃嫔处当值,来给司聪诊治的,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太医,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是医术高明的郎中,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自司聪称病以来,刘棋日日都来妆禾宫,盯着她吃药,并且泡药浴,那位年轻的张太医是这样说的。 “娘娘自小体虚,又经常风餐露宿,肠胃虚弱,风邪入体,药物恐会伤及脾胃更深,臣建议娘娘每日以药浴泡身半个时辰以上,日久或可痊愈。” 于是,司聪的寝宫里每日都热气袅袅的。不过这泡药浴的人,非她而是刘棋。这是张太医为刘棋精心调配的排毒之药,他那一脸一身的疙瘩都是长期服药所致,想要彻底排出去,没个一年半载的恐怕不易痊愈。 司聪用粗盐和野菊花泡了水,正在往他的脸上涂,刘棋已经适应了最初的疼痛,看着还有些红肿的脸,说道:“涂了十来日,红肿的地方轻了很多,难得你还懂的这些偏方。” 司聪涂完他的后背,又在他的身上涂,现在他二人都已经过了脸红的阶段了。 “臣妾懂得的终究是些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张太医的方子才是难得呢,皇上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的?” 刘棋摇头苦笑:“机遇而已,朕常年拘于这一方天地,小时候出宫有太后阻着,现在出宫是大臣们管着,说是九五之尊,却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司聪劝他:“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皇上乃天下之主,如何能与寻常百姓般自由自在,您的一举一动,可牵动着举国的动向,当然不能随意而行。” 刘棋微叹:“话虽这么说,人家做皇帝是因为这些无奈,朕却与他们不同,朕是真的没有自由。” 司聪有些可怜他,被架空了那么久,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他若是是昏庸无道也就罢了,偏他是满腹的抱负无处施展,可不白白浪费了这君王的封号了。 “后个儿就是中秋了,你也病了十来日了,也该露露面了。” 司聪回神,“是,臣妾后日一早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与姐妹们一同参加祭祀。” 刘棋微瞥了她一眼,“中秋可是个大日子,群臣都会参加祭祀,你可要谨言慎行,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司聪微微欠身,“皇上放心,别看臣妾曲儿唱的好,但是并不多话,更不会无端给自己惹是非,那一日的主角又不是臣妾,臣妾自当寡言少行。” 第16章 十面埋伏 刘棋很满意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待身上晾干了后,很习惯的倒在了床上,司聪无奈一叹,只好抱着被子去美人榻上睡。 刘棋抿唇笑了笑,他不是不能回去睡,可他觉得这里更有烟火气,更像是一个家。 家?他很震惊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这偌大的皇宫里,他有娘有妻子,还有妾室和女儿,可他却从未觉得自己有一个家,从未有一下朝就想来的地方,而且他对陆知雪这个女人并无男女之情,究竟她身上有什么特殊能够如此的吸引他? 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真相往往都是残酷的,不是说难得糊涂嘛,那就稀里糊涂的过吧。 中秋佳节至,皇宫内一派节日的喜气。晚上酉时时分,皇帝率后宫众人及众臣前往祭台祭月,皇帝身着龙袍,神情庄重,先行盥洗礼,而后献上祭品,三叩九拜,祈求月神庇佑家国昌盛。大臣们皆着朝服,依品级列队,行礼如仪。 繁琐的礼仪一直延续了一个多时辰,祭礼毕,众朝臣皆退下众人移至御花园中的朝阳殿。殿内摆着诸多圆桌,桌上满是月饼、石榴、葡萄等节令食物。太后居于高位,皇帝坐于主位,皇后居左,众妃嫔依次而坐。乐师奏响雅乐,舞姬翩翩起舞。众人先向皇帝敬酒,口颂吉祥话。 大殿中间摆着一个大月饼有小圆桌那么大,象征着团圆喜庆,与往年一样,皇帝赐下月饼,众人谢恩后喜欢不喜欢的都得吃下,一是代表了皇帝的心意,谁敢不尊,二是这么大的月饼宫外难见,官职低微的官员想吃还吃不到呢。 宫人们按规矩有序上菜撤盘。宴间,有歌舞表演,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妃嫔们露脸的最佳时机,如果表演的才艺入了皇帝的眼,那接下来就是无限的荣宠了。 当然了,也不仅仅是妃嫔们有献艺,官员家的姑娘小姐们也有才艺表演,成昭仪便是前年的中秋表演了一段舞蹈,被皇上看中了的。所以,每一年的中秋也相当于是一场小型的选秀。 也不是所有节目都能在夜宴上表演,节目都是由皇后亲自定夺,去除一些太光彩夺目的,留下的大都是与皇族有关联,或者是对后族有益的臣女献艺。 司聪看来节目的丰富程度还是可以的,臣女们的表演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妃嫔们就更放的开一些,毕竟要趁此取悦于皇帝,所以十分的卖力。 中秋是好日子,所有妃嫔皆到场,十几日未见的阮贵人也来了,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恹恹的,想来是孕期反应太过强烈,她眼下明显是一片的乌青。 今日这场合,除了皇后、和那几个妃位的嫔妃未曾有节目表演,再就是她和阮贵人坐在台下安心看戏了,她就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想露脸,只等好戏唱罢好回去睡觉。 她想的挺好,悠闲的听曲儿吃美食,可是皇后和那几个嫔妃偏偏不让她如意,也不知是谁先牵的头,让她吟唱一曲。 她推说技艺不精,且大病初愈嗓子倒了不能唱了,太后先沉下了脸。 “哀家听说皇帝对你十分的宠爱,以为你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不想,却当众丢了皇帝的脸,可见皇帝选女人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太后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了,既贬低了她的才貌,又蔑视了皇帝的能力,她若是执意不演,那可真就当众打皇帝的脸了。 因为她受宠一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上下,从进宫的命妇们私下交谈就不难听出来,举朝上下对她这个无端受宠的卖唱女都十分的好奇,且非常的不满。没看出哪里出色了,怎么就入了皇帝的眼,看来太后所言非虚啊。 演就演吧,又不是没演过,不过她不打算唱歌,那样才是真的打了刘棋的脸呢,在这种场合下,表演的必然是最拿手也是最吸引人的节目,她想表演一段乐器。 缓缓起身施了一礼道:“回太后娘娘,臣妾不敢辜负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期许,可是臣妾的嗓子确实受损不宜吟唱,臣妾愿献上一曲琵琶,为赏月助兴。” 刘棋看不出喜怒来,太后神色不虞的嗯了一声:“那就好好弹奏,别扫了大家的兴。” “是,臣妾遵旨。” 有宫女拿来一把琵琶,司聪试了试音,带上了拨片,轻轻滑出了几个音,便有唏嘘之声。这位睿嫔的技艺好不好,已有人心中有数了。 按理说中秋之夜应该弹奏曲调悠扬又感怀颇深的曲子,可司聪偏不,她又不是真正的后宫嫔妃,就是靠这个取悦爷们的,让她不乐呵,谁也别好过。 弦音乍起,便有种铁蹄铮铮的味道,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马蹄踏破宁静,刀枪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一曲《十面埋伏》铮然而起,气势恢宏响彻云端。每一次琴弦的拨动,仿佛都是战场上的一次冲锋陷阵。司聪也沉浸于其中,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尽情的舞动。 周围众人原本带着不屑或期待的表情渐渐凝固,这一首从未听过的曲调让他们身临其境,仿佛置身于一场金戈铁马的战场中。紧张压抑的氛围弥漫开来,让人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司聪弹奏此曲,心中满是对自己几世轮回的宣泄,每一世的记忆都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眼前快速切换,有欢笑、有泪水、有痛苦、也有无奈。这些复杂而又深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此刻,她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到这首曲子之中。那激昂的旋律像是她对命运不公的怒吼与抗争;那婉转低回的曲调则宛如她在回忆往昔时的轻声叹息;而那急促的节奏,则恰似她急于挣脱轮回束缚的迫切心情。随着乐曲高潮部分到来,弦音越发激昂,似要冲破这皇宫大院的束缚。 曲终,余音袅袅。司聪缓缓放下琵琶,眼神清明地注视着正对面呆呆望着她的刘棋。场面上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才有掌声响起。刘棋的眼中惊喜之外又多了几分探究之色,太后则脸色更加阴沉,而司聪像是打完一场胜仗般,傲视群雄。 第17章 中毒 刘棋愣了一瞬,露出了笑容。“爱妃果然没令朕失望,过来朕这里坐。” 他招了招手,司聪缓步向他走去,周围是一双双如利剑般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瞬间化身甄嬛,在万众瞩目下成为众矢之的,成功的将妃嫔们对阮贵人的不满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坐在了皇帝的身边,的一个小兀子上,还不如自己的位置坐着舒服呢,比皇帝皇后矮了一大截,像是坐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宠物,滑稽的很,也不知她们羡慕的是什么,没桌子没吃的,皇上吃剩下的给她一口,跟喂猴没啥区别。 司聪这一曲琵琶弹完之后,再无人敢表演乐器了,生怕被她比了下去,有写字的,有画画的,还有跳舞的,总之是避其锋芒。 节目五花八门,大家也算是尽兴,眼看着月上中天,已是亥时了,宫宴也接近了尾声,众大臣们都已经准备要离开了。而这时,众人却都腹痛难忍起来。 要吐不吐,一时间如厕的大臣和妃嫔们走了一半,剩下的这些也是在忍耐着疼痛,没敢离开。 皇太后肚子也疼,实在是忍不住了赶紧招呼着宫人们抬着回慈宁宫如厕。皇帝也想出恭,可是他走不了了,阮贵人疼的见了红,几欲晕厥过去。 皇后等人早就回宫如厕去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也都跟着平时伺候的娘娘小主们回各宫配药去了,这么多人一起上吐下泻的,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些妃嫔之中,唯有司聪一人不曾出现此类情况,她便跟着皇帝一同去了阮贵人的清漪园。 太医院只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张太医,急匆匆的来给阮贵人看诊,可是阮贵人腹痛不止,几乎是坐在恭桶上下不来了,这血更是止不住了。 熬了半宿,终是流产了,皇帝的脸色黑沉黑沉的,下令彻查群臣集体腹痛之事,一定要严查。 皇太后也是拉了半宿,根本就不晓得清漪园阮贵人已经小产的事情,早起听人来禀,当真是吃了一惊。 拖着虚体召见了皇后,见面便是一声厉斥:“是不是你?” 皇后惊恐万分的跪了下去,为自己辩解道:“姑母,怎会这么想嫣儿,嫣儿几乎是一夜未眠,对此事是毫不知情,姑母因何冤枉了嫣儿啊?” 太后冷哼了一声:“群臣、还有整个后宫的人都上吐下泻的,就算不是你所为,也是你督办的晚宴不妥,哀家也是吃坏了肚子,你难辞其咎啊。” 皇后真的慌了,“姑母,不是嫣儿,真的不是嫣儿,宴席的酒菜都是按照以往的菜色定制的,姑母说要节俭用度,今年中秋还减了几道菜呢,所有入席的菜都是经过膳房试菜的太监验过的,不可能有毒的。” “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有毒,你这是被陷害了啊,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皇后惊道:“谁会这么大胆,竟敢用群臣的性命来陷害本宫?姑母,您得帮帮嫣儿啊?” 太后缓了缓脸色,“查肯定是要查,可是不管怎么说,宫宴都是你亲自办的,如今阮贵人因此小产,你责任重大,皇帝已经下令彻查此事,你想想怎么与皇帝解释吧。” 皇后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哀泣道:“这可怎么办啊?自从本宫小产以后,皇上对本宫本来就不亲近,阮贵人这一胎皇上非常重视,如今她出了事,皇上一定会怪罪本宫的,姑母,您帮帮嫣儿,您快想想法子啊。” 太后蹙眉叹息,很有些恨其不争的凝视她良久,“哀家已派人去查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先别乱了阵脚,若是能找到陷害之人最好,若是不能.....。” 她顿了顿,咬了咬牙,“你便脱簪请罪,自请去隆福殿为阮贵人失去的孩子祭奠,求得皇帝的原谅。” 皇后大惊,“那,那本宫不是失了管理六宫的权利了吗?姑母,这么自罚,是不是太重了,本宫若是没了掌管六宫之权,贵妃岂不是要凌驾于本宫之上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你就是目光短浅,有哀家在,谁敢管六宫的事?哀家不干涉你掌管六宫,那是因为你是哀家的侄女,贵妃算什么东西,也敢做哀家的主?” 皇后神色微缓,太后又道:“不过是让你认个错,给皇帝个台阶下,那么多大臣都吃坏了肚子,你不出来表个态,群臣会有意见的,你父亲在前朝也难做,王家也更不好做,为了稳定朝臣的心,你也该做出牺牲才对。再说也用不了几日,哀家自会让皇帝许你出来的。” 皇后松了口气,给太后磕了个头,“嫣儿谢谢姑母垂怜,日后定会加倍孝顺姑母的。” 太后叹了一声:“哀家悉心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孝顺哀家,你要时刻谨记你入宫的目的,早日为皇家产下皇子才是正经。这次的事情是个教训,宫宴上的菜一定是让人动了手脚了,你日后要谨慎些,再不能让人陷害了。” “是,嫣儿记下了。” 此时春竹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施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去打听事儿人回来了,说是问了一圈,昨晚只有妆禾宫的睿嫔没有腹痛,且陪着皇上在清漪园一夜未归,娘娘,这事会不会是睿嫔所为?” 皇后急道:“一定是她,姑母,就是她,是她嫉妒阮贵人有孕,所以才暗下毒手,再栽赃到本宫身上,姑母,不能饶了她啊。” 太后垂眸沉思片刻,道:“是不是她都得是她,现下也不用认错了。春竹,即刻传六宫嫔妃到皇后的凤羽宫议事,任何人不得告假,请皇帝也过去,不得延误。” 春竹领命去各宫传话,皇后匆匆回宫重新梳洗打扮,太后也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浩浩荡荡的往凤羽宫而去。 一刻钟后,所有妃嫔齐聚凤羽宫,大家昨晚皆是上吐下泻的折腾的不轻,一个个的都黑着眼圈,无甚精神,可又不敢有埋怨之色,因为太后娘娘也到了。 第18章 小瞧她了 妃嫔们分列两边跪地相迎,刚站起身皇帝又来了,一个个的脚下虚浮的毫无力气,又跪了下去,这一起一跪的身上都出了虚汗,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唯独司聪一人虽也困乏,但是气色尚佳。 屁股还没坐稳,皇后点了她的名字。 “睿嫔,你可知罪?” 司聪忙站了起来,“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王皇后脸色一沉,厉斥道:“跪下!” 司聪站着未动,“臣妾无错,为何要跪?” 王皇后冷哼一声:“你无错?你犯下了滔天大罪还敢说无错?” 司聪好笑的扯了扯唇角,“皇后娘娘真会玩笑,没头没脑就给臣妾扣了顶帽子,臣妾不明所以。” “不明所以?本宫看你明白的很。昨日宫宴群臣与众位妃嫔皆中毒上吐下泻,唯独你安然无恙,本宫看就是你下的毒,才至阮贵人腹痛小产。睿嫔,你害的满朝文武不能早朝,又害的皇上失去了一个子嗣,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司聪一脸的惊愕,“皇后娘娘是说昨日宫宴上有人投毒?臣妾一无所知,各位姐姐可晓得此事?” 她看向两下端坐着的嫔妃,可这个时候谁敢跟她互动啊,皆眼神躲闪垂首不语。 司聪抚了抚胸口装作很惧怕的样子,“天呐,天子近前,竟有这般胆大妄为之人,这可是谋逆的重罪,是要诛九族的,皇后娘娘会不会搞错了?” 王皇后面带怒色,刚要出口训斥,太后微咳了一声,制止了她,皇后微微侧目看向上首处端坐的太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转眼对司聪疾言厉色道:“你还知道是诛九族的大罪,竟然如此狠毒,为了害阮贵人腹中的龙胎,不惜让满朝文物大臣和嫔妃们跟着中毒,睿嫔,你好大的胆子,还不从实招来,本宫或可留你一具全尸。说,你用的什么毒,可有同......。” “皇后!” 太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她,脸色阴沉的要下雨了一般,她们王家怎么送这么个蠢货入宫为后,怎么就教不会呢。 王皇后转头看向太后,卑微的欠着身子应道:“母后有何吩咐?” 太后微喘了一声,“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可妄下定论。是中毒,还是食材不干净吃坏了肚子,要等太医院与膳房的调查结果才可定论,现在是让你询问,不是给谁定罪。” 她这侄女怎么这么蠢,人家敢下毒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是睿嫔所为,这罪责就得皇后背下,那让她怎么认罪?是认一个失职之罪,还是谋逆之罪?还振振有词诛九族,她这个太后也在九族之内好嘛。 王皇后似乎是明白了其中的厉害,额头立时就冒出了冷汗,忙解释道:“是,臣妾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心急了些。睿嫔,你还不招吗?” 司聪一脸的泰然自若,很无辜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让臣妾招什么?娘娘仅凭臣妾并未与众位姐妹一般上吐下泻就判定是臣妾下的毒,未免草率了些吧?况且,臣妾还不至于这么蠢,做的这般明显,上吐下泻而已,又不是死人,臣妾何必把自己显露出来?” 王皇后一时语塞,贞贵嫔冷嗤道:“蠢人办蠢事,你本来就蠢,所以拿我们都当傻子。皇后娘娘,臣妾以为,就是她所为。” 王皇后有了帮手,立时充满了精神,战斗力十足的看向司聪,哼道:“正因为如此,你才想为自己洗脱罪名,参加宫宴的所有人都出现此症状,偏偏你没事,别跟本宫说是巧合,就是本宫相信你,旁人也不会相信你,这事,便是你所为。” 司聪不紧不慢的道:“皇后娘娘这样断案,恕臣妾不能苟同。臣妾来宫中日子不长,与宫中各司都不熟悉,且近半月都在休养,昨日才勉强参加中秋夜宴,臣妾一无能力在食物中下毒,二无机会行此事,皇上夜夜都去看望臣妾,皇后娘娘可以问皇上,皇上可以为臣妾证明,臣妾并无下毒的机会。” 不等皇后开口问,刘棋便点头道:“确实如此,朕每日都在睿嫔的宫里陪她休养,直至中秋前一夜,她的身体还未痊愈,昨日是强撑着参加的夜宴。” 众嫔妃都震惊了,皇上居然为她作证,这不是明睁眼漏的偏爱嘛,还有什么好审的,算阮贵人倒霉,算满朝文武倒霉,是她们倒霉罢了。 王皇后是又惊又怒,现在只不过是个嫔位就这般偏袒,他日让她诞下龙嗣,岂不是要上天了?今日若是让她脱了身,以后怕是没有机会惩治她了。 “那也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如何解释只你一人安然无恙?” 大家把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司聪挑了挑眉,“皇后娘娘总抓着这一点不放毫无意义,臣妾没做过的事是不会承认的。皇后娘娘何不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件事呢? 王皇后有些困惑,“你什么意思?你说本宫冤枉了你了?” 司聪轻扯唇角,“臣妾确实是冤枉的,皇后娘娘你也不想想,参加宫宴的所有人都中了毒,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吃了某一种带毒的食物,您觉得臣妾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都吃这一样东西吧?” 王皇后一愣,众妃嫔也都醒悟过来,两两一对小声地议论着。 “她说的也在理儿,咱们每次参加宴席,能吃的就那几样,好多菜上来了就是走个过场就端下去了,我素来不喜腥,鱼虾之类的从不入口。” “我与姐姐正好相反,最喜欢吃鱼虾,倒是不喜牛羊肉,太膻了,受不了那味儿。” 旁边的一个过来搭茬,“我也是,鱼虾和牛羊肉都不喜,就喜欢吃猪肉,尤其是猪排,怎么都爱吃。” “个人的口味都不同,听说贵妃娘娘就不吃鸡肉。” 妃嫔的议论或多或少的都传入了太后的耳中,她心里一沉,看向司聪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终究是小瞧了她,有几分小聪明,看来,今日皇后是占不到便宜了。 第19章 都是月饼惹的祸 王皇后脸色沉郁,一时没了章程,悄悄拿眼睛看向太后,试图寻求太后的帮助,可是太后微微眯眼并未瞧她,让她更加的六神无主起来。 贵妃忽然问道:“睿嫔分析的如此有道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司聪看向郭贵妃,眼里满是赞许,淡淡一笑:“臣妾愚钝,能让所有人同时中毒,必然是吃了同一种食物,昨日宫宴上,大家同吃的一样东西,唯有那一块巨大的月饼,是皇上赏赐,为表谢意,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吃了些。而臣妾肠胃不适,忌食油腻,那月饼实在是腻的慌,臣妾便没吃,而是带了回去,想着赏赐给宫人也没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不想,还没等赏赐下去,便出了事。” 她看向方菲,方菲立时掏出一块巾帕,递给了她。司聪展开巾帕给众人看,正是一块切的不规整的月饼。 “这就是那块月饼,皇上可以让太医院和膳房的人来验一验,是不是这月饼被人动了手脚,才至所有人都中了毒。” 皇上命人去传太医院和尝膳司的人来验证,王皇后此时心焦马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月饼一定有蹊跷。 太医院和尝膳司的人很快就到了,经过一番检查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说道:“回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这月饼里有巴豆的味道,应是面粉里掺入了巴豆的粉末,或是馅料里有巴豆液,且份量不轻,才至群臣腹泻不止。” 尝膳司的人也道:“为了掩盖巴豆的味道,馅料里加了很多果仁,难怪食用过的大臣们都说今年的月饼馅格外的香。” 刘棋震怒,“这月饼是谁监督制作的?” 王皇后大惊失色,忙起身跪了下去,“回皇上,月饼是臣妾亲自选料督工制作的,可是臣妾并没有加入巴豆这一味食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请皇上明查。” 皇上冷斥道:“出了问题?朕看是你的心思出了问题。皇后,你好歹毒的心思,你若是直接将巴豆下在阮贵人的食物里,难免会被查出来。可你这么做就是死无对证,你也知道月饼是朕赐下,难吃与否都会一点不剩,阮贵人就是腹泻致死也查不出来缘由,幸好睿嫔没有食用,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皇后万分惊恐,伏地叩头不止。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这么做,于臣妾是一点益处皆无啊,就算是睿嫔没有这块月饼,满朝文武皆腹泻不止,臣妾也难逃督办不力的责任,臣妾是愚钝,可是臣妾不至于这么蠢,拿自己的后位去博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做过啊。” 太后微微舒了口气,还不算蠢到家,这些话抓住了要害,皇帝也不敢轻易处罚了她。 刘棋扯着唇角冷哼,“皇后,朕问你,这块月饼做了多久?” 王皇后忙答,“回皇上,月饼大,用料多,制作又繁琐,整整做了三日。” “那么,这三日,你可有在场监督?” “臣妾一直在旁看着,每一道工序都是臣妾亲自盯着的,这三日,臣妾几乎是日夜不眠.......。” 她猛地住嘴,太后的一张脸都快拧出水来了。 刘棋冷笑,“既然是你亲自督工,那这巴豆粉是如何掺入到面粉中的?” 王皇后瘫坐在地上,一脸的无措。 “臣妾,臣妾不知,臣妾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在臣妾的眼皮子底下动的手脚,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皇上,臣妾冤枉,请皇上即刻审问膳房的人,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哼!不用你说,朕是一定要审的,来人,去传膳房的管事来。” 还不等人去传话,膳房的管事匆匆赶来,满头满脸的汗跪在了地上,哭哭唧唧的道:“皇上,膳房里死了一个太监,奴才查了一眼,是服毒自尽的。” 满座皆惊,太后急问:“他做错了什么?” 膳房的人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太后娘娘,那奴才并未做错事情,只是听说皇上太后要严查昨日宫宴腹泻的事,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被人发现时,还有口气,断断续续的说,他该死,事关重大,奴才不敢耽搁,赶紧来禀报皇上了。” 刘棋连连冷哼,“好啊,杀人灭口,皇后好长的手啊,在朕跟前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杀了,皇后好本事,好手段啊。” 王皇后都懵了,都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又跟杀人灭口扯上关系了? 连忙伏地叩首道:“皇上,臣妾一无所知,何来灭口一说啊?” “你一无所知,朕看你手段毒辣的很,现在死无对证,你便可抵赖到底了?” 王皇后急的哭了出来,“皇上,您就这般不信任臣妾吗?臣妾与皇上自小一起长大,别说是杀人,臣妾何曾伤害过一条猫狗的性命?臣妾不敢,也不屑那么做,臣妾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请皇上明鉴。” 她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可刘棋却毫无怜悯之色。 冷斥道:“皇后王氏,德行欠亏,不宜为六宫表率,着废黜皇后之位,迁居冷宫看管。” 王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登时就愣住了。六宫妃嫔皆是一脸的震惊,这就废后了?也太快了些吧? 一直没言语的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皇帝!你此番处置,是否草率了些?” 刘棋侧身看向太后,态度十分的恭谨。 “太后,人证物证俱在,她无从分辨,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没连累她的家人,已是格外开恩了。朕知道太后与王氏的感情深厚,可此事事关朝政,朕要给百官一个交代,太后还是别为她求情才是。” 太后气血上涌,这事明显就是有人陷害栽赃,从皇帝的表现来看,跑不了他的手笔,看这架势,这是要与她公开宣战了,她若是保不住皇后,那这第一战,她便输了。 第20章 禁足 太后清了清嗓子道:“哀家不是替她求情,只是此事颇多疑点,皇帝要给百官一个交代,不是已经有人伏法了吗?又关皇后什么事?” 刘棋微顿了下道:“她掌管六宫,她操办宫宴,出了这样的丑事,她就该负责到底,太后不用说了,朕意已决,这毒妇是万万留不得了。” 太后道:“皇帝若是执意如此,哀家也无话可说。皇帝是明君,官府查案尚且要证据确凿才能定罪,可皇帝如此草率断案,恐会污了皇帝明君的盛名,怕是难以服众。况且,若要真的深究起来,不一定会是什么结果呢,哀家劝皇帝,还是三思的好。” 刘棋垂眸思索她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拿他在百朝中的地位来点他,现在他还没那个能力与王家抗衡,若是深切查下去,牵连出来的人就不一定是谁了。 百官被群体投毒,这幕后之人若是被公布于众,那就是得罪了整个大庆王朝,那他这个皇帝可就真的做到头了。他又不是真想废后,退一步又如何。 “即便不是她所为,也是她督办不力所致,不废后,也不能轻饶了她,不然,如何跟百官交代,跟天下人交代?” 太后见他松了口,心下也松了口气,说道:“皇帝顾虑的也有道理,出了这样大的事,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难辞其咎,暂时也不适宜掌管六宫事宜,依哀家之意,便在宫中禁足反悔,后宫之事,暂时由贵妃代为处置,哀家亲自帮皇帝照看着就是了。” 王皇后瘫坐当场,哭着哀求道:“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实在是冤枉啊。” 太后睨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总归是在你的管辖之中出了这种事。将那个自尽的太监斩下头颅,悬于城楼上示众,以告诫那些不法之人,也算是给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交代。” 刘棋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太后又道:“此事虽说是皇后失职,但是膳房和尝菜司也是罪不可恕,割去掌事太监之职,发去永巷服役。” 膳房和尝菜司的掌事太监跪地哭求不止,太后心烦的摆摆手,让人拖了出去。 太后满面不耐的看了眼哭的死去活来的王皇后,真想给她一巴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人动了这么大的手脚,她这个皇后竟然一点都没发觉,真是无用至极。 又看向郭贵妃,神情严肃的说道:“贵妃初次处理六宫之事尚无经验,日后,就来哀家这里听事吧。” 郭贵妃施了一礼道:“是,臣妾遵旨。” 太后起身向外走去,众嫔妃跪地相送,齐齐呼道:“臣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刘棋随后也离开,经过司聪的身边时特意顿了顿脚步说:“睿嫔举报有功,想要什赏赐跟朕说,朕都满足你。” 司聪屈膝道:“臣妾不敢居功,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英明决断,臣妾只是凑巧了而已,不当皇上挂心。” 刘棋笑了笑道:“也好,朕与你不急于一时,想好了再告诉朕。” 皇帝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的女人醋意大发,可又不敢得罪她,谁让人家圣眷优渥呢。 皇后被禁了足,众位嫔妃就不能久留了,相继都出了凤羽宫,凤羽宫的大门立时就被关了个严实,外头一排侍卫守着,众位嫔妃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皇后或许已经失宠,众人忙都调转心思,齐齐向贵妃祝贺。 郭贵妃还如做梦一般,以前梦想过无数次主理六宫事务,宫里有太多的陋习她看不惯,可是皇后当家做主,她也不敢反驳。 如今她终于梦想成真了,突然觉得精神抖擞,她要整理的地方可太多了,首先要换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内务府总管。 不过现在的内务府总管田旭,是太后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提拔上来的,在宫中已经有二十几年的资历了,根深蒂固,想要撤换还不大可能,不过既然给她这个机会了,那就创造机会换一个,皇后不也被撤了职务禁足宫中了嘛。 他在这个职位上这么多年,她就不信找不出他一点错处来。看今日皇上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削减皇后的势力,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心意已定,在众人的追捧中回到了永轩宫,不满周岁的毓秀公主已经醒了,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找娘亲呢,郭贵妃刚才还冷硬的心立时变的柔软起来。 自乳母怀中抱过女儿,心疼的在她脸上亲了几下,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毓秀乖,母妃回来了,母妃在呢,云禾不哭。” 小公主见到母亲委屈的眼泪珠子一对一双的往下落,我见犹怜那样子,更让郭贵妃心疼不已。 “公主吃奶了没有?” 乳母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刚才吃了一点,但是公主似乎是胃口不好,奴婢喂她,再不肯吃了,嚷嚷着要找娘娘,奴婢正想寻人去问问娘娘何时回来呢,娘娘就回来了,看小公主乐的,正是一刻都离不开娘娘呢。” 郭贵妃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欣喜不已,她抱着孩子坐在了软榻上,清音捧着茶进来了。 清音是永轩宫的掌事姑姑,也是她自宫外带进来的陪嫁,比贵妃要年长几岁,是个很沉稳有度的人。 清音奉了茶,便率领众宫女太监跪下,带头给郭贵妃道喜。 “奴婢等还没给娘娘道喜呢,恭喜贵妃娘娘荣获协理六宫之权,娘娘大喜了。” 众奴才这才知道自家的主子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可不是大喜吗。纷纷磕头道喜。 “奴婢,奴才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喜,永轩宫大喜。” 郭贵妃满脸的欣喜之色,抬了抬手令众人起来。 “这是咱们永轩宫的荣耀,咱们同喜,清音,传令下去,永轩宫上下奖励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大家尽心办事,以后的上次2少不了。” 众人齐齐道谢:“奴婢,奴才们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郭贵妃很高兴,让众人都退了下去,独留下清音在殿里说话。 第21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郭贵妃逗弄着小毓秀,清音奉上一盏茶,郭贵妃接过来轻啜了一口,“嗯,这是新茶吗?” 清音道:“是,刚才内务府的人送来的,是最新进贡的茶,娘娘这是头一份呢。” 郭贵妃扯了扯唇,“内务府的动作倒是快,这前后才多一会儿的工夫,本宫猜想,这原本是孝敬皇后的,现如今皇后禁了足,就直接送到本宫这来了。” 清音劝慰道:“管他是送谁的,总之现在在咱们的宫里,往后还会有更好的东西送来孝敬娘娘的。” 郭贵妃有些受用的弯起了唇角,又无奈的苦笑一下:“可谁知道这样的待遇还能持续多久呢。皇后禁足只是一时的,太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娘娘顾虑的是,上易下艰,若娘娘一直不曾协理过六宫也就罢了,一旦拥有权利,再要失去,确实是万分不甘,所以,娘娘要小心筹谋才是。” 郭贵妃微微一叹,“本宫何尝不知,太后与皇上已有势不两立之势,当下形势于本宫而言确是两难。王家权势滔天,只要王家一日不倒,皇后的地位就固若金汤,没准过几日就解了皇后的禁足,夺去本宫协理六宫之权了。再一个,本宫在宫中根基尚浅,虽说得了这协理之权,却未能完全服众。各宫妃嫔皆在观望,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 “娘娘所言极是,太后命您每日都去慈宁宫听回事,这是摆明了要架空您这份协理之权,娘娘必然是处处掣肘,受制于太后。依奴婢愚见,既然皇上与太后闹到了这个地步,娘娘也不要顾及什么了。” 郭贵妃眉头深蹙,神色摇摆不定。 “本宫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父亲虽是兵部尚书,可是朝中一直都是王相把持着,想要扳倒王家,实属不易。之前皇上也不是没想过削减王家的权势,都以失败告终,你忘了死了的仁妃了?她父亲至今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本宫不得不为娘家着想啊。” 清音沉默片刻,犹豫着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贵妃扬了扬下颚,“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咱们主仆不必这么见外。” “是,那奴婢就直言了。” 清音正了正神色,“娘娘若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只一个公主是万万不成的,您和郭家的未来,都在皇上身上。” 郭贵妃叹道:“你说这些,本宫怎么会不知,可是生了毓秀之后,皇上就不怎么来了啊,你让本宫怎么办?总不能学那些秦楼楚馆里的娼妓去勾引皇上吧。” “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太后让娘娘协理六宫是权宜之计,可是皇上并不这么认为。现在,谁能帮的到皇上谁就是宠妃。娘娘您想那睿嫔为何会受宠?您真的以为群臣中毒是皇后失职?” 郭贵妃猛地一惊,“你知道些什么?” 清音摇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今天的事情都太凑巧了,未免让人怀疑,娘娘若是不能为皇上所用,那就是下一个仁妃。” 郭贵妃抱着孩子的手一紧,毓秀有些不舒服的哼唧了两声,郭贵妃忙松了些手,哄着她不哭。 仁妃的下场确实很惨,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官,就是在朝堂上为皇上说了几句话,就被抄家灭族,仁妃不堪变故绝食自尽了。 她咬牙道:“仁妃就是个无用的人。” “娘娘您想清楚,是与皇上比肩齐眉,白头偕老,还是在太后和皇后的专权下委屈度日?娘娘的一切,还是要仰仗皇上垂爱才是啊。” 郭贵妃思量良久,终是咬了咬牙,“纵使皇后之位千辛万苦,本宫也要走一遭,不然,本宫和公主没有活路,本宫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清音缓缓跪下,语气诚恳且坚决。“奴婢愿追随娘娘,誓死效忠娘娘。” 郭贵妃眼里露出狠辣之色,前路即使荆棘丛生,她也绝不会退缩。 晚上,刘棋照旧去了妆禾宫,泡完了药浴后,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软榻上分析眼前的局势。 “太后已入局,给了贵妃一党机会,接下来,皇上有何打算?” 刘棋微微沉吟道:“朕早就想拉拢贵妃一族,只是郭尚书太过谨小慎微,虽官至二品,却不敢与王相作对,他们父女俩都是一个脾性,明哲保身。这次贵妃掌协理六宫之权,郭家或许会有所触动,但,朕没有把握。” 司聪微凝片刻,“臣妾以为,谨小慎微也好,明哲保身也罢,左不过是利益不够吸引人,如果有足够巨大的利益吸引,这种人的爆发力是最可怕的。” 刘棋坐了起来,“你是说,让朕许他郭家皇后之位?” 司聪也起来半靠在软榻上,看着他眨眨眼道:“那皇上废后之后不再立后吗?” 刘棋微蹙眉头,“立后可以,可朕不想再有王家这样的外戚,如此费尽心机再换来第二个王家,那朕还折腾什么?” “皇上怎知郭家就是第二个王家,已有前车之鉴,郭家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况且,如今除了郭家可还有能制衡王家之臣?” 刘棋脸色微沉,沉默不言,司聪又道:“皇上本就是利用郭家扳倒王家,也可趁此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等王家彻底倒台了,皇上也有了自己可用之人,郭家,有何足惧之?” 他亦明白这个道理,可做起来谈何容易,他不惜与太后母子决裂换来了亲政,可却是一场笑话,他依然是个傀儡,他只能培养新晋的进士,年轻的官员,还有不为太后一党所蛊惑的忠烈之臣。 而这些官员大多被朝朝廷边缘化,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上任职,并无实权,亦无建树,他就是想提拔都没有理由,只能外放历练资质。如今几个重要的省府倒是有几个他的心腹,等大事起时,他便将他们陆续都召回京来任职,也好与王家抗衡。 眼前这个女人倒是很令他意外,他带她回宫时,只是想要分散后宫的注意力,让他有机会在前朝一展拳脚,没想到,她这么开窍,一点就透,且见识不凡,怎么看也不像是卖唱女出身。 她眼神中又带了丝狐疑,定定的看着她。 “这些日子朕就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以你的见闻胆识,后宫之中无人能及,可你为什么要以卖唱为生你呢?” 第22章 帮你的人 司聪微微挑眉淡笑道:“臣妾是帮皇上的人,至于臣妾的出身,皇上不必怀疑,臣妾自小混迹风月场,见过的龌龊事不必比宫里少,自然懂的一些生存之道。” 刘棋扯着额唇角,“那你因何跳楼?” 司聪瞥了他一眼,苦笑一下。“臣妾说,臣妾是被丢下楼的皇上您信吗?” 刘棋一怔,“丢下楼的,?为何?” 司聪神色有些郁郁,“那听曲儿的不给银子还要侮辱臣妾,臣妾与他理论,他气不过,便将臣妾丢了下来,也幸好是陛下经过,臣妾才得以保命。说起来,臣妾还没谢谢皇上的救命之恩呢。”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跪下去行礼,刘棋抬抬手道:“免了,你若感恩,便好好助朕行事,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是,臣妾这不是给皇上出主意呢嘛。” “坐吧,咱们继续说,以你的建议,朕是否该找郭尚书聊一聊了?” 司聪摇头,“还不到时候,刚才皇上也说了,郭尚书与郭贵妃都是明哲保身的作风,不逼到绝路上,恐怕不会主动出击。” 刘棋微微颔首,“你分析的对,朕是的逼他一把,温水煮青蛙,早晚成为他人口中餐。” “正是如此,得让郭家知道,只要有王家在,郭家就永无宁日,郭贵妃如今协理六宫,皇上应该常去抚慰。按理说,今日对贵妃来讲算是个大喜的日子,皇上应该前去祝贺,赏赐些礼物,让贵妃高兴,也给皇后添堵。” 刘棋点头,“是该如此,明日朕就亲自选了礼物去看她,也听一听她的意思。” 司聪嗯了一声:“皇上多多亲近贵妃,太后才会给贵妃使绊子,贵妃在宫里越难过,郭尚书在宫外越着急,皇上也要表现的无能为力,却心疼万分,才能感动郭尚书,愿为女一拼。” 刘棋微微点头,“爱妃说的极是,朕一定做好这场功夫。” 二人相视一笑,再无对话,各自歇下了。 郭贵妃新官上任第一日,便被太后来了个下马威,成摞的账簿堆在地上,她看了几本就头昏脑涨了,一直看到了深夜太后才放她回去。 皇上在永轩宫等的都快睡着了,要不是有个看不到亲娘困死都不睡的毓秀公主作伴,他早就走了。 郭贵妃急匆匆的进了殿,跪地磕头,“臣妾参见皇上。” 刘棋摆摆手,“爱妃辛苦了,快快请起。” 郭贵妃起身,歉意的笑笑道:“臣妾回来晚了,让皇上久等了,请皇上恕罪。” 刘棋面色和蔼,他脸上的疙瘩已经好了大半,看起来更加的丰神俊朗。 “无妨,你为朕操劳,朕该感谢你才是。” 郭贵妃慌忙跪下去,惶恐万分的道:“臣妾不敢,臣妾愿意为皇上分忧,皇上不嫌弃臣妾蠢笨才是。” 刘棋抬手扶她起来,和声细语道:“今日太后为难你,朕不能为你解忧,有愧于爱妃,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少,爱妃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郭贵妃心中溢满了一种情绪,若不是她死命的压着,都要溢出来了。 “皇上言重了,是臣妾无能,以前从未接触过后宫的账目,以为与家中账目相差无几,谁想,竟这般复杂,臣妾越看那些账目越心疼皇上,一睁眼就是千两银子的开支,难为皇上了。” 刘棋很欣慰的点点头,“你能在这些事上上心,也不枉朕看重你,账目上的事不是小事,你要多看多学,有不明白的就向太后请教,太后今日此举,想不教你怕是难堵住悠悠众口。” “是,臣妾谨遵皇上的教诲。” 刘棋轻嗯了一声:“今日你也累了,毓秀也困了,你先哄她去睡觉,朕给你带了礼物来,你稍后过来看,朕等你。” 皇上的眼神暧昧,郭贵妃欣喜若狂,忙应了声是,抱着毓秀去了偏殿。春宵一夜值千金,皇上难得这般主动,她可不能让皇上久等,机会稍纵即逝,这次她一定要把握好了。 贵妃热情似火,以至于与皇上双双起晚了,皇上未见怒色,到了太后那里却受了好大的训斥,罚她跪在慈宁宫外忏悔,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郭尚书的耳朵里,郭尚书惶恐不安,又心疼不已,后宫与前朝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后此举是什么意思?是杀鸡儆猴,还是针对他们郭家? 前日传出女儿协理六宫之权,他心里就觉得不安,太后一族是何等跋扈,怎肯大权旁落,第二日女儿就受了委屈,看账册看到深夜,今日又传噩耗,在这么下去,协理六宫是假,要害她的女儿是真啊。 他心急如焚,越想越害怕,不行,一定要传话进去,让女儿借此辞去协理六宫之权。走到桌案前提笔写字,门外有人禀报:“老爷,有人送来一封信给老爷,请老爷亲阅。” 郭尚书面带疑惑,让人进来,接过信封打开一瞧,信纸上只写了五个字。 “朕有愧于卿。”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忙奔了出去。 “人呢?送信的人呢?” 下人道:“走了,交代完就走了。” “是什么样的人?” 下人回道:“回老爷,是个小孩儿,穿的破衣娄嗖的,看上去像个小乞丐。” 郭尚书懵住了,“小乞丐?快去追回来,我有话问他。” 下人忙向外跑去,不多时回来禀报:“老爷,门房的说那孩子扔下信就走了,这会儿早就没影了,小的让人去附近找了,找到了立时带回来。” 郭尚书急道:“不必出去找,快叫人都回来,此时不可再宣扬出去,吩咐下去,今日这事任何人不准提起,咱们府里也没收到任何信件,若是有胡乱言语者,一定重罚。” “是,小的这就去知会大家。” 郭尚书关上门,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字迹是皇上的无疑,这信纸也是皇上专有,这个时候皇上送来这么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朕有愧于卿,皇上竟然说有愧于他,皇上与太后难道......? 第23章 皇上的许诺 他忽觉额头有冷汗浸出,皇上在暗示他,暗示他不可再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他的女儿已经被太后列为皇帝一派,他也要站队皇上这边,可是王家权势滔天,身为皇帝都无能为力,又让他一个臣子该如何对付? 可是如今的形势,他想再置身事外已是不易,女儿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他在宫外不能及时拯救女儿,若是女儿出了什么意外,他又焉能安然无恙? 太后与皇上,终究是皇上活的时间久,难道要等到太后死后皇上专权时,他们郭家被弃于皇族之外吗?那公主又该怎么办?因为他的退缩而被皇室抛弃吗?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如何能左右逢源,避免陷入其中,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郭家能有现在的荣耀也是十分不易,他不能让郭家毁在自己的手里,也不能让女儿白白做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三日后,刘棋出宫了,在众多眼线的监视下见了郭尚书,二人密谈了良久才各自离开。而皇上的精神略显颓废,似乎是做了什么事很累的样子,刚回宫就让太后请进了慈宁宫。 太后脸色沉郁不舒,含着些怒气道:“皇帝也该爱惜身子,后宫这么多女人还不够皇帝操劳的,那外头的女人怎么能碰得?” 刘棋有些不耐烦,“宫里的女人都太无趣了,见了朕就像老鼠见了猫,除了跪就是跪,朕看的腻烦。” “皇帝是吃够了正餐,要尝一尝野味了?宫里的女人都是哀家为皇帝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在闺阁时那都是顶顶有名的才貌双全,多少王孙公子上门求娶都被拒之门外,到了皇帝这里,倒成了无趣了?你不是刚收了一个歌女吗?不是宠爱的很吗?怎么也拢不住皇帝的心了?” 刘棋最近这几日是没去司聪那里,因为他这三日都宿在贵妃的宫里,大事为重,等有事商议的时候自然要去。 “睿嫔吗?也没什么意思,就会那几首歌,弹几首曲子,天天听也腻歪了,母后,要不,给朕选秀吧?” 太后心里一跳,怒上心头,皇后才禁足几日啊,他就要选秀,这是摆明了要冷落皇后。 “皇帝也太能胡闹了,你大婚五年,选秀两次了,已经超出了每三年一次的限制了,再若选秀,朝臣们岂不是要弹劾皇帝?” 刘棋撇撇嘴,“不让出宫,又不让选秀,成日里对着那几个女人,朕看的心烦意乱的,母后不是说让朕以子嗣为重嘛,朕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后宫佳丽三千,妃嫔你不喜欢还有那么多宫女呢,在各宫挑几个品性端庄,伶俐可爱的伺候着,等你有了子嗣再选秀吧。” 刘棋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起身施了一礼,“但凭母后做主便是。” 刘棋退了出去,太后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唤了春竹来,命她留意着宫女里是否有出色的,把名单报上来。 没几日,太后把选中的宫女送入了刘棋的宫中,刘棋又筛选了一番,留下三个直接封了选侍,赐清芦园居住。 皇帝最近可忙了,三个新晋的选侍要一个一个的召幸,贵妃那里也要去陪,这一个月有大半月都在后宫,勤奋耕耘,太后是日日盼着宫嫔传来好消息,却每每都失望透顶。 郭贵妃协理六宫已有一月有余,皇上几乎是日日都来,就是不留宿也会坐一会儿,逗逗小公主,陪她说说话,贵妃感觉与皇上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这一日晚上,贵妃突然呕吐不止,刘棋正在喝汤,恶心的他也要吐了。 “怎么了这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成?” 郭贵妃脸色绯红,非但没有呕吐的难为情,反而有些欣喜的意思。 清音在一旁忽然就跪了下去。 “给皇上道喜了,我们娘娘是有喜了。” 