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爸爸》 第1页 《漂亮爸爸》作者:柳三闲【cp完结+番外】 简介: 韩枞顺手做了件好事,认识了被自己帮助的男孩的爸爸。 男孩的爸爸不会说话,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好看得让千年老树——韩枞当即开了花。 韩枞一向活得随心,他可不管什么异性恋或是同性恋,他只知道,这个叫苏骆的漂亮男人,让他心动得不得了。 二十八年头一回真情实意地喜欢人,耍耍心眼又怎么了? 不过就连韩枞自己也没想到,他都没怎么耍手段就把人给追到了。 当苏骆呜咽着喊出「木小从」时,韩枞的理智,以及他缺失的一部分记忆被唤醒了———原来他和苏骆早就相识。 而在他们分开的十三年里,苏骆一直在暗处守着他。 希望他不要和别人牵手接吻,但是没想过他能和自己在一起。 韩枞(zong一声)x苏骆 痴汉直球攻x 长发美人受 —————————高亮——————————— * 受有性别认知障碍,我写得不好,但会尽量避免「娇妻化」(主要是我本人不太萌「娇妻」人设) * 没有骗 婚情节。 * 作者是社畜,几乎都是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来码字。挣不了几个子儿,也不想承担压力,所以谨慎订阅。(要是觉得不好看小柳也不会退钱的哈。) 第1章 漂亮男人 1. 陈彦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韩枞刚结束高层会议。 他在办公桌后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一周前,他答应陈彦明今晚七点去相亲。 陈彦明似乎有些生气,压着声音问:「你还在公司?」 说话间,徐燕很轻地敲门进来,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递给韩枞。 韩枞将手机放在桌上,点开公放,一边看文件内容,一边给陈彦明回了个「嗯」。 陈彦明立刻嚷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事了?」 「没忘。」韩枞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徐燕,慢条斯理地说,「还有47分钟。我不会迟到。」 韩枞的司机前两天辞职回了老家,暂时还没请到合适的,徐燕便主动请缨,提出送韩枞去约定地点。 韩枞坚信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做,婉拒了徐燕的好意,让她早点下班,说自己打车过去。 徐燕想了想,放弃兼职司机的念头,转身拿了把伞递给韩枞,顺嘴抱怨近日雨水多得闹心,然后提醒韩枞,今日天气播报称傍晚会有阵雨。 韩枞和她道过谢,拿着雨伞走出办公室。 外面的确在下雨。霓虹灯光被大雨沖刷着,城市的繁华,变得模煳起来。 打车软体显示附近等车的人较多,需要再耐心等待一阵。韩枞执着伞往道路前方看有没有计程车,忽而瞥见三十米开外的一家香辣鸭脖店,沉吟了下,往那儿走过去。 鸭脖门店约莫十平方左右,因为正在搞促销活动,生意十分火爆。顾客大多是学生和情侣,韩枞一走进去,年轻女孩立刻停下说话,直勾勾地朝他看过来。 韩枞礼貌地沖其中两个用手机对他拍照的女孩点了点头,往玻璃橱柜前走近了两步,发现一个小男孩独自在收银台前站着。 小孩儿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正用肉乎乎的小手在玻璃橱柜外蹭来蹭去。韩枞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他的家长,下意识皱了皱眉。 看了一小会儿,小孩奶声奶气地对店员说自己需要鸭架和鸭锁骨,店员收了钱给他送了一盒藕片,和一个钥匙扣。 钥匙扣上挂着个微笑着的小黄鸭布偶,小孩愣了下,此前挂在脸上的期待的神情全然消失,沉默了两三秒钟,不情不愿地接过钥匙扣,说「谢谢姐姐」。 韩枞觉得小孩这幅不想要又不得不要的样子很好玩,这时候,店员把做着wink表情的钥匙扣作为赠品送给已经买完单的韩枞。韩枞正欲接过来,小孩忽然瓮声瓮气地说:「小卿姐姐,还有跟这个小黄鸭一样表情的钥匙扣吗?」 叫做小卿的店员弯下腰,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嘉嘉,这样的没有了。」摸摸他的脸,安慰:「你的这个也很可爱呀。」 嘉嘉嘴唇紧抿,眉头微微皱起来,很明显没有被小卿善意骗到,但是却点头说「谢谢小卿姐姐」、「我觉得我这个也是有点可爱的」。 沉吟片刻,韩枞蹲下/身子,把自己的钥匙扣朝嘉嘉递过去,语气诚挚:「不好意思,我比较喜欢你那个,可以跟我换吗。」 「啊?」嘉嘉眨了眨眼,偏头看了韩枞少时,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但可能韩枞看上去好像的确是个品味独特(喜欢假笑的小黄鸭而不喜欢可爱调皮的)、也不会撒谎骗小孩的大人,他便很快说「好吧」答应了韩枞的请求。 「我好喜欢这个。」拿到自己想要的钥匙扣,嘉嘉笑眯眯地对韩枞说:「谢谢叔叔!」 「应该是我谢谢你。」韩枞把只是微笑着的小黄鸭钥匙扣揣进兜里,问他:「你一个人来的?」 韩枞的问话引起了其他顾客的注意。店员被七嘴八舌地讨论弄得有些窘迫,韩枞连忙抬手,出声打断热心肠的年轻人,问店员:「你们是认识的?」 店员说是的,解释说嘉嘉跟他父亲是店里的熟客,因为这里容易抄牌所以每次都是嘉嘉自己下车来买东西。 第2页 安静听完大人们的对话,嘉嘉小大人似的摆手「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然后隔着雨雾,指向店面外的柏油马路,「我爸爸就在对面等我呢。」 雨意浓重,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韩枞只能依稀看见,嘉嘉所指的地方停了台白色小车。 之后,嘉嘉跟韩枞挥手告别,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韩枞喊住嘉嘉,转身跟店员说明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不太放心嘉嘉一个人去找爸爸,得到现场众人的认同和赞赏之后,对嘉嘉说:「我送你过去」,郑重声明「我不是坏人。」 嘉嘉眨了眨眼,认认真真地点头:「我知道叔叔是好人。」 韩枞下意识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嘉嘉便拉住他的衣袖,询问:「叔叔你是不是要回家呀?」,说「我爸爸会送你哦。」 韩枞一向遵循「不给别人添麻烦」原则,但不知为何,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说「好」和「谢谢」,取消了还在等待接单的打车程序。 韩枞一手打伞一手抱着嘉嘉,走到白色小车旁边。他让嘉嘉坐在他肘弯里,腾出一只手,敲了副驾驶车窗,车锁声响后,韩枞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嘉嘉抱上位子,眼皮往上抬时,他看见了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 那人身上穿着件浅色衬衫,衣领和袖口都紧扣着。他头髮蓄到了肩膀位置,用皮筋松垮地扎着,额前碎发修剪得当,软软地垂在他浓淡适中的眉毛上一寸,看着有些莫名的乖巧。他的唇型是嘴角往上扬的m型,这让韩枞觉得,他正在对他微笑。 韩枞的文学造诣不算差,但他依然找不到任何词彙可以用来形容这个人。所学所听过的,放在这个人身上,也都不理想。 微凉的空气和水汽,贴在韩枞的脖子上,湿意倾袭的间隙里,韩枞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嘉嘉这时候奶声奶气地喊「叔叔」,提醒韩枞,「你会感冒的。」 韩枞难得地有些囧迫,说「谢谢」,顿了顿,向驾驶室里的人说「抱歉」,把安全带给嘉嘉系好,关上副驾驶车门,去后排落坐。 车子启动不一会儿,嘉嘉转过头,严肃地自我介绍起来,「叔叔您好,我叫苏嘉文,您可以叫我嘉嘉。我今年7岁了。」 韩枞快速瞥了那人一眼,往前挪了挪,清了清嗓子,说:「你好,我叫韩枞,今年28岁。」 雨已经停了。恰逢红灯,那人把驾驶室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橘色晚灯,掠过前窗,与带有清浅的洗髮水香味的风,一併落在韩枞心头。 韩枞平復了下心跳,将目光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上——手指纤细修长,青筋在过于白了的皮肤底下,若隐若现。 不知为何,韩枞几乎笃定地认为,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而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忽然蜷了蜷,随后,落在扶手箱上。他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拿了条淡粉色的毛巾,往后递了过来。 韩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递毛巾给自己擦头髮。 「谢谢,」韩枞接过毛巾,攥在手上,一面没话找话地道,「你儿子很乖。」 韩枞通过车内后视镜,和那人短暂对视。后者礼貌而疏离地点了下头,重新将视线和注意力转移至前方路况。 毛巾不是纯新的,但是很干净,韩枞暗暗猜测,大概是这人将它洗净之后,放在车上备用的。 毛巾上面留存着淡淡的青柠味的洗衣粉味道,韩枞避开后视镜的可视范围,低下头,闻了一小会儿。 好像变态。韩枞攥着毛巾想,又忍不住借着擦头髮的由头,又再一次闻了闻。 在此期间,韩枞脑子里千头万绪。他想了很多,但最后只留下一个清晰的:他结婚了。 半小时后,韩枞的目的地到了。 准备下车时,他忽然觉得,只是做朋友也很好。 「可以加个微信么?」韩枞把着车门问。 那人嘴唇微张,露出困惑的神情。 韩枞平静地指着车上贴着的专车司机的logo:「我看您车上贴着这个。我的司机辞职了。如果您刚好有空,我想麻烦您接送我。」 使用微信的第六年夏天,韩枞知道了从扫描二维码到「对方已成为您的好友」之间的具体时间——是11秒。 第12秒,韩枞藏起情愫,将自己二十八年头一回一见钟情的人,备註为「苏先生」。 -------------------- 预收文: 架空轻灵异cp1414940《妖妖灵》 现代都市文cp1296859《简单关系》 :时光、岁月,环境、经歷……18岁到33岁。 简然从当年那个一眼便惊艷了单云裴、让其念念不忘数十年的明媚少年,变成了颓徨度日的老男人。 可单云裴还是喜欢他。 会隔着车窗,隔着玻璃门,隔着手机屏幕,偶尔想,他有没有可能,能够和简然在一起。 单云裴(攻)x简然(受) 【真纯情与假混蛋】 一句话 简介: 老男人的暗恋,是老房子着了火,亦是春梦了无痕。 第2章 他叫苏骆 2. 韩枞的相亲对象是陈彦明的表妹,叫作苏妍。 走进包厢,韩枞朝她伸手,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起来。 苏妍不解:「韩枞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第3页 车祸之后,韩枞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医生说他这种情况是「选择性失忆症」,心理原因所致,能不能恢復得看他能否与往事真正和解。 苏妍虽然小时候就认识了韩枞,也知道他少年时期家中遭遇巨变,但并不知道「巨变」源头是一场车祸。 非要来蹭吃蹭喝的陈彦明神色微顿,含煳不清地解释:「他出了次车祸,把脑子撞坏了,很多事不记得了。」 「啊……」苏妍露出歉疚的表情,立刻道,「我我不知道,韩枞哥哥,对不起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之后,苏妍变得有些奇怪,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韩枞,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韩枞,也闭口不提过去。 其实韩枞对自己少年时期发生过的一部分事情是有印象的,也因为那些仅存的不太好的记忆对亲密关系产生过矛盾心理——既盼望又抗拒,但时间和经歷真的是一剂很好的良药,治癒了他不够成熟的认知——现在他至少不会因为过往而产生情绪波动。 考虑到为此特地作个「我已经放下了」的解释没有必要,韩枞便表现得愉悦一些,以免苏妍有心理负担。 聊天中途,苏妍去了趟洗手间,一直扮隐形人的陈彦明放下筷子,凑到韩枞身边,沖他挤眉弄眼:「怎么样?我妹她挺适合你的吧。」 韩枞斟酌了下措辞,诚恳道:「彦明。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适合她。」 陈彦明表情无语:「怎么?你还真打算孤独终老啊?」 几乎是一瞬间,韩枞眼前出现了那位苏先生的模样。 他稍有分心地想了下,苏先生和他妻子的感情应该很好。他那样漂亮,妻子相貌大抵也是不差的。不知道他平时和妻子相处得怎么样,会不会分享工作上的趣事,休息时间会不会把孩子送去长辈那里,然后夫妻二人出去约会,还是说,他们并不怎么注重仪式感,闲暇时的放松方式,是带嘉嘉去游乐场…… 韩枞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随缘吧。」想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让他如此心动的人了。 陈彦明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马上接听起来,愤愤道:「韩木从个死木头,他要气死我了!!」 苏妍这时朝这边走过来,陈彦明便语速飞快地说「见面聊么么哒」,隔着电话很重地亲了三下,才依依不捨地挂了电话。 苏妍拉开椅子坐下来,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避开我的?你会和男人在一起的这件事,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猜到了。」 陈彦明拉长音,说「欸你什么意思啊你」,苏妍呵呵假笑,「意思就是——你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深柜註定是要被基佬收拾的!!」稍顿了下,她问陈彦明:「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柜?」 事实上,陈彦明很早就想坦白,但他父母被传统思想浸染了几十年,认为结婚、传宗接代才是合理的正确的人生归属。别说同性恋了,就是遇到个不婚主义者,他们都觉得是心理不正常,需要去医院治疗。 「我也想啊.....」 陈彦明嘆了口气,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苏妍哑然片刻,寻了个别的话题把关注点挪开,餐点也陆续上齐。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陈彦明收到他男朋友发来的信息,他在屏幕上快速地敲了几个字,收起手机,说有事要先走一步。 苏妍装作很嫌弃的样子,让他赶紧走,转过脸跟韩枞吐槽,「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丧尽天良。」 韩枞不置可否,顺手往她杯子里加水,这时候,苏妍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韩枞便停下添水的动作,让她先接电话。 苏妍按下接听,喊「宝贝」,沖韩枞做口型「我表弟」。 简单聊了两句之后,苏妍忽而望了韩枞一眼,语气为难:「你帮姐姐告诉你爸爸哦,姐姐还要一会儿才能——」 「——不早了。」韩枞侧目对苏妍笑了笑,「早点回家休息。」 苏妍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移过了视线,告诉电话那边的人,「我在人间小蛮腰这里。你让你爸爸现在过来接我吧。」 两人离开包厢,走到一楼前台,韩枞把单买了,随口问站在一旁打字的苏妍:「你叔叔过来了吗?」 苏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应该快到了,我出去看看」抬脚往外走。 韩枞的老同学也就是「人间小蛮腰」的老闆娘萧芒恰好走出来,看见韩枞,她立刻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用指尖敲敲柜檯,询问:「嗳怎么样。」 韩枞把头先买的香辣鸭脖递给她,说是给她女儿潇潇的,然后把列印出来帐单往萧芒眼皮底下放:「你没给我最低折扣。」 萧芒没搭理他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顺手接过纸袋,放在柜檯上,然后指了指在门口往外张望的苏妍,评价:「这姑娘挺可爱的,适合你这种性冷……哦不是,是『霸道』。」 「我觉着这姑娘不错。」她补充。 韩枞把帐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语气认真:「你应该把看偶像剧的时间用来教潇潇写作业。」说完就和萧芒道别,径直往外走。 刚走到店门口,一台白色小车开了过来,苏妍惊喜得喊了声「叔叔」,小跑过去。 出于礼貌,韩枞便也快步走过去,然后替苏妍打开后车门。正准备和苏妍道再见时,副驾驶忽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小孩的声音:「韩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第4页 韩枞怔了怔,回过头,看见副驾驶位置的苏嘉文,而驾驶室里的人,正安安静静地坐着。 也不知怎么,韩枞忽然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好像在外偷腥被抓包的男人,连带着声音都放低了:「我在这里吃饭。」 「那你怎么跟我姐姐在一起啊,你们认识吗?是好朋友吗?」嘉嘉偏着头看他,提了好几个问题,忽而又长长地「噢」了一声,兴奋道:「我知道了!韩叔叔你和我姐姐在谈恋爱!」 「不是。」韩枞往驾驶室瞥了一眼,提高音量道:「我们简单吃个饭而已。」 苏妍的眼神难掩失落,但很是洒脱地笑了笑,掐嘉嘉的脸,说他很八婆,转而向韩枞道歉:「童言无忌,韩枞哥不要介意啊。」 韩枞收回目光,摇头说:「没关系」。 寒暄结束,苏妍和韩枞道别,伸手去拉车门。韩枞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准确来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直在打转:我得和他成为朋友。 于是他伸手去抓即将被阖上的车门,说「稍等」。 苏妍吓得半死,惊惧地「啊」了一声,同时松手。 缓了几秒,苏妍才惊魂未定地从车子里出来,喊「哥」,说「你吓死我了」,一脸紧张地要察看韩枞的手,询问,「疼不疼?伤到哪里了?」好像韩枞的手已经血肉模煳了。 韩枞有些许尴尬,同时对自己的莽撞行为感到抱歉,而苏妍还在对他表示关心和紧张,说「咱们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吧」,示意苏先生帮个忙,送他们去附近的医院。 韩枞连忙抬起手,活动了几下,向苏妍展示自己的的确确是没有伤到的证据,说「抱歉,我一时疏忽,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大大方方地看向驾驶室,而后颇有些厚脸皮地开口求帮助:「能坐个顺风车吗?」 不待苏先生作出回应,苏妍先表示「当然可以!」挨着车窗坐好,让韩枞上车。 车子启动后,苏妍询问韩枞住哪儿,韩枞如实告知,说自己住办公室。 「啊?」苏妍表情困惑,「办公室怎么住?」 韩枞在办公室隔壁租了一套小三间,平时都是住在那里。他左右也是孤身一人,对住什么地方、环境如何,没有要求,而住办公室也可以省去不少通勤时间。 但苏妍估计是误会了,安静了几秒,语气变得小心:「我觉得,还是要买一套住房比较好。」随即列举在s市买房的几大好处,说「很多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房价涨得快」、「物业公司管理到位」等等。 「还是在适合居住的地方买一套住房比较好。」 苏妍看了韩枞一眼,补充道。 韩枞觉得苏妍很可爱,便也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苏妍所讲,点头:「有好地段一定买。」 苏妍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而且似乎是笃定地认为「韩枞不买房一定是受家庭关系影响」,情绪变得低落起来。。 韩枞不太擅长做思想工作,也一时想不到什么小故事之类的可以用来安抚她,便只好去看窗外,装作注意力被夜景吸引。 一小段寂静过后,嘉嘉转过头喊「韩叔叔」,主动与韩枞攀谈起来。 嘉嘉年龄虽小,懂得东西却不少,也不会过分早熟,遇到一些不太明白的,他会思考片刻,以自己得出的结论来询问韩枞是否正确。 韩枞一面跟嘉嘉聊天一面想,他有一位非常优秀的父亲。 聊了会儿,嘉嘉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韩枞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睡会儿,嘉嘉却慢吞吞地说,「我不能睡觉,会把瞌睡传染给爸爸的。」 后视镜里的眉眼低垂,面部轮廓十分柔和。 有光沿直线传播的原理在,韩枞知道他看得到自己,于是他看着车内后视镜,夸赞:「您很会教育孩子。」 大概是没想到韩枞会突然跟他说话,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后,对韩枞笑了笑。 不清楚具体时间,只是韩枞的确是大脑空白了一阵。感觉到苏妍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韩枞才回过神,问什么事。 苏妍用困惑的眼神看他,说:「我小叔叔叫苏骆。」 韩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和苏妍道过谢,韩枞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苏骆」,抬眼,望着后视镜说:「您的名字……很好听。」 第3章 夜色很美 3. 太晚了,韩枞没办法再去办公室过夜,他报了个酒店的名字,对苏骆表示感谢,希望若是顺路,可以让他在酒店附近的路边下车。 不待苏骆作出回应,苏妍先表示了不认同。 「再豪华的酒店都不干净」,苏妍不假思索道:「要不哥你住我家吧。我爸妈没在家的。」」 韩枞微微挑眉,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妍。 看见韩枞的表情,苏妍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地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 韩枞感到好笑,不欲再逗她,打算转移话题时,苏妍却忽然指向驾驶室的人:「你住我小叔叔家吧,他家有空房间。」 韩枞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同时难以自控地想到一些下流画面。 譬如,在点着香熏的昏暗房间内,灯光明亮的西图澜娅餐厅里,男人背着在浴室洗澡的妻子,和无家可归的新朋友,在窗帘后面接吻,在餐桌底下偷/情。 第5页 暗暗啐了自己一口,韩枞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挤出了个根本没有说服力的拒绝理由,「太打扰了」,他说。 对面车道恰巧驶过一台货车,鸣笛声将韩枞的声音盖了个严严实实。 韩枞沉默了下,卑劣地放弃了再说一遍。 嘉嘉忽然转过来问:「韩叔叔的家呢?」 苏妍看了韩枞一眼,咬咬嘴唇,没回答嘉嘉的问题。 韩枞笑笑:「我没有家。」 「没有家?」嘉嘉不解:「韩叔叔怎么会没有家呢?」 「因为我的爸爸去世了。」韩枞说。 「那您的妈妈呢?她——」 「——你好多问题啊你,」苏妍打断嘉嘉:「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嘉嘉表情认真,「老师说过的,不懂就要问。」 「你———」 「嘉嘉说的对。」韩枞往前坐了少许,轻按了下苏妍肩膀,表情地摇摇头。 安抚好苏妍,他告诉苏嘉文:「我的妈妈有了新朋友,所以就不回来了。」 嘉嘉的眼睛立刻瞪大,眉头紧皱起来,似乎很想弄明白为什么韩枞的妈妈交了新朋友就不回家了。 过了几秒,他露出快要哭了的表情:「我的妈妈也认识了新朋友。」 韩枞怔住少时,而后,心中升起可耻的,没办法控制的窃喜。 迎面驶过的小轿车在会车时开了远光灯,韩枞在骤然亮起来的车子里看了看专注开车的苏骆本人,顿了顿,用眼神询问苏妍。 苏妍起先并未会意,和韩枞对视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时,前方亮起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嘉嘉还在难过,低垂着脑袋,手指一下下地抠着裤子上的logo。 韩枞想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而苏骆在他前一秒钟伸手过来,韩枞的手掌便紧紧地贴在了苏骆的手背上。 苏骆手温偏低,皮肤很滑,可能是骨节不明显的原因,触感十分柔软。 根据正确的社交礼仪,韩枞应当立即将手挪开,但他的手突然变得任性妄为,不愿听从大脑发出的指令。 静了两三秒,苏骆动动手指,由下自上地望着韩枞。 他眼神稍显疑惑,嘴唇微微张开一些。粉色舌尖在雪白的牙齿后面,小幅度地动着。 韩枞再一次产生了龌龊想像:长相漂亮气质清纯的肉/欲美人(苏骆本人),受够了家庭桎梏,厌烦一地鸡毛,于是在午夜降临时,他和同样疲乏孤寂的年轻男人(比如韩枞)相遇之后,顺理成章地接吻,然后做/爱。 事实上,和陌生人上床只能够赋予灵魂短暂慰藉,让肉体一时快乐,可是相比之下,生活、婚姻,只有无边际的痛苦和无聊,没有任何值得赞颂之处。 况且这次苏骆遇到的「陌生人」——韩枞和那些只想玩玩的男人不一样。他是个很负责任的成年人,即便会在某些特定场所与女人调情,但不会因为寂寞跟她们上床。更不会碰她们的手背、看着她们的嘴唇想像接吻。 假如苏骆想要放纵,韩枞一定是最佳人选。 设想结束,韩枞理智回笼,将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驱赶出去,说「抱歉」,把手挪开了。 听见韩枞道歉的声音,一直专注于打字的苏妍停下动作,眼神困惑地朝他看过来。 韩枞指了指苏妍的手机屏幕,转移她的注意力:「光线不好的时候,屏幕还是不要设置这么亮。对眼睛不好。」 说完便转头,继续观看起窗外的夜景。 苏妍忘性大,不再纠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把目光移至前方红灯时数上,然后拍了拍苏骆的手臂,将手机递到他的视线范围内。 苏骆看完屏幕上的字,露出犹豫的眼神,苏妍拽着他的衣袖推了推,用尾音上扬的方式喊:「小叔叔~」 苏骆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苏妍便很开心地说「谢谢小叔叔!」转过来对韩枞说:「我小叔叔说欢迎你到他家去做客!」 韩枞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嘴巴张开又合上,韩枞看着后视镜里的人,笑笑,「打扰了。谢谢。」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苏骆摇摇头,快速地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韩枞,重新启动车子。 「太好了!」苏妍心情雀跃地握着手机,「那就这么说定咯!哥你今晚就安心住在我叔叔家吧。」 韩枞嗯了声,跟她道谢,苏妍立即摆手,表示无需客气,韩枞便不再假模假式地说场面话了。 嘉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高兴地拍拍手掌,说「好耶」,掰着手指头说,「韩叔叔我家里有好多好多玩具哦。我可以跟你分享我的玩具车。」想了想,又说:「我爸爸有一个很大的黄小鸭,你如果睡不着的话,我让爸爸把它借给你,你就可以睡得很好。」 正在专心开车的苏骆抬了抬眼,又立刻垂下去,盯着路况。 不知为何,韩枞忽而产生了「苏骆正在害羞」的错觉,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有厚颜无耻的潜质在身上的。 20分钟后,苏妍居住的小区到了。和苏妍道了别,车子再次启动。 不到五分钟,嘉嘉便睡着了,苏骆把车窗升了起来,打开冷气,调至舒适的温度。 车内变得很安静,只有嘉嘉的呓语,和轻微的冷气声。韩枞调整了下坐姿,往后靠了靠,看看车窗外的霓虹、高楼,远处的灯塔,而后收回目光,看近处的驾驶椅背、中控台右侧的小黄鸭摆件、方向盘上的手,以及......后视镜里的眉眼。 第6页 静谧气氛维持了不到三分钟,韩枞开始没话找话:「小舅舅平时是自己做饭吗?」 苏骆眼神不解。 「我跟陈彦明算是表兄弟,理应称唿您一声舅舅。」韩枞解释。 他刚说完,嘉嘉就迷迷煳煳地接话:「你叫我爸爸舅舅,那我就不能叫你韩叔叔了,我应该叫你...嗯......」嘉嘉含煳不清地说,「我应该叫你哥哥。」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韩枞清了清嗓子,睁眼说瞎话,「我辈份很大。你叫我叔叔是对的。」 嘉嘉似懂非懂地「噢」了声,眼皮乏力地往下掉又努力睁开眼睛,一副明明很困但又害怕错过什么精彩话题的样子。 韩枞忍住笑意,倾身过去将他的脸扶正,然后慢慢地拍他肩膀,压低声音哄:「再睡会儿吧。」 苏骆很快地偏头看他一眼,眼神充满感激。 韩枞感到少许惭愧,想自己并不十分善良。 半小时后,车子在城西的一处老式住宅区停了下来。 城西属于s市的开发区,距离机场很近,韩枞出远差的时候,会在车上看到这里的平房和矮楼。 规范化的物业管理,这里暂时还不具备。视线内的空地被许多车技很差的车主占了位置。 苏骆推醒嘉嘉,用手比划了几下,嘉嘉揉揉眼睛,鼻音浓重地「哦」了声,转过去对韩枞说:「韩叔叔,我们先下车吧。我爸爸要去前面停车。」 韩枞点头说「好」,顿了顿,温温柔柔地跟苏骆说「需要我帮忙吗?」 苏骆正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听见韩枞的声音,他停住少时,摇摇头之后又把视线放回到手机屏幕上。 他全程没有表情,一副很难取悦的样子。 韩枞暗自嘆了口气,想,直男真的很难。 转念又想:我也不是gay啊。 和嘉嘉一起下车,韩枞牵着他的手,站在一间小卖部门口,等待苏骆停好车过来找他们。 小卖部灯光昏暗,暗橙色的光由屋子里铺陈出来。 里面的夫妻正在闲聊,伴有电视剧的声音。 不一会儿,电视剧的背景音乐逐渐激/烈,妻子立刻叫停丈夫「别说话了」。 屋外的嘉嘉也被屋子里的声音吸引。他探着脑袋往里看,又看看韩枞,眨着眼睛说「我回家也想看这个电视。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看的是什么。」 又迳自下结论:「不会比变形金刚还好看的。」 韩枞感到好笑地摸摸他的头,这时候,电视里的女人忽然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是伤心,一边道:「你为什么宁愿喜欢一个哑巴也不喜欢我」。 她的话没有逻辑、重点错误,且价值观不正确,韩枞因此觉得她不会是女主角,并且认为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是合理的。 果不其然———大概是剧中的男主角,他语气平静、声音沉沉地道:「我喜欢她,跟她是不是哑巴、能不能说话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妻子,我这辈子都只会对她好。请你自重。」这之后,女人的哭声和夸张的悲伤的音乐一同响起。 韩枞哑然片刻,自嘲地摇摇头——这都能「对号入座」,真是…… 肩膀这时被轻轻地碰了碰,韩枞回过头,看见自己刚刚对号入座的对象——苏骆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温和地看着他。 掰弯直男的确是不太好,但苏骆这么好的人,理应拥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而韩枞本人最善于坚持,从不半途而废。 「回家咯!」嘉嘉的声音将韩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一手抓着苏骆,另一只手去握韩枞的手,嘴上说「也要和韩叔叔牵」。 韩枞看了一眼被嘉嘉紧握住的苏骆的右手,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 嘉嘉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媒介,将两个人的温度和气息,连结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韩枞觉得自己几乎能够感受到苏骆的手温,以及他掌心的纹路。 平復了下心跳,韩枞抬头看看夜空,又低下头,看看地上三个人的身影。最后,视线停在苏骆的侧脸。 静默许久,韩枞选择随了自己的心——他用很轻的声音说:「这里的夜色……很美。」 苏骆顿了顿,侧目看过来。 对视时,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猜想,星星大概也渴望拥有苏骆。 第4章 科学知识 4.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韩枞把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的嘉嘉抱起来,走在苏骆身侧。 楼道狭窄,两人手臂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不知是不是韩枞的错觉,他总觉得,苏骆越走越慢了。 好像在刻意错开距离,避免并排上楼。 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因为直男是不会在意「社交距离」的。 胡思乱想中,他们到了三楼。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三楼的感应灯好像坏了。 苏骆拍了几下手,又跺了跺脚,感应灯依然没有反应。 二楼的灯这时也灭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静谧楼道里,只有趴在韩枞背上睡觉的嘉嘉发出非常明显的唿吸声。 黑暗放大了感官能力,同时也将人心最深处的奢望,以及慾念,提炼成了「堂而皇之」。 ——韩枞向前走了两步,在几乎要碰到苏骆身体的时候停下。 感受到苏骆要往后退,他连忙握住苏骆手腕,嘴比脑子快地给出这么靠近的理由,撒谎说:「我怕黑。小舅舅。」 第7页 苏骆果然不再动了,但他也没说话,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好像是为了安抚韩枞,手指很轻地碰了碰韩枞小臂。 心脏跳动的隆隆声在耳边响起,韩枞在欣喜若狂的间隙中想,利用苏骆的善良和心软,满足自己的欲望,获得片刻欢愉——韩枞本人的确是十分卑劣。 过了十几秒,韩枞主动松开苏骆手腕,退开少许,提醒:「开手机电筒吧。小舅舅。」 苏骆还是不出声,只是过了两秒,韩枞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他周围亮了起来。 苏骆打开了手机电筒。 对视少时,苏骆指了指韩枞身后的楼梯。 韩枞没有立刻转身,他看着苏骆的脸,斟酌了下,小声说,「抱歉,小舅舅是———」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喉结,「是吗?」 静默片刻,苏骆点了头。 「刚刚之前,我以为你是不想和我说话。」韩枞轻松地笑起来,说,「我还在想,我要怎么道歉比较好。」 苏骆在电筒光的后面,沉静地望着韩枞,等韩枞说完以后,他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一串手势。 韩枞早些年为了扩大公司影响力,半真半假地干过不少慈善,比如下乡送温暖,带领员工去湖边放生,以及,给山区聋哑儿童上课。 虽然待得时间不长,但简单的手语他是能看懂的——苏骆比划的是:【我能听到你说话。】 韩枞没有再道歉,也不再谈及「听不见」的相关话题,他笑着伸出手去:「把手机给我吧」,苏骆摇摇头,又指指前方,示意韩枞:你走前面,我来打灯。 韩枞无奈笑了,不再坚持。 到了4楼,韩枞跟在苏骆身后进了屋。 苏骆打算从鞋柜里拿拖鞋给韩枞,俯下.身去的时候,韩枞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来。 苏骆好像被吓到了似的,连忙往后退。 韩枞不解,「怎么了小舅舅?」 苏骆抿抿嘴唇,摇头。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怪异,短暂沉寂过后,苏骆强行从韩枞手里接过嘉嘉,走进玄关对面的卧房里。 韩枞在客厅里站了十秒左右,苏骆从卧室走了出来。 他没有再打手势,而是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打字:你在客卧睡。 停了停,又打:不好意思,我家只有一次性牙刷。 韩枞笑笑:「没关系。」微微低头,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问他,「小舅舅有让别的陌生人来家里住过吗?」 苏骆比韩枞要矮十几公分的样子,他抬起头,眼睛由下至上地看着韩枞,看上去十分的纯良无害,韩枞觉得,与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相比,苏骆更像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苏骆愣怔少时,慢吞吞地打字:没有。 真的很像那种容易被骗的少年啊。 韩枞默默感慨的时候,苏骆又开始在备忘录上打字了。 韩枞有些好奇,忍不住凑过去看,苏骆吓了一跳,立刻用手挡住屏幕。 「?」韩枞挑眉,望向苏骆。 沉默半晌,苏骆把手挪开了。 【你要洗澡的话,我有内裤,是新的。】 待韩枞看完,苏骆便握着手机,转身离开。 韩枞站在玄关和客厅相连的空地上回忆了半分多钟苏骆打那行字时的神态,忽然记起陈彦明曾经说过一个「不得不信的科学知识」*,然后对号了苏骆纤细的手指,单方面地耍了个流氓。 思考了一小段时间,韩枞给苏骆发信息:【新旧我都可以,但小舅舅的可能不太适合我。】 苏骆看完这条信息,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就去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煎了半个多小时的饼才良心发现,自己还没给「流氓」客人送洗漱用品。 确定韩枞不会出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袋子挂在客卧的门把手上,转身回了屋。 