刘棋先是一愣,继而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笑来。 “竟有这等喜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郭贵妃羞然的抿抿唇,“皇上别听她胡说,就是这个月的月信迟了些,还不一定呢。” 清音道:“娘娘的月事一向准,这都推迟了有七八日了,娘娘又这般呕吐,肯定是有孕了。” 刘棋惊喜万分,“可传了太医诊脉?” 郭贵妃摇了摇头,“不曾,臣妾想明日再不来,就找太医来瞧瞧的,谁知这蹄子这样嘴快,就告诉皇上了。” 刘棋笑的合不拢嘴,“她是有章程的,告诉朕就对了,你先别急着找太医确认,就按有孕了养着,阮贵人的孩子刚没了,朕怕有人再动手脚,还是等三个月以后,胎像稳固了再公布吧。” 郭贵妃心中一凛,皇上不提阮贵人的事,她都喜的忘了这件事了,可不是该隐瞒着些才对嘛。 忙起身施了一礼,“臣妾多谢皇上提醒,是臣妾高兴的昏了头了,差点惹来灾祸。” 刘棋忙扶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神情异常的凝重。 “你宫里一切都要小心,那些香料就不要用了,伺候的人也要精心挑选,一定是亲近的人才行。还有,太后那里你也要瞒段时日,她性子急躁,你若受了委屈也别跟她计较,回来与朕说,凡事由朕为你做主。” 郭贵妃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皇上放心吧,臣妾一定会小心应对的,不让皇上操心。” 刘棋怜爱的抚了抚她的脸庞,微微颔首:“等爱妃为朕产下皇子,朕就晋你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朕与你的儿子,朕会亲自教导,找最好的武学师父教他武艺,咱们的儿子,必是文武双全的.....。” 他没说完,轻叹了声将她揽在了怀中。“你知道朕有太多的无奈,还望你理解朕的苦衷,给朕一些时日,朕,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郭贵妃听的心惊肉跳,亦是欣喜若狂,皇上没说完的话她明白,只要她这一胎是个皇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子,他说不会委屈她,那么皇后之位......。 第24章 商业互捧 她越想越兴奋,在他怀里蹭了蹭,哝哝的道:“臣妾多谢皇上的喜爱,臣妾必不会辜负皇上,一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刘棋心满意足的笑了,而唇边慢慢扯出了一抹冷笑。 郭贵妃看了一个月的账册,眼睛都快看瞎了,总算是摸着点门路了,虽然还是傀儡一样的没有实权,可有些小事太后懒得管,也实在是管不过来,就由得她做主了。 十月十八是太后的生辰,这又添了许多的事项,太后就更加的无暇顾及后宫的一些琐事,郭贵妃的行使权力就又大了几分。 她不敢对外宣称自己有孕,可也不敢太过劳累,后宫的琐事繁多,又有太后的寿宴在即,她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一日妃嫔们请安走后,她便有些困乏,司聪走的晚些,看她眉宇间隐隐有不舒,便上前问道:“贵妃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郭贵妃猛地一惊,忙恢复了神色。“不碍事的,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云禾太闹了。” 司聪浅浅一笑:“贵妃娘娘处理后宫琐事实在是辛苦,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现在,您可是后宫的顶梁柱,咱们姐妹都指望娘娘呢。” 郭贵妃微微笑笑:“劳妹妹挂心了,本宫心领了。妹妹若是无事,可留下与本宫闲说几句?” 司聪微微屈膝道:“嫔妾求之不得。” 郭贵妃命大宫女悠兰上茶,司聪又坐了回去,端起茶碗慢慢地的品茶。 “娘娘这里的茶真香,前些日子内务府也给臣妾宫里送去份例的茶,可照娘娘这儿的差远了。” 郭贵妃微有得意,“妹妹若是喜欢,走的时候本宫让人给妹妹带回些去,本宫最近在调理身子,这茶水有解药的功效,都不敢喝了。” 司聪微讶,“娘娘怎了?太医可瞧过了?” 郭贵妃眉宇间隐隐有喜色一闪而过,淡淡一笑:“不妨事,就是日常的调理,妹妹将来也能用得上,咱们伺候皇上不就是为了子嗣嘛,有了子嗣,才算是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司聪神情微有失落,勉强扯出一个笑。 “贵妃娘娘说笑了,像嫔妾这样出身寒微,无根基背景的才需要靠子嗣安身立命呢,贵妃娘娘家世显赫,又颇受皇上爱重,哪怕得了一个公主,皇上也是喜欢的很。这宫中谁人不知皇上日日都要来娘娘宫里看云禾公主的。” 郭贵妃十分受用,谦笑道:“妹妹不要妄自菲薄,皇上也很喜欢妹妹的,这宫里就算是出身高贵的,也没有妹妹这般荣宠的,月余间就升到了嫔位,那可是多少女人望尘莫及的盛宠啊。” 司聪忙起身福了下去,“贵妃娘娘太抬举嫔妾了,皇上看嫔妾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对贵妃娘娘才是真心的,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郭贵妃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抬手道:“妹妹快起来说话,咱们姐妹能一同服侍皇上都是缘分,妹妹以后也是有福的,不必羡慕本宫。” 二人商业互捧了一阵,觉得气氛轻松了许多,郭贵妃也是许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便与司聪多说了几句。 “你们看似本宫风光无比,实则有太多的无奈,宫里的事务太多,太后又是个严谨完美的人,本宫有时也觉得力不从心。” 司聪微愕,“娘娘是遇到难处了吗?若是娘娘不嫌弃嫔妾蠢笨,不如与嫔妾说说,也疏散疏散。” 郭贵妃哭笑一下,“也不是难处,就是太后的寿辰要到了,本宫是第一次经手办这些事,有些事情不敢私自做主,又不能事事都去问太后,显得本宫太无能了。” 司聪咳了一声,“嫔妾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些事情对于娘娘来说都是小事情。娘娘是没亲手操办过,可是娘娘入宫这几年也是见识过的,照着做就行了。也可以参照宫外老人家做寿时的规矩加一些进来,更有新意不是。” 郭贵妃眉头微舒,“妹妹说的也是个办法,回头本宫着人回娘家问问,多打听几家,也好有个参照。” 司聪道:“其实娘娘不必麻烦出宫去问,咱们宫里这么多姐妹呢,家里应该都有老人做过寿,明日娘娘一一问过便是。” 郭贵妃微微颔首,“嗯,你倒是个有见解的,本宫今日这茶是没糟蹋了。” 司聪谦然一笑:“娘娘谬赞了,嫔妾也就是一时小聪明而已,娘娘睿智多才,心中早就有成算了,不过是碰巧被嫔妾猜中了心思罢了。” 郭贵妃展颜一笑:“妹妹这张小嘴可真是甜的很,难怪皇上喜欢,本宫也喜欢。” 司聪羞赧一笑:“能得娘娘的喜爱是嫔妾的荣幸,嫔妾听皇上说,娘娘在闺阁时就是贤名在外的,娘娘若是没嫁入宫中,那也是高门贵妇,掌管一府事宜的主母,咱们宫里这点事还难不倒娘娘的。” 郭贵妃想起在闺阁时的快乐,有些怅惘,颇为感慨的说:“还说这些做什么,这宫里女人,谁在家里不是学的一手的管家本事,可是来了这里,都被埋没了。” 司聪不以为然,“那也不一定,前朝的官员还都各司其职呢,后宫也不是不行。虽说有太监宫女管理各司,可是多有不尽心,或是眼皮子浅贪婪无耻者,若是宫里每一个重要的之处都有宫里的娘娘们监管,想必也不会出现群臣中毒的事件了。” 郭贵妃微微摇了摇头,“后宫向来如此,皇后一人独掌大权,就是怕嫔妃们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就这么几个女人在管不了,也不必做这个皇后了。前朝与后宫又不同,一人独揽大权,对皇位会有威胁,所以才......。” 她突然顿住,一人独揽大权,对皇位会有威胁,她都懂的道理皇上怎么会不懂。所以,皇上是真的动了动王家和太后的念头? 她有些小兴奋,如果是这样,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早些真正的夺过后宫的大权,皇上在前朝才可安心的整治王家,爹爹才会有动力去帮扶皇上,她怎么就没早看透呢。 第25章 惹事精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司聪,“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办才好?” 司聪惶恐的站了起来,忙跪了下去。 “嫔妾不敢妄议,嫔妾是个没见识的,说的都是些没场面的话,贵妃娘娘别怪罪才好。” 郭贵妃神色和蔼的叫她起来,“不必这么拘谨,就是两姐妹之间聊聊天,没那么多规矩,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具体说来听听。” 司聪恭谨的笑了笑:“那嫔妾就斗胆浑说几句,娘娘就当听乐子了。” 郭贵妃笑笑示意她说,司聪道:“嫔妾想,现在娘娘对宫务不熟,又赶上太后的寿辰,说起来,还是太后的寿辰更重要。宫里的其他事务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了这么多年了,说实在的,出现点纰漏都不算是大事。娘娘首次操办太后的寿宴,自然是马虎不得,一来是全了皇上对太后的孝心,二来,是昭告天下,娘娘也有母仪天下的德才。” 郭贵妃蹙眉凝思,她之前只想别出差错就行,没想过这么多,可经她这么一说,忽觉醍醐灌顶,这是上天给她的绝佳机会,她怎么差点就错过了呢。 再看向司聪的眼神里多了份感谢,笑笑说:“睿嫔妹妹取笑本宫了,本宫就是个临时救火的,等皇后禁足解了,本宫还是个一身清闲的贵妃。” 司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是否清闲不是娘娘说了算,那要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觉得娘娘差事办的好,自然愿意让娘娘替皇上多劳累呢。” 郭贵妃心里十分的熨帖,可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庄重,说道:“若有那一日,本宫必不会忘了今日妹妹的建议之情,到时候,可得多帮本宫谋划才是。” 司聪自嘲的一笑:“娘娘又取笑嫔妾,嫔妾不似宫中其他姐妹都是出身名门,自小的家教那都是做主母的料子,嫔妾就会唱几首小曲儿罢了,娘娘要是不怕污了耳朵,嫔妾倒是愿意为娘娘吟唱几句。” 郭贵妃舒心的笑了笑,“妹妹太过自谦了,你若是不嫌累,本宫愿意教你,也好为本宫分担一二。” “娘娘也说累了,嫔妾就是个懒怠无能的,可不敢给娘娘丢人,娘娘还是让其他姐妹操这份心吧,嫔妾只管有吃有喝便是,别无他求。” 郭贵妃忍俊不禁,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二人又闲说几句,司聪便告退,走的时候拿了包茶叶,贵妃还赏赐了些精致的首饰,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妆禾宫。 她走后,贵妃与清音商议了如何分配宫嫔的事,第二日各宫妃嫔们来请安时,除了司聪这个出身寒微的,还有那位一直在养病的阮贵人,没被安排事项,其他的妃嫔或多或少的都安排了一些事务,这令妃嫔们很是不解。 不过,能有机会掌管六宫事务,尝一尝权利的滋味,也是非常不错的体验。 还别说,郭贵妃此举确实减轻了她的负担,也大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身上有差事的嫔妃们们早起请安都积极的多了。 这一日大家照常贵妃处请安议事,德妃拿出一本账册给郭贵妃看,一边说明原委。 “贵妃娘娘,嫔妾这两日看账册,发现一些问题 ,这本是采买灯油的账本,里面的数量与库房对不上,且计数多有重复,嫔妾查过各宫的灯油和蜡烛的支出了,远没有账上记录的多,可是采购数量却多出数倍,嫔妾怀疑是有人贪墨了采买灯油的银钱。” 贞贵嫔不齿的撇撇嘴,“德妃娘娘也忒小题大作了,这灯油能有几个钱,还值当娘娘这般大张旗鼓的查,没得叫下面的奴才说咱们小家子气,一个芝麻粒也当好的。” 德妃瞥了她一眼,轻嗤道:“贞贵嫔是没仔细看过账册吧,平常人家的灯油是用不了几个钱,可这是皇宫大内,选侍小主的宫里一日还要一二斤呢,何况是皇上、太后、各位有品阶的姐妹们。是灯笼里不要蜡烛还是沿路的石灯里不要灯油?贞贵嫔可知咱们宫里一日的灯油消耗是多少吗?” 贞贵嫔很不服气的撇撇嘴,“能有多少,顶多是百八十斤也够了。” 德妃不屑的扯唇撇她,“贞贵嫔才是小家子气,就是本宫的娘家一日也得几十斤的用量,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家那黑漆漆的小院,皇上的龙延宫每晚就有百十盏灯亮着,太后的慈宁宫更是。咱们这宫里一日的灯油就要六百斤,十斤贪一斤,一日就是六十斤,长年累月下来是多少?贞贵嫔还觉得是芝麻粒的小事吗?” 贞贵嫔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日就六百斤,那一个月就是上万斤,这也太多了。其他妃嫔目露惊愕的同时,也都不屑的瞥着贞贵嫔,果然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 郭贵妃面色凝重,问德妃:“这事还有谁知道?” “嫔妾不敢对外透露半分,还得请贵妃娘娘做主。” 郭贵妃凝眉思索,这种事情太后和皇后未必不知晓,如果她做主彻查,难免会被太后抓住把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那就将账册留下,等本宫禀告了太后之后再做处置。” 旁的妃嫔倒是无所谓,德妃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回头太后赏赐奖励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她神色郁郁的应了是,坐下后也不言语,一时间大殿之内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古怪。 过了片刻,司聪气愤填膺的说道:“这种蛀虫就该千刀万剐,太后娘娘和皇上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呢,若要嫔妾说,一刻都等不得,立时抓来差问清楚,证据确凿立时处死,多留他一刻都怕污了宫里的花草。” 郭贵妃有些犹豫,贞贵嫔又上来那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劲儿了,嘴一撇,嗤了一声:“贵妃娘娘胆子也太小了,太后娘娘命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就是信得过贵妃的本事,贵妃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去叨扰太后娘娘,可别落了个无能的名声。依嫔妾说,娘娘就该以铁手腕管制,瞻前顾后的,也担不起这协理六宫的职责。” 第26章 小产 郭贵妃脸色骤变,冷冷的注视着贞贵嫔,贞贵嫔略带惶恐的低下头去,拧着身子眼睛瞄向别处,也不敢看她。 司聪心里嗤笑,这贞贵嫔是真不知怎么活下来的,说话不经大脑思考,还口无遮拦的,这种性子纯纯的就是惹祸精。 不过,也得亏这个惹事精了,敢接了她的话,把贵妃给架在那了,上不得下不去,脸色愈加的难看。 众嫔妃的眼睛都盯着她看,她一时难以决断,又恐经这一事在嫔妃中失了威风,将来就是做了皇后也难以服众,犹豫再三,一咬牙道:“此事交由德妃全权处置,睿嫔身上没有差事,就协同德妃一同查访,如能追回贪银,本宫会请求太后娘娘与皇上酌情封赏。。” 德妃面露喜色,跪下行礼,“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懿旨,定会查明真相,追回贪银。” 司聪也跟着跪下去应道:“嫔妾遵旨。” 郭贵妃这样的决断,无疑是给众位嫔妃打了一剂强心剂,皆摩拳擦掌,回宫后彻夜不眠看账册查纰漏,几日之内,竟报上来许多亏空和不实之处,郭贵妃皆令她们秉公严查。 德妃雷厉风行,只几日间就查出了贪污的罪证,追回贪银几万两,交于郭贵妃面前,郭贵妃下令将主使的三个首领太监全部杖毙,大快人心上午同时,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德妃和司聪也得了相应的赏赐。 不过皇帝对于郭贵妃的嘉奖并不是阖宫颁布的,而是私下里表扬的,夸她有决断,有胆识,精明强干,为他追回那么多银两,实属皇家的大功臣。 皇帝又给她送去许多的珍奇首饰,喜不自胜之余,更加的勤勉奋进,加之有德妃和睿嫔在前的嘉奖,众位嫔妃也揪出不少的贪污敛财之人,这后宫一下子就人人自危起来。 太后寿辰前夕,宫里已经处置了十几个资深的掌事太监,其中就有内务府总管,田旭。他是太后的人,很多时候太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有许多事还是要借他的手去办,太后就是明知道他有错处,也不能办了他,因为他知道太后太多的秘事了。 太后想要保住田旭,可是郭贵妃偏与她唱反调,装听不懂她的话,要严加审问,这一审下去,太后岂有安宁之日? 太后一怒之下,撤了郭贵妃的协理六宫之权,罚她脱去簪环,着里衣跪在永巷最冷的风口上,谁也不许给她添衣裳,更不许人陪着她,就让她一人在那冷风口里从日出跪到了日落。 已是十月里的深秋天气了,出门都要穿披风了,这样着单衣在冷风口里站一日都受不住,何况还是跪着。 郭贵妃几次哭晕在地,一再求看管的宫人去回禀太后娘娘她已有快两个月身孕了,真的不能久跪,可是宫人们根本就不搭她这个茬,只以太后娘娘下旨看管的人不许离开她半步,他们还不愿在这冷风口里受这份罪呢。 在郭贵妃n次倒地不起之后,太后终于下旨让她回去了,还没等到她的永轩宫,她便见了红,这可吓坏了跟着的宫人,忙去慈宁宫回话。 清音急的说话都变了声调,催促着抬轿辇的太监快走,一面吩咐人去请太医,另外去请皇上。 郭贵妃脸色煞白,腹痛不止,五六个太医围在身边终是无能为力,一团血污流了下来,郭贵妃悲嚎一声,晕厥了过去。 太后也傻眼了,怎么会有这种蠢人,有孕了还在那跪着,她不会奋力反抗吗?她若是知道她有孕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罚她?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啊。 太后懊恼不已,也心疼不已,差春竹来看郭贵妃,春竹看了皇帝好大一顿臭脸回去回话了,太后也十分的无奈,这个锅,她是背定了。 刘棋坐在郭贵妃的床榻边,看着她昏迷中仍然紧蹙的眉头,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朕对不起她,是朕不让她对外说有孕的事,是朕让她别与太后抗衡的,朕害她没了孩子,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都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 刘棋双目含泪,自责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德妃劝道:“皇上别难过,贵妃娘娘知道您这样自责,她心里也不会好过的。娘娘还年轻,将养好了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清音跪在地上啜泣道:“皇上,我们娘娘心里苦啊,皇上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她叩头下去,抽噎不止,司聪微斥道:“你这时候该好好劝慰贵妃娘娘才是,你要皇上做什么主?做太后的主吗?” 清音浑身一颤不敢再说,司聪看向刘棋,“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宫里众位姐妹还要指望您呢,孩子没了还可以有,您千万不能有事啊。” 刘棋捏着眉心痛苦不已,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她,眼里满是无助,“睿嫔,朕去你那里坐坐。” “是,臣妾扶皇上过去。” 刘棋起身,司聪伸手扶住他,刘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指尖冰冰凉凉。二人一路沉默无语回了妆禾宫,刘棋一下子瘫软下去坐在了榻上,方菲端来热热的茶递与司聪,司聪吹得能入口了又递给刘棋,刘棋喝了几口后方缓过了些来。 司聪遣退了左右,刘棋痛苦的捂住脸,轻声呜咽。 “你知道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滋味吗?是朕亲手杀了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朕杀了阮贵人的孩子,是朕杀了皇后的孩子,都是朕,都是朕,朕就是恶魔,就是混蛋,朕,不配为人。” 他情绪有些激动,司聪却心潮澎湃,原来皇后曾经小产,凶手竟是自己的枕边人,他,确实可怕。 “朕没有办法,朕也想有可爱的儿子,可是朕不能,不能遂了太后的意,朕以后还会有孩子吗?你说,朕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他像孩子一样无助的眼神狠狠的撞击着司聪的心,这一幕似曾相见,某部非常火额宫斗剧里,皇帝也曾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的痛苦与无助。 第27章 无心无情的人 司聪不知该不该安慰他,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朕还会有孩子的,会有的,知雪,你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朕保证不伤害他,朕一定会让他平安生下来,朕保证再不伤害自己的孩子了,再也不了,好不好,朕求你,好不好?” 他伸手将她圈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朕想要个儿子,女儿也行,朕想和堂兄一样儿女成群,他跟朕抱怨说儿女多太吵了,可朕想要这样的吵闹,知雪,朕想要这样的吵闹啊。” 司聪抽出手轻抚着他的脊背,温声劝道:“皇上,自责难过都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可是皇上,您是天子,您不是常人,您想活命没有错,错的是害你的人。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为孩子哭过也算尽心了,收拾好心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然,您还会失去更多的孩子的。” 刘棋一震,渐渐地的停止了抽泣,缓缓松开了她,神色已不似刚才那般颓丧,抹了把脸,扯出一个苦笑。 “你说的对,朕不能死,与朕的命比起来,孩子又算什么,朕就该是个无心无情的人。” 司聪起身又给他倒了一盏茶,伺候他慢慢喝下,“皇上早些休息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皇上没有退路了,只能一路披荆斩棘,早日完成心中夙愿,才不枉失去的那些孩子的命。” 刘棋已经恢复如常神态,缓缓点头,“不回头,朕,绝不回头。” 郭贵妃是半夜醒来的,得知自己腹中的胎儿已经小产了时悲痛欲绝,哭的惊天动地。清音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都跪在床前安慰,可是她依然悲哭不止,只好去妆禾宫请了刚刚睡下的皇帝来。 郭贵妃见了皇帝趔趄着扑到他怀里哭,刘棋刚刚好一点的心情又跟着沉重起来,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别伤心了,哭坏了身子朕会担心的。” 郭贵妃哽咽道:“皇上,臣妾无能,臣妾没保住咱们的孩子,皇上,臣妾好难过啊。” 刘棋轻拍着她的背,“不怪你,是朕不好,朕不该让你瞒着有孕的事,贵妃,你好好养着,咱们还会有孩子的,朕答应你,你若再有孕,朕就晓谕六宫,朕封你为皇贵妃,朕不会负了你的。” 郭贵妃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皇上,臣妾的孩子太无辜了,太后处罚臣妾臣妾毫无怨言,可是皇上,臣妾已经多次说怀有身孕,不能跪太久了,可是看守臣妾的人就是不肯去通传,才致臣妾的孩子没了的。皇上,臣妾实在是委屈,臣妾已经尽力在保咱们的孩子了,臣妾是想跑来着,可是那些人按住臣妾不让臣妾动啊,皇上,臣妾好苦啊。” 刘棋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说了你有孕了太后还要罚你?她是故意的?” 郭贵妃神情痛苦的摇着头,“臣妾在慈宁宫时太后不知情,可是臣妾跪在永巷口的时候再三言明了,臣妾也不知太后知不知道。皇上,就算太后不知情,可是那些看着臣妾的人是知道的啊,皇上,他们才是杀死臣妾腹中胎儿的凶手啊。” 刘棋脸色非常难看,扶着她躺下,咬着牙道:“你放心,太后是朕的长辈,朕不能怎么样,可是旁人,朕,绝不姑息。” 郭贵妃嘤嘤啜泣着:“臣妾多谢皇上厚爱,夜深了,臣妾的身子也不能伺候皇上,皇上还是去睿嫔妹妹那好好休息吧,臣妾好多了。” 刘棋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宫里的事也不必操心,先让德妃和清妃她们帮你操持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是,臣妾遵旨,皇上也好好休息,别再为臣妾的事伤怀。” 刘棋欣慰一笑,为她拉了拉被子,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后,才起身离开。 郭贵妃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刘棋离开的背影缓缓落下两行泪,清音为她擦去眼泪,劝道:“娘娘别哭了,您现在做小月子呢,哭坏了眼睛不好将养。” 郭贵妃吸吸鼻子,“清音,本宫的孩子不能白白没了,明日你让人传话给父亲,让本宫让太后,血债血偿。” 她一张脸扭曲的变了形,她就不信她那样哭求太后会不知道,太后明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却还要罚她,她这是怕她生下了皇长子抢了皇后的风头,怕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夺了皇后的太后之位,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她一定要为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 宫里接连失了两个孩子,气氛非常的不好,阖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与之前忙活着太后的寿宴的热闹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皇上没有吩咐,也不知这太后的寿宴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刘棋下了早朝就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似是刚喝了药,殿内还有一股子药味儿。 刘棋微微施礼,“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了抬手,“皇帝不必多礼,你黑着脸,是来向哀家兴师问罪的?” 刘棋面色不虞,“朕不敢,太后治理后宫自然有您的决断,可是难免下面的人会错了意,办错了差事。朕,是来与太后要昨日替太后办差事的人,那几个人知情不报,至贵妃小产,亲手杀死了朕的孩子,朕,决不能姑息。” 太后脸色微沉,眸色微冷的注视着他,“皇帝也说他们是为哀家办事的,自然是以哀家懿旨为尊,是哀家说不论谁求情,说出什么理由来,都不准离开半步,皇帝若要罚,就是再打哀家的脸。” 刘棋冷嗤一声:“太后,这天下是刘家的,朕想处置几个奴才还由不得太后阻拦。您不心疼亲孙子没了,朕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朕若是轻饶了那几个奴才,那太后的一世贤名也就别毁了,太后不要后悔才是。” 太后气的脸色发白,指着刘棋道:“你!皇帝啊,那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怎能不心疼,哀家若是知道她有了身孕,如何还能叫她协理六宫之事,是一定要让她精心修养才是啊。” 第28章 像丧事 她深叹了一声,眼中已有泪意,“哀家比你更盼着孙子,皇后的孩子没能保住哀家难受了好长时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是开窍了,阮贵人有了孩子,可也没了,哀家替你着急,替大庆着急。哀家发誓,若是后宫再有宫嫔有孕,哀家一定要亲自照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毒害皇嗣,谁知道贵妃她会隐瞒有孕之事,哀家昨日知道后,一夜未睡,谁又能安抚哀家的心呢?” 刘棋神色微缓,面有戚色,“朕何尝不想早些有子嗣,可是天不遂人愿,或许是朕命中无子,朕没那个命。” “不许胡说,皇帝是天子,天子是掌管他人之命的,皇帝怎么会命中无子?等过些日子,哀家就给你选秀,这次也不挑什么家世门楣,选几个家里子嗣多的,母亲好生养的姑娘进宫来伺候,一定会有孩子的。” 刘棋无奈的叹了一声:“这事以后再议吧,朕现在也没这个心情,太后心疼孙子朕也晓得,可是终究是因为太后的责罚贵妃才没了孩子,纵使太后不清楚贵妃有孕的事,可是您身边的奴才是知道的,这件事总要有人出来担责,太后就是再舍不得也要割舍,总要堵一堵朝臣们的嘴。” 太后怔愣片刻,无奈的的点点头,“皇帝说的有理,哀家确实有责任,也多谢皇帝能顾及着哀家的颜面,那几个奴才,你看着处置吧,只是哀家寿辰在即,别太残忍,留个全尸吧。” 刘棋起身施礼,“是,朕知道了,太后安心休养吧,宫里的事暂时让德妃和清妃协理,太后养好了身子,朕才能安心处理朝政。” 太后心中不愿,他这是想夺权,可是自己刚刚称病,再说自己没事,也说不过去,只好忍了下来。 “嗯,也好,哀家的寿辰也要到了,皇后禁足也快两个月了,皇帝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后宫不可无主,现在贵妃又病着,德妃与清妃还担不起重任,哀家想皇帝放皇后出来,哀家的寿辰上,没有皇后可不成体统啊。” 刘棋也知道皇后是关不了多久的,可是就这么放出来他又不甘心,一个太后就够他对付的了,再加上一个皇后,他的头又该痛了。 “太后如此说,朕也不敢忤逆,可是王氏犯的错涉及到了朝臣,如此轻轻带过,恐朝臣们心中不服,解了禁足可以,掌管六宫的事就先放一放吧,毕竟是她统管不利才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骄纵了她。” 太后张了张嘴欲反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朝中有人对皇后有意见,如果因此致她与王家名声扫地,也确实是得不偿失。 点了点头道:“好,就依皇帝,今日便解了皇后的禁足吧,哀家也想她了。” 刘棋微微欠了欠身子,“是,朕这就去着人去颁旨。” 于是,皇后被放了出来,刚解了禁足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太后的慈宁宫,也不知姑侄俩都说了些什么,皇后是哭红了眼睛回宫的。 隔了三日就是太后的寿辰,虽然是隆重且奢华,可是气氛却异常的沉闷。皇后刚解了禁足,气焰上收敛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后的教训,整个寿宴上都没怎么说话,不像以往趾高气昂的威风凛凛的做派。 郭贵妃和阮贵人都在休养,新晋的那几个选侍皇帝没让她们来参加寿宴,就剩这几个妃嫔也显得有些冷清。 大臣们更是谨慎小心,只顾着吃饭看歌舞,也不敢像以前那般三两个好友聚在一起饮酒说笑。这寿宴办的像丧事,歌舞的曲调都一点喜庆都没有,吃的看的都索然无味,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宴席也该散了,突然有一个太监匆匆来报。 “禀太后,皇上,清漪园的阮贵人疯了,在宫道上大喊大叫,奴才们拦都拦不住,人已经到了重华殿外了。” 太后眉头紧蹙,“慌张什么?疯了就抓起来,成何体统!” 刘棋却问:“好好的怎么会疯了?” 那太监面有难色的瞄了一眼太后,吓的迅速的低下头去。“奴,奴才不知,只是那阮贵人疯言疯语的说的都是她小产的事,奴才不敢细听。” “什么小产的事?朕不是已经安抚她了吗?她还想怎样?” 太监低着头不敢言语,外头突然乱了起来。 “还我孩子,太后,你还我孩子,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你好狠的心啊,那是你的亲孙子啊,你杀我我的孩子,你还杀了贵妃的孩子,毒妇,你就该千刀万剐,老毒妇,你与皇后都是毒妇,还我的孩子。” 大殿之中顿时就肃静了,大臣们皆目瞪口呆,太后、皇后、小产,这是他们该听的吗?他们咋就没早点走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后脸色铁青,高声斥道:“还不拖出去打死,胡言乱语的扰了喜庆,哀家为你们是问。” 侍卫们忙都上前去拉阮贵人,阮贵人却频频爆料。 “是皇后下的毒,是皇后在月饼里下的毒,她嫉妒我有孕,她怕我生下皇子抢了她皇长子的位置,她派人毒杀了小贺子,小贺子不是自杀,臣妾有证据,皇上,臣妾有证据,皇后宫里的于明杰出宫采买过巴豆,臣妾这都有证据。” 沉寂了一晚上的王皇后突然暴怒,“住口!本宫何时害过你?你小产的事皇上已经查清楚了,是那个小太监所为,与本宫无干,本宫也受了牵连挨了罚,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宫断不容你。来人,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诋毁太后与本宫的贱人拉下去,乱棍打死,看谁还敢胡说八道。” 侍卫们怎么没拉,可是拉不住,也不知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不要命似的往里闯。再说皇上还没发话呢,万一皇上舍不得呢,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侍卫们左右为难,刘棋终于是发话了。 “且慢,既然阮贵人说有证据,那就呈上来看看,别委屈了谁,也别轻纵了谁。” 第29章 是疯了 皇后急道:“皇上,一个疯妇的话如何能信?” 刘棋斜了她一眼,“疯不疯的,自有太医来诊断,太医何在?” 有人出去传了太医进来,进来的太医正是为司聪诊治的张太医,他跪在阮贵人身边为她诊脉,又扒开她的眼皮瞅了瞅,伸出两根手指在阮贵人眼前晃了晃,问道:“贵人小主,请问这是几?” 阮贵人忽觉有些眩晕,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手指忽然不明朗起来。她神色有些怔忡,拉着那太医的手上下打量,一会儿说是两根,一会儿又说是三根。 张太医回道:“禀太后、皇上,贵人小主识人不清,确系疯癫。” 王皇后居然松了口气,“本宫就说这贱人是疯了,胡说八道的搅了母后的寿宴,皇上,还不处置了她?” 阮贵人忽又清醒了般,向前爬了几步,抬头看向刘棋,眼神决绝坚定。 “皇上,臣妾没有疯,臣妾有证据,这是于明杰出宫采买巴豆粉的证据,皇上,您明察秋毫,一定还臣妾孩儿一个公道啊。” 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唐镇快速走下去拿给刘棋看,刘棋脸色一沉,睨着皇后。 “你怎么解释?” 皇后懵了,唐镇将那那张纸呈给了皇后,皇后看了一眼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宫里的人买的啊?这哪里写着买家的姓名了?皇上这么断案,是否草率了啊?” 刘棋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宫里人买的,一查便知,那上面按着手印呢。来人,去把于明杰叫来比对指印,去皇后宫里搜,任何人不准离开这里半步,有违者,斩!” “是!” 唐镇躬身应着,忙带了人去皇后的宫里搜,王皇后此时面色惨白,也不知为何就突然心慌起来。太后也有大事不妙的感觉,与亲哥哥王相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王相走到殿中跪下,“皇上,此事乃宫闱内事,外臣不宜逗留,不如,让官员和其家眷们都离开吧,皇上也好处理家事。” 刘棋本也没打算让官员们都留下听,这些就足够了,颔首道:“嗯,王相提醒的对,那就都退下吧。” 众大臣皆起身施礼,高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然后急速的离开了皇宫,生怕走慢了又听见了什么宫闱秘事。 王相却没走,郭尚书见他未动,也缓住了脚步。刘棋问道:“王相还有事?” 王相跪了下去,“皇上,此事涉及到皇后,臣爱女心切,请皇上允许臣留下旁听,也能帮皇上分辨一二。” 刘棋面色肃然,郭尚书转身又走了回来,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皇上,刚才阮贵人口中句句提及贵妃,臣不放心,也想留下旁听。” 王相不悦的侧头睨着他,郭尚书毫无畏惧的回视,他想为自己的女儿开脱罪责,门都没有。 刘棋想了想道:“也好,两位爱卿也算是朕的岳丈,留下听听吧。” 此时唐镇已经押着于明杰到了殿中,拿起他的手指按了个手印与之前阮贵人拿来的那一份买卖契书比对,一对之下,登时变了脸色。 “皇上,这两个指印完全一样,您看看。” 唐镇呈给刘棋,刘棋看过之后大怒,将两张纸皆扔在了皇后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皇后狐疑的拿起两张纸比对,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皇上,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些都可以造假,或许,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取了他的指印按上去的,皇上,您查,臣妾不怕您查,臣妾没做过的事,臣妾绝不会承认。” 于明杰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忙叩头解释:“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从来没买过这些东西,求皇上明查啊。” 殿外侍卫来报:“皇上,搜宫的人回来了,在于明杰的屋里搜出了这个,请皇上过目。” 唐镇接过那纸包,打开之后是棕黄色的粉末,张太医验过后,回禀道:“皇上,这正是巴豆粉。” 王皇后犹如晴天霹雳,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于明杰身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害本宫?你说!” 王皇后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于明杰身量不比唐镇瘦,滚圆的身子被打的歪倒在了地上,匍匐在地哭喊道:“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奴才没有,那,那是奴才平时服用的。” 王皇后一怔,回头看向了刘棋,怒火降了下来,转头问于明杰,“你平时服用的?你快快说来,服用这东西做什么?” 于明杰惊惧的抖着一身的肥肉,微微抬起头道:“奴才素有脾约之症,太医说让奴才每日少量服食一些巴豆粉,奴才服用一年多了,是太医院的裴太医给奴才诊治的,奴才句句是真,不敢撒谎,请皇上、皇后明鉴啊。” 王皇后松了口气,转身冲着刘棋施了一礼,“皇上,于明杰他说的有理有据,不如请裴太医来问个究竟。” 刘棋微微沉吟道:“朕不会使一人蒙冤,去传裴太医来问话。” 宫人匆匆而去,不多时回来复命。 “禀皇上,裴太医告假,说是祖母去世,回老家丁忧去了。” 刘棋冷嗤一声:“那就是没有人证了?” 于明杰慌的手足无措,看着皇后哀求道:“皇后娘娘,奴才真的是自己服用的,奴才冤枉啊,太医院一定留存着奴才看病的记档,求皇后娘娘开恩,一查便知奴才不曾撒谎。” 刘棋微有一怔,张太医道:“皇上,臣也曾给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瞧过病,除非是大病重病,在太医院抓了药的,一般是不会记档的。” 刘棋微微凝眉,“哦?不抓药就不记档,是白给看病吗?” 张太医道:“回皇上,当然不是,像这种小病小灾的,若是主子是得脸的,太医们就是白跑,若是没脸面的奴才,多少会收取一些银钱,若是给的多了点的,就再给拿点药,两下都便利。” “两下都便利?” 刘棋沉着脸,“你的意思是,太医拿着太医院的药给宫人们治病,并未按例收取药钱,是吗?” 张太医扫了一眼已是汗流浃背的于明杰,垂下头沉默不语。 第30章 又被禁足了 刘棋脸色更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很好,为医者竟也如此功利,朕的天下堪忧啊!” 众人忙都跪了下去,齐呼皇上息怒。 “传御林军,把太医院给朕控制起来,任何人不准出入,所有太医交由大理寺严查,有行为不检者酌情处罚,情节严重的革职查办。” 御林军侍卫长应了声是,出去点兵赶往太医院,一群带刀护卫呼啦啦的跑了起来,吓的宫人们四下躲闪,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刘棋深情威严的看向于明杰,冷声道:“于明杰,你也是自小入宫的,朕知道你的为人,虽贪婪,但胆小怕事,你说,此事是否有人指使你?你若如实招来,朕或可饶你不死。” 于明杰大呼:“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从来没出宫买过什么巴豆粉,这巴豆粉是裴太医赠给奴才的,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求皇上明查,还奴才清白啊。” 刘棋冷哼:“怎么?你是让朕去把丁忧的裴太医找回来?你觉得,他若真是私拿了太医院的药给你,他会承认吗?” 于明杰趴着身子抖如筛糠,已经支撑不住要瘫倒下去。王皇后跪了下去,为于明杰求情:“皇上,兹事体大,臣妾以为还是要追回裴太医回来对正,您刚才说不可使一人冤枉,如果裴太医不敢承认是私私相授,皇上让大理寺的人严审便是,重刑之下他焉有不说的?” 太后的眉头蹙了蹙,这蠢妇又要作茧自缚,果然,刘棋轻嗤了一声:“皇后倒是提醒了朕,是朕待这些奴才太过仁慈了,来人,将于明杰押去捡狱司严审,若是将所有刑具都用了一遍仍不改口,朕,便信他所言。” 王皇后呆住了,于明杰伏地叩头大哭:“皇上饶命,奴才冤枉,皇上饶命,皇后娘娘救救奴才啊,奴才冤枉,皇后娘娘.......!” 于明杰庞大的身躯被拖了出去,妃嫔们都吓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她们何时见过这等场景,简直要吓死人了。 王皇后瘫坐在地上,心里慌的像捶鼓一样,搜肠刮肚的想着如何为于明杰求情,为自己开脱,她刚欲张嘴,被许久未言语的太后给憋了回去。 “皇上断案未免太急躁了些,只有于明杰的指印也说明不了什么,卖家是谁,卖给他多少,何时交易的,都没有调查清楚,严刑逼供,只会屈打成招。依哀家看,不如先将于明杰收监看管,待人证物证都有了再定罪,方能彰显皇帝的英明。” 王皇后又松了口气,还是姑母她老人家沉稳有决断,她慢慢的直起身板,也不似方才那般慌乱无措了。 王皇后的父亲王相跪地道:“臣,也觉得太后娘娘此言有理,皇上爱护群臣心切,臣等感激不尽,还请皇上莫要心急,此事,交给臣来审问,臣,一定秉公办理。” 刘棋默默地注视着他,郭尚书也跪了下去,请求道:“臣愿与王相国一同审理此案,必不会使一人蒙冤,请皇上准允。” “准!” 刘棋毫不犹豫的答应,太后的眉心又深了几道沟,看来这郭家是与她王家对上了,皇帝的翅膀硬了,前朝后宫都想夺权,他好狂的心思。 不动声色的给王相递了个眼神,王相浸淫朝堂多年,怎会把他一个二品官放在眼里,微微点点头,心中已有了主意。 “爱卿平身吧,朕相信两位岳丈会秉公办事,两位退下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两人皆口称不敢,郭尚书起身告退,王相却迟迟不走,他是担心皇上会对皇后不利,万一下了废后的旨意,王家是不缺好女孩儿,可又要大费周章了。 刘棋道:“王相是担心朕会废后?” 突然被猜中了心思,王相有些措手不及,微有些慌乱的垂首称不敢,刘棋道:“王相不必担心,朕不是小孩子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朕是不会乱下决断的。但是此事牵涉甚广,朕不能不顾及,皇后也要避嫌。” 王相应道:“是,臣相信皇后娘娘是清白的,也请皇上宽待皇后娘娘,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刘棋轻扯唇角,“朕,从来没委屈过谁,皇后宫里的人嫌疑最大,朕要皇后禁足,王相没意见吧?” 王相一怔,忙跪了下去,“臣惶恐,不敢有疑皇上决断,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刘棋微微颔首,“那便如此,来人,扶皇后回凤羽宫,好生看管,不可短了皇后的用度。” 唐镇垂首应是,上前搀扶起又瘫坐下去的皇后,皇后哭哭唧唧的一声声的叫着:“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刚刚解了禁足的皇后,又被禁足了,这是什么命啊? 刘棋并未理她,微微合上了眼睛,他此刻觉得异常的疲乏,只想快点回宫休息。刚想开口,太后却说:“皇帝雷霆之势哀家亦是佩服,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于明杰之事尚无定论皇后便受了禁足处罚,那么,阮贵人污蔑哀家与皇后又该如何处置?” 哎呦!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揭发举报者阮贵人呢,她这么半天没动静,莫不是睡着了吧? 众人齐齐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阮贵人,刘棋蹙了蹙眉,示意唐镇去看看,唐镇走过去一看,好嘛,真睡着了,这是多大的心,这么热闹她居然睡的着。 很为难的说:“禀皇上,阮贵人她,睡着了。” 大殿之中传出低低的嗤笑声,太后斥道:“贱妇如此不守礼仪,简直是胆大妄为,传哀家懿旨,拉下去杖毙。” 殿外进来几个侍卫,伸手抓起阮贵人向外拖,阮贵人醒了过来,高声尖叫:“岂有此理,你们竟敢对我无礼,我乃王母娘娘,你们是不想活命了吗?天兵天将在哪里,给本宫杀了他们,都杀了。” 侍卫们都愣住了,刘棋轻轻弯起唇角,摆了摆手。“放开她,她已疯癫无状,送回宫去命人好生照料着。” 太后却怒道:“疯癫无状?此刻皇帝倒信她是疯癫了,可是刚才怎么听信她的话抄了皇后的凤羽宫?” 第31章 毁约 刘棋却神色平静,“太后言重了,朕只叫他们搜宫,并不是抄宫,皇后的物件一件都没少,太后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查看。” 太后气的脸色发黑,咬着牙道:“哀家不知皇帝如此偏袒不公,对皇后疾言厉色,严加惩处,对一个当众辱骂哀家的贱人却和颜悦色,还要好生看顾,皇帝,你是对哀家有意见?” 刘棋惶恐的跪了下去,“太后这么说,朕实在是无言以对,朕对太后之孝心苍天可鉴。” “你少用冠冕堂皇的话搪塞哀家,哀家只问你,这个贱妇,哀家能不能处置?” 刘棋神色依然淡定,缓缓点头,“太后要处置宫嫔,朕自然不敢有异,可是阮贵人毕竟是检举揭发群臣中毒的重要证人,太后若是此时处死了她,那案件如何审理,群臣又如何看?” 太后一滞,刘棋轻扯唇角,他就知道,拿她王家在群臣心中的声誉做要挟是最有效的。 此时阮贵人似乎又清醒了,忙跪地大哭:“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不实,臣妾愿以死谢罪,求皇上信臣妾所言。” 太后都懵了,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一会儿疯一会儿好的。 “太医呢?这贱妇是怎么回事?” 张太医忙走到阮贵人身边,为她诊脉,阮贵人此刻又不清醒了,一会儿说自己是王母娘娘,一会儿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三清祖师爷的,好不热闹。 张太医道:“回太后娘娘,阮贵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应是失子之痛导致的失心疯,需静心休养。” 太后脸色阴沉的厉害,看着阮贵人嘻嘻哈哈的大笑,还揪着张太医的官帽,实在是没眼看。 “不成体统,如此疯癫回清漪园也是扰了旁人清净,挪去冷宫,派人看着,不许她乱跑乱说。” “是,奴才这就去办。”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夏青应着去料理阮贵人的事,刘棋给张太医使了个眼色,张太医忙起身跟着出去了。 太后严厉的扫了一眼众妃嫔们,肃声道:“今日之事不可胡乱议论,若哀家听到有人以讹传讹,哀家定不会轻饶。” 嫔妃们齐齐跪下,“是,嫔妾等谨遵太后教诲。” “明日起,都到哀家的宫里晨昏定省,美人以下的就不必来了。” 众嫔妃又齐齐称是,李美人、裴才人皆咬了咬唇,她们还不够资格了。 太后起驾回宫,刘棋也摆驾去了永轩宫,与卧床不起的郭贵妃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好生静养,便去了妆禾宫。 司聪已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了,他一来,这床又要被霸占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刘棋摆摆手,边走边摘下龙冕旒,司聪忙双手接过,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上。皇帝这御冠可是纯金打造的,上面的宝石就有九十九颗,弄丢一颗都是掉脑袋的事。 “给朕弄杯茶来,口渴的很。” 司聪拿自己的杯子给他,“夜里了,茶水喝多了难以入睡,这是臣妾用红枣煮的水,皇上喝些解解渴吧。” 刘棋瞄了她一眼,接过杯子看了一眼,确实是有些红褐色的,水温不热,刘棋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司聪伺候他宽衣解带,刘棋脱的只剩里衣,坐在床榻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总算能松口气了,只要皇后不出来,就少了个人与太后狼狈为奸,朕也能少操一点心。郭尚书也没让朕失望,这赃栽的好。” 司聪搬了把小兀子坐在了一旁,微微点了点头说:“贵妃不小产,郭尚书还下不了决心,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若再不反抗,他们郭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刘棋甚为赞同,“阮贵人那里多亏了你,她如今进了冷宫,你还要多加关照,她愿意为朕忤逆太后,朕也不能弃她于不顾。” 司聪起身施礼,“是,臣妾会照顾好阮贵人的。” 刘棋摆摆手,“你坐下,与朕独处时不必那么多礼仪,朕,更喜欢初入宫时的你,不拘小节,不落凡俗,现在你这般小心翼翼,倒叫朕觉得有些别扭。” 司聪淡笑,“皇上不怪罪臣妾无礼那是您的气度,可是臣妾若是失了礼仪,被有心人知道了,不说臣妾无礼,反而会怪罪皇上您教导无方,臣妾担当不起。” 