韩枞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外面的世界,正在神游的时候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外头的动静消失。他打开门,便看见挂在门把手上的袋子和里面的东西。 内裤确实是新的,还用包装盒装着呢,看上去是有三条,不知道是临时拿出去了两条还是只剩下了这一条。 除了内裤,袋子里还有一支一次性牙刷,牙刷里附带了迷你牙膏,韩枞用它刷牙的时候,薄荷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内裤确实小了点,韩枞还是将就着穿了。洗漱完以后,韩枞出来看见主卧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透过缝隙没有看见灯光,猜测苏骆可能已经睡了。想着回屋也睡不着,韩枞便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这房子格局设计的不是很好,但胜在面积大,三室两厅两卫,看着得有140多平。 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沙发茶几,正对面的电视柜挨墙放着。电视柜的设计是凹型的,中间的凹槽位置立着台液晶电视,两边的柜檯上分别摆着一面水晶摆台。左边的照片是嘉嘉的艺术照,看着像是一岁左右时拍的。 吸引韩枞目光的是右边柜檯上的那张简易摆台。准确来说,是里面的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韩枞自认为自己早就对皮相这种东西无感,但他还是在看见照片里少年时期的苏骆,心跳勐地漏了一拍。 「偷偷摸摸」这个词在曾经穷困潦倒,需要靠旁人接济的韩枞身上都未曾出现过,而这天,身价不菲的韩枞本人,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将手机声音关闭,借着白枳灯的光,把那张照片拍了下来。 第8页 这晚,韩枞见到了十八岁的苏骆。 -------------------- *科学知识:就是据说男性手指(无名指)长短粗细,对应内啥的size(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是我在网上看到的。) 第5章 特别服务 5. 次日。 吃过早餐,韩枞主动送嘉嘉下楼去坐校车,而后他折返回4楼,以「抵房钱」为由,将苏骆赶出厨房,强硬地揽下洗碗的工作。 洗好碗筷,又将流理台擦拭干净以后,韩枞去阳台角落拿了扫把,准备打扫房间,正在看手机的苏骆连忙走到韩枞跟前,按住他手腕。 韩枞:「?」 「怎么了?」韩枞说。 像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分逾矩的事情一样,苏骆露出介于窘迫和后悔之间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沖韩枞摇摇头,随即做了串手势。 韩枞觉得被苏骆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烧了起来。他被烧得脑子发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看苏骆的手势。 微微蹙眉了下,苏骆走近小半步,点了点韩枞的腕錶,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手势。 韩枞回过神来,说抱歉,想了想:「小舅舅是想提醒我,上班时间要到了吗?」 苏骆神情稍有安慰,点了两下头。 韩枞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那些绞尽脑汁,编造出一百种离谱藉口,就为了逃避上课的小朋友。 韩枞感到好笑,便故意逗他,「我不想上班。上班好辛苦。」 苏骆嘴巴张开一点,看着韩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在「我也觉得上班很辛苦」,和「即使很辛苦也不可以不上班啊」之间切换,仿佛很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劝告年轻人——韩枞改掉懒惰陋习,成为一个热爱工作的人。 韩枞觉得苏骆这样很可爱,但由于不想他一直这么皱眉,便放弃了继续逗他,「我是老闆。可以晚到。」 苏骆立刻松了口气,脸上写着「不是翘班就好」。 韩枞正要调侃两句,苏骆忽而用手机打字: 【你上班的地方是昨天那里吗?】 距离变近,韩枞闻到了熟悉的青柠香味。 他看着苏骆低垂的眼睫,说是。 【我送你】,苏骆又打字说,【不好意思,招待不周。】 「我要谢谢小舅舅才是。」韩枞轻声道,「我很久没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了。」 苏骆怔住少时,收起手机,径直往外走。 韩枞以为他是在遵循「不可迟到」原则,感到哭笑不得,一边追上去,一边重申「我晚到是可以的」,但苏骆并未搭理他,好像很担心身为老闆的韩枞被下属批评,脚步很快地往楼下走。 下楼步行了四分钟,他们走到停车的位置。 以「更熟悉路线」为由,韩枞揽下驾驶工作,苏骆便去了副驾驶那边。 入座后,苏骆好似有些走神,连安全带都忘了系,韩枞看了他一眼,凑过去替他把安全带繫上。 回神看见突然凑近的韩枞,苏骆好像被吓到了似的。他的脖子往后缩,眼睛四处张望。 韩枞笑起来,「小舅舅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苏骆摇头否认。他没打字给韩枞看,所以韩枞觉得,他就是害羞了。 上班高峰期,他们用了45分钟才抵达韩枞公司楼下。 韩枞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问,「小舅舅,晚上五点半有时间来接我吗?」 「我想请你充当我的临时司机。」他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我司机跑路了。我小时候出过车祸,差点死了,所以现在不敢自己开车。」 苏骆露出少许心疼的表情,静了几秒,打字说:【我不确定能不能准时。】 「没关系,」韩枞的目的达到了,心情十分愉悦,「你到了发信息给我。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苏骆没让韩枞等,他在五点半的时候准时发信息给韩枞说自己到了。韩枞那会儿正在看徐燕递过来的文件,他把文件一阖,说我约了人,这些明天再处理,起身欲走。 除开工作关系,徐燕和韩枞也是老同学。她看了一眼手錶,随意道,「跟洪总约的不是八点么?这么早去干嘛?」 「不是洪总,」韩枞给苏骆回了个现在下来的信息,一边道,「是私人约会。」 徐燕惊得张大嘴巴,过了少时,表情恢復正常,随即又对韩枞表示祝福。 韩枞心情大为舒畅,跟她说谢谢,快步走出公司。 韩枞要去的西图澜娅餐厅距离他公司大约20分钟,到地方以后,他让苏骆把车开停车场里去,说,「小舅舅应该没吃晚饭吧?」又立刻转去问嘉嘉,「嘉嘉肚子饿不饿?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哦。」 嘉嘉捂着肚子说饿,希望韩枞叔叔赶紧带他去吃好吃的。 于是苏骆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他只能和韩枞一起,牵着嘉嘉的手走进s市特别贵的一家西图澜娅餐厅,吃了一顿豪华晚餐。 晚餐结束,韩枞又问苏骆:「小舅舅,晚上你可以来接我吗?」 「还是老规矩。」韩枞补充,「你什么时候来我就等你到什么时候。」 苏骆嘴巴动了动,像是很想要拒绝,但可能觉得遭遇车祸险些丧命的韩枞娇气又可怜,便又心软地再一次同意了韩枞的请求。 —— 第9页 俩小时的工作模式结束,洪总撑着脑袋口齿不清地打电话约人去x酒店见面。韩枞则给苏骆发信息,让他注意安全,不用着急,末了又重申,「多晚我都等你。」 20分钟后,苏骆抵达西图澜娅餐厅。 他们先开车送洪总去x酒店。车子停稳后,韩枞让苏骆等他几分钟,表示自己不太放心,要把洪总送到房间再下来。 苏骆看了一眼半边身子都压在韩枞身上的洪总,点了点头。 到了洪总住的楼层房间,韩枞一边搀着他,一边用房卡开门,推开门的一瞬间,有人从韩枞身后扑上来,说「抓住你啦!」。 韩枞个子高,被那人这么一推,后腰不偏不倚地就抵在了玄关鞋柜的边沿。 韩枞皱了皱眉,把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推开。 与此同时,洪老闆在旁边「哎哟」了一声,大着舌头说「宝贝儿,认错、认错人了啊。」 往韩枞身上扑的是个男孩。那人看看韩枞又看看洪总,过了一小会儿,把手从韩枞腰上撤下来,没骨头似的瘫进洪总怀里,喊「老公」。 他把手放在洪总胸口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枞,细声细气地说,「你要玩3p啊老公?」 韩枞忍住不适,沖洪总笑了笑,「你的这位……朋友,很幽默。」 在此之前,须得要靠韩枞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的洪总,这会儿已经开始搂着男孩调情了。他掐了把男孩的腰,骂「骚.货」,说:「你别浪啊,他是直男。」而后对韩枞表示歉意,「别介意啊小韩总。」 韩枞摇头表示没关系,跟他道了再见。 到入住的酒店以后,韩枞没有立刻下车,他向苏骆提出「请求帮助」,用可怜的语气说,「我后背硌在柜子角上了,有点儿疼。」 10分钟后。某酒店。 前台小哥看看韩枞,又看看苏骆,表情十分微妙:「最近抓...抓那个...挺、挺严的,您看您要不要考虑换个隐秘一点的酒店........」 苏骆低着头看地板缝,想能不能钻进去,韩枞的声音把他拉住了:「他只上去20分钟。」 前台小哥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点头。 到了12楼,苏骆提着印有「民生大药房」几个大字的袋子跟在韩枞身后进房间。 可能是为了营造浪漫的感觉,房间大床上洒了些玫瑰花瓣,花瓣中间是用毛巾做的两只亲嘴的白天鹅。 韩枞走过去把玫瑰花瓣拢在一起,准备扔进垃圾桶时,停了下来,问站在几米外的苏骆:「小舅舅喜欢花吗?」 苏骆茫然地看着韩枞。 他身型削瘦,皮肤像雪一样白,房间里的暖色灯光折在他眼睛里,干净却又蛊惑。 韩枞想起刚刚在洪总怀里的小男孩。那人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但没有苏骆好看。 苏骆是非常漂亮的。 事实上,好看的男男女女韩枞见过许多,可让他一眼就动了心的,迄今为止,只有苏骆。 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小舅舅喜欢玫瑰花吗?」 苏骆看了看韩枞手心里的花瓣,摇头。 「那小舅舅喜欢什么花?」韩枞朝他走近,「满天星小舅舅喜欢么?或者百合?栀子花?风信子?」 这些是韩枞暂时能够想到的,比较符合苏骆的花。然而事实上,他觉得最适合苏骆的其实是莲花。 【我喜欢莲花。】苏骆打字给韩枞看。 几乎是一瞬间,韩枞就想到了一句酸熘熘的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把花瓣扔进垃圾桶,说「我也喜欢莲花。」 闻言,苏骆露出了走进酒店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比韩枞要矮半个头,对韩枞笑的时候,他需要微仰着头。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韩枞能看见苏骆的下颚、脖子和锁骨。 流畅的线条和光滑细腻的皮肤,正以一种等待什么贴上去的姿态对着韩枞。 韩枞突然觉得房间里有点热。 他正准备打开空调,苏骆却拉了他一下。 韩枞:「怎么了小舅舅?」 苏骆皱着眉摇头,往上掂了掂袋子,提醒韩枞不能吹冷气。 韩枞看了眼苏骆的手指,哑声说「我去沖个澡。」让苏骆随意坐,转身便去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的一瞬间,韩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刚刚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骆还在外头等着,韩枞收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快速地沖了个冷水澡。 「哗哗」水声传了过来,苏骆背对着浴室的磨砂玻璃,纹丝不动地站了几分钟,之后,韩枞从浴室走出来,喊「小舅舅」。 转身的一瞬间,苏骆僵在了原地———韩枞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分布均匀的肌肉线条,直接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韩枞头髮还是湿的。发梢上的水珠落在胸口上,一路下滑,顺着人鱼线钻进了被浴巾遮挡住的地方。 苏骆快速收回目光,捏了捏袋子提手,记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把买来的药酒和膏药放在床头柜上,示意韩枞靠近床沿趴着。 韩枞后背酸痛的地方是在肩胛部位,他原本只是想让苏骆帮忙贴一下膏药,但苏骆给他买了药油,比划着名说按一按才能好得快。 韩枞嗯了一声,说「好」,「谢谢小舅舅」,老实实地趴了下去。 第10页 柔软的温度偏低的手掌,触碰到后背的一瞬间,韩枞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房间隔音效果好,外面的动静被很好地隔绝。室内一片静谧,静得仿佛能够听到掌根小幅度地在背部肌肉上下压、揉按。 空气中瀰漫着并不难闻的药油味道。 苏骆遵循医师叮嘱,用指腹按压韩枞肩胛骨的一个穴位时,韩枞抓住枕头,发出了一声低而短促的闷哼。 苏骆立刻停了下来。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旖旎。 韩枞感到有些许尴尬,清了清嗓子,扭头想要道歉,但却看见苏骆脸颊浮着一层绯色,耳垂红得渗血似的站在床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着苏骆的脸,韩枞忽然想起自己童年时期,在父母的陪伴下,曾经拆过的盲盒——苏骆的身体里面,住的真的是一个「直男」吗。 但以苏骆的人品,他不可能会骗婚。 整理了下思绪,韩枞故意问道:「小舅舅很热吗?」 苏骆没摇头也没点头,过了半分钟才继续未完的事情。 他的指尖继续在韩枞肩头游移,然后停在肩胛骨缝的位置,按压了两下,然后停下来,打手语问韩枞是不是那里疼。 韩枞没立刻领会,他的注意力全在苏骆的指腹上。 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苏骆身上的皮肤是不是也这么滑? 思绪飞到了某些地方,韩枞感觉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了。 闭上眼默念了几句心经,韩枞慢慢平復了下来,而后,他扭头问苏骆:「小舅舅,你对别人也这么好么?」 「还是不要吧。」韩枞自顾自地道。 第6章 饮食男男 6. 刚出会议室,韩枞就接到了陈彦明的「质问「来电——他还是想撮合韩枞和苏妍在一起。 韩枞坦诚,「我不适合苏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什么合适不合适?行了,我也看出来了,你丫就是打算抱着自己的钱过一辈子。」陈彦明气不顺,说的话也没打腹稿,「你不会是被你妈刺激得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吧?」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陈彦明立刻收声。 韩枞恰巧在想别的事,没顾得上回话,电话两端便同时陷入静默。 过了几秒,陈彦明慢吞吞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道歉。」韩枞回神笑了下,简单安抚了两句,转而道,「我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 「只是不喜欢苏妍」这话不太适合跟陈彦明讲——他不是要故意吊着苏妍。没跟苏妍把话说开是因为他觉得那晚自己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更何况苏研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大概率是会明白韩枞和她并不合适,所以他没必要特地的去添一句「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没有再约你」。 斟酌了下措辞,韩枞接着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彦明很明显地愣了下,连声追问,「谁?你喜欢谁?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叫什么?做什么的,在哪里——」 「——停停停,」韩枞感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别这么激动。」 想了下,他说,「不是故意隐瞒,但我现在的确是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是单方面的在喜欢他。」 「什么玩意儿?!」陈彦明咂舌,「你、韩枞、你也会有暗恋女孩儿的一天?!?」陈彦明连着「啧「了三声,感嘆,「真是报应啊!」 不等韩枞说话,陈彦明忽而自顾自地唉声嘆气起来,然后列举自己少年时期曾暗恋过的女孩儿(重点陈述a大校花),讲当时的自己如何如何深情,单方面的情感是怎样的酸楚煎熬,令人难以忍受,说完意有所指地道,「最后还不是被一直喜欢我的方毅给掰弯了!」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暗恋是愚蠢的,痛苦的,没有希望的!我亲爱的韩枞哥哥啊,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暗恋不要暗恋不要暗恋!!」 「我——」 「——不要选自己喜欢的,要选喜欢自己的!」陈彦明总结。 韩枞刚准备说话,陈彦明又掐着嗓子感慨,「哎......你要是喜欢男人该多好啊~」 韩枞倏地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俯瞰近处的立交桥。 「为什么?」他问。 陈彦明「嗯?「了一声,困惑道:「什么为什么?」。 韩枞:「为什么说我喜欢男人你就省事了?」 「那我就赖着你,让你跟了我呗!」陈彦明坏笑起来。 韩枞:「........」 「竹马天降,两小无猜。青葱岁月到而立之年...啧啧啧.......」陈彦明说了句脏话,语气夸张:「那咱们可就是小说里的骨/科了呀!带感!」 事实上,陈彦明的妈妈和韩枞的妈妈是隔了三代以上的远房表姊妹,原本并不亲近,只不过由于二人高中时考入同一所学校,又恰好是同班、同桌,后面才会来往亲密。 所以即便如陈彦明瞎诌的那样——韩枞和陈彦明成为恋人——也不会是骨/科悖德之恋。 韩枞知道他向来喜欢胡乱发散,也没有纠正他,只是顺着他的话题问,「你赖着我,我就会喜欢你了吗?」 陈彦明没多想,当他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说「当然会啊!」 韩枞静了静,「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陈彦明呵呵了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听过?」 第11页 在心中将这八个字复述了两三遍,韩枞跟陈彦明说谢谢,至于苏妍,他表示只能做朋友。 — s市近来阴雨连绵,墙角柜檯全是水汽,即使开着空调,身上也是黏黏煳煳的,不免让人感到烦躁。 陈彦明每日睡到半夜就爬起来骂韩枞是个死直男、性冷淡,又说这他妈后羿死哪儿去了这么热也不管管! 方毅脾气温和,也习惯了陈彦明动不动就生气的个性,他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揽着陈彦明哄了一会儿,而后从冰箱里捧出来半个西瓜,递了个勺子给陈彦明,让他赶紧吃。 陈彦明的火气一下就熄了。高高兴兴地亲了方毅一口,陈彦明抱着西瓜一勺一勺地吃起来。 吃了几口,方毅忽然把他手里的勺子拿走,说「不吃了吧」,将西瓜汁抹在手上,把陈彦明的裤子给脱了。 做完爱以后,陈彦明又开始闹别扭,让方毅离他远一点,方毅不恼也不生气,将他打横抱起来,放进浴缸,顺手给他打上洗髮香波。 还没洗两下子,就又变成干别的了。 做爱的时候,方毅仿佛变了个人,完全就不是那副温吞的样子了。 他捏着陈彦明下巴,让他张嘴和自己湿吻。 这时候的陈彦明,除了嘴和小陈之外,全身上下都是软的。他被亲得眼神迷离,含混不清地骂方毅是「牲口」、「强/奸犯」,说「我特么下次一定要操/你」。 方毅笑起来,贴在他耳边说「好」、「让你在上边儿」,停了一下,温温柔柔地说「我爱你。」 「宝宝。」他这么喊陈彦明,又说,「我爱你。」 不知道是爽的还是怎么,陈彦明忽然有点想哭,因为不想让方毅看到,就连忙把头埋进方毅颈窝里。 方毅笑着亲亲他发顶,哄道:「别生气了。我已经提交了年假申请,老闆同意了。」他说了个北方小城的名字,说「我们去那里避暑吧。」 陈彦明把头抬起来,想了想:「好。就让韩木从那个死木头呆在这里长蘑菇!老子不陪他玩了!」 方毅表情滞了滞,没说什么,只是突然变得兇悍起来,扣住陈彦明后脑勺,让他没精力再想别的了。 次日下午两点,陈彦明在登机前,给韩枞发了条信息:「斯人远去。勿念。」 韩枞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发信息他用不回,电话更是一直在占线中,韩枞不放心,便就联繫方毅, 想知道陈彦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回家出了个柜。 方毅没详叙个中缘由,只说s市最近太热,他们出去避避暑,让韩枞不必担心。 韩枞这才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后,给陈彦明转了个999,表示希望他和方毅能够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落地之后,陈彦明把钱收了,然后截图给苏妍,愤慨道:「你别喜欢他了,他这么抠门儿!」 苏妍大笑了一会儿,随即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但感情这种事得慢慢来。」 「哎哟我……,」陈彦明把到了嘴边的「韩枞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咽了回去,侧面提醒,「喜欢韩枞的人太多了!你别慢慢来了啊你。」 「既然喜欢,就应该去追!去争取!」陈彦明说。 静了静,苏妍说:「我知道了,谢谢哥。」转了个别的话题,和陈彦明聊起来。 结束通话之后,苏妍坐着发了会儿呆。 其实她能够感觉到,韩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也许是受陈彦明那句话影响,她还是想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下。 做了两个深唿吸,苏妍给韩枞发语音:「韩枞哥,你还在住酒店吗?」 停了停,又改成打字:【还是买一套住房更为舒适。】 她在输入栏里打「我最近有空,可以陪你去看房子哦」,刚准备发送,韩枞回覆:【打算去城西这边看房。】 城西? 手机一下没拿稳,磕在了桌角上,苏妍忽然莫名发慌,连忙按住心口,同时按住语音键:「我小叔叔就住在城西。那边是挺适合居住的,但是你在那边买房的话会不会不太方便?那儿离你公司有点远。」 韩枞大概正在忙,回信速度很慢,聊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苏妍便跟他道了回聊。 其实韩枞并没有很忙,回信速度缓慢是因为他正在给苏骆发消息——苏妍提醒了他,他想借看房为由头,约苏骆吃午饭。 他跟苏骆表达了自己想要在城西那边买房的意愿,称在购房经理口中听不到真话,想跟城西居民——苏骆了解那边的真实情况。 苏骆不疑有他:【可能要晚一点。】 【小舅舅定,什么时间都可以。】 【但是,小舅舅不能饿着肚子工作。】 苏骆:【我不超过一点,你也别饿着。】 徐燕这时过来敲门,告知韩枞会议要开始了,韩枞长舒了一口气,给苏骆发信息说自己要先忙,叮嘱苏骆开车注意安全,记得先吃点东西垫着肚子。 苏骆一如既往地客客气气的,说「好」、「谢谢」,韩枞握着手机嘆了口气,深感追人之路道阻且长。 — 会议结束,韩枞起身沖高管团队鞠了一躬,而后宣布,「从今天起,你们不用事事过问我的意见。 「以后我只做决断,有什么问题各位自行开会商讨、解决,我相信在座各位具备这种能力。」韩枞补充。 第12页 几位高层面面相觑,一副「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表情,战战兢兢地看着韩枞。 猜到大家在想什么,韩枞主动解释,「因为我需要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情。」顿了顿,他对徐燕说,「以后你会更辛苦了。很多事需要你帮我打理。」 徐燕抱着笔电点头,「好的!」走出去几步,好像才想起来什么,「噢」了声:「对了,汇鑫金融的陈总想约你吃晚饭。」 韩枞顿住,冷声道:「拒了吧。」 徐燕第一次看到韩枞露出这种神情,感到有少许吃惊,愣怔少时,慢吞吞地说好。 走出写字楼,韩枞收到了苏骆发来的微信。 —【不好意思,才看到你的信息。谢谢。】 —【我已到你公司楼下】。 白色小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路边,韩枞快步向前走,坏心情也消失了。 上车后,韩枞给苏骆报了家西图澜娅餐厅的地址。苏骆打字给他看——我们可以去城西那边吃。 韩枞说,「这么麻烦小舅舅,肯定得请你吃顿好的才行。」 苏骆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打字跟韩枞说:【你好像把我当小孩子了。】 【我不是很喜欢在外面吃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样啊,」韩枞垂下眼,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对不起啊小舅舅。我没有亲人——你是彦明的舅舅。我跟彦明从小一起长大,所以……」 坦白讲,韩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此能说瞎话,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又自我麻痹:追人必要的手段罢了,不必在意。 而且,他耍心眼儿撩拨苏骆,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追人」,他想要搞清楚一个问题:苏骆到底是不是直男。 若不是种种迹象表明苏骆好像并不太直,他肯定是不会这么接连不断地下勐/药的。 事实上,苏骆长得很冷,气质也是淡漠疏离那一挂的,但他却十分容易心软,对于韩枞一而再的「卖惨」,他虽然不再露出心疼的眼神,但也不再拒绝与韩枞同行,沉默地发动车子,往西图澜娅餐厅方向走。 到了西图澜娅餐厅,韩枞让苏骆点菜,苏骆有些犹豫,韩枞便只好告诉他,说自己是这家店的股东之一。 苏骆看着韩枞,眼睛里写着「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几个字。 韩枞哑然失笑,认真道 「我不会骗你。开这家公司以前,我在s市投了很多零散的……产业。」 苏骆眨了眨眼,对韩枞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知道韩枞是西图澜娅餐厅老闆之一,但苏骆最后还是略过自己喜欢吃的,只跟服务生报菜单里面最便宜的两道餐点。 韩枞没有劝他再点点儿贵的,向服务生表达了感谢,随后藉口要上洗手间,熘去后厨,把苏骆眼神停留过的几道菜抱给主厨,交待做得清淡些,又嘱咐经理,说这些餐点是厨师做的试菜,希望韩枞和苏骆能够替他们试试菜,给予口感反馈。 苏骆单纯善良,又十分好骗——对此他深信不疑,高高兴兴地吃起来,然后打字告诉韩枞:【好好吃。他们人也好好。】 看着苏骆粉润的嘴唇,韩枞不可遏制地想了些别的方面的「吃」。 喉结滚了滚,韩枞哑声道,「我也很好。」 苏骆愣了下,唇角扬起来,点头表示认同。 不接受我的喜欢也没关系,韩枞忽然想,可以一直这样,就很好了。 第7章 兼职陪伴 7. 苏骆拒绝了韩枞的聘请,理由是「工资太高」。 无奈之下,韩枞只能把合同碎了,重新列印一份。他边打字边说,「不让小舅舅做我的专职人员。还是跟之前你义务接送我一样,但我必须得给你钱。」工资方面,韩枞在正常基础上加了一半,理由是「小舅舅付出的有这么多。」 苏骆签完字了才发现括弧里写着———陪老闆吃早餐、喝下午茶、吃晚饭。 周一早上苏骆比较忙,韩枞就打包好早餐送到他家,跟他们父子俩在家吃。吃完早餐,嘉嘉去学校,苏骆送韩枞去公司,到了楼下再道别。 下午三点多,韩枞给苏骆发信息说【小舅舅,下午茶时间到了。我在西图澜娅餐厅等你。】末了又加一句【我还没吃午饭。】 苏骆便很快回覆:【你先吃点东西垫着,我20分钟就到。】 他们入座后的第十分钟,由苏骆介绍过来上班的吴铭正好从后厨出来抽菸。 看见苏骆,他笑着打了声招唿,把没点火的烟夹在指间,略过韩枞,径直往苏骆旁边坐下。 苏骆抿抿嘴唇,在手机上写「他是这里的老闆」,递给吴铭看。 吴铭瞪大眼睛,看看苏骆,又看看坐在一旁,穿着高定西装、谈吐很是得体的韩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噌」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把烟往兜里塞,一边鞠躬:「老闆好!老闆您用餐愉快,老闆我马上回去工作。」 韩枞把他和苏骆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暗暗动了动心思——也许可以从苏骆的远房表弟这里找到苏骆情感的突破口? 按住吴铭肩膀,韩枞温和地表示不用紧张,语气诚挚地邀请他一起用餐,吴铭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您是老闆,我哪能跟您一起吃饭,不合规矩。」 「可我们不是外人。」韩枞笑笑,「你是小舅舅的亲人。 第13页 「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韩枞补充。 苏骆和他对视了一下,转过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韩枞觉得他装傻充愣的样子有点可爱,刚准备开口逗逗他,吴铭却为难地开口,说我不能熘班儿,韩枞想了想,招手喊来西图澜娅餐厅经理,给吴铭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得到特批时假,吴铭露出特别激动的表情,在衣服上搓了搓手,然后跟韩枞握手:「谢谢老闆!」一边傻笑:「我还是第一次上班偷懒那。」不过脑子地跟苏骆感慨「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认识本地富豪就是好啊!」、「我也沾光了!」。 韩枞看出苏骆的尴尬,连忙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聊到热络时,吴铭忍不住夸赞:「您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大老闆。」 换做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说这话,韩枞大概率只会一笑了之,但吴铭此人除了话多嘴碎之外,为人倒是十分的真诚简单。 韩枞笑起来,顺口问,「不像老闆像什么?」 「大学生,」吴铭嘴里吃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煳不清,「你看着就跟大学生似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拍了下脑门:「对了!就是学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你妈不是那谁......陈彦明他妈/的表妹吗?!我记得你们两家关系可好了,以前经常走动的。 「后来好像就不怎么来往了……」吴铭又转过来,跟闲聊似的问韩枞:「嗳你们两家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韩枞不怎么想聊这些,便跳过他的问题,反问:「你那时候见过我吗?」 韩枞对吴铭完全没印象———时间久远,而且他潜意识也不想记着那些年发生的事。 事实上,吴铭跟陈彦明他外公这边的人也并没有太多来往,会见到韩枞,是因为陈彦明外公做寿时,他随父母过去吃酒。 吴铭随手放下筷子,一边回忆一边道,「我记得彦明他外公……苏老爷子六十岁做寿,办了好隆重的一场酒席,你不就跟着帮苏家忙前忙后地招唿客人吗?」吴铭手脚比划,嘴上说:「你那时候穿的可洋气了,我们都以为你是哪个大老闆家的小少爷呢!哈哈!不过,你现在比小少爷更厉害,你现在成大老闆了!」 又嘆气,「唉……我都不好意思说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丢人!」 韩枞温和道,「各有建树罢了。」抿了口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骆,沉吟了下,他问吴铭:「当时苏骆舅舅也在那里吗?」 吴铭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老爷子的寿宴。」韩枞提醒,「苏骆小舅舅在吗?」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完全没印象,自己那会儿有没有在那里见过苏骆。 在吴铭回答之前,他想的是,也许苏骆那会儿在外地上学,所以他才没有遇到过他,不过也可能是他记不得了。 韩枞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嗯……」吴铭皱眉想了想,说:「他当时在——」 「啪」地一声,苏骆手里的白瓷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韩枞怔了怔,连忙抓住苏骆手腕,察看他的手指有没有被烫到。 茶西图澜娅餐厅这会儿客人挺多,很多人往他们这边看,与打碎瓷杯的动静相比,韩枞亲昵的举动更让人浮想联翩。 有几个女孩子捂着脸跺脚,看上去还挺激动的,但更多的是一些不太友好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不过韩枞没有管他们在讨论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苏骆身上。 苏骆有些不对劲。 ——他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唇色惨白,眼神惊惧。 韩枞把手搭在他肩头:「小舅舅,你怎么了?」 几秒之后,苏骆从游离的状态中醒神,沖韩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也就是这一瞬间,韩枞眼前闪过几个帧节画面,像年久失修的黑白电视机,打开想看一下节目,却满屏的雪花横槓,伸手拍了拍机顶,屏幕里出现了模煳的影像,再拍几下,画面就变成了星期二下午停播时常用的彩色马赛克。 韩枞皱了皱眉,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画面感到不解,这时候,吴铭的声音传过来:「哥,你手没事儿吧?」 韩枞回过神,把苏骆的手指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到温度确实不高,才放心地把手挪开,然后对着苏骆的指尖吹气,又小心翼翼地一一根一根的捻过去,嘴上说,「好了,以后都不会被烫到了。」 话刚说完,苏骆就把手抽了回去,神情很是慌乱。 韩枞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只好问:「小舅舅,你……怎么了?」 话才出口,韩枞便顿住了——他今天似乎一直在说这句话。 但是苏骆并没有告诉他答案,他打字说【我要去接嘉嘉了。】转身往外走。 韩枞将千头万绪压下,跟了上去。 之后他们去学校接嘉嘉,然后一起吃了个晚饭,结束后,韩枞没有提及回酒店,而是跟着去了城西。 到了家楼下,苏骆把车子停在路边,锁好车门,径直往前走,连嘉嘉在后面没跟上他也不管。 「小舅舅,」韩枞快步上前,拉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苏骆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韩枞嘴巴微张,把想问的话收了回去,半开玩笑地道:「小舅舅这样,像是在闹别扭的小女孩儿。」 第14页 也不知怎么,苏骆忽然脸色大变,露出快要哭了的表情,把韩枞的手扯下去。 韩枞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也不想再探究了——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苏骆永远都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 顾不上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逾矩,韩枞心疼又心乱,一手搂住苏骆后腰,另一只手抓住苏骆的手腕,跟他道歉,说:「对不起。小舅舅别难过。」 「我的确是想要了解你的过去,」韩枞坦诚道,「因为我对小舅舅……有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的心思。」 「但与之相比,我更不希望你生气。」韩枞说,「也不要不理我。」 苏骆露出羞恼的表情,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又让自己的身体离开韩枞一点,然后做手势 —你这样有点奇怪。 韩枞不解:「哪里奇怪?」 苏骆的耳朵红得厉害,他没有回答韩枞的问题,继续打手势 -我没有生气。你早点回家,再见。 韩枞舒了一口气,点头:「明天见。」 苏骆顿住两秒,用手机打字:【明天我可以不去接你吗?】 韩枞微微蹙眉,沉声道:「小舅舅之前不愿意做我的专职司机,现在连接送我都不愿意了吗?」 不待苏骆做出反应,韩枞自顾自地道,「看来,小舅舅真的是很不喜欢我了。」 「也是,」韩枞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的确不讨人喜欢,我——」 苏骆用手捂住韩枞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丧气话。 韩枞眼神变了变,抓住苏骆的手指,轻轻捻了捻,低声道,「苏骆,其实我———」 苏骆马上把手抽出去,拉着一脸困惑的嘉嘉,往自己住的房子方向跑。 晚上十点左右,韩枞收到苏骆发来的简讯。 【我今天没有生气。】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韩枞把手语教学视频暂停下来,给苏骆回消息: 【我知道了。】 【谢谢小舅舅。】 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问苏骆: 【「很多人」包括小舅舅吗。】 苏骆没回。 