刘棋心里有些堵,定定的看着他,司聪眼神躲闪,不与他直视。良久,刘棋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心太狠了?” 司聪垂眸不语,刘棋无奈的叹了一声:“物伤其类,你是不是怕以后朕也会这么对你?” 司聪抬眸看他,“皇上何不与太后好好谈谈,何必两败俱伤,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也未必愿意与皇上为敌。” 刘棋脸色微变,“若是虎偏要食子呢?有些事情你不懂,朕也不想说,如果有的商量,朕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司聪欲言又止,刘棋冷哼一声:“连你也不理解朕,朕真不知道争来这江山又有何用。” 他猛地起身下了地,鞋子都未穿就向外走去,司聪忙跪下相送:“臣妾恭送皇上。” 刘棋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转回身凝视她良久,又大步走了回来,一把抱起她滚到了床上。 司聪吓了一跳,刘棋的脸已经在她眼前了。“皇上,你,你要干什么?” 刘棋眼神里是愤怒,是调侃,挑起她的下颚用拇指轻轻摩挲。 “你是朕的爱妃,你说朕要干什么。” 他的唇落了下来,在她粉红的唇上狠狠的亲了下去,司聪死死的闭着嘴不让他攻进来,刘棋亲了几下见她完全不配合,抬起头怒目而视。 “怎么?睿嫔要抗旨?” 司聪咬着牙深深的呼吸,缓了好几口气,冷声道:“皇上是忘了咱们之间的盟约了?皇上答应过臣妾,事成就放臣妾走,您现在这样做,那臣妾是不是可以认为您是单方面毁约?” 刘棋抽了抽唇角,“你口口声声自称臣妾,便是朕的女人,朕是与你有盟约,但是不耽误你做朕的女人。” 第32章 冷宫 他又压了下来,司聪撇过脸,气恼的说:“皇上既然答应我出宫,那就要保我完璧之身,不然我出宫后如何再嫁?” 刘棋顿住,定定的注视着她,眼神逐渐冰冷。 “你还想再嫁?你是受过封的妃嫔,你还想再嫁?你是当朕是死的吗?” 司聪咬了咬唇,“就是不嫁我也不愿,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更不会婉转承恩,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又不缺女人,就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有那工夫,去旁处撒种,早点有了子嗣,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刘棋冷冷的注视她良久,呼啦一下起了身,气呼呼的走到门口咣当一声开了门。司聪大大的松了口气。 门外有宫人围过来听命,谁知,他反关上门,箭一般的又回来了,扯掉衣服就扑了上来。 司聪拼命挣扎,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小声威胁:“刘棋,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你会失去一个同盟者,刘棋,我,我发誓不再为你做事,啊!” 他一口咬了下去,这位置有些不堪入目,正在她的胸口下。司聪是又气又急,胡乱的拍打着他,可是她终究是个弱质女流,如何能支棱过他。 陆知雪的初夜就这样没了,没有浓情蜜意,没有温柔缱绻,他像个野兽,她像是被野兽啃食的食物,体无完肤。 刘棋星夜离去,再未踏入妆禾宫,司聪称病告假,数日不曾露面,这宫里便开始风言风语的传开了。 有人说,她伺候的不好得罪了皇上,才气的皇上半夜跑回了自己的宫里,也有人说她就是个丧门星,进宫短短数月死了两个未出世的皇子,皇后也禁足两次。 她自己失宠就算了,连累她们也见不到皇上,皇上打太后寿辰之后就没踏入过后宫。她被冠上了不祥之名,甚至有人跟太后进言将她也打入冷宫。 可是太后又不傻,师出无名又去得罪皇帝,她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够僵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已经失宠的女人再起冲突。 反正,她是失了宠,宫里冷清的像是个冷宫,在进入冬至月这一日,还应景的下了雪,更显得清冷没人烟了。 算算皇上已有半个月没来后宫了,前朝后宫这段时日也是频出事端。太医院一干太医都接受了审查,只有少数是为官清正的,几个情节严重的直接革职查办。 这样太医院一下子少了十几个人,皇上便从民间挑选了几个杏林世家的子弟入太医院为官,这些太医可都算是天子门生,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为皇帝效劳。 郭尚书也有所行动,掌握了王相手下数十名官员或是贪污受贿,或是鱼肉乡里,或是买凶杀人的罪证.刘棋的意思是徐徐图之,从最小的人物开始清缴,不会打草惊蛇。 而关在捡狱司里的于明杰,在冬至月初一这日畏罪自尽了。皇后更加有嘴说不清了,估摸着她放出来是暂时无望了。 司聪裹着厚厚的披风走在来不及清扫的宫道上,脚底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景中,而不知其美。 冷宫的雪更大,根本没人清扫,她与方菲手脚并用的划拉着门前的积雪,屋门才得以打开。 屋里却并不冷,地上有一个燃的正旺的炭盆,阮贵人围着被子坐在炕上正吃东西呢,见司聪进来忙下地行礼。 “嫔妾见过睿嫔娘娘。” 司聪紧走了几步扶起了她,看着她红光满面的脸蛋笑了笑说:“气色不错,看来养的挺好。” 两人坐下,司聪看了看没剩啥东西的碗,问道:“吃什么呢这么香?” 阮贵人笑了笑,“是依梅做的小馄饨,嫔妾还挺爱吃的。” 司聪微微点头,看向她的肚子,伸手抚了抚,“快四个月了吧?” 阮贵人脸上的笑容变的更加温柔,“昨天就四个月了,张太医来给嫔妾把过脉了,胎儿很好。” 司聪轻嗯了一声:“那就好,看你脸色红润就知孩子康健,也是你福气深,那么折腾都没掉,与这个孩子有缘分。” 阮贵人脸上的笑容顿失,想起当日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都是托了娘娘的福,若不是娘娘提醒嫔妾月饼味道不对,嫔妾将那一大块都得吃了,那可真就完了。说来,还没好好谢谢娘娘呢。” 她说着又要起身,司聪忙按住了她。 “快别动了,你如今身子沉,起卧都要当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也别记在心上。” 阮贵人面带感激,“于娘娘是举手之劳,于嫔妾却是救命之恩,娘娘对嫔妾的大恩大德,嫔妾此生难忘,来日,定以命相报。” 她感激涕零的冲司聪欠了欠上身,司聪拍了拍她的手,“浑说什么呢,好好留着你的命,我也不会涉那种险,就像我当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的,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阮贵人揩了揩眼角的泪,摸了摸肚子,问道:“如今,嫔妾的肚子要遮不住了,娘娘说要帮嫔妾出宫去,嫔妾想问,是什么时候?” 司聪微凝,“就这两日吧,于明杰死了,说是畏罪自尽,我觉得一定是被灭了口。我估摸着,这两日会有人来看你,你小心着些,做些干粮随身藏着,谁给你吃的都别吃。” 阮贵人吓的脸色都白了,“于,于明杰死了,那,那他们接下来是要来害我?” 司聪点点头,“大概会是这样,所以,你出宫的机会来了。” 她自袖中掏出了一颗腊封的药丸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假死药,一旦有人来看你,她走之后你便服下此药,一刻钟后便会全身麻痹如同死人。你是戴罪之人,位份又不高,尸首不会封棺停灵,到时候你的尸首会被抬出宫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宫外接应,你身边的依梅也会跟你出去,我会求皇上让她出去安葬了你。” 阮贵人看着那药丸有些害怕,“娘娘,这,这药丸真的这般神奇吗?” 第33章 我欠她一个安稳的人生 司聪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我想害你,就不会费这么大周折了。你只记着我的话,自己做吃的,谁给你的吃的也别吃,如果被逼着吃了什么,也要等人走了吐出来。” 阮贵人不安的点点头,司聪又道:“还有,既然胎像稳固,安胎药也不要吃了。” 阮贵人一惊,“是,张太医的药也不能喝吗?” 司聪摇摇头,“不是不能喝,是现在要加十二分的小心,不知那些人会使什么手段,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那如果没人来看我呢?” 司聪坚定的道:“一定会的,如果没有,三日之后我再来想办法。” 阮贵人略感安心的点点头,司聪看向方菲,方菲将怀中的小包袱递给了她。 司聪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还有银票。 “这是我的一些体己,你都贴身带着,是藏鞋袜里,还是缝在里衣,总之是藏好了,这就是你日后的指望。” 阮贵人眼中含泪,万分感激的看着她。“娘娘。” 司聪摇头,“别叫我娘娘,我年长你几岁,你叫我姐姐吧,日后,我也听不见这样的称呼了。” 阮贵人落下泪来,叫了一声:“姐姐。” 司聪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诶,好妹妹,你别怕,姐姐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母家远在江浙,回去是不大可能了,有可能连累全家获罪。姐姐在离京城百里之外给你找了处小山村,有个婆子和一个乳母,都是我让人精心挑选的,你放心用。” 阮贵人已经说不出感动的话来了,只一声声的叫着姐姐。 “你日后要谨慎度日,不可奢靡骄矜,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阮贵人已是泪如雨下,“姐姐你放心,她是我的孩子,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住他,绝不会辜负了姐姐的心。” 司聪擦了擦她的眼泪,很郑重的嘱咐,“你听我说,如果到生产那日,孩子生不出来,一定要保大弃小。如果你想生,以后还能生,但是你的命只有一条,姐姐让你答应我,一定要保全自己的命。” 阮贵人惊住了,保住自己的命,她帮她,不是为了保住皇室血脉吗? 呆呆的点点头,“我,我记住了,保我自己的命。” 司聪满意的点点头,“孩子平安降生,你也别想着回宫来,如果遇到如意郎君,就嫁了吧。” 她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依梅和方菲互看了一眼,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阮贵人也是惊愕不已,司聪道:“你性子简单,斗不过宫里的人,生个公主还好,若是皇子,你们母子都难以生存。宫里眼下是没有皇子,可皇上还年轻,将来会有很多皇子的,你位份又低,如何与他们较量?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阮贵人心里是有些不舍,这天下谁不想做皇上的女人,锦衣玉食,一朝飞黄腾达,全家都跟着风光。 可是想想最近的发生的事,贵妃地位如此尊崇,尚且朝不保夕,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能保得住自己和孩子,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睿嫔姐姐送的这些财物省着点花,也够他们母子安度一生了。 “是,妹妹都记下了,姐姐的大恩大德,今生妹妹无以回报,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姐姐的恩情。” 司聪看着她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忍不住落下泪来,轻抚着她的脸颊,万分的不舍。 “美玉,出了宫姐姐就帮不了你了,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要拿出世家大族嫡长女的手段来,别让人欺负了。不管生儿生女,都别跟官家扯上关系,做点小生意,嫁个平民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如果姐姐还活着,到那时,姐姐出宫去寻你。” 阮贵人惊的目瞪口呆,“你,姐姐怎么知道我的闺名?” 司聪笑出了眼泪,“傻丫头,那又不是秘密,宫里都有造册,你不知道姐姐叫陆知雪吗?” 阮贵人呆呆的哦了一声,“妹妹真不知道,没在这些事上用过心。” 司聪又握了握她的手,“日后就要用心了,自己掌家过日子了,不操心哪行啊。” “嗯,姐姐的教导妹妹都记在心上了,说实话,虽然与姐姐相处日子短,可是妹妹还真舍不得姐姐。” 司聪垂下眼眸忍住暴哭,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起身抱住阮贵人,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 “美玉,姐姐祝你一生平安顺遂,幸福美满,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阮贵人有些莫名其妙,可也被她感动的泪流满面,回抱住她道:“妹妹也祝姐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与皇上长长久久,早日诞下龙嗣。” 提起那个王八蛋,司聪的离别之情淡了些,收住了眼泪,捧了捧她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 “姐姐倒是希望像你一般能出宫,外面多好啊,多自由啊,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阮贵人点点头,司聪最后抱了她一下,转身向门外走去,阮贵人喊住了她。 “姐姐。” 司聪回眸,阮贵人问道:“妹妹想知道,姐姐为何这么帮妹妹?” 司聪盯着她黑亮的眼睛心里酸楚不已。“我有一个妹妹,像你这么大时没了,你跟她长得很像,所以,我帮你,也是在帮我,帮我圆一个梦。因为,我欠她一个安稳的人生。” 阮贵人呆住了,司聪凄然一笑:“美玉,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赎罪。” 她转身走了,泪水夺眶而出,她看不得那双眼睛,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与玉珂的一模一样。 回去的路上,方菲问她,“娘娘瞒着皇上保下阮贵人的孩子,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怪罪吗?” 司聪嗤笑:“本宫怕什么?皇上此举也是出于无奈,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没了,他知道了也无妨,本宫保住的是他的孩子,他该谢本宫才是。” 方菲不置可否,“可是娘娘,您刚才说阮贵人与您的妹妹长得相像,可是据奴婢所知,您并无妹妹,那您因何这么说?” 第34章 看在钱的份上 司聪瞥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本宫该怎么说?说是为皇上保住龙嗣,让她心存奢念惦记着要回宫?你以为她还回的来吗?” 方菲垂首道:“是奴婢糊涂了,娘娘恕罪。” 司聪反问她,“你是皇上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你又因何替本宫瞒着阮贵人的事?” 方菲思量片刻,叹了一声:“稚子无辜,奴婢不忍心看他们母子生离死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给自己积德吧。” 司聪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本宫何尝不是如此想,孩子有什么错,因为大人的事承受殒命之灾。郭贵妃的胎本宫是没办法,她与皇后一样,都不能有子嗣,这是皇上的大忌。” 方菲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难得娘娘看的明白,皇上也是万般无奈。” 司聪轻嗤:“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利用别人,如果兵强马壮,何须如此小人行径,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也不枉称一回帝,女人和孩子又有什么错。” 方菲大惊失色,不顾地上有雪就跪了下去。 “娘娘慎言,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被皇上知道了会被杀头的。” 司聪拎起她,冷哼一声:“要杀就杀,谁怕?他做的事本宫还没找他算账呢,本宫还怕他来兴师问罪?” 方菲听的心惊肉跳,那晚的事她是知道的,皇上用了强,夺了娘娘的初夜,自那以后她就日日锻炼,举砖头扔石头的,大有皇上来了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刚才不费啥力气的就拎她起来,看来这几日是没白练啊。 有点担忧皇上,眼前这位这般胆大妄为,会不会伤了皇上啊?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她刚回宫不久,刘棋就到了,半个多月未见了,司聪分外眼红,刘棋却像没事人一样。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他两人。 沉默半晌,刘棋道:“上次的事是朕不对,朕不该那么冲动,你,还生朕的气呢?” 司聪冷嗤一声:“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杀了人承认错误就可以逃避律法的制裁吗?” 刘棋有些做贼心虚,“可是朕又没杀人,何必这么不依不饶的。” 司聪冷眼睨着他,“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比命更重要,皇上还不如杀了臣妾。” 刘棋微微沉了脸色,“你是朕的女人,从朕带你回宫那一日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朕与你是有盟约,可你并没说不让朕宠幸你,真较起真儿来,朕也无错。” “你!” 司聪气的语噎,咬着牙愤愤的别过头去。 刘棋缓了些语气道:“你也不必气恼,你不喜欢,朕以后不宠幸你就是了,至于你说的出宫,朕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兑现。朕再许你黄金千两,你出去后也有个依靠。” 司聪脸色微缓,对于金银,她有时候真没啥抵抗力。 “一万两,千两是打发要饭的呢?臣妾帮皇上夺的可是万里江山,万两都不多。” 刘棋见她态度缓和了些,心里松了口气,微微撇嘴,“还真是个小财迷,行,一万两就一万两,只要你不生气,朕都依你。” 司聪忍着忍着还是撇嘴笑了,看在钱的份上,再帮他一回。 “你猜测的非当对,皇后禁足与外界失去联系,太后与王相也不知皇后是否真的参与了毒月饼一事,朕对于明杰严加看管,王家是着急了,终于让他们得手了。” 司聪微微点头:“这不正合皇上之意嘛,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这样一来,最关键的嫌犯都死了,皇后更说不清楚了,王家这是要弃车保帅啊。” 刘棋轻扯唇角,“皇后禁足,贵妃得宠,风向标变了,群臣的心也跟着摇摆不定了,郭尚书在前朝很卖力,现在的威望大有与王相平起平坐之势。朕最近也调任了几个门生来京里任职,只要时机成熟,先拔掉王相的几颗牙。” 司聪微凝片刻,“皇上还要防着王家塞人进来,若是他们起了废后之心,再立一个王家女为后,这事也麻烦。” 刘棋摇了摇头,“塞人进来朕也不怕,一个女人而已,交给你就够了。王家也暂时不会提出废后之事,如果废后,那就等同于承认了皇后的罪行,对他们王家没有好处。所以,现在是不惜代价也要保住皇后之位,也是想堵住群臣的嘴。” “那太后要求放皇后出来呢?皇上预备怎么办?” 刘棋蔑然的扯了下唇角,“栽赃陷害这事,能用一次就能用很多次,只要皇后一直禁足,王家就得收敛一点,朕的心里也舒坦些。” 司聪想了想道:“暂时关着还行,可不能一直关着,除非皇上很快就能收拾了王家,收服了朝政,不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皇后无德,那就得放皇后出来。皇上觉得王家投鼠忌器,王家也可以此要挟皇上,要么放皇后出来,要么废后令立新后,言官可不是摆设。” 刘棋微微思忖片刻,“是不能一直关着,可也不能轻易放出来,容朕再想想,现在正是较劲的时候,若是放皇后出来,郭家恐会多心,朕还不敢冒这个险。” 司聪微微轻叹,“也是这么个理儿,怎么都为难,皇上还是以国事为重吧,后宫的事总归好应付一些,皇上也不必太挂心。” 刘棋赞同的点点头,屋外忽然唐镇来报。 “启禀皇上,冷宫的阮贵人殁了。” 刘棋一震,猛地起身推开了门。 “你说什么?” 唐镇躬着身子回道:“刚才冷宫的人来报,说是阮贵人的宫女依梅出来找人求救,阮贵人吃了午饭后就说不舒服,不大会儿就浑身抽搐手脚麻木,太医来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了。” “吃的东西可查验了?是谁送去的?” “太医验过了,是汤水里有问题,太医说,加了什么药物目前还看不出来,张太医已经拿回去太医院与其他太医询问了。” 司聪一脸震惊的也走了过来,问道:“那可问过膳房的人,今日是谁给阮贵人送的膳食?” 唐镇回道:“回睿嫔娘娘的话,奴才刚才已经着人去问过了,今日送膳食的太监已经死了。” 第35章 她就是玉珂 “死了?” 刘棋又惊又怒,“这是当朕是死的了,朕的人他们也敢动,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是逼朕出手吗?” 龙颜大怒,众人全部都跪下,齐呼:“皇上息怒。” 司聪给唐镇使了个眼色,唐镇关上了门,将人都遣退到了远处。 她劝道:“皇上别生气,都怪臣妾没看顾好阮贵人,臣妾听说于明杰畏罪自尽,赶紧就去了冷宫,特意嘱咐她身边的宫女,如果有什么人来看她送了什么吃食,千万不要吃,可谁成想,是送膻的环节出了问题,阮妹妹也太可怜了。” 刘棋面带疑惑,将她扶起。“你今日去看她,就是去提醒她的?” 司聪点点头,“是啊,臣妾也没想到那些人这般毒辣,明目张胆的就下毒,枉送了阮妹妹的命,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太轻敌了,以为能借此引出下毒之人,咱们手里的胜算能更多一些,却,却害了她的性命啊。” 司聪眼中含泪,低低的啜泣,刘棋哀叹一声:“这怎么能怪你呢,朕都没想到他们会对一个疯了的人下手,是朕糊涂啊。” 司聪揩了揩眼泪,“皇上,事已至此,不能让阮妹妹的尸首停放在冷宫啊,她是为了皇上才冤死的。” 刘棋面沉如水,说道:“她虽是入了冷宫,可是位份还在,她活着时是朕对不起她,她如今去了,就追封为婕妤,赐号敦,以婕妤之礼下葬吧。” 司聪欣慰的点了点头,“皇上重情重义,阮妹妹泉下有知,也会感怀天恩的,那臣妾便让唐镇去传旨了。” 刘棋点点头,司聪推门出去,喊了唐镇进来,与唐镇传达了刘棋的意思,让他速速去办,唐镇领命而去。 司聪命人沏茶来,她亲自为刘棋斟茶,两人喝了两盏茶的工夫,唐镇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 “皇上,阮贵人,不,是敦婕妤被太后下旨扔去乱葬岗了。” 刘棋大惊,“什么?” 唐镇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晚到了一步,冷宫的人说,敦婕妤死了没一会儿,太后就下旨将人抬了出去,敦婕妤,是用草席抬出去的。” 他抹了把泪,刘棋脸色阴沉的要下雨,狠狠地一拍桌子,茶碗颠翻了,茶水洒在了他的手上。 司聪惊叫:“皇上,仔细烫了手。” 她忙检查他的手,幸好茶水不烫,只是有些红,她吹了吹他的手,劝道:“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谁也不如皇上您重要啊。” 刘棋是真的生气了,“她想干什么?一个死人都不放过,这明摆着是打朕的脸,让后宫的女人怎么看朕?” 唐镇跪地劝说皇上息怒,司聪抚着他的胸口,温声劝慰:“皇上别生气,她这么做对咱们或许不是坏事,纣王施暴,才有周武王的牧野之战,她做的越过分越失民心,皇上才能更得人心。” 刘棋脸色微缓,“那就这么算了?朕的颜面何在?” 司聪无奈的叹了一声:“臣妾也知道皇上憋屈,可是这么多年,您憋屈的事情还少吗?也不多这一件,不如就装作不知,让她的贴身宫女依梅跟着出去吧,安葬了阮妹妹,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刘棋轻叹了一声:“朕白做了这天下的帝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她死后的哀荣都不能给,是朕对不起她,唐镇!” 唐镇忙应道:“皇上,奴才在。” “去按照睿嫔说的办,给那依梅五百两银子,让她好好安葬了敦婕妤,另外给她一百两银子安家,再别回宫了。” 唐镇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唐镇退到了门口,司聪道:“唐总管,麻烦您快一些,亲自送依梅出去,我怕晚了阮妹妹的尸骨会受到伤害,于心难忍。” “睿嫔娘娘放心,奴才亲自去办。” 唐镇转身快跑着出去,刚才的事没办成,这事再办砸了,他也甭在皇上跟前儿伺候了。 这一次他没这么快回来,刘棋被大臣们叫去议事了,司聪等的坐立不安,足足两个时辰,唐镇才回来禀报。 “禀睿嫔娘娘,奴才按您交代的,带着依梅出了宫,陪着她买了棺木和坟茔地,奴才想帮着葬了敦婕妤的,可是看天色不早了,怕娘娘您着急,就先回来了,请娘娘恕罪。” 司聪松了口气,“唐总管快起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本宫感激不尽,皇上也会好受些的。” 唐镇惶恐的道:“可不敢当娘娘这般称呼,睿嫔娘娘现在是咱们万岁爷最信任的人,娘娘别一口一个总管的叫着,奴才心里不安,您还是叫奴才公公吧。” 司聪淡笑,“那就依公公所言,以后本宫仰仗公公的地方还多着呢。” 唐镇躬身道:“诶呦,娘娘言重了,您先忙着,奴才回去伺候皇上了。” 司聪点了点头,“方菲,替本宫送送唐公公。” 方菲送了出去,司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总算是把她送出去了,她这般费尽心思,算计了皇上和太后,就是为了把阮美玉送出去。 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惊住了,她长得跟玉珂实在是太像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再接触下去,性子都像,她有时都怀疑,她就是玉珂。旁人的孩子她尚且不忍心伤害,何况是酷似玉珂的人,她更不能下手了。 她也不能看着她在宫里虚度一生,刘棋就不是个可依靠的人,就像她跟阮美玉所说的,她欠玉珂一个安稳的人生,就用美玉来偿还吧。 阮贵人被毒害又扔入乱葬岗的事不胫而走,宫里宫外都沸沸扬扬的。妃嫔们每日来请安的人数是越来越少了,不是这个有病就是那个不适,太后有些坐不住了,她似乎明白是着了道儿了。 她是逼着于明杰自尽了,可是阮贵人可不是她下的手,这时候两个人都死了,对她是百害而无一利,她不会那么蠢。 可如果由着皇帝追封那贱人她和王家的脸又往哪里放?她这也是敲山震虎做给皇帝看的,后宫也好,前朝也罢,都是她这个太后做主,他的女人又如何?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第36章 王家的祖训 现在细想想这些事情,未免太巧合了,都是皇帝做的,她是小瞧了他了,竟有这般能耐了,心如此狠毒,为她冲锋陷阵的女人他也下的去手,她真是养了一头好狼崽子啊。 气的她咬牙切齿,想扳倒她,那是做梦,之前是她轻敌了,让皇帝钻了空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就较量一番,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闹的沸沸扬扬的毒月饼事件,主谋畏罪自尽,检举揭发者也死于暴病,这案子算不算是结了呢?反正是无人问津,也无人敢问了,就这样冷却了下来。 撤帘还政的太后本来是半把持着朝政,经此一事后,干脆都揽了过来,而这时她才发现,有些关键的要职已经不是她王家的人了。 连夜招了王相进宫,兄妹俩闭门密谈,太后神情异常的凝重。 “我们太轻敌了,以为皇帝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是你看他短短数月就将咱们安插在各部的官员撤换了大半,郭家的势力隐有与咱们王家相提并论之势了,兄长还没警醒吗?” 王相赶忙跪地请罪:“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失察,臣以为皇上他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惩办了几个小人物,等臣察觉时,户部侍郎、礼部尚书、工部库直郎都已经换成了皇上的人,臣已经在着手彻查这些人的底细了,一旦抓住他们的把柄,立时便上奏严惩不贷。” 太后微哼了一声:“查底细?亏你也是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臣了,皇帝重用的人,干净的祖宗八代都查不出一点污糟来,你查什么?又能查出什么来?这些人尤其是几个月期间就能收买的?哀家和兄长都是心盲眼瞎的人啊。” 王相惶恐的叩头下去,“都是臣无用,让太后娘娘操心了。” 太后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起来吧,咱们兄妹私下说话,别拘着这么多礼节了。” 王相起身,“臣多谢太后娘娘。” 小心的坐在了一旁的小兀子上,太后抚了抚额头,“如今这形势也不是不可挽救,皇帝能查办你的人,你也可以查他的人,他的人查不出什么来,就查郭家的人。再不济,没事找出些事来也不能叫他顺心顺意的。” 王相应道:“是,太后说的极是,臣也是这么想的,财帛动人心,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没错,他还有家人,掐住那些人的家人也是一样。” 太后赞同的点点头,“这时候就是拼谁更心狠,咱们若是有一丝手软,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相垂首应是,“看现在皇上这决心,势必要铲除咱们王家,太后娘娘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太后叹了一声:“哀家也想,可是现在后嗣无望,哀家又能如何?他也是个废物,二十好几了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白纳了那么多妃子,都是摆设。” 王相若有所思,“娘娘,这几年后宫嫔妃接二连三的小产,会不会有皇上的手笔?” 太后微怔,目光变的凌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是真长大了,近几年哀家都看不出他的想法了。” 王相略一思忖,“皇上应该是觉察出什么来了,看这几次皇上的手段,是要对太后下手了,看来,皇上已不念母子之情了,太后娘娘还舍不得动手吗?” 太后轻嗤:“他不念母子之情,哀家又与他何来的母子之情,他是留不得了。” 王相眼珠一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他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太后冷哼道:“本想着他若是听话,便多演几年母慈子孝,既然他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了。” 王相露出些许兴奋之色,“太后娘娘想通了?” 太后疑惑的望向他,“什么想通了?” 王相目露阴狠之色,“咱们王家近百年来都为他刘家效力,太祖父伴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大庆的江山得以稳固都是我们王家的功劳。皇室子弟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若不是王家支撑着,早就不知易了多少回主了,太后何必还要为这样的皇家费心劳力,不如咱们王家自己称帝来的痛快。” 太后骤然变色,厉斥道:“快住嘴吧你,这种事你也敢想?你是不想王家好了。” “太后!” 王相面带愤色跪了下去,“臣正是为了王家好才这样说,您当初扶幼帝登基为了什么?如今您故技重施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王家的百年基业不被破坏吗?您也看到了,嫣儿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也这般不堪用,您百年之后呢,王家谁又能垂帘听政?谁有您这份胆识和能力?到时候王家还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太后沉着脸不言语,王相又道:“趁现在您的威势还在,臣的权势还在,咱们也拼一把,才能真的保住王家的百年基业啊,太后,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哀家就是太明白了才不会这么做,哀家拥戴幼子登基是正统继位,王家若篡位那是造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皆可讨伐,你如何能保王家无虞?” 王相向前匍匐道:“娘娘,臣有把握,军中都有王家旧部,京城布防也都在臣的手中,只要娘娘您一声令下,这江山就不姓刘了。” 太后目光炯然的注视着他,“不姓刘也不会姓王,抢来的就是抢来的,兄长是忘了王家的祖训了吗?” 王相微微一凛,太后冷嗤:“誓死效忠刘氏江山,不准有异心,如有违者,乱棍打死,亲眷逐出王氏族门,被天下王氏一族所唾弃,永远不许科举。兄长,你是要祖宗魂魄不安吗?” 王相神色有一瞬的慌乱,忙叩首道:“臣不敢,臣只是不想太后太辛苦,恐您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啊。” “哼!你最好不敢,如今王家权势滔天,半个朝廷都在王家掌握之中,做不做皇帝又如何?兄长也该知足了,刘氏的大半财物都在咱们王家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帝也没兄长你威风。” 第37章 不想玩了 王相诚惶诚恐的伏地叩首,“臣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神色略有缓和,抬了抬手道:“行了,兄长起来坐吧。” 王相谢过之后起身,又坐了回去,兄妹两人继续商议。 “太后是准备动手了,子嗣是关键,不如,在宗室里过继一个孩童?” 太后凝眉思索,“宗室里哪有合适的小孩子,鲁王是哀家打压下去的,他的生母张贵妃为了保他而死,他恨死了哀家了,他的孩子肯定是不行的。齐王也没有子嗣呢,先帝就这三个儿子,哀家想过继都无人可继。” 王相道:“不一定要在皇上的亲兄弟中过继,先帝也有两个兄弟,康老王爷有两个孙子,肃老王爷也有一孙,年纪都不大,太后何不考虑考虑。” 太后蹙着眉,沉思良久,缓缓点了点头,“若是短期内后宫没有喜讯,那就只有这一步了,哀家没有耐心陪他玩下去了。” 王相劝道:“臣以为,太后娘娘不必抱太大的希望,即使有了喜讯,也不能保证生的就是皇子,若是公主呢?太后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太后扯了扯唇角,“只要是生出来了,是不是皇子还不是哀家说了算,过继的事再说,皇帝不驾崩,何谈过继。” “是,臣明白。” “兄长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朝堂,切不可让皇帝抓住咱们王家的致命把柄,也要约束好手下人,这件事做的越稳越好,哀家不想新君的身份有争议。” 王相起身躬身道:“是,臣记下了,请太后娘娘放心,臣这里一定不会再出纰漏。” 太后微微颔首,王相退了出去,太后似是累极,捏着眉心微微叹息,春竹从内室走了出来,轻轻为她揉着太阳穴。 “太后娘娘累了,不如去歇着吧?” 太后长长一叹:“净是不省心的事儿,哪里睡得着,去给哀家弄碗茶水来。” 春竹劝道:“夜里了,茶水提神,娘娘最近本就入睡难,还是喝碗安神汤吧,灶上都温着呢。” 太后微睨了她一眼,“哀家身边也就你对哀家还上点心,你瞧瞧,哀家的亲哥哥,想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哀家若是不敲打敲打他,他得反了天了。” 春竹继续劝道:“相爷也是为了王家,太后娘娘也别往心里去,有您在一日,相爷就不敢乱来。” 太后冷哼:“他为了王家?哀家看他是为了他自己。若王家篡位,他就是皇帝,还有哀家什么事儿?哀家不死也得落个终身圈禁的下场,哀家还没老糊涂呢。只要皇帝姓刘,哀家就是太后,将来是太皇太后,死后也是受刘家后世子孙的香火祭祀,难道要哀家指望王家给我立牌位供奉吗?那是笑话。” 春竹有些惶恐,“相爷,相爷他不会那么对娘娘的,娘娘一心为了王家筹谋,相爷是知道感恩的。” “哼,哀家信他现在是感恩戴德,可是一旦有了反心,恩将仇报也不可知。总之,哀家是不会让他走那一步险棋的,王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中。” 春竹喏喏的应了是,出去叫人端来了安神汤,服侍着她喝下。看着她睡下,才悄然退了出去。 在树影下站了半天,见四下彻底无人,才向后面匆匆而去。过了良久才又回来,悄悄地又进了屋子,蹲在太后的榻前半天,听她呼吸平稳,缓缓地松了口气,坐在了脚榻上,一直守夜到天明。 刘棋最近忙的很,已经有七八日没来后宫了,郭贵妃已经将养了快一个月了,早已康复,又开始日日操劳六宫事宜了。 这一日早上各宫妃嫔来请安,宫女们上了茶,清妃却推说自己喝不了茶水了,众妃嫔皆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她身边的掌事宫女春荷福了福道:“禀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这茶水确实是不好再用了。” 众人皆诧异不已,司聪算了一下,这是郭贵妃有孕的时候,她就有孕了,却一直瞒着未报,清妃这心机也真是够深沉的了。 郭贵妃的脸色明显很难看,装不出一点笑容来了,清音很识趣的找出敬事房的档案,一查之下,确实是三月前皇上去过几次,那之后就再没去过她那里,也给了她瞒住所有人的机会。 这是知道月份再大就瞒不住了,三个月的胎像也稳固了,所以,今日才敢当众公布的。 众妃嫔皆向她道喜,郭贵妃言不由衷的祝贺,“恭喜妹妹了,妹妹瞒得好辛苦吧。” 清妃依然一副清冷的面孔,“请贵妃娘娘恕罪,不是嫔妾有意隐瞒,嫔妾有孕之初并不确定,那时候贵妃娘娘刚刚协理六宫事务皇上日日都去娘娘那里看望,嫔妾怕告诉了皇上恐令皇上分神。贵妃娘娘协理六宫,皇上心疼您,嫔妾无德无能,不敢居功,等再想告诉皇上时,娘娘您又小产了,嫔妾怎能在这时候说出来刺您的心呢。” 郭贵妃的脸色稍好了些,清妃又道:“紧接着又是太后的寿辰,又出了那样的事,嫔妾更不敢说了,怕万一嫔妾也遭了陷害,嫔妾死不足惜,伤害了腹中的龙胎,嫔妾才是罪该万死。” 她说的恳切,郭贵妃微微一叹,“难得你这般用心,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心疼妹妹的。” 清妃微微苦笑:“嫔妾瞒了皇上这么久,不敢承皇上的心疼,只求皇上不怪罪嫔妾就好。” 她黯然神伤,郭贵妃道:“妹妹不必忧心,本宫会帮你向皇上解释的,你也是为了皇嗣考虑,想来皇上是不会怪罪的。” 德妃也说:“是啊,清妃妹妹就别担心了,皇上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你呀,就安心养胎,将来生一个大胖小子,让我们这些无福的也沾沾喜气。” 贞贵嫔假假笑道:“是啊,姐姐真有福气,贵妃娘娘和死了的阮贵人的胎都没保住,还是清妃姐姐有成算。” 第38章 有益无害 她这话挑拨离间的意味可太重了,郭贵妃已经沉了脸,一向与清妃交好的文婕妤轻嗤了一声:“贵嫔姐姐这话可有失偏颇了,若说阮贵人没心没肺的怀着孩子还乱吃东西,那是她活该,贵妃娘娘可是没向任何人透露过有孕的消息,贵嫔姐姐也说贵妃娘娘是没成算的吗?” 贞贵嫔脸色一变,就要分说,司聪冷声道:“敦婕妤虽是葬在了宫外,可是皇上已然下了追封的旨意,你们再一口一个贵人的叫着,就是抗旨不尊。” 贞贵嫔与文婕妤皆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服气的瞄了眼司聪,却也不敢反对,她说的是事实,皇上因此动了怒的事儿阖宫都知道,现在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就像外头的天一样冰冻三尺了。 郭贵妃微咳了声:“好了,不要为着一点小事就争吵不休的,咱们同为皇上的女人,都是为了皇室的子嗣,日后不论谁有了身孕,也别像清妃这般瞒着,若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宣布,就都来本宫这说一声,本宫告诉了皇上,也好私下里护你们周全。” 贞贵嫔暗暗撇嘴,自己的胎都没保住,还护别人周全呢,怎么还有脸说。 一场拜见不欢而散,清妃有孕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太后听说后是非常的高兴,命春竹亲自送来了各色的补品,并派来了几名上了年岁的嬷嬷,说是照顾清妃的胎的。 清妃有些不大愿意,宫里都是她的亲信,忽然来这么几个老嬷嬷算怎么回事? 春竹是这样解释的:“太后娘娘说,宫里接连有妃嫔小产,太后娘娘怕哪个不长眼的又打错了主意,伤着了清妃娘娘的胎。依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叫清妃娘娘去慈宁宫养胎,也是太后娘娘体恤娘娘换了地方恐怕是不习惯。若是清妃娘娘觉得这几个嬷嬷碍眼,那就去慈宁宫吧。” 清妃一听这话怎么还敢嫌弃,忙跪下谢恩,春竹赶忙扶住了她。 “太后娘娘说,清妃娘娘为皇家孕育子嗣乃是有功之臣,在生产前,不必下跪行礼的,皇帝那里太后会去说,娘娘就安心养胎便是,但凡是娘娘身子的事,要及时派人去告知太后娘娘,不可自己擅自做主。” 春竹传达完太后的旨意,便回宫复命去了。刘棋知道了此消息后,也派了唐镇来探望,等他下了朝就直奔清妃的清柠宫。 晚上的时候,刘棋来了司聪这里,司聪知道他会来,提前准备了清火的茶水。 刘棋的脸色不大好,刚才在青柠宫演了好一会儿的欢欣雀跃,脸颊笑的有些酸,坐在那就喝了一口茶。 “怎么这么苦啊?” 刘棋皱着眉撇着嘴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司聪道:“知道皇上心里有火,这个刚好能祛祛火。” 刘棋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会隔岸观火看朕的笑话。” 司聪给他的茶碗里又添了茶,“臣妾看皇上的笑话做什么,皇上子嗣有望,这是好事,皇上该高兴才是。” 刘棋叹息一声:“听说清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朕先是震惊,再是惊喜,然后才是担心,担心朕不能陪着他长大。” 司聪微垂了垂眼眸,“皇上这次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清妃这个时候有孕,于皇上来说,有益而无害。” 刘棋注视着她,“此话怎讲?” “皇上连失两子,如果清妃腹中的龙胎再有个闪失,不单嫔妃们对皇上会失望,朝臣们也会认为皇上无能,那太后想要废帝,朝臣们也不会反对。” 刘棋脸色微沉,“朕无过错,她敢废了朕?” 司聪微微挑了挑眉,“皇上是无过错,可也无政绩,即便是太后无废帝的理由,可是皇上一直无子嗣,也是与国本不利,太后若是提出过继宗室嗣子,皇上又能反对吗?” 刘棋微怔,想了想道:“你说的极是,这些细微的事情,朕都不曾想过,也亏了你想的这么细致入微。” 司聪谦谦笑道:“臣妾也就能在这些小事情上为皇上分忧,皇上心思敏捷,早将太后的阴谋识破,卧薪尝胆,未雨绸缪,才有了如今的局势,臣妾可不敢在皇上面前邀功。” 刘棋竟颇是受用,抿唇笑道:“你这张嘴是越发的能说会道了,哄的朕不分东南西北了。” 司聪微有赧然的一笑,“皇上这是在笑话臣妾阿谀奉承喽?臣妾说的可是真心话,苍天可鉴。” 刘棋无奈的摇摇头,“跟我就别说这些虚话了,有那工夫,咱们不如细细筹划筹划,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司聪收敛了笑容,正了正神色,“皇上不想要皇子,那就提早做准备,一旦清妃产下的是皇子,咱们换成公主就是了,等大事成了再认祖归宗,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刘棋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朕会着人去准备着。” 司聪又道:“臣妾觉得,王相对太后也未必一心一意,他们之间不一定是坚不可摧。” 刘棋微疑,“你有何见解?” “王相现在已是权倾朝野,说他是半个皇帝也不为过,可毕竟上头还有皇帝和太后要尊崇。咱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皇上您是王相,您是希望继续维持现状,还是搏一把,成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呢?” 刘棋微愕,“你是说,王相有篡位之心?” 司聪淡淡道:“别人想想那就只是想想,仅一步之遥的王相就不仅是想想了,他王家手里的财富不比国库少,甚至会多出数倍,这么多财富,几十辈子都花不完,他留着带进棺材吗?臣妾觉得,他一定另有所用。” 刘棋蹙着眉头,“这事没有太后的支持,王家未必能成事,朕倒也想过,太后若是废了朕,有可能会改立王家子嗣为帝。” 司聪摇头,“太后不会这么做,刘家的江山,还是太后做主,若是王家的江山,太后就是不死,也会被软禁,她没那么傻。” 刘棋的眉头微微舒展,“这样一来,他们之间便有了分歧,这就是咱们的可乘之机。” 他抬头看向司聪,眼里皆是赞赏。 “你真是朕的解语花,若你是男子,在朝堂上也说得一二,许多男子也不及你的见解。” 司聪苦笑摇头,“一点小聪明罢了,臣妾惯常纸上谈兵,实施起来,还是皇上更有决断。” 第39章 开撕 刘棋微微一笑:“朕知道你的性子,不爱张扬,也不喜居功,等朕这事了了,必不会亏待了你。” 司聪微微垂眸道:“臣妾不用皇上厚待,只要皇上能兑现承诺就好。” 刘棋一愣,心里竟有些失落。“说来说去就是想要离开,朕知道你的心愿,不会强留于你的,朕答应你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司聪起身福了福,“臣妾多谢皇上垂怜。” 刘棋面色沉了沉,没说什么,看了看床,又看了看桌子旁的铺上了被褥的软榻,暗暗叹息,起身向外走去。 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怎么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留宿,尴尬不说,他总会想入非非,他总觉得他是个失败者,征服得了人,征服不了心。 司聪起身福了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刘棋觉得格外刺心,脚步微顿,真想调转枪头回来再战,可是他真的不敢了,面对这样一个心思通透,又诡计多端的女子,得罪了她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司聪等他出了妆禾宫的大门,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她是笃定他不会留宿,才特意的叫人在软榻上铺了被褥。 可是谁知他会不会又发疯,毕竟那是帝王,她揣测不了他的心,还好他还有底线,不然,她真不知会不会杀了他。 换寝衣的时候,胸口下方被他咬的那块伤痕还隐隐作痛,还有部分结痂的地方没有脱落,方菲说不能抠,恐怕会落下疤痕,其实她倒希望有个疤,好让她永远记住那奇耻大辱,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这个地方。 宫里人都说睿嫔失宠了,自从太后寿辰之后,皇上就来了两回,可是两回都没留宿,这就令人猜疑不定了,这是失宠,还是没失宠啊。 皇帝与太后暗中较劲,前朝和后宫也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每日都有官员落马,调离,这其中不乏刘棋培植之人。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他还要感谢王相替他处理了经不住诱惑的人,免得重用之后变成了朝廷的蛀虫。 后宫不过是表面的安宁,看起来是贵妃、德妃、清妃协理六宫,可是太后却日日叫人去她宫里听训,之前被替换掉的重要职位,太后又以各种理由换回了自己的人。 德妃人轻言微,不敢与太后抗衡,清妃受太后恩惠照顾胎像,也不敢反对,可也是各不相让。 贵妃却不肯妥协,太后害的她小产,如今她却兴师动众的派人照顾清妃的胎,还日日让春竹来看望,这就是明摆着打她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无需再忍。 何况父亲已经在前朝与王家撕破了脸,那她还顾及什么,新仇旧恨一起算,她是不会让太后如愿的。 郭贵妃与太后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太后以郭贵妃目无尊长藐视太后的罪名罚她跪祠堂抄佛经,皇帝便出面讲情。 “太后何必与她计较,她刚失了孩子,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何况她的做法也是为了后宫着想,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地方,年岁大了就要退下来,给新人一个机会。后宫又不是太妃苑,都是暮古老人,花朵一样的年纪,成日里跟一群老太监老嬷嬷共事,说话办事的状态也老了几分,朕看着都心烦。” 刘棋这话说的可真是扎心了,太后脸都绿了。 “皇帝的意思是嫌弃哀家老了?哀家的想法陈旧,影响了皇帝的江山社稷了?” 别看母子俩明争暗斗的,可是刘棋态度还是十分的恭谨,这不孝的大帽子一旦被扣上,他就失了民心了。 “太后此言差矣,俗语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太后这么尊贵的老人家坐镇,刘家的江山才更加稳固。朕也是怕太后操劳过度伤了身体,贵妃细心干练,这后宫的事打理的也井井有条,上一次为朕追回了几万两的赃银,也是功劳不小,可见她的执掌能力,是深得了太后的真传,不枉太后日日教导。如今贵妃所作的决断,也都是太后给的底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该高兴才是。” 太后气的没法,瞪视着刘棋。 “皇帝的意思,是不叫哀家插手后宫的事了?” 刘棋微微颔首,“太后明鉴,朕是关心您的身子,朕都登基这么多年了,太后也该颐养天年了,何必为了些小事与小辈们吵闹呢,叫外人笑话。” 太后咬牙切齿,“皇帝这话说的,是怪哀家不懂事,与小辈们斤斤计较了?” 刘棋轻扯唇角,“瞧太后说的,都是为了后宫安宁,不能说是谁对谁错,依朕看,太后不如稍稍松松手,让贵妃去试一试,若是不成了,您再处罚她,她也毫无怨言。” 太后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刘棋又道:“就快腊八了,宫里宫外事情都多,太后不如帮朕多看顾着些前朝,往年这个时候也是外邦和属国朝拜进贡的时候,哪国哪部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太后最有经验,这才是国家大事呢。” 