第8章 相爱正好 8. 【九点,人间小蛮腰】——陈彦明。 韩枞本就想着等陈彦明旅游回来跟他好好聊聊。收到陈彦明的信息,他没犹豫,回了个好。 见面后,聊了几句开场白,陈彦明便直奔主题,韩枞的回答跟以往一样:「我不适合苏妍。」 「操......」陈彦明气笑了。 他眼珠一转,勾着韩枞的脖子,夹着嗓子说:「你该不会是一直暗恋我,所以才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韩枞抿了口茶水,没说话。 「卧槽!」陈彦明大惊,「你真的暗恋我?!」 他立刻从韩枞腿上下来,扭扭捏捏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不能乱——」 「打住。」韩枞睨了他一眼,「别瞎发散。」顿了顿,问,「你和男人在一起,会觉得煎熬吗。」 「不会啊,」陈彦明耸耸肩,语气轻松,「我和方毅是真爱,怎么会煎熬呢。虽然有时候要遮遮掩掩,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很开心。」 韩枞点点头,说「你要珍惜」,而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下。 陈彦明呆了呆,凑近少许:「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韩枞看了他一眼,仍是一言未发。 完了……真完了。 陈彦明搓揉自己的脸颊,努力维持淡定,同时在心中哀嚎,表妹啊,以后咱别玩儿暗恋了,要恋咱就明着来啊。 「那...那什么,你要是真喜欢什么人了,那也只能说明你跟苏妍缘分未到哈,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表妹......哦哦,不对不对,你俩也没啥,呵呵...怎么说呢,反正,你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替你高兴。」陈彦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做我表妹夫嘛!」 韩枞看了看陈彦明,忽而放下茶杯,面色凝重,「做你舅父可以么?」 「说什么呢?!」陈彦明白了他一眼,骂了句脏话,说,「长辈的玩笑不能随便乱开啊!」 「我不会开这种玩笑。」韩枞严肃道,「我喜欢苏骆。」 「噗——」 还没吞咽下去的茶全喷了出来,给没怎么动筷子的各色餐点来了个「雨露均沾。」 陈彦明攥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他眼睛瞪得很大,盯着韩枞的脸,几句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韩枞说「这杯子很贵」,将茶杯从陈彦明手里解救出来,正色道:「我说,我喜欢苏骆。」 「卧槽!」陈彦明气得要杀人,他指着韩枞的鼻子大声喊,「你有病吧?!你喜欢我舅舅?!你知不知道他是我舅舅?!你知不知道他也是你舅舅?!」 「他不是我舅舅,」韩枞提醒他,「我们的关系已经隔了四五代了。」 「砰」地一声,陈彦明的拳头砸在桌子上。 「给你五分钟时间冷静,我再跟你道歉。韩枞说罢,转过身,不再看他。 过了两分钟,陈彦明冷静了些,又再吐个脏字,说,「讲。」 「我还没有表白。」韩枞说,「在告诉苏骆之前先告诉你,不是为了徵求你的同意,只是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第15页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韩枞补充。 韩枞最后的这句话,令陈彦明的怒火熄了大半。 他蹭地站起来,在包厢里来回踱步,嘴里默念:「兄弟是手足,舅舅是......是啥?操了,除了是长辈还能是啥?!」 过了少时,陈彦明停下来,试图用人/伦道德约束韩枞:「先不说我舅舅还带着个孩子这事儿啊,他...他跟你可还差着辈分呢!」 韩枞淡淡道:「是你,不是我。」 陈彦明:「……」这话没毛病,苏骆确实不是韩枞的舅舅。 「就算你们没辈分的问题...也就算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去追他,那又怎么样呢?」陈彦明「呵呵」了声:「你觉得我小舅舅会接受你、会喜欢男人?」 「我也不喜欢男人,」韩枞说,「我只喜欢他。」 「艹!」陈彦明没好气地嘀咕,「还他妈挺戳心窝子的。」 不不不,不能动摇,那是我小舅舅,我表哥看上我舅舅.......我他妈、我他妈以后到底该叫他什么?! 表哥? 这些年就没这么喊过! 小舅妈、小舅父?!! 操了......... 做了几个深唿吸,陈彦明把手搭在韩枞肩膀上,神情严肃且认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弯了,当然,我小舅舅好看又温柔,确实是挺招......挺招gay喜欢的,但你不是啊!咱们从小玩到大,你是直男这一点我比谁都确定。」 「也确实是有直男喜欢上男人的,但他们最后又都直回去了,这种最他妈伤人!」陈彦明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希望你啥都好,甚至、甚至是你跟方毅掉河里我肯定救你,但是,在这个事情上,我得保护好我小舅舅。」 韩枞没说话,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和陈彦明添茶水,陈彦明皱着眉头按住他手背,让他别倒了,然后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确定你是不是一时冲动或者突然想了解男男什么的......总之,你搞谁都行,别打我小舅舅主意行不行?」 陈彦明的反应超出了韩枞的设想。 韩枞蹙了蹙眉,直觉告诉他,这跟苏骆的过去有关——苏骆的任何事他都想知道。 斟酌片刻,他问陈彦明:「小舅舅他......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陈彦明的表情滞了滞,半晌,缓缓地嘆了口气,点头「嗯」了声:「我小舅舅他这几十年就是按苦情剧里的主角的配置来过的,他.......」停了停,陈彦明说:「我小舅舅他其实不是我的血缘亲舅,他是我外公的养子。」 养子?韩枞怔了下,看着陈彦明。 陈彦明问服务员要了杯冷饮,饮料镇定了神经,这让他可以冷静地讲述苏骆的过去。 苏骆幼年时父母相继去世,幸而他从小跟着母亲学唱戏,有一计傍身,生活还算算勉强过得去。17岁那年,他随团去演出,甲方就是陈彦明的外公。 陈彦明外公当时听完了一场戏以后,也不知怎么,非闹着要把苏骆认作干儿子,把人领回了家。 陈彦明无奈道,「我外公他人家一辈子老实本分,没想到老了反而干了这么件『出格』的事。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尴尬的,但我外公那会儿不能受刺激,家里长辈们看我小舅舅挺可怜的,也就同意他入苏家了。」 苏骆刚到苏老爷子家的时候虽然很瘦,但因为常年窝在戏团里唱曲儿,没像一般穷孩子那么黑那么糙,反而白白嫩嫩的,陈彦明那时还老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他是不是女孩儿,成天「妹妹妹妹」地喊。 「长得太好看了有时候也不是好事。」陈彦明思维发散,聊着聊着就延伸到别处去了,「你知道我本来还有一个小姑姑的吧?」 韩枞愣了下,反应过来,点头说嗯。 陈彦明口中的姑姑当年是学校里的校花级人物,不仅长得漂亮,成绩也是年级第一。 本来这么优秀的女孩应该是有大好年华等着她的,但是她却在16岁那年,从宿舍楼顶跳了下去。事后验尸结果表明,她已经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这件事情当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几十年前不像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加上他们那儿又是远离城市的小乡镇,派出所的民警简单查了查,最后以「羞愧自杀」作了结案报告。 陈彦明小姑下葬当天,陈彦明的外婆撕心裂肺地喊了句「是我没有看好你」然后一头撞在棺木上。 说完这些,陈彦明语气沉重道,「我外公因为这些事受了不少刺激,精神状态也一直不太稳定——小舅舅到了苏家之后,我外公就把他当成我小姑姑养。他不但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我小舅舅,还把他打扮成我姑姑的模样,让他穿裙子扎小辫儿,甚至......」 韩枞紧张道:「甚至什么?」 陈彦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慢道,「他发病的时候拿家里小孩儿玩的桃木剑,往我小舅嘴里......」陈彦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抹了把脸继续补充:「从那之后,我小舅舅不但没法唱戏连正常说话都说不了,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上学。」 17岁那年进苏家,一直到19岁,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苏骆都在扮演陈彦明的姑姑,直到被送去外地上聋哑学校,他才结束这种生活。 「我外公每天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小舅舅,他不但不恨还毫无怨言地照顾他。 」调整了下坐姿,陈彦明继续道:「那些年,我小舅舅就跟坐牢似的关在家里......」他看了韩枞一眼,「要不是因为这个,估计你俩早就见过了。」 第16页 韩枞怔了怔,笑了,「现在见面也很好。」 陈彦明和他对视几秒,忽然哑声沉默了。 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在静谧的几分钟里,韩枞想像了一下那个时候的苏骆,然而越想就越心疼。 他那时明明是最好的年纪,明明可以享受因为外形优势带来的一切便利,可以因为长得好看,接受班花或是校花的告白,和成绩优异修养良好的女孩儿谈一场恋爱,但是命运弄人——他只能黑髮长裙地被关在家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个人待着。 韩枞心中泛起难以忽视的酸楚,他忽而产生幻想,想像自己回到了十三年前,在宴席间隙,与出来找水喝的苏骆相遇。然后他很大胆地抓住苏骆的手,说「我带你去我家」。 然而到了家楼下,迎接他们的是一堆废墟。 苏骆微微偏头,疑惑地看着韩枞。 有人浮在半空,在韩枞耳边说:你没有家了。 设想结束。韩枞便也记起,他那时候的确没有家了。 也就是这时,在韩枞心中盘桓许久的「我当年为什么没有遇到苏骆」这个问题终于找到答案—— 你涅槃重生,我脱胎换骨。 遇见你和爱上你,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9章 不离不弃 9. 「我小舅舅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从小苦到大。好不容易找个下家又被继父给坑惨了。后来念了聋哑学校,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愿意相亲结婚,结果那人是个专门骗婚的女骗子!太他妈操/蛋了.......」 陈彦明斜了韩枞一眼,冷哼道,「不过,也是因为这女的我才知道,我小舅舅心里可一直有个白月光呢!」 韩枞愣了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彦明提高音量,「我说,我小舅舅心里有个特别喜欢的人!你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啊?那我再说一遍吧,我说,我小舅舅他——」 「——是他自己跟你说的吗?」韩枞打断他,加重语气,沉声问,「是他——苏骆亲口告诉你,他之所以会娶那个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和他喜欢的人,长得很像?」 「当然啦,」陈彦明语气得意,「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个?」韩枞看着陈彦明的眼睛,又问,「是在什么前提条件下,他跟你说』这个女人和我喜欢的人长得很像『。」 「他——」 「———想清楚再告诉我。」 静了十秒左右,陈彦明小声说,「是在我外公、还有家里人知道他……喜欢男人以后,逼他结婚的前提条件下发生的。」 果然……韩枞笑了笑。 他没猜错。 「你别这么笑!」陈彦明做出噁心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报復似地说,「我小舅舅那时候是喜欢男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喜欢女人啊?你看我,我以前不也是喜欢女人么?」 韩枞没说话,陈彦明又道,「不是有双性恋么?我觉得我小舅舅就是双性恋。而且抛开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说,就光他心里有一个不可撼动的白月光这一点,你和他,就不可能!」他拍拍韩枞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还是趁现在陷得不深,赶紧放弃吧。」 韩枞早就猜到苏骆心里有人。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些都过去了。而且他相信,只要他陪在苏骆身边再久一点,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的,他一个都想不起来,都得说拜拜。 劝说了两个小时,依然毫无成果,陈彦明不由自主地感到沮丧,但又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他哭丧着脸跟韩枞打商量:「你跟我小舅舅的遭遇其实还挺像的,你就看在『同可怜相斥」的份儿上,别打他主意了成么……」 韩枞摇摇头,「我跟苏骆……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也很可……」撇了韩枞一眼,陈彦明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转而道,「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你遇到欺凌能反击!而且,你还能完美逆袭,你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励志哥。至于我那位还在逆袭之路上奋斗着的小舅舅,您就让他靠自己的力量翻身做主人行么?」 陈彦明言下之意——您别砸钱「包养」我小舅舅行吗? 陈彦明的话没让韩枞有任何气恼的情绪,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些年,苏骆是怎么熬过来的? 韩枞神色凝重,双手用力交握,许久之后才郑重地说:「我想和他在一起。」 陈彦明嘴巴张开一些,呆了一小会儿,仿佛妥协了,小声嘟囔:「我小舅舅没爹没妈,你也差不多,要是他真的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俩……倒也没太多现实问题。不过......」 他凑过去,一手搭着韩枞肩膀,另一只手捏住韩枞下巴,凑到距离韩枞很近的地方,慢慢地说:「白月光是什么样的存在不用我解释吧?所以,你想追到我小舅舅?难!比你心甘情愿地躺下来被我操还难哦……」 「你们在干什么?!」说话的是贸然闯入的萧恆。 陈彦明幸灾乐祸地看向韩枞:活该!谁让你丫想撬我家墙角,报应来了吧! 韩枞无视陈彦明的眼神,让跟进来的萧芒先去忙,说他会把萧恆送回家。 —— 萧恆的爸爸与韩枞的爸爸是战友,韩家出事之前,两家一直来往密切,过年过节常有走动。 第17页 韩家遭遇变故后,萧恆的父母想要将韩枞接回家照顾,但是被陈彦明的父亲以「太过叨扰」为由婉拒了,尽管如此,萧先生和萧太太还是明里暗里地给予过他许多帮助。因此,面对年少时就已经对自己表明心迹,且拒绝无用的萧恆,韩枞头疼归头疼,但碍于长辈们的情分和萧先生萧太太的恩情,难以做到对他置之不理。 萧恆长了张娃娃脸,皮肤很白,虽然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但还是像个大学生似的,说话也总是粘粘乎乎的,带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眼神忿恨地看着韩枞和陈彦明,质问:「你俩在一起了吗?是在一起了吗?」说罢,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没有。」韩枞说,「我和彦明一直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要狡辩了!我都看见了!你们刚刚在、在亲——」后面的他好像说不下去了。 对视片刻,韩枞移开视线,没有再解释。 兀自哭了一会儿,萧恆用手臂快速地抹了一下脸,又走近几步,拉了拉韩枞的西服下摆,可怜巴巴地说,「我、我错了韩枞哥哥,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韩枞看了看他,嘆了口气,说「没生气。」 萧恆这才高兴起来,一把抱住韩枞,粘粘乎乎地说,「我就知道韩枞哥哥对我最好了!」 韩枞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的手锁的死死的,怎么都推不开,陈彦明看热闹不嫌事大,拿出手机对着他俩连续拍了好几张,而后按下唿叫铃,吩咐服务生送一打啤酒上来,和心情由阴转晴的萧恆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期间,韩枞默默喝茶,时不时看下手錶。 萧恆酒量不太好,到第四瓶的时候已经醉得不行,他一边往陈彦明怀里蹭,一边嘟囔,「你不是韩枞哥哥,不能抱我。」 陈彦明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吐了个脏字,说咱俩撞号了吧,说完就又去倒酒,韩枞连忙抓住他手腕,「十点半了」。 「十点半怎么了?」陈彦明打了个酒嗝,「还早啊……」 「他在等我。」韩枞说。 陈彦明默默地吐了个脏字。 韩枞拖着两个半醉的人往外走,苏骆立刻打开双闪从车上下来。双闪灯的亮度刺眼,韩枞脚步微顿,准备往反方向走时又觉得逆光过来的人有点眼熟。直到那人携着光走近,韩枞才发现是苏骆。 韩枞缓慢地向他走过去,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绪全都没了,只留下一个念头,反反覆覆地循环:去他的白月光,去他的双性恋。 上车后,韩枞把萧恆居住的小区名字报给苏骆,同时表示歉意。苏骆目视前方,仿佛十分专注于开车,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韩枞嘴巴微张,正欲说点什么,萧恆忽然扒着副驾驶椅背,凑上来说:「韩枞、韩枞哥哥,我一个人在家害……害怕。」 韩枞往后撇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又拽住韩枞的衣服,拖长尾音,说「哥哥~」 「诶~」陈彦明贱贱地应了声,凑近:「好巧,我也是一个人在家,要不,咱俩凑合一晚呗~?」 萧恆一巴掌唿过去,气鼓鼓地说:「你个臭流氓!不要脸!」 陈彦明气得要炸,苏骆却突然笑了。 韩枞、陈彦明同时愣住,静了两秒,陈彦明把脸凑到萧恆旁边,「你再扇我一巴掌吧。」 萧恆眼睛半睁地看着他:「你有、有病吧?」 陈彦明向来没正形,再加上和苏骆年龄相差不大,平时相处得更像是朋友,所以他也没顾及什么长辈晚辈的,只想再让苏骆笑一笑。 他语气特别诚恳地请求萧恆再给他一耳光,说「求求你了祖宗,你能让我小舅舅笑一下,我命给你都行!」 萧恆手刚抬起来,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而韩枞侧目望向苏骆,心想,以后每一天,我都能让苏骆高兴。 将萧恆和陈彦明分别送回家以后,已经接近凌晨,韩枞不捨得让苏骆再熬夜开车,就强制要求苏骆和自己换位置,苏骆不答应,他就一直盯着苏骆看,苏骆脸皮薄,被他闹得没办法了,只好同意去坐副驾。 城西不比市中心,到了深夜,车少人少,天地间瞬间安静下来。 韩枞把车窗降下来,闻见浮在空气里的干净好闻的草木味道。 路边的一家大型家居店正在贴海报,似乎是马上要举办周年庆典了,几个店员正在熬夜布置,为活动做准备;绿化带旁边站着一对情侣,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吵,女孩哭着哭着就被男孩抱在了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家乡话骂他,说「你不要再惹我生气了」;水果店的老闆娘正开着视频跟人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一把勾住旁边正在往里搬水果的男人,凑上去亲了一口,大笑着说「你爸害羞了」…… 橙黄色灯光映在宽阔的柏油路面,将浓稠的浪漫扩散到了胸口。韩枞转过脸,瞥见苏骆也刚好在往外面看。 共度余生」的构成要素和基本条件,韩枞在这一瞬间得出了结论: 两个人、一辈子;三餐四季,不离不弃。 第10章 完了完了 10. 「即使他喜欢的是我叔叔你舅舅,咱们也不能插手。」在陈彦明的一番「安慰」中,苏妍得知了韩枞喜欢的是她小叔叔。 苏妍对电话那头絮叨了一个小时的陈彦明说:「你作为韩枞哥的好朋友,应该替他高兴。毕竟,他真的很不容易。而且...我跟韩枞确实更适合做朋友。」结束聊天前,苏妍叮嘱了句,管好你那张嘴。 第18页 苏妍自己都释然了,陈彦明也只能勉强接受韩枞对他小舅舅的「觊觎」。 不过还是出于某种目的,特意约韩枞一起喝下午茶——苏骆自然也在。 陈彦明这天难得的安静——因为精力都花在暗中观察苏骆和韩枞谁才是被压的这件事情上了。 韩枞一如既往地包揽了给苏骆倒茶夹菜递手帕的工作,而苏骆则会在韩枞喊他的时候停下动作沖他弯起眼睛,韩枞低头凑近他时,苏骆就会......脸、脸红?! 完了...... 完了完了...... 操蛋了!我他妈这还真是要多个舅父啊......陈彦明觉得自己头疼牙疼胸疼,哪哪儿都疼。 回去以后,陈彦明越想越不甘心,给韩枞拨了个电话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弃我小舅舅吧!你俩......」「你俩」了三遍后,陈彦明说「你俩的星座不匹配!」 韩枞想了想,让徐燕把会议往后挪半个小时,然后问陈彦明:「小舅舅是什么星座?」 「我小舅舅可是单纯的小绵羊!」陈彦明啧啧了两声,嫌弃道,「哪像你?心眼儿比蜂巢眼儿还多的处女男!!」 韩枞不知道陈彦明气的是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上下问题,他只当陈彦明是气他看上自己舅舅。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时间。 至于陈彦明提到的星座——韩枞无意中看到苏骆在备忘录上写下过「生日」两个字——会特意写在备忘录上,一定是看得很重的人。 韩枞起初想的是苏骆的白月光,但冷静之后,觉得是嘉嘉的可能性更大。 他没绕弯子,直接问陈彦明,嘉嘉生日是哪一天。 陈彦明拖长音「嗯」了几秒,张扬的语气泄了下来,说「啊啊啊!我忘记了,我.....」顿了下,他忽然跳到别处,「对了,你生日好像快到了吧?」 静了静,韩枞说,「我很久不过生日了。」 沉默了会儿,陈彦明说「哦」,小声道,「嘉嘉生日那个……我、我问下苏妍,她肯定记得。」 「好,」韩枞跟他道过谢,想了一下,还是在挂电话前补充,「我不过生日是因为没有遇到想要一起过生日的人,跟别的没有关系。」 在陈彦明炸毛之前,韩枞强调,「我说的是恋人。」 陈彦明悻悻说「哦」,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不到两分钟,韩枞就接到了苏妍打来的电话,她告诉韩枞还有一个礼拜就是嘉嘉的生日。 韩枞给苏妍回了个「谢谢」,准备道再见,苏妍忽然喊他哥,声音很轻地问「韩枞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小叔叔?」 问完又立刻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小叔叔他值得很多人喜欢,但这里面不应该有你。」 「你不是gay,你也没喜欢过男人,」苏妍说,「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一时冲动。」 韩枞停下签字的动作,不假思索地说,「「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我确实没喜欢过男人,但我也没喜欢过女人。」 「我只喜欢他。」韩枞补充。 手机音筒里的电流声夹杂了些不太明显的抽泣,韩枞感到少许愧疚,同时也莫名觉得庆幸,自己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了苏骆,且苏骆心里是有他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虽然不及白月光在苏骆心中的份量,但也足够了。 过了一阵,苏妍平復了下来,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开口打趣,「你要是和我小叔叔在一起了,那我得叫你什么呀?」 韩枞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苏妍「啊」了一声,大声说:「小婶儿!!」 「……」韩枞额角跳了跳:「不用,就跟现在一样就好。」 苏妍说「好好好」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 挂电话前,韩枞郑重地喊住苏妍,说:「谢谢你,因为你,我才没有错过苏骆。」 「我得出个帖子。」苏妍半开玩笑,「帖子标题就叫『相亲对象看上了我的叔叔』,这说不定能火欸!」 韩枞笑起来,说可以,但不要用苏骆的真名。」 「哥,你就非要这么刺激我啊?!」 韩枞顿了顿,跟她道歉,说不好意思。 苏妍被他的语气逗乐了,「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严肃啊,跟我小叔叔在一起也这么严肃可不行喔。」 韩枞想知道怎么才能让苏骆跟他在一起更开心,他问:「那...那要怎么样才行?」 「撒娇卖萌抱大腿呀!」苏妍语气俏皮,「我小叔叔最容易心软了,你撒个娇卖个萌他会不忍心拒绝你的任何请求的。然后再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都搞定!」 韩枞:「.......」 她跟陈彦明确实是一家人。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别的,然后约定一星期后一起替嘉嘉庆祝生日。 至于生日派对各项事宜,韩枞表示他会做安排,苏妍只需依时参加就好。 苏妍说好,顿了下,模仿陈彦明说话时的的语气,浮夸道,「果然好男人都是别的男人的啊~哎!我可真是命苦哦!」 「有更好的人在等你。」韩枞停了停,再次补充,「谢谢。」 苏妍啧了声:「我牙疼,挂了啊!」 刚结束通话,徐燕便敲门进来拿文件,韩枞把签好字的递给她,一边说:「小朋友生日,帮忙订个西图澜娅餐厅。」 韩枞把生日宴规格和布置要求告诉徐燕,嘱咐完又加了句:「让她们清场。」 第19页 记到一半,徐燕从记录本里抬起头,少有疑惑地道,「这种布置……这是过生日还是表白啊?」 韩枞愣了一下,「很夸张吗?」 徐燕把记录本转过去给他看,「生日派对而已,这些……不夸张吗?」 「不夸张。」韩枞语气温柔,「如果可以,我想替他完成所有想要完成的事。」 -------------------- 下一章有个工具人,有点讨厌的那种,但是戏份很少!! 第11章 表明心迹 11. 前往西图澜娅餐厅的路上,韩枞接到了萧恆的电话。 萧恆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让韩枞去救他,韩枞看了眼腕錶,同意立刻赶过去。 挂断电话,韩枞让苏骆在路口把他放下。他把提前买好的礼物送给嘉嘉,让他们先去西图澜娅餐厅,想了下,还是在下车时,告诉苏骆「我很快回来。」 苏骆看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韩枞按照萧恆发过来的定位,抵达某酒店8楼,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正用毛巾捂着额头,萧恆则抱着被子躲在角落里。看见韩枞,萧恆「哇」地哭起来,往他怀里钻。 韩枞有些无奈,稍稍推开萧恆一点,询问事件缘由。 萧恆嗓子都哭哑了,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去脉给交代了。 韩枞的冷淡和疏远让萧恆觉得难过,他一时冲动就学人在网上约/炮,结果到了关键时候,他反悔了。这种临阵脱逃的事情男人就算愿意,他小弟也不乐意。萧恆一时情急,慌乱中用菸灰缸把人砸得一脑门儿血。 男人是个已婚老师,知道这事闹大了对他没好处,所以不敢报警,只让萧恆赔钱。 萧恆这些年尝试创业但都失败了,因为家庭条件富足,便索性就无所事事了起来。他爸妈也不管他工作与否,反正每个月都会往他卡里转一笔钱,让他过得轻松自在一点,但自从萧恆一时冲动,跟他们出了柜以后,他爸妈就不再给他转钱了。 男老师要求他赔偿精神损失费和生理伤害费共计二十万元整,没有经济来源的萧恆根本拿不出钱,便就给韩枞打电话,让他过来「救」自己。 韩枞安抚地拍拍萧恆的后背,一边告知男老师,二十万不要想了,表示最多给他一万块。 老师没说接不接受,而是上下打量了韩枞一番,语气轻佻:「你陪我睡一晚。我不要钱了。」 韩枞没搭理他,问他要帐号,把钱给他转了过去, 这男老师也是个识货的,瞧见韩枞这一身行头,还有那块腕錶,明白他身价不低,在收到转帐简讯后,指着自己的脑袋,语气夸张,「我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要住院,还要专家会诊,没有二十万肯定是搞不定的。」 韩枞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如果觉得不够,可以交给警察处理。」 男老师脸色大变,嘟哝说「好吧」,快速离开了。 闹剧终于结束,韩枞将萧恆送回了家,之后,打车去了酒店。 嘉嘉生日派对的举办地点在酒店顶楼,韩枞上到天台以后,看见嘉嘉正拿着遥控器在操控着大黄蜂,陈彦明站在旁边跟他一起玩儿,苏骆则和苏妍坐在几米外的餐桌旁,比划着名聊天。 看见苏骆的一瞬间,因为萧恆而感到烦闷的心情顿时得到抒解,韩枞笑了笑,抬脚准备向苏骆走过去。 手机这时候响了,韩枞看了一眼——是萧恆打来的。 说到底,萧恆遭遇这些始终跟自己有关,所以韩枞没办法任他「自生自灭」。 看了眼苏骆,韩枞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护栏方向走,然而下一刻,电话那边的萧恆忽然出现在现场,朝他飞扑过来:「哥!」 韩枞险些没站稳,下意识地揽了下他的肩。缓了缓,他退开半步距离,问:「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么?」 萧恆立刻往前挪了一步,拉住韩枞衣服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哥,我害怕......」 不远处的陈彦明阴阳怪气地模仿「哥~」翻了个白眼,韩枞循着声音,将目光投向他旁边安静坐着的苏骆。 可能是背着光的原因,也可能是他自己想要苏骆的在意——苏骆明明还是那副沉静的样子,但韩枞却觉得,他在伤心了。 可萧恆还在哭。 韩枞感到头大,握着萧恆肩膀,将他推开少许,刚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苏妍就给递了张纸巾过来,问萧恆出了什么事。 到底关系到自尊自爱的事,韩枞并不想多说,便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苏妍嘴唇微张,看看韩枞,又看看始终扯着他衣服不愿意离开半步距离的萧恆,最后,又看看坐在那里开始喝第三杯水的苏骆。 无声地嘆了口气,苏妍给了个「你好自为之吧」的眼神给韩枞,折返回苏骆身边。 「爱哭鬼!」嘉嘉这时候跑了过来,隔空用手指着萧恆:「我爸爸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成这样太难看了。」 萧恆抹了眼泪,抽泣着道:「你是谁呀?」因为刚哭过,他的声音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听上去挺奶的。 嘉嘉「哼」了一声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时苏骆用指节叩了两下桌子。 「我叫苏嘉文。」嘉嘉不情不愿地介绍自己。 萧恆说你好,想跟他握个手,嘉嘉却并不理他,一边拽韩枞的胳膊,一边把他往外推:「今天是我过生日,韩叔叔是要陪我玩儿的!」 第20页 韩枞便耐下性子去哄嘉嘉,告诉他这位哥哥刚刚被坏人吓到了,表示自己需要暂时陪他几分钟,希望能够得到善良可爱的嘉嘉本人的谅解。嘉嘉撅起嘴,为难地说好吧,松开手,不再闹他。 想了一下,韩枞萧恆带到苏骆坐着的那张餐桌旁边坐下,顺手抽了纸巾递给他,这时服务员过来给他们添茶水,几乎是条件反射,韩枞想也没想地就伸出手去碰了一下苏骆的杯子,然后交待:「换一杯热的给他。」 苏骆怔了怔,连忙摆手,又指了一下手边的杯子,意思是不用换,我喝这个就好。 韩枞坚持:「太凉了,你的胃受不了。」 对视两秒,苏骆妥协了,慢慢地点了下头。 韩枞那次对萧芒说的「萧恆为了你跟家里出柜」这话反应得很冷淡,但他并不会真正的无动于衷。他觉得萧恆如今无家可回,犯这些错事多多少少都与他有关,再者,他父亲出事后,萧家夫妇给了他很多帮助,年少恩情当涌泉相报,这一点韩枞一直做得很好。以至于在很多事情上他会对萧恆迁就甚至纵容。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跟他谈恋爱。 看着又开始掉眼泪了的萧恆,韩枞颇有些无奈,他斟酌少时,语气温和的开口道:「萧恆,我希望你不管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洁身自好。心情不好、失恋不是乱搞的理由。」他拍了下萧恆的肩:「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别再这么冲动。」 他在手机软体上给萧恆叫了台车,让他先回家休息,承诺有空就会去看他。 换作平时,萧恆早就听他的离开了,但韩枞那会儿送他回家之后,一刻也不肯多待,这让他感到很是不安,而后他给徐燕打电话,撒谎说找不到韩枞,徐燕没多想,把韩枞在空中西图澜娅餐厅包场给嘉嘉举办生日宴的事情给说了,于是他就打车追过来「捉/奸」。 而从他出现到目前为止,韩枞的举动和神情都在提醒他,他喜欢了那么多年、追求了那么多年的韩枞,对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还是个有孩子的老男人动了心。 萧恆觉得不甘心,试图通过撒娇耍赖等等方式,让韩枞和过去一样对他妥协,最后送他回家——只要韩枞去到他的房子里,他就有办法让韩枞一晚上都走不了。 韩枞并不知道萧恆心中的计划,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苏骆。哪怕只是把萧恆叫到楼下聊几句,只离开一小会儿,也不能。 「萧恆,」韩枞说,「我们只能做亲人。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们就不要再联繫了。」 韩枞的态度令萧恆的情绪骤然失控:「我喜欢你!我不要做你的弟弟!!」萧恆哭得满脸都是泪,语无伦次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我长得这么好看!我今天、今天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没有跟别人睡过,我……」 「与这些无关。」韩枞打断他,「我对你没有那种想要成为恋人的感情。」 萧恆倏地顿住,而后,他止住抽泣,抓住韩枞手臂,冷声道「是吗」、「还是试试吧」踮起脚,凑上去强吻韩枞。 「我操!」陈彦明咂舌:「牛逼!」 苏妍刚准备去捂嘉嘉的眼睛,韩枞就已经推开了萧恆。 「你———」韩枞腮帮微动,嘆了口气,坦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相信你也能很快找到真正爱你的人。」他补充。 萧恆摇头苦笑,倔强又可怜的看着韩枞。 对视了一小段时间,韩枞抬手给萧恆擦了眼泪,柔声道:「回去吧。」 大概觉得萧恆可怜,陈彦明难得的大发善心,主动提出送他回家。 俩人前脚刚走,苏妍便沖韩枞挤眉弄眼,然后说:我小叔叔想回家了。 韩枞心下瞭然。他看了一眼腕錶,还有两分钟才到十一点。 沉吟了下,韩枞决定不再理会自己原先制定的「慢慢来」计划。 「小舅舅再等一会儿可以吗?」他转过去,看向已经开始喝第四杯温开水的苏骆,「给嘉嘉准备的生日惊喜马上就开始了。」 「少喝点,」韩枞笑起来,「当心水肿。」 苏骆露出少许窘迫神情,而后放下水杯,打字说: —太晚了,嘉嘉要睡觉了。 他打完字就收起手机,然后沖嘉嘉招手,让他跟自己回家。 「小舅舅,」韩枞连忙起身,挡住苏骆的去路。「等———」苏骆习惯垂着脑袋走路,一时没防备,额头磕在了韩枞的下巴上。 苏骆立刻往后退。不过他的动作没有韩枞的快,他才退了一步,韩枞就伸手揽住了他。 韩枞一只手搂着苏骆,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疼不疼?」 韩枞的个子本来就比苏骆要高,后者又被他搂着腰,从韩枞身后看过去,就像是他在亲吻苏骆。 不远处的苏妍立刻捂住嘉嘉的眼睛,嘟哝「非礼勿视」。 「小舅舅,我......」 「啪」地一声,把韩枞到了嘴边的话截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星空奇景。 ——西图澜娅餐厅里的灯全灭了。四面环绕的玻璃幕墙亮起了细密缠绕的银白色灯带,头顶上空垂坠着无数颗闪烁的星星和弯弯的月牙。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偌大的西图澜娅餐厅。 苏骆抬头去看见坠落在这里的星星和月亮,耳边这时候传来了韩枞的声音。 第21页 他没有再称唿苏骆为小舅舅,而是直接喊他的名字,说「苏骆」,「我喜欢你。」 耳畔的阵阵轰鸣,与胸腔里的剧烈跳动声搅和在一起,仿佛伴随着火光一齐冲上了夜空。 五颜六色的绽开的烟花,将城市的喧嚣与浮华短暂遮盖。城市也变安静了。 一小段时间过后,烟花速度变慢了,好像电影里的特效,夜空上方出现了几个大大的【生日快乐】字样。 紧接着,两个服务生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推着生日蛋糕走出来,西图澜娅餐厅经理和陈彦明、苏妍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向苏骆。 然而下一秒,他们看见了苏骆被韩枞揽在怀里———生日歌戛然而止。 「你他妈——」苏妍一把拉住因为自己舅舅被占便宜感到不爽的陈彦明,沖他摇头,然后抬手示意,让服务生和经理先退下。 安排好一切,她和陈彦明带着嘉嘉到一边去玩儿手机游戏,把留给那两个人。 周遭回归平静。