太后一怔,想想也是,朝拜是大事,能从这里面看出属国是否存有二心,外邦是否安定,攘内必须先安外,别光顾着争权夺势,别让外人钻了空子才是。 缓缓点了点头,“皇帝说的是,哀家也不愿管这些小事,可若是贵妃掌事不利,出了什么问题,可别哀家没提醒皇帝,哀家不会轻饶了她。” 刘棋浅笑道:“那是自然,朕会督促她尽心办事,太后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太后刚好一点的心情又让他给气着了,这是明告诉她,贵妃做的什么决定都是经他允许的,她这个太后最好别管,管了也没用。 好,这一次她让一步,大事为重,让他得意几个月,等清妃产子之后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殊不知她这一让,便是再无反击之力。郭贵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肆换血,老弱病残的宫人一概都放了出去,这其中包含了太后娘娘培养多年的心腹老太监和老嬷嬷。 他们这些人出了宫就消失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 第40章 被骗了 司聪的意思就是不给太后喘息的机会,趁热打铁,那些放出去的老太监老嬷嬷口中或多或少的都抠出了些东西来,当然都是对太后不利的。 上一届宫斗的胜利者,手上当然有不少的人命,刘棋与她说的时候,她不以为意,这都是太正常的事情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太后忍气吞声,以为在外邦进贡这一事情上能扳回一局,可是人家皇帝根本就没用她,自己找礼部的人拿出历年的礼单核对,也办的漂漂亮亮的,颇得礼部官员的赞美。 太后气的在自己的宫里砸了一套的精瓷茶具,春竹都惊呆了,从未见太后如此生气过。 “太后娘娘息怒,您犯不着为这等小事儿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小事?哀家已经退让了一步,他竟敢,竟敢诓骗哀家,他真是胆大妄为。拿纸笔来,哀家要让御史参他不敬不孝,不配为帝?” 春竹惊道:“太后娘娘是想废了皇上?” 太后一愣,废了他?暂时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手里没有新君人选,说了也是枉费。 无奈的深叹:“废又废不得,忍又忍不下,真是气死哀家了。” 春竹劝道:“太后娘娘如此气愤,奴婢看着都心疼,皇上这般无礼,娘娘真是多余眷顾他,刘家到他这里,也算是废了。” 太后疑惑的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竹苦笑一下,“奴婢只是气不过,难怪王相会有那种想法,这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太后厉声斥责:“休要胡言!这种话不许再提,哀家不想听。” 春竹忙跪了下去,“娘娘息怒,奴婢只是太心疼您了,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到头来换来了皇上的欺瞒,奴婢就是为您不值。”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不是为别人,哀家都是为了自己,没什么值不值的。成王败寇,总要有输赢,这一次哀家输了,不代表哀家一直会输,你传话给兄长,让他准备好与清妃月份一般大的孕妇,清妃若是生男便罢,若是生女,便换过来,哀家也就再忍他半年一载的。” 春竹垂首应了声是,起身出了大殿,太后面色阴沉的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她一直算无遗策,这几次都着了皇帝的道儿了,看来,他身边是有能人支招了。 会是谁呢? 贵妃不大可能,她充其量就是个刀,德妃?她性子温顺,不像是有这么多鬼心眼的人,清妃在她的监视中也没机会,成昭仪?还有文婕妤,这俩人都算是聪明人,皇帝也常见她们俩,难道是她们? 贞贵嫔就是个炮仗脾气,不会是她,再就是那个卖唱女了,她承宠以来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听说前段时间又得罪了皇上,皇上都不咋去了,不会是她。一个乡野村妇,也没那个见识。 成昭仪和文婕妤这两人那里她要多加小心了,必要时,也不必留着了。 司聪不知她被小瞧了一番,最近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她总觉得浑身寒津津的,神思倦怠,食欲不振,请了张太医来也没看出什么来,只给开了一些温补的药服用。 这样混混沌沌的就到了年下,明日便是春节了。司聪吃了七八日的药也不见好,今早还将刚喝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难受的她都起不来身了。 方菲吓的忙要去请太医,却让司聪给拦住了。 “大过年的,别去麻烦人家了,都回去准备过年了,我就是刚才喝的太急了,没什么事,给我找几颗腌梅子吃上就好了。” 方菲面带担忧,“娘娘这般可不行,明日就是家宴了,您这样如何能参加家宴?又不免被人议论了。” 司聪摇头,“无妨,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还不至于参加不了家宴,你也别声张,皇上忙的焦头烂额的,本宫忍忍就好了。” 方菲无法,只好依她,去厨房亲自熬了清粥,就着小菜她也吃了一碗,气色好了许多。夜里喝的水又都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反倒好受些,也算安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的新年是十分的喜庆热闹,宫里现在是郭贵妃掌事,她为人公正又宽和,宫里裁撤了不少的无用之人,剩下的宫女太监都得了新春的赏钱,做起事情来更加的勤谨小心,大家脸上都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晚上的宴席上,歌舞也很是新颖,郭贵妃不知什么时候名乐坊司编排了异域的舞蹈,皇上看的很是尽兴,都封了赏钱。 各宫嫔妃也都献上自己拿手的技艺,整个宴席的氛围也是喜庆热闹,一片的喜气洋洋。太后脸上一直挂着笑,还时不时的与刘棋眼神交流,一个是满脸的慈祥笑容,一个是满眼的孺慕之情,一点都看不出母子二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有人都很高兴,也都很尽兴,唯独不好的是司聪,她已经尽力在忍耐了,可是胃里还是不停的翻腾,每翻腾一下她就喝水吃果子往下压,可还是没压住,一张嘴喷出一大口来。 她是嫔位,座位比较靠前,紧挨着贞贵嫔的桌子,这一口都喷在了贞贵嫔的衣裙上,贞贵嫔尖叫一声后,怒道:“睿嫔你干什么?吃不下就别强吃,有那么没见过世面吗?撑的都吐了。” 这一口吐出来她可舒服了不少,忙起身道歉:“对不起,是这宴席的菜太好吃了,嫔妾一个没忍住多吃了点,让姐姐看笑话了,姐姐快去换一身衣裳吧。” 贞贵嫔鄙夷的瞪了她一眼,“乡下来的就是粗俗不堪,哪辈子没吃过似的,来了这么久了还改不了穷酸气,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司聪一直陪着笑脸,有宫人过来收拾,司聪也起身去更衣,走到没人的地方又吐了好几口,方菲担忧的道:“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叫个太医来看看吧?” 司聪摇头,“无妨,是本宫贪吃了些,想着好不容易有了些食欲,就多吃点,一口凉的一口热的,还是没好利索,回去喝几日粥就好了。” 第41章 运气太好了 方菲狐疑不定,她的反应像是有孕了,可是前几日刚来了月事,而且那次之后皇上就没宠幸过她,有孕是不可能了,那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一直不好了呢?还是得禀告皇上才是,万一她有个什么闪失,这责任她负担不起啊。 她怀疑,刘棋和太后也怀疑,刘棋是想过了今晚明日就去她宫里瞧瞧,找张太医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太后就比他经验多了,让人找来了敬事房的记档,上面记载的刚来完月事,那就不是有孕,可是她那样难受怎么看都像是有孕了,她实在是怕再扣她身上屎盆子,便命春竹去找来一个太医候着。 等司聪回来,太后便道:“睿嫔吐成这样,一定是有病了,让太医瞧瞧吧。” 她看了春竹一眼,春竹让候着的太医去给司聪诊脉,司聪起身道:“都是嫔妾的错,惊着了太后娘娘了,嫔妾只是肠胃不适,张太医给嫔妾开了药了,太后就别惦记了,大过年的,还是别瞧病了,怪不吉利的。” 太后面色和蔼,“有病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万一耽误了,那才是不吉利呢,快坐下,让李太医好好瞧瞧。” 李太医已经走到了司聪的跟前跪了下去,司聪还能说什么,只好坐下伸出了手,让他诊脉。 李太医诊了一会儿眉头就蹙了起来,又让她换了另外一只手,眼神开始犹豫不决。 “敢问娘娘,您的月信可准?” 司聪盯着他的眼睛,“李太医,本宫前些日子刚来了月事,不是太医想的那样。” 李太医心里一紧,瞄了她一眼心里更加的惊疑不定了,不是他想的那样,她的意思是她没有孕,可是这脉象明明就是有孕,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别人知道?可是太后让他看的诊,他又能说假话吗? 又抬眼看向上首坐着的皇上,那眼神里分明是期待和担忧,他若是隐瞒不报,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恭喜睿嫔小主了,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刘棋猛地站了起来,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就那么一次,她就有了?是他太厉害了,还是她运气太好了? 他几步走到司聪面前,脸上有喜悦,有震惊,也有不可思议,定定的看着他。 李太医又说了一遍,“回皇上,太后娘娘,睿嫔小主确系有喜了。” 太后只是一瞬的惊愕,问道:“那为什么睿嫔说她前些日子来过月事?之前睿嫔的病是谁瞧的?这不是庸医吗?万一吃错了药,岂不是伤了龙胎?” 李太医微凝片刻道:“有孕也不是绝对就不来月事了,有些女子的体质就是这样,会有少量的血,但是不影响腹中的胎儿,睿嫔小主的胎就很康健,完全没受影响。之前张太医没有诊出来,或许是时间短没有上脉,也或许是被流血干扰所致,也不能说张太医诊治有错。且叫人拿来张太医开的药方,臣看了便知。” 太后微哼了一声:“去拿张太医的药方来,如若有错,必要重罚。” 司聪面色平静,一点看不出被诊出有孕的喜悦,搞的那些嫔妃们想上前道贺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不多时,有人拿来了张太医开的药方,李太医看过之后回道:“太后娘娘,皇上,张太医的药方都是温补的药材,并无对胎儿不利的药物,对睿嫔小主的孕吐是有益无害的。” 太后和刘棋都松了口气,太后瞥了一眼皇上,轻嗤了一声:“这个张太医的医术也是平平,连妃嫔有孕都诊不出来,留着何用?传哀家旨意,革去职位,撵出太医院,永不录用。” 司聪忙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这不关张太医的事,是嫔妾不想麻烦张太医,只是一个月前让他诊了一回脉,那时候张太医也是怀疑嫔妾有孕,可能就像李太医说的那般,那时并未上脉,张太医为了稳妥起见,给嫔妾开的都是温补的药。后来嫔妾来了月事,以为就是肠胃不适,再就没传过太医,嫔妾也是今日听李太医一说,才知道嫔妾是这样的体质,都是嫔妾的身子误了太医的诊治,请太后娘娘收回对张太医的处罚吧。” 太后脸色微沉,定定的注视着她,态度依然强硬。 “那也是他学艺不精,对妃嫔的病不上心,若是他早几日去给你诊脉,也不至于发生今日的事,总之是他失职,不堪留用。” 司聪极力为他辩解,“太后娘娘,是嫔妾执意不叫太医的,实在不能怪罪到太医身上。在这深宫里,太医是唯一与宫嫔接触的外男了,若无传召私自去宫嫔的住处,恐怕会惹人闲话,涉及到宫闱内事,也算不上是失职之责,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有一瞬的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卖唱女的口齿非常伶俐,思路清晰,且从容不迫,俨然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度在身上,以前是她小瞧了她了,她竟是这样深藏不露。 声音沉了沉道:“你这样为他开脱,就不怕惹闲话了?” 司聪挺了挺脊背,“嫔妾光明磊落,太后与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冤了嫔妾,嫔妾只是不想因为嫔妾的一时懒惰而耽误了一个医者的前程。太后娘娘一句话不要紧,可是张太医离开太医院后便无法生存了,或许还会因此郁结于心,寻了短见也说不定。嫔妾想着现在宫中清妃娘娘有孕,嫔妾也诊出了喜脉,都是天大的喜事,又缝过年,还是从轻处置为上。” 太后睨了她一眼,“哦?如何算是从轻处置?” 司聪微垂下些头,“嫔妾恳请太后娘娘,皇上,让张太医照顾嫔妾的胎,算是将功补过,如有闪失,但凭太后娘娘和皇上处置。” 太后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刘棋,“皇帝以为呢?” 刘棋一直注视着司聪,他就是想听听她是如何辩解的,有孕还会来月事,纵使是有先例,他也不信,她就是有意隐瞒,因此累及了张太医,她才不惜得罪太后力保张太医的。 略略思忖后,说道:“睿嫔说的对,大过年的,不宜动怒,便如她所说,睿嫔的胎就交给张太医吧。” 第42章 朕成全她 司聪松了口气,太后沉吟片刻,道:“哀家准了睿嫔的请求,若他再渎职不勉,可别怪哀家不给他活路。” 司聪叩头下去,“太后宽宥御下,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太后多少还是有些小受用的,对一个老人来说,谁不喜欢听这样的喜庆话呢。 “快扶睿嫔起来,有着身子还跪这么久,你们也不提醒哀家,让太医瞧瞧膝盖,别跪坏了。” 司聪道:“嫔妾多谢太后关怀,那嫔妾就先退下了。” 太后点了点头,也叫清妃退下了,她们俩这身子骨是不适合守岁了,她略坐坐也就回宫了,留皇帝带着妃嫔们继续热闹吧。 这又是两个妃嫔一前一后有孕,留下的妃嫔们心里都沤出酸水来了,这种喜事什么时候落在自己的头上,也尝一尝宝贝似的待遇。 尤其是贞贵嫔与德妃,都是品阶不低的宫嫔,德妃入宫三年,承宠不少,却一直无孕,她都吃了多少偏方了,吃的都要吐了。 贞贵嫔更是,入宫比德妃还早半年呢,仗着美貌会撒娇,皇上也颇为宠爱,可就是无孕,最近这半年她几乎是天天长在隆福殿了,就盼着老天送她个一男半女的。 司聪回宫不久,张太医也到了,跪地向司聪道谢。 “睿嫔娘娘替臣求情,臣感激不尽,日后定会全力报答娘娘的恩德,保您和腹中的胎儿无虞。” 司聪眉心紧轻蹙,“是本宫害了你,怎能让你承担责任呢,你之前对本宫有恩,本宫理应如此,你也不必介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 “是,那臣为娘娘诊脉吧。” 司聪微微点头,张太医给她诊了脉,说道:“正如李太医所言,娘娘胎象稳固,只是孕吐严重,饮食上还是要注意些,以清淡为主,等孕吐止了,再进补也不迟。” “嗯,有劳张太医了,大过年的还把你叫来,本宫这里无事了,你退下吧。” 张太医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刚出了妆禾宫的门就被龙延宫的人拦了去,直接带到了皇上的寝殿。 张太医跪下请安,刘棋并未叫起,而是盯着他半晌,问道:“你早知道睿嫔有孕?” 张太医心里一跳,伏在了地上。“请皇上恕罪,睿嫔小主不让臣说,臣以为皇上您是知道的,揣测睿嫔小主是怕坐不稳胎,不想声张的缘故。” 刘棋脸色阴沉,“张泽,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这样的谎话也拿来骗朕,你当朕是愚蠢至极之人?” 张泽忙叩头下去,“皇上息怒,臣不敢,臣心中一直谨记皇上的知遇之恩,不敢忘。” “那你还不如实说来?” 张泽滞了半天,心里知晓是瞒不住了,便将实情说了出来。 “睿嫔小主有些旧疾,担心腹中龙胎因此受损,所以才起了打胎的心思。不过睿嫔小主的想法是,这胎不能白打,要用在刀刃上,才不枉她疼一回。” 刘棋的像锅底一样黑,“她还想打掉这个孩子?她怎么敢?” 张泽忙解释道:“皇上息怒,睿嫔小主也是为了皇上的计划打算的,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栽到太后的身上,所以才让臣准备了药的。” 刘棋咬牙问道:“她让你准备了药?她想什么时候动手?” “原本想着就是今日,不知小主那里有了什么变故,便没实施,臣也一直在家中候命,可等来的却是太后的召见,臣当时也吓了一跳。” 刘棋怒不可遏,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去,照着那道熬一副药来,朕亲自给她送去。” 张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抬头愕然的看向他。 “皇,皇上,您这是要.....,您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吗?” 刘棋气的都快冒烟了,“她都不想要了,朕何必强求,朕又不缺她一个女人生孩子,成全她便是。” 张泽张了张嘴还欲求情,刘棋眼神一横,“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张泽不敢不遵,忙起身出去了。刘棋气的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攥的骨节根根泛白。有旧疾,亏她想的出来,她就这么嫌弃他,不屑与他同房,更不肯生他的孩子,他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了? 张泽去了小半个时辰,端着一碗药回来,刘棋猛地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张泽诚惶诚恐的跟在后面,一路向妆禾宫而去。 司聪刚洗漱完毕,正要躺下休息,听见屋外有人通传说皇上到了,心里一紧,只觉大事不妙。 果然,刘棋黑着脸进了屋,身后跟着张泽,大冷的天脸上都是冷汗,她就晓得了他手上端着的是什么药了。 “放下药,出去候着。” 张泽应了声是,放下那碗落胎药,匆匆瞄了一眼司聪,转身出去了。 司聪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皇上已经知晓了一切,她也知道瞒不了他,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缓缓福了下去,“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这个时辰不是在福元殿守岁吗?怎么来臣妾这里了?” 刘棋坐在椅子上,并没叫她起来,而是冷冷的凝视她良久,哼道:“朕,是来给睿嫔贺喜的,还没恭喜睿嫔有孕大喜呢。” 司聪微扯唇角,抬头看向他,目光淡定从容,一点没有他该看到的慌乱无措。 “臣妾多谢皇上厚爱,皇上深夜来此,不是只为了恭喜臣妾吧?” 刘棋胸口被什么堵的难受,眼里有些酸胀,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冷声道:“你就这么不想给朕生孩子?那也是你的骨肉,你就下的去手?” 司聪毫无惧色的回望着他,“皇上说笑了,这天下的女人,谁不想给您生孩子,只是臣妾自小体弱,恐会将病气过给了龙胎,若是生出个不健康的孩子,恐怕皇上会被世人诟病,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刘棋气的嘴角都歪了,手上加了些力道,捏的她的嘴都变了形。 “这么说,朕还得感谢你了?陆知雪,你真当朕是三岁的娃娃,任你哄骗?你今日的行径骗骗太后还过得去,在朕这里,未免太拙劣了吧?” 第43章 他们的未来 司聪被他捏着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是却能轻易的就激起了刘棋的怒火。 “臣妾怎敢轻视皇上,与皇上相比,臣妾就是小巫见大巫,您杀起自己的孩子可从不手软,臣妾甘拜下风。” “你!大胆!” 他一下将她推倒在地,司聪向后仰倒碰翻了凳子,咣当一声响,方菲推门而入。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方菲跪在她身旁,紧紧抱着她,哭着向刘棋求情。 “皇上息怒,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饶了我们小主这一回吧。” 刘棋更加的气愤了,重重地一拍桌子,“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背叛朕,方菲,你也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跟着她一起欺瞒朕?” 方菲赶忙解释,“不是的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前些日子小主真的是来了月事,每日的月事巾都是奴婢亲自换下来的,血量不少,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 刘棋微滞,疑惑的看向司聪,“你说,朕不相信李太医的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聪依然神色淡定,“不关方菲的事,是臣妾用朱砂粉化了水倒在月事巾上的,方菲对此事一无所知,皇上要杀要罚,都冲臣妾来好了,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罚。” 刘棋简直是要气升天了,胸口一鼓一鼓的半天才压了下来。 “你说,你为什么不要朕的孩子?你是嫌弃朕?” 司聪垂了垂眼眸,再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他。 “皇上答应过臣妾事成之后放臣妾走,可是有了这个孩子臣妾就无法脱身,就是臣妾如愿走了,皇上能允许臣妾带走这个孩子吗?” 刘棋一愣,“朕的骨肉是皇家血脉,怎容你带走?” 司聪缓缓点头,“是啊,所以,没娘的孩子多可怜,臣妾不能带他走,又何必留下他孤苦无依呢?如果让他一人面对后宫的险恶,不如别来这个世上。” 刘棋半晌无语,她的话在耳边不断地响起,没娘的孩子多可怜,他知道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 他注视她良久,推了推那碗已经凉了的落胎药。 “好,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朕成全你,喝了这碗药,你的烦恼就没了,你可以毫无牵挂的走,朕,绝不为难你。” 他说完,起身就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决绝的转身离开。 司聪盯着那碗药,他进来时她就在斗争,喝还是不喝,皆在她的一念之间。她爬起来走到桌子前,伸出手跃跃欲试,方菲忙拦住她跪地相求。 “小主,您不能喝啊,您不能不要他啊,那是您的孩子啊,小主,奴婢求求您了,您不能喝,皇上,皇上他想要这个孩子啊。” 司聪的眼里滚出两行泪来,算上穿到孟留香身上那回,这是她第两次半孕育生命。孟留香是没得选,与薛慕彦的孩子是她心甘情愿,可是这个孩子她说不清心里的复杂情绪,他不该来,他就不该来。 她是一定要离开的,先不说她能不能躲过后宫的险恶,就是她那放荡不羁的性子,也不适合留在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带不走他,生下他又不能不管,那她的一生就要断送在这个地方了。 喝下去,她与刘棋就算彻底解除盟约了,他一定会兑现承诺送她出宫,她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可是一个生命又死在了自己的手中,还是她的亲骨肉,她要背负着杀子的罪孽过完下半生。 张泽也活不成了,她刚在太后面前打了保票保下了他,转眼她就一碗落胎药葬送了他的命,她的罪孽岂不是更重了。 不喝,看向四周,她仿佛看到了往后余生的日子,争宠,争权,等着一个分了十几份的男人光顾,枯燥无味的查宫里的地砖是多少块,看蚂蚁上树,听花落花开,任自己的命运被人操控。 喝不喝于她来说都是痛苦,那又何必累上两条性命呢。她松了力道,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方菲赶忙将那碗药端了出去,倒在了树根下。 外面候着的张泽大大的松了口气,赶忙爬起来去龙延宫复命,他又捡回来一条命,但愿大难不死,后福不断吧。 刘棋一直呆坐着等着,脑中遐想不断,一会儿是她腹痛难忍的样子,一会儿是张泽兴冲冲的来报喜的场景,他真的后悔不该冲动送去那碗药。 他猛地起身向外走去,张泽说她本想今日行动的,可是她没有,那就是她动了留下孩子的念头,他又何必逼她呢?万一她真的一时气愤喝了那碗药,那他不是亲手毁了他们的未来吗? 他们的未来?他顿住脚步,有些怔忡,他想到的是他们的未来,而不是他的子嗣,也不是陆知雪这个人,他想的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推开门的手停住了,他痛苦的抱住头蹲了下去,外头候着的唐镇忙推门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 “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刘棋眼里酸胀的难受,说出口的话有些鼻音。 “唐镇,朕可能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 唐镇看向四周,忙挪了进来,关上了门,轻声安慰他道:“皇上您别难过,这也是没法子,都是为了社稷,那么多妃嫔都做了牺牲了,等皇上大事成了,想生多少都行。” 刘棋落下泪来,哽咽道:“那不一样,唐镇,她不一样,她和朕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朕,不想她走。” “诶呦皇上,您是天子,您想要谁都是您说的算,您怕什么呀?” 他怕什么?他怕那一日的到来,她真的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他连留下她的理由都没有,而这个孩子,正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不该让她去选,那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也有权选择啊。 他猛地起身,推门而出,正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张泽。 “皇上,睿嫔小主没喝那碗药,方菲姑姑拿出来倒在了树下了。” 刘棋愣了半晌,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放下心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笑容满面的进了屋。 “唐镇,拟旨,晋封睿嫔为贵嫔,明日一早晓谕六宫。” 唐镇垂首应是,忙去拿纸墨,伺候刘棋写圣旨。 第4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年初一的第一件喜事便是司聪晋封的旨意,六宫嫔妃嫉妒羡慕的同时,都送来了贺 礼,太后也送来了一柄玉如意祝贺。 春竹亲自来送的,并带了许多的珍品补药,回去复命时,太后正跪在佛像前念佛经。 春竹侍立在一旁不敢打扰,直到太后念完了一段经文,春竹才扶起她坐下。 “事情办完了?” 春竹回道:“回太后娘娘,都送去了,奴婢也询问了张太医睿贵嫔的脉象,张太医说睿贵嫔腹中胎儿康健,睿贵嫔乃是孕期正常的反应,过了这个阶段就会恢复的。” 太后轻嗯了一声,啜了口茶。“她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心机够深沉的,用来月事来掩盖有孕啥的事,她这是防谁呢?” 春竹道:“太后,咱们要不要按照清妃的规制给她送去几个嬷嬷伺候着?如今多一个妃嫔有孕,太后手里也多一份希望。” 太后微哼了一声:“没这个必要,咱们只需看好了清妃的胎就是,她生产之日要晚于清妃,生什么不重要,生不生的下来都不重要,由她自己去吧。” 春竹应了一声是,太后又道:“这睿贵嫔不可小觑,哀家怀疑,就是她在皇帝跟前儿出谋划策,阮贵人、贵妃小产之事,还有皇后禁足,都与她脱不了干系,这个贱人,还真是毒辣。” 春竹微微蹙眉,“她,能有这番本事?太后怕是抬举她了吧?” 太后微眯着眼睛,“哀家昨夜想了一夜,这些事情都是睿贵嫔进宫之后发生的,若说是巧合,哀家不信。可是她这样隐瞒有孕之事又是为何?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太后皱眉思索,“那她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呢?她想干什么?” 太后侧头看向一旁一脸疑惑的春竹,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想害人,她想以腹中胎儿害哀家,真是好算计啊。” 春竹也是一惊,“不,不会吧?她,她怎么敢这么做,她为什啊?” 太后咬着牙,脸色阴沉,“为什么?为了帮皇帝,他就是皇帝养在外面的狗头军师,进宫来就是为了帮皇帝与哀家夺权的,她怎么就不敢了?” 太后重重地喘息了一声:“贵妃小产一事哀家已经被冠上了恶婆婆的名头了,若是她再有个闪失,那哀家这残害皇嗣的罪名就落实了,哀家的名声毁了,王家也别想好,这样阴毒的手段皇帝一个男子是想不出来的,只有她,看似无害却包藏祸心,哀家差点就被她设计了。” 春竹面色大变,“这,那这睿贵嫔是留不得了啊,太后。”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是留不得了,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这女人确实很聪明,也够狠毒,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存在一日,就有栽赃哀家的机会。若是哀家如对清妃那般送人去看护,她若是小产了,就一定会赖在哀家的身上,哀家绝对不能沾她的边儿。” 春竹忧心忡忡,“那,就这么放过她了?真如太后所说,她是皇上身边的军师,若不处置了她,那皇上不更难对付了吗?” 太后已恢复了镇定,“急什么,有人比我们急,以那贱人的荣宠,封妃指日可待。清妃想做皇长子的母亲,就容不得她。贵妃又有郭家撑腰,届时宫里便是三妃鼎力,咱们只需耍些手段坐山观虎斗即可。就算她躲过了暗害,也躲不过去殉葬,等清妃生了皇子,便是皇上殡天之日,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在阴曹地府团聚吧。” 太后扯出一个阴狠的笑,春竹在一旁附和道:“还是太后娘娘有决断,奴婢刚才一听心都乱了。” 太后轻哼道:“乱什么?一切还是按照计划行事,让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也算对的起他了,他自己不中用怨得了谁?哀家以为他找了个什么厉害人物呢,不过如此。” 春竹一脸的崇拜,“雕虫小技,也敢在太后面前卖弄,不自量力。” 太后微微舒展了眉头,懒洋洋的向后靠去。“找人盯着妆禾宫的一举一动,她虽不算是对手,可是哀家不得不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是,奴婢这就去办。” 春竹领命出去,太后眯起了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陪她玩一玩就当消磨时间了。 因着司聪有孕在身,便免去了册封的仪式,唐镇送来了册封的圣旨便算是了事。皇后尚在禁足,太后又不愿见人,便也免去了听训受礼的仪式。 妆禾宫上下一片的喜气洋洋,司聪再不高兴也被宫人的热情感染了,刚得了新年赏赐的宫人们又得了主子晋封的赏赐,荷包满满面上有光,走路腰杆都直了几分。 开年之后朝堂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刘棋多日不曾踏足后宫,仅有的一次也是去看望司聪,宫里又开始议论纷纷的。 都说皇上宠爱睿贵嫔,刚有孕就晋了位份,清妃也同样有孕却还是妃位,看来这生了孩子之后就得封妃,地位直逼贵妃娘娘。 这流言直接伤害两人,间接伤害两人,清妃与贵妃是榜上有名,德妃与贞贵嫔是躺枪那种,总之一个意思,就是得宠的睿贵嫔将来的地位会超越这四位,尤其是有孕的清妃,如果不能产下皇长子,那就得靠边站了。 清妃这个清字的封号不是白给的,她是个看的很通透的人,也很清醒,不然也不会瞒着众人有孕的事。对于这种挑拨离间她根本不听,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就是关起门来养胎,除了重大日子,她连门都不出。 不管是谁存了什么心思,她就不给那些人机会下手。可是宫里的人就没法看了,到底有人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她肚子疼了一整日,好在是救治及时,保住了胎儿。 太后震怒,命人彻查,本以为会追查到司聪的身上,谁成想查来查去,查到了太后送来的嬷嬷身上,那嬷嬷受不住刑咬舌自尽了,这下太后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太后明知道是被陷害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刘棋借此将那几个嬷嬷都遣送回了慈宁宫,太后只好装病来躲风雨。 其实她还用装病吗?气都要气死了,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第45章 她不在乎他 刘棋处理完太后宫里的事就来了妆禾宫,司聪已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了,穿着宽大的衣袍还看不出来,刘棋习惯性的在她肚子上摸了摸,笑道:“好像又大了些。” 司聪向后避开,眸色微冷,“清妃娘娘的肚子大,她都五个多月了,皇上喜欢摸去摸她的。” 刘棋早已见怪不怪,自新年那日他留下了那碗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僵了,除了公事,他们几乎无话可谈。 他轻叹一声:“果然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朕当日就是激一激你,也不是真叫你喝了,至于这么记仇吗?” 司聪瞥了他一眼,“皇上是想激一激臣妾吗?如果那日臣妾毫不犹豫的喝了呢?皇上又当如何?” 刘棋挑挑眉,“你不会,你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也不会不顾张泽的死活,那可是你亲自救下来的,你就不是心狠之人。” 司聪翻了他一眼,“臣妾不想要这个孩子,仅限于是想,皇上是直接付诸行动,臣妾瞠乎其后,不敢企及。” 刘棋抽了抽唇角,“咱们不说这些,朕得好好奖励你,略施小计就撤了太后在清妃那的人,清妃对你可是感激涕零的。” 司聪扯了扯唇,“皇上可别给臣妾扣大帽子,臣妾不过是给皇上讲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是皇上有一双洞察一切的鹰眼,才设了这么个局,引太后上套。” “你就是太谦虚了,朕都能想得出太后吃瘪的样子,真是痛快。” 刘棋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司聪微垂了垂眼眸,有些不敢苟同,他们到底是母子还是仇人,竟然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也别得意太早,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清妃生产时她还是会想办法换了孩子的,皇上也得早做打算,清妃生的只能是公主。” 刘棋有些沮丧的叹息一声:“是朕无能,筹谋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将王家连根拔起,朕还需要些时日,再给朕一段时日,朕一定做到万无一失。” 司聪劝他,“皇上不用急,王相比我们更急,所以清妃这一胎很关键。算算日子,她是在六月里生产,是女,王相也能等一等,是男,王相就会有所行动,一定会赶在太后对您动手前先发动政变,逼宫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皇上一定要掌握好宫里的布防。” 刘棋颔首:“这个朕明白,他想搞政变,最要紧的是控制京城,朕已经叫郭尚书将西南的精锐偷偷调回来两万士兵,因为人数太多,只能分批乔装回入京,所以才需要些时日。届时会替下京畿营,宫里的侍卫也逐渐在换,到时候京城就在朕的掌握之下了。” 司聪点了点头,“皇上筹谋的很好,不管如何变,兵权一定要在自己手中掌握着,这才是底气。” 这一点刘棋非常赞同,他最难的就是没有军队的支持,太后只知道把持朝政,现在的各边防驻军都是各自为政,若不是王相一直拿主将的家人们做人质,恐怕哪日人家造反了都未可知。 要说这王相也干点人事儿,为相三十余载,还是做出了些政绩的,大庆也算是国泰民安,如果不是猜透了太后的想法,不想早早就死了,他也愿意做一个傀儡皇帝,好在省心啊。 收回了思绪,他又瞄了司聪的肚子一眼,担忧的道:“朕是怕,太后换不了清妃的孩子,会打你的主意,你的产期比清妃晚一个月,如果你生的是皇子,那.....。”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换别人的孩子他可以轻易的说出口,可是她的他说不出口,他心里难受。 他其实很期待他们的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很期待。他想她生产时他陪在身边,想和她一起看刚出生的宝宝,他不止一次想象那个画面,他甚至期待,她就生个公主,那就不用换了。 司聪沉思片刻,语气平淡的说道:“皇上不必顾及臣妾,为了皇上的大业,臣妾愿意牺牲。” 刘棋心情失落,默然无语,不知是该高兴她的大公无私,还是气她的不在乎,她不在乎他们的孩子,也不在乎他。哪怕孩子在她肚子里这么久了,她依然说舍弃就舍弃,就像对他,等他完成了这件事,她也会毅然决然的离开他,毫不留恋。 他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你好好休养,朕改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走了,司聪起身相送,定定的注视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孤家寡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她心疼不起。 日子熬油一样一天一天的过,于他们是,于太后亦是,都在等着清妃产子的那一日。清妃的宫里一直不太平,今日这个打碎了茶盏被罚去了永巷做苦役,明天那个惊着了娘娘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 反正除了清妃身边的几个贴身陪嫁的丫头和嬷嬷,剩下的都换了一遍。这里面有太后的人,也有皇帝的人,都等着清妃生产那日换下自己准备的婴儿。 朝堂上,王相的威望也越来越低,太后的行径怎么能瞒得住呢,有几个御史言官甚至上奏请旨。让她去皇陵给先帝守灵忏悔,被禁足的王皇后也是德不配位,与太后一样残害皇嗣,应当废后。 王家一度陷入了言论中,王相多次入宫与太后商议,目的都是想要政变夺权,都被太后给拒绝了。太后的决定是废黜皇后,在王家的女儿中另选适龄女子进宫为继后。 这消息一传出去,朝中众臣都极力反对,王皇后德行欠亏,都是王家教养无方,还想送进来一个霸占皇后的位置,真当着江山是他王家的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一百个臣子里也得有九十个同意的,剩下那十个不同意也不敢反对,那时的王相多霸道啊,他说一句话那是一呼百应,无人敢唱反调,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朝堂上不再是王相一言堂了? 太后撤帘之后开始,朝堂上就隐隐有风向转移的趋势,近一年就更明显了,看来,王家的时日无多了。 后宫惯会拜高踩低,朝堂上也爱墙倒众人推,站出来揭发王家恶行的人越来越多了。 第46章 中元节 王相焦虑不已,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权柄下移的威胁,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亲信一个个落马,他深知王家的灾难要来了,太后那里他是指望不上了。 很快到了清妃生产的日子,发动的当天,太医院的的大部分太医都在清妃的清柠宫待命,十几个稳婆在产房内给清妃加油,那场面都赶上开运动会的啦啦队了。 太后也亲自来了清柠宫坐镇,就守在清妃的产房外头,与皇上相对而坐,母子俩都肃着脸,好像屋里头不是生孩子,而是要死人。 这女人生孩子也是不易,清妃是从早叫唤到了晚上,才生了下来,稳婆出来跪下道喜,惊的太后像被雷击了一样呆在了当场。 “给太后娘娘,皇上道喜了,清妃娘娘生了个公主,母女平安。” 刘棋狠狠地的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的。司聪安排的人都是会些功夫的,早早的就把太后的人给摁下了,皇子她是换不成了。 清妃生了个公主,也省的司聪她们费事了,清妃这会儿正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喜极而泣呢。 “睿贵嫔妹妹,谢谢你了,才没叫我们母女分离,这份恩情姐姐记下了,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差遣姐姐就是了。” 司聪是做过母亲的人,她知道孩子对母亲来说比命还重要。她生儿不养,愧对红豆,就把这份愧疚,换成仁义吧。 司聪躲在围帐后并不露面,她是双身子的人,不宜出现在产房,不吉利,对小婴儿也不好。 “是姐姐福泽深厚,才有上天的保佑,姐姐就好生将养身子,等着皇上的封赏吧。” 清妃用力挤出一个笑,“姐姐我别无所求,只求我的孩儿能平安长大,皇上再给她寻一个好夫家,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姐姐与公主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会顾念姐姐的。” 清妃微顿,没说话,她知道皇上的心思,她不过是皇上争权的棋子罢了,她的父亲在前朝也是出力不少,皇上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不会亏待了她。 司聪悄然退了出去,刘棋与太后也都走了,听说太后听了清妃生了个公主,走路都不利索了,是被人架出去的,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刘家要断后了云云。 皇上下了圣旨,晋清妃为贤妃,位列四妃之位,在德妃之上,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公主也赐了封号,因为正是六月间,紫薇和蔷薇开满了庭院,花香四溢,便给了怡薇的称号。 皇上大婚快六年了,宫里只有这两个公主,众人把希望皆寄托在了司聪的肚子上,有人盼着她生个皇子,而大多数嫔妃则希望她如贵妃和新晋的淑妃一般,也生个女儿,把皇长子的希望留给那些未曾生育的妃嫔们。 太后郁闷了几日后也反应了过来,皇帝是早有准备,即便是淑妃生了儿子也会换成女儿,皇帝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她是不能再等了。 这次不成不是还有个睿贵嫔呢嘛,她已经想好了,这次不会给皇帝任何的机会,于是,连夜召见了王相入宫商议。 司聪的产期是在七月中旬,很可能就在中元节前后。到了中元节这一日,宫中大肆祭祀礼节,白天隆福寺就做了一日的法事,夜晚宫里更是热闹非凡,太液池内放满了祭祀的河灯,还有好多画着漂亮图案的天灯冉冉升起。 宫内隆重热闹,宫外的百姓亦是如此,家家户户都在放河灯,点天灯,以此来祭奠死去的亲人,寄托哀思。 在热闹的人群中,一些不像是寻常的百姓混杂在其中,缓缓地向宫门的方向逼近,而与此同时,妆禾宫外忽然被禁卫军围住,太后怀抱着一个婴孩儿从妆禾宫里走了出来。 还在放灯祈福的宫人和嫔妃们都还沉浸在自己的祈祷中,忽然丧钟敲响,震的众人一阵心惊肉跳,这是谁死了? 一开始响了几声众人都以为是哪位老太妃殁了,可是那丧钟一声接着一声的不知敲了多少下还没停,众人才知道是出了大事了,忙都齐齐向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皇宫里突然就乱了套,到处都是禁卫军和士兵,有点头脑的妃嫔都有些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了,死的不是太后,便是皇上。 郭贵妃率先赶到了地方,远远的就看见通明的灯火下,太后怀抱着一个襁褓站在勤政殿的台阶上,整个勤政殿都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心中一慌,完了,皇宫被太后控制了,她得想办法通知父亲前来救驾。可是刚才敲响的丧钟,难道是......? 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清音忙搀扶住她,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娘娘,出大事了,皇上他,皇上他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娘娘,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太后她不会放过咱们的。” 郭贵妃浑身被冷汗浸透,颤抖着双唇道:“本宫也想逃,可你看怎么逃?这里已经被太后掌控,咱们插翅难飞啊。” 清音怕极了,“娘娘,咱们死了不打紧,可是小公主呢?她怎么啊?” 郭贵妃浑身一颤,是啊,她死了不要紧,可是她的女儿呢,太后心狠手辣,是不会放过她的云禾的。 她瞄了一眼四周,嫔妃们越聚越多,她死死的抓着清音的手,说道:“清音,你回宫带公主逃,偏僻的地方找狗洞钻出去,跑不掉就藏起来。太后只是一时控制内宫,有些地方她还是顾及不到的,等皇上殡天的消息一传出去,父亲他们一定会进宫来的,那时候你再出来,云禾就没事了。” 清音哭道:“那您呢?娘娘,咱们一起逃吧?” 郭贵妃决然的摇摇头,“不,本宫不能走,妃嫔们谁不在本宫都得在,太后发现本宫不在就会阖宫搜查,到时候云禾就逃不掉了,清音,你快走,快去带云禾走。” 郭贵妃推着她,清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娘娘,您保重啊,千万别强出头,能忍就忍,保命要紧啊。” 郭贵妃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便走。清音抹了把眼泪,爬起来向永轩宫跑去,她一定要保护好小公主。 第47章 皇上驾崩了? 勤政殿前聚满了嫔妃和宫人们,除了妆禾宫的睿贵嫔,就连刚出了月子的贤妃都被赶了过来,郭贵妃作为嫔妃之首,站在众嫔妃的前面,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皇上呢?” 太后抱着个襁褓肃着一张脸,声音沉沉的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一听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郭贵妃脸上惊疑不定,问道:“皇上驾崩了?太后娘娘不是在开玩笑吧?皇上正值壮年,且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太后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睿贵嫔产子后血崩而亡,皇上伤心过度,殉情而去了,哀家也十分的悲痛,更恨皇上不负责任,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江山社稷,哀家真是痛心疾首啊。” 众人一听,都是满腹的狐疑,皇上是宠爱睿贵嫔,但也没宠爱到为之殉情的地步吧?这,这里会不会有隐情啊? 贞贵嫔向来心直口快,问道:“太后娘娘,皇上现在在哪?您说皇上驾崩了,总要嫔妾们见一见皇上啊?” 太后眼神微冷的瞥了她一眼,“皇上的龙体与睿贵嫔皆停放在妆禾宫,哀家已命人去拿寿材,等哀家宣布完圣旨,便在此搭建灵棚,你们便可以为皇帝守灵了。” “圣旨?什么圣旨啊?” 贞贵嫔替大伙问了,太后扬了扬下颚朗声道:“皇帝遗旨,立皇长子刘佩霆为太子,朕死后荣登大宝。” 勤政殿外一阵唏嘘之声,“这就是皇上的圣旨?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郭贵妃问道:“太后娘娘,您这是传的皇上的口谕?还是真有圣旨在啊?口说无凭啊?” 有妃嫔附和,“是啊,太后您抱着个孩子就说是皇长子,我们怎么没听说睿贵嫔要生产的事,这是不是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你们敢质疑哀家?” 太后眼神凌厉的扫视着众人,侧头看了一眼春竹,春竹在袖中掏出一块明黄的绢帛,当众抖了抖。 “这便是皇上的遗旨,若有谁不信的,可自己上来瞧。” 众嫔妃眼神互动了一阵,都不大相信,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去看。 有人小声嘀咕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立了太子,一个婴孩儿,他能干什么?” 太后厉声道:“怎么?你们有皇子可以继承大统吗?无能之辈,连个公主都不会生,哪来的脸面在这说三道四的?哀家说他是太子,他就是太子,谁敢有异议,别怪哀家不顾念旧情,送你们去与皇帝团聚。” 太后说了这样的狠话,谁还敢吱声,她说的也对,她们这些无子嗣的嫔妃,谁当了皇上又能怎样,都是在太妃殿里颐养天年的命。 太后正得意间,一只冷箭射中了她怀中的襁褓,那婴孩儿都没来得及哭一声,就没了声息,太后被惊吓的不轻,慌乱的瘫坐在了地上,看着怀中的婴孩一动不动,抬起手放在了婴孩的鼻端处,哪还有一丝的气息了,贤妃更是吓的晕厥了过去。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新帝,是谁?给哀家站出来。” 众人身后的禁卫军中走出一人,大声叫嚣道:“刘家已断子绝孙,便该有志之士取而代之,本相为大庆呕心沥血多年,这皇位,本该是本相的,太后娘娘,请您交出玉玺,写下立嗣诏书,由本相传承帝位。” 太后惊愕万分,趔趄着起来,指着王相怒道:“王玮晨,你,你竟然敢造反?你是活腻歪了吗?” 王相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有您的懿旨,和皇上的圣旨,我就不算是造反,您还是我的亲妹妹,做哥哥的一定不会亏待了你,我会给你找个好去处荣养。” 太后怒不可遏,“你,哀家不会如你所愿的,哀家是大庆的太后,是刘家妇,哀家就是死了,也不会背叛刘家的。” 