韩枞仍旧搂着苏骆没放开,他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本来不想现在就说的,但是……」停顿两秒,他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喜欢。」 苏骆一脸呆滞地看着韩枞。他忘了有外人在应该避嫌,也忘了自己应该马上推开韩枞。 时机还是不对。韩枞无奈地想。 事实上,他也没想在这个时间表白,只是不这么做的话,苏骆必定要误会。 只不过韩枞还是感到很惊喜,因为苏骆的反应表明,也许苏骆对他的喜欢,比他想像的要多一点。 韩枞忽而想起苏妍开玩笑时说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他想利用自己的直觉和眼下的气氛,完成前两项。 韩枞的指腹在苏骆鬓边摩挲:「我想亲你。额头,可以么?」 苏骆好像被吓到了。他眼睛睁大了些,愣住半晌,抬起手,想要推开韩枞。 「苏骆,」韩枞抓住他手腕,顿了顿,沉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喊你『小舅舅』。」 不待苏骆做出反应,韩枞便直唿了他的名字,说「苏骆」,说「为了把星星和月亮摘下来,我熬了一个通宵。」 「所有布置都是我亲自动手的。只有我一个人。」他又说。 「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可以换一分钟的拥抱么?」 韩枞最是知道怎么样能让苏骆无法拒绝。 ———善良心软的苏骆,任韩枞抱了他不止一分钟。 -------------------- 萧恆在这里是工具人,戏份不多,约等于「马上消失」。 第12章 正确选择 12. 结束派对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和苏妍、陈彦明道过别以后,他们搭乘电梯往地下停车场走。 嘉嘉玩得累了,撒娇要韩枞抱抱,被苏骆眼神警告,便就装作要哭出来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我今天是寿星欸~」,打着哈欠列举「寿星特权」。 被他这么一逗,苏骆一直绷着的状态松下来不少,嘆了口气,他伸手要去抱嘉嘉:「我——」 「还是我来吧。」韩枞握了他的手一下,不过只握了两秒钟,他便就放开了,笑笑说,「我今天没健身——正好拿他锻鍊了。」 苏骆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要拒绝,但最后只是说「谢谢」。韩枞看了他几秒,之后沉默地将嘉嘉抱起来,拍拍他后背,语气温柔地威胁他赶紧睡觉,否则要长黑眼圈,比大熊猫的黑眼圈还严重。 嘉嘉吓得连忙捂住眼睛,说「不要不要」、「好可怕」,抱住韩枞脖子,闭上眼睛。 小孩睡意来得快,不多时,嘉嘉便趴在韩枞怀里睡着了。 停车的地方距离电梯有一小段距离,他们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韩枞开口道:「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我希望你不要难为自己。」韩枞转过脸看他,自嘲地笑了下,声音很轻,「我如果说『我希望你开心,哪怕你拒绝我,我也高兴』那是假话——我办不到。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我——就只是考虑我——不要考虑其它任何东西。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韩枞抱着嘉嘉,转向苏骆,他看着苏骆的眼睛,郑重而又坚定,「未来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和你一起度过,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也不管你是苏骆,还是『小舅舅』。」 韩枞换成单手抱嘉嘉,伸出手去碰了碰苏骆的脸,「不要考虑任何——只考虑我。」 对视半晌,苏骆最终点了下头。 这已经很好了。 韩枞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后偏了偏脑袋,半开玩笑道,「你不答应,我就把嘉嘉拐走。」 苏骆嘴巴张开一点,又合上,转身往车子旁边走。 刚走到车旁,韩枞便收到了苏妍发来的信息:【我拍了你和我小叔叔的照片,来点儿封口费吧。】 韩枞把嘉嘉放在后座上,给他盖好薄毯,想了想,发信息问苏妍,「拍了几张?」 苏妍说两张,韩枞看看苏骆,说「好」,把电话挂了,给她转了两万块,并附上信息:【感谢费。】 半分钟后,苏妍把照片发了过来,共三张。 照片里,韩枞用手臂松松地环着苏骆肩膀,仰头看夜空,而苏骆虽然也在看烟花,但表情很明显的写着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被头顶上方的景象吸引。 第22页 韩枞又再次跟苏妍道了谢,然后将照片保存起来。 原本苏骆还是要自己开车,但韩枞看了他一眼,很轻地问「你确定你现在能心无旁骛地开车吗?」苏骆便就不再坚持,转去开后门,挨着睡着了的嘉嘉坐着。 到家楼下已是凌晨十二点。苏骆平时停车的地方被一台suv给占了,韩枞往前开了一会儿才在小区另一角找了个宽敞的地儿把车停下来。这期间,苏骆安静地坐在后座上,抱着睡着了的嘉嘉。 这会儿的气息是有些微妙的,但并不暧昧,不给对方造成困扰,是眼下两个人都存着的想法。 苏骆把嘉嘉抱下车,韩枞锁好车门朝他伸手:「我来。」 嘉嘉伏在苏骆肩头,韩枞把他接过来也那样抱着。孩子的唿吸成了媒介把两个人的味道糅合在了一起,在韩枞身上停留。 车子停得远,他们需要步行一段路。韩枞抱着嘉嘉,苏骆提着嘉嘉今晚收到的礼物。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安静的旧楼小道。燕膳挺 这里不比市中心,路灯之间隔得远住户也没有嗨到凌晨两三点的习惯,但也有几个楼层里的住户家亮着灯,偶尔会压低了声音说上几句话。 屋子里的灯光从防盗窗透出来,呈格子状印在对面楼的外墙上,有些扭曲变形。 韩枞把步子放缓,很快,他和苏骆的脚步声合在了一起———因为他的小动作,苏骆的视线不再停留在那里。 进屋后,苏骆接过嘉嘉抱去卧室,韩枞没有跟他道别而是去了厨房。他把下午买的排骨拿出来用冷水泡着解冻,又把薏米洗了盛着水放回砂锅里,转身去找枸杞和山药片时,发现苏骆站在门口发呆。 看见韩枞朝自己看过来,苏骆立刻慌乱地转开视线,随后又想走开,韩枞马上喊住他,顿了下,韩枞说,「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对视片刻,苏骆缓慢地摇摇头,也许是暂时地调整好了情绪,也可能只是掩饰得很好,苏骆在摇头之后、明明像是要哭了,却还是努力地把眼睛弯起来,沖韩枞笑了一下。 韩枞腮帮微动,沉默地看着苏骆的眼睛。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韩枞开口道,「你可以对我更有信心一点。」 之后,他继续去给苏骆准备次日早餐。 在忙碌的过程中,韩枞脑子里千头万绪,事实上,他很想抓住苏骆肩膀,跟他说「我爱你」此类肉麻情话,或是更直接一点,比如,抱他吻他,让他打开心理防线,破除他们之间那道看不清摸不着的障碍。 调好定时煲粥模式,韩枞手放在流理台边缘,长长地嘆了口气,他感到有少许沮丧,垂头丧气地想,喜欢原来这么难。 但也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他便又恢復过来,同时告诉自己———苏骆住在一个严密防守的安全区里,韩枞想把他带出来。这过程不会太容易,韩枞明白。 准备离开的时候,韩枞站在玄关位置想了一下,沖始终与自己保持半米距离的苏骆说,「想让你睡个好觉——理应跟你说『如果实在为难,那就忘掉今晚的事』,但我不太想。 「不希望你忘记。」韩枞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想步步紧逼,就想让你随时随地都在想我,没我就不行的那种想。」 苏骆抿抿嘴唇,垂下眼,不再与韩枞有视线交流。 静了静,韩枞转而叮嘱,最近天气凉,晚上记得盖好被子、记得关窗关门,还有,早点休息,明天见。 苏骆的身体小幅度地动了动,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下楼,在车子旁边抽了根烟,韩枞给苏骆发消息:【小舅舅明天早上起得来吗?】 屋子里没开灯,苏骆坐在床上,抱着玩偶黄小鸭盯着韩枞发来的信息,用指尖一笔一化地跟着写,最后,指尖停在屏幕上方的【韩木从】上。 屏幕变得模煳,苏骆擦了几分钟依然没有变得清晰。过了一会儿,苏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他的眼睛在下雨。 不能让韩枞被雨淋湿。 苏骆想着,于是把手机藏进被子里,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屏幕上的水迹。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后靠。 没过多久,手机又来了条微信,信息通知让屏幕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衣柜,书桌,摆件、装饰品,被手机屏幕发出来的荧荧白光照得清晰起来。 苏骆慢慢地坐起来,看见虽然还是很暗,但能够看到实物的卧室,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楚。 他掐住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不准哭,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整日里只会哭哭啼啼的男人,也没有人会喜欢说话哭泣,声音细得像女孩子的男人。 情绪终于平復,苏骆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是韩枞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我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午餐晚餐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有了小舅舅以后,我开始期待每天的三餐、未来的四季。】 苏骆攥着手机,难以遏制地伤心地哭了起来。 凌晨两点,韩枞收到了苏骆的回信:【你明天要过来吃早餐吗。】 韩枞立刻回覆: -【要。】 之后苏骆没再发消息过来,韩枞不欲再打扰他,便将想要道晚安的欲望压下,关掉手机,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苏骆苏骆苏骆。 第23页 过了不知多久,手机倏地响了一下,韩枞打开来看:晚安。 苏骆发来的! 韩枞简直要疯,他握住手机深唿吸了一会儿,回:晚安。明天见。括弧,今晚不要再回信了,也不准再胡思乱想。赶快睡觉。 发完信息之后,韩枞本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了想,索性起来找点事做。 他打开百度搜索「送什么礼物给男人比较好」,输到「男」字的时候底下跳出来十几条关联话题,其中有三条是—— 【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比较好?】 【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最有纪念意义?】 【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会让他记一辈子?】 韩枞把这三个话题条看了近十分钟,最终选择第一个点进去。(他觉得后面两个像分手前兆)。 他从上百个礼物推荐里选了个杯子。这杯子有语音提醒功能,可以录自己的声音,提醒用户多喝水。但让韩枞毫不犹豫地选择它的原因是这款杯子的gg文案:一辈子送你,余生温暖你。 次日早晨六点半,韩枞到了苏骆家楼下。 苏骆住的那间卧室正朝南边,韩枞往后退,在能看见那扇窗户的时候停了下来。 卧室的窗帘紧闭,韩枞短暂地想像了下,某个早晨他拉开窗帘,而后,阳光铺满整个屋子,在苏骆柔软的头髮和很漂亮的脸上留下明亮的痕迹。 而他,会走到床边,把被子往下拉一点,方便他亲吻苏骆。最后,他跟他说「早安」。 于是,韩枞看见了沖他微笑的苏骆。 ———苏骆穿着蓝色套头针织衫,伸手把米色窗帘往两边拉开,看见了站在楼下的韩枞。 苏骆沖韩枞扬起嘴角时,旁边水果店的老闆娘正在用音响播放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其实只是凑巧罢了,但韩枞乱了一晚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想自己真是年纪越大,思想越低龄化了。 进屋后,苏骆正在厨房忙碌,韩枞想帮忙打下手,他立刻摇头,表示不用,然后比划 —你帮我去叫嘉嘉起床,让他洗漱好了去跑步。 嘉嘉体质弱,才四岁半苏骆就给他报了武术班,让他早晚跑步锻鍊。 嘉嘉撅着小嘴抱着韩枞撒娇:「韩叔叔...我不想跑步,你跟爸爸说,让我今天休息吧……」 韩枞蹲下 身子对他说:「跑步是为了让嘉嘉拥有好的身体。这样你才能快点长大、保护爸爸。」 嘉嘉立刻点头:「嗯!我要快点长大!」 「嗯。」韩枞摸了摸嘉嘉的头,问苏骆:「他没有手錶和手机怎么知道时间?」 苏骆比划「楼下卖水果的蒋小姐会提醒他」。 「你们很熟么?」韩枞说。 这时嘉嘉换好运动鞋站在门口说:「她想做我的妈妈。」 空气瞬间凝滞。 嘉嘉挠了挠头,左看右看,最终决定早点去跑步,回来就能吃到好吃的了。 韩枞没说话,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好一阵。然后把手机举着给苏骆看:「我给嘉嘉买了块智能手錶。」 苏骆眨了眨眼睛,有些没跟上节奏。韩枞认真且严肃地补充:「可以打电话,时间也很准。」 苏骆耳朵泛红,缓慢地点了下头。 吃过早餐后,韩枞说自己今天很闲,提出要教嘉嘉写作业。 苏骆在出去开车和在家休息之间纠结了半分钟,最后给出了个折中方案:休息一上午。 韩枞教嘉嘉写作业很有耐心,遇上嘉嘉不懂的,他会以反问的方式不断进行引导,并不会把答案直接说出来,也不会在嘉嘉表示还是不明白、或者第五次计算错误时生出不耐或无语的情绪。 韩枞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苏骆想,他就应该找一个女人谈恋爱,然后结婚。 因为他和苏骆不一样。他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并且非常非常优秀的成年人。 他理应受到瞩目,而非唾弃。 第13章 哪种喜欢 13. 陈彦明调侃韩枞怎么还让自己小舅舅那么辛苦,他搂着韩枞的腰,捏着他的下巴,掐着嗓子说「别工作了宝贝儿,我养你。」 韩枞被噁心得够呛,一把推开陈彦明,正色道:「不管苏骆工作辛不辛苦、收入如何,那都是苏骆自己选择的和喜欢的。我喜欢苏骆,更会尊重他的选择。」 陈彦明撇了撇嘴,心里承认韩枞说的对,嘴上还是骂骂咧咧地来了句:口嗨狗! 虽然没打算养着苏骆,但韩枞还是建议苏骆可以开个门店。至于开什么店,韩枞想了想,觉得自助选购式的零食小店就很好,既轻松又能满足苏骆爱吃零食的需求,而且还不用请人。(因为苏骆不喜社交。) 「自己开店先不说收入,最起码轻松而且稳定一些。」韩枞看了一眼嘉嘉,说:「如果......顾不上照顾嘉嘉的话,可以让他读寄宿制学校,这样也能锻鍊他独立生活的能力。」 韩枞说的确实有道理,从各方面考虑也是十分稳妥的,毕竟,苏骆目前这份工作辛苦又不稳定,而嘉嘉也已经具备自我保护的能力。 苏骆摇了摇头,打字说:这份工作我很喜欢。把乘客从起点送到目的地、或是接他们去什么地方,我会觉得自己是在帮助他们完成了一个目标。 韩枞点头「嗯」了声:「是我肤浅了。」 第24页 顿了顿,他放下碗筷,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小舅舅会让他们坐副驾驶么?」 事实上,只要是韩枞想要的,苏骆都会给他。但是苏骆不想让韩枞知道。 对视少时,苏骆说:乘客不太喜欢坐副驾。 韩枞笑笑:「那就好。」 因为徐燕曾经跟他聊过关于一个与副驾座位有关的爱情故事,徐燕当时捧着文件夹,一脸嚮往地说,「我希望我未来的爱人,能够做到,不管我在不在身边,副驾驶位子都只给我留着。」 韩枞问她为什么,她用「难怪你单身」嫌弃的眼神看着韩枞,说,「因为那个位置代表专属、独一无二。」 韩枞把徐燕说的讲给苏骆听,苏骆呆了呆,慢吞吞地打字,表示「还有这种意义呀?没有想过。」 他喜欢吃泡饭,打字的时候也没有把勺子放下,一边在屏幕键盘上敲击,一边搅拌碗里的汤饭,然后往嘴里塞。 韩枞说「是的」之后,他看了韩枞一眼,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粉色舌尖伸出来的一瞬间,韩枞顿时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于是他脑子一抽,说「小舅舅可以餵我么?」 苏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机密,神情呆滞了好一阵,不敢置信地看着韩枞——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嘉嘉这时候插话说:「韩叔叔,你是不想吃饭吗?」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韩枞感到难以形容的羞愧、羞耻。 他想说我是开玩笑的,但苏嘉文小大人似地嘆气,跟苏骆说:「爸爸,韩叔叔他不想吃饭,你餵他吧。以前我不吃饭的时候,你餵我,我就会吃的。」 苏骆嘴巴抿了抿唇,看着嘉嘉,慢慢摇头。 「哎,」嘉嘉嘆了口气,嘟哝「爸爸怎么这么懒了」、「算了还是我来吧」,抓住苏骆的手,舀了一大勺拌饭往韩枞嘴里送。 因为距离和高度的原因,嘉嘉给韩枞餵饭的过程中,勺子里的拌饭几乎全抖落在了餐桌上。 苏骆感到有些肉疼。他咬了咬牙,把嘉嘉的手拿开,示意他来餵就行。 而后,他舀了半勺,朝韩枞嘴边送过去。 韩枞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产生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想像——他觉得苏骆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穿着软弱顺滑的丝质睡衣,沐浴露的味道从他身上传过来。 他的头髮还没有完全擦干,发梢上的水滴落在他锁骨上,顺着白的像雪一样皮肤,滑进衣服里面去了。 韩枞有些恍惚,没注意,大力地咬了一下勺子。 苏骆「啊」了一声,像是被突然的声响吓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抱歉。」韩枞回过神,连忙併拢双腿。 清了清嗓子,他说:「我刚刚……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抱歉。」 苏骆摇头表示没关系,正准备打字,韩枞忽然敲了敲碗壁,说「还要。」 苏骆嘴巴张开一些,仿佛不认识韩枞了似的,愣住好半晌,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你还好吗? 韩枞装作看不懂,转过去跟嘉嘉说,「嘉嘉刚刚是说要爸爸餵才能吃得下饭对吗?」 嘉嘉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来,放进嘴里,一面点头:「嗯!是的呀!」 不待韩枞往后补充,他便推了苏骆一下,催促,「你快点餵韩叔叔呀爸爸,他吃不下饭会饿死的!饿死就好可怜了。」 韩枞给了一个「你真棒」的眼神给嘉嘉,转过脸看向苏骆。 苏骆微垂下脑袋,嘴唇紧抿,眼睫轻微抖动起来。 韩枞知道他害羞了,但仍旧卑劣地坏心眼地继续逗他。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骆,然后接过他餵过来的拌饭,带着笑意地张嘴、咀嚼、吞咽。 吃到一半,韩枞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个勺子是苏骆的。 他喉结翻滚了下,凑到苏骆耳边,用气声说,「这勺子你刚刚用过。」 苏骆没反应过来:? 韩枞很轻地笑了一下,趁嘉嘉不注意,隔空点了一下苏骆的嘴唇,压低声音说,「我们……接过吻了。」 「我嘴里现在已经有你的味道了。」韩枞又补充。 勺子「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苏骆连忙起身,躲进自己卧室里去了。 因为状态不允许,苏骆下午就没出车。 两人陪嘉嘉在附近的公园玩了会儿,回来之后做了几道荤素搭配的家常菜,五点半准时吃晚饭。 过了一下午,苏骆状态好转不少,至少不会再不敢看韩枞。 用餐途中,韩枞询问苏骆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称赞面积宽敞,阳光极好。 苏骆环视周围一圈,心情忽而变得愉悦,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租的,每个月房租才一千多。房东人特别好。会给住户送瓜果蔬菜,邻居之间的关系也很好,谁家有困难其他人都会帮忙】。 苏骆难得愿意分享这些琐事,韩枞感到高兴,但考虑到一直打字手会酸,便说:「小舅舅打手语吧,我大概能看懂。」 苏骆刚抬手,嘉嘉忽然搭话,「韩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呀?」 房子里陷入短暂寂静。 看了看又要扮鸵鸟了的苏骆,韩枞连忙点头承认:「是的,我喜欢你的苏骆爸爸。」 苏骆倏地抬起头,咬住下唇,又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松开齿关,改为「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第25页 他装出一副很镇定的表情,夹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嘉嘉又「啊」了一声:「韩叔叔喜欢爸爸,那韩叔叔以后就是我的妈妈啦!」 苏骆的手一抖,红烧肉掉在了地上。 最近猪肉涨价,贵得不行,苏骆盯着那块肉,心疼得厉害,害羞什么的统统都顾不上了。 「称唿不重要。」韩枞用纸巾把掉在地上的红烧肉包住,扔进垃圾桶,忽而福至心灵:「你也可以叫我小爸爸。」 满脑子48块钱一斤的苏骆:「...........」 「小爸爸!」嘉嘉立刻改口,兴奋地拍起手,「韩叔叔以后就是我的小爸爸啦!」 苏骆拉了下嘉嘉的衣袖,沖他比划:韩叔叔跟你开玩笑的,你还是叫他叔叔。」 「不要,」嘉嘉撅起嘴,「我就要韩叔叔当我的小爸爸!」 苏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摇头:不行。 「可以行!」嘉嘉也犯起倔。 韩枞马上道歉:「不好意思啊嘉嘉,刚刚韩叔叔是开玩笑的,你暂时还是叫我叔叔吧。」 嘉嘉不太高兴,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韩枞转过去看苏骆,「你的爸爸还没有接受我的喜欢。」 嘉嘉似懂非懂地「噢」了声,过了几秒钟,他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对韩枞说,「韩叔叔,你这样喜欢是不对的!」 韩枞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但还是很认真地询问:「那要怎么样才对啊?」 「你要学电视里面的那些人啊,他们喜欢别人都会送花欸,」嘉嘉很不满地抱起自己的手臂,指点韩枞,「韩叔叔你都没给爸爸送花......」 韩枞感到哭笑不得,但还是对嘉嘉表示感谢,然后解释说,「嘉嘉的方法很好,但是,你的爸爸对花粉过敏,所以韩叔叔不能送花给他。」 「你以后也不要送花给爸爸哦。」他又说。 苏骆表情明显地愣了下,随后在手机上打字:谢谢你。 饭后,苏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叠衣服,韩枞收拾好卫生从厨房走出来,挨着他坐下,伸手说:「给我吧。」 纠结了片刻,苏骆把要整理的衣服转移给了韩枞。延山挺 把过季的暂时穿不上你衣服整理好,韩枞忙完转身时,苏骆站在门口沖他比划—:你很会过日子。 停了停,又说:不像一般的大老闆。 韩枞微微偏头,思考了几秒才说,「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像电视剧里的台词——但在你这里,我的确只是一个很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普通男人。」 见苏骆表情泞滞,韩枞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这种话,可能,的确容易让人不适。」 苏骆摇头,眼眶微微发红,缓慢比划:你不要把对长辈的喜欢错当成爱情。 韩枞蹙眉,碰了碰苏骆的眼尾,「对不起,我没有要让你哭的,对不起我……」他往前走了一步,很轻地抱住苏骆,「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是一个生理以及心理机能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的二十八岁成年男子,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所以,不要再说刚刚那种话了,也不要把我的感情当成是一时兴起、冲动而为。 「作为一个脑子没有问题的成年人,我很清楚,长辈就是长辈。我不会对长辈有非分之想,更不会对长辈有欲 望。 「我对你的喜欢,就是想跟你拥抱、亲吻,还有……睡你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第14章 我想你了 14. 吃饭时,韩枞接到好友兼餐饮公司搭档——宫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计划去北方开拓市场。 聊完正事,宫先生用粤语加普通话唉声嘆气地说:「我哩嗰香港大佬如今没鬼用啦,又要我记几做细情,还要我去北荒辣么远辣么冻的地荒,阴公(可怜)哦…...唉!不过,我亲爱的小枞先生阔以去帮我暖床就太好了……」 「过了中秋才会降温。」看了一眼对面的苏骆,韩枞忽然改口:「我陪你去选址,但不参与任何规划事项」。 「等阵先,」仿佛不敢相信,宫先生停了几秒,犹豫地问,「泥系唔系受咗乜嘢刺激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韩枞笑了笑,不置可否。 事实上,韩枞会答应陪宫先生去出差、愿意插手只是兼股的餐饮公司的市场规划,是因为苏骆——他想得到苏骆的不舍和思念,更希望苏骆再勇敢一点。适度的分离可以帮到他。 次日,苏骆送韩枞去的机场。 临近航站区主体建筑,苏骆的视线前方出现了s市的窗口—t2航站楼。驶入进场路面,苏骆往副驾驶外的倒车镜上扫了一眼,随即往上拨操纵杆,往右边打方向盘......很快,白色小车从中间车道驶入了右边第一车道——高度和位置的变化,让苏骆瞥见了场内站坪的一部分光景。 苏骆只出过两次远门,乘坐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他只能从脑子里搜寻自己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些与「坐飞机」有关的画面。然后他知道了机舱内的座位很挤,头顶上的位置也很矮,而且还不可以随意走动。 韩枞要坐好几个小时才能到目的地,他的肩膀和脖子会很难受的。 苏骆把车停靠在国内出发2号门外,拉手剎熄火。他想下车去买一个可以按摩的枕头给韩枞。 ——这是苏骆想到的唯一能让韩枞舒服一点的方法。 第26页 t2航站楼的停车时长只有5分钟,且无特殊情况,司机不能离开驾驶位置太久。这些,苏骆是知道的。但他现在只记得要买个枕头给韩枞。 苏骆按下安全带卡扣准备去开车门的时候,韩枞把手覆在他手上,提醒了他。然后,苏骆听见韩枞喊了他的名字—「苏骆。」 韩枞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柔声说话的时候,蛊惑人心的效果相当明显。于是,苏骆忘了,韩枞应该喊他小舅舅才对。 韩枞从兜里掏出小黄鸭钥匙扣,放在苏骆手心,对他说:「很抱歉,喜欢你这件事,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你。」 感应玻璃门同时往左右两边拉开,韩枞在远方与s市的交界处停了下来。十秒后,韩枞抬脚往里走。远方多了一位游子和两份牵挂。 苏骆看了眼手机屏幕。从停车到下车,韩枞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来跟他道别。转身和离开,他只用了三十秒。 第三十七秒的时候,苏骆收到了韩枞的微信:【等我回来。】 — 茶西图澜娅餐厅的试点城市定在d市,那是座非常漂亮的旅游城市。 韩枞每天都会给苏骆发几张海景照片,说「实景比拍出来的照片更漂亮」,或是「下次我们一起来」,向苏骆表达想念。 苏骆把车停在路边,对着韩枞发来的照片和信息发了会儿呆,然后拨通苏妍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即使明白这样是不对的,但挂断电话后,苏骆还是会忍不住想,韩枞真的很适合跟苏妍在一起,他们结婚一定会拥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孩子长大以后,韩枞的心愿就可以实现了——有家人陪他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去旅游。韩枞再也不会孤单了。 见面地点约在苏妍工作室楼下的一间料理店,入座不多时,餐点便已全部上齐。 苏骆往苏妍盘子里夹了块金枪鱼饭糰,苏妍说「谢谢小叔叔」把它塞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谢谢小叔叔。」 苏妍五官精緻,脸颊两侧有少许肉鼓起来,笑起来嘴角边有一个陷下去的小梨涡,很是甜美。 注意到苏骆在看自己,苏妍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询问,「你怎么了?小叔叔?」 顿了顿,她说,「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是因为韩枞吗?」 苏骆看着她,缓慢点头,比划:你喜欢韩枞。 苏妍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她「嗯」了声,说:「是,我喜欢他。」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吃东西。 她夹了三文鱼往嘴里塞,全部吞咽下去以后,慢吞吞地说,「那小叔叔呢?」 苏骆愣了愣,比划道:什么? 「小叔叔喜不喜欢韩枞?」 苏骆抿唇不答。 「如果小叔叔不喜欢韩枞,那我就去追他咯!」苏妍笑着说。 苏骆沉默。 「我从小就喜欢韩枞哥哥。为了能配得上他,我不要命地节食减肥,差点得了厌食症......」说话间,苏妍顺手夹了饭糰到嘴里,藉助吞咽的动作,她把要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鼻音很重地说:「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口大口吃东西,我以前从来没有过。 苏妍放下筷子,一脸天真地看着苏骆,跟他确认:「小叔叔你真的不喜欢他吗?确定?确定真的不喜欢他?」 苏骆和她对视,既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摇头。 苏妍似乎也不在意了,自顾自地道,「你不喜欢他就太好了!那我就没必要退出咯!虽然.....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是我可以努力啊,我可以慢慢打动他,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感动、会喜欢上我的。」 「但是如果他还是不喜欢我的话,我就……」说到这里,她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沖苏骆勾手指,让苏骆附耳过去。 苏骆眼神困惑:什么? 苏妍把手肘撑在桌面上,凑近过去低声说:「我boss的女秘书,为了当老闆娘,偷偷往boss的咖啡里加了点东西,然后,boss和那女秘书就在办公室里.......」她捂嘴坏笑,「哎呀!后面的事情,你、你懂得啦!」 从「暗恋情深」到「办公室十八の禁」剧情反转的太厉害,苏骆有点没跟上节奏,他凭本能反应问苏妍 —你老闆他没有老婆吗? 苏妍神情无语,尴尬少时,才道:「没有老婆。我那boss觉得自己对不起女秘书,就娶了她做老婆。现在孩子都打酱油了。」 苏骆暂时还没意识到苏妍想说什么,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深唿吸三下,苏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语速加快道,「其实我也想试试这个办法!」 苏骆:什么意思? 苏妍面色泛红,手指在桌面上画圈,用很小声小声说「韩枞哥他毕竟是男人嘛,我要是......要是……反正,他肯定会对我负责任的!」 不可以。 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苏骆已经抓住了苏妍的手腕。 苏妍嘆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苏骆的手背,「我们的嘴巴可以撒谎,甚至眼睛也可以撒谎,但是心不可以。」 「小叔叔,」她指着苏骆的心口位置,「你要不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希望韩枞跟别的人在一起吗?」 仿佛戳中软肋,苏骆松开手,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比划着名跟苏妍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27页 苏妍摇头,给他擦眼泪,告诉他不要犯傻,要相信韩枞,又过去抱住他,一遍一遍地说「你不要道歉,小叔叔,你没错,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苏妍哽咽道,「小叔叔,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怕你伤心难过——我真的特别特别心疼你。」 幼年失怙、流离失所,少年又被人为伤害导致失声,再然后,是长达三年的男扮女装,再之后,是被老师点名批评、曝光的不被认可的性取向...... 她是真的很心疼苏骆。 而苏骆眼下在担心什么,她也都心知肚明。 娘娘腔、变态、同性恋......苏骆过去没有名字,只有这些称唿。所以他害怕,他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连累韩枞,让他也成为「怪物」。更害怕韩枞终有一天会坚持不下去,会后悔,然后离开他。 与得不到相比,得到之后的失去才更让人难以忍受。 哭了许久,两人才终于平静下来。 苏妍抹了眼泪,正色道,「小叔叔,你要对韩枞哥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苏骆,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和韩枞的一段聊天记录。 聊天从简单的寒暄到苏妍主动询问韩枞跟自己的小叔叔怎么样了,韩枞回了一句这样的文字【我一时情急,把他吓着了。】 苏妍问他怎么回事,韩枞没有详述,只说不用担心,然后苏妍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小叔叔并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矫情。」 韩枞回了个笑脸,并回覆:【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但我要共度余生的人只会是他。】 —— 晚饭时间,苏骆一如既往地收到了韩枞的简讯。 —【小舅舅,记得要吃饭,记得要多吃肉,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回酒店休息的时候,韩枞收到了沉默了五天的苏骆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好。】 信息、电话、语音、视频......这五天,韩枞尝试了所有可以联络上苏骆的方法,要不是苏妍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告知韩枞跟他说苏骆的状态很好,韩枞早就撂挑子回s市了。 苏骆需要时间,而他有的是,只要苏骆别再这么吓唬他。 —【苏骆,喜欢你这是我没办法改也不可能改的事情,你可以不接受,但别躲着我,更别让我担心。】 苏骆攥着手机想了十几分钟,然后给韩枞回復【我没有躲着你。这几天除了见妍妍,我谁都没有联繫。】 韩枞接了个电话,没来得及及时回復,苏骆以为韩枞不高兴了,他抱着黄小鸭心想,我是长辈,应该哄他一下。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做能让韩枞开心,想来想去,他决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哄韩枞。 —【[微信红包]事事顺心】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红包里没有多少钱的,你收了吧。[愉快.jpg][愉快.jpg][愉快.jpg]】 如果数字里有8,苏骆会编辑恭喜发财,如果是4,他会编辑四季平安......听到微信的振动,韩枞速战速决挂了电话。看到「事事顺心」四个字,韩枞便知道了红包金额是多少。他笑着点开,果然是66。 韩枞一边打字一边把自己输入的每一个字甚至标点符号和表情包都念了出来:「谢谢小舅舅送的......引号,嗯....顺心,再引号,我已经收到了,句号。加上愉快.jpg,三个。」 韩枞的心情果然变好了。 苏骆笑着打字,跟韩枞分享自己收到的善意:【不客气。我其实是借花献佛。今天有一位乘客特别大方,给了我三十块钱的感谢费,另外还有几位乘客也都有给感谢费。我今天多赚了好多。[愉快.jpg][愉快.jpg][愉快.jpg]】 生活的一地鸡毛被苏骆捡起来做成了一把鸡毛掸子,他把灰尘和污垢清扫出去,留下可爱、真实、纯粹、简单、善良、单纯、勇敢......韩枞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苏骆。 韩枞希望苏骆拥有全世界,而他,只想拥有苏骆。 他给苏骆发信息:【这边的天气有些凉,s市的天气如何?】 苏骆的回覆很快就到了:【你有没有带厚一点的衣服啊?】 【有的。】 韩枞追加了条:【小舅舅最近怎么样?工作辛不辛苦?嘉嘉还好吗?】 苏骆回復——【工作不辛苦的,我和嘉嘉都很好。】 韩枞的信息迟了十几秒:【我想你了。】 —【想忍住的。抱歉。】 苏骆想起了苏妍对他说的话:「小叔叔,不管你担心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我们应该活在当下。」 韩枞通过来回切换的文字想像苏骆捧着手机睫毛颤抖的样子,他在猜测苏骆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的时候,苏骆告诉了他答案。 ——【你中秋节也在外地吗?】 讯息的接收与发送,有着不可抗力的外界因素,和不可控的人为效率,所以,韩枞的回信并没有以「秒回」的状态出现在聊天界面里。 答案尚未可知,但在那之前,苏骆先看到的,是「正在输入」。 就像他没有办法提前预知到的未来的最终结果——比如韩枞跟他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觉得他并不有趣、十分乏味,想要离开;又或者,韩枞接受不了世俗眼光,难以忍受歧视与偏见,决心抛弃苏骆,回归到「正常」生活…… 也没有关系了——此时此刻,苏骆想,他们应该在一起。 第28页 第15章 特别爱你(6.7小修) 15 苏骆和嘉嘉在看中秋晚会时,收到了陈彦明发来的消息:【小舅舅,救命啊!】 -【我爸妈太缺德了!卖儿子求富贵!诓我说帮他们见一客户,其实是相亲!操了!您帮帮忙,待会儿让嘉嘉给我打电话,就说你生病了不舒服,嗐,反正什么理由都行,就是十万火急急不可耐必须马上让我离开的那种!切记!五分钟后,打过来!】 嘉嘉正在全神贯注地观看小品节目,时不时哈哈大笑,苏骆笑着摸摸他脑袋,给陈彦明回:【可是我不能让嘉嘉撒谎。】 另一边的陈彦明坐在马桶盖上差点儿要暴走,心说我这个小舅舅怎么怎么顽固啊,难怪老韩追了那么久,都用上欲擒故纵了还没追到手。 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卖惨,就收到了苏骆发来的第二条简讯:【我要是生病了,姐姐和姐夫会来看我的,那你不是穿帮了吗?】 艹!忘了这一茬了。 陈彦明眼珠子转了转,打字说:【那怎么办?我跟她牵手成功?然后结婚?】 -【也行,好多gay都这么干。明面上结婚生子,背地里发展「下线」也不是不可以。好!就这么操作!反正方毅那么爱我,他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好了,谢谢小舅舅,小舅舅中秋快乐!】 陈彦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吹着口哨回席。 不到5分钟,苏骆的信息过来了。 —【骗婚是不对的。你不想坦白自己喜欢男人的话,我可以假扮你的女朋友,但是,不能让姐姐姐夫知道。】 陈彦明笑得贼欠,回覆:【我爸妈不在,放心吧。爱你哟,韩夫人!】 苏骆捧着手机看了好几遍「韩夫人」,红着脸去卧室化妆打扮。 苏骆住的是次卧。次卧里唯一算得上「高档」的家具是占据了几乎一面墙的衣柜。 衣柜设计与这套房子十分的格格不入——大气简约、很现代化。 苏骆打开衣柜,把底层最靠里位置摆放的储物箱搬出来。他的手放在储物箱盖子上,脑中浮现出嘉嘉生母蹲坐在衣柜旁边,低着头捂着肚子大笑的样子。 她笑完了,仰头直视苏骆,喊苏骆的名字,说「你是个变态。」 她嘴唇上涂着深色口红,嘴巴一张一合,颠三倒四地说着和她外貌不符的粗鄙不堪的话,「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和你做/爱,只可惜……」她缓慢地拉开嘴角弧度,慢吞吞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不对,你比我更可怕——你是怪物。」她又大声笑起来,笑得眼泪流了下来。而后,她用指腹擦去眼泪,起身走到苏骆跟前,用指尖轻抚苏骆面颊,凑到他耳边说,「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想睡你。但你永远都只是一具让人产生欲望的漂亮的玩具而已。」 女人美甲上的亮片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折出散碎的光,投进苏骆眼睛里。 苏骆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地闭上眼,听见女人在他耳畔低声说,「没有人会爱上一个连自己到底是男还是女都弄不清楚的怪物。」 「你放心,我是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她打开储物箱,拿出里面的假髮把玩着,一边道,「结婚是咱们各取所需,但是我走了以后就不是了——你得单方面的『照顾』我。」她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每个月要给我打这么多哦。」 她用口红在苏骆掌心上写了一个银行帐号,然后吻了吻在苏骆的额头,捧着苏骆的脸,很轻地告诉他,「这个卡号是我自己的。」又好像才记起来似的,补充,「照顾好我儿子。」 回忆到这里结束。苏骆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终于将心里的酸涩,和眼底的水汽止住。 —— 装扮之后,苏骆让嘉嘉自己在家看电视,叮嘱他不可以给任何人开门。嘉嘉眨了眨眼,看着苏骆:「爸爸,你不是不唱戏了吗?怎么还打扮成这样啊?」 苏骆僵滞片刻,比划: -爸爸不唱戏,爸爸去帮助彦明哥哥,很快回来。 嘉嘉点头「嗯」了声,然后问他要手机,说爸爸这样太好看了,他要拍照给韩叔叔看。 苏骆连忙摆手,蹲下/身子对嘉嘉说——不可以让韩叔叔知道爸爸以前唱过戏,他会不喜欢爸爸的。 嘉嘉闷闷不乐道:「韩叔叔才不会不喜欢爸爸呢,韩叔叔最喜欢爸爸了,明明是爸爸不喜欢韩叔叔。」 老师说过,每一个小孩都是一张白纸,大人在上面画什么,他们就成为什么——苏骆不希望嘉嘉变成一个满嘴谎言的孩子,所以他只能实话实说:我没有不喜欢韩叔叔。 半小时后,身穿蓝色连衣裙,一袭及腰长发的苏骆出现在陈彦明以及他的相亲对象眼前。 陈彦明是见过当年扮女装的苏骆的。那时他就感慨说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这世界上苏骆称第二,没人可以当第一。还曾捧着脸颊和爸妈说,如果苏骆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么他一定要想办法娶她。(换来陈父的拳头和默写道德经三遍。)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幅模样的苏骆了。乍一看见「苏小骆」出现在自己面前,陈彦明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介绍。 只不过他还来得及开口,苏骆就端起桌子上的一杯凉白开,往他脸上泼。 紧接着,苏骆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第29页 他不会说话,便全程拽着陈彦明的衣领,把脸埋进他怀里,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装作一副虽然被渣男伤透了心,但仍希望「渣男」不要离开自己,试图挽回这段感情的样子。 西图澜娅餐厅里的客人们一时愤慨不已。 「出轨、渣男、噼腿、臭男人……」语音弹幕在西图澜娅餐厅里唰唰唰地飞过,陈彦明马上反应过来,进入角色。 他拍着苏骆的后背承认错误,说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不会抛弃你的,不管你是不是丑小鸭我都爱你,我可以跟你私奔,什么钱和地位我都不要了! 剧情神转折,西图澜娅餐厅里的语音弹幕变成了「什么了还逼婚」、「这样的还是丑小鸭我还要不要活了」、「真爱啊」、「让你爸妈给她五千万你俩再私奔」........ 相亲女孩一脸无辜,表示什么都不知道,走的时候还冲苏骆鞠躬,说对不起,说「他也是被陈阿姨陈叔叔逼的,你不要怪他。祝你们幸福。」 苏骆愣了愣,抬头看向陈彦明,用眼神询问:这么简单? 陈彦明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简单。懵了一小会儿,骂了句脏话:「早知道她没看上我,我折腾个什么劲儿啊!这下完了,等着被批/斗吧!」 果不其然,两人才上车没多久,陈彦明的电话就响了。 从他妈到他爸再到他妈……一直到苏骆家楼下,陈彦明的电话还没能挂掉。 陈彦明颇是心累地揉了揉山根,摆手让苏骆先上楼,他站在小卖部对面的空地上继续听训。 又过了15分钟,他妈终于说累了,嘆了口气,问,「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也不是一定要你按照我们的意愿去找结婚对象,只是你自己认识的人你知根知底吗?你了解对方家里什么状况吗?」 陈彦明在心里回答:不但我非常了解,非常清楚,连你们也都非常了解非常清楚——上上周才以我老同学的身份去家里探望过你们。 嗯,还在家里搞我。 陈彦明又忍不住后悔,想自己当时应该叫大声一点,让在楼下住的父母都听见,那样的话,他现在就不用再面临现在这种局面了。 陈太太还在那边念叨,陈彦明出声打断她:「妈,你查户口呢?」 他妈清了清嗓子,不情不愿地说,「虽然不太希望你自己找,但……算了算了,」话锋一转,「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和你爸见一见?」 陈彦明咬了咬腮帮,拼命控制情绪,才没有把「他是男的,你们要见吗?」说出口。 沉默了两秒,陈彦明揉揉脸颊,扯起嘴角,扬声道:「您就别提这事儿成吗?还见面?都差点儿分手了还见!就您和我爸整的这一出,您儿子都成了渣男了!还见面……那、那什么,我得去哄哄『她』,你们过节吃好喝好,开心快乐更持久啊!拜拜!」 挂断电话,陈彦明去店里买了烟和打火机,连续,抽了三根,又站着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回方毅消息。 他仰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月亮,忽而想起韩枞那天问的:和男人在一起,会感到煎熬吗? 难怪韩枞当时说的是「男人」,而不是说「方毅」。 ——于陈彦明而言,方毅就只是方毅,但在他爸妈那里、在世俗眼中,方毅首先是男的,其次才是方毅。 操! 陈彦明暗自消化了一阵,待情绪稳定了些,才给方毅去电。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彦明。」 设想好的玩笑、调侃,不正经的对话全都消失了,陈彦明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酸楚,眼眶胀涩的厉害。 没经过大脑思考,嘴先发出声音:「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不管大家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陈彦明补充,「哪怕、哪怕你家里逼你结婚。」 当初是方毅把陈彦明给掰弯的,他对陈彦明也的确很好,很喜欢很在乎陈彦明,不允许陈彦明和他断联超过两小时。(今天已是史无前例。) 但由于他是家中独子,年纪也比陈彦明小,而且方毅母亲生他的时候元气大伤,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陈彦明便就坚持不让方毅向家里出柜。 方毅静了静,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彦明嘴巴张了张,又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只觉得很累很没意思。这通电话没意思,这么折腾累。 「要不我们还是——」 「陈彦明!」方毅骤然拔高音量。 静了少时,方毅又再一次喊陈彦明的名字,语气十分低沉,「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从早上九点到现在,我一共给你打了11通电话、二十几条消息,你一直没有回我。 「我等了你9小时43分。在此期间我想了很多,想你跟我说过的『不要出柜』、『这样就很好」,想你说喜欢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所以,我不会因为你这么久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就跟你生气或是怎么样。你懂吗?」 缓了缓,方毅语气稍稍平和了些,但语速很慢,声音很低地说,「你可以不理我,生气还是发脾气,都可以,但是不可以跟我说那几个字,我会……「 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后面的话,陈彦明感到疑惑地「嗯」了一声,追问,「你会干嘛?」 方毅那边很安静,只有很轻的电视背景音不明显地传过来。 第30页 他大概正在他们住的房子里看电视。陈彦明刚想转移话题,问方毅看的什么,忽而听见奇怪的类似铁链在地面摩擦过的声音。 「你在干嘛?」没来由地,陈彦明忽而产生了汗毛直立的惊悚感,他左右看了一眼,想这破地方还是太旧了,必须得让韩枞劝他小舅舅赶紧搬走。 「我在看电影,」方毅在那边说,「《无耻之徒》,很好看。」又替陈彦明做决定,「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看。」 陈彦明说「哦」,把刚刚听到的声响归咎于错觉,说自己要去看望小舅舅,晚点再回家。 「好,」方毅很轻地笑起来,「我等你。」 挂断电话之后,陈彦明又收到方毅发来的消息: 哥, 我爱你。 我很爱你。 特别特别爱你。 看完信息,陈彦明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而后,默默地骂了句脏话。 大学时,方毅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用清纯可爱的表情,追在陈彦明屁股后面喊他哥,让他教自己打篮球,玩游戏,说「哥你好厉害」、「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在一起之后,要么喊名字,要么叫宝宝,哪怕是在床上,最动情的时候,也绝不喊哥。 原因是什么,陈彦明大概知道——陈彦明曾经为了让方毅死心,故意说喜欢比自己年龄大一点的。 又抽了两根烟,陈彦明抬头看了看亮着灯的5楼——苏骆的房子——苏骆和韩枞在一起之后,大概也会要面临出柜的问题。 他们会怎么处理? 苏骆重感情,又胆小爱哭,又容易心软,万一他被那几个老顽固围攻,软硬兼施那么几个回合,很难保证他不会退却。 那韩枞怎么办? 又再一次被抛弃吗? ……烦死了!怎么这么多糟心事儿啊!! 陈彦明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胡乱抓了抓头髮,然后去小卖部买了一箱啤酒,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走进那栋老楼里。 第16章 韩枞过往 16. 到家时,嘉嘉已经睡了,苏骆给他盖好被子,之后回房间把假髮卸了脸洗了,换上家居服去厨房给陈彦明做了几道小菜。 陈彦明进屋看见又变回正常装扮的苏骆,摇头嘆息:「小舅舅那样好漂亮,可惜啊,老韩没眼福......要是他见了,啧啧啧......估计得魂不附体……」 「对了,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陈彦明把啤酒放在地上,一边问。 苏骆把洗好的杯子递给他,比划 -他说不太确定。 「不确定?」陈彦明把啤酒开了,给自己倒上一杯,「什么玩意儿还不确定?我给他打电话!」 苏骆怕他影响韩枞工作,忙伸手挡在屏幕上,摇头 -他很忙的。 「得~嘞!」陈彦明把手机收起来,嘴上念叨:「做人吶,最重要的是要诚实,明明就喜欢还不承认,唉......」 苏骆装听不懂,转移话题 -你不是也不诚实么? 陈彦明被噎得咳嗽两声。苏骆拉了下他的衣袖,神色凝重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出柜,」陈彦明抓了抓头髮,神情沮丧:「我爸妈只想传宗接代,尤其是我爸......我要是说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他不打死我也要弄断我半条腿。」 喝了一大口酒,陈彦明接着说,「其实,我早就想出柜了——老这么相亲,很烦。」 苏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听他说。 陈彦明一开始还是自斟自饮,过了十几分钟,便打着酒嗝让苏骆陪他一起喝,嘴上说的话也是没经大脑思考的,把平时没说过的、不屑于说的统统说了个痛快。 「方毅马上就三十岁了,我怕他会去跟女人结婚......但是我又不敢出柜,我不敢赌,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了坦白之后的结果,我什么都怕!我其实就是一怂货!怂货!那个...那个萧恆,我还不如他个小孩儿呢!说出柜就出柜,敢爱敢恨,勇敢!是条汉子!」 陈彦明拍拍苏骆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说:「小舅舅,你也是条汉子!你吃的那些苦,没几个人受得了!还有老韩,老韩也是条汉子!他也特别不容易。」 苏骆知道韩枞以前吃过很多苦,但他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用手机打字给陈彦明看:【韩枞他到底经歷过什么事?】 陈彦明一向嘴快,但针对韩枞的那些陈年往事他却从来没提过。今晚他心情不太好,加上醉意上头,嘴上就有些收不住了。 「他啊......」陈彦明把酒杯放下,慢吞吞地说:「他15岁那年,他父亲年底跑货,结果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货全烧了,他自己也落了个全身瘫痪。那批货款要赔偿的损失就要五百多万,还有他爸的伤......」陈彦明喝了口酒,比划了下:「十三年前的五百多万吶……」 陈彦明嘆了口气:「他们家当时把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可还是不够!后来,老韩他妈.....他妈跟嘉嘉他妈一个德性!」陈彦明啐了一口:「我他妈会喜欢男人估计就是被这俩女的吓的!不过,陈欣更噁心!不对!她就不应该叫陈欣,她应该叫陈世美!操!老子怎么跟她一个姓了......」 没两年,村子里就有人传韩枞的母亲陈欣在外面偷男人。韩枞那时候不信,谁说就揍谁,不管什么年纪他都揍,打不过就咬。不过,韩枞的笃定没维持多久,他爸瘫在床上的第四个月,陈欣和那本只有三千多块却足够支撑家里大半年的开销,以及韩枞下学期学费的存摺一起消失了以后,韩枞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第31页 陈欣拿钱跑了以后,韩枞为了还债,不得不辍学去一些三无企业做童工。他为了不给亲戚添麻烦,就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打工,那两年他被骗进过传 销组织,被骗去卖过白面儿,洗碗卖啤酒扮小丑、甚至在街头乞讨、给人当情绪发泄「机器人」,靠被打被骂被侮辱挣钱……总之,成年人都不一定扛得过去的,他一步一步熬过来了。 陈彦明「嘭」地砸了下桌子:「跑就跑了吧,还他妈拿钱跑!拿钱跑了也就罢了,还他妈又跑回去!操她大爷!要不是陈欣跑回去逼他爸离婚,他爸也不会自杀!不要脸!太他妈恶毒了!」 苏骆不敢相信这种在电影电视剧、新闻报导里才会看到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韩枞身上。他手抖得有些抓不住手机,便把它放在桌上打字:【他爸爸是被他妈妈逼死的是什么意思啊?】 「陈欣她挺着个大肚子回去找结婚证要离婚,找不到就骂老韩他爸是废物,骂他...骂他怎么还不死,说他拖累了韩枞.......」陈彦明灌了一大口酒,声音有些哽咽:「当天凌晨,他爸趁韩枞睡熟了,就从床上爬了下去,找了把剪刀割了手腕.......」 父亲出事后,韩枞彻底成了,他原本打算继续打工挣钱,但是被陈彦明的父母找了回去,让他重读,说钱的事情他们会帮忙想办法。 陈彦明说:「韩枞当初天天揣着把剪刀去学校,我以为他想不开,想给他扔了,结果他说他只是用它来提醒自己,得向他爸学习。」 苏骆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陈彦明连忙安慰他,「不是学他爸自杀,他是提醒自己不要对世界充满敌意。」 韩枞他爸出车祸的原因是在高速上遇到一台逆行的小车,他开的是大货车,要碾过去那车人就玩完了,于是他父亲选择了牺牲自己——踩剎车。结果引发货车侧翻,这才出的事。 即使当年那么难熬,韩枞身上也没有任何戾气。他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学着与人为善,与自己的不幸和解。他甚至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着去理解陈欣在面对那种情况时,她被内心的无助和痛苦左右,而不得不做出她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所以,韩枞并不恨陈欣。 「我爸不是因为我妈才自杀的。」韩枞当时看着那把剪刀,语气平淡地说:「活着才是最难的,我妈给了他不用再坚持的理由。」 陈彦明说完,抬眼看见苏骆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抽泣着比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第17章 舔舐糖果 17. d市飞来的一架飞机于当地时间9点45分准时降落在s市机场。20分钟后,韩枞拖着行李箱站在苏骆家门外。 开了门,苏骆呆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加了两天班。」韩枞语气轻松,笑着说:「还好,赶在了十二点之前。」 他没让苏骆知道,他是赶了两个通宵,把启动新店所需的一系列计划方案做出来,以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换他「临时跑路」回s市。 「你们两个还要在门口深情对望多久啊?」陈彦明的声音传过来:「要来首背景音乐烘托下气氛吗?两位亲。」 苏骆面色微红,忙接过韩枞的行李箱,让他换鞋进屋。 而后他推着箱子穿过玄关、饭厅,走到客卧,将行李箱推放在角落里,期间韩枞没理会陈彦明的嚷叫声,安静地跟在苏骆身后。 苏骆准备转身时,韩枞忽然喊他的名字,说:「我可以抱你么?」 苏骆站在那儿没动,他想对韩枞说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抱我亲我都没有关系的,我不会生气。 但他也只是这么想。 「我有点想你。」韩枞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苏骆耳边,然后他听见韩枞说—— 「其实......是很想你。」 苏骆觉得耳朵有点痒,他刚想伸手去摸一摸,手就被韩枞握住了,紧接着,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鍊—— 普通到随处可见的红绳以相思结的编织手法将一颗红豆玲珑骰固定在手鍊正中。韩枞拽着红绳末端往外拉,相思就围住了苏骆。 苏骆怔怔地望着那条手鍊。他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相思结编得有些松,透过罅缝能看见苏骆手腕上的皮肤。 ——要不是那颗玲珑骰子是顶极白玉、红豆是上好的珊瑚石,这手鍊看着就像是在5元任选的小商品店里买来的。 「抱歉,水准欠佳。」韩枞握着苏骆的手腕,说,「相思难解,想用它跟小舅舅讨要一个拥抱,但是......」 嘆了口气,韩枞说「算了」,想把手鍊取下来。 苏骆立刻伸手,阻止了他。 韩枞:? 静了几秒,苏骆面色泛红地比划: -可以抱一下,就一下。 苏骆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韩枞把下巴搁在他肩上,闭了闭眼睛,满足地勾起了嘴角。 「再抱一分钟。」韩枞说,「别推开我。」 韩枞太知道怎么对付苏骆了。 苏骆双手往下垂,攥着自己的衣摆努力平復心跳。 回到饭厅,苏骆坚持要去开火再做几道菜,韩枞连忙拉住他,表示自己早就已经点了餐了。说话间,外卖就到了。苏骆把外卖盒里的餐食倒出来装在瓷碗里,韩枞说这样看着像自己做的,苏骆便和他对视,笑着点头。 第32页 「还是你们俩好!」陈彦明拉着韩枞碰杯,一杯酒下肚,他指了下苏骆又指了指韩枞,说「一个......嗝...没爹没妈,一个没爹.....妈、妈也相当于是没有的!你们俩都...都不用担心...出柜、嗝...出柜,会不会吓着父母......」 韩枞稍感疑惑地看了苏骆一眼,苏骆马上比划:他父母最近一直逼他相亲。 「同性恋怎么了?!我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陈彦明起身指着玄关位置嚷嚷,「我就是gay!怎、么、了啊?!」他一屁股坐下,带着点沮丧和难过,「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啊……」 韩枞跟他碰了下杯,说,「不难。」 陈彦明迷迷煳煳地「啊」了一声。 韩枞平静道,「我父亲如果健在,我现在就会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我要跟他过一辈子。」韩枞补充。 陈彦明闷着头没说话,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韩枞和苏骆只好陪着他喝。半小时后,苏骆有些醉意上头了。 韩枞担心苏骆的胃会受不了要替他喝,他不满地拍了下韩枞的手,直起脖子高举右手然后拍自己的胸脯:我能喝! 韩枞怕他把自己拍吐了,忙把他手拉开,嘴上说「我知道你能喝,但是你已经喝了很多......」 陈彦明舌头打着结,语无伦次地道:「别想......替!谁都、都替不了...谁......」他往苏骆胸口戳了两下,对着韩枞摆手:「你不是......他心里、心里的人,你也替不了,替、替不了......」 陈彦明一出手,直击命门。 韩枞黑着脸给方毅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送陈彦明离开后,韩枞要送苏骆回房间休息,苏骆抱着酒瓶不撒手,一个劲儿地摇头,又捧着手机给韩枞发信息:【这家店的厨师该换了。】 韩枞笑起来,给他回:【是该换了。】 苏骆又不发消息了,而是伸出食指,戳了戳韩枞的酒杯,发现他没酒了,起身要给他倒。 韩枞挡了一下,说我自己可以。苏骆便拍了下韩枞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外卖的油水很重,覆在苏骆的嘴唇上,令他的唇瓣变得充盈饱满,看上去像晶莹软糯的水果糖。他修长的手指碰着唇瓣,沖韩枞勾了勾唇。 头有些晕,嗓子也干得厉害。韩枞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苏骆给韩枞倒完酒,又给自己满上,然后自顾自地跟韩枞碰杯,见韩枞一直没动,他立刻坐直,两只手握住玻璃杯,用力地朝韩枞递过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韩枞。 他脸上写着「你快快和我干杯不然我要生气了」,又好像担心韩枞真的不陪他喝了,扯了扯韩枞的衣摆,眼神中带有少许委屈,一副「你陪我喝吧好不好啊」的模样。 他醉意明显,但更多的是在不自知的撒娇。 韩枞说「等下喝」,握住苏骆手腕,把玻璃杯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静了两秒,他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指节轻触苏骆的侧脸,缓慢移至下颚。 苏骆的皮肤很滑,触感柔软,韩枞不敢碰得太大力,同时又觉得自己在「趁人之危」有些许唾弃自己,但他刚准备把手拿开,苏骆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很不清醒,但很高兴的、笑眯眯地望着韩枞。 韩枞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骆十分困惑的看着他,仿佛韩枞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难以解答的超级大难题。 「算了。」韩枞笑了下,用气声说。 他用指腹轻碰苏骆的脸,感受到微凉的独属于苏骆的皮肤触感与温度。对视少时,他看着苏骆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问:「小舅舅心里的人是谁?」 苏骆这时候已经晕的不行了。他把下巴搁在手背上,左右摇摆地晃动脑袋,韩枞担心他一直这么晃会头疼,便伸手过去,捧着他的脸不让他乱动。 苏骆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毫无预兆地偏过头,然后伸出舌头在韩枞手腕内侧舔了舔。 濡湿的热气随着脉搏的跳动蹿到了脑门,把韩枞的理智、绅士风度、以及「循序渐进」统统都给烧没了,唯一留存的一个念头,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糖了。 -------------------- 下一章苏骆的秘密就要暴露咯~ ps:没关注我微博的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关注。 第18章 跌跌撞撞 18. 两人从西图澜娅餐厅一路跌跌撞撞地吻到了卧室。 韩枞一边吮吸苏骆的唇舌,一边按下墙上的壁灯开关,然后将苏骆按进床褥里。 若是清醒着,苏骆绝对不会这么大胆、主动——他翻身把韩枞压住,跨坐在他身上,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 苏骆的身体表面泛起一层绯色,腰细的仿佛大力一些就能够将它掐断,因此韩枞不敢碰到他。 但是苏骆很不满意。他呜咽了一声,露出生气的表情,抓住韩枞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侧。 一瞬之间,韩枞嗓子紧得发痒,腹部燃起了一团火。韩枞想竭力压制住它,偏偏这时候的苏骆胆大包天,不但不躲,反而嫌火势不够勐。 他扭动着身体将自己的裤子也脱了。 韩枞的喉结翻滚了几下,他正在犹豫的时候,苏骆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舔吻他的耳垂,同时握住韩枞手腕,眼神渴望地望着他,把韩枞的手按在那里。 第33页 韩枞唿吸几乎滞住,静了两三秒,声音特别哑地询问苏骆「你……你很难受吗?」 苏骆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韩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这么做,但苏骆的手给了他答案。然后他用特别特别迫切地需要韩枞、渴望被韩枞触碰的眼神看着韩枞。 韩枞其实并不懂该怎么做,但眼下也没教程可看,便就遵循本能,尽量让苏骆感到舒服。 …… 韩枞的腮帮子有些酸。 苏骆揪着他的衣领低头去亲他,韩枞立刻撇开脸,说先不亲。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苏骆马上就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韩枞嘆了口气,把他搂进怀里,解释说「味道有点重。怕你难受」。 苏骆嘴巴微微张开,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流下来。 哭了一阵,苏骆就又跪坐在床上,倾身贴近韩枞,用「还想要亲亲」的眼神看着韩枞。 于是两个人就又贴在一起,吻了起来。 接吻间隙,苏骆试图将韩枞的衣服脱下去,但由于扣子太多了,他解得没了耐性,索性就放弃上面的了。 韩枞的欲 望暴露在苏骆的眼前,苏骆突然有些害羞。他觉得有点儿奇怪,他在梦里面对韩枞的时候从来不害羞的。 苏骆的意识一片混沌,但他的世界却不再是灰色的了。 他没有意识到这不是梦,只记得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渴望,去做那件曾在他梦中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但是韩枞是清醒的。 「你不用这样。」韩枞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跟他说,「不需要你这样做。」 大概是有些不甘心,苏骆立刻用委屈的眼神看着韩枞,无声表示「可是我很想那么做」。 韩枞既心软又心动,不能做别的过分的事情,就只好用接吻的方式去哄他。 然而吻了一会儿,苏骆忽然抓住韩枞的手,往后放,碰他从没被人碰过的地方。 韩枞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他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提醒自己不可以,然后把苏骆推开了。 苏骆误会了他的本意,很是可怜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不可以推开我」。 韩枞的理智彻底消失。 苏骆往床头柜方向去找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立在上面的照片摆台。「啪」地一声摆台掉在了地上,韩枞顿时清醒过来。。 苏骆彷若未闻,仍旧自顾自地打开抽屉,拿东西。 他把那东西挤在自己手上,准备要往后抹。韩枞连忙抓住他的手,哑着嗓子说:「小舅舅,很早之前我就想了......」他吻了吻苏骆的眼尾:「但我不能这时候要你。」 说罢,他替苏骆将衣服和裤子重新穿好了。 把那个体型偏大的小黄鸭玩偶往苏骆怀里一塞,韩枞一刻也不敢多呆,快步离开苏骆的房间,而后去到浴室。 「......苏骆.......苏骆......」 动作越来越快喘息也越来越重,直到完全释放之后,才终于恢復平静。 结束后,韩枞背靠在瓷砖墙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晨两点,韩枞重新回到了苏骆的房间。 他刚刚跑得太快了,摆台掉在地上有碎玻璃,他得收拾,最重要的是,他还得跟苏骆道一声晚安。 苏骆已经睡着了。韩枞轻手轻脚地进屋,避开玻璃碎片把摔下来的摆台捡起来。 摆台里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苏骆抱着嘉嘉,旁边站着苏骆的前妻。 ——因为长得像你喜欢的人,所以即使她做出那么不堪的事情,你也要留着跟她的合影吗?韩枞忍不住想。 准备把摆台放回去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这是一面可以随时更换照片的可拆卸的简易摆台。摔在瓷砖上让它的玻璃成了碎片,木质边框也损坏的有些严重,而右下角,木框边缘裂开的地方,露出来照片的一角——是不属于全家福的一张照片。 纠结许久,在「把摆台放回去」和「我就看一眼」之间,韩枞还是选择了后者。 把照片重新藏回去之后,韩枞无比庆幸,他那天走出了写字楼,遇见了苏骆——藏在全家福背后的照片有两张。而照片里面,站在人群里的少年,和走在路上的男人都是韩枞。 收拾好,韩枞坐在床沿看着苏骆。他始终不明白,苏骆为什么会对十年前的韩枞就动了心。即便是一见钟情,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支撑苏骆走过这么多年。韩枞试图通过回忆,找到他当年也许与苏骆有过短暂交流或眼神碰撞的蛛丝马迹,然而,一无所获。 苏骆蜷缩着身子,抱着那个小黄鸭玩偶,嘴唇微微翕动。 秋季的深夜有些凉,韩枞将玩偶拿开替苏骆盖上被子,俯身去亲吻他的额头。 然而下一秒,韩枞觉得自己大概是今晚受到的冲击和刺激过了头,以至于产生幻听。 因为他好像听见苏骆在说话。 他说:「木小……从。」 第19章 想起来了 19. 可能是睡的时间够久,醒来时,苏骆精神很好,醉意已全然消失。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不错的美梦,但具体梦到了什么,他记不起来了。 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苏骆开始梳理前一晚发生的事:自己一开始是和陈彦明在喝酒,后来,韩枞回来了,陈彦明说了有一点过分的话,韩枞就把他赶回去了,再后来...... 第34页 记不得了。 韩枞几点回去的,自己怎么回到的床上,都不记得了。 懊恼地锤了两下被子,苏骆痛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又坐了一会儿,苏骆感到有些口渴,便把被子推下去,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往客厅去。 「早。」 苏骆脚步顿住,缓慢转过脸,愣愣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韩枞。 温和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袖捲起来了一些,露出健康的皮肤,和微微隆起的小臂肌肉。 韩枞个子很高,坐姿板正的仿佛接受过严厉的军事化训练,脸上挂着苏骆熟悉又喜欢的温柔的笑。 苏骆嘴巴微张,反应很慢地点了下头。 韩枞笑了笑,将正在翻阅的杂志放在茶几上,走过来碰了碰苏骆的脸,「早餐已经做好了。」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敞着,微凉的秋风吹拂进来。苏骆闻到韩枞身上浅淡的沐浴露香味,脸颊莫名发热,心跳也加快了。 「刷牙了吗?」韩枞说。 苏骆忍住想要用手背给脸颊降温的冲动,看着韩枞,胡乱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摇头。 韩枞愣了一下,笑着捏捏苏骆的脸,像哄小朋友似的哄道:「去洗脸刷牙,再出来吃早餐。」 受情绪影响,苏骆反应十分迟钝,慢慢地挪到盥洗室。 苏骆刷完牙,用掌心捧着水往脸上拍,抬起头和镜中的自己对视时,有关于前一晚的记忆重新涌进大脑。 身体晃了晃, 苏骆脸色变得惨白,他扶着盥洗池边沿,逼迫自己冷静。 ———昨晚,他喊了韩枞的名字。 所以,「苏骆其实是会说话的」这个秘密韩枞已经知道了。 忽而记起了什么,苏骆立刻转身,去到卧室。 当看到水晶摆台完好无损时,苏骆心里的石头骤然落地,他闭上眼睛,抱着摆台倚靠在墙边,默默地犹如变态一般,一遍一遍地喊韩枞的名字,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将心里无边无际的酸涩与痛楚压下去。 在卧室呆了大约十分钟,苏骆鼓起勇气,按下门把,往客厅走。 「苏骆。」 听见韩枞的声音,苏骆怔了怔,抬起头,很是无措地站在那里。 韩枞站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的过道上,专注地看着他。 苏骆垂下脑袋,抓着家居服的衣摆,在脑海中设想,韩枞生气地走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撒谎欺骗他。他想要拉住韩枞,想向他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但是韩枞太伤心了,他没有听苏骆讲话,很重地关上门,离开了。 而很没有用的苏骆,不敢去追他,只会像个懦夫一样蹲在地上,抱住膝盖,无声地哭起来。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但是苏骆设想的的确并没有发生——韩枞没有生气,也没有走。他又一次不遵守晚辈守则,也像是在触碰宝贵的易碎品,用食指和中指轻触苏骆脸颊,跟苏骆道歉,说,「我没有要忘记你,对不起。」 