王相并不意外,挑了挑眉道:“可是刘家已经无后了,您抱来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刘家后继无人了,您不是想登基称帝吧?” “你!他死了还有宗室子弟,先帝有儿子有孙子,也轮不到你这个乱臣贼子强取豪夺,王玮趁,你若是现在收手,哀家可保你性命,也可保王家不受牵连,否则,别怪哀家不念亲情。” 王相冷哼一声:“不念就不念,你又何尝念过?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权利和荣耀。你害了先帝,又害皇今上,你想一直把持朝政就要一个黄口小儿当皇帝,你以为你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全都是为了你自己,我这里有你暗害先帝,加害先帝嫔妃,还有给今上下药的证据,太后,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太后气的倒仰,春竹在身后扶住了她,小声劝道:“娘娘,事已至此,咱们何必做无谓的挣扎,您所有的依仗都来自王家的支持,咱们现在也无人可用,太后就答应了吧。” 太后猛地一惊,转头看向她,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是你?那些证据都是你给他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哀家,哀家待你不薄啊?” 春竹面色渐冷,“太后待奴婢不薄吗?奴婢与王相两情相悦,可是太后却棒打鸳鸯,生生断了奴婢的念想,这么多年,奴婢只能与王相暗下往来,连怀了孩子都不敢生下来,太后,您何曾念过我们的主仆之情,给我一条生路呢?” 太后惊的是瞠目结舌,“什,什么时候的事?哀家,哀家并不知你心悦哥哥,你,你怎么不告诉哀家,哀家是可以为你做主的,你没说过啊?” 春竹目光冷戚,“奴婢曾暗示过您,奴婢想出宫去,可是太后您呵斥了奴婢,您就是要埋葬了奴婢的一生啊。” 太后又惊又怒,“所以,所以你就伙同他背叛哀家,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知道吗?” 春竹一脸正气,“只要王相称了帝,奴婢就是贵妃,而太后您,您残害妃嫔,毒害皇嗣,谋害先帝与今上,您更不会有好下场。奴婢劝您,写下懿旨,交出玉玺,王相还能让你荣养后半生,否则,就算是两败俱伤,您也甭想立宗室子为嗣。” 第48章 那你做太后去 太后气的脸色发青,望了望漆黑的夜空,一个是她最亲的哥哥,一个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们都背叛了她,她已无路可退。 “哀,哀家没有玉玺,哀家没找到玉玺,玉玺不在哀家这儿,不在哀家这儿。” 春竹茫然的看向王相,王相问道:“那圣旨上盖的不是玉玺吗?” 太后摇摇头,“那是哀家的宝印,玉玺不知道被皇上藏在哪了。” 春竹展开那圣旨仔细一看,冲着王相点了点头,“确实是太后的宝印。” 转头问太后:“你为什么没说?”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是你眼瞎,哀家又没瞒着你,你是被他蒙蔽了心,才看不清这一切的。” 春竹嘴角一歪,轻嗤道:“你用不着跟我趾高气昂的,日后,我便是你的嫂嫂了,我们也不再是主仆,我也没那个义务再伺候你。” 她说罢撤回了扶着她的手,太后失重趔趄着倒在了地上,怒目圆睁瞪视着她。 “小人得志,你以为你们能篡位成功?明日百官吊唁,哀家看你们如何行事。” 王相冷哼了一声:“那就不劳妹妹操心了,没有玉玺也罢,就说是慌乱之中打碎了,再做一个就是,妹妹还是趁早写下懿旨,也好早些为大行皇帝设灵堂。” 太后伏在地上狠狠喘息,妃嫔们更是吓的抱成一团不敢出声,僵了有好一会儿,王相忽然在人群中拽出一人,二话不说就是一刀,那人惨叫一声横尸当场。 众人吓的尖叫连连,有人偷眼瞄去,是贞贵嫔。 太后也吓的面无血色,王相冷声道:“妹妹可以不写,那哥哥我就再杀一个,直到她们全死了,也省的我安排这些寡妇了。” 众人一听,忙都哭了出来,王相抻出一人又是一刀,众人忙都噤了声。 “妹妹,你说你看谁不顺眼,你想杀谁,哥哥给你出气。” 他走到郭贵妃身前,拿起刀在她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吓的郭贵妃浑身颤抖花容失色。 “她怎么样?她害的嫣儿被禁足,害的您被朝臣耻笑,她的父亲在前朝与我为敌,他们郭家想取代王家,我杀了她,给妹妹报仇解恨怎么样?” 他手腕一转,刀刃削掉郭贵妃的一缕发丝,郭贵妃眼皮一翻,昏死了过去。 王相扯着唇角露出不屑之色,狠啐了一口。“呸!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她又指向清妃,清妃刚刚醒过来,惨白的脸上更无血色,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奶娃娃,强自镇定的注视着他。 “你住手!哀家写就是,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王相收回了刀,耻笑道:“无辜之人?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敢说自己无辜?一个人藏了八百个心眼儿,我女儿被陷害之时她们谁不是上来踩一脚?都该死。” 太后喊道:“你够了,你就是要称帝,也不至于杀光了所有的人,你是想落下个暴君的骂名吗?” 王相歪着脑袋看向她,一脸的奸计得逞之相,“妹妹所言极是,那便写吧。” 春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绢帛,命人抬来了桌子让她写,太后整理了服饰缓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笔,按照王相所述写下了禅位诏书,由春竹盖上了太后的宝印。 王相拿着诏书笑的一脸轻狂,命人将宫人嫔妃们都赶往勤政殿内关了起来,等他做好了玉玺,明日宣了圣旨再处置这些人。 周围忽然火光四起,一支支带羽箭射了过来,来不及反应的禁卫军呼啦啦倒下一片,王相大惊,忙命人奋力抵抗。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倒下,王相被冲杀过来的士兵们包围起来,他拿起明黄绢帛大声叫道:“我有太后懿旨,太后已禅位于我,朕便是今后天下之主,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朕可以既往不咎。” “真是怪了,朕还活着,怎么有人就要称帝了?太后懿旨禅位于你,那你做太后去,跟朕抢什么皇帝之位啊?” 刘棋在一众士兵中越众而出,身穿盔甲的他看上去威猛帅气,颇有些少年将军的风范。 王相一惊,“你,没死?” 刘棋撇撇嘴,“朕为什么要死?朕就是那么好害的?” 王相转头看向地上的那个婴孩儿,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不是,不是与,与那个贱人,一起,一起被杀了吗?” 刘棋身后走出一个大肚便便的女子。 “奇了怪了,本宫的孩子还好好的在肚子里,怎么就有人拿着个不知是哪来的野种冒充是皇嗣,这是要混淆皇室血脉呢?还是要篡位呢?” 勤政殿里的妃嫔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一个个的都惊喜交加,忙都推门涌了出来,见皇上好端端的站在那,呼啦啦的都跪了下去。 “皇上,您还活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棋抬了抬手,“爱妃们受惊了,快起来吧。” 众人相互搀扶着起来,郭贵妃含泪道:“皇上,贞贵嫔妹妹她......。” 她想起刚才自己的九死一生,低声啜泣起来。 刘棋微叹一声:“朕知道了,是朕来晚了,朕对不起她,朕会厚葬她的。” 太后从殿内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悲呼一声:“棋儿啊,你,你还活着,哀家,哀家以为你死了,真是皇天有眼呐,我大庆不该亡啊。” 刘棋脸色一变,冷声道:“不是太后给朕和睿贵嫔下的药吗?你这会儿在这装作无知悲痛,刚才你假传朕的旨意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呐。” 太后一滞,强自镇定,“哀家,哀家都是受人蛊惑,是王玮晨,是他逼迫哀家的,哀家是被逼的,众位妃嫔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们可以为哀家作证。” “被逼的?太后您说这话嫔妾都为您臊的慌,那绢帛上面还盖着您的宝印呢,您还想抵赖不成?” 郭贵妃狠狠的啐了她一口,“弄来这么个小婴孩就要立为太子,你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她与王玮晨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图谋篡位,皇上不可听信她狡辩。” “是啊皇上,臣妾等作证,太后与王玮晨叛乱祸国,绝不可饶恕。” 所有妃嫔都齐齐跪下作证,太后只觉脊背生寒,手脚也不听使唤了。 第49章 梦魇 刘棋当然什么都知道,这些都在他的筹划之内,他与司聪喝的也是假死之药,只等着太后与王相的狐狸尾巴都露了出来,他才能一网打尽,不给他们分辩的机会。 王相被拿了下来,太后也被扭着胳膊押着跪在了刘棋的面前,太后咬牙怒道:“畜生,哀家是你的母后,你敢让哀家跪你?你,你大逆不道,不配为人!” 刘棋扯出一个蔑笑:“你害朕性命,又配为人母吗?王氏,当你第一次在朕饮食中下药的时候,咱们的母子情分就断了,朕宁愿没有你这个母亲。” 太后愕然抬头,眼神中有一瞬的慌乱。 “你,你这不孝子,你想弑母?” 刘棋微弯了腰低头注视着她,眼神里透着狠辣与无情。 “王氏,你犯的是谋逆之罪,就是朕想保你,天下人也不准,那证词里写的明明白白,你是如何谋害先帝垂帘听政的,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赵宫令是怎么死的了?” 太后惊骇万分,“你,你都知道什么?” 刘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为你做下的恶事付出代价,王氏,你的报应,来了。” 他直起腰,挥了挥手。 “带下去,严加看管,朕要把他们王家的罪行公诸于天下,将所有涉事人员都看管起来,那个春竹,别让她死了。” “是!臣等遵命。” 叛乱者被悉数剿灭,为首者都关了起来,郭尚书带着人收拾残局,刘棋稍稍安抚了众位嫔妃的心情,就匆匆赶去勤政殿议事了。 郭贵妃这才想起来藏起来的女儿,派人到处寻找,终于是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找到了藏着的清音和云禾。 清音一听皇上还活着,太后与王相都抓了起来了,就知道,她们娘娘的好日子要来了,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 司聪挺着个肚子回了自己的宫里,方菲与冬蕊扶着她靠在了大迎枕上,她就快生了,是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怎么都难受。 印策端来一碗药,方菲接了过去,说道:“这是张太医开的清毒的药,都对胎儿的无害的,娘娘快喝了吧。” 冬蕊扶着她起来,司聪蹙了蹙眉,几口喝了下去,方菲端了碗温水服侍着她漱了口,司聪又靠了回去。 方菲递了帕子上来,说道:“娘娘累了一晚上了,快歇歇吧。” 司聪擦了擦嘴角轻声一叹:“这一晚上,真是惊心动魄,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早一刻晚一刻后果都不堪设想,总算是撑下来了。” “是啊,娘娘与皇上算无遗策,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终是将太后与王相一党一网打尽了。” 司聪微微摇头,“王相浸淫朝堂数十载,亲信党羽遍布朝野上下,想要彻底清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要防着有些人如王相一般狗急了跳墙,咱们皇上有的忙了。” 方菲接过冬蕊手中的摇扇,示意她下去,她轻轻摇着,劝道:“娘娘就别操心这些事了,难为娘娘挺着个肚子还要筹谋这些,奴婢时刻担心娘娘会发动了。” 司聪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弯了唇角。 “哪有那么快,对外一直说是七月中旬的产期,其实我的产期还有十日呢,他呀,还不想出来呢,瞧瞧,这么折腾,他还是这么消停,一看就是个懒虫。” 想到就要出生的孩子,她的心就不免柔软了几分,一点没有刚才与皇上在一起讨论时的杀伐决断。方菲看着她的脸有些迷茫,不知道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她。 “娘娘闭眼休息一会儿吧,这天都快亮了,奴婢就在边上守着您,您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奴婢就是。” 司聪微微摇头,“你也去睡一会吧,本宫没事,生他还早呢,别这么紧张。” 方菲不肯走,“奴婢还是守着您更安心,生孩子这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娘娘最近休息不好,今日又这般劳累,受了惊吓,万一要是早产了呢,身边没人怎么行。” 司聪嗤笑一声:“女子怀孕都是有数的,九个月零十天,上下不差两日,放心吧,本宫记着日子呢,不会生的。” 方菲依然坚持,“那奴婢也不走,现在暑热正重,娘娘最怕热了,奴婢就在这儿给娘娘扇风,让娘娘您睡的更安心些。” 司聪拿她无法,说了会子话也确实有了困意,便随她吧,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去找薛慕彦的那个晚上,冲天的火光下,她捧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废墟中寻找他的踪迹。 满地的尸横遍野,她一个一个的找,一次一次的失望,忽然画面一转,她来到了那个山洞。 远远的看见薛慕彦拿着把刀,鲜红的血顺着白刃滴答滴答的流,她觉得喉头一阵奇痒,险些吐了出来。肚子有些微痛,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薛慕彦挥舞着钢刀砍下一个一个的头颅,她吓的浑身冷颤。 她想喊他,可是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她挥舞着双手努力的想要制止他,可是他像看不见一样杀红了眼睛。 她终于走到了他身边,她拍着他的肩头叫他的名字,薛慕彦猛然转头,眼里全是杀意,吓了她一跳。 薛慕彦看见她的那一刻,眼里的杀气没了,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静静地的看着她笑。 她愣了一瞬,回以一个甜甜的笑,而那张笑脸忽然变了模样,一会儿是于明水,一会儿是柳尚博,一会儿又是洛桑。 还有那是谁?是,是邵柏轩?她吓的一步步向后退,那张脸又变成了徐来福,劈头盖脸朝她砍来,她拔腿就跑,可是却一步也迈不动。 刀刃朝她的肚子砍来,她一把握住,玉珂断了的双手仿佛在眼前晃,一把把钢刀向她砍来,她躲不过去,也招架不住,肚子上被划开了长长的口子,鲜血如注般流了出来。 她害怕极了,痛极了,捂住肚子大喊大叫,求他们不要伤害她的孩子,可是他们不停地砍她的肚子。 她知道这是梦,她梦魇了,她得清醒过来,梦太吓人了,她太疼了。 她疼的嘶喊出声:“不要!” 第50章 计划落空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司聪睁开双眼,有一瞬的怔愣,她以为梦醒了,可是肚子好痛,痛的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起身体。下腹一阵阵的收紧,她猛然的意识到,她这是要生了。 怎么做个梦还能早产了呢? “娘娘,娘娘,哎呀!不好了,娘娘要生了,快来人啊!传太医,快去找稳婆!” 方菲急的大叫,冬蕊推门进来,瞄了一眼疼的满头是汗的司聪,吓的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快去告诉皇上,印策,印策!” 妆禾宫瞬间乱成了一片,司聪的腹痛一阵疼过一阵,她感觉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她无暇思考,也来不及准备,她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太医和稳婆全部到位,本来应该去早朝的刘棋也出现在了产房外,焦急的等待着。 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坐立不安,那颗心随着一声高一声低的呼痛声而起伏不定。 司聪也算是生过两个了,第一个是疼,可是没这么费劲,两三个时辰左右也生出来了。生红豆时她是痛不欲生,似乎是在晕厥中就生了出来。 可是这个孩子从早晨开始就疼,这都快晌午了还没生出来,稳婆说孩子也不是多大,胎位也正,就是无法顺利生产。 到了未时,终于是生了出来,司聪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她只听稳婆惊喜的说了一句是个皇子,她就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就四下顾盼,尖声道:“孩子,孩子呢?” 方菲撩开帘子惊喜万分,“娘娘您总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们了,您睡了一日一夜了,菩萨保佑,奴婢告诉皇上去。” “你别去。” 司聪十分的虚弱,挣扎着要起来,方菲按住了她。 “娘娘您别动,昨日娘娘生产有血崩之势,张太医给娘娘扎了好多针才止住,他千叮咛万嘱咐,娘娘千万不能擅动,以免再次造成血崩。” 这些话可吓唬住了她了,别的病都不打紧,一旦血崩,就是在现代也难活命,非常听话的躺了回去。 “我不起来,孩子呢?你让本宫看看孩子啊?” 方案安慰她道:“娘娘别急,小皇子就在外间呢,乳娘喂完了奶,睡的正香呢,奴婢这就抱来给娘娘看。” 司聪催促她,“快去抱来,你轻着些,还是让乳娘抱过来吧。” 方菲轻笑一声去了外间,不多时簇拥着一个妇人进来,那妇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一看就是个富态像。 “给淑妃娘娘请安,小皇子能吃能睡的,是个省心的,娘娘您看。” 妇人抱着个襁褓跪在了司聪跟前儿,司聪一心都在孩子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她在称呼上的变化。 襁褓里的小婴儿睡的很安稳,还有些发红的脸皱巴巴的一团,那张小嘴在睡梦中还在嘬着奶,小鼻子格外的明显,很是高挺,这一处明显的特征与刘棋十分的相像。 司聪忍不住热泪盈眶,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孩子嫩滑的小脸,忽然抬头问方菲:“他,不是换的吧?” 方菲微微蹙了蹙眉,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娘娘,这是您亲生的,您忘了,皇上已经平定了太后一党,现在的后宫安全的很。” 她说完就跪了下去,“给淑妃娘娘道喜,皇上已经下旨封您为淑妃了,位份仅次于贵妃,娘娘大喜了。” 奶娘也跟着道喜,方菲向外面喊了声:“都进来给娘娘道喜了。” 外面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宫人,齐齐跪下去给她道喜。可是对于这一点,她却真的是提不起一丝的欣喜,因为她的计划被打乱了,她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缓缓的叹息一声:“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妆禾宫上下赏三个月的月例,都下去吧,乳娘也下去,方菲留下。” 宫人们谢了恩都出去,乳娘将孩子放在了司聪的枕头边上,也退了出去,方菲站在床榻前微有些局促不安。 司聪定定的望着帐顶良久,问道:“那碗药,不是清毒的,是催产的,是吗?” 方菲交握的手微微轻颤,咬了咬唇跪了下去。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奴婢甘愿受罚。”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过的你没完成的心愿让我替你完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不够好吗?” “是朕逼她的。” 刘棋踏门而入,方菲赶忙跪下去行礼。 “参见皇上。” 刘棋微瞥了她一眼,摆摆手,“你先下去。” 方菲起身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司聪平躺在床上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怨恨。 “你都知道了?我早该想到的,方菲是你的人,怎么会与我一条心呢。” 刘棋坐在了她的身旁,眼神温柔的看着睡梦中的婴孩儿,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冰冷。 “方菲是朕的人不假,可是方菲也替你做了不少事,她助你放走了阮美玉已经是死罪了,你还想再上演一次金蝉脱壳吗?” 司聪身子一震,面带惊慌,“你,你把美玉怎么了?” 刘棋转眸注视着她,眸色微冷。 “朕没把她怎么样,你绞尽脑汁送出去的人,朕不会让你白受累的,她很好。” 司聪放下些心来,有些气恼的向里面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刘棋微哼一声:“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司聪冷声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刘棋很生气,“不是你技不如人,是你太自信了,一种脱身之术你用两次,朕被你骗过一次,还会再上当吗?你真当朕是傻子了?” 司聪轻嗤,“不敢,只要方法好用,一次两次又算什么,可以一直用。太后不就是如此嘛,才能一直把持着朝政。” 刘棋气结,转头看向了灰蒙蒙的窗外。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朕以为你留下了这个孩子,你就不会走了,而你,非但自己要走,还想带走朕的儿子。” “陆知雪,你究竟与朕有什么仇?你已经放走了阮美玉,朕的皇长子现在在外面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你还想再带走朕的一个儿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想出宫陪着他们母子吗?那朕把他们接回来好了。” 第51章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司聪激动的撑起上半身,“你敢?” 刘棋回眸冷厉的注视着她,“我怎么不敢?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女人,你凭什么做主放了出去?你凭什么?” 司聪一日一夜水米未进,身体虚弱的很,如今强撑着坐起来已是累的气喘,此时更是气的双臂不住地颤抖。 “你保不住她,我来保护她有什么错?你如今口口声声说那是你的儿子你的女人,当初要亲手杀了他的也是你这个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男人?你给她什么了?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你做什么了?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她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我何尝不是?没用了皆可弃。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因为我不想被你操控一生。” 刘棋气的额头青筋暴起,眼神中透露着某种危险。 “你放肆!你是真觉得朕不会要了你的命?” 司聪不屑冷嗤:“我贱命一条不怕你要,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放过的人,我还能祈求什么,没逃出去我就知道结局,要杀要剐,随你。” 刘棋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扇下去,司聪身边的小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哝哝唧唧的,像是要哭,瘪瘪嘴又咽了回去,小嘴抽动了好几下,又睡了。 刘棋的高举的手缓缓落下,绝望至极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从你被带进这个皇宫,你就没得选择,就像我出生在这里那一刻,我也没得选择。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从来不是皇家该有的奢望,算计、陷害、阿谀谄媚,从我懂事伴随我至今。我不怪你有这种想法,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利用和利益交换,你怎么看我都不要紧,对你,我问心无愧。” “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你可以走,该给你的我一文不少,但是孩子是我的,是我刘家的骨血,你带不走。” 司聪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挣扎无意,这是他公布于众的第一个皇子,是他稳定朝臣的棋子,她带不走。 刘棋伸出两根手指在婴孩儿的脸上轻柔的抚了抚,脸上的戾气尽消,微微勾起了唇角。 “朕,不会让他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朕会拼尽全力保护他,至此一生,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不会像朕一样,经历兄弟相残,父子疑心的过程,他会是大庆未来最英明的皇帝。” 司聪震惊无比的看向他,他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坚定,她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她无法置信的看向依然酣睡的小婴孩儿,他那样的小,那样的软,他还不知道,他出生一日,便被寄予了厚望,成了万众瞩目的太子。 “你要立他为太子?你可知道,你这样,就是害了他?” 刘棋神色淡然,“朕不会这么早就立太子,朕会写下遗诏,如果朕有幸活到他长大成人,那朕就亲自册封他为太子。如果朕不幸早亡,那便依照遗诏登基吧。” 司聪蓦然抬头看向他,“你,你怎么了?” 刘棋神情有些落寞,扯唇苦笑:“没怎么,世事难料,未雨绸缪总没错。” 二人沉默片刻,刘棋缓缓起身,“朕已经备好了答应你的一万两黄金,朕赏赐你的首饰衣物你皆可以带走,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他走到门口,蓦然转头,“陆知雪,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入宫吗?” 司聪茫然的看向他,刘棋抽动了下唇角。 “因为你说,你愿意给我做牛做马,洗衣做饭,对我言听计从,心甘情愿被我利用,我说什么你都听。陆知雪,先食言的是你,不是我,也不是我逼你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他推门出去,她猛然一震,薛慕彦死前的一幕又涌上了心头,心一阵阵的抽痛。 唐镇带着几个太监进来,将几个箱子放在了地上,掀开了盖子,屋里顿时金光四射。 “娘娘,这是皇上让给您准备的金子,刚好一万两,您点个数,奴才好回去交差。” 司聪坐在榻上望向地上的几个箱子,一万两,卖她儿子的钱,收下,她就可以自由自在了,可是这里,永远有个人牵着她的心。 又看向了孩子,她已经狠心丢下红豆了,又如何狠心再丢下他? 胸口似乎隐隐作痛,她紧紧捂住胸口,深深一叹:“还给皇上吧,本宫累了,下去吧。” 唐镇舒了好大一口气,语气欢快的说道:“好嘞,奴才遵旨。” 摆了摆手,让人抬着箱子出去,方菲进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娘,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司聪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皇上的人,如何处罚,去找皇上定夺去,是死是活,本宫无权干涉。” 方菲垂头不语,司聪累极,也懒得理她,紧紧挨着孩子躺下,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方菲跪了一会儿,也不见司聪说话,以为她又睡着了,磕了个头道:“娘娘许久没吃东西了,小厨房熬了鸡汤,奴婢给您端来去,娘娘您吃过了再睡。” 司聪没言语,她确实是饿,饿的眼睛发蓝手脚无力,更没力气骂她。 方菲见她没斥责她,心里稍安,忙起身出去,不多时端着鸡汤进来,冬蕊紧跟其后,端着的是一碗清粥。 她吃饭也不叫把孩子抱走,就那样在眼前看着,似乎才能安心。 坐月子的日子很枯燥,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窗户不开被子不离身,大热天的她浑身上下都是馊味儿,唯一能开解心情的就是孩子。 小孩子是一天一个变化,三四天就睁开了眼睛四处撒目,听见动静也知道歪头看,吃奶的时候也是手脚并用浑身使劲,鼻尖脑门都是汗。 她想起那个遗腹子吃奶的样子,也亲自喂养这个孩子,只是奶水不够的时候乳娘补上。 但是小孩子似是闻的出来母亲的味道,并不爱吃乳娘的奶,倒是大多时候都吃司聪的奶,司聪夜里就常常睡不好,臃肿的身材也渐渐消瘦了下去。 第52章 不能冒这个险 她在宫里安静的坐月子,可是前朝却波澜不断。太后一党谋逆的事实已经敲定,接下来就是定罪,御史台还有顺天府拟定了王相十几条罪状,条条足以抄家灭族。 王相是必死无疑了,其家眷男丁十五岁以上的皆斩首,十五岁以下的充入军中为军奴。直系女眷或赐死或斩杀,其余的全部没入官奴,被分配到各官家为奴为婢。 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或多或少都受了连累,要么就是被夫家休弃,参与买官卖官,欺压百姓的判刑入狱的也有,秋后问斩的也有。 抄没了近百万两家产全部充入国库,这国库一下子就充盈起来。这还不算王家在全国各处几百间的铺子和上千顷的良田庄子,清缴工作一年半载也不好完成。 朝中对于王家的处置是拍手称快,受了他几十年的气了,可算是有机会落井下石了,王家里里外外几百口人没一个好下场的,可是对于太后的处置却争议颇多。 有人说太后心狠手辣,谋害先帝证据确凿,就该与王家同罪处置,念她曾于孕育皇嗣有功,赐死便是了。 也有人说太后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如果以谋逆罪论处赐死,恐怕会遭人非议。且这太后的九族之中也包含皇帝,不可太过严厉,当废黜太后的身份,终身监禁便是。 两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一方要去严惩太后,一方以仁孝之言建议皇上网开一面,刘棋一时难以抉择,便去了司聪那里。 距离宫变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司聪明日就要出月子了,天气也凉爽了些,她早就盼着能出去透透风了。 刘棋有快一个月没来了,起初宫人们以为那日皇上拂袖而去是生了大气,主子一定是又失宠了。 可是不管前朝怎么忙,刘棋都会派人来问小皇子的事,还日日叫人给淑妃送来补品和珍玩玉器,这到底是失宠还是得宠,他们也不确定了。 宫人们见了皇上都异常的兴奋,忙都跪下行礼。司聪还在月子中,也不起身施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 刘棋毫不在意,走到婴儿床前看儿子,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眉心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舒展开来。 “一个月未见,他长大了许多,也胖了,听说都是你亲自喂养,你喂的很好。” 司聪默不作声,刘棋稀罕了一会儿孩子走到她床前坐了下去。 “你瘦了,可是饮食上不尽心?” 屋里的人一听呼啦啦的跪下去一片,皆请罪道:“奴婢等失职,请皇上责罚。” 司聪蹙了蹙眉头,语气不善的道:“谁生完了孩子不瘦啊,还那么胖还要不要活了。” 刘棋扯了下唇角,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都出去,寝殿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额,还有一个孩子,司聪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 “太后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能没听说嘛,现在宫里议论的最多的就是对于太后的处置,和下一任皇后的人选,她也在议论范围之中,谁叫她是皇长子之母呢。 “皇上想说什么?” 刘棋微微轻嘲,与她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也挺尴尬的。 “对于太后的处置,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司聪冷着脸扯了下唇角,“后妃不可妄议朝政,臣妾不敢。” 刘棋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微微一叹:“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没想明白吗?” 司聪撇过脸不看他,语气依然是冷冷的。“皇上不必跟臣妾讲什么大道理,您是这江山的主人,要怎么行事自己说的算,用不着拿臣妾的嘴去说。” 刘棋愣了一瞬,微微苦笑,在她面前,他永远像个赤身裸体的人,没有秘密可言。 “还记得,朕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司聪沉默不语,刘棋轻叹:“那小孩儿是朕,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可是你不知道是,那个母亲并非小孩的亲生母亲。” 司聪愕然转头看向他,她隐隐知道故事的真相了。 “朕知道她的打算的时候也非常的震惊,朕不理解,亲生的母亲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开始,朕就不敢吃膳房送来的饭菜,又怕引起怀疑,就悉数都进了唐镇的肚子,所以,他才那么胖,身体却虚的很。” 司聪非常惊讶,原来他那么早就知道了太后的密谋。 “朕暗中查访多年,终于在一个告老还乡的太医那里得到了答案,太后当年根本就无孕,有孕的,是她宫里的赵宫令。父皇对她并无多少喜爱,只是家族联姻而已,她入宫多年未曾有孕,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利用父皇对赵宫令的喜爱,令赵宫令珠胎暗结,而外人知道有孕的却不是赵宫令,而是她。她却寻了个由头将赵宫令撵出宫去,实则是在她宫里养胎,太医和稳婆得到的密令是,不管生的是什么,都得是皇子。” 他缓缓一叹:“有幸,赵宫令产下了一个皇子,才得以保住皇家正统血脉不被替换,而那一日,便是赵宫令的死期。自那以后,朕再不过万寿节。” 司聪心底生出一丝怜悯,她大致猜到了事实,可她想的充其量也就是,他是哪位妃子生的,是自小被当时的皇后保养在身边的,却没想到,他的出生,就是一场阴谋。 刘棋自嘲的笑笑:“这与你讲的狸猫换太子的戏文很像是吗?朕,却没有仁宗的幸运,朕的母妃在朕出生的那一日,被那个妖妇残忍的杀害了,朕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朕不配为人子。” 他神情悲切,眼里隐有泪光闪动,司聪轻声劝慰:“这不是皇上的错,皇上不必自责,既然皇上知晓了内情,人证物证俱在,为何不昭告天下,那太后便是必死无疑了。” 刘棋黯然的摇摇头,“这正是朕困苦之处,朕的生母身份卑微,如果将此事昭告天下,那么朕嫡子的身份就会被质疑,当初父皇有成年皇子可以继承皇位的,就是因为朕是嫡子,朝中的大臣们才俯首称臣的。现在朕的根基尚且不稳,鲁王和襄王一直虎视眈眈,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就有可能成为他们讨伐的借口。现在国事未稳,朕不能冒这个险。” 第53章 要那一万两金子 司聪却不这么认为,“皇上刚刚平定了叛乱,正是有威望的时候,臣子们不会因为此事而非议您的。” 刘棋沮丧的摇摇头,“朕亲政不过三年,以前在朝臣心中的印象不过是个依赖母亲的无能之辈,这些年朕一直韬光养晦,不曾做出什么于江山社稷有益的政绩,在朝臣中无甚威望。而鲁王襄王盘踞一方,在封地甚得民心,一旦他们有讨伐之心,这天下将会陷入战火之中,那百姓流离失所,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悲惨生活,那朕诛灭太后一党又有何意义,至少她在的时候还能震慑主鲁王和襄王啊?” 司聪蹙眉道:“可是如今鲁王和襄王就没有异心了吗?” “有异心也是师出无名,再给朕些时日,等朕彻底的收复了朝臣们的心,坐稳了这江山,想那鲁王和襄王也不敢造次。” 司聪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皇上打算彻底隐瞒这件事了?那您的生母可就彻底没了追封的希望了?” 刘棋面色悲戚,“朕知道,这是朕最难过的地方,朕对不起母亲,可是朕没法子,现在朕还没那个能力,等几年,朕一定会还母亲一个公道的。” 司聪默然无语,她能说什么呢,皇位与一个未曾谋面的死人相比,孰重孰轻,他心里有杆秤。 “可是,太后必须得死,否则,朕更愧对母亲,也愧对父皇。” 司聪明白他的苦衷,处死太后的旨意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去,他不能因此失了民心。可是太后实在是罪恶滔天,留她一命,她都不忿。 “其实这件事情,皇上完全可以交给臣子去处理,她毒害先帝证据确凿,您只需素服上朝,哀悼先帝即可。再让那几个被戕害的妃嫔家人递诉状鸣冤,自然有人死谏处置太后。皇上越表现的痛不欲生,无能为力,那些还没完全臣服的臣子们越会要求处死太后,这弑母的罪责,就不在皇上身上了。” 刘棋露出赞赏的神色,他就知道,找她准没错,这样的办法,也就她想的出来。一拍大腿道:“如此甚好,还是爱妃足智多谋,解了朕困扰朕多日的烦恼,此事办成之后,朕要重重赏你,说,你想要什么?” 她想带孩子走,行吗?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不能这么说,扯了扯唇角道:“臣妾要前些日子皇上抬到臣妾这儿的黄金万两,皇上可答应?” 刘棋一怔,抽了抽唇角,“那个,没问题,等朕查完了国库就给你送来。” 司聪冷眼瞥着他,冷笑道:“合着皇上那天差人送来的都是假的?你是猜准了我不会走,还给你当免费的军师?” 刘棋尴尬的一笑:“也不是假的,就是上面一层是金子,底下是砖块。” 司聪哼了一声:“行,敢作敢当,还不失为君子,这一万两,算是皇上欠臣妾的,臣妾会时刻提醒皇上,您欠臣妾的。” 刘棋干笑两声:“朕欠你的,朕记得了,等朕有了银子,一定还。” 司聪斜了他一眼没再言语,刘棋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悦的逗弄起有些睡醒了的儿子。 七日后,朝中颁发了对太后的处置,废黜王氏太后封号,贬为庶人,令其自尽以谢其罪。 太后当然不会自尽,她在冷宫中大骂皇帝无情,竟敢弑母,说什么如此不孝之人天下人皆可讨伐。她砸了毒酒撕了白绫,状似疯妇打了来监督的太监,还扬言要烧了冷宫,让天下都知道是皇帝害死了自己亲生的母亲。 总之,她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死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闹的越大越好,老百姓知道什么,只会唾骂皇帝不仁不孝不配为君。 司聪临危受命,来给太后送催命符来了。 一个多月未见,太后老的厉害,头发几乎全白了,那张曾经保养得当的脸现下满是皱纹,比她原本的年纪还要老上许多。 她眯着眼睛看向司聪,待看清了人之后,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怒道:“你,怎么是你?皇帝呢?哀家要见皇帝,哀家是他的生母,他敢弑母,他就不怕死后下无间地狱吗?” 司聪冷哼一声:“还自称哀家呢,你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你现在是有罪之人,应该自称罪妇。” 太后狠狠的瞪着她,“你不用跟哀家逞口舌之快,哀家是皇帝生母,他不敢杀哀家,他会被世人诟病,会被唾骂,他也别想坐稳这皇位。” 司聪嗤笑:“可惜你不是皇上的生母,你应该还记得赵宫令是谁,皇上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不是给你留着脸面呢,你以为你只是自尽身亡?以你的罪行,当受千刀万剐之刑方可泄万民之愤。” 太后惊了一瞬,指着她道:“你!你休要胡言,哀家就是皇上的生母,什么赵宫令,你不用来诈哀家,哀家不会上你的当。” “谁稀罕诈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将当年知情的人都遣的遣,害的害,这事就不见天日了?皇上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你最亲近的春竹也招了,人证物证聚在,你是想在群臣面前受审吗?” 太后慌了,眼神飘忽不定,可是瞬间又恢复了镇定。 “哀家不怕,他若是敢,哀家可以与他对质,哀家要问问他,哀家这些年对他的怜爱之心都喂了狗了吗?哀家是如何辛辛苦苦扶持他上位,他都忘了吗?” 司聪脸色微沉,“你对皇上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给他下了多少药都有记载,王氏,你无从抵赖。皇上没有公布此事就是念在你的养育之恩,下旨赐死你的也不是皇上,是满朝文武以命相邀,皇上焉能包庇你?” 太后尤不死心,“他是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想杀哀家谁敢抗旨不尊?你去找他来,哀家不想死,哀家不想死!” 她趔趄着起身想要抓住司聪,司聪向后退了一步,太后扑倒在了地上。 第54章 我们,再别做母子了 “你不想死,你们王家就得断子绝孙,皇上开恩,饶恕了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如果你执意如此,剩下的男丁一个也活不成,你好好想想,是要整个王家与你陪葬,还是你一个人赴死。” 太后怔住,看向司聪的眼神里慌乱无措,不住的摇头。 “不!不!哀家不能死,哀家不能死,只要哀家不死,你们就没法子,你也别吓唬哀家,他不敢都杀了,他不敢。你也不敢动哀家,只要哀家今日不死,明日哀家若是有个好歹,就是你们暗害的,皇帝就成了弑母的暴君,哀家就在这冷宫待着,看谁敢动哀家!” 司聪也有些无计可施了,这王氏太了解朝堂了,在这件事上,刘棋确实是处处掣肘,不敢大肆杀虐,怕会引起民众的不满,成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暴君。 可是就任由她胡搅蛮缠的耍赖吗? 当然不行,今日,她必须死。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个时辰正是上路的好时候。 “不急,你不死咱们就等着,这宫里想要你命的人不在少数,知道你不肯自尽肯定有人来送你上路,是毒药,还是一刀毙命,再不就是勒死,本宫都装看不见。” 太后又气又怕,“你,你敢!” 司聪轻扯唇角,“本宫是不敢,本宫又不会动你,暴室里要人命的法子多了去了,你要不要都试一试,哪个更痛快些呢?” 太后满脸的惊惧之色,指着司聪的手指不住的颤抖。 司聪冷冷一笑:“你心里应该清楚,你作恶多端,根本就活不成了,此时赴死,你还能留个全尸,也少些磋磨。若等皇上羽翼丰满,你杀他生母的事被公布于众,等待你的,将是五马分尸,那时候,你王家的子弟,真的就是一个也保不住了。” 太后刚刚强撑起来的身躯又瘫了下去,浑身因惧怕不住的颤抖。 “我,不,哀,哀家怕死,哀家怕死啊!” 司聪冷声道:“谁不怕死?你害了那么多人,他们就不怕了吗?你自己选,是白绫还是鸩酒?” 印策端上来毒酒和白绫,太后眼神恐惧的盯着那两个托盘,下体一阵温热,竟是吓的尿了裤子了。 司聪抻出帕子掩住了口鼻,不屑的睨了她一眼,好歹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毒后,竟这般胆怯,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她亲自倒了杯酒,递到她的唇边,语气平淡的说道:“还是毒酒吧,就是肚子疼一疼,与生孩子差不多,你也没生过孩子,不如就体验一把。” 太后哆嗦着向后退,可是后面是一个人的大腿,她无处可退。眼前就是要她命的毒酒,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呐。 “喝了吧,早死早解脱,看在你为朝政也付出过辛劳的份上,本宫可以为你做一场法事,让你到了阴曹地府也少受些罪。” 太后惶恐的看向她,拼命的摇着头,“我,我,我不想死。” 司聪微微挑眉,“不想死也行,这一个月你也尝到了苦头了,或许能适应冬天没有碳炉的日子,手指脚趾被一个个的冻烂,老鼠就爱这一口,或许,你的整条腿,整个胳膊都被吃没了。” “不不,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不听。” 她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个太监拉开她的手,司聪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又或许,这些罪你都能挺过去,等皇上翻出你的事,你被五马分尸。那马刚开始走的没那么快,你会先感受胳膊腿被生生撕扯掉的疼痛,然后是肠子流了出来,满腔的热血都洒了出来,再后来是头。哦对了,你的脖子会被拉的很长很长,然后咻地一下,脑袋就掉了下来,你还不能马上死,你会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听说,你还会感受到它们的疼。” 太后已经吓的面无血色了,司聪弯了弯唇角,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其实,本宫也挺想见识这一幕的,要不,你就别喝了,本宫去求求皇上,抓紧揭露你的恶行吧。” 她缓缓站起身,太后猛地拉住她的手,抢过那酒杯一口喝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头呜呜的哭道:“我不要被五马分尸,不要,我不要,我错了,我不想死!皇帝,你不要母后了吗?母后要死了,你都不来看看母后吗?” 她肚子一阵阵的绞痛,临死之前,司聪以为她会大骂皇上,而她最后一句话,却是:“棋儿,母后也真心爱过你啊。” 她死了,死状凄惨,七窍流血,肠穿肚烂,太监嫌弃的将她用草席裹了扔去了乱葬岗。 司聪心情复杂,她纵使千般狠毒,万般不是,却也是抚养刘棋长大的人,也难怪刘棋始终下不了决心,他儿时,她也曾抱过他,真心疼过他吧。 不知刘棋听了后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没说,自然有人会与他细说。 刘棋坐在太后的慈宁宫整整一夜未眠,那里的每一处都有他儿时的影子,她抱过他,亲过他,疼过他,不管是真是假,他的童年是快乐,是温暖的。 “谢谢你,养育我长大,也谢谢你毒害我性命,让我对你的愧疚能少一些。但愿,下辈子,你我皆不在这皇家,你嫁一个爱你的夫婿,我做一个平凡人,我们,再别做母子了。” 他对面挂着太后的画像,她怀里抱着一个孩童,孩童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太后也笑的一脸温柔。那时的她笑的那样甜,那样慈祥,谁知道那笑容背后,却是蛇蝎心肠。 太后死了,王家灭了,被一直禁足的王皇后听说后也上吊自缢了,也省去了刘棋的麻烦。 不过王家与太后的恶行并没连累她,她这个皇后与当初的刘棋没什么区别,都是傀儡棋子,所以,她皇后的名分依然在,死后也是极尽哀荣,风光大葬。 朝臣们对刘棋这样的处置方式十分的赞同,都夸赞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就连太后那尸首,他也派人寻了回来安葬了,当然了,是不能入皇陵,只是简单的立了个碑而已。 第55章 定国安邦 王家的案子牵扯到太多的人,刘棋一直在前朝忙,很少踏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是匆匆去看看儿子,另外两个公主他却很少见。 六宫无主,现在当家做主的就是郭贵妃,她心中难免生怨,每每嫔妃晨起请安时,她就会为难司聪,甚至给她下不来台。 司聪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她的位份仅次于她,又有皇长子傍身,她感觉到威胁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与她计较,只暗骂刘棋是个混蛋,这不是又把他架在火上烤了吗?此刻,她无比的希望这些妃子里冒出个有孕的,替了她的众矢之的。 如此小心翼翼的便到了过年,小皇子已经四个多月了,长得是粉嫩可爱,刘棋憋了四个月给孩子起了名字。 “朕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以后是个定国安邦之才,就叫刘邦吧。” 司聪扶额,啥呀这是?他是不懂历史吗? “皇上,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汉高祖名为刘邦,咱们的孩子与他同名,是不是会受到非议?” 刘棋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世上重名之人多了,谁规定的只能他叫这个名字了?” 司聪想骂人。 “皇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刘邦毕竟是历史上有名之人,咱们还是要尊重些,不然,真的会被世人耻笑的,还请皇上三思。” 刘棋垮下肩膀,想了想道:“那,叫刘定?” 司聪眼睛都直了,你丫的是不会起名吗?刘腚,留腚,留谁的腚? “皇上,这定,与腚同音,听起来不雅,还是换换吧。” 她隐晦的指了指臀部,刘棋脸更垮了。 “那叫什么呢?朕就是希望他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能担得起重任,这定和邦都是好字,不然,叫刘定邦呢?” 简直了这是........。 要逼疯了她。 “那可以叫刘斌啊皇上,文武都有了,或者刘文定,刘安邦也行啊,这刘定邦也太难听了。” 刘棋一边用手指指着她,一边连连点头,“不错,还是你会取名字,那就叫刘斌吧。” 司聪无语叹息,取个名字,能要了她的命。 “还要取个小名,叫阿定和阿邦都行,你选一个。” 司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出窍了,这是跟定和邦过不去了是吧? 