事实上,苏骆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但是韩枞忽然抱住他,很轻地说:「别哭了,」又再一次说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想不起来的。他吻了吻苏骆额头,低声说,「我爸离开的第二个月,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闯了个红灯,那次车祸之后,我就忘记了一些事......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忘记你。」 苏骆喉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抓住韩枞衣袖,一边哭一边摇头,希望韩枞不要再说这种话。 韩枞真的很聪明,他微微低头,和苏骆对视少时,便明白了苏骆想要说什么。 「好,我不说了。」他握住苏骆的手,牵着他走到饭厅,让他坐下来,而他自己,则蹲在苏骆旁边的空地上,似乎是斟酌了几秒,才开口道,「我全都想起来了。」 不给苏骆反应机会,韩枞又嘆气道,「不可以再哭了——眼睛会疼的。」 他把苏骆的手放进自己掌心,垂眼把玩了一阵,缓慢道,「说起来,我少年经歷的确不是很好,成长环境也不算理想,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什么。因为我从来都不信命。」 顿了顿,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用不容忽视的坚定的语气说:「但很多事,的确就是命运使然。比如,十三年前的木小从喜欢落落,十三年后的韩枞,爱上了苏骆。」 -------------------- 今天有点短短的。因为后面的一章是回忆杀~ 想要海星呜呜呜(伸出粗粗的手手)(乞讨状) 第20章 往事苍狗 22. 十三年前——韩枞的父亲出事前一周——当年的正月初八,是陈彦明的外公苏老爷子的六十九岁寿诞。 老爷子退休之前是村中学的数学老师,平日颇得师生敬爱,恰巧那时学校放假,因此当苏家老大向校长提出租借学校操场,举办老爷子的寿宴时,校长爽快同意,并表示可以无偿提供场地,只是要求苏家在结束寿宴后,将操场打扫干净。 苏老大的工厂那会儿已经经营的风生水起,有财力和人力的加持,苏老爷子的寿宴办的十分隆重。 他们在学校操场摆了二十多张圆桌,铺了长长的红毯,还搭建了舞台,邀请当地很有名气的演出团队,节目从白天一直表演到凌晨。 陪母亲来参加寿宴的韩枞,被韩太太以「你闲着也是闲着」为由,勒令韩枞帮助陈彦明、苏妍兄妹派送零食。大约十点半,韩枞抱着装满了零嘴儿的纸箱,走到最外面的一桌时,忽然有些尿急,他把纸箱往地上一放,说「稍等我去上个厕所」匆匆忙忙地就要往对面的教师办公楼跑。 第35页 「放假时间没有老师在的,」来看节目的一个小学老师拉了韩枞一把,然后从兜里掏了个小手电递给他,往教学楼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后面有厕所。」 韩枞想了想,接过手电,跟他道谢。 深冬的晚风像冷硬的刀子,刮在人脸上,刮的人皮肉都好像疼了起来。 韩枞拢了拢衣领,把手电夹在肋下,用手背贴着脸颊,试图让脸部温度升起来一些。 他正准备把手电拿到手里,忽而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韩枞立刻停下来,举着电筒四处张望。 小溪边的老槐树已逾百年,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像是自地底深处攀爬而出的一只巨大的布满了青筋的手,将岐丰中学的上空覆盖住,仅存的几颗星星也看不到了。 树叶被风吹得发出很响的动静,不过韩枞并没有觉得害怕,他把下巴搁在衣领里,继续往前走。 「救...命...」 如果不是韩枞听觉足够敏锐——这求救声轻到几乎听不见。但韩枞立刻就确定了,这声「救命」是真实的、从厕所里发出来的声音。 也许是受热血动漫的影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韩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必须得去帮助这个唿救的人。于是他顾不上考虑个人安危,把电筒关了,轻手轻脚地往厕所靠近。 而后,他听到一墙之隔的里面有人低声说:「闭嘴!再喊我就让你在世上消失!」 韩枞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还在努力辨认时,另一个人的低声抽泣传进他耳朵里。由于声线偏细,韩枞便认为正在求救的是个女孩儿。 韩枞思索了片刻,悄悄退到几米外,打开电筒,故意发出很重的脚步声,一边走一边说:「哥,黄小鸭不会掉水里淹死了吧?」又压着嗓子回「不会」,最后又切换成自己的声音:「哥,你在这里帮我找,我去上个厕所」。 才说完,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厕所里蹿了出来,拐到另一边,慌忙逃离。 天太黑,那人又是背对着他的,因此韩枞并未看清那人的脸,不过,韩枞心里的疑窦却愈发加深——连背影都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里面的女孩还在哭,韩枞收起满腹疑虑,站在厕所大门外,大声咳嗽了一下,说:「我是好人,你别怕。」 女孩好像被吓到了,很轻地喊了一声,韩枞立刻安抚道,「我真的是好人。」女孩好像不信,还在哭。 韩枞记起跟自己同桌的女同学曾经说过,她们女孩子都很喜欢小动物,如果男生也喜欢小动物的话,她们会觉得这个男孩子一定十分的善良,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感到心动。 韩枞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我的小黄鸭不见了。我是过来找它的。你不要害怕。你见过它吗?它有没有进去里面?」 等了一阵,女孩儿没有再哭了,细声细气地说「我不知道。」 「那我可以进来找它吗?」 女孩大概是在抹眼泪,过了一小会儿,才抽泣着道,「可、可以。」 韩枞脚刚踏进去,忽而记起女孩此时应当是十分的没有安全感的,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掉,罩在脑袋上,装作怕闻到不好的味道的样子,用外套遮挡住自己的脸,只在眼睛部位露出一点点缝隙。 借着缝隙,他看到一个装扮成旦角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女孩上身的褂衫和外套完好的穿着,裙子却被褪到了一半,堆在膝盖处。她应该是太害怕了,所以忘记把裙子穿回去了,侧身对着韩枞,把脸埋在手肘里,身体颤抖着。 听见韩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身体勐烈地抖起来,偏过脸,眼神惊惧地望着韩枞,。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韩枞感觉自己脑袋被人用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面色一点点地沉下去。 ——若不是他贸然闯入,刚刚那男人很可能已经侵犯了这个女孩。 没有任何英雄主义的成分,韩枞单纯地感到庆幸,想,幸好我出现及时。 女孩腿很细,皮肤白的像冬日里的雪。韩枞立刻移开视线,将脑袋上的棉服拿下来,偏着脸把棉服盖在她腿上,转身说:「坏人已经走了。那个......你、你快点儿把裙子穿上。」 寂静过后,韩枞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过了一小会儿,韩枞听见女孩小心翼翼地说「我好了」。 韩枞「嗯」了一声,转过身去。 对视了几秒,韩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好像是今天跟着演出团来表演节目的小演员。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女孩白天唱的戏曲很好听。(韩枞认为虽然自己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和鑑赏能力)。 ( 后来他去问了陈彦明的外公,苏姥爷告诉他,那曲子叫《思凡》。)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孩。 她把韩枞的棉衣递过来,说「谢谢你」,又问韩枞,「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脸上的妆太厚了,韩枞看不出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通过女孩泛着水汽的眼睛,韩枞觉得,她应该是很好看的。 「我叫韩枞。韩信的韩,木和从加在一起的枞———韩、枞。」韩枞重复了两遍,确定女孩记住了,他问:「你呢?你叫什么?」 第36页 女孩垂着眼睛,小声说:「你…你可以叫我骆骆。」 「落落。」这名字真好听。 韩枞往外看了看,说:「把你的外套给我。你穿我的。」(他认为这样比较安全)。 这之后,他们回到前面办酒席的地方。韩枞让落落在操场的花坛边上稍坐,嘱咐她别乱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去厨房盛了一碗热汤,打算端给受了惊吓的落落喝。 但落落没有在他说的地方等他。那天晚上,韩枞找了她很久。一直到凌晨十二点,他跟在母亲身后回苏家休息,仍旧不死心,不高兴地想,这个叫落落的女孩儿不守信用。 半小时后、第四次醒来时,猜想有没有可能,落落可怜无助地坐在花坛边上等他。 于是他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地打着手电折返回操场,但是落落并没有在那里。 再次躺回床上,韩枞忍不住想,明天醒来就去跟苏老爷子讲,要无偿为苏妍复习功课,以此留在苏家做客,等待落落出现,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认为没有必要在意一个不讲守信用的陌生人。他的妈妈也应该是不会同意他在外久留。 韩枞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有些不太高兴,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等到终于昏昏欲睡时,他听到了母亲大声地在外面哭喊起来,紧接着,他的房门被推开,陈彦明的妈妈扶着母亲站到他床前,流着眼泪,跟他说:「你爸爸出事了。」 父亲去世后不久,韩枞因为精神恍惚,闯了红灯,遭遇了一场不算严重的车祸,之后,他便忘记了那个叫「落落」的女孩,以及那件印着小黄鸭logo的棉服。 而前一晚,苏骆抱着半人高的黄小鸭布偶,低声呢喃「木小从」时,韩枞当年缺失的一部分记忆骤然涌进脑中,逐渐清晰。 怔住许久,韩枞将苏骆的手轻轻拿开,将黄小鸭布偶拎起来,在它的屁股位置找到了拉链。 他把拉链拉开,把塞在里面的棉服掏了出来。 棉服虽然被挤压的有些皱,但只要熨一熨,大概率就会像新的一样了。 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苏骆额头冒出细汗,断断续续地呓语,韩枞把棉服重新塞回布偶里面,蹲下去,替苏骆擦了汗,又像那晚一样,握住他的手,跟他说:「别怕。」 凌晨五点,韩枞收拾好玻璃碎片,把摆台照片发给徐燕,然后给徐燕打电话,很抱歉地表示希望,能不能帮他找到同款摆台。徐燕很明显地感到不解,但她也不是喜爱多问的人,便用困顿的语气说「有点难,和「我尽量」。 徐燕是本地人,性格开朗,喜好结交朋友,因此人缘极好。韩枞在客厅待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徐燕来电,她语气激动地告知韩枞,群发果然有用——一位经营二手网店的好友给她回信表示她那里恰巧有个一模一样的摆台。 清晨六点半,韩枞乘车前往徐燕好友住处,向徐燕及其好友郑重道谢,承诺将来有需要之处,一定百分百办到。之后他回到苏骆卧室,将摆台换成了新的。 ——他希望,苏骆这些年对韩枞的喜欢,不是由韩枞本人无意撞破的。 将自己的照片塞回隔层,韩枞把苏骆和他前妻的合照拍下来,发给了陈彦明。 40分钟左右,他接到了陈彦明的来电。 陈彦明的声音有些宿醉未醒,他有气无力地骂韩枞神经病,语速很慢地说:「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韩枞静了静,说, 「嘉嘉他妈妈长得和我很像。」 骂了句脏话,陈彦明把电话挂了。 韩枞握着手机坐了一小会儿,起身去厨房洗米,煮粥,准备早餐。 约莫7点35分,陈彦明给他发来多条文字讯息。 【我特么日了狗了】 【方毅给我分析了二十多分钟[裂开.jpg]】 【他说他推断得出,我小舅舅心里的白月光是你[裂开.jpg][裂开.jpg][裂开.jpg][裂开.jpg][裂开.jpg]】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韩枞回復「替我谢谢方毅」,收起手机,去茶西图澜娅餐厅打包了几样苏骆和嘉嘉都很喜爱吃的餐点回来,然后喊嘉嘉起床吃早餐,再送他下楼,乘坐校车去学校。 忙完这些,韩枞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出来苏骆还在睡着,韩枞便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等他醒来。 -------------------- 标题好难555 后面还有一点波折哦 第21章 是个怪物 21. 待苏骆心情稍稍平復了些,韩枞便去厨房给他和自己分别盛了碗粥。 苏骆没再哭了,但情绪仍旧低落,垂着脑袋,点头表示谢意。 「苏骆,」韩枞放下瓷勺,伸手拿了个鸡蛋,问,「知道怎么样能让它立起来吗?」 苏骆抬头,表情呆呆地看着韩枞,然后摇头。 「这样,」韩枞将鸡蛋底部在桌角位置轻轻磕了两下,把它放在桌上,「就立起来了。」 对视少顷,苏骆露出了个十分勉强的笑,慢慢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粥。 他准备再低头继续吃东西,韩枞忽然碰了碰他的脸,说「等下」。 苏骆愣了愣,握着勺子看向韩枞。 苏骆猜测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很狼狈,因为韩枞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 第37页 他正在脑中设想,苏骆本人无理取闹、不高兴地拉下韩枞的手,转身往他房里去时,听到韩枞说「别动」,看见他缓慢地朝自己靠过来。 「握住手腕扯下去」、「站起来就走」、「锁上门」、「暂时不要见面」统统不见了,看着近得仿佛能看见皮肤浅表细小绒毛的韩枞的脸,苏骆脑袋一片空白。 他很是用力地捧着碗,不让它摔下去,同时警告自己,不可以闭上眼睛。 但是韩枞并没有做什么逾矩行为。 他轻扣住苏骆下颌,用拇指指腹在苏骆的唇角边轻轻擦过,懊恼地说「米没煮烂」,而后,将指腹放在自己唇瓣上,张嘴把没有煮烂的饭粒给吃掉了。 由于韩枞神色特别认真,且一副不能接受粮食被浪费的样子,令苏骆感到十分羞愧,暗暗唾骂这个假装清纯,但其实很龌龊的苏骆。 仿佛无事发生,韩枞把剥了壳的鸡蛋放在苏骆手边的空盘子里,叮嘱:「可以不吃蛋黄,蛋白一定要吃。」 苏骆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心中升起不合时宜的高兴。 不过也没有高兴很久——他很快就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去,和难以预料的、随时可能会发生变化的未来,感到惴惴不安。 吃过早餐,苏骆趁韩枞在收拾厨房,回到自己卧室,将房门锁起来,给韩枞发消息,称自己醉意未消,需要补觉一个下午,希望韩枞能够「懂事」,自行离开。 韩枞给他发来一张冰箱内部照片,和一条文字信息:「再不去添置食材,我们就要顿顿吃外卖了。」 苏骆在心中说「不是我们,是我和嘉嘉。」假装没看到信息,把手机扣在床头柜上,把被子扯上去,盖住自己的脸。 原本只是想暂时躲避韩枞,但躺下不一会儿,苏骆便真的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他恍惚听见敲门声,迷迷煳煳地从床上爬起来,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是韩枞。苏骆呆了呆,随之记起韩枞说要去逛超市的事情。 韩枞把捲起来的衣袖放下去,笑着说:「我在客厅等你。」提醒苏骆外面有点凉,记得穿外套。 苏骆嘴巴微张,又闭上,低头准备打字。 「我只有三天假。」像是知道苏骆要拒绝出门,韩枞用手掌盖住他正在打字的右手和手机屏幕,语气可怜,「就当是陪我度假,好吗?」 韩枞的手指很长,手部温度也比苏骆的要高很多,而且......看着他手背皮肤下微微突起的青筋,苏骆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昨晚他们做过的事情。 苏骆脸颊变得很热,他立刻垂下脑袋,抽出自己的手,把门给关上了。 靠墙发了会儿呆,苏骆放下手机,随手挑了一套舒适的保暖的休闲服换上,和韩枞一起下楼,,坐进车里。 车子刚驶离停车位,韩枞电话就响了起来。 韩枞无暇顾及,便把手机递给苏骆,让他替自己接。 苏骆愣了愣,紧抿嘴唇,一动不动地看着韩枞。 等了一阵,来电铃声还在响,韩枞感到不解地「嗯?」了一声,转过脸看了苏骆一眼。 「接了开公放。」韩枞很快转过去看前方,解释,「手持电话开车,很不安全。」 苏骆心中很清楚韩枞其实并不想让他使用公放,但他的确是还不能够泄露自己会讲话的秘密,因此宁愿让韩枞误会他是一个阴郁内向、不喜与人交流的不健康的人,接通电话,按下公放。 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苏骆怔住,抬头看向韩枞。 韩枞一言未发,只是腮帮微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明显地蜷了蜷。 电话那边的女人忽然哭了起来,哽咽着道,「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 韩枞恍若未闻,仍旧专心开车,表情也已经恢復正常。 女人还在那边哭,一边喊韩枞的小名,一边乞求韩枞原谅,语气诚恳地表示,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希望韩枞能够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弥补韩枞缺失了十几年的母爱。 「其实这些年,妈妈一直都很想你,想把你带到身边照顾……」陈欣哽咽着说,「但是你也知道,我老公他是个非常迷信的人,他——」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太想知道,」韩枞打断了她,平静道,「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顿了顿,补充,「你现在的儿子和丈夫,他们更需要你。」 韩枞刚把话说完,苏骆就立刻按下挂断。 他盯着韩枞的侧脸,把手机很紧的攥在手里,感觉手掌都被钢化材质给硌的有些疼了,但仍然不敢出声安慰韩枞。 超市到了,苏骆浑浑噩噩地下车,想自己的确是个软弱又很没有用的人,不是很明白,韩枞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不过也不必太纠结于此,因为时间长了,韩枞自然会发现苏骆这个人,除了脸,一无是处。或许也会察觉,他是一个不正常的怪物。 -------------------- 苏骆知道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一直很想矫正自己的「错误认知」。 ps:个人认为,性别认知障碍并不是所谓的「不正常」。(我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不需要世界来定义我「你就是这样」。) pps:想要评论,想要海星(可怜巴巴) 第38页 第22章 一起面对 22. 在长队伍的最后面等待结帐时,苏骆后知后觉地发现韩枞买了很多食材之外的,价格高昂的日用品。 踌躇许久,他还是决定试着让韩枞放弃一部分,自己把它们放回去。 韩枞在他旁边低着头看手机,个子很高,穿米色风衣外套,鼻樑高挺,睫毛长而浓密。 他长相英俊,气质出众,是一个非常有礼貌,温柔善良的人。若不是清楚了解他的过往,苏骆会笃定地认为,这是一个生活无忧,家庭幸福,被世界偏爱着的年轻人。 「在想什么?」韩枞的声音传过来,苏骆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看。 脸颊有点热。苏骆很没有演技地移开视线,装作并没有在看他,只是恰巧自己喜爱的饮料在他那个方向。 韩枞顺着苏骆的目光往自己左边看,顿了顿,像管束小朋友那样对苏骆摇头,「碳酸饮料你不能喝。」露出很想喝也要忍耐的表情。 苏骆在心里说「哦」,和「我才没有很想喝」,点头表示知道了。 韩枞心情很好的笑起来,碰了碰苏骆的脸。 超市里人很多,苏骆有些慌乱地扫视四周,发现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或是在检查自己购物车里的物品,并未注意到韩枞过分亲昵的举动,便松了一口气。 胡思乱想中,韩枞又喊了苏骆的名字,靠近了些,询问:「是想说什么吗?」 苏骆和他对视两秒,记起自己要办的正事。 他点点头,指着购物车里的东西:退掉一点吧。 韩枞眼神困惑地「嗯?」了声:「漏拿了什么吗?」 才不是! 苏骆在心里说,你拿太多了,而且好贵! 手上比划:市场里的东西比这里的便宜。 可能还是对手语不熟悉,韩枞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表情有点呆。 苏骆感到有少许懊恼,掏出手机打字给韩枞看:退掉一些吧,我们可以去城西市场那边买。 看完屏幕上的字,韩枞好像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宫先生是这里最大的股东。」 又在苏骆露出疑问的表情时,补充:「他送了我一张黑卡,说是可以终生享受5折。」 说罢又自言自语地说,「忘记橄榄油了。」抬脚就要去拿。 5折也很贵!苏骆立刻抓住韩枞手臂,指着远处的植物油,示意韩枞去买那个。 韩枞往下看了一眼,笑笑:「橄榄油更健康一点。」苏骆还是摇头。 「听我的,」韩枞把手放在苏骆手背上,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指节:「你要多长点肉。」 「太瘦了,」韩枞嘆了口气,「我抱你的时候都觉得膈得慌。」 苏骆提醒自己「不要害羞不要害羞」,准备继续打字,这时排在他们前面的两个年轻男孩忽然往后看,嘴里发出恶寒的语气词。 仿佛逃避感染源,两个人一起推着购物车,往两米外的收银台方向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同时用手机拍摄韩枞和苏骆,语气嫌恶地说「是那种人吧」、「咦好噁心」、「居然碰到变态」、「艾\滋病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啧!真是倒霉」...... 如同过去遭遇的种种,苏骆又再一次被人称作变态, 视为「怪物」、惧怕他出现。 苏骆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觉得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立体的漂浮在半空中的「嘲弄」和「鄙夷」——苏骆被那些转来转去的巨大的字体给包围住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紧接着,他被人抱住。 「别怕,」韩枞声音很轻的传过来,「有我在。」 苦涩与痛楚像漫无边际的深渊,苏骆在里面待太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了韩枞,他不想再骗自己——他的确渴望待在韩枞身边,和他在一起,但是他不能成为一个自私卑鄙的人,不可以把韩枞也拖下去。 苏骆抹了眼泪,把手放在韩枞胸口,试图推开他。 「别动,」韩枞抓住他手腕,声音很低地复述,「不要怕。」 四周的窃窃私语愈发明显,苏骆的理智逐渐溃散,然后他在自己不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苏骆本人非常非常讨厌但是难以改变的「娘/炮」举动——双手捶打韩枞,一边哭一边把他往外推。 「苏骆,」韩枞很大声地喊他名字,说,「我会生气。」 苏骆吓得怔住了,不敢再动。 静了静,韩枞说「没有生气」、「不会生你的气」,把苏骆后腰紧紧扣住,强势地要求苏骆贴近他。 这之后,韩枞抬眼扫视周围的人,面无表情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多时,穿着一身制服的安保经理小跑了过来,沖韩枞敬了个军礼:「韩先生您好。」 韩枞点头「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给他看,然后指了指站在2米外的队伍最后面的两个年轻人,说,「他们涉嫌侵犯市民隐私,以及造谣诽谤。」 安保经理愣了下,随即点头表示明白,走到戴着黑色毛线帽和留着平头的年轻男孩面前,礼貌问好,表示希望,二位能够与他一同前往警局,严惩自己,及其同伴。 毛线帽立即跳脚,大骂「死基佬还不让人说了!」,安保经理清了清嗓,压低声音提醒,「那位基……呃,韩先生和我们老闆是多年好友。我们老闆黑白通吃哦。」 第39页 毛线帽立刻噤声,身体紧挨同伴。 安保经理温和地笑了笑,建议:「你们最好是去向那两位先生道个歉哦。」 两个年轻人看看对方,又看看不敢再出声的其他人,不情不愿地挪到韩枞和苏骆面前,鞠躬道歉。 韩枞提高音量「啊」了一声,孩子气地说:「听不见。你们刚刚说话的声音没这么小。」 苏骆的心情好了许多,但觉得有点尴尬,扯了扯韩枞衣袖。 —很多人在看我们。 —他们还很小,不懂事。 对视几秒,韩枞说「好,听你的」,转过去对毛线帽和寸头男孩说,「有空的话,还是找个培训班上上课吧。」 寸头男孩小声问:「请问,上……什么课啊?」 「深柜的自我修养。」韩枞一本正经地道,「培训班没有,就去网上学,再不行,就去请教见识渊博的亲友。」 毛线帽和寸头男表情明显地写着「你有病吧」,点头说「好好好」,转身就走。 刚走出去两步,韩枞就大声说「稍等」,长腿一迈,站到他们很近的地方,微微倾身,俯视二人。 韩枞个子接近一米九,由上至下地沉着脸看人时,很有些吓人。 毛线帽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问,「什、什么事?」 「照片。」韩枞伸手。 毛线帽:「啊?」 寸头反应很快:「我们马上删掉。哦不是,现在就删。」手忙脚乱地掏手机。 「先发给我。」韩枞拿出自己手机,一面道,「发了再彻底删除。」 毛线帽和寸头对视一眼,立刻照做。 一场闹剧终于平息。围观群众悻悻散开,重新去排队。 由「同性恋」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们更为在意的(东西都买齐了没有、我想去看电影、等下吃什么、今天谁去接孩子……)事情的出现,而短暂消失。 而当队伍逐渐变短,终于要轮到韩枞和苏骆结帐时,苏骆的后背被人很轻地拍了一下。 苏骆回过头,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用理他们,我支持你们!加油哦!」女孩儿撇撇嘴,「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他们就是嫉妒你们长得帅!」 她旁边戴着鸭舌帽的高个子女孩,看了一她一眼,淡淡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不着他们说什么。」 丸子头不高兴地跺了跺脚,鸭舌帽女孩立刻笑了笑,捏捏她的脸,看向苏骆:「但你可以选择只听自己爱听的。」 丸子头女孩用力点头:「对对对,她说的对!你要记住——『只听自己爱听的』!美人哥哥要开心一点哦。」 美、美人哥哥? 苏骆呆了呆,不仅脸热了,耳朵也都热了。 这时候轮到他们结帐了,韩枞喊苏骆的名字,让他和自己一起推购物车过去,顿了顿,转头沖两个女孩点头,说「谢谢」、「再见」。 离开超市,他们搭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步行至车子旁边。 韩枞把几个超大号购物袋放进后备箱,让苏骆去副驾驶坐。 苏骆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坐上去,脑子里千头万绪。 他想让韩枞以后不要再像刚刚那样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要哪样呢? 不要保护苏骆?无视他人言语伤害? 还是,和苏骆分开,回到他原本的世界里去? 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两个苏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十分温柔地看着他,在跟他说,「韩枞没有做错,你要坚定地跟他在一起,他不可以再被抛弃了。」 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苏骆说,「都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韩枞今天就不会遭受这一切,因为你,韩枞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像今天这样的事!」 「苏骆、苏骆......苏骆——」 苏骆吓了一跳,回神看见韩枞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自己。。 静默许久,韩枞嘆了一口气,将苏骆搂进怀里,低声道,「想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想逃开,也别想推开我。」 他又说:「你应该想,韩枞是苏骆的,苏骆也是韩枞的——他们天生一对。」 苏骆嘴巴张了张,紧紧抱住韩枞,很没有用地又一次哭了起来。 过去的十三年间,苏骆是一片浮屑,他被风颳到了很远的无边无边的海面上。海水没有温度,海风很凉,天地间总是很昏暗又很安静。偶尔有阳光照过来,但是很快又不见了。 然而今年的四月九日,韩枞打开了他的车门,奇幻景象就此发生——海水变得很软,且带有舒适温度。太阳和云朵也变成了他童年时期在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一本儿童读物里的样子——成了五颜六色的。韩枞赤着脚,从其中一朵很漂亮的云朵里面走出来,向他伸手...... 「对...不......起。」苏骆艰难道。 韩枞沉默了会儿,用轻松的语气告诉苏骆:「如果是对于今天冷淡我的行为——那我接受这个道歉,」停了下,他替苏骆擦了眼泪,威胁他,「再哭我就亲你了。」 苏骆没有听进去,还是在哭。 他韩枞便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苏骆下巴,凑上去吻了他。 他吻的有点凶,像是在发泄不满,又像是在教育苏骆、希望他能不这么乖顺懂事,不要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第40页 苏骆懵了很短的几秒,反应过来时,齿关已经被韩枞强势地撬开了。 韩枞平时温温柔柔,但是亲起人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苏骆被动地接受了这个湿吻,过了二十几秒,他感觉自己快要唿吸不上来了,于是抬起手推了推韩枞。 韩枞顿了顿,放过苏骆的唇舌,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苏骆心跳得很快,想要找藉口,譬如让韩枞快快开车,好让他离自己稍稍远一点,然而下一瞬,他听见韩枞慢而庄重地开口:「『对不起』、『谢谢』———以后不要用了。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 总算在一起啦!还会再甜一会儿哒~ (敲碗碗)乞讨海星555 ps:可能一线城市的现在,多数人并不会歧视同性恋者,或是带有色眼镜,但小柳本人出生、成长于十八线小城市,那里如今依然「谈同色变」,所以这里并非为了强行制造矛盾而「污名化」路人。 pps:小柳写文习惯用自己真实经歷过的,或是所闻所见过的作为素材,因此可能会比较不那么高级,也可能会有诸多「闹心」之处,一路走来,很谢谢大家的包容,爱你们~ 第23章 沉疴顽疾 23. 这天白天气温很是舒适,微风透过大敞的玻璃窗,吹拂进厨房。 苏骆占据流理台的一角,低着头沉默地洗菜。仿佛正在进行一项艰巨的重大任务,难以分心。 韩枞想了想,放下刀具,让苏骆张嘴。 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苏骆的脸和耳朵即刻就红了。 韩枞看着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把切好的黄瓜片拿起来,逗他:「让你张嘴是为了让你吃这个。」 苏骆愣了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厨房。 韩枞笑着嘆了口气,心想,总算是把人给「吓」走了。 半小时后,韩枞做好了三菜一汤,去敲苏骆的门,让他出来吃饭。 苏骆揉着眼睛打开门,点头,对韩枞表示感谢。 「没有诚意。」韩枞低头亲了他一下,「这样才可以。」握住苏骆的手走去饭厅。 虽然接过吻,也进行过较为刺激的互动,但苏骆仍旧容易害羞,吃饭时,全程低着头,几乎不伸筷子去夹菜,干巴巴地往嘴里塞白饭。 韩枞有些哭笑不得,往他碗里夹了块牛肉,同时在心中痛骂自己太过心急,感到有少许后悔。 鑑于韩枞本人并不是一个习惯沉湎于已经发生的错误之中的人,吃过饭后,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全方位击溃苏骆心理防线」之计——让徐燕配合自己演一齣戏。 计划如下:徐燕假装跟男友吵架,无处可去,而他善良的老同学兼上司——韩枞得知此事之后,非常体贴地给予援助,将自己的房子借给徐燕暂住。为了避嫌,他本人就只能出去住酒店,但酒店始终比不上家,不够温馨舒适(也很费钱),因此便向家中面积还算宽敞、正好有空间的苏骆寻求帮助,希望能在苏骆家中小住一段时日,直到徐燕与男友复合,或是她寻到新住处了,再离开。 韩枞看着苏骆微微颤动的眼睫,对自己追起人来,脸皮厚度、以及无耻的程度感到震惊、鄙夷,但由于他想和苏骆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只是为了陪伴苏骆,尽快让苏骆走出阴影,而非是为了和他做具有成人意义的事,因此很快便将廉耻心抛诸脑后。 用过午饭,韩枞仍旧强占洗碗工作,苏骆站在门边看他忙完,露出纠结不定的表情。 韩枞收拾完,擦干净手,转身向苏骆走近,在他半步距离的位置停下来,微微低头,询问:「怎么了?」 苏骆嘴唇微动,犹豫片刻,掏出手机打字:你的假期怎么安排呢?是要在附近游玩吗?我可以送你的。 韩枞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仿佛拿不定主意,苦恼地向苏骆求助:「我很少出去玩。你知道s市或者附近城市有什么好玩的、比较适合放松的地方吗?」 苏骆愣了愣,很快思考起来。 韩枞原本是想,苏骆平时除了工作,不爱出门游玩,大概率很难为他提供「旅游指南」,如此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宅在苏骆家中,藉此机会将他养胖一点。 不过苏骆却很快低头打字,说「可以去海边走走」,打开手机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名气不太大但风景的确很不错的海湾,告知韩枞:这里我载乘客去过房价合理,当地人也很淳朴,不会宰客。 韩枞看了一眼导航上显示的地理距离,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确认周末就可以玩个尽兴,便点了点头,拍板决定:「我们这周末带着嘉嘉去。」 苏骆嘴巴微张,继而有些无措打手势:他周末要上补习班。 「太辛苦了。」韩枞轻握住苏骆肩膀,把他推到沙发上去坐,一面道,「小朋友压力太大了,不好。」然后细数社会新闻曾报导过的几例因学习压力过大,而抑郁成疾的青少年,侧面表示,学习固然重要,但也应当给小朋友提供健康松弛的学习空间。 听完韩枞所述,苏骆露出紧张的眼神,开口说:「这些,是真的,吗?」 韩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再次张嘴说话,感到很惊喜,担心把好不容易愿意从牢笼里探出脑袋的苏骆吓到,韩枞竭力压下兴奋,撒谎说:「半真半假。媒体为了博眼球,多数时候会夸大其词、捏造事实。」 第41页 「小朋友心里压力很大是真的,但……应该不至于自杀。」说罢伸手碰他眉心,「别皱眉。」 苏骆呆了呆,神色羞赧地把头低下去。静默片刻,他把手机还给韩枞,不知想到什么,慢吞吞地出声道:「我能说话,陈彦明,苏妍,不知道。」 可能太久没有开口讲话,苏骆说起话来语速非常慢,且不连贯,有些像智慧机器人的吐字发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得很重,语气也很钝。 但是声音是好听的。细声软语,像在撒娇。 韩枞觉得,比起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苏骆更像是刚出,不善交流的青涩实习生。 大概韩枞沉默的时间太久,苏骆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误解——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说话,用手机打字:「对不起。」 韩枞回过神,感到不解:「为什么道歉?」 苏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 又答非所问地说:我声音很难听。 「苏骆,」韩枞很重地嘆了口气,握住苏骆肩膀,让他看自己,「你如果执意要为这种并不存在的问题难过,那我明天就找关系去做毁声带的手术。」 苏骆大惊,立刻摇头,抓住韩枞手臂:「我,不会,这么讲了,你不要,不要。」 韩枞笑着捏捏苏骆的脸,嘆气道:「吓唬你的。」把苏骆揽进怀里。 安静了一段时间,韩枞斟酌着开口,「那时候你……」脑海中勐地浮现出少年时期的苏骆,抱着膝盖,一边哭一边无助地发抖的样子,韩枞马上清醒过来,将想要探寻「苏老爷子为什么制造你被他害成哑巴了的假象」等隐秘过往的心思收回肚子里,故作轻松道,「不想说话就不说。我还算不笨,哑语老师也夸我学习能力不错。大概只要再学习两三个月,我就能看懂所有手语。」 「陈彦明、苏妍,我表姨……包括所有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会说话的人,我都会继续瞒着。」想起影视剧里的台词,韩枞玩笑道,「我的嘴和死人一样紧。」 也不知是触到了苏骆哪根弦,他身体忽然抖了一下,然后仰起脸,抬手捂住韩枞嘴巴。 「不可以,说,这种话。」苏骆神色紧张,眼神有些惊惧地望着韩枞,要求韩枞做出虚吐三声「呸」的迷信举动,双手合十,嘟哝:「坏的不灵,好的灵。」 韩枞起初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皱眉沉吟许久,韩枞决定藉助宫先生的力量,暗中调查苏骆过去到底遭遇过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先要治癒苏骆的沉疴顽疾。 