她指了指躺着翻身玩的儿子,“你让他自己选吧,臣妾可选不来。” 刘棋抿嘴偷笑,“那朕可选了?” 他揉着太阳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那就叫.......。” “哎,好了好了,叫瀚好了,浩瀚星辰,包容万象,无穷无尽,寓意也不错的。” 刘棋微微挑眉,“嗯,阿瀚,不错,那就依爱妃,咱们的儿子大名也有了,小名也有了,将来朕给他寻一个好太傅,再给他取一个字,就齐全了。” 看着他奸计得逞的笑容,司聪才知道是上当了,他这是故意惹她与他多说几句话,不满的瞪着他道:“皇上是故意的?” 刘棋忍笑道:“博你一笑而已,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朕,难道要阿瀚看着咱们父母失和你才高兴吗?” 司聪翻了他一眼,“那也是皇上自找的,与臣妾无关。” 刘棋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 “是是是,都是朕的错,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守着阿瀚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的,给阿瀚一个幸福的家。” 司聪很意外的看向他,他说是家,他把她和孩子视作他的家人,对于九五之尊的皇帝来说,确实是难得了些,她这么执拗又是为什么呢,如今,孩子才是她最值得珍贵的宝贝。 她转头看向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的小阿瀚,并不回应的他的话,而是抱起孩子在他嫩白的脸上亲了一口。刘棋显然是松了口气,也在小阿瀚的脸上亲了一口,迅速的在她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在司聪来不及反应之际,将她们母子二人一起揽入了怀中。 “你放心,朕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朕,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司聪心里的抗拒淡了几分,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改变不了就去适应吧。何况他一个帝王都这般低声下气的与她谈和了,她再不识抬举,那可真是自找苦吃了。 刘棋对司聪确实是与众不同,知她无娘家可依,没有额外的收入,只是那点份例和平时他赏赐的珠宝,便常送些地产田铺,宅院金银等值钱的物件,给她傍身。 这一点确实很打动她,司聪也确实喜欢这些金银之物。 年下是最忙的时候,郭贵妃执掌六宫事宜,贤妃、德妃,还有司聪这个淑妃协同管理,但是只有淑妃是个挂名者,只是每日例行的去听听回事,陪着坐一会儿,郭贵妃是啥事都不给她安排,典型的是排斥她。 司聪乐的轻松,她有那闲工夫还打理打理自己的田产铺子呢,那赚的钱才是她的底气呢。 今年的新年是刘棋真正意义上亲政的头一个年,自然是奢华热闹。王亲贵眷都进宫参加了家宴,更显得其乐融融,一派祥和之气。 就是这样的祥和之下,却偏偏有人要找事。 正月初五正式开朝,便有朝臣上奏,曰后宫无主,请求皇上早立后安内,前朝才更加稳定。 上奏的基本都是郭尚书,如今的郭丞相的追随者,提议的皇后人选当然是这次平叛的首位功臣郭丞相之女郭贵妃。 也有人提议应当在世家大族中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后,皇上多年未曾选秀,也该借此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刘棋迟迟不立后也是怕重蹈覆辙,郭丞相如今权势之大直逼当初的王相,他的女儿若是为后,难免是下一个王家。 可若是在世家大族里选一个为后,又恐郭家有怨气,于郭家来说,这次的平叛无异于从龙之功,本是贵妃的女儿升为皇后也合情合理,这也是郭家该得的。 前朝之事常常会波及到后宫,贤妃德妃也是勋贵之家,朝中不乏支持者,原本还算和谐的后宫便有些动荡不安了。 第56章 竟然是她 之前贤妃于德妃都是唯郭贵妃马首是瞻,可是立后的消息传出之后,贤妃与德妃对郭贵妃的话就没那么言听计从了,总是在明里暗里的违背她的旨意,贤妃与德妃之间也不似从前那般和睦,总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这时候的司聪就轻松多了,以前是她们俩一致对她这个外,贤妃始终保持中立,毕竟司聪帮过她,所以她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也不会主动站位到司聪这边。 现在呢,是那三个妃子明争暗斗,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毫无身世背景的她身上。 这立后之争愈演愈烈,竟有朝臣在朝堂之上因此大打出手,真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了。 这也给刘棋提了个醒儿,这后位是不能虚空了,容易引起祸乱。 于是,在这立后之事两个月之后,刘棋终于是作出了决定。而这个后位的人选,是任谁也想不到的,竟然是她。 立后圣旨宣布的那一刻,举朝上下震惊不已,后宫更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天大的尊贵,竟然落在了一个歌女出身的贱婢身上。 司聪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似是石化了一般,颁旨太监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刘棋这是又闹哪一出? 刘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就知道这消息对她来说就不是喜事,他这才是彻底把她架在火上烤了。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得偿所愿。” 他还装模作样的给她施了一礼,司聪瞪着他。 “得谁的偿,所谁的愿?我可没想过当皇后,你赶紧收回圣命,另选她人,我做不了。” 刘棋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劝说:“这圣旨已下,改不了了,你就勉为其难,先当着。” 司聪眉峰一挑,“先当着是什么意思?等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就废了我呗?” 刘棋讨好的嘻嘻一笑:“不废也行,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就当帮帮朕,朕实在是被那些老头子吵的头疼,都俩月了,天天吵,烦都烦死了,朕都没心情处理朝政了。” 司聪哼了一声:“后宫这么多女人呢,你找谁不行非得找我?你不敢立那仨妃,还有成昭仪、定嫔、文婕妤呢,她们的家世也不显赫,不怕再出一个王家。” 刘棋露出赞赏的笑容,“不显赫也有家世,今日可以不显赫,可是以后呢?只要她们家中有人为官,那就避免不了结党营私,朕不能不防啊。” 司聪睨了他一眼,“老狐狸,就看中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呗?” 刘棋笑嘻嘻的点点头,“聪明如你,什么都猜的到。不过,朕不是老狐狸,是小狐狸,与你是一对,公狐狸和母狐狸,咱们生的孩子是小狐狸崽子。” 司聪嗔了他一眼,咬唇道:“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我们阿瀚可纯良着呢。” 刘棋看向婴儿床里睡的香甜的儿子,笑容更加的柔和起来。 “朕倒希望他奸诈狡猾,才能躲过猎人的猎杀。” 司聪微怔,抬头看向他,刘棋道:“朕立你为后,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朕,要他名正言顺的做这个太子,你才能毫无阻碍的辅佐他。” 司聪神色微有不安,“皇上,别说丧气话,您正值盛年,遍寻名医,一定会治好的。” 刘棋苦笑:“朕不会放弃,朕千辛万苦废了太后,就是想多活几年,你放心吧,朕就是整日以药为食,也要坚持下去的。” 司聪无奈一叹,他都如此了,她还跟他较什么劲啊,都依他就是了。 封后大典于一月后进行,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刘棋也是给足了司聪排面,场面非常的奢华壮观。 她那一身礼服就用了好几斤的金丝线,司聪那体格子,穿着十几斤重的礼服走路,迈步都费劲。 凤冠也是纯金打造的,特别重,再加上金簪、步摇、各种插件,她这细杆似的脖子就快断了。 整个封后大典持续了几个时辰,司聪接受妃嫔跪拜之后也没摆摆皇后的谱,让她们都散了,她是一刻都挺不住了。 浑身像是水捞的一样,额头被压出深深的一道紫痕,方菲将她额前的头发都放了下来也没遮住,累的她是一口饭没吃倒头就睡。 她一睡小半天,想着晚上与儿子好好亲近亲近,今日一整日都没见着了,这帮后妃还是不肯放过她,她半盏茶还没喝下去呢,又来昏定了。 司聪已经搬进了凤羽宫,这里许久没人住了,刘棋又命人重新装修了一番,比之从前更加的雅致新鲜。 嫔妃们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不过数月间,已是物是人非了。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司聪心里暗嗤,她还不到二十,就福寿安康了,那给太后请安该说啥? “都起来吧,赐座。” 她现在是皇后了,宫里伺候的人就有三十几人,能在殿前伺候的都是心腹亲近,是她这段时间精心培养的。 冬蕊已经是头等宫女,领着这些宫女们给各位妃嫔上茶上点心,然后颇有些气派的站在了司聪身侧,随时听后吩咐。 司聪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妃嫔请安就像是召开会议一样,总得有个主题,她屁事没有,跟她们闲嗑嗒牙,那也没啥说的啊。 气氛微僵,嫔妃们私下互望,本就对这个麻雀变凤凰的歌女皇后不服气,见她做了皇后还是一副小家子气,便更加的不屑了,隐隐有嘲嗤声响起。 还是贤妃,率先打破了沉默,“皇后娘娘今日大喜,嫔妾等还没来得及恭喜皇后呢。” 司聪微微笑笑:“贤妃有心了,本宫乍登凤座,也很惶恐,恐会行差踏错,失了皇家脸面。姐妹们要时常提醒,咱们也别生分了才好。” 郭贵妃扯唇轻嗤:“也难怪皇后娘娘惶恐,这做皇后可不比做妃子,会唱一两首小曲儿哄住皇上就行了,皇上日理万机,可是没空管后宫的琐事。” 她话音未落,便有耻笑声响起,司聪抬眼扫视了一圈,将众妃嫔神色尽收眼底。 第57章 逐客令 司聪微瞥了她一眼,侧头对冬蕊吩咐:“冬蕊,去把窗子打开些,这屋里一股子腌菜的酸臭味儿。” 冬蕊应声而去,将四外的窗户都打开,春风带着些许寒意吹了进来。 方菲非常有眼色的取了披风来给她披上,很贴心的道:“娘娘风寒未愈,还是得多穿些。” 司聪回以她一个温柔的笑,转眼看向在春风中瑟瑟发抖的群妃们。 “委屈姐妹们了,也不知是谁吃了腌菜,下次再来的时候,少吃些口味重的食物,免得熏坏了大家。” 众嫔妃脸色白森森的,皆不满的看向始作俑者郭贵妃,郭贵妃身后正是一大扇窗子,冬蕊特意都打开了,那里似乎是风口,吹进来的风将她的发丝吹的乱舞。 她为了凸显美丽动人,夹袄都没穿,就穿了一件薄锦的单衣,冻的她快要维持不住端正的坐姿了。 她心里愤恨,便欲口出不逊,开口的那一刻竟有些颤抖,牙齿打颤如五音不全的歌者一般。 众人憋笑不已,司聪轻笑一声:“呦,贵妃也学会了唱小曲了?那本宫愿意洗耳恭听,姐妹们貌似也想听呢。” 郭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发出那丢人现眼的声音,起身草草一礼道:“嫔妾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司聪脸色微沉,肃声道:“当本宫这里是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贵妃这是哪家的规矩?本宫没发话呢,谁也不许走。冬蕊,再给各位妃嫔们上茶。” 冬蕊应了声是,忙去吩咐小宫女们添茶上水果,郭贵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怒目而视竟忍不住要发作。 清音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劝她不要冲动,可是贵妃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撒放,瞪着司聪就是不肯坐回去。 剑拔弩张之时,刘棋自殿外大踏步而入,众人忙都跪了下去。 “皇上万安。” 刘棋抬了抬手径直走向了司聪,见她披着披风,眉头微皱。 “怕冷还四敞大开的,瞧你这脸色不大好,是冻着了?” 司聪迎他坐下,温婉的一笑:“是这屋里一股子酸味儿,臣妾打开门窗放放味道,免得姐妹们回去弄一身的酸味儿。” 刘棋扫了一眼众人,眼神落在了郭贵妃的身上,微有不悦。 “朕在前朝忙,后宫若是再不安宁,朕也不必心静了。” 众嫔妃忙惶恐的又跪了下去,“皇上息怒,臣妾等不敢。” 刘棋微微沉吟:“以后后宫之事都由皇后做主,你们不可懈怠。” 众嫔妃忙齐齐应道:“臣妾等一定谨遵皇上教诲,谨遵皇后教导。” 刘棋满意的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众嫔妃皆坐下,刘棋看向郭贵妃,说道:“虽是春日里了,早晚还是凉,贵妃出门也该多穿件衣裳才是,也不怕坐在风口里吹冷风了。” 他柔和的语气中有丝调侃的意味,郭贵妃脸上一红,起身弓腰道:“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刘棋摆了摆手,“你坐下,朕就是嘱咐嘱咐你别贪凉受了风寒,说不上教诲,你身份贵重,该为嫔妃表率,朕也是为了你好。” 郭贵妃脸上如火烧一般滚烫,皇上就差直接说她不成体统了,又羞又囧,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棋口风一转,又道:“朕有些日子没去看毓秀了,听太医说,她最近胃口不好,如今可好了?” 郭贵妃窘迫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缓解,“劳皇上还惦记着毓秀,太医精心调养,这两日已经好些了。” 刘棋微微颔首,“那就好,朕过两日去看看她,你看着她好好吃饭,不许调皮。” 郭贵妃展颜一笑,“是,臣妾遵旨。” 司聪微抽唇角,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他倒是用的德得心应手。 刘棋又看向贤妃,语气很是平和,“朕瞧着贤妃又瘦了,可是怡薇不听话,累着你了?” 贤妃忙起身道:“臣妾多谢皇上挂念,小公主好的很,非常的听话,并不是臣妾瘦了,而是天气暖和了,衣裳减了,才显得瘦了些。” 刘棋点点头,“嗯,朕也许久没去看望怡薇了,待会儿你先回去,朕今晚过去瞧瞧她去。” 贤妃大喜过望,忙屈膝行礼,“臣妾恭候皇上圣驾光临,喜不自胜。” 刘棋呵呵笑着让她坐下,郭贵妃的脸色沉了下来,皇上每每进宫都去看望皇子她忍了,那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且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 可是当着她的面去贤妃那看怡薇公主,把她的毓秀放在何处?又把她这个贵妃置于何处? 心中不甘,脸上便控制不住泄露了情绪,刘棋问道:“贵妃脸色不大好,是冻着了吧?先回去吧,记得喝点姜汤。” 皇上下了逐客令,郭贵妃难堪的都要哭了,起身屈膝行礼,“是,臣妾告退。” 委委屈屈的出了大殿,出了凤羽宫就哭了出来。 “这是要欺负死本宫,皇上这般不待见本宫,干脆废了本宫好了,反正皇上现在是用不上本宫了。” 清音忙劝道:“娘娘慎言,这还在凤羽宫的管辖呢。” 郭贵妃愤恨的哼了一声:“就是在她宫里本宫也不怕,都撕破脸了,本宫还怕她不成?” 清音无奈的叹息:“娘娘,撕破脸的是您,皇后娘娘可没说您什么。” 郭贵妃不悦的横了她一眼,清音不敢多言,忙扶着她上了轿辇。 一路无话,进了寝殿郭贵妃就发了飙,砸了一套茶具泄愤。 “本宫今日成了阖宫的笑柄,一个两个都爬在本宫的头上来了,贤妃她算什么?你看看她刚才那轻狂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够资格当皇后了?” “还有那个陆知雪,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越过本宫做了皇后?一个卑贱的卖唱女,她凭什么?” 郭贵妃歇斯底里的哭吼着,清音抱住她不住的哀求。 “娘娘,您息怒,您别喊了,当心隔墙有耳,娘娘,您消消气,万一一会儿皇上来了看到可就遭了。” 郭贵妃狂躁的情绪渐缓,“皇上怎么会来?” 第58章 上天给的礼物 清音拉着她坐下,为她整理乱了的发髻。 “怎么不会来,皇上心里惦记着咱们公主呢,说不定一会儿看了怡薇公主,就来咱们宫里了,娘娘您这个样子,皇上见了肯定会生气的。” 郭贵妃颓然的垮下肩膀,低低的啜泣。 “你别哄本宫了,皇上不会来的,他今天就是给本宫没脸,替那个贱人撑腰的,他怎么还会来,他不会来了,清音,本宫是不是失宠了?” 清音擦着她的眼泪心疼的劝着。 “娘娘怎么失宠呢,您贵为贵妃,又为皇上生下了公主,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会看在公主的面上多眷顾您的,您别瞎想了。” 郭贵妃摇头,“可是本宫不想他是为了孩子对本宫好,本宫真心爱皇上,本宫也希望皇上是真心喜欢本宫,而不是看在父亲和郭家的份上。那样,本宫与死了的王皇后有什么区别,都是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清音微微一怔,这道理她懂,贵妃又何尝看不清楚呢。 无奈的一叹,“娘娘别这么悲观,皇上对您还是有真心的,您这么年轻,又这么美貌,贤良淑德天下人皆知,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皇上都是知道的。只要您守住这份真心,日子久了,皇上会看到的,也会珍重您的。” 郭贵妃冷哼一声:“不,皇上对本宫从未有过真心,他对本宫和父亲从来都是利用,本宫早该看透这一切,早该为自己筹谋,是本宫太过自信,才遭受了今日的奇耻大辱。” 清音欲言又止,劝道:“这宫里从来都是这样,娘娘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可是皇上对她不一样啊,清音,你看不出来吗?皇上与别人都是逢场作戏,可唯独对她不一样,本宫能看的出来,他是真爱她。他给她宠爱,给她地位,给她权利,给她本宫从来都得不到的感情,而本宫却像个小丑一样为他奔前走后,他却这般对本宫,清音,本宫不服啊。” 郭贵妃轻声的嘶吼着,清音陪着落泪,还是不停地劝慰。 “娘娘,木已成舟,您就是再不服气,皇后的已经是她人的了,为了公主的未来,为了郭家的稳固,您不能走王皇后的老路啊娘娘。” 郭贵妃抹了一把眼泪,冷嗤一声:“谁说皇后一定就是她的,她无德无能,无才无貌,就凭皇上那点真心就想坐稳皇后的宝座,做梦!” 她啐了一口,“本宫不会让她如意的,清音,你说的对,为了公主,为了郭家,本宫也要争得这个皇后之位,才对得起本宫死去的那个胎儿啊。” 清音惴惴不安,“娘娘,您,您想做什么啊?您可别做傻事啊,皇上不选您做皇后就是忌惮郭家的势力,不想再出现下一个王家,您可别在这个时候想不清楚,那可真是陷郭家于深渊之中了啊。” 郭贵妃犹豫了一瞬,脸上复现戾气之色。 “可是本宫若不尽早做打算,等皇后根基稳固,皇长子被封了太子,本宫就没机会了啊。本宫必须生出皇子来,再不,她没了皇子,就没了依仗,她还如何坐稳皇后之位?” 清音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娘娘,己所不欲勿施于,您失去过孩子,可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啊,娘娘,奴婢求您了,千万别做这种危险的事啊,皇后不是小白兔,她是大灰狼,会吃了您的。” 郭贵妃疯了一样摇晃着清音的肩膀。 “那你说怎么办?就让本宫认了?本宫不能认,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本宫,不然就让本宫去死,本宫也不愿在那个贱人之下委曲求全。” 清音被摇晃的眼冒金星,努力的保持着平衡。 苦苦劝说:“娘娘,您聪慧过人,温婉贤良,家世好不凡,人品贵重,又懂持家,这些皇上都是看在眼里并认同的,您何不在这些事情上入手呢?” 郭贵妃微怔,清音又道:“皇后什么都不懂,没有了您的协理,这偌大的后宫她如何打理?到时候宫里宫外都会耻笑她这个皇后无能,才越越显得您德才兼备,你再生了皇子,天下人自会辨别是非,您还愁皇后之位吗?” 郭贵妃松开了手,终于是冷静了下来,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清音,本宫这是怎么了?这么易动怒,以前本宫不是这样子的,你说的对,本宫最是贤良淑德,这是本宫的优点,本宫不能丢。日后,你一定提醒本宫,本宫不能这样下去,本宫,要夺回皇上的爱。” 清音松了口气,起身为她整理仪容,郭贵妃呆滞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悲凉,绝望的悲凉。 自从那日司聪给了众嫔妃一个下马威后,众嫔妃再来请安也不敢冷嘲热讽了。 郭贵妃变的小心谨慎了,对司聪也恭敬有加,司聪知道她这是表面的平静,也不敢掉以轻心,命人守好门庭,别被人钻了空子。 对于宫务,别人都以为她会一塌糊涂,手忙脚乱,可没想到,却是游刃有余,账目清晰,一个月下来,节省了一千两银子之多,且各处未见拮据。 刘棋来看她的时候不住的夸赞:“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干,白为你捏了一把汗了,你说,当初你从天而降砸到朕,是不是上天送给朕的礼物啊?” 司聪嗔了他一眼,“管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了不起的,臣妾以前和父亲度日时也要吃米囤粮的,不会算计如何能活。宫里人多,没用的消耗自然大,皇上不嫌弃臣妾给您丢脸了就好。” 刘棋冲她一笑,“这种脸你多丢点才好,朕可真是捡了宝,你什么都会,倒显得朕无能了。” 司聪谦然道:“自古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皇上不懂后宫事务,臣妾同样不懂前朝的政事,咱们各司其职,各显神通。” “你这话说到朕心坎里去了,咱们夫妻一体才能稳固朝纲,此生有你,朕足矣。” 司聪还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咬唇的甚是娇羞妩媚,刘棋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在她唇上迅速的啄了一下,在她耳边低语道:“其实,朕很想生一个你这样能干的女儿,将来咱们的儿子登基后,她也能如你一般辅佐他。” 第59章 神仙会生病 司聪还在懵傻中,“你不是说就这一个儿子吗?” 刘棋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鬓,“我说生个女儿。” 她想逃,他的手却紧紧箍着她。 “可万一又生个儿子呢?”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微温的唇在她脖颈上来回的蹭。 “儿子就儿子,你这么好,生什么都好,儿子也一样可以辅佐哥哥。” “可......,” 她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轻柔或激烈,绵长或轻触,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帝后琴瑟和鸣,后宫安宁平静,这是百年不曾有过的景象,无论是后妃们还是前朝的臣子们,都对这位新任的皇后赞美不已。 刘棋在治国方面的能力也渐渐展露出来,借助清除王家余党的噱头裁撤冗员,重用能人。 一部分年迈的臣子告老荣养,他大胆启用新人,朝廷几乎来了个大换血,每天上朝都能听见新鲜的建议,一派生机盎然的气息。 还得说司聪这个现代人的思想多少是影响了些他的决策,她又对经商颇具经验,所以在经济这方领域中,刘棋的建设还是颇有成效的。 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经济发达,只有国库充盈,才不怕战争,更不怕天灾。 司聪主张扩大互市交易,尤其是与外邦的互通,更要重视。引进外邦的优质商品,其中包括很多大庆没有种子花卉,一旦大面积种植,以大庆的土地面积来估算,产量不可估量,百姓丰衣足食指日可待。 刘棋现在是越来越离不开司聪了,最初他只是想要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未将她的死活放在心上。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后,他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就是前朝的那些臣子们也不及她眼光长远,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会问问她的意见才放心的去执行。 司聪为后大半年以来,可以说是风生水起,收获的不止是美名,还有财富,刘棋给她的那些店铺,在她的经营下,已经开了几十家分店不止,收入可见一斑。 她的贤名远播,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与她交好的贤妃、成昭仪、文婕妤等人自然是受益匪浅,皇上总是要看在皇后密友的面子上去光顾几分。 像郭贵妃、德妃、定嫔这些人自视清高,一直不认可司聪这个皇后,如今免不了惆怅不已,皇后不待见,皇上也没见多怜惜,一月俩月的见不着面的都大有人在。 晨起拜见完皇后,三人一同回了郭贵妃的文轩宫,坐定后,郭贵妃遣退了伺候的人,身边只留了个清音。 郭贵妃啜了口茶,脸色阴沉的令气氛十分的压抑。 德妃道:“也不知皇后是走了什么运了,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这宫里宫外对她的赞美是越来越多了,都道咱们皇上娶了一位贤后呢。” 定嫔哼了一声:“不过是一时的运道罢了,她那点章程都是皇上替她拿的,她一个乡野贱婢,懂什么啊,德妃姐姐可别往她脸上贴金了。” 郭贵妃却扯唇摇头,“咱们都被她骗了,她入宫便颇受圣宠,本宫以为她必有过人之处,可她除了会弹曲吟唱之外,可在咱们面前展现出什么来?也就是本宫协理六宫时出过那么一次主意罢了。” 郭贵妃猛然顿住,当初的事忽然涌上心头,她当时并未在意,只是认为她有些小聪明,可是现在细想,那时她便已经在布局了。 德妃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传太医啊?” 贵妃怔愣良久,摇了摇头。 “是本宫太蠢了,她是皇上早就暗中培养的帮手,不然,她一个低贱的平民怎么能遇见皇上,又怎么会被皇上带回了宫。你们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可曾受过牵连?而最后受益的又是谁?要说不是他们提前预算好的,打死本宫也不信。” 德妃与定嫔均是一惊,定嫔道:“娘娘的意思是,皇上早有废后的打算,那陆知雪就是皇上为自己准备的新后?” 郭贵妃艰难的点点头,“本宫早知道皇上与王皇后不会长久,本宫以为鞠躬尽瘁不辞辛劳,皇上定会选本宫为后,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早就有了打算,却赔上了本宫的一生。” 德妃劝道:“娘娘您别难过,皇上也是忌惮郭尚书的势力,怕再出一个王家,咱们都懂的的道理,娘娘您应该懂的。只有她的身世背景才不会危及皇上的权势,皇上选她,也是为了左右平衡。” 德妃叹了一声又道:“嫔妾也不瞒娘娘,当初嫔妾也是想拼一拼的,贤妃咱们几个谁做了那个位置,朝堂上都会有动荡,唯有她,才能让大臣们闭嘴,这也是皇上的高明之处。” 定嫔道:“所以嫔妾说的没错,皇上自己选的人肯定的自己顾着啊,皇后若是没脸了,皇上的脸往哪搁,总不能自己立的自己再废了吧,只能给她擦屁股了。” 郭贵妃若有所思,德妃不赞同定嫔的话。 “定嫔这话未免轻敌了,皇上再是帮衬,也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况且皇上也未必懂的后宫的繁琐事务,你看她宫里的有序就不难看出,她确实是有些真东西的,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定嫔却不以为然,她还是不相信皇后有那个本事,唇角微扯出一丝鄙夷之色来。 郭贵妃神色恢复往昔般自信,说道:“是人就会出错,当初的太后王氏心思那样缜密,不也有错漏的时候嘛,本宫就不信她是个神仙。” 神仙就不出错了吗? 神仙不单会出错,神仙还会生病,司聪忽觉脊背生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才七月里,还在盛夏呢,怎么就有秋寒的感觉了呢,她似乎是受凉了。 再过几日便是皇长子阿瀚的周岁礼了,皇上只此一个儿子,周岁礼一定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能彰显皇后嫡子的气派。 在阿瀚之后便没有一个妃子有孕的,刘棋对两女一子很是满足,不过,他不介意司聪多生几个,甚至是十分的期待。 有了那一次以后,刘棋是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一月倒有大半月是宿在她这里,日夜勤恳,辛苦耕耘,可惜她的肚子还是 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60章 承认了 阿瀚周岁礼这一日举行了隆重的抓周礼,凤羽宫的大殿内留出了很大的一个空间,用栅栏围成了一个圈,里面摆满了各种物件,文房四宝,刀枪剑戟。 当然了,都是木头做的小玩具,还有扇子、鲜花、玉佩、香囊,总之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小阿瀚刚会乍吧着走路,被放了进去,小眼睛四处撒目都不够看的了,一会儿摸摸漂亮的流苏,一会儿戳戳好看的玉佩,众人的心都揪在一起,生怕他一不小心落入脂粉堆中。 郭贵妃则冷眼瞧着,心中期盼着阿瀚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自然也难当这天下之大任。 众人都等着小阿瀚抓东西呢,他却坐在中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急的冬蕊直哄他。 “小殿下,咱们待会儿玩好不好,您看,这么多好玩的呢,小殿下您选一个,奴婢抱您去吃糕好不好?” 小阿瀚呲牙一笑,举着自己的手给她看,咿咿呀呀的不知说的是啥意思。 司聪走下了宝座,牵起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噗嗤乐了。 “他手指上起了个倒枪刺,快拿剪刀来,给他剪下去,不然啊, 他能玩一天。” 冬蕊忙去取了一把剪子,那剪子十分的小巧,剪子尖很尖细,一看就是专为孩童准备的。 郭贵妃眉心微蹙,问道:“皇后娘娘这把剪子很特别,是内务府新制的吗?” 她的想法是,这么好的东西,她为什么没有,内务府是越发会狗眼看人低了。 司聪还未说话,成昭仪道:“内务府哪有这种好东西,是皇上从外面买来了的,贵妃娘娘不知道京城有家叫‘全都有’的店铺吗?那里面啊要什么有什么,好多这种新奇的小玩意,可惜咱们不让出宫,不然也可以去瞧瞧去了。” 司聪浅浅一笑,“你们若是喜欢,改日让皇上挑好玩的买些回来,咱们一起观摩观摩。” 成昭仪欣然一笑:“那感情好,嫔妾可就托了皇后娘娘的福了,也能一饱眼福了。” 司聪但笑不语,收拾好了小阿瀚的指甲,哄着他去抓自己喜欢的物件,大家又把目光都放在了小阿瀚的身上。 小阿瀚转悠了一圈,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那一盒脂粉的时候,他忽然手腕一翻,拿起了旁边的木剑,比划着笑的憨态可掬。 贤妃笑道:“咱们小殿下喜欢舞枪弄棒呢,将来一定是马上安天下的将才。” 郭贵妃撇撇嘴,心中暗嗤,一介武夫,能有什么出息。 小阿瀚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中,又转了两圈,拿起一个拇指大的印章,挥舞着小胳膊很是开心的样子。 成昭仪眼尖的看出了是什么,一脸的惊喜:“呀!小殿下拿的是玉玺,玉玺呀,小殿下是治国之才,难怪皇上寄予厚望呢。” 众人纷纷赞美,那好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飞。 司聪淡淡一笑:“莫要胡说了,就是抓着玩的,千万别上升到国本,后妃不可参政,这些话传出去可是会遭来言官的弹劾的。” 成昭仪道:“皇后娘娘太过谨慎了,您是一国之后,小殿下是嫡又是长,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理应都是小殿下,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嫔妾就是不说,他也是这么回事,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妃嫔都跟着附和,郭贵妃的脸色却阴云密布,冷哼了一声:“立嫡立长,那也得看他的母后有没有那个德行。” 众人皆惊,都晓得贵妃与皇后不睦,可也就限于是表面上的不和罢了,这般针锋相对,可是少见了。 司聪睨了她一眼,沉声道:“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摘本宫无德吗?你未免太放肆了吧?” 郭贵妃冷笑道:“是谁放肆谁知道,你身为皇后在宫外私制私产,听说那‘全都有’就是皇后的产业,在京城就开了十几家铺子,已经遍布全国了,皇后娘娘不该解释解释吗?” 众妃嫔皆吃惊不已,成昭仪神色慌乱,战战兢兢的道:“皇,皇后娘娘,这是真的吗?嫔妾,嫔妾还以为是皇上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呢,原来,那是皇后娘娘的产业啊?” 司聪微瞥了她一眼,贤妃忙拉了她一把。 “别听风就是雨,皇后娘娘不会的。” 郭贵妃冷嗤道:“不会?这次贤妃恐怕是高估了皇后了,本宫这里可是有证据证明,皇后名下可不止这些铺子,还有宅院府邸和良田千倾,试问皇后娘娘,嫔妾说的可对?” 司聪挑挑眉,“是又怎样?你没有吗?” 郭贵妃一滞,没想到,她能承认,倒是一时无话应对了。 司聪微哼:“虽说嫁入皇家可省了一份嫁妆,可是妃嫔的母家为了女儿的脸面都会给一些添妆,田产铺子黄金白银都有。据本宫所知,贵妃在京城也有铺子,京郊有田产,京城最高档的首饰铺子福宝楼可是有德妃的股份,每季的分红就是千两之多。定嫔也有吧?” 司聪此话一出众妃嫔都噤声了,这宫里的人谁没有点猫腻,就是有脸面的宫女太监在外都有私产,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也值当拿出来说事儿,这郭贵妃不是揭皇后的短,是揭大家的短呢。 郭贵妃扯唇冷笑:“旁人置私产是娘家给的嫁妆,皇后母家都死绝了,别跟嫔妾说那是娘家给的添妆,皇后就是挪用了公款去谋私利,不然,皇后怎么解释名下的巨额财产?” 司聪神色镇定的看着她,“你有证据吗?” 郭贵妃又是一滞,司聪忽然就变了脸。 “你没证据就是诽谤,是污蔑,本宫有权治你大不敬之罪。郭贵妃,你可想好了再说。” 郭贵妃恨恨的注视着她,“所以,嫔妾要求彻查账目,皇后应立刻交出凤印,禁足等待宫务司查清楚。” 司聪冷声道:“你是以谁的名义要求本宫交出凤印?又是谁给你的权利禁足本宫?郭贵妃,你怕是忘了,这天下姓刘不姓郭,你这是要造反吗?” 郭贵妃横眉怒斥:“你不用强词夺理,皇上说过,乱臣贼子人人可以诛之,你贪污公款以权谋私,你若是说不清楚,禁足都是轻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朕看谁敢置朕的皇后于死地?” 第61章 霸气的维护 众人皆惊,忙回身去看,正是刘棋自殿外走了进来,忙都跪地齐呼:“皇上万安。” 刘棋走到司聪身边,握住她有些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后宫如此不和,朕如何能安?” 众妃嫔忙齐齐请罪,“臣妾等有罪,请皇上责罚。” 刘棋坐下,冷眼睨着郭贵妃。 “朕竟不知,朕这江山都要贵妃做主了,当初的废太后王氏也没贵妃这么大的口气,是不是你一句话,也能废了朕啊?” 郭贵妃忙叩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心急揭发皇后的罪行,并无逾矩之意,请皇上恕罪。” 刘棋眉峰微挑,“揭发皇后的罪行,这话从何说起?皇后自掌管六宫以来,一直是勤勤恳恳,且功绩卓着,你这话恐有偏颇吧。” 郭贵妃道:“皇上莫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臣妾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皇后在宫外有大量的私产,刚才皇后也已亲口承认,臣妾怀疑皇后这些私产是贪污宫里的公款所置,请皇上明查。” 刘棋轻嗤:“这么说,你是没证据证明皇后贪污公款了?” 郭贵妃心里微跳,依然坚持。 “臣妾虽没有据实的证据,可是宫里的事务一直都是皇后亲手打理,从不让臣妾等插手,这里便有疑点。臣妾请求皇上准予臣妾与德妃、定嫔等人一同彻查账目,臣妾相信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刘棋扫了一眼德妃和定嫔,这二人没由来的身上一阵冷颤,忙都低下了头。 他复又看向郭贵妃,语气严厉。 “若说皇后的私产,都是朕赠予的,郭贵妃也要查吗?” 郭贵妃猛然抬起头,惊愕万分的看着他。 “皇,皇上说什么?皇后的,都是皇上给的?” 刘棋很好笑的点点头,“怎么?不行吗?还是贵妃觉得,朕没这个能力?” 郭贵妃心里猛跳,忙伏地道:“臣妾不敢,只是,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刘棋冷哼一声:“意外?你入宫最早,已故王皇后嫁入皇宫时你不是不知道,朕给了她多少嫁妆充门面,就是你,朕也给了田庄铺面银两衣裳,怎么就因为她是继后就该失了这份恩赏?” 郭贵妃冷汗直流,叩头直呼不敢。 刘棋冷斥:“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鄙视皇后出身低微,你们欺她没有母族可依,你们嫉妒朕疼爱她们母子。朕还就告诉你们了,朕就是偏疼她,朕就是要她做这个皇后!” 刘棋眼神凌厉的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嫔妃,声音更冷。 “你们看看你们一天都在干什么?争风吃醋,争权夺利。朕也没少宠幸你们,你们谁给朕生下皇子了?你们谁又给朕一月省下千两银子的开销了?缩减你们的用度你们就闹,一个个穿金戴银的,出去看看百姓都吃什么穿什么。还妄想皇后的位置,问问自己你们配吗?皇后她不配吗?” 众嫔妃从未见过刘棋这般发怒,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不知所措,恐怕喘口气都被皇上点名。 对于刘棋的霸气护妻,司聪心里是痛快的,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可是她得保持着皇后的端庄,就是憋气也得咽回去。 大殿里静了一瞬,刘棋又道:“朕给皇后的嫁妆不及已故王皇后的三分之一,朕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朕会补齐皇后剩下的嫁妆,你们谁有意见?” 谁敢有意见啊,那不是找死吗? “郭贵妃,这账,你还查吗?” 郭贵妃伏在地上已是满脸是汗,她还敢查,她是不要命了吗? “臣,臣妾不敢。” 刘棋重重一哼:“不敢?朕看你胆子是大得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禁足皇后,贵妃,你自己说说,你罪有几条,该如何处置?” 郭贵妃吓的不行,哆哆嗦嗦的也不敢给自己定太大的罪。 “臣,臣妾自请禁足,罚,罚一年的月例。” 刘棋冷嗤一声:“你还对自己挺宽宏,只是你这宽宏若是用在别人身上,也不会有今日的闹剧了。以前,朕总觉得你贤良淑德,是众妃的典范,现在看来,是朕看走了眼了。你这刻薄的性情,也不适合抚养公主了,免得朕好好的女儿被你养歪了,不如送到皇后身前抚养,也学一学皇后的精明稳重。” 郭贵妃震惊了,连连磕头求饶。 “皇上不可啊,毓秀还小,离不开臣妾啊。皇上,求您别带走毓秀,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自请降为妃位,只求皇上别分来臣妾母女啊。” 郭贵妃哭的可怜,众嫔妃谁也不敢替她求情,恐怕会受到牵连也被降了位份。 司聪瞄了刘棋一眼,那意思是差不多得了,又冲着儿子的方向挑挑眉,提醒他,今儿还是儿子的生辰呢,别整的跟死了爹一样凄惨。 刘棋会意,微弯了唇角,看向众嫔妃时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嘴脸。 “贵妃不尊皇后无中生有,且口出狂言,无视皇家威严,着降为妃,以姓为号,禁足文轩宫,每日抄写女则女戒十遍,无诏不得出入。念你尚有一丝慈母情怀,毓秀便暂由你抚养,如果再犯,朕一定严惩,你也别做毓秀的母妃了。” 郭妃惶恐的叩头道:“臣妾谢主隆恩,谨遵皇上圣旨。”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唯恐天下不乱,从即日起,皆禁足一月,皇后无诏都不许出来,德妃与定嫔不是郭妃的好帮手吗?罚月例一年,以儆效尤。” 众嫔妃皆叩头齐齐道:“臣妾谨遵皇上圣旨。” 刘棋还没完,又道:“都给朕记住了,对皇后不尊就是对朕不尊,就是对天下不尊,日后谁再敢不尊皇后,说三道四的嚼舌根,朕绝不会轻饶。” 众妃嫔魂都吓没了,除了磕头遵旨,也不敢说什么了。 司聪看了半天热闹了,气也解了,怒也消了,开始收买人心了。 “皇上也别怪妹妹们了,妹妹们年轻,受了挑唆也是常有的事,日后注意着些就好了,您别生气,快让妹妹们都起来吧。” 刘棋叹息一声:“若不是皇后为你们求情,朕就让你们跪上一日,好好收收心思,都起来吧。” 第62章 太高看自己了 众妃嫔千恩万谢的起来,司聪道:“快去请太医来瞧瞧,夏季衫子薄,跪了这么久,别跪坏了膝盖。” 刘棋却道:“在你这看太医算怎么回事,让她们回自己宫里去,没事就别出来烦朕了。” 他一句话,谁还敢留下,都低眉臊脸的告退。 刘棋遣退了宫人,殿里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刘棋抱着儿子一脸的笑意。 “早就该走,可算剩咱们三人了,让爹娘好好陪我的小阿瀚过生辰。” 他一片赤子之心,并不以父皇和朕自居,他现在是一个儿子的爹,一个妻子的丈夫。 司聪心里是感动的,静静地看着他哄着孩子玩,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此刻的他看不出任何曾经经受过的阴霾。 这或许,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吧。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感动啊?若是想谢谢我,晚上可以卖卖力,我们还得继续努力生女儿呢” 司聪破天荒的没怼他,而是莞尔一笑,手轻轻抚上了肚子。 “你怕是,没机会了。” 刘棋一怔,那双眼睛迅速的扩大,是喜上眉梢。 “真的?你有了?太好了,朕要有女儿了,知雪,你真是太好了。” 他一手揽过她,将她和孩子都抱在了胸前。 司聪嗔了他一眼,“看你激动的,好像你没女儿似的,这话让毓秀和怡薇听了,得多伤心啊。” 刘棋舒心的笑着:“她们不一样,都是权利心机下的无奈之举,朕可以爱她们,疼她们,给她们最好的生活,可是与你不一样,朕想要的是和你的女儿。” 司聪心中有些柔软,“那,那如果又是个儿子呢?” 刘棋在她额发上亲了一口。“儿子也好,咱们阿瀚还多了一个帮手呢,只要是你的孩子,朕都喜欢。” 司聪有些娇羞,“你又不怕兄弟阋墙了?那就多生几个有你挠头的。” 刘棋快速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司聪咬唇嗔他,小阿瀚抱着她亲了一口,还非得亲嘴,逗的他们二人笑的不行。 司聪捶他,“你看你,当着孩子的面,都教孩子什么了,子不教父之过。” 刘棋一张脸都要笑烂了,他曾梦想过无数次的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司聪有孕的消息在宫中传开了,妃嫔们震惊的同时也是羡慕不已,都说皇后是皇上的棋子,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可是谁见过把刀当心肝宝贝的? 阿瀚生辰的七日后,司聪去了文轩宫,听说郭妃闭门思过茶饭不思,几次晕厥都叫了太医。 皇后娘娘亲自来访,她就是再无力也得撑着起来行礼,司聪觉得受之无愧。 “嫔妾,嫔妾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有失远迎,请皇后娘娘,恕,恕罪。” 她一开口司聪就皱起了眉头,若说满屋子的药味儿和那病弱的形态可以装出来,可是这沙哑的几乎听不出本来声音的嗓音,却透露着她病重的信息。 司聪抬抬手,默视她良久,说道:“郭妃是打算以死明志,陷皇上于不仁不义吗?” 郭妃心里一紧,虚弱的摇着头解释。 “嫔,嫔妾不敢,嫔妾,是,是知错了,有愧于皇上和皇后娘娘,所以,所以才寝食难安。” 司聪不置可否,她或许是有愧疚,但不是对她和皇上,而是毓秀公主,好好的贵妃之女,硬生生的让她给作成了嫔妃之女,地位还不如贤妃的怡薇尊贵了。 “你寝食难安,是怕地位受损,可你若一意孤行,依旧认不清形势,别说你,就是你们郭家也别想善终。” 郭妃迷茫中带着愤恨的看向她,司聪扯了扯唇角。 “皇上的杀伐决断你是见识过的,你不会以为,皇上会容忍有人凌驾在他之上吧?” 郭妃心中猛然一惊,目露惧色。 “皇上,皇上要对付嫔妾的父亲了吗?皇上他这是想忘恩负义吗?” 司聪冷斥:“你和你的郭家越是认为对皇上有恩,那你们郭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郭妃愕然无语,司聪软了些语气道:“臣为君天,在皇上看来,任何臣子都要无条件服辅佐追随,根本就不存在有恩无恩,只看有用无用。你父亲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对皇上有用的人,包括本宫亦是,你若无用,何来地位稳固?” 郭妃一脸悲愤之色,“可是嫔妾也帮过皇上,嫔妾还失去了一个孩子,皇上,他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这就是你的心结所在,你的孩子是因为皇上失去的吗?你心里视皇上为利益的交换,又凭什么要求他为你付出真心?” 郭妃呆愣不动,脸上一片的死灰。 司聪微叹:“你心里明白做不了皇后的原因,又何苦去为难皇上呢?本宫若是你,趁着皇上对你小产一事还尚有一丝愧疚,抓住他心里的怜悯,重新做回贵妃之位,你,还有你的毓秀,甚至你们郭家还有退路。若不然,你就真的毁了整个王家了,毓秀也会因你受累,被父皇厌弃,或许会沦为和亲的弃子,你觉得呢?” 郭妃心里一片混乱,她心里那点希望被她的一席话砸的粉碎,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毓秀了,她不能再让她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皇后娘娘此来不是为了跟嫔妾说这些话吧?” 司聪微扯唇角,“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那本宫就直说了。只要你安分守己,别再被人蛊惑,你,依然是身份尊贵的贵妃,你的女儿依旧是皇上疼爱的长公主。” 郭妃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她,“皇后娘娘是想拉嫔妾与您同盟?” 司聪轻嗤:“没那必要,你们所有人都加在一起,都不足为本宫所惧。” 她此言实在是狂傲,郭妃微有不齿。 司聪挑眉道:“你以为成昭仪给你透露了些消息,你就能抓住本宫的把柄了?你怕是不知道,那是本宫有意透露出去的。” 郭妃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为何?就是为了引我上钩?” 司聪蔑然一笑:“你太高看自己了,本宫从来没把你当做过对手。本宫这么多产业是一定要过了明路的,将来,这些财产就是本宫孩儿们的后盾。说起来,本宫还得谢谢你呢。” 第63章 千娇万宠 郭妃目瞪口呆,原来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费尽心思的为他人做了嫁衣,她真是蠢到家了,自以为聪明一世,却笨的一败涂地。 司聪凝视着她,“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聪明才智,若是静下心来细想,也不会入了局。本宫劝你,守好自己的本分,这后宫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否则,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命了。” 她说完,扯出了一个邪魅的笑,转身走了。 郭妃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捂脸痛哭,哭了好一阵才停止,这段时日的郁结也哭通了,人家都把她看的透透的了,她还争什么,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吧。 身份显贵的贵妃受了惩治,其他妃嫔也不敢在惹事事端,一段时日内都老老实实的,连日常的争风吃醋都没有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这个霉头。 司聪于次年四月生了个女儿,用刘棋的话说,刚好是凑了个好字,他是欣喜不已。 公主出生便赐了封号,名为云禾,之前司聪的居所妆禾宫赐给了公主居住,另赐了淮阳为封地,封地的产出收益皆归云禾所有。 刘棋是真喜爱这个女儿,历来公主都是及笄之后才会别居另住,那之前都是与抚养自己的母妃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 即便是长大了独住,也极少有单独居住一个宫殿的,很多时候都是与众公主同住一处,不过是各有各有的院子罢了。 像云禾公主这样出生就赐了居所,且还是独居整座宫殿的,史无前例。就是皇长子阿瀚也没这待遇,可见云禾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按理说,皇上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应该格外对这个儿子更疼惜才对,可是刘棋却对云禾格外的疼爱,到了什么地步呢? 给房子给地算什么,他都贱到给女儿换尿布了。 “她是不是最近上火啊?这小屁股都红红的,你是不是偷着吃什么?” 刘棋一边给女儿擦小屁屁,一边不悦的埋怨,司聪微有赧然的瞄了他一眼。 “就是觉得那月子饭实在是没滋味,让冬蕊做了点牛肉酱,我也没敢吃多少,就那么一小口。” 刘棋很生气的瞥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你嘴上舒服了,遭罪的是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不让你亲自喂奶来着?你偏不干,晚上睡不好不说,你还管不住嘴,明天你别喂了,闲着那么多奶娘呢,显着你了。” 司聪委屈的撇撇嘴:“哎呀我知道错了,再不吃了,别生气了。” 刘棋神色稍缓,“我知道你疼女儿,可是你也得心疼心疼自己啊,你看你那脸色难看的。