这件事想要成功十分的不容易,但好在韩枞擅长陪伴,并且能够狠心利用苏骆的软肋(韩枞本人),逼迫苏骆接受「治疗」,所以韩枞并不感到艰难。 -------------------- 有点短短的 第24章 在谈恋爱 24. 大概好事发生得太多,所以当出现很小的都算不上是「意外」的意外情况时,韩枞第一次感到措手不及,难以迅速做出反应。 ——他们去学校接了嘉嘉回来,步行至四楼,在紧闭着的房门对面,遇到蜷缩成一团,神态颇有些狼狈的苏骆的前妻。 先看到她的是嘉嘉。 他松开韩枞的手,激动大喊:「妈妈!」鼻音很重地说,「妈妈你去哪里了!?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扑进女人怀里,大哭起来。 韩枞脚步停住,回头看了苏骆一眼,顿了顿,态度自然地走过去,拍拍嘉嘉的肩膀,和姜晓对视了一眼。 姜晓扭过脸,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勉强挤出个微笑:「你好,我是苏嘉文的妈妈—姜晓,你是……」 「韩枞。进屋再说吧。」韩枞一面说着,熟练地打开旁边的墙柜,从里面的小隔层中拿出钥匙,然后开了门,示意大家先进房子里去。 姜晓全程盯着韩枞,嘴唇微微张开,又很快闭上,得体道:「好。谢谢。」顿了下,忽而喊苏骆的名字,温温柔柔地道,「我回来了。」 韩枞跨进屋子里的脚步微顿,而后,和往常一样,从玄关鞋柜里把嘉嘉和苏骆的拖鞋拿出来,让他们换上,看着他们换好了才给自己和姜晓分别拿了一双,扶着鞋柜门叶,指着里面的空格:「鞋子放里面就行了。」 姜晓眼神微妙地看他一眼,笑着道了声谢。 进屋后,除了嘉嘉沉浸在重新获得母亲的喜悦当中,其他三人均有些不明显的尴尬。 静默了一小段时间,姜晓把黏在自己怀里不肯离开的嘉嘉推开一点,给他抹了眼泪,逗他:「怎么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呀?羞不羞?来我看看,这是谁呀?哭得这么丑?」 嘉嘉已经没在哭了,但是情绪仍旧没有平復下来,肩膀一抖一抖地,鼻翼翕动着,含含煳煳地反驳姜晓:「我才不丑,我可不丑。我像爸爸一样好看。不,我以后比爸爸还好看。」 又抓住姜晓的手,可怜巴巴地撒娇:「妈妈,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也会很乖很听话,你不要跟新朋友走了,不要去你新朋友家里好不好?」 姜晓神情惨澹地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揉揉嘉嘉脑袋,问他学习累不累,在学校有没有结交新朋友。 嘉嘉再怎么懂事,毕竟还是个小朋友,被姜晓刻意转移的话题打乱了自己的诉求和想要表达的内容,兴奋地和姜晓分享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一些趣事,以及姜晓离开的这两年,他获得的奖状、老师们的赞扬,希望姜晓能够给予他相同赞赏、在他额头上贴上一朵小红花。 第42页 姜晓摸了摸口袋,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嘉嘉,妈妈来的匆忙,没顾上得买,这样吧,等明天妈妈去给你买好多小红花好不好?」 嘉嘉摇摇头:「我不要很多,只要一朵就可以了。」 「爸爸说过,人不能太贪心。」嘉嘉补充。 姜晓神情微顿,扯了扯嘴角,夸赞他真懂事。 韩枞给他们分别倒了杯水,挨着苏骆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骆的侧脸。 感觉到姜晓正在看自己,韩枞便转脸和她对视。 大概是察觉到了两人气氛古怪,苏骆小幅度地动了动身体,往旁边挪开一点,试图拉开与韩枞的距离。 韩枞皱了皱眉,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扬声喊苏骆的名字。 像是被吓到了,苏骆的身体抖了一下,缓慢转过脸,眼神祈求地看向韩枞。 韩枞抿了抿嘴唇,说「抱歉」,挪开视线。 嘉嘉有着高于同龄人的敏锐和洞察能力,他看看姜晓,又看看韩枞,拧眉思考了一小会儿,走到苏骆面前,抓住苏骆和韩枞的手,握在一起,神色严肃告诉姜晓:「妈妈,爸爸和韩叔叔在谈恋爱,所以你以后不能和他睡了。」 空气陷入短暂凝滞。 嘉嘉功成身退,松开苏骆的手,重回到姜晓怀里,把脸埋进她颈窝,蹭来蹭去,小声说,「没关系哦,妈妈可以和嘉嘉睡!」 姜晓一扫此前的颓丧,睨了一眼始终垂着脑袋的苏骆,眼眉微挑了下,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恭喜啊苏骆,得偿所愿了。」 苏骆快速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做鸵鸟,低头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言不发。 那句「得偿所愿」让韩枞本就谈不上多严重的郁结之气疏散了个干干净净,同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再一次对「苏骆喜欢韩枞十三年」这件事感到难以理解,不认为自己值得他如此执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十几分钟,姜晓笑着摸摸嘉嘉的脸,语气温柔地哄儿子:「嘉嘉要不要现在补一下觉呢?妈妈陪你。好不好。」 嘉嘉用力地点了下头,仿佛真的很困了,伸直双臂,懒样洋地嘟哝:「我说了白天不能只睡一次,老师不信我……」转头握住姜晓的手,拉着她往自己睡的房间里去。 事实上,韩枞对自己刚刚的幼稚之举已经感到后悔,正在想办法,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苏骆意识到自己并非心理年龄不成熟的小心眼男人,但还没等他开口,他手背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仿佛鼓足了勇气,下一秒,苏骆握住了他的手。 「别不高兴。」苏骆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韩枞其实是十分开心的了,但为了让苏骆再勇敢一点,便装出一副仍在吃醋,耿耿于怀的样子,把手挪开了一点,语气冷淡:「她回来了,我就该走了。」 「我没有关系,你们开心就好。」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苏骆急得要哭了,但可能是怕被房间里面的母子俩听见自己的声音,连忙抱住韩枞,不让他走,无声地摇头。妍陕町 在此之前,韩枞认为自己非常非常喜欢苏骆,在无数个轻微失眠的夜里,将自己对苏骆的喜欢理解为「爱」。但在被苏骆紧紧抱住,被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时,韩枞忽然明白了,苏骆说的做的好像是比韩枞少,然而他的喜欢,却比韩枞的多太多了。 他宁愿背负惧怕,也要接受韩枞的示爱,接受韩枞的靠近和触碰,只是因为不能让韩枞伤心。 韩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手一把揪住,身体里的氧气仿佛一下被抽空。 他深唿吸了两下,在心中对韩枞本人骂了句脏话,觉得他的确如陈彦明所说,是个十成十的混蛋——仗着苏骆暗恋自己多年,自私的、不经过苏骆允许,从他那里获得欢愉,并且肆无忌惮地对苏骆实施心理攻略,从未考虑过苏骆的感受。 然而苏骆是脆弱,胆小,行事瞻前顾后,但他也强大、无坚不摧——在喜欢韩枞这件事上。 趁姜晓还没有推开门走出来,韩枞把苏骆拉到自己暂住的那间房里,郑重地向苏骆告白:「我喜欢你,苏骆。非常非常喜欢。」 低声询问:「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好不好?」 像是经年伤疤终于被揭开,血丝与脓水混在一起。拥有陈年腐病的人,并不觉得痛,只觉得难以置信——居然还没有癒合。 苏骆大概也感到难以理解,攥着韩枞的衣领,断断续续地抽泣:「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恼恨地骂自己,「没用。不要再哭了。」 钝痛一点一点袭来,韩枞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没关系没关系」,抱住苏骆,让他发泄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苏骆恢復平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从韩枞怀里退开少许,顿了顿,伸手给韩枞把衣服抻平。 韩枞哭笑不得,连忙按住他的手,轻轻道:「熨一下就好了。你这么紧张,我会以为这件衣服价值连城。」 苏骆慢慢停下动作,点点头说「嗯」,静默少时,忽而抬起脸,看着韩枞,很轻地几乎要听不见地说:「好。」 韩枞愣了一下,反应慢半拍地明白了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地讲,韩枞认为自己需要马上被送去急救,所以抬手和苏骆说「抱歉」、「我需要冷静一下」。 第43页 半晌,韩枞终于平復下来,看着苏骆的眼睛,说「谢谢。」 「谢谢你愿意让我追你」听上去有点奇怪,所以韩枞便没有说。他忍住想要亲吻苏骆的冲动,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到外面去。 -------------------- 简单解释一下:苏骆此前有诸多顾虑,并不算得上是百分百的想要跟韩枞在一起,是因为韩枞喜欢,而他也不想让韩枞伤心,所以就逼迫自己同意。 当然,「不算百分百想要跟韩枞在一起」,不代表他不爱韩枞,正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害怕韩枞会被自己连累。 嗯,就是这样~ ps:下一章,正式同居 pps:xql很快就要有波折了555 第25章 我也爱你 25. 城西区的楼房建筑普遍老旧,大部分住民是外地务工人员,有情侣,有拖家带口,也有独身一人。 s市的部分上流人士在聚会、闲谈时偶尔聊起这里,称此处「鱼龙混杂」、「居民素质堪忧」、「再怎么发展也变不成龙潭」、「没钱没能力才会住那里」云云。 韩枞那时听到这些言论,只觉得无聊,并不认同。 并非品格有多高尚,只不过他曾经待过更糟糕的地方。 近几个月来,通过频繁进出此处,了解到居住此地的大部分人都很善良,且淳朴可爱。 若要韩枞做详细赘述,他会说:早晨八点之前,中午12点半至三点之间,晚间十一点半至次日清晨五点——这里都是十分安静的。而其他时间,他们在炙热而鲜明的活着。 现在,又多了最重要一项:苏骆住在这里。 临近五点半,楼下人声鼎沸,小牌馆里的嘈杂声忽大忽小地传进屋子里来,其中夹杂着小朋友打闹玩耍的声音,和水果店老闆娘跟人打招唿的声音,以及摩托车与小轿车的鸣笛声。 韩枞稍稍分心地想了一下,待会儿晚一点的时候,下楼买点儿水果回来——今天他们买了很精緻的果盘,但是忘记买水果了。 又思考了一下苏骆喜欢吃的脐橙、火龙果,哈密瓜,是不是当季水果,而后才把注意力移到姜晓正在讲的事情上。 姜晓说,她是逃出来的。 说实话,这一点,韩枞并不感到意外。 然后她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苏骆,其次才是嘉嘉。 「虽然你不喜欢女人,但是跟着你,不用担心会饿死,还不用工作,不必担心挨打,而且……」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苏骆,慢慢道,「无性生活也挺不错的。」 说罢,姜晓执着烟,笑得身体颤动。 虽然没化妆,但她皮相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沖苏骆抛媚眼的话,韩枞会对她评价更优。 韩枞在心中「啧」了一声,感到庆幸:幸好苏骆不喜欢女人!又忍不住腹诽:知道他喜欢男人,你还抛什么媚眼! 姜晓的脸很小,下巴微尖,肤色微微偏黄,像是长期缺乏光照、营养不良所致。 她说话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缅怀。 「你真的挺好的。你每个月给我转的那些钱,都给我……男人了。」笑了下,她解释,「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我男人』。不是假的。」 韩枞皱了皱眉:「你有把柄在他那里?」 「没有啊,」姜晓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用指尖掸了掸菸灰,轻描淡写地说,「我喜欢他。」 所以心甘情愿给他卖身。 韩枞静默了一阵,看了一眼菸灰缸里的三根菸蒂,说:「还是少抽点吧。」 姜晓睨了韩枞一眼,笑得有几分妖冶:「你在关心我吗?」 韩枞:「……我不想让苏骆抽二手菸。」 顿了顿,补充:「嘉嘉也不能吸入二手菸。」 姜晓「哦」了一声,耸耸肩,说「好吧」、「马上就不抽了」,但还是在摁灭手中的之后,重新点了一支。 韩枞看了看苏骆,把话收了回去。 安静了一小段时间,姜晓跟苏骆道歉,说:「当初趁你不在家,带男人回来乱搞,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但没办法,谁让你不碰我,我总得要发泄啊对吧。」 说到这里,她噫了一声,凑近少许,朝韩枞抬了抬下巴,问苏骆:「你跟他在一起也硬不起来吗?」又自顾自道,「不可能吧……那完了,虽然你一看就是被/操的那个,但——」 「说回你的事吧,」韩枞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姜晓,「嘉嘉随时会醒。」 苏骆红着耳朵点头。 韩枞喜欢看他害羞,但不想让他这副样子被自己以外的人看到。 不过还是觉得他太可爱,没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苏骆转过脸和他对视,眼神中带有少许撒娇意味,无声地表示希望,韩枞能够在这个时候「放过自己」。 韩枞笑了下,正想跟他说句话,安抚一下,姜晓的声音传过来:「你俩要当着我的面做吗?虽然有点噁心,但我还是想见下世面的。」 韩枞转过去看她,冷声道:「注意一下措辞吧。」 姜晓撇撇嘴:「我错了。」 「继续。」韩枞说。 姜晓说「好吧」,捡起前面的话题:「那个男人,条件是真挺好的。」她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 隔着烟雾,姜晓眼尾上挑地看苏骆,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人家里条件特别好。亲戚不是当官的,就是做生意的,还有那种特别有学识的……其实如果不是有点变态的话,他也还是挺不错的。 第44页 「他很变态,非常、非常、非常的变态……」到这里,姜晓的情绪不再像刚刚那样平静了,眼神中带有惊恐,畏惧,也有少许不明显的死寂,仿佛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不打算反抗了。 韩枞没有出声,静静地听她说。 「他不但玩儿的很变态,还特么不带套!」哆嗦着骂了句脏话,姜晓垂下眼睛,吐了长长的一口烟,缓缓道:「我昨天刚做完手术。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带他回来乱搞,或者是没被你家里人发现,没被赶出去,我是不是就不用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了?」 「不过也没有如果,」姜晓自嘲地笑了下,「我天生就是贱种,命里带的,去不掉。」 苏骆摇头,比划道:你别这么说自己。 姜晓看着他没说话,静了几秒,忽然凑过来挑了下苏骆下巴,低声说:「我对你男人很感兴趣……很对我口味,」她抬起眼皮看了眼韩枞,诚挚评价,「很帅,很年轻,而且……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你介不介意,我和他睡一晚?」姜晓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也硬不起来。」 韩枞刚想说话,苏骆便从茶几底下抽了张嘉嘉练字的白纸,准备写字。 他想起身找笔,韩枞连忙按住他肩膀,说「我去拿」,转身走到书柜旁边,从笔筒里拿了支笔,折回去递给他。 苏骆接过笔,仰脸沖他笑,然后转过头开始写字。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对不起。」 「以后我会继续给你打钱。」 「你离开那个人吧。他不值得你为他牺牲这么多。」 「你不开心,我知道。你别再做那些事了。」 最后,苏骆写了个「我」字,忽然停了下来。 姜晓「嗯?」了一声,凑近:「『你』?你怎么了?」 「没事,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不介意。」姜晓半开玩笑,「咱俩毕竟同床共枕了好几年。我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不会轻易跟你翻脸。」 韩枞想了一下苏骆和姜晓睡在一张床上的样子,感觉胸口有点憋闷。 但是下一瞬,苏骆在纸上写: 「我很爱他。」 「我不能把他让给你的。」 「对不起。」 韩枞心脏狂跳,愣住半晌,正正经经地说了句:「谢谢。」 苏骆红着脸,在纸上写:「不客气。」 姜晓「啧」了一声,曲起手指,敲敲茶几玻璃:「当我死的吗两位?搞基晚上搞好吧。」 韩枞清了清嗓,说:「抱歉。」 姜晓没搭理他,问苏骆,「该说的我都说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了就去做饭吧,我饿了。」 韩枞:「……」还真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了。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呢?」苏骆这时候写。 「你都有人了,我再挤进来也不像话呀,」姜晓笑着,偏头看了看苏骆,说,「但是我得暂时借住在你家。住……一个星期吧,行么?」 苏骆愣了一下,马上回头看韩枞。 沉吟片刻,韩枞说:「我在市中心有一套两居室,环境还算不错,出行也很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那里。」 韩枞刚讲完这些,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碰了喷。 韩枞沖他做了个口型:没关系。 又在做饭的时候,忍不住给陪着嘉嘉写作业的苏骆发消息,说了两句肉麻的话,「谢谢你爱我。」 「我也爱你。」 -------------------- 姜晓:我不是恶毒!我是平平无奇的剧情小推手(划掉)。 第26章 陈欣落难 26. 晚间9点30分,韩枞驱车送姜晓到自己住的房子里。 从城西到他那里车程约莫40分钟,期间,姜晓坐在后排座位上,时不时抬眼,从车内后视镜里打量韩枞。 韩枞察觉到了,看她一眼:「怎么?」 姜晓笑了笑,轻声贊道:「你真的很帅啊。」 坦白讲,韩枞不是第一次听到此类夸奖,但姜晓这人虽说看上去,以及实际行为都不像「好女人」,但她这么夸人的时候,并不让韩枞感到不舒服。 「谢谢。」韩枞诚挚道,「你也很漂亮。」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静默片刻,姜晓说:「我以前觉得苏骆是变态,有点噁心他。」 韩枞微微蹙眉,说「他不是。」 「啧。」姜晓不满,「知道你爱他,他也爱你——听我说完行么。」 韩枞目视前方,诚恳地向她道歉,但表示希望,不要再把此类形容词加诸在苏骆身上。 姜晓说「知道了知道了」,停顿了下,继续道,「但是后来吧,我发现他老看着我发呆。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她盯着车内后视镜里的韩枞,笑得粲然:「今天看到你我才恍然大悟——我特么原来是个替身啊!」 韩枞感到幸福的同时也感到酸楚,想到那些年里默默承受孤独的苏骆,心疼得难以遏制。 静默了一段时间,姜晓开口道:「有句话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 韩枞顿了顿,抬眼:「什么?」 「你应该带苏骆去看看心理医生。」姜晓嘆了口气,语速慢下来,「他……好像有点……」思考了一阵,她说,「我查过资料,好像是叫『性别认知障碍』?苏骆有这种情况。」 第45页 韩枞点点头:「谢谢。」 事实上,韩枞也能够感觉到,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姜晓大抵也是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换了个坐姿:「没有说这毛病——对不起,不好意思,更正——我没有说这个什么『性别认知障碍』必须得治,我看网上也说,这不是病。」 「生理现象,与心理认知不同罢了,」韩枞说,「谢谢,有心了。」 姜晓「啧」了一声,嫌弃道:「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 韩枞刚想说我也不是什么上流人士,听见姜晓说,「可是苏骆认为这是病。」 「而且,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姜晓补充。 韩枞愣了下,沉吟许久之后,跟她郑重道谢。 这晚路况良好,他们只在高架桥上堵了一小会儿。十点零五分,车子抵达韩枞公司楼下。 写字楼内,依旧灯火通明,韩枞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下来为女士打开车门,和她一起走进大楼里去。 到了32楼,韩枞虚挡着电梯门,让姜晓先出去。 姜晓挑眉看他,道了声谢。 韩枞说不客气,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给苏骆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很快就会回去。 苏骆给他回了个小兔子鞠躬说辛苦了的动图,又维持「正在输入」一段时间,才把文字发出来:「你拿两套换洗衣服过来吧。」 「我的衣服你穿小了。」 后面这句话刚发出来,就撤回了。 韩枞笑了下,说:「谢谢苏骆」、「好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件的确小了点儿的内裤。 思绪正要往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时,姜晓忽然喊了一声,后退几步,抓住韩枞的手。 韩枞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待看清前方情况,韩枞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晓骂了句脏话,声音不稳地问:「那特么谁呀?」 韩枞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些,淡淡道:「我妈。」 「啊?」姜晓又挨过来,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颇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你妈这里不太好?」 不能怪她乱发散,陈欣眼下这样的确有些骇人。 她抱着自己的儿子,蜷缩在韩枞的房子大门旁边,仰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陷入深眠。 她头髮乱糟糟的,脸上还有许多抓痕,嘴角血迹已经干了,嘴唇稍稍肿起。 韩枞看着她,不知怎么,有些心软,更感到心疼。 风光无限的汇鑫金融陈总,居然沦落至此。 原来时间真的能治癒很多东西,韩枞忍不住想,自己竟然早就不恨她了。 韩枞看了她一眼还在扒拉自己胳膊的姜晓,说「她是人」,让她松手。 姜晓摇头:「我害怕。」又郑重表示,「苏骆喜欢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韩枞被她逗笑了,心情短时间内好了一些,但很快又消失殆尽。 他往前靠近陈欣,轻轻推了推她肩膀。 姜晓可能还是怕,在她睁开眼睛之前,马上放开韩枞的手,躲到韩枞身后去了。 韩枞往后看了一眼,既感到好笑,又为陈欣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感到五味杂陈。 他不想骗自己,看到自己的生母变成这样,他并不感到「报应不爽」的畅快,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绝情,为自己在汇鑫金融遭遇财政危机时,没有伸出援手,感到有些许后悔。 不过也只是一瞬之间的想法。陈欣既然试图通过打法律的擦边球,达到自己扩大商业版图的目的,那就应该要承担被贪念反噬的后果。 不一会儿,陈欣悠悠转醒,抬起头看见韩枞,眼睛瞪大,惊喜道:「小从!小从你回来啦,小从你……」 「你是谁?!」她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站起来,指着韩枞身后的姜晓:「你是谁!?你为什么和韩枞在一起?你——」 「一个朋友。」 「他女朋友。」 韩枞皱眉,转头看向姜晓。 姜晓沖他挤眉弄眼,用口型说:别管。 而后,她夹着嗓子,扮作柔弱的少女,小声说:「阿姨好,阿姨你是?」 陈欣看看韩枞,又看看姜晓,嘴巴张了张,说:「我……我是韩枞的妈妈。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说你是韩枞的女朋友?」 「我——」 「韩枞有没有女朋友我最清楚了,你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跑出来的野山鸡?啊?!想勾引我家韩枞,想骗他的钱是吧?你别做梦了你!有我在,你永远都不要想跟韩枞在一起!! 「看你那副穷酸相!离我们家韩枞远一点!」陈欣说着,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去推姜晓,想要把她推离韩枞。 韩枞抓住陈欣手臂,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孩儿,压低声音说:「你这样会吓到他,」顿了两秒,平静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学会尊重人。」 指姜晓扮作委屈可怜的模样,悲戚道:「阿姨,我是没有钱,出身农村,但是我是真心喜欢韩枞的!您就成全我们吧,求您了!」 「……」韩枞无奈极了,「你别添乱行吗。」拿出匙卡开门,让她们进屋。 进到房子里,韩枞让陈欣把她儿子放里间卧室的床上去,又致电徐燕,拜託她送几套女士的换洗衣物,必备用品。 第46页 徐燕是个非常优秀的特助,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 尽管对韩枞此举感到疑惑,怀疑韩枞与苏骆的恋情已告吹,但仍未多加追问,只是发了个伤心大哭的表情包,又立即撤回,说「好」。 韩枞跟她说谢谢,挂断电话,站在西图澜娅餐厅流理台里面,发了一小会儿呆。 之后抬眼,看了看还沉浸在角色扮演里的姜晓,和一副要和韩枞的「穷酸女友」势不两立的陈欣,感到一阵头大。 他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转开盖子,倒进壶里煮沸,然后简明扼要地向苏骆报备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轻松道:「我能解决。不用担心。」 第27章 不要分手 27. 若是要韩枞说,当初他对陈欣一点恨意也无,显然是不可能的。 十五岁以前,韩枞家庭幸福,生活无忧,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家底还算不错,而且韩先生是个非常务实不怕辛苦的人。 他一年四季都很忙,开着货车天南地北地送货,韩枞那时候偶尔会想,爸爸真的很辛苦,希望他跟别的年轻家长一样,在家附近找份轻松一些的工作,不用再四处奔波,他也不必担惊受怕。 第一次向陈欣提起希望爸爸在亲戚家开的工厂里上班,或是去学一门手艺此类想法,是韩枞被陈欣强行拉出门,逼迫他陪自己挑选衣服的时候。 陈欣拿着三条款式相近的连衣裙,选来选去,拿不定主意,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你小孩子管这些干嘛?」问韩枞:「哪件好看?」 韩枞看了一眼,指着里面最丑的那件说:「这个。」 陈欣看看裙子,又看看韩枞,皱眉:「你眼光不行啊儿子。」选了另一件同样很丑的。 再后来,韩枞在遇到少年苏骆的那个夜晚,凌晨三点,被人推醒,然后睁开眼,看见陈欣跪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听了一会儿,韩枞发现自己也在哭,抹了眼泪,大声喊了一声,叫陈欣别哭了。 之后,他仿佛麻木了,无知无觉地跟着那些长辈,跟他们上车,看着窗外的婆娑夜景。 到了医院,他仿似牵线木偶,被陈欣和其他人推着往楼上的手术室方向走,沿途他看见许多人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急救通道,看见满身是血的病人被推去手术,闻见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和空气中的消毒水交融在一起的味道,听不见任何声音。 大抵是老天爷心疼韩枞,又或是还算善良,给了韩先生几分怜爱,他没有死。 但是韩枞在穿着无菌服走进监护病房时,第一次深刻地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其实韩枞对陈欣的怨恨并不强烈——如果她没有去而復返,再一次羞辱他爸爸的话,他可能甚至会原谅陈欣抛夫弃子的行为。 因为没有几个正常人能够平静地面对一个需要把屎把尿的高位瘫痪者,日復一日、毫无怨言地照顾他,很难。 就连韩枞自己也会在失眠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不要吞药自/杀。 后来陈欣跑了,韩枞其实是不觉得有什么的,所以即便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从未想过劝她回来。 韩先生瘫痪在床三年半,陈欣也算仁至义尽了——韩枞想,所以他今天会让让陈欣进到自己的房子里来。 至于别的…… 韩枞给苏骆发消息说:【我们在聊天。】然后看了一眼还在哭的陈欣,想了想,说,「我明天让财务给你打钱。」 问陈欣:「你帐号多少。」 陈欣哭声停了,愣了一下,讷讷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从。」 姜晓把白开水喝成了高山龙井,神态十分惬意。而后,将玻璃杯放下,扮作清纯少女,慢吞吞地插话:「韩枞哥哥,阿姨说她不是想要钱。」 「……」韩枞看她一眼,指了指主卧:「东西都是干净的,你去睡吧。」 姜晓撇撇嘴,说「好的韩枞哥哥」,起身沖韩枞抛了个飞吻,然后又沖陈欣鞠了一躬,客客气气地说,「阿姨我先睡了哦。韩枞哥哥不喜欢我熬夜。」 韩枞:……若不是越描则会越黑,且完全没有必要跟陈欣解释,他才不会任由姜晓在这儿演戏,顺道拖自己下水。 陈欣气的半死,但可能顾及什么,看了看韩枞把要说的难听的话咽了回去,等姜晓走进房间里去了,才小心翼翼地去抓韩枞的手,劝道:「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从,你不要被她的脸给蒙蔽了心吶!妈妈我也算阅人无数,她这样的,指不定经常在外面勾三搭四!」 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妈妈会看相,而且你看她走路姿势,一看就晓得,被很多男人睡过,人尽——!」 「——妈!」韩枞打断陈欣,皱眉看着她,「你再这么说话,我就要请你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个『上流人士』,」后四个字,韩枞加重了语气,嘆了口气,他心累地揉揉山根,「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陈欣愣怔了下,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张了张嘴,说:「真的?你没有骗妈妈?」 韩枞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提醒陈欣:「周书羽和里面那个,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亲儿子。我这些年一个人过的很好,不太习惯突然多一个妈妈在身边。」 第47页 陈欣嘴唇颤动,嗫嚅着道:「我……我、对不起,小从,对不起。」 她一遍一边地重复着对不起,韩枞压下心头不忍,缓缓道:「不用道歉,都过去了。至于以后……我可能没办法长期提供援助。」 顿了顿,补充:「既然你逃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别再干这种事了。你遇到的都是法盲,『她们不懂,但不代表你再干下去,不会遇到懂法的人,所以,别再继续了。」 韩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让陈欣抱她小儿子出来,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陈欣抓着衣角站起来,哽咽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韩枞抬手:「不用跟我说这些,走吧。」 「我不能回去!」陈欣抓住韩枞的手,仿佛有人正欲对她施暴,畏畏缩缩地说,「我带崽崽出去玩儿,回家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守在我家楼下,她们、她们打我,让我赔钱……我没钱,我没有钱了……」说着,又哭起来。 韩枞皱眉,不耐道:「别哭了。」停了下,问:「你骗——你以投资为噱头收的那些人的钱呢? 「被那个畜牲捲走了!」陈欣眼神愤恨,说话也颠三倒四了起来,「他出轨!他找了个狐狸精。名牌包包、奢侈品、买房买车,全都是我的钱!他拿着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养那个小三儿!养狐狸精!」 又用尖锐刺耳的声音破口大骂:「贱/人!骚/货!不要脸!我诅咒他们去死!!」 韩枞脾气自认不错了,此时也有些难以忍受的烦躁,他正准备让陈欣闭嘴,姜晓抱着陈欣的小儿子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阿姨,你儿子醒了。」 她把小孩儿塞进陈欣怀里,跑到韩枞跟前,亲了一下韩枞的脸,甜甜蜜蜜地说:「宝宝,送阿姨去酒店之后,记得帮我带一个黑森林蛋糕哦!爱你!」 韩枞:…… 用备用匙卡打开了门的徐燕:…… 安静许久,韩枞强行将陈欣送下楼,塞进车子里,驱车送她去附近酒店。 而徐燕,在他下楼时,越想越难过、悲伤,最后没有忍住,给苏骆发了一连串大哭的表情,恳求苏骆,不要抛弃韩枞,别和他分手。 -------------------- 韩枞:??? 徐燕:我磕的cpbe了!!(大哭) 姜晓:诶,就是玩儿~ 陈欣:狐狸精!!! 苏骆: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还是补充一下:一、并非为了制造矛盾冲突而刻意诋毁,陈欣人设从一开始就是取材于我的一位朋友的妈妈。原型人物现在已经「痛改前非」。 二,韩枞的遭遇、经歷,素材来自我那位朋友。 ps:我不太会讲故事,文笔也不好,但我会竭尽所能,努力地跟看文的朋友们讲一讲「艺术源于生活」这件事。 第28章 可以碰吗 28. 把陈欣送到酒店,已近凌晨十二点。 对于韩枞的解释陈欣似乎并不相信,在抵达酒店,韩枞为她办理了入住手续,准备离开时,小声地喊韩枞小名,自以为理性、慈爱地劝说:「那个女人真的不适合你,小从。」 「她一看就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她这种女人妈妈见得太多了。」陈欣又说。 她抱着不满6岁的小儿子,眼睛看着韩枞,露出期待韩枞能够懂她是一片苦心,小心翼翼地朝韩枞走近少许。 韩枞和她对视了很短时间,说「谢谢」,很想立刻离开,因此并未再多做解释。 转身走了两步,又记起:「财务明天上班之后就会给你转钱。」在陈欣嘴微张时,语速稍快地补充:「你可以带着两个儿子出国。」 陈欣神情微顿,嘴巴张开又闭上,忽然开始哭。 她哭得很小声,语无伦次地跟韩枞说谢谢,说「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又开始细数现任丈夫的种种不是,与自己近些年的悲惨经歷。 凌晨的酒店大堂十分安静,值班的两位工作人员从大理石堆砌的前台后面露出小半张脸,对视了一眼,看看韩枞,又看看狼狈不堪的陈欣,眼神充满疑惑。 「早点睡吧。」韩枞阻止陈欣继续说下去,指指她怀里的小孩儿,「你这样会吵到他。」 陈欣愣怔了两秒,哭声停住了。 韩枞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对她不闻不问,因此在离开前,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留给陈欣,表示如果陈欣想好什么时候离开,自己会送她去机场。 陈欣抹了眼泪,嗫嚅着道:「书羽没有办法出国的……我、我得再看看再看看。」 韩枞沉默了几秒,建议她还是尽早离开,但如果有别的计划,或是需要他提供帮助的,只要能办到,他会尽力。 而后,他和陈欣说再见,转身离开。 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走到自己的车子旁,韩枞打开车门,在驾驶室上坐了很长时间。期间,他漫无目的地想了许多,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最后记起,他爸爸要是还在的话,今年应该刚好六十岁。 韩先生离世后,韩枞没有给他举办过祭奠仪式,此时想起来,深感不孝,然后决定,在今年的农历9月22日(一个月以后),回老家给父亲扫墓。 带上苏骆,还有嘉嘉。 想到苏骆,韩枞心情很快变好起来,启动车子,往城西方向驶去。 第48页 刚走到四楼,韩枞便收到徐燕发来的「认罪书」,把自己跟苏骆讲的话截图,发给了韩枞。 韩枞看完内容,顿感眼前发黑,第一次在和人聊天时,使用了省略号。 进到房子里,看见苏骆正在煮水果茶,韩枞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那些往事里的悲伤,痛苦,不甘,屈辱,统统不见了。 他缓慢地朝苏骆靠近,在心中想,他原来已经是这么爱苏骆了。 哪怕苏骆跟徐燕说「你误会了」、「我不会和韩枞分手的」,「谢谢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仍旧惴惴不安。 大概这就是「患得患失」,韩枞从后面抱住苏骆,亲了亲他的耳朵,说:我爱你,苏骆,我爱你。 苏骆动作一顿,停下来,按了按钮。 茶水沸腾过后又慢慢平静,苏骆转过身,把手放在韩枞后腰上,很紧地贴住韩枞,给予韩枞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身体很软,身上有清浅的好闻的沐浴露香味,韩枞闭了闭眼,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骆摇摇头,从韩枞怀里退开一点。 他专注地看着韩枞,眼神中带有强烈爱意。但又好像怕吓到韩枞似的,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碰了碰韩枞的脸。 韩枞看着他没动。 苏骆又挣扎了少时,仿佛花费了毕生精力,劝说自己从牢笼里走出来——他踮起脚,缓缓靠近韩枞,用微微颤抖着的柔软的嘴唇,慢而郑重地吻住了韩枞。 他的手移到韩枞肩上,像是在竭力避免自己落荒而逃,所以希望韩枞贴紧自己,也像是在向韩枞索取更多爱意。 他的吻技并不怎么好,但是很努力地张开嘴,徐徐地含住韩枞唇瓣,像在舔舐糖果一样,把韩枞的嘴唇弄得很湿润了。 韩枞低下头,哑着声音喊了他的名字,说「苏骆」,顿了顿,把他抱起来,放在餐桌上,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轻碰苏骆脸颊,而后缓缓下移,让他张嘴和自己湿吻。 他们断断续续地吻了四五分钟,韩枞把苏骆抱进浴室,让他脱掉裤子,在苏骆摇头拒绝的时候,扮作要生气的样子,然后蹲下去。 可能是刺激有点大,苏骆很快便出来了。他红着眼睛,下巴上挂着不知是泪还是生理盐水的晶莹水珠,用理应是可怜,但韩枞觉得他在撒娇的表情看着韩枞,说「对不起」,和「我不想的」,「你别这样了。」 「不要道歉,」韩枞亲了他一下,用气声说,「我很喜欢……你的味道。」 韩枞又忍不住逗他,「憋坏了吧。」 苏骆红着脸不敢看韩枞,抱着他不肯撒手,但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很大胆地往下探。 韩枞顿时唿吸一滞,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他的手:「别碰了。」 「我要炸了。」他说,「我回房了。」 他亲亲苏骆的脸,转身欲走。 「我……」苏骆拉住他,小声地说,「我……我可以,我……我有买,那些东西。」 「??」韩枞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苏骆垂着头,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我可以,你想做……我、我可以……」 韩枞并不是什么君子,更何况自己喜欢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红着脸,对自己发出邀请,说「我可以和你做」,他没理由再绅士下去。 他慢慢靠近苏骆,先是触碰苏骆披散着的过肩的长髮,然后是眼尾,再是嘴唇。 他把苏骆压在墙壁上,有点凶地吻他。 一只手解睡衣扣子,另一只手下移。 苏骆运动量几乎为零。他身上并没有肌肉,甚至可以称得上赢弱了。皮肤很白,像冬天落在田间、枝头、瓦檐上的雪。脆弱又漂亮。 「苏骆,」韩枞含混地喊他,抓住他的手,「帮我解开。」 苏骆身体绯红,脖子更是红得像酒精过敏。他尾音发颤地说「嗯」,颤颤巍巍地抬手,去给韩枞解皮带。 「可以碰一下吗?」韩枞强忍着,按下那股躁动着的火,问苏骆,「可以吗?苏骆。」 「想让你碰碰他。」他含住苏骆嘴唇,含含煳煳地说。 苏骆眼眶里蓄满了泪,点头时,眼泪从他眼睛里流出来,滑到下巴上。 韩枞捧着他的脸,说「别哭」,忽而觉得心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算了」,握住苏骆手腕,想阻止他再碰自己。 苏骆可能误会了什么,身体僵住,眼神十分可怜地看着韩枞。 「我没有……」苏骆抽泣起来,无语伦次地道,「我没有不想。我没有,我想的,想的,我,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对不起。」 韩枞嘆了口气,说「我知道」,帮苏骆把衣服穿起来,给他系好扣子。 两人安静了会儿,韩枞率先打破沉默:「这么说可能会吓到你,但——我的确很想……要你。」 感受到苏骆的身体绷的很紧,韩枞把手放在他后背上,轻轻地上下抚摸。 安抚好苏骆的情绪,他才继续开口:「『食色性也』。我不能免俗。我也一点都不高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接受我的追求,为什么会喜欢我,但其实,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想,你躺在我身边的样子——你是没有穿衣服的。」韩枞笑了一下,「你看,我就是这么骯脏,龌龊,自私,卑劣的一个人。可能时间再久,这些特质也改不了。 第49页 「我今天看到陈欣,就是我妈,她变成这副德行,我心里居然有点……痛快?对,我是有点痛快的。 「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原谅她,但是我恨不起来。」 「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也可能不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但我还是想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低头,很重地亲了一下苏骆的嘴唇,说:「不要怕我难过,也别为了让我开心而委屈自己,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苏骆抽泣着道:「我、我不会再这样了。」 又扯了扯韩枞的衣袖,凑近韩枞少许,小声说:「那个……暂时还有点难,我会……会努力。」 韩枞笑起来:「没关系。」 想了一下,韩枞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克服了,或是有点想了,那你就往阳台的窗户上放一根很粗的棍子吧。」 苏骆羞赧地点点头,说「好」。 韩枞忍住笑意,和他说了晚安,和明天见。 第29章 不会分开 29. 十五岁以前,韩枞家庭幸福,生活无忧;十五岁经歷巨变。此后的半年,韩枞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十六岁,韩枞开始了漫长的打工还债之路,兼顾上学考试,从未有过片刻轻松。 二十四岁,韩枞赚取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和朋友一起投资了一家多媒体平台,同年十二月,结识了为人仗义的宫先生。 在宫先生的帮助下,毫无背景的韩枞在s市立住了脚,逐渐拥有被上等人尊重的资本。 韩枞过去认为,自己拥有的苦难多过幸福,即便跻身上流社会、身价不菲,仍会在夜深人静时,产生少许忿恨、不甘情绪,直到二十八岁,他遇到苏骆,痛苦烟消云散,只剩幸福和遗憾。 ——若是父亲还在,他一定会很喜欢苏骆。 至于陈欣,韩枞认为她过去对待自己已足够「善良」,因此想在她出国之前,向她坦白自己真正的恋人是苏骆,让苏骆和她简单认识一下。 韩枞这晚有点轻微失眠,辗转中,脑海交错浮现过去与现在,然后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认为陈欣大概率是不会接受自己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便放弃了明天约陈欣和苏骆一起吃饭的想法,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无望的事。 大抵是想的事情太多,这晚韩枞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早晨起来,头昏目眩地洗漱完,想去厨房做早餐,却看到苏骆、嘉嘉,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姜晓早已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 看见韩枞,三人同时望了过来。 韩枞笑了笑,扯起嘴角问了声好。 「还早呢?」姜晓睨了他一眼,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还说什么会好好照顾苏骆,睡到自然醒、让苏骆做饭,就是『好好照顾』啊?」 苏骆看了韩枞一眼,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在意」,把盛好的粥挪到自己旁边,示意韩枞坐下吃早餐。 「恋爱脑。」姜晓哼了一声,「去挖野菜吧。」 「抱歉,」韩枞坐到苏骆身边去,诚挚道,「我起晚了。」 苏骆笑着摇摇头,比划说等下送了嘉嘉上校车,就送他去公司。 韩枞刚要说话,姜晓便浮夸地「哎哟」了一声:「三岁啊?还要送?再说了,他不是会开车吗 ?」 韩枞差不多已习惯姜晓的个性,默默喝粥,不予理会。 倒是嘉嘉,视线在三个大人之间转了一圈,而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批评姜晓:「你已经跟爸爸分手了,就不要再想着他了。他现在是韩叔叔的。你要乖乖的哦。」 姜晓哽住片刻,用食指戳了戳嘉嘉脑袋:「臭小子。」 吃过早饭,他们把嘉嘉送上校车,姜晓说自己左右也是无聊,决定跟着苏骆「跑车」,表示有美女在,乘客必定心情舒畅,说不定还会多加点儿感谢费。 韩枞笑笑:「你高兴就好。」系好安全带,让苏骆开慢一点,不要着急。 行至中途,韩枞喊姜晓的名字,问她:「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在姜晓开口说话之前,提醒她:「你不可能一直这么躲下去,事情总要解决——是离婚,还是继续忍耐,总得要做出选择。」 姜晓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膝盖上,看着窗外,过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道:「不能离,也离不了。」 苏骆快速转过脸来和韩枞对视了一眼。 韩枞想了想,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的一个朋友在s市很有背景。」韩枞补充,他很热心助人。」 「是吗?」姜晓笑了一下,评价,「挺厉害的嘛你,但是不用了。」 韩枞微微蹙眉,沉吟片刻,缓缓道:「不是我喜欢多管闲事,但……」顿了顿,韩枞提醒姜晓,「据你所说,你这个丈夫他是一个有暴力倾向、心理不正常的人,你从医院逃出来,几天之后又乖乖地跑回去——他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你。」 「包括利用你的那个男人。」韩枞补充。 姜晓调整了下坐姿,把视线转回车子里,沉默着不说话了。 车内温度舒适,升起来的车窗将外界动静隔绝了大半,城市的吵闹与喧嚣不明显地传进来。 姜晓扭着脸,倔强地咬住嘴唇,不想让韩枞和苏骆看见自己在流泪。苏骆趁她没注意,伸手过去碰了碰韩枞手背。 韩枞安抚地对他笑笑,转头问姜晓:「要不要考虑来我公司上班?暂且先不考虑赚多少,至少可以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50页 姜晓低着头把眼泪擦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嫌弃道:「去你公司上班?」她故意上下打量韩枞,啧啧两声,「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特别特别特别有钱的老闆嗳。」 「你不是说那个宫先生比你有钱有势么?」她身体微微前倾,跳了个别的话题,「嗳,他缺床伴不?」 「……」韩枞往后斜了她一眼,「他有一位同性恋人——他们早就在国外领证了。 姜晓静了静,骂了句脏话:「怎么好事都让你们这些基佬给占了!」 嘆了口气,她勉为其难地说:「我去你们公司试试吧,但是话说回来,你们公司有适合我的岗位吗?」 「我先声明啊,我就一高中学歷,太有难度的活儿干不了。」姜晓理直气壮道,」工资太低也不干。」 韩枞气笑了:「那您还是别来了。」 「苏骆——」姜晓身体前倾,凑过去跟苏骆控诉,「你老公好不懂人情世故啊,我好歹也是你娘家人吧?他居然敢不讨好我?就不怕我棒打鸳鸯吗?」 苏骆没搭理他,目视前方,一副醉心开车的模样,但是耳朵却红了。 韩枞心情大好,连带着身体上的不舒服仿佛都减轻了不少。他思索了下,说:「你跟我去公司吧,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去人事经理聊——她比我擅长人员分配。 不多会儿,他们抵达韩枞公司楼下,苏骆接了单要去送人,他们便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道了别,韩枞和姜晓从车上下来,往写字楼里去。 到了公司,韩枞让徐燕带姜晓去见人事,嘱咐给她安排一份适合她的工作,不需要看自己的面子,一切按公司规章制度来办。 徐燕说「好吧」,站在办公桌前面的空地上,迟迟未动,欲言又止地看着韩枞,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韩枞把文件合上,「嗯?」了一声,顿了两秒,猜测到她在想什么,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别瞎发散,」韩枞把文件递给她,考虑到涉及苏骆的隐私,便抹去了部分事实,隔着玻璃门,沖坐在对面休息室里玩手机的姜晓抬抬下巴,「她叫姜晓,是苏骆的一个朋友,因为和家里闹翻了,无处可去,所以来投奔苏骆来了——我是为了苏骆才帮她的。」 而后,肉麻而又夸张地补了句:「除非是死,我和苏骆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很久以后的某个深夜,徐燕在医院见到哭得满脸都是泪的苏骆,回忆起这一幕,恍然惊觉,「一语成谶」大概就是如此了。 -------------------- 这是,嗯!! 第30章 很想见你 30. 姜晓表示要考虑一周,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在韩枞公司任职客服,理直气壮地要求韩枞,在那之前,必须「包养」自己,理由是:她是嘉嘉的妈妈,苏骆的前妻。 韩枞对承包她一星期的吃住等基本需求表示没有问题,但纠正她的措辞:「是『爱心援助』。」 姜晓装作没听见,跟韩枞说拜拜,起身往外走。到了玻璃门边,她忽而停下来,转身沖韩枞抛了个飞吻,音量很大地说:「辛苦啦亲爱的,我先去接儿子咯,咱们晚上见~」转身便走。 正推门进来的市场部主管看看韩枞,又看看甩着波浪捲髮往外走的姜晓,表情十分困惑。 结束工作汇报,主管接过签了字的文件,在徐燕开口说话前,自认为猜测准确地对韩枞表达祝福,赞赏姜晓「高贵优雅」、与韩枞很相衬,隐晦表达了自己对于「未婚生子」的不贊同之处,说韩枞获得幸福他感到很高兴,但希望韩枞能够补办婚宴,给女士和孩子一个名份。 徐燕哭笑不得,正欲解释,韩枞忽然用私下里的称唿喊主管「邹叔」,说「结婚的话,要先求婚吧?」 不等主管反应,徐燕先出了声:「你要求婚?!你们打算结婚吗?!」 她眼睛瞪得很大,脸上浮现着介于震惊、激动、不敢相信的表情,语措混乱地自顾自道,「国内没法领证,要不还是去国外吧……但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国外扯的证不受国内认可。 「其实也无所谓,就是走个流程,去国外拿了证,再回国办个婚宴……可以,很好!」抱着文件夹走近几步,眨眨眼,问韩枞,「要办多大?酒店定哪里?w f s可以吗?预计什么时间?我让助理今天开始安排。」 韩枞被她情绪感染,仿佛真的已经和苏骆出国领了证,飘飘然地对徐燕说了并未徵求苏骆本人同意的婚期——两个月后,十月下旬的一个周末。 主管愣了愣,看了看十分兴奋的徐燕,眼神非常茫然,犹犹豫豫地对韩枞说:「你们用不着去国外领证吧?而且,你们已经有了孩子,求婚其实可以省——」 「——不是刚刚那个,」韩枞此时已恢復理智,但徐燕早已推门出去,而且还有两个月,所以便不打算更正「错误」,对主管说了谢谢,邀请他届时以长辈身份参加婚礼,但需要他暂时保密。 主管仍旧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再追问,跟韩枞说「好」离开了办公室。 — 临近五点,韩枞忽然接到苏骆打来的电话。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苏骆小声喊了韩枞的名字,问:「今天工作顺利吗?」 韩枞微微挑眉,说「挺好的」,苏骆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第51页 「苏骆,」韩枞静了静,温和道,「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隐瞒。不管发生什么事。」 苏骆犹豫了一段时间,支支吾吾地说:「阿姨……阿姨跟踪姜晓,找到我这里。」 韩枞皱眉,握着手机站起来:「我马上回去!你别害怕,我——」 「——你不急,警察,调解,她不知道我和你,没关系的。我不怕,你不急。」苏骆一着急说话便有些磕绊,表达方面也不太符合逻辑,不够完整,但韩枞能听懂。 「我在医院……」苏骆刚说完这几个字,韩枞倏地提高音量:「不是说没事吗?怎么去医院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你、你不要、不要急嘛,」苏骆像是要哭了,鼻音很重地说,「我没用。姜晓、阿姨,打架,姜晓脸伤。」 韩枞手抓着门把,很不善良地松了一口气。颜杉廷 「你吓死我了。」韩枞平復了下心情,沖助理打了个手势,助理很快明白过来,致电刚入职的司机,让他过来接韩枞。 「要去哪里呢?」小助理站在不近不远的空地上,仰着头问韩枞。 韩枞想了想,问苏骆:「她走了吗?」 苏骆愣了一下,意识到韩枞问的是陈欣,小声说:「离开了」。 「嘉嘉呢?」韩枞说,「你们还在医院吗?」 「没有了。」苏骆努力拼凑出完整的句子,说,「伤口处理了,调解好了,阿姨跟小羽走了,我们刚回来。」 「小羽?」韩枞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周书羽,」苏骆解释说,「你弟弟。」 韩枞静了静,说「嗯」和「好」。 可能意识到了韩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苏骆小心翼翼地喊韩枞的名字,说:「他很懂事。」 又替周书羽求情似的,讲他怎么帮助自己和姜晓,成功地让陈欣放弃纠缠,暂时不再辱骂姜晓,和他一起离开了城西。 夸完了人,苏骆问:「他多大呀?」 「十四吧。」韩枞让助理先把司机的电话挂了,示意她先下班,让徐燕和自己一起去等电梯。 徐燕看了韩枞一眼,拍拍踌躇不安的小助理的肩膀,压低声音安抚了两句,让她安心回家。 多数时候,徐燕是个非常称职且稳重的秘书,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韩枞身边,等待看上去很平静,但其实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的韩枞讲完这通电话,再去按下行按钮。 韩枞向徐燕投去一个感谢和稍等的眼神,对苏骆说:「对不起,我——」 「韩枞,」苏骆慢吞吞地说:「不要道歉。」 「我不喜欢。以后,不要了。」苏骆又说。 「好,」韩枞郑重道,「以后不说了。」 仿佛没话找话,苏骆再一次提起周书羽,说「他好高,跟你,很像。」 韩枞怔愣了两秒,装作不懂苏骆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比我好看吗?」 苏骆很快否认:「你更好看。」 在苏骆开口之前,韩枞抬手按了下行按钮,同时转移话题:「晚饭去西图澜娅餐厅吃吧?」 语速稍快地补充:「我让司机来接你们。」 苏骆难得地不迁就韩枞,说不好,但没有陈述不想吃西图澜娅餐厅的原因。(也不接受韩枞提出的「那你等我回来做饭」。) 电梯这时到了,韩枞和徐燕前后脚走进轿厢,徐燕按下负一层按钮,站在距离韩枞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对着镜面厢壁整理自己的头髮,演技很有些拙劣地扮作对韩枞通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除了他们,电梯里就只有一个戴着蓝牙耳机的女孩儿,韩枞盯着显示屏中不断变幻的楼层数字,想周书羽会不会也不喜欢陈欣和他继父所生的才6岁的弟弟。 不过也没有想很久,韩枞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话那边的苏骆身上。 到了地下停车场,韩枞让徐燕代自己去看望陈欣,叮嘱她,只要陈欣的要求不过分,全都可以满足她。 徐燕嘴巴微张,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韩枞,说「好吧」,坐进车子里,和韩枞说拜拜。 韩枞和苏骆很默契地没有提结束通话,他们偶尔说两句话,偶尔沉默,直到韩枞离开地下停车场,坐上计程车,苏骆才终于放弃使用迂迴战术,不再试图让韩枞与过去和解。 而韩枞也明白,苏骆在他面前一再提起周书羽,也并不是为了让他接受这个最能够证明「陈欣背叛了爸爸」如同铁证一般存在着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只是希望韩枞能够有亲人陪伴,可以和别的人一样,是个一直以来都被亲情簇拥着、在幸福的简单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人。 即便事实与之相悖。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韩枞又问:「想吃什么?我—— 「——想见你,」苏骆忽然变得坦诚,声音很轻地说,「不想吃饭。」 -------------------- 抱歉啊宝们,我被禁榜了两周,再加上最近三次元工作压力很大,所以更新会很缓慢(╥﹏╥) 我只能尽量熬夜挤时间码字555如果有写的不太顺的地方或是错别字,希望宝宝们能够帮忙捉虫,不要喷我呜呜呜。 最近有点脆弱【哭】 第32章 苏骆专属(8.6大修) 31. 进入七月,s市的气温上升到了39度。 影院大厅里的冷气开得很低,苏骆站在空调口下方,被冷风吹得脑袋发沉,有种即将要生病的不妙预感。 第52页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7点25分,想起姜晓点名要看的这部超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观影时间为180分钟——深夜十一点,药店有没有打烊? 不过很快又记起,市中心往城西去的路上,有好几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五六个人,苏骆抬头看看正前方的led显示屏,确定选择7点40分的放映场次是最合理的,感到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回目光,忽而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后面传过来,夹杂着几句抱歉,紧接着,有人站在了他旁边的空地上。 苏骆愣了一下,转过脸,看见黑色皮鞋,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裤,和同色外套。 和韩枞对视了一小会儿,苏骆说:「你———」记起姜晓还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坐着,便把说话换成打字:你吃过晚饭了吗? 韩枞用有点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说「没有」,在他打下一句话之前,凑过来少许,小声说:「徐燕说这部电影很无聊——我们等下可以熘出去。」 不论外形气质,还是经济实力,韩枞都很符合影视剧、文学作品中的「霸道总裁」,但很奇怪,苏骆总是很难想像韩枞在商场大杀四方,冷面无情的模样,他心目中的韩枞,仍旧和十三年前一样,不会因为自己经歷过伤害和抛弃,就选择不善良。 韩枞个子很高,站在苏骆身边,微微俯视着苏骆,除了温柔和爱意,眼神中充满了他自己意识不到的,再怎么掩饰也遮挡不住的懊悔歉疚,以及疲累不堪。 若是在家里,苏骆会鼓起勇气抱住他,做一些能够让韩枞快点高兴起来的,接吻或是别的行为,但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姜晓还在他们的右后方,坐在靠近玻璃幕墙的位置,装作和嘉嘉说话,但视线一直往自己这里放。 苏骆想了一下,把身体扭过去,用笔挺的站姿站着,仿佛专注于排队等待,无法被其他人和事吸引。 韩枞顿了顿,往后面看了一眼,假模假式地咳嗽了两声,转过脸,和苏骆并排站着。 然后利用身体和衣物的遮挡,碰了碰苏骆垂在腿边的手,小声问:「想说什么?」 苏骆思考了少时,很低地喊韩枞的名字,说:「我不怕的,我要和你一起面对。」 顾及场合,苏骆说得十分含煳,但他知道,韩枞能够明白。 可能是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将苏骆藏在身后保护起来,也可能是在斟酌措辞,韩枞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恰好苏骆也不是性急的人,便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生理上的快要感冒的晕眩感一阵轻一阵重,让他感到不太舒服,因此有少许恍惚,不是很能够专心思索,若是韩枞真的把他带到陈欣面前,告诉陈欣,自己才是他的恋人,陈欣是会像对待姜晓一样,辱骂自己,还是会露出恐惧的表情,致电s市警察局,希望他们马上派人过来,将心理变态者——苏骆,立刻带走。 胡思乱想中,前面的一对情侣买了单,女生往后看了一眼,忽而愣住了。她男友把手抬起来,放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高音量问她怎么了,顺着女友视线往后看。 女孩一瞬间醒过神,把男友的脸掰过去,兇巴巴地威胁「看什么看」,扯住男友的衣服,让他滚到自己旁边,别挡着后面的人,然后笑眯眯地望向苏骆,做了个在苏骆看来都有些做作了的表情,说「你好呀小哥哥」,沖苏骆挤眉弄眼。 苏骆转过脸去看韩枞,无声询问:「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韩枞摇头:「不知道。」问女孩,「你认识他?」 「不是不是!」女孩摆手否认,「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但是他长得跟我爱豆好像!」 女孩声音太大了,把正在等待观影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苏骆不受控制地想起上次的超市事件,感到非常后悔,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大家的视线很快便又转回去了,不再看他们,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女孩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容易一惊一乍」,看了一眼后面排队的人,凑过来问苏骆:「你们打算看哪部电影啊?」 苏骆指了一下旁边立着的gg牌,告诉了女孩答案,女孩「哦」了一声,评价「不是很好看」,建议苏骆选同时段的另一部爱情喜剧。 说罢,不管韩枞什么反应,自作主张地吩咐他:「你去排队吧,顺便给他买点吃的。」问苏骆,「爆米花好不好?」 苏骆有点懵地点了下头,女孩便抬起脸看向韩枞:「怎么还不去啊?」 韩枞静了几秒,嘴唇动了动,说「好」,大步一跨,站定在了售票台前面。 苏骆此时已回神,他看了看站在那儿一脸莫名其妙的女孩男友,想要打字对女孩表达谢意,再回到韩枞身边去,女孩却忽然握住苏骆的手,激动大喊:「我能跟你合影吗?」 苏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女孩眼神期待的看着她,脸上透露出真诚的几乎接近于小心翼翼的表情,仿佛真的很喜欢她口中的「爱豆了,所以哪怕只是找一个替代品,也能够感到满足,填补见不到的遗憾。 苏骆难以避免地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当年在和姜晓相亲时,苏骆不想隐瞒她,便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性向,没想到的是,姜晓并不感到震惊,思索了片刻,兴致很高地和他谈条件,建议苏骆和她形婚,条件是要替她养孩子,以及每个月给她钱,她的回报则是让他成为亲戚好友口中的「正常人」。 第53页 苏骆当时看着姜晓那张和韩枞有三四分相似的脸,既感到悲伤,同时又有隐秘的开心,然后在过分思念韩枞的驱使下,接受了姜晓的建议,和她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女孩把苏骆拉到旁边人少的地方,一副狂热追星族的模样,仿佛苏骆真的是巨星,和他挨得很近的开始拍照。 苏骆盯着屏幕里的倒计时数字,忽然想,如果自己将来某一天离开了,韩枞会不会也因为太过思念,去找一个跟自己相似的人谈恋爱、结婚,和她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里,苏骆感到十分难过,想自己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允许自己做那样过分的事,但不希望韩枞也那样。 剧烈的难以掩盖的丑陋的私心,爬了上来,覆盖住苏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他想,韩枞永远都只属于苏骆该多好。 还是算了。 苏骆冷静后想。 第33章 你都知道? 32. 刚坐下,姜晓就闹着要喝奶茶,苏骆刚准确起身去买,韩枞便拉住了他,说他去买,让他安心坐着。 苏骆有些头重脚轻的失真感,僵硬而迟缓地抬起头,和韩枞对视,比划说谢谢,看着他转身,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过了五六分钟,韩枞拿着一桶爆米花、两杯奶茶走了过来,他坐在苏骆左手边,将奶茶递给神情冷淡的姜晓,和正在用手机软体学习英语单词的嘉嘉。 嘉嘉笑得眼睛弯起来,说「谢谢韩叔叔」将耳机取下来,用吸管尖尖的一头扎破塑膜,大口大口地喝起热奶茶。 姜晓睨了韩枞一眼,似乎是想要冷嘲热讽两句,不知想到什么,把话收了回去,指着自己的脸说:「看在苏骆的面子上,两万块吧。」 其实姜晓脸上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痕,更何况陈欣也被她挠伤了,真要论起来,两个人算是扯平了,所以苏骆觉得她有一点点过分了,便想要打字「劝解」,让她不要为难韩枞。 刚在备忘录上输完「你也打回去了啊」,嘉嘉忽而放下奶茶,严肃地看着姜晓,说:「妈妈,你不可以用韩叔叔的钱,韩叔叔的钱只能给爸爸花。」 姜晓嘴巴张了张,又合上,笑眯眯地对自己儿子说「还有8分钟,继续听课哦乖宝」,用耳机封闭住嘉嘉的听觉,又把爆米花推到他手边,勒令边吃边学习,不要分心。 嘉嘉「哦」了一声,将视线重新放回到手机屏幕上,不再插话。 成功地将嘉嘉的注意力转移后,姜晓用带有少许警告意味的眼神扫了苏骆一眼,打开自己的收款二维码,将手机放到韩枞视线下方,然后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精神损失费,加肉体被伤害费。两万块,很少了。」 韩枞笑笑,点头说是和谢谢,顿了顿,郑重地说了句「抱歉」,给她转了两万块过去。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广播通知可以检票入场了,苏骆便和韩枞一起站起来,走在姜晓和嘉嘉身后,走进观影厅里去。 影片的确如韩枞所说,冗长且乏味,苏骆耐着性子看了二十分钟,不知怎么,忽而想起刚刚那个女孩,和记忆中的苏婷。眼前的巨幕这时忽然卡住,紧接着,画面一闪,许多很久没见的脸孔出现在了里面。 苏骆感到痛苦,更觉得害怕,在黑暗中蜷缩起手指,不受控地发起了抖。 恍惚中,他的手被很轻地握住了。 久远的几乎快要忘却的记忆重新回到苏骆的脑海中,他忘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是韩枞,吓得半死,差点喊出了声。 「怎么了?苏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韩枞凑到他耳边,很轻地说,「你出了很多汗。」说话时,韩枞很紧地握住苏骆的手,并没有因为苏骆掌心都是汗感到嫌弃或是不喜。 银幕上的光随着场景变化忽明忽暗着,苏骆在昏暗的空间里,注视着韩枞的眼睛,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没有用的人。 除了哭泣和流泪,什么都不会。 伪装不会,不会,连一个很好的能够离开韩枞、又不会让韩枞伤心的办法也想不到。 说要对韩枞很好,让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心,但其实并没有做到。和自己在一起以后,韩枞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快乐和幸福,却一点也不见涨。 韩枞的手很大,热而干燥,指腹有不明显的硬茧。苏骆的手被他包裹住,心脏很重地跳起来,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无名指被韩枞圈住了。 韩枞好像在丈量世上最名贵的宝物,用食指和大拇指圈住苏骆的无名指,特别地小心翼翼,最后结束了,用指尖捏了捏苏骆的无名指指根,好像是完成了一项具备重大意义的任务,很轻很慢地嘆了一口气。 苏骆鼻子发酸,眼眶迅速聚起水汽。他不想再在韩枞面前哭了,便装作注视巨幕时间太长,眼睛不舒服,把头垂下去,用揉眼睛的方式蹭掉了眼泪。 在此期间,苏骆觉得自己身边环绕着两个会变幻身形的说不清是幽灵还是天使的物体。一个通体雪白,一个周身发黑。 黑的那个忽上忽下地飘起来,在苏骆耳边说:「别做梦了,你们俩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离开吧,快快离开!」 白的浮在半空中不动,语气平静地告诉苏骆:「放弃执念,你和韩枞就能好好地一直走下去。」它语速很慢,声音很低,但十分的有穿透力,苏骆觉得自己再也听不见黑的说话了,只能够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 第54页 苏骆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装作害羞的样子,将手从韩枞掌中抽了出来。 下一秒,苏骆听见韩枞说:「对不起。」 苏骆偏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将心中冒出来的,很像是无理取闹的情绪按回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思考自己这几个月都没能想出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抓住坏人,给小妹报仇;一切结束后,和韩枞、嘉嘉在一起,长久地,平静地生活下去。 但好像不论哪一个都很难。 前者的难度系数,早在多年前,苏老爷子仍在世时,就同苏骆讲过了。同时为了让苏骆能够安全地活下去,他不惜成为众矢之的,逼迫苏骆认清事实,放弃不该有的天真妄想。 「莫要以蚍蜉之躯,撼苍天大树。」苏老爷子那时最喜欢说的便是这句话。 后来老爷子病倒了,临去前,他紧握住苏骆的手,用残存的力气和神智逼苏骆发誓,不可以在自己离开以后,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恳求苏骆:「别让我死不瞑目。」 苏骆那时不懂,老爷子明明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却为何总是这不敢那也不敢,遇到韩枞之后,他便明白了。 影片播放至第二十五分钟,韩枞碰了一下苏骆的手,指了指安全出口。 苏骆看了一眼前排安静坐着的姜晓和嘉嘉,心中有少许忧虑,想姜晓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任丈夫的另一重身份,但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韩枞便又低声催促了起来。 介于韩枞十分的聪明、敏锐,苏骆想隐瞒他自己有别的心事大概率很难,于是在去到西图澜娅餐厅以后,苏骆将发生在下午,即姜晓和陈欣如何爆发的矛盾,以及整个过程重做赘述,成功地转移了韩枞的注意力。 第34章 食髓知味(7.21修) 33. 陈欣其实并不算得上是坏,甚至过分天真,居然真的相信姜晓所说,她是韩枞的女友。(将韩枞的解释,归咎于「隐瞒真相」。) 她认为韩枞此时猪油蒙了心,恋爱脑占据智商领地,所以才会分辨不出姜晓这个女人的算计心,和别有所图。 为了不让韩枞继续泥足深陷,她不惜冒着被抓到的危险,将小儿子託付给好友,跟踪姜晓来到韩枞公司楼下,冒着暑气和烈日,一直等到下午,才终于等到姜晓离开,然后尾随她去了城西。 下午4点15分,苏骆停止接单,和姜晓一同前往幼儿园接嘉嘉,4点35分,两人一左一右地牵着嘉嘉从幼儿园里走出来,刚走到马路边,陈欣忽然沖了出来,扇了姜晓一个重重的耳光,用十分难听的词彙辱骂姜晓,指着姜晓的脸,说她是狐狸精,贱货,又指着嘉嘉和苏骆,逼问姜晓,这孩子是不是你和这个娘娘腔生的? 大概是顾及嘉嘉在场,姜晓起先并未与陈欣起冲突,被打了一巴掌也只是捂住脸选择忍住了,难得地没有打回去。 只是在准备离开时,冷哼了声,评价陈欣:「疯婆子。」 在陈欣想要再度发疯时,掐住陈欣的下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提醒道:「韩枞早就不是你儿子了,你自己抛弃他的,忘了?」 陈欣脸色大变,掰不开姜晓的手,便抬脚用鞋跟踩住姜晓的脚面,姜晓痛得面部扭曲,说了句脏话,不再顾及其他,和陈欣扭打在了一起。 苏骆连忙将嘉嘉抱到一边,让他别跑别动,准备上去拉开陈欣和姜晓,这时有人从围观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抱住头髮散乱、面目狰狞的陈欣。 「是周书羽。」苏骆说。 韩枞点点头,招唿服务员买单,准备起身时,他电话忽然响了,韩枞低头看了一眼,把电话接了起来。 苏骆听见韩枞说「勇哥」,静了两三秒,看向苏骆,凝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苏骆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韩枞神情稍稍变了变,然后看了一眼腕錶,说:「11点40分,你到城西绿湖小区26楼等我。」 「那是我的房产,很安全。」韩枞补充。 苏骆愣住,想问韩枞什么时候买的房子,还没等到开口,韩枞挂断电话,解释说:「认识你的第二个月就买了。」 苏骆慢半拍地点头,说「哦」,又听见韩枞说:「我委託朋友查到了当年的一些事,你要一起过去吗?」 苏骆嘴巴动了动,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说:「你都知道?」 「嗯。」顿了下,韩枞说抱歉,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想陪着你。我们一起,可以吗?」 苏骆很不争气地又哭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忽然很想和韩枞做更亲密一点的事,便遵从内心,对韩枞说:「我想去附近酒店。」 不等韩枞点头同意,拿出手机给姜晓发简讯,让她看完电影就打车带嘉嘉回去,随后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 韩枞看着他的眼睛,说好。 他们在商场旁边的一家连锁酒店开了间大床房,等待电梯时,苏骆将手指插进韩枞指缝间,跟他说:「我爱你。」 勇敢而无所惧地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雪。 —— 房间灯光昏暗,窗帘紧