你就听我的,好好养养身体,娇娇就让奶娘喂吧。” 云禾是公主的封号,她的大名叫刘娇,刘棋就是打算千娇万宠来着。 司聪央求他,“仨月,我就喂仨月,不然这里会得病的。” 司聪坚持要自己喂奶,也是怕得了乳腺上的毛病,这个年代可没手术的技术,她对自己的身体是小心加小心的注意。 刘棋无奈一叹:“这可是你说的,就仨月,以后再有孩子,你不许自己喂了。” 司聪愕然的瞪着他,“还要?两个不少了,要生找别人生去,我可不生了。” 刘棋望着她宠溺的一笑,“别人生的我不放心,总会有二心的,况且你也知道,我去她们那里也就是坐坐,不干什么,我这一心可都扑在你身上了。” 他捏着司聪的胖乎乎的脸颊,司聪打开他的手。 “那也不能这么生啊,你知道我怀这孩子时多累吗,还要操心宫里的事,这是后期都交给郭贵妃了,我才敢安心生孩子。再怀一个,后宫散摊子得了。” 郭妃于年后又恢复了贵妃之位,她似是想明白了许多,也安然接受事实,倒是恢复了以往的稳重和贤惠。 皇上也不是真的要降她的位份,一来是要顾及郭家的颜面,小惩大诫也就够了。 二来,郭贵妃毕竟因他小产,他心有愧疚,也不好过分的冷落。 日子过的倒是平静,刘棋是个有想法的皇帝,短短几年的时间把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吸纳了众多自己的拥护者,朝中再也没有像王家那样专权的大臣了。 他听了司聪的话,军队也做了改革,不再是一方守将一言堂制度,而是给每个军队里都派了正副两位参军,相当于现在的政委,监督和协同当地驻军,避免首将决策失误导致的损失。 事实上也确实有成效,在几次与边防小国的战斗中,刘棋派去的参军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有效的阻止了一次首将错误决策导致的失败,成功的解救了被围困的将士们,深得将士们的赞扬。 刘棋在前朝大收民心,后宫却日渐凋零,司聪为后之后,刘棋就再没纳过妃子,也没选过秀,宫里除了那几个老人外,就是废太后在的时候刘棋纳的几个宫女。 刘棋也不曾封赏六宫,那些人原来是什么位份,如今还是什么位份。也有朝臣们提出让皇帝选秀的,他们也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的送进宫享享富贵,可是被刘棋给否了。 “朕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就宫里这几个女人朕都不能照顾周全,就别糟蹋好女孩儿的一生了。” 他不纳妃,也不选秀,就一门心思的对司聪她们娘仨好,阿瀚都五岁了,阿娇也快三岁了,兄妹俩长得粉雕玉琢的,比年画里画的娃娃都好看,刘棋是怎么看都不够。 他是想再生一个,可是司聪总是避着他,而他的身子也是时好时坏。这不又给阿娇当马骑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 司聪吓坏了,抱起摔的哇哇哭的阿娇塞到了阿瀚的怀里,她趴在地上给他做人工呼吸。 阿瀚毕竟是大一点,懵了一会儿忙领着妹妹出去喊人,外头候着的宫人才知道是皇上晕倒了。 张太医匆匆赶来,给刘棋把了脉神色凝重。 “你就告诉本宫,他到底怎么样?” 张太医蹙着眉道:“皇上体内的余毒一直未清理干净,又连日的劳累,所以,才急毒攻心,一时晕厥。” 第64章 他不能死啊 司聪松了一口气,“那就是没事喽?” 张太医没有松懈的样子,眉宇间还是一层惆怅。 司聪急了,“你有话就说,犹犹豫豫的你让本宫猜啊?他到底是有事没事?” 张太医慌忙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息怒,皇上中毒已久,已经伤及了心脉,根治无望,臣只能是尽最大的努力让皇上少受些罪。” 司聪懵了,“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他,不行了?” 张太医忙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皇上若是再这样操劳下去,像今日这样无端晕厥的时候会更多,兴许哪一次就摔了个狠的,那就......。” 司聪明白了,他这就是心脏病,心梗衰之类的。 “你可以多用一些通络的药物,皇上晕厥也多半是气血不足,你做一些药丸,小粒状的,药效强一些的,放在荷包里给他备用,嘱咐好跟着伺候的人要及时给他服药。” 司聪说的是速效救心丸,张太医当新鲜事听的还挺入迷,都忘了床上还躺着个昏迷的人。 几针下去,刘棋悠悠转醒,看到司聪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 “我,朕要立太子,立咱们的阿瀚为太子。” 张太医听得心惊肉跳,忙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真想此刻失聪,啥也听不见。 司聪安慰他道:“你别着急,你啥事都没有,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别说那些丧气话。” 刘棋却死死拉着她摇头道:“不,朕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朕不能等了,阿瀚太小了,若不早立太子,若是朕真有个意外,谁知道哪里会跑出来个刘家子弟要夺权篡位的,朕可不能让咱们的阿瀚受那份危险。” 司聪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行,都依你,就是立太子也不急于一时,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儿,我和孩子们就在这陪着你,哪都不去,你放心吧。” 刘棋望向司聪身后的一双儿女,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他还不到三十岁呢,他还有大好的时光没享受呢,他还有幼子幼女没长大呢,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招了招手,俩孩子肃着小脸走到床前,刘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伸出手想要摸摸孩子的力气都没有,颓然的放下了胳膊。 阿瀚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还是坚强的忍着没落下泪来。 “父皇,以后儿臣不骗父皇给妹妹当马骑了,父皇,你别死。” 他到底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他一哭,阿娇也哭,呜哩哇啦的说再不骑父皇了,弄的刘棋也是泪眼婆娑的。 司聪也看不得这一幕,也是落泪不止,可又不能只顾着哭,张太医还跪着呢。 让乳母领着两个孩子出去,张太医忙写方子配药去,司聪就像哄孩子似的哄刘棋睡觉,他也是太累了,她一首儿歌没唱完,他就睡着了。 皇上病重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妃嫔们都聚在了凤羽宫外,要求侍疾,都让司聪给劝了回去。 “皇上现在有太医照料,就是本宫也插不上手,你们进去反而会影响皇上休息,都先回去吧,等皇上好些了,本宫着人去通知你们。” 郭贵妃并未说什么,而是福了福带着毓秀回去了,贤妃显然是十分焦急。 “皇后娘娘,皇上到底怎么样了,嫔妾等不能在榻前侍疾,总要告诉嫔妾等皇上的病情吧?” 司聪微睨了她一眼,“皇上就是操劳过度,休息几日便好了,你们别弄的这么紧张,好像明日皇上就驾崩了似的。” 贤妃脸色一变,双腿抖的不行。 “娘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啊?皇上他,皇上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那,那嫔妾们可怎么办啊?” 她哭开了,其他妃嫔也嘤嘤哭泣不止,司聪无语扶额,“都干什么呢?本宫说的话你们是不理解吗?都给本宫住嘴。” 成昭仪抹着泪道:“皇后娘娘,不能您说什么嫔妾就信什么,皇上病的这么重,总要让嫔妾们见一见才能安心啊。” 司聪冷嗤:“本宫再说一遍,皇上需要静养,不见嫔妃,如果因为你们的哭闹扰了皇上的休养,可别怪本宫不讲昔日情面。” 贤妃掩唇哭道:“皇后娘娘,不见嫔妃,总能让孩子们见见吧,怡薇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司聪有一瞬的眩晕,闭着眼微微喘息片刻。 “皇上现在不见任何人,谁再胡闹,本宫以宫规处置。” 她转身进去,宫人们忙关了凤羽宫的大门,被阻在门外的妃嫔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的,皆束手无策,只好回去。 皇上缠绵病榻一月有余,折子都是拿回来司聪帮着看,再说与他听,然后再以他的名义朱批发下去。 这一个月司聪逐渐懂了些处理朝政的门道来,加急的折子都是夹了书签的,一般情况唐镇都会放在上面,免得误了事。 她不是无知妇人,也懂的些朝政,帮着他处理起来也不见多费力。 有很多时候,刘棋都是让她自己看着办,他根本就不给意见,也并未闹出什么不满来,刘棋甚感欣慰。 他刚好一点,就传召了辅国大臣来商议立储一事,大臣们也没法各抒己见,因为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突然病倒,提前做打算也没错。 无非是说一些皇上多保重龙体,什么正值壮年,一定会康复等云云。 这后宫就没有秘密,大臣们前脚走,后脚阖宫便都知晓了皇上要立太子一说,妃嫔们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皇上真是病入膏肓了,才这么着急在病中立太子呢。 众妃嫔们又来凤羽宫外求见,这次司聪是连门都没开,而是命人传达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需要静心休养,不见任何人,各位娘娘都请回吧。” 众妃嫔又吃了个闭门羹,心下更是惊疑不定,恐怕这天说变就变了,那她们将来可依靠谁去? 其实刘棋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不想去上朝了,每日有娇妻小儿围绕身边,他是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饱暖思淫欲了。 第65章 又被实名举报了 “皇上在臣妾这儿赖了一个多月了,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该上朝去了,不然,朝臣们该臆测了。” 刘棋正与司聪下棋,他依然是那个输家,他将棋子一丢,一脸的沮丧。 “朕又输了,这个给你。” 他摘下腰间的玉佩丢给了她。 司聪瞅了瞅他光秃秃的腰间,嘿嘿奸笑。 “这可是皇上最后的物件了,再输下去,皇上可要给什么呢?” 刘棋冲她暧昧的挑挑眉,一脸的色相。 “朕,以身相许。” 司聪啐了他一口,“呸!臣妾现在可是认钱不认人,何况还是个病秧子。” 刘棋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肩窝,痒的她推着他的脸躲。 “朕真想做个昏君,就这么守着你和孩子们,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司聪嗤笑道:“那皇上当初可不该废了太后,有她帮你打理朝政,再有王皇后和郭贵妃管理六宫,皇上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做昏君了。” 刘棋噗嗤笑了,捏了捏她的下颚,“你这张嘴啊,朕就没讨到过便宜。” 司聪弯唇轻笑:“皇上不就是喜欢臣妾说实话吗,那以后臣妾说假话。皇上您英明神武,旷世奇才,就是躺着也能指引江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棋哈哈笑了起来,扳过她的脸在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朕早晚甜死在你这张嘴上。” 司聪搂住他的脖子,语气温柔的说:“臣妾嘴不甜,臣妾心甜,皇上喜欢的日子也是臣妾所想,所以,皇上一定要好起来,咱们一家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刘棋微弯了唇角,深情凝望她。 “放心吧,朕好着呢,再过些日子,朕就去上朝了。” 司聪十分的不解,“皇上明明都好了,为什么不肯去上朝啊?皇上,您是不是背着臣妾又憋着什么坏呢?” 刘棋挑眉一笑:“不着急,好不容易休养一段时日,朕还没享受够呢,再等等。” 他说的等等,在两日后便有了结论,凤羽宫外被群妃政变了。 要说这一个多月,凤羽宫一直是大门紧闭,除了每日例行送来的折子、生活必需品外,凤羽宫从未有外人踏入过。 今天可好,那门大敞四开的,一众妃嫔一拥而入,守门的都被踩在脚下了。 皇上对外声称静养,就是外面下刀子了他也不能出来看热闹,司聪将众妃嫔阻在了正殿的门口,根本不给她们机会走进寝殿。 她脸色微沉,扫了众妃一眼,斥道:“放肆!凤羽宫也是乱闯的?” 众嫔妃也是一月以来第一次见她,只觉她清瘦了不少,看来皇上的病情并不乐观,把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熬成了黄脸婆。 为首的竟然是成昭仪,见了皇后居然不行礼,而是怒目相视,语气狂悖。 “皇后把持着皇上不让见,这又是什么道理?” 司聪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胆子渐涨啊,这是豁出去了。 不等司聪说什么,方菲厉声斥道:“成昭仪是否知道你这是以下犯上?见了皇后娘娘不跪下行礼,不用尊称,竟敢口出狂言,成昭仪这般藐视皇后娘娘又是什么道理?” 成昭仪不屑的瞪了方菲一眼,冷哼道:“她也配?趁着皇上病重暗地里不知做了什么龌龊勾当,本宫要见皇上,揭发皇后的罪行。” “大胆!敢污蔑皇后娘娘,还不快拿下。” 方菲一声令下,左右涌上来一群太监,作势就要去扭成昭仪的胳膊,成昭仪一声尖叫,门外冲进来一队侍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司聪暗忖,又被实名举报了,这一天天的花样还挺多。 扯唇轻笑:“有点意思,你们都退下,让她说说,本宫何罪之有。” 方菲使了个眼色,太监们都撤了回来,与带刀侍卫斗狠,那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要命了,心里也是十分的感念皇后娘娘的仁慈,没让他们送死去。 司聪看着成昭仪挑了挑眉,“说吧。” 成昭仪冷哼了一声:“本宫要检举皇后残害皇长子,将其与生母阮婕妤丢出宫外,沦落为庶民。” 司聪心中一惊,神色有些慌乱,她们是怎么知道阮美玉的行踪的? 成昭仪看着她渐变的脸色得意的笑了笑,心里的喜悦全写在了脸上。 司聪只一瞬的怔愣,便恢复如常,淡淡的道:“有证据吗?” 成昭仪嘴角得意的都要扯到天上去了,哼道:“见了皇上,本宫自然会交出证据。” 司聪定定的注视着她,回头对方菲说:“去请皇上来。” 方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低头应了一声是,忙转身去了寝殿。 司聪扫了一眼在场的嫔妃,说道:“都进去吧。” 她转身进了正殿,端坐在了宝座上,众妃嫔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行礼,成昭仪这消息太过炸裂了,她们简直是不敢相信,可又很想那是真的,一双双眼睛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司聪。 司聪摆了摆手,“都坐下吧。” 众嫔妃坐下,司聪看向殿外,冷声道:“外头还有谁,别藏着了,都进来吧。” 贤妃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司聪微微冷笑,指了指她日常的座位。 “贤妃坐吧,也难为你了,与她们一起来了。” 贤妃忙站了起来,一脸的惶恐。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本不想来的,可是嫔妾实在是惦记着皇上的身子,又,又架不住她们的威胁,只得来了。” 司聪冷笑:“是吗?那贵妃怎么没来?她就不怕威胁了?” 贤妃脸上青白交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咬着唇低头不语。 成昭仪冷哼一声:“贤妃姐姐何必怕她?如今她犯下这种杀头的死罪,还敬着她,刘氏的祖宗都要气还魂了。” 司聪冷眼睨了她一眼,“刘氏的祖宗气没气还魂本宫不知道,你袁家的祖坟,可能冒黑烟了,才生出你这么个蠢笨无知,无法无天的蠢货,成昭仪,你袁家,要大难临头了。” 成昭仪心中一紧,有些恐慌,一直气势汹汹瞪着司聪的眼神竟有些退缩,这女人这样底气十足,难道阮美玉母子的事,皇上也知晓? “咳咳咳,朕想养病都不得安宁,你们就没一日消停的,又怎么了?” 第66章 再见旧人 刘棋佝偻着腰,由唐镇搀扶着走了进来,众妃嫔忙起身跪下行礼。 “皇上万福金安。” 刘棋慢吞吞的坐下,手扶着椅子的把手不敢松开,一副虚弱无力的病态。 “金安?朕如何能安?上次朕是不是说过,不尊皇后就是不尊朕,你们这般藐视皇后,是当,朕,当朕死了吗?” 众嫔妃忙都叩头下去,口称:“臣妾不敢。” 刘棋喘息的空挡,成昭仪抬头说:“皇上,不是臣妾等不尊皇后,实在是皇后她心思歹毒,德不配位。陆知雪她当年骗敦婕妤吃了假死药,害他们母子流落民间,而她自己却藏着掖着的生下儿子却谎称是皇长子,实则皇上的皇长子在宫外受苦受难。皇上,陆知雪残害皇嗣,母凭子贵以不光明的手段谋的后位,其心可诛啊!” 刘棋露出吃惊的表情看向司聪,问道:“皇后,真有此事?” 司聪定定的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寻破绽,而他似乎,一无所知。 “臣妾不曾做过。” 成昭仪冷斥:“你不曾做过?这话你也就是骗骗鬼,把她带上来。” 凤羽宫的大门又被撞开了,“轰”地一声,守门的又被踩在了脚下。纷乱的脚步声自殿外由远及近,众人皆屏住呼吸向外张望。 一众侍卫簇拥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子进了殿便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道:“民,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后万福金安。” 这请安的话术是一点没错,这声音也十分的熟悉,身形似乎更丰腴了一些,穿着嘛,不似宫里的华贵,可也是丝绸锦缎。 刘棋定了定神,“抬起头来。” 一张熟悉的脸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众妃嫔皆是一惊,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不是阮贵人吗?” “原来她真的没死啊?” “是啊,那成昭仪说的都是真的,她当初小产也是假的了?” “天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闻所未闻的事情。” 司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司聪就知道她是谁,那张她永生永世都难忘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而是欣喜。 她过的很好,她一切都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她们不能相认,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她都不能承认当年的事。 司聪沉默不语,妃嫔的议论愈发的大胆,隐有要一问究竟的架势。 刘棋咳了两声,众人才住了嘴,目光转向上首坐着的帝后二人。 “你是谁?” 阮美玉忙垂下头去回道:“臣妾,臣妾是清漪园阮氏。” 刘棋挑眉:“清漪园阮氏早几年已经死了,是朕派唐镇亲自去宫外葬了她,你如今冒名顶替,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阮美玉吓的忙叩首下去,“不,没有,皇上,臣妾没有欺君,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臣妾有宫女依梅作证。” 刘棋盯着她没说话,成昭仪自作主张道:“把人带上来。” 宫门口又是一阵骚动,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相对朴素的女子。她抬起头,众人一片哗然,呵呵,不认识。 “谁啊这是?” “没见过啊,宫里出去的?” “宫里放出去好多宫女太监的,我身边的人都放出去几个嫁人了,还真不记得有这么号人了。” 当年的阮贵人位份就不高,有很多时候正式的场合都没资格参加,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更是默默无闻,见面的机会不多,认识的就更少了。 成昭仪脸色微变,睨了那几个说不认识的低等妃嫔一眼,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依梅。 “你说,当年陆知雪是怎么哄骗你家小主喝下假死药的。” 依梅一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说:“当,当年,我们小主有孕,然后,怕,怕遭人迫害,便,便不敢出门。那时候,睿,睿嫔,啊,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总去安慰我家小主,然后给她出谋划策,假装小产,又装疯卖傻去了冷宫,最后,最后,睿,皇后娘娘亲自送去的假死药,小主吃了没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唏嘘,成昭仪更加的得意了。 “然后呢?” 依梅不安的瞄了一眼旁边跪着的阮美玉,又道:“后,后来,是唐总管出宫给我们小主置办的坟地和棺椁,嘱咐奴婢好生安葬小主,就回去了。” “你们小主几时生的孩子,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依梅浑身颤抖不止,“我们小少爷,不,小皇子,是昌隆十四年,五月初二生的。” 成昭仪一脸痛快的看向刘棋,“皇上,阮婕妤所生的皇长子与阿瀚皇子是同年出生,却比陆知雪生的二皇子早了两个月,皇上,阮婕妤生的皇子才是您的皇长子啊。” 刘棋瞄了一眼一脸寒霜的司聪,暗暗摇了摇头,问成昭仪:“你挖出陈年旧事,目的是什么?” 成昭仪一愣,不想皇上突然这么问,有些措手不及。 “臣,臣妾,臣妾就是不忍皇长子流落在外,受人欺凌。更不齿陆知雪的所作所为,也想此事能令皇上看清她的嘴脸,请皇上早日让皇长子认祖归宗。” 刘棋冷笑:“就这些?” 成昭仪理直气壮,“不然呢?臣妾一心为了皇上着想,为了大庆江山社稷着想,揭露陆知雪的本性,才不致毁了大庆的未来。” “你倒是大义凛然,皇长子认祖归宗,他就可以与阿瀚争储位了是吗?” 成昭仪一愣,心中一慌,忙叩头下去。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就是可怜皇长子,他才那么小,就没了生父的照拂和关爱,而二皇子却一直由皇上亲自教导,这对皇长子不公平。” 刘棋垂眸沉思,面色晦暗不明,众嫔妃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能在心中臆测。 良久之后,刘棋看向阮美玉,问道:“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阮美玉突然被点了名吓了一跳,双手死死的抠着地砖。 “臣妾,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德抚养皇长子,贤,贤妃娘娘钟灵毓秀,德才兼备,家世显赫,皇长子交由贤妃养育最,最适合不过了......。” 第67章 知道蠢还说? 她最后的尾音是带着哭音的,伏在地上的肩膀抖的厉害,极力的控制着悲伤的情绪。 司聪眉峰微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刘棋不屑的冷嗤:“你倒是挺会安排,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有身份的娘,然后,就可以跟朕唯一的儿子争储君之位了。” 阮美玉猛然抬头看向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不,不是的,臣妾,臣妾没这个意思,臣妾,臣妾身份低微,给不了皇长子想要的生活,臣妾,臣妾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刘棋疾言厉色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太子之位,还是帝王之位?” 阮美玉吓的差点瘫倒在地,死命的摇着头却解释不清。 久未开口的司聪冷冷道:“皇上这是承认她的身份了?” 刘棋歪头看向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 “皇后终于肯说话了?” 司聪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刘棋摊摊手,“那就听听皇后的意见。” 司聪微微垂眸,再抬起是眼里一片的杀伐决断,令人不寒而栗。 “本宫有几句话想问这位自称是阮妹妹的人。” 成昭仪哼道:“你休要歪曲事实,这里人人都识得她是谁,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司聪轻扯唇角,“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这宫里,有多少宫女太监面貌相似的,家乡却南北之间相隔千万里。你们随便在外面找一个长的有些像阮妹妹的女子就说是她,证据何在?” 成昭仪一顿,指向依梅。 “她可以作证。” 司聪嗤笑一声:“她又是谁?谁识得她?她的话又有谁来证明?” “你!” 成昭仪一时语塞,眼珠子滴溜溜的瞄向了贤妃,贤妃暗暗向她使了个眼神,瞄向了唐镇。 “唐总管可以证明,依梅不是说,当年是唐总管安葬了阮婕妤的吗?” 司聪看向唐镇,“唐总管,你来认一认,这人,你可认识?” 唐镇忙走了过来,低头仔细的看了又看,摇摇头,“回娘娘的话,奴才不认得她。” 众人皆惊,不认识?那这女子说的话,岂不是不可信了? “怎么可能?唐总管你再好好看看。” 唐镇依然摇头,“昭仪小主见谅,奴才好好看了,也是不认识。” 成昭仪有些慌了,瞪着依梅道:“你是死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啊?当初不是唐总管给的你银两吗?” 依梅都要吓死了,她怎么就不晕死过去呢。 “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唐总管,为何说不认识奴婢,昭仪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 她伏地哭泣不止,成昭仪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去踹她一脚。 “没用的东西。” 司聪哼了一声:“成昭仪,别管旁人有没有用了,你今日若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你全家都会沦为没用的东西。” 成昭仪心中一凛,惶然的看向贤妃。贤妃起身跪下道:“臣妾有一蠢办法,不知当不当讲?” 司聪冷笑一声:“知道蠢还说?” 贤妃脸上一红,磕了个头又抬起。 “古书上有记载,滴血可辨亲缘,臣妾斗胆,皇上与皇长子滴血认亲。” 司聪斥道:“别一口一个皇长子的,还没确定呢。” 贤妃恭敬说了声是,刘棋道:“那孩子也来了?” 成昭仪立马跪直了身子,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外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是德妃领着个小男孩儿进来,看身形与阿瀚不相上下,就是比阿瀚要壮实些。 司聪斜了刘棋一眼,轻声耻笑道:“这皇宫漏的跟筛子似的,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咱们竟没发觉,哪日刺客混了进来,你我项上人头不保啊。” 刘棋脸色阴暗,语气却轻快诙谐。 “不能同生,同死亦可。” 司聪翻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同死,弄这么一群挑事精,死了也得应付她们,真是够够的了。” 刘棋抿唇微笑,帝后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看呆了一众人,这是审案呢?还是秀恩爱呢? 德妃跪下请安,也拉着那小男孩跪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皇后请安。孩子,这是你父皇,快请安。” 小男孩显然是被教好了的,叩头也有模有样的。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阮美玉眼睛一直盯着小男孩,已是泪流满面。小男孩儿看见了跪着哭成泪人的母亲张开小手叫道:“娘,娘!” “荀儿。” 母子俩相望哭泣,令人不忍。德妃拽了叫荀儿的小男孩儿一把,让他跪好了。 贤妃脸色冷凝,说道:“皇上,这就是阮妹妹的孩子,请皇上着人端一碗清水来,就可以滴血认亲了。” 司聪厉斥:“大胆!皇上千金贵体岂容损毁?况且皇上病体未愈,你怎么敢取皇上的血?” 贤妃惶然的道:“是臣妾思虑不周,可是,这滴血认亲也不过就是刺那么一下,取一滴血,于皇上而言无甚伤害,臣妾这也是为了皇嗣,为了皇后的清白。” 司聪冷冷的凝视她,“一滴血,也是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非万不得已不可损毁,你这是让皇上陷于不孝之中。” 贤妃抬眸直视她,眼中毫无刚才的惧怕胆怯之色,而是镇定与决绝。 “皇后几番阻止滴血认亲,在怕什么?” “本宫怕什么,本宫是不忍皇上龙体有损。你们不曾侍疾,这一个月皇上是怎么过来的,本宫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司聪脸上一片悲戚,众妃嫔脸上神色各异,原来皇上差点那个了。 有一瞬的沉默,在贤妃又要开口之际,方菲忽然跪了下去。 “皇上,奴婢有一个办法,如果非要滴血认亲,亲兄弟也可,不一定非得是皇上血。只是这样,就要取小皇子的血了。” 司聪忙道:“取就取,那也比伤了皇上强,去找阿瀚来。” 有人去找阿瀚,不多时回来禀告:“回皇上,皇后娘娘,小皇子在太傅那受学还没回来,要不要奴才去请?” 刘棋斥道:“胡闹!你这么去请回来,不是满朝皆知了?没脑子的东西,下去领罚去。” 第68章 各自盛开 那太监哭丧着脸直呼冤枉,他咋就捅了马蜂窝了呢,哪句话说错了啊? 他当然是不知道,阿瀚在刘棋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说要取他的血,那他宁愿取自己的血。 殿内又是一阵寂静,方菲提议道:“皇上,滴血验亲不一定非得是兄弟,姐弟也可以,如果都是皇上骨血,自然可以相融。” 贤妃一听面色一紧,忙道:“这也是个办法,那就让云禾公主来取血一验吧。” 司聪冷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让怡薇来取血?云禾才多大,你是想吓坏了她?” 贤妃扯了扯唇角,脸撇向刘棋那边,却不与她说话。 “皇上,臣妾没这个想法,云禾就在殿中,取血也方便些。再者,往日这个时辰,怡薇正在午睡,臣妾也是怕扰了她休息。不如,不如让毓秀公主来取血也是一样的。” 司聪冷嗤道:“笑话!你怕扰了她,就不怕扰了云禾?说来,怡薇是姐姐,不该心疼妹妹吗?“ 刘棋微微颔首,“皇后说的在理儿,尊老爱幼,这事理应怡薇更合适。” 贤妃有些紧张,“皇上,怡薇她娇生惯养的,长这么大油皮都没破过一点,臣妾实在是心疼。” 司聪冷哼:“你心疼你的孩子,本宫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 贤妃抽了抽唇角,“若是皇后娘娘舍不得,不如叫毓秀公主来,说起来,她是长公主,更应该护着妹妹们。” 司聪眸色更冷:“凭什么让毓秀来?贵妃可跟着你们来逼宫了?滴血验亲是你提出来的,要么就让怡薇来,要么就别验,把这个冒充皇长子的贼人乱棍打死。” 阮美玉一听就瘫在了地上,无力的哭求。 “不要啊,皇后娘娘,皇上,求您开恩呐。” 司聪态度十分的强硬,而皇上神色冷然,似乎不反对皇后的意见。 贤妃心里一跳,她犯了与那太监一样的错误,皇上对皇后所出的这一双儿女的宠爱,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低头掩唇不语,成昭仪道:“那还等什么,去请怡薇公主来一验便是。” 贤妃想要阻止,唐镇得了刘棋的眼神提示,已经快步向外走去。贤妃神色微乱的瞄了一眼刘棋,缓缓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唐镇速度很快,怡薇公主尚在困顿中,迷茫的给刘棋请了安,一个太监拉起她的手在她中指上就是一针,她顿时就清醒了。 嘴一撇,哭了出来。 贤妃忙将她搂在怀中哄劝,又将那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里轻轻地吸吮,以缓解她的疼痛。 阮美玉身边跪着的阿荀也被刺了一下,可是他不敢哭,他懵懂的感觉危险就在眼前。 众人都齐齐盯着那碗水,两滴血液在碗里泛开了花,像是两朵红艳艳的玫瑰,各自盛开。 刘棋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倏然变色。 “大胆,竟敢冒充皇嗣,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这罪名可太大了,吓的众妃嫔皆都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刘棋冷斥了一声:“成昭仪、贤妃,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成昭仪是满眼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皇上的骨肉,怎么会这样?” 她转头看向贤妃,眼里满是渴求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贤妃姐姐,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贤妃苍白的脸色有冷汗滚落,看向成昭仪的眼睛里写着“蠢货”二字。 她叩首下去,“皇上,这件事臣妾并不知详情,臣妾都是被成昭仪蛊惑的,她带着人来找臣妾,臣妾听她说的恳切,这女子也确实与故去的阮婕妤想象,才枉信了她。皇上,是臣妾耳根子软,勿信了谗言,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恕臣妾吧。” 成昭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她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贤妃抓住她的手言语恳切的劝说:“妹妹,你就认错吧,皇上仁爱,皇后慈悲,会宽恕你的。妹妹,悬崖勒马,万不要一错再错啊。” 贤妃话中有警告也有安抚,可惜,成昭仪看不懂,她此刻只认为贤妃是推脱责任,让她一个人背锅。 她一把甩开了她,满脸的恨意。 “你想都推到我身上?她们母子是你找到的,也是你将她们都关在你的娘家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说的,现在你说是我的错?张令仪,你做梦!” 她转头看向刘棋,磕了一个头,决然的道:“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是她跟臣妾说的这些事,当时臣妾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见到她们母子的时候臣妾就信了。她跟臣妾说,只要让皇长子认祖归宗,她就可以抚养皇长子。” ”她说皇上病入膏肓,要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我们这妃嫔都得看她的眼色行事,她说有皇长子在手,就可以争夺太子之位,趁着皇上病中逼着皇上立那个孩子为太子,她做了皇太后,我们就有好日过了。” “你血口喷人!” 贤妃挺起身躯怒斥成昭仪。 “无凭无据的你休要无赖本宫,本宫与众位姐妹都是受了你的蛊惑,是你召集众位姐妹在你的宫里商议的这事,如何行事,怎么逼迫皇后,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如今赖到本宫的身上,皇上您问问众位姐妹们,臣妾可有说谎。” 众妃嫔此时是急于甩掉身上的罪过,有人替她们开脱了,都指认是成昭仪谋划的。 成昭仪气的要吐血,指着众妃嫔道:“你们,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她向旁膝行两步,一把揪住了阮美玉。 “你说,是谁找到你藏起来的?是不是她,你说,你说啊!” 成昭仪疯了一样摇晃着阮美玉,旁边的阿荀吓的哇哇大哭,还不忘爬到她身前伸出小短胳膊护住她。 “你别打我娘,你是坏人,你别打我娘。” “听见了吗?皇上您听见了吗?孩子都说她是坏人,这对母子一定是挨了不少的打,才不得不来污蔑皇后的啊。” 贤妃见缝插针的给成昭仪泼脏水,成昭仪怒不可遏,揪着阮美玉的脖领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说,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第69章 自掘坟墓 阮美玉哭的胸口不住地起伏,万分绝望的说:“是你,是你找到我的,是你让我来的,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成昭仪愤怒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难以置信,她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抽动着唇角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们,你们早就设计好了,成了,是你们的荣华富贵,败了,是我自掘坟墓,你们甩的干干净净,你们好毒的心呐!” 她趴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笑,俨然疯了一样,她爬到刘棋的脚下,哭花了妆容的脸上惨不忍睹。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愿以死明志,求皇上,饶恕臣妾的家人。” 她说罢,忽的起身向旁边的柱子上撞去,司聪大喊:“拦住她!” 成昭仪被救了下来,嗷嗷的哭喊不止。 “救我做什么?臣妾被人这么冤枉,不如死了算了。” 刘棋是烦不胜烦,女人哭起来比山崩地裂还可怕。 “谁说朕要冤枉你了?你若不想做冤死鬼,就老实儿待着。” 成昭仪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半信半疑的看向皇上。 “皇上,您相信臣妾无罪了吗?” 刘棋冷哼一声:“相信是一回事,有没有罪,是另外一回事。” 成昭仪死灰一样的心又燃起了小簇火苗,从心底往外生出了希望,她抹了把脸,露出了劫难之后庆幸的笑容,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原地。 贤妃心里像油煎一样难熬,她怎么就没死了,她死了,一切就死无对证了。 刘棋扫视了众妃嫔一眼,十分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微叹了一声。 “皇后,朕累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吧,你的处置结果,就是朕的意见,任何人不得违背。” 刘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司聪忙起身扶着他。 “皇上要不要紧?宣太医来看看吧?” 刘棋摇摇头,“不必了,朕就是累了,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刘棋捏了她手一下,司聪抬眸看向他的眼睛,他正顽皮的冲她眨眼睛。心里暗骂他老狐狸,嘴角轻扯出一个笑,微微挑了挑眉。 “那皇上您好好休息,臣妾恭送皇上。” 她跪了下去,众妃嫔也赶忙相送,直到皇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众妃嫔才转过来面向了她。 司聪冷眼扫视众嫔妃一眼,语气严肃。 “今日你们敢来,便是不怕受处罚,那接下来本宫要处置你们,都没意见吧?” 除了贤妃和成昭仪两个始作俑者没吭声,其余的妃嫔都口称甘愿领罚。 司聪道:“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为此事出谋划策的,你主动站出来,本宫会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被蛊惑,并不晓得内情者,起来站到那一边,本宫会酌情处置。” 司聪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妃嫔站起来走到司聪指定的位置,都说自己并不知情,只是今日被拉来此处凑热闹的。 又有几个反应过来之后也站到了她们的身侧,地上跪着的,还有文婕妤、定嫔。德妃想择落开自己已是不可能了,她领着那孩子进来时,已经注定是同谋了。 定嫔趔趔趄趄的起来,战战兢兢的也站到了那些人身边,司聪冷斥道:“定嫔,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还想逃脱责罚吗?” 定嫔吓了一个哆嗦,原地就跪了下去。 “嫔,嫔妾,嫔妾也不知道许多,就是,就是出了点主意,不过,都被贤妃给否定了。” 司聪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她慌忙低下头去。文婕妤深吸了口气,跪的笔直。 “嫔妾曾给贤妃出主意,以那女子的家人相挟,逼她就范,嫔妾有罪,愿意接受任何处置,只求皇后娘娘能宽恕嫔妾的家人。” 司聪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好,敢作敢当,本宫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的。” 文婕妤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嫔妾谢皇后娘娘宽和。” 司聪微微舒了口气,肃声道:“你们几个并未参与策划,本宫网开一面,不予重罚。但是,你们藐视本宫,无视宫规,本宫若是不罚,难以服众。着降位一级,罚俸一年,禁足三月,每日抄写宫规一遍,你们可服?” 那几个妃嫔大喜过望,以为会被打入冷宫,听着还给自己留着位份呢,不过是降级罚俸,已经是开恩了。 纷纷跪下磕头谢恩,司聪看向定嫔和文婕妤。 “你们三人是同谋,却并非主谋,本宫念你们二人知悔改,也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定嫔降为美人、文婕妤降为贵人,罚俸一年,其余的与她们几个同罪处罚。” 定嫔与文婕妤也十分的意外,以为这次必然是死定了,至少是终身监禁。 忙都跪地磕头谢了恩,又将目光齐齐看向了贤妃三人。以皇后娘娘这样的处置,她们或许会保住一条命。 司聪没急着宣布处置结果,而是遣退了已经受了罚的妃嫔们,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她这次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害她了,上次她已经给过了。 “成昭仪,上次贵妃诬告本宫贪污公款一事,便是你透露给她的消息,本宫以为,不作追究你就该知道感恩,看来,是本宫对你太仁慈了。” 成昭仪一惊,惶恐的看向她。 “娘娘,您,您都知道了?” 司聪蔑笑:“本宫非但知道,而且是本宫有意泄露给你的,一是想试试你对本宫是否真心,二来,本宫也好借你的嘴,让本宫的这笔财产过了明路,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成昭仪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你,那时候你就已经怀疑我了,这么多年却装作毫不知情,与我姐妹相称,对我嘘寒问暖,原来你都是装的?” 司聪扯了扯唇,睨了贤妃一眼。 “你们又何尝不是假装与本宫交好,实则心怀鬼胎意图陷害本宫。上次的事,你们都有参与,可是本宫并没有追究,如果你们安分守己,不再闹事,本宫也愿意相信你们的虚情假意,给你们一席之地。可惜,你们不珍惜。” 她缓缓起身,在几人身边走过,嘴角的笑渐渐冷却。 第70章 宣判 “贤妃、成昭仪诬陷本宫,妄图混淆皇室血脉,颠覆刘氏江山已成事实,你们二人罪不可恕。着,废贤妃张氏贤妃之位,成昭仪李氏昭仪之位,押入冷宫赐死。” 成昭仪听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贤妃脸色变的阴狠毒辣,咬牙道:“你敢?” “本宫怎么不敢?” 贤妃横眉立目,“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贤妃,是怡薇公主的生母,你,你无权处置本宫,本宫要见皇上,皇上是不会赐死本宫的。” 司聪冷笑:“皇上刚才说了,本宫的处置就是他的意见,赐死你,已经是给了你莫大的体面了,若是将你的罪行公布于众,你的怡薇公主恐怕要被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贤妃一怔,依然做垂死的挣扎。 “你证据不足,休想如此草率的治本宫的罪,本宫只是认错了人,不是逼宫,这谋反之罪,本宫不认。” “你不认吗?你带了这么多侍卫闯进凤羽宫你说你不是谋反?那你是干什么?来搭台子唱戏吗?是谁给你的权利驱动侍卫的?” 贤妃一时语塞,怔然的望着她,司聪冷嗤:“对啊,本宫差点忘了,你兄长是御林军侍卫长,皇上剿灭王氏一族时他出力不少,皇上对他颇为赞赏,这些侍卫,都是你兄长给你的吧?” 贤妃脸色一变,惶惶不安起来。 “与兄长无关,是,是本宫许了他们好处,他们甘愿为本宫驱使的。” “哼!好处?你许了什么好处?是你当了太后之后的官职吧?若不然,这种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谁敢做?你的说辞前后矛盾,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皇上和本宫不是任你糊弄的傻子,张令仪,你想脱罪,你想为你的父兄脱罪,晚了。” 贤妃面露惊惧之色,慌乱之下,捏痛了听傻了的怡薇公主,怡薇哼唧了一声,哭了出来。 “母妃,母妃,怡薇疼,怡薇害怕,母妃,我们回去吧。” 她一哭,阿荀也忍不住撇嘴哭,阮美玉慌张的去捂他的嘴,恐怕他引起皇后的注意,下一刻他们母子二人就被拉出去处死了。 司聪只淡淡的瞄了她一眼,眼神冷冽的看向贤妃。 “贤妃,你以为皇上是体力不支休息去了?” 贤妃慌的浑身哆嗦,司聪冷笑:“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革了你父兄的官职,押入大牢候审,你们张家已经被封了起来,你已经没有指望了。” 贤妃这次是真的怕了,“你,你说谎,你,不可能,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抓本宫的父兄,本宫要见皇上,皇上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 “贤妃这话可错了,皇上命奴才来宣旨,各位,听旨吧。” 一个太监端起一碗凉了的茶水兜头倒在了成昭仪的脸上,成昭仪猛地一下惊醒。 “怎,怎么了?本宫死了吗?本宫是死了吗?不,不要杀本宫,求求你们不要杀本宫,本宫知错了。” 成昭仪疯了一样往桌子底下钻,司聪命人将她拽了出来,跪好听旨。 唐镇展开明黄绢帛,朗声道:“御林军侍卫长张令召,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令即可押入大牢,三日后问斩。其父吏部侍郎张瑜,纵容子女篡权夺位,并为其掩盖罪行,罪不可恕,着革职查办,听候处置。京西大营副指挥使李晓虎,知晓其女李氏为祸后宫,深感愧疚,愿交出兵权,辞官回乡,换其女李氏一条性命。朕念其爱女心切,特予奏准。” 成昭仪呆愣了半晌,唐镇道:“李氏,皇上饶你不死,还不谢恩?” 成昭仪这才反应过来,是父亲用兵权和官职换了她性命,忙叩头谢恩。 “罪妇李氏谢皇上盛恩。” 唐镇又道:“李氏所犯罪行不可饶恕,虽死罪已免,但是活罪难逃,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若敢有违,即可杖毙。” 李氏刚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可听见这个旨意瞬间又落回了深渊,永世不得踏出冷宫一步,这与让死了有什么区别。 万念俱灰,还得叩头谢恩,唐镇命人将她拖了出去,又转头对司聪恭敬的施了一礼。 “娘娘,皇上说,前朝的事皇上会处理好,后宫的事就由皇后做主。凤羽宫外的侍卫们都是皇上派来保护娘娘的,请娘娘放心。” 司聪微微颔首,“劳烦你跑一趟了,皇上那里,你费心多照料着,等本宫处置完这边的事再去看皇上。” 唐镇躬身退了出去,德妃心乱如麻,心里七上八下的,皇后可能不会要她的命,可是这废入冷宫,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向前膝行两步,哀哀的看着司聪,哭求道:“皇后娘娘,嫔妾知道错了,嫔妾,嫔妾愿意降为贵人,去隆福寺为皇上和皇后诵经祈福,求娘娘饶过嫔妾吧。” 司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德妃伏身下去叩头不止。 “娘娘,皇后娘娘,都怪嫔妾猪油蒙了心,被这个贱妇蛊惑了心,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求皇后娘娘,您开开恩吧。” 司聪冷哼,“你做的时候就该知道下场,可你心存侥幸,以为本宫是泥做的,任你们揉捏。本宫早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一意孤行,也别怪本宫不讲昔日情面了。” 德妃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惶恐不安的看着司聪等着她的宣判。 司聪正了正神色,肃声道:“你想替皇上和本宫诵经祈福,本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是宫妃的身份你别就想了,你至此出家吧,也别在宫里,去宫外的皇家寺院修行去吧。” 德妃呆愣良久,才渐渐回神,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她不用去冷宫了,可是她却被永久的踢出了皇家,这一生只能在寺庙里枯燥无味的念着经熬没了下半生。 她欲哭无泪,绝望的闭了闭眼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嫔妾谢皇后娘娘洪恩。” 她又磕了三个头,哀戚的道:“嫔妾就此叩别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千秋万代,永结同心。” 司聪轻嗯了一声,她缓缓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凤羽宫,抬头望向天空,却被一缕阳光刺痛了眼睛。 泪水缓缓落下,她无助的抖动着双肩,走了也好,她与那些妃子本就是多余的,皇上的心早就被皇后掳获了去,再也没有了旁人的位置。 留下来也是屈辱的活着,不如青灯古佛,无欲无求。 第71章 虎毒不食子 德妃的爹还有用,她不能死,也不能废入冷宫,可是留着她继续做宫妃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去庙里修行是最好的办法,过些年生个病死了,他爹自然接她回去养老了。 贬的贬,走的走,殿内只剩下贤妃母女和阮美玉母子还有依梅。司聪冷眼睨着贤妃,语气平淡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你去吧,本宫给你半日的时间收拾自己,太阳落山之前,你体面的离去,也算是本宫对你最后的怜悯了。” 贤妃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突然抱住怡薇嚎啕大哭。 “怡薇,我的孩子,母妃就要死了,母妃再也不能陪着你长大了,怡薇,母妃好悔啊,好恨啊。” 她哭的凄惨,怡薇吓的手足无措,在她的认知里,还不知道死是个什么概念。 “母妃,母妃不要怡薇了吗?母妃,怡薇乖,怡薇听话,母妃不要丢下怡薇,怡薇害怕。” 贤妃捧起怡薇的脸看了又看又揽入怀中,眼神倏然变的狠厉,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向怡薇的脖子刺去。 谁都没反应过来,离她最近的阮美玉快速的扑过去抓住了那枚簪子,众人才将怡薇救了下来。 簪子锋利无比,根本不像寻常的簪子圆润光滑,那金簪的簪尖如针一样尖细,这样的簪子别在头上都怕伤了头皮。 司聪冷斥:“你早就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如今你事败,临死了还要抓一个垫背的。虎毒不食子,你连亲生的孩子都能下的去手,张令仪,你当真恶毒的令人发指。” 怡薇显然是被吓坏了,一张笑脸惨白的吓人,她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对她温和慈祥的母妃,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贤妃嗤然一笑,“一个没有母亲护佑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长大了也是被她父皇算计的棋子,和亲远嫁,无人问津,与其那时候死的凄惨,不如现在与我同去,我们母女俩也有个伴。” 她仰天哈哈狂笑,面目狰狞的看向怡薇。 “跟母妃走,母妃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这里不是你的家,除了母妃没人疼你,乖,跟母妃走!” 怡薇吓的躲在一个宫女的怀里哇哇大哭,司聪厉喝道:“还不带走!她多留一刻,都脏了本宫的地方。” 进来几个太监扭着她的胳膊向外拖去,贤妃大喊大叫的满嘴诨话,方菲撕下半截衣裙,团吧团吧塞入了她的口中。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司聪让人将怡薇带到后殿去,嘱咐人看好了她,让阿瀚和阿娇去陪陪她,孩子刚刚受了惊吓,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殿内只剩下阮美玉三人了,司聪遣退了宫人,只留了一个方菲伺候。 阮美玉害怕极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极刑,砍头还是凌迟,她都认了,可是她的孩子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让皇上的骨肉死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满眼泪水的看着司聪,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双温柔的双眼。 司聪伸手扶起她,轻轻唤了一声:“美玉。” 阮美玉瞬间泪崩,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姐姐,妹妹对不起你。” 她后悔万分,她就不该来,她就不该被胁迫,就算是死了也不该出卖姐姐。 她的手还在滴血,是刚才救怡薇时被簪子刺伤的,司聪看着她掌心的那道寸长的口子,心里一阵抽痛,玉珂断了的双手又出现在了眼前。 “快去拿药来,拿最好的金疮药,还有纱布,拿点酒来。” 她很紧张,又扶起了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阮美玉惶恐万分的起来,又被她按了下去。 “你好好坐着,伤的这样重还不消停。” 她语气里有埋怨也有疼惜,阮美玉更加的愧疚了。 “我做了这样的事,姐姐不怪我吗?” 司聪微微苦笑,“你必然是不愿意的,只是为人刀俎,你也没办法,好在,我都能应付。” 阮美玉眼里始终噙着泪花,愧然垂头。 “他们找来时,我吓坏了,被他们一吓唬,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听说姐姐当了皇后,妹妹替姐姐高兴,可是,妹妹帮不了姐姐,还给姐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司聪用棉花沾了些酒轻轻为她擦拭,柔声道:“会有点疼,忍着点。” 是有点疼,可是这疼,让她觉得安心,她终究是没有怪罪她。 司聪给她涂了药,包扎好,看了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阿荀,招了招手。 “阿荀过来,让我看看你。” 阿荀慌乱的看向阮美玉,阮美玉轻轻点头,“去吧,别怕。” 阿荀走了过去,司聪拉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展颜笑了。 “你把他养的很好,一看就是个心胸宽广的孩子,刚才我看他护着你,我就放心了,你以后有依靠了。” 阮美玉看向儿子的眼神瞬间温柔如水,抿了抿唇。 “姐姐看的就是表面,他淘着呢,整天的给我惹事。” “小孩子哪有不淘的,太安静了才叫人愁呢,我看他挺好的,你也别太拘着他了。” 阮美玉摸了摸儿子的头,万分怜爱。 方菲端了点心和水果进来,司聪让她带着阿荀去旁边吃。 司聪看着阮美玉轻叹一声,“你这么舍不得他,可有想过,若是张令仪真的成功了,她不会容你活在这个世上的。” 阮美玉的手抖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有什么办法,我不答应,我们都得死。” “就算今天她没成功,你也犯了欺君之罪,如果不是我死不承认,你此番便是凶多吉少了。” 阮美玉又要跪下去谢恩,司聪按住了她。 “咱们姐妹说不了多一会子话,你别跪来跪去的耽误工夫,听我说完。” 阮美玉哭红了眼睛,点头不语。 司聪道:“刚才文婕妤说她给张令仪出主意以你的家人威胁你,你父母是知道了你还活着吗?” 阮美玉忙摇头否认,“不是的,当年我听姐姐的,不敢跟家里联系,我生了阿荀之后就搬家了,我远离京城,就是怕被谁认出来。” 司聪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你忍住了,不然,这事可就麻烦了。待会儿,我叫人悄悄送你出去,你也别回家了,走的越远越好,那个地方已经暴露了,你回去也不安全了。” 阮美玉十分的不安,“那,皇上他,知道我骗了他吗?” 司聪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他不知道,今日的事我会向他解释,你只记住了一点,阮美玉已经死了,千万别说漏了嘴,依梅也是,对阿荀,也要三缄其口,否则,就是害了他。” 第72章 字面意思 阮美玉看向那边懵懂无知的儿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姐姐放心,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司聪无奈的叹道:“我知道是为难你了,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年纪轻轻什么事都得你一个人顶着,姐姐也不知你是不是怨恨姐姐当初这么做。如果你有怨气,你还想回来,我回去跟皇上说明一切,让你继续回来做皇上的妃嫔。” 阮美玉忙摇了摇头,“不,姐姐,我不回来,我也从来没后悔过。我很感激你,宫外的生活很好,我过的非常好,我不想再回来了。皇上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自认没那个本事拢住皇上的心,我们三个过的真的很好,不信你问依梅。” 依梅被点了名,忙走过来跪在了地上。 “回皇后娘娘,我们娘子说的都是真的,您给的那些银两足够我们花销了,唐总管还给了我那么多银子,平时我们娘子绣绣花,侍弄些花草,近期还教小少爷认字,我们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司聪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她看向方菲,方菲会意,自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了她。 司聪展开来看了一眼,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塞到了阮美玉的手中。 “你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银子什么的你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些银子你拿着,换个地方再重新置办家业吧。” 阮美玉忙摆手拒绝,“不用的姐姐,我听你话,银票都是贴身藏着的,没放在家里,我和依梅的鞋子里都有银票,我还有金镯子,阿荀就金锁,我们几个里衣盘扣上都有金豆子,这都是听了姐姐的建议,不成想,真有用上的一日。” 阮美玉解开衣领翻出一颗给她看,司聪忍不住笑了。 “难为你还记着,你这么思虑周祥,我就更放心了,那这些你也拿着,都不是大面额的,两百两一张,你兑换起来也方便。” 阮美玉面色赧然,“我差点害了姐姐,姐姐还这么想着我,妹妹真是无地自容了。” 司聪笑了笑,“无地自容就别容了,天儿也不早了,早些走吧,趁亮早点出城,咱们,再也别见了。” 阮美玉目中含泪,起身深深一礼。 “至此一别,请受妹妹一拜,祝愿姐姐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司聪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伸手在她茭白的脸上摸了摸。 “好妹妹,答应姐姐,好好活着,没有人值得你用生命去交换,孩子也不行。姐姐费劲心思救你出去,不是让你为了谁而活,而是让你活出自己的模样来。等过几年,这件事淡了,阿荀也大了,你给自己找个伴吧,真正爱你疼你的人,是不会嫌弃你的过往的。” 阮美玉已是泪流满面,她喊了阿荀过来,给司聪磕了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方菲走了。 司聪似是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她不喜欢离别,可却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她始终在生离死别间来回徘徊。 方菲去了很久,天都要暗了她才回来复命。 “娘娘,都办妥了,奴婢将她们三人藏在了水桶里运了出去,负责运水的是奴婢的老乡,很可靠。” 司聪点点头,“你办的很好,冷宫那边可有消息?” 方菲摇头,“印策一直在那边盯着,他还没回来,那张氏一定还没赴死。” 司聪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气。 “那就去送她一程吧,有些事情如果不说清楚,她死不瞑目。” 冷宫位于皇宫的东北角,之所以叫冷宫,是因为这个地方是整个皇宫最阴冷的地方,处在风口,每一道胡同都能卷起旋风。 日头西斜,如血的残阳洒在红砖黑瓦间,如点点金墨,映衬的皇宫有些不真实的美丽。 司聪用手遮住还有些耀眼的夕阳,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这么美的夕阳,有些人再也看不见了。 太监们并没有虐待张令仪,这冷宫多少年没关过嫔妃了,空屋子多的是,任她选了一间又大又朝阳的屋子,一根白绫吊在了梁上,只等她一死了之。 见司聪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不齿的冷笑。 “怎么?提前来看看你未来的居所?哼!本宫说错了,你没本宫这个本事,你会被乱棍打死,被凌迟处死,被五马分尸!” 司聪定定地注视着她,她妆容整齐,穿着只有太后才有权利穿的明黄服饰,双手无名指以后的三根手指上套着纯金打造的护甲,仪表很是威仪。 “你倒是很爱自己,知道要死了,也不装了,这套衣服,你准备了很久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令仪忽然狂笑,由于声音过大,头顶的梁柱上被震落了一些灰尘,呛的她猛咳了几声。 司聪冷笑,“笑吧,最好再大声点,呛死了还省了一条白绫。” 张令仪咳嗽的脸色泛红,冷冷的瞪着她。 “贱人就是贱人,上不得台面的卖唱女,一杯毒酒都舍不得,到什么时候也脱不了市井妇人的小家子气。” 司聪一点不生气,挑眉看向她。 “本宫给你预备毒酒,你喝吗?” 张令仪一怔,扯唇冷笑:“你还不笨,本宫当然不会喝,所以,你预备怎么样?” 司聪蔑然冷笑:“张氏,你不是太后,本宫不是来劝死的,想要你的命,把你敲晕了挂在上面就行了,没那么麻烦,你太高估自己了。” 张令仪努力维持的庄严微有松动,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那你是干什么来了?想看本宫死?那好啊,你现在就来啊,本宫保证死的凄惨无比,让你整夜噩梦不止。” 司聪缓缓的走近她,居高凝视她片刻,忽而扯唇一笑。 “本宫是来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本宫和皇上都知晓,这么多年,你只是扮演了一个跳梁小丑,今日,本宫和皇上不过是陪你演了一场戏而已。” 张令仪的脸上一动,双颊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你,你什么意思?” 司聪的身体向前倾了倾,无限蛊惑的轻吐出几个字。 “字面意思。” 第73章 无法撼动 司聪的双手落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张令仪的身体向后仰去,想要摆脱她的圈禁,司聪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说出的话令她惊愕不已。 “怡薇,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王家谋逆之时被罪臣王王玮晨一箭射死了,本宫说的,对也不对?” 她慌了,慌的双目失去了焦距,司聪猛地一推椅子,她被掀翻在地。 张令仪尖叫一声摔倒在地,门外守着的侍卫冲了进来,司聪摆摆手又让他们出去了。 “本宫没事,不想死的就远点躲着,有些话,你们听不得。” 那些侍卫一听,谁还敢留下了,赶忙远远的避开了,外头只剩下印策一人守着。 张令仪匍匐在地,身体不住的颤抖,司聪走了过去,一根一根的拔掉了她头上的发簪、步摇、拔下凤冠,她立时便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妇。 “本宫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太后之位,原来你与太后早就达成了同谋,本宫还像傻子一样帮你摆脱太后的监视,这才叫你钻了空子。本宫猜的没错,怡薇,是你妹妹的孩子吧?” 张令仪一惊,惊慌失措的摇头。 “不!你胡说,怡薇是本宫与皇上的孩子,你休要胡说八道,你害了本宫还不够,还要害本宫的孩子,你,你休想!” 司聪轻嗤,“滴血认亲,血相融即为亲,你敢不敢让怡薇与毓秀验一次?” 张令仪脸色大变,她努力的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被司聪一脚给踹翻在地。 “一个罪妇还想与本宫平起平坐,你也配?就算你现在还是贤妃,在本宫面前,也只有跪着的份儿。” 张令仪狠狠的喘着粗气,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满面惧色的看着她,紧张的牙齿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是,你,你不要伤害怡薇,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她是孩子了?你刚才要杀她的时候你怎么想的?张令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是怕怡薇的身份泄露了,你妹妹一家都得死,你才对养育了五年的怡薇动手,张令仪,你的心肠,比蛇蝎还毒。” 她错愕了一阵,咬牙道:“难怪皇上他不喜怡薇,原来是早就知道了真相,却还装作慈父的样子,他,他真可怕。” 司聪轻扯唇角,“别把你犯的错加在别人身上,论狠毒,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张令仪恨然的看向她,忽然就恢复了镇定,缓缓撑起上半身,轻轻的抚摸着手指上的护甲。 “要说你真是蠢啊,你去拆穿啊,你去昭告天下啊,那不就等于承认了本宫带来的那个孩子是皇上的孩子了吗?那欺君之罪就是你,而非本宫。你去,你这就去,本宫十分期待看见你被凌迟处死的场面。” 司聪冷笑:“两个都不是皇上的孩子滴血认亲,与本宫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了还有人会听你的话再验一次吧?她们三人本宫早已送出宫去了,茫茫人海你何处去寻?蠢的是你啊!” 张令仪涂满了脂粉的脸上更显苍白,恶狠狠的瞪着司聪。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以为你接近本宫,帮本宫对付太后是真心待本宫,你是早有预谋的,试图在本宫生产之日换走皇子,幸好太后及时发现,本宫的孩子才没被你们害了。” 她喘息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悲伤。 “可惜他是个短命鬼,还是没逃过早夭。本宫的指望没了,你却生了皇子,本宫不甘啊,本宫不甘心啊,凭什么你就能当了皇后,而本宫就得承受丧子之痛?还要忍着悲痛和恶心俯首称臣,与你交好?本宫不服,皇上专宠与你,本宫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哪还有机会有孕?” 她看着司聪森然一笑:“好巧不巧阮美玉的事让本宫知晓了,本宫的机会来了,你和那个负心汉都该死,本宫还是太后,可是本宫棋差一着,还是败给了你,如果刚才滴血验亲的是你的儿子,你做的事情就会被天下人知晓,皇上是不会饶过你的。” 司聪鄙夷的笑了,“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不然你以为本宫有多神通广大,能将皇上的女人和儿子送出宫去?” 张令仪十分错愕的惊愣在当场,司聪冷笑道:“张令仪,你自认为聪明一世,却蠢的可怜,野心不小,却没那个实力。你就该学学贵妃的急流勇退,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司聪压低了身形,居高逼视着她。 “张令仪,你斗不过本宫,本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本宫的地位无法撼动。” 张令仪彻底崩溃了,她输的一败涂地,她以为掌控了一切,实则人家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她钻呢,她还有何颜面活着。 她凄然一笑,面目狰狞可怖。 “陆知雪,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司聪毫无惧色,“行啊,你说做什么鬼能不放过我?是撞柱而死,还是一刀毙命?” 她深深的看着她,冷冽中带着戏谑。 “你要撞柱的话,就得用力,不然,死不了还挺疼,刀刺呢,本宫觉得你未必有这个决心,你对别人狠心,对自己却舍不得下手,所以,这个上吊最适合你,只是一点点的窒息而已,当你习惯了没有空气的时候,你就死了,看,没什么痛苦,死的还体面。” 张令仪美丽的脸颊扭曲的变了形,像厉鬼一般可怖,司聪闻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向后退了退,指了指天上那一牙残日。 “趁亮走,你还有希望再入人道,若是天黑了,你来世,可就不知是个什么玩意了。” 张令仪的眼神缩了缩,怔怔的看着那抹越来与越小的夕阳,嘶声悲嚎一声,爬起来蹬上了凳子上,双手拽着白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怡薇,你会怎么对怡薇?” 司聪眼神悲悯的凝视着她,“你还算有些良心,临死之前还能想起她。这件事,皇上并不打算公布于众,你放心去吧,她依然是怡薇公主。” 张令仪凄然一笑,落下了她人生最后的一滴泪水。 第74章 总是要经历的 司聪走出了冷宫的大门,所有障碍都扫清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宫中的巨变震惊了朝野,刘棋也恢复如常去上朝,三日后便宣布的立太子的诏书。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的反对,也没得反对,因为皇上只有这一子。 司聪这一胎又生了个女儿,阿瀚和阿娇特别高兴,对这个小妹妹就像宝贝一样,稀罕的不得了。 刘棋也很喜欢小女儿,取名阿宝,赐封号柔然,也是早早的就赐了宫殿和封地。 刘棋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熬不住时就休息上一月俩月的,朝政上的事情就交给司聪来处理。 有些时候需要与辅政大臣会面的时候司聪也在身侧相伴,辅政大臣们早已习以为常,也非常赞赏这位皇后的才干。 凭良心说,不输他们这些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臣。 刘棋正式接手朝政以来,大庆国日益强大,国库充盈,国泰民安,在百姓心中,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阿瀚十岁的时候,刘棋开始带他上朝,教他如何治理国家,司聪知道,无论是他装病让她代管朝政,还是带着阿瀚听政,都是为了他突然离世做准备。 他把所有的后事都准备好了,包括几个女儿的封地,就是怕有一日突然不在了,女儿会不受重视。 司聪又怀孕了,这时距离小女儿出生之后已经过去五年了,刘棋特别盼着这是个男孩儿,他觉得阿瀚太孤单了,有个兄弟陪伴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老天似乎对他很眷顾,司聪这一胎真就生了个儿子,刘棋高兴坏了,还因此大赦了天下,可见对小儿子的喜爱。 司聪不想再生了,她都快三十岁了,大龄产妇,很危险的,所以她每次完事都喝药。 刘棋还是没逃过毒药的侵蚀,他走的时候四十五岁,他说觉得值了,如果不是自己努力,不是遇到了她,他二十三岁那年就死了。 他吃了那么多慢性毒药,能熬到这个岁数已是不易,他临死之前拉着司聪的手嘱咐,说的最多的就是阿瀚的皇位。 “朕要走了,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太后垂帘,你,你是他的亲娘,不会,不会像,像王氏一样舍不得,放权吧。” 她当然不会,她几世为人,最大的心愿就是钱,她只要有钱就行了。 “你是知道我的,除了钱,我什么都不喜欢。” 刘棋用力扯出一个笑。 “知雪,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我,我食言了,我没放你自由,可我,不后悔,你恨我,我也不后悔。” 司聪极力的想要控制情绪,可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我也没后悔过,反而感谢你,我这一生算是圆满了,两儿两女,都是你给我的,就是,你能再陪我几年,就更好了。” 刘棋笑了,笑的那样无力。 “最近,我,总是做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见我,去了好多地方,看了,好,好多的,美景,吃了,好多,宫里不曾有,的美食,还有,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他们穿的,和,和我,我们,都,都不,一,样,头发,也不一样。我梦里,的世界,真,好......。” 刘棋死了,死在了大庆最辉煌的时候,举国哀痛。司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说是看淡了,不如说是麻木了,是人,总要经历的。 她对刘棋的感情很复杂,不似对叶琛的愧疚,亦不似对韩铮的渴求和热烈,更不是对薛慕彦的一见倾心。 她对他更多的是兑现承诺的欣慰。 送走了刘棋,司聪也搬到了慈宁宫,晚上沐浴的时候,她摸到了胸口的那块疤,这么多年了,终于是有些平整了。 方菲已生了白发,司聪曾想放她出宫,可是她不肯,她说,这辈子就伺候她了。 “说起来,太后这疤也有二十几年了,也不是多深的伤口,用了那么多名贵的药也不见好,到底是留了这么一道疤,幸好是在胸口,如今,也不大看的出来了。” 司聪笑笑不语,许久许久以前,久远的她都不记得那道疤的样子了。从她被咬的那一日起,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因果宿命没那么容易解开 所以她一直想逃避,想远离他,她以为不相爱就不会有悲痛,可她还是沦陷在他一次次的温柔中。 他们始终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他走了,她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他最后说的那个梦是回到了现代,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吧。 这一世,他没有认出她,她也完成了自己许下的承诺,下一世,她该偿还谁的债? “方菲,如果哀家突然死了,你别难过,哀家是去另一个世界还债了。” 方菲有些错愕,“太后正值盛年,身体康健,别说这样的话。先帝走了,奴婢知道您难过,可是您不也说了嘛,不会抛下皇子公主们不管的。” 司聪陷入怔忡,她还要在这里完成一个母亲的职责,她还有四个割舍不掉的骨肉,她还有那么多的金子没处花去,她还不能走。 可是她受够了这该死的轮回,她想像他一样,一睁眼,就是新奇的世界。 “方菲,你知道什么是飞机吗?在天上飞的,好大,里面能装下好多人,从咱们这儿到边关,只要十几个小时就到了。” 方菲有些懵,“回太后,奴婢不曾听过。” “那你知道地铁吗?在地下修一道铁轨,从城南到城北不用在路上堵着,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方菲一脸懵傻,“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还有火箭,你看那轮月亮了吗?火箭能去那里,你知道吗方菲,月亮上没有嫦娥,也没有吴刚,月球上没有水,也没有空气,根本住不了人。” 方菲吓坏了,跪了下去。 “娘娘,您,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娘娘,您说的都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有个叫手机的东西,人们都很喜欢,人手一个,走到哪看到哪,想要看什么新鲜的事物那上面都有。” “还有电视,我们的故事都会拍成电视剧在电视上播放,每年春节,我都和爸妈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司聪拉着她的手,眼里的渴望都要化成火焰喷射出来了。 “方菲,我想回家,我想回去,我想爸妈,我想姐姐,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不想一世又一世的轮回,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方菲吓坏了,她抱住司聪不住的安慰。 “太后,太后您冷静点,奴婢这就去请皇上来,您别哭,您别难过。” 孩子们都来了,可是司聪还是自顾自的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四个孩子谁也劝不好。 方菲心疼的泪流不止。 “太后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这些年太后独自承受了太多,先帝一走,她就绷不住了。” 阿娇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更加的心疼母后,紧紧的抱着她劝。 “母后,您别难过,云禾不走了,就在宫里陪您,晚上睡在您的身边,您还像小时候一样搂着我。” 司聪说的累了就睡,几个孩子谁也不曾离开,都守在她的榻前。方菲叫人抬来软榻,兄妹几个头一次这样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无形之中更加深了感情。 司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就像交代遗言一样让人心惊。 “阿瀚,你是大哥,得照看弟弟妹妹,别让人欺负了他们。” “毓秀嫁的远,你下一道恩旨,让贵太妃去与女儿团聚吧,娘对不起她,你爹更对不起她。” “怡薇更可怜,生母死了,外祖家也没了,就剩一个姨母了,让她去姨母家吧,别亏待了她。” “娘要是哪一日突然死了,你们也别难过,你娘我得罪了阎王,他总让我轮回,说不上哪一世咱们又见了,我们兴许是母子,也兴许是姐妹,还兴许是仇人。” 太后病了,病的很严重,时常不认人,再不能帮着新帝处理朝政,也不能帮着皇后打理六宫,她只能安心静养。 人们都说太后与先帝的感情太好了,先帝一走,太后就病了,是太思念先帝的原因。 新帝为了开解太后郁结的心情,先后带太后出宫数次,太后的病果然有好转。 可是新帝朝政繁忙,哪有时间总陪着她游山玩水。于是,后来的几次,就是太后与方菲几个多年的奴才跟着。 坐在大船的船头上看两岸的景色,方菲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虽说天暖和,可是这江风还是凉,太后还是披上点吧。” 司聪笑了笑,指了指碧绿的江水。 “我刚才看见江里的大鱼蹦了起来,好肥好大,鱼肉一定鲜美。” 方菲掩唇轻笑,“奴婢以为太后要与奴婢说景色呢,原来是嘴馋了,奴婢这就吩咐印策去做鱼去。” 司聪咧嘴笑了,“也是景色好看,我是想着那条鱼那样调皮,身上一定都是活肉,肯定好吃。” 方菲忍俊不禁,“太后就在宫里装傻,出来就好了。” 司聪淡淡一笑,“我参政那么久,朝臣们都想听听我的意见,久而久之,就会架空瀚儿,母子的情分再深,也难免会生出嫌隙。” 她微微舒了口气,“有我在,皇后也放不开手脚,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凡事都要问了我的意见,我若不给,怕她觉得是我摆婆婆谱不肯教她。我若管了,婆媳间免不了开战,瀚儿夹在中间也难做,索性,都不管了。” 方菲道:“太后就是想的太多了,咱们皇上和皇后不会计较那些的。” 司聪微微摇头,“一次两次不计较,日子久了就难说了,我还年轻,不是混吃等死的时候,看不惯了要管,听不得了要说,我自认为没那个本事管住自己,出来躲心静不好嘛。” “可是太后,您就放心把江山和后宫都交给皇后和皇上打理吗?” 司聪觉得理所当然,“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孩子总是要撒开手自己走路的。趁着现在国家安定团结,让他试一试,大不了废点钱呗,我看他管的挺好,我不在,他更放的开手脚。” 方菲了然的点点头,“太后这么想也对,咱们有大把的时间游山玩水,把没走过的都走过了,没看过的都看过了,没吃过的也都吃过了,这辈子也值了。” 司聪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风景怡人两岸,往事又一幕幕的袭上了心头,玉珂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这是她几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第1章 田小六 是人就得死,她又不是神仙。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高高的树杈上,有一个鸟窝。 据说,原身就是掏那个鸟窝时掉下来摔死的。 掏鸟窝摔死的.........。 这孩子可够淘的。 她从未想过她会穿到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身上,不知命运的盲盒又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礼物。 她叫田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大家都跟她叫小六。 田小六是家里的团宠,爷爷奶奶喜欢,爹娘也疼爱,哥哥姐姐更是护着。 就是左邻右舍的大人们都喜欢她,因为她长了一张团圆喜庆的胖乎脸蛋,谁见了都得捏两下。 大哥田林十七岁,二姐田禾十五岁,三哥田青十三岁、四哥田强子十一岁,五姐田苗九岁,她七岁,原主的娘还挺会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差了两岁。 田家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土地多,人口也多,田甜家是田家村的大户,原主的爷爷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有五六个孩子。 原主的爷爷还有四个哥兄弟呢,虽然现在只剩下原主爷爷老哥一个了,可是未出五服的侄子们也好几个呢。 总之啊,他们这一脉是田家村里的主力,就是另一部分姓田的,也都跟老田家祖上有亲,原主每次出去不是叫大爷就是叫叔叔的,搞的她都分不清谁是谁。 能记住主要的就行,他爹的俩哥一个弟弟她都能记住。 她手里攥着一朵花,一朵有七个颜色花瓣的花。 这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部动画片,《七色花》。 不知这朵花是不是也可以助她完成心愿。 “小六,坐这儿干嘛呢?” 她抬起头,一个肤色微黑的姑娘朝她走了过来。 “跟二姐回家,一会儿又走丢了。” 来人是田小六的二姐,田禾。 田小六醒了之后就一直这样痴痴傻傻的,不爱笑了,也不爱闹了,村民们都说她是摔傻了。 “你怎么还留着这破花呢?奶说你就是被这花给弄丢了魂儿,快扔了。” 田禾伸手欲夺去,让她躲了过去,一脸防备的藏在了身后。 “这是我的,不给你。” 田禾心疼极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山里有的是好看的花,姐姐明天去给你采去,你这花都多少天了,也不蔫吧,一定是有鬼怪,听姐姐的话,快扔了吧。” 田小六瑶瑶头,仍然坚持。 “它不是鬼怪,它是一朵能帮你完成心愿的花,是好花,我不扔。” 她是七岁的田小六,她不是几十岁的司聪,她说出来的话就得像个孩童一样幼稚可爱。 田禾轻笑一声:“你真是摔傻了,一朵花能完成什么心愿,要是能,这漫山遍野的花可就值钱了。” 田小六歪着小脑袋噘了噘小嘴,“它不一样,它只听我的话。要不,三姐姐你说你有什么心愿,我让它帮你完成。” 田禾哪里相信,“别说疯话了,跟姐姐回家。” 田禾牵起她的小手,田小六扬起小脸问她:“二姐,你就没有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吗?” 田禾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着田小六那双期盼又探究的眸子,心里有些犯合计。 有吗?应该不少吧。 她想要的很多,细棉的碎花布,漂亮的首饰,还有甜掉牙的麦芽糖,热腾腾的小笼包。 爹说,等秋收了卖了粮食就给她扯花布做衣裳,大哥说等结算了工钱就给她买个珠花,三弟说给她买麦芽糖,这些,她都能得到,得不到的是什么呢?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愉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弯腰抱起了她。 “二姐没什么想要的,二姐就想你健健康康的,快点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 她说完,在田小六的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田小六呲牙一笑,在田禾的脸上回亲了一口。 “我没病,我都好了,二姐这个心愿不算,重新说一个。” 田禾有些落寞,“那就等三姐想好了告诉你吧。” 田小六用力的点点头。 田禾说:“你那花要是不想扔,就藏好了,别让娘和奶奶看见了,到时候二姐可帮不了你啊。” “知道了二姐。” 说完她又在田禾脸上亲了一口,“二姐姐最好啦。” 田禾笑的不行,在她脸上猛亲了几口,才算是心满意足。 姐俩进了院子,田小六的爹田富贵扛着锄头正要出去,看见自己的小女儿脸上立时笑开了花。 “小六回来了,上哪玩去了?来让爹抱抱。” 田富贵放下锄头就接过了田小六,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田小六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爹爹,你又要下地干活去啊?” 田富贵稀罕的搂紧了女儿,说道:“是啊,等打了粮食换了钱,好给爹的小甜甜买糖吃啊。” 田小六抬起头看着田富贵,“爹爹,小六不想爹爹那么累,小六不要糖吃,小六就想爹爹陪着小六。” 田富贵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六个孩子,最喜欢这个,也难怪他喜欢,瞧这张小嘴,哄死人不偿命。 “爹爹得赚钱呐,等爹爹干完活就来陪小六。” “爹爹挣钱干什么呀?爹爹,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爹爹想要什么,告诉小六,小六帮爹爹完成。” 田富贵笑了,“爹爹挣钱干什么,爹爹想盖大砖房,等你大哥二哥,还有四哥娶媳妇了好有地方住啊。” 田小六看了看自家的那五间石头房子,是去年翻建的,他爹特别后悔,不如借俩钱直接盖成砖房了,也省的再费事了。 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嗯,小六知道了,小六会帮助爹挣很多很多的钱的。” 她偷偷将手伸进衣兜,摸了摸那朵花,也不知她猜的对不对,这花有没有许愿的神奇功能。 田富贵将她放了下来,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了,田小六进了屋,她娘王玉兰正在烧火准备做饭,看见她进来,扬起一个笑脸。 “哎呦,我们小六回来啦,瞧这小脸弄的这个埋汰,来,娘给洗洗。” 王玉兰舀了些水给她洗脸,田小六表示很委屈。 “娘,不是我弄埋汰的,是我二娘捏我脸来着,她挖土没洗手。” 王玉兰忍不住笑出了声,田小六噘着小嘴,“还有我四叔,不知道吃的啥,嘴黏糊的就亲我脸蛋,烦死了。” 第2章 金子 王玉兰擦干净了她的小脸,也忍不住亲了两口,越看越稀罕。 “谁叫我们田甜长的这么可爱呢,大家伙都稀罕你呢。” 田小六却不开心。 “我都长大了,还亲,那以后,我咋嫁人呐。” 王玉兰笑的不行,田禾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嗔道:“小妮子你是什么都敢说,多大点啊就想着嫁人了。” 田小六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望着她。 “二姐姐说的对,我嫁人还早呢,二姐姐可快了。” 田禾那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少胡说,早着呢。” 田禾羞涩的进了屋,田小六吐了吐舌头,王玉兰让她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会儿,不许出去,她洗洗手继续做饭。 有什么好玩的?她又不是真的是七岁的孩子,看着四下无人,悄悄的拿出了那朵花,也不知有什么密语没有。 他爹想要有钱盖砖房,她该摘哪一个颜色的花瓣呢? 她轻轻试了试红色,拔不下来,又试了试黄色,还是很稳固,是不是需要许愿啊? 做贼一样看向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双手捧着那朵花喃喃祈祷。 “美丽的七色花,求您帮我爹爹完成盖砖房的愿望。” 说完,还闭着眼默默地祈祷了一阵,又试着拔红色的花瓣,没动,黄色的还没下来,七个颜色都试了,剩下最后一个橙色了,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手指微颤的去摘那瓣花瓣,花瓣动了动,在她愣神之际飞向了天空,化作了一道橙色的光消失在了天边。 田小六呆愣良久,才慢慢回神,这就完事了?可是,家里的房子还是石头的啊? 心里有些懊恼,这花,不会是不管用吧,还是她的方法不对? 这个问题,在田富贵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得到了验证。 “玉兰,玉兰啊!” 田富贵头一次无视田小六的存在直接奔向了屋里,王玉兰正在大烟小气中呛的直咳嗽。 “嚷啥?叫魂似的,我听得见。” 田富贵一脸紧张的拉着王玉兰进了里屋,还特意的关上了门。 田小六好奇的趴在了屋门口,努力的听里面的说什么。 “哎呀,你咋毛楞的呢,有话就说,外头灶上做着饭呢,一会儿都糊了。” 田富贵神秘兮兮的看了看门口和窗外,在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王玉兰立时就愣住了。 “这,这,这是金子?” 田富贵忙捂住她的嘴,“嘘嘘,活祖宗,你可小点声吧,别让人听见了。” 王玉兰猛烈的点头,保证不喊了,田富贵才松开了她。 “哪来的?这是金的吗?” “我刚才用牙咬了咬,咬的动,挺软的,这还有牙印呢,你看。” 田富贵指给她看,王玉兰干脆拿过来狠咬了一口,硌的牙生疼。 “哎呀,真有牙印哈,里面也是这色的,那看来是真的了。” 王玉兰兴奋的拍着田富贵的胳膊,都要高兴的哭了。 “你说你咋这有命呢,这回咱们可以盖砖房了。” 王玉兰拿着那块金子来回翻看,在金子的底下看见了一行字,她脸色变了。 “哎呀,他爹,这下面好像有字,这写的啥啊,不是有主的吧?” 门突然打开了,夫妻俩来不及藏起的金子就暴露在了田小六的眼前。 “娘,是金元宝?” 田小六惊讶的声音惊醒了夫妻俩,王玉兰一把拽过她捂住了她的嘴。 “小祖宗,不能说,这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田小六是不会说的,她只是想验证这枚金元宝与她许的愿是否有关联。 她巴拉开王玉兰的手,扬着脖子问他爹。 “爹,你这玩意从哪来的?” 田富贵愣了一下,王玉来也才想起来这事,也问他。 “是呢,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问你了,这玩意你在哪捡的?” 说起这个,田富贵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啊。 “说来也是怪事,我正在低头耪地了,忽然头顶一道金光,就落在了我锄头上了,我当时都懵了,动了动锄头,听见了叮咣的声音,就刨了几下,就把它刨出来了。” 王玉兰听的一脸懵逼,田小六却乐的不行,那就说明,这对花是真的有神奇的功能。 她拿过那枚金元宝仔细的看,这重量,应该是二十两重的,换算成银子咋地也有二百两,盖十间八间的砖房应该是足够了。 底下确实有字,但不是谁的名字,而是官府的通印,那就更证明这块金子是真的了。 “爹,这底下有字。” 田富贵说:“知道,爹看见了,就是不知道是啥,不会是人名吧?” 田小六眨了眨大眼睛,“爹,银锭子底下是不是也有啊?” 夫妻俩一对视,田富贵一拍大腿。 “可不是嘛,银锭子底下是官府的印,那这个金锭子也一定是,玉兰,这肯定是真的了。” 王玉兰咧开嘴笑了,“真的就好,真的就好,那就不是谁丢的,这是老天给咱们的,咱们可算是能盖砖房了,大林子也能说亲事了。” 王玉兰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念着菩萨保佑还不忘嘱咐田小六。 “小六啊,这事可不能跟别人说,会惹人眼红的。” 田小六问:“哥哥姐姐也不能说吗?” “不能说。” “那,那咱们盖砖房了,哥哥姐姐、爷爷奶奶问起来怎么说啊?” 夫妻俩面面相觑,田富贵道:“是呢,突然盖砖房了,肯定的有人问啊,咱们咋说啊?” 王玉兰也不知道咋解释,一脸的愁容。 田小六嘟了嘟腮帮子,“大伯家不也挺有钱的嘛,咋没人眼红呢?” 王玉兰有些心烦,“你大伯家不是做点小买卖嘛,那是人家凭本事挣来的,谁敢眼红啊。” 田小六憨憨的哦了一声,夫妻俩又对视了一眼,目光对在了一起。 “做买卖!” 夫妻俩异口同声,王玉兰说:“咱们也做买卖的,这金子不就有了来历了嘛。” 田富贵捧着王玉兰的脸就亲了一口,都给王玉兰亲懵了。 “还是我媳妇聪明,咱俩想一块去了,就做买卖,你说做啥?” 王玉兰嫌弃的抹了把脸,“做小本生意呗,管他赔赚的,就是有个名头。” 田富贵也点点头,“对,咱们是赔是挣谁知道啊,咱再想想干啥,要不,我也挑货走街串巷去?” 王玉兰凝眉思索,田小六就不参与了,她爹娘还不算笨,自己想吧。 第3章 双管齐下 “娘,干什么呢?锅都糊了。” 外间传来田禾的声音,王玉兰一拍脑门,“哎呀,做着饭呢,你快把金子先藏起来,晚上咱俩再商量。” 王玉兰出去救火,田小六抿了抿唇,她还没离开过爹娘,晚上商议的事,她可以听听了。 可是好像事与愿违了,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沾枕头就睡的小孩儿了,体力和精力都有限,爹娘具体谈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听着。 第二日一大早田富贵就出门了,孩子们起来问起,王玉兰就说去城里看大哥和三哥去了。 田小六的四哥和五姐照例去山里捡柴挖野菜,二姐田禾跟着王玉兰在家喂鸡喂鸭,做点针线活,就田小六一个闲人,五脊六兽的在当街逛了一圈,又弄了个大花脸回来了。 王玉兰打水给她洗脸,田小六无奈的掏出了兜里的好吃的。 “二伯母给的鸡蛋,四叔给的糖,还有三奶奶给的馍馍。” 田禾轻笑:“往后咱家也别做饭了,让小六出去溜一圈,就咱们家吃的了。” 田小六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唇,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他们真烦人,我出去玩都不消停,娘,没意思。” 王玉兰稀罕的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哄孩子的说道:“没意思咋整啊,娘和你二姐都忙着做秋衣呢,天凉了可穿啥啊。” 田小六在她怀里来回的蹭,“那,娘,给我点黄豆吧,我烧着吃。” 王玉兰对这个小女儿是有求必应,抱着她去了放粮食的耳房,在一个大麻袋里掏出了一把黄豆。 “哝,就这些,不能多吃,胀气,爱放臭屁。” 田小六撑开自己的衣兜,让王玉兰都放了进去,笑嘻嘻的说道:“放臭屁熏爹爹。” 王氏喜欢的不行,又亲了她好几口,才放了她自己出去玩。 田小六绕到了厨房,找了一个不咋用的瓦罐,将豆子放在里面,放了些水,放在了院子最不起眼的地方,又找了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给盖上了,别让鸡鸭,鸟啥的给吃了。 她是想发一点豆芽菜,据她对原主七年记忆的搜索,就没有豆芽这个菜品的出现,即便是有,也可能是富人们餐桌上的食材,反正,在中等农村家境的田家,是没见过。 鼓捣完黄豆,她又偷溜进了厨房,窸窸窣窣的像个小老鼠一样,在那一串的大蒜上揪下几头大蒜又溜到了院子里,在刚才放瓦罐的地方挖了个坑,将大蒜种在了里面。 双管齐下吧,谁知道哪个能爆火,万一都很受欢迎,那金子兴许都用不上了呢。 她一会儿一趟,又是挖土又是浇水的,手上脸上都是泥,捡柴回来的田强和田苗回来了。 看见她一脸的土,田苗嗔了一眼,“你祸害啥呢?整这一脸的土,快过来,五姐给你洗洗。” 田小六刚给大蒜浇了水,赶紧往外迎了上去。 “我不洗不洗,娘刚给我洗完,我还没玩够呢。” 田苗拉过她给她擦着脸上的泥污,语气里满是宠溺的疼爱。 “埋汰了就不好看了,我们小六最漂亮了,爱干净的小孩儿才漂亮呢。” 田小六有种被宠上天的飘忽。 田强放下柴禾,也走了过来,看她的眼神,比田苗还宠溺。 “我们小六埋汰也好看,来,上四哥这来。” 田小六张开小胳膊跑向他,田强一把将她抱起,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田小六的内心有个声音在咆哮,喜欢,都是用亲的吗? 田强擦着她手上的土,问她:“告诉四哥,你玩什么了,弄这么脏?” 田小六习惯性的嘟着唇,“没干什么,没意思,那边有个蚂蚁窝,我就戳来着。” 田强笑的不行,“怎么没出去玩?” “出去也没意思,今天外面的小孩儿特别少,也没人跟我玩,就在大柳树下听三奶奶她们说了会儿话,我就回来了。” 田小六一脸的委屈巴巴,田强有些心疼。 “早上我和你五姐走的时候,好像听大人们说,周岩明天可能要去县城,他那条腿恐怕是保不住了,周婶子哭晕了好几回了,大人们都拘着小孩儿不让出来,可能是怕再像周岩一样摔断了腿。” 田小六一惊,小嘴张成了哦型。 “保不住了是啥意思?” 田强叹息一声:“说是摔断了好几节,膝盖那地方都碎了,咋接也接不上了,骨头坏了,得锯下去。” 田小六心里有些难受,周岩就是怂恿她上树掏鸟窝的小男孩儿,比她大一岁,也是远近闻名的淘小子。 原主摔死了,他摔残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田家和周家将会因此结仇。 一个是家里乃至村里的团宠,一个是家里三代单传的希望,在出了事之后相互埋怨,能有什么好结果? 田小六挣脱着下了地,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就往院子外跑。 田苗一把拉住她,“快吃晌午饭了,你干嘛去?” 田小六甩着胳膊,“我去看看周岩去。” 田强忙也过来拉住了她,“不能去,周家现在都恨死咱们家了,你去,他娘不得骂死你,快回来,咱不去啊。” 田小六歪着脑袋,“她骂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他掉下来的,我没摔死那是我命大,娘没去骂他都是便宜他了。” 田小六执拗的要抽出胳膊,田强怎能松手,哄着她道:“小六听话,周岩腿没了,看着你蹦蹦跳跳的去了,那不来气啊。” “我就是去看看,为啥非得锯腿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田强有些怔愣,“四哥,我就是个孩子,周婶子不敢把我咋样的,你们去了才会挨骂呢。” 王玉兰推开屋门道:“让她去吧,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也该去看看。” 田强松了手,田小六脱缰野马般飞了出去。 周家离田家有点远,在村子的后头,田小六气喘吁吁的跑到地方,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了篱笆门,周岩的爹正蹲在树下抹眼泪。 “周叔。” 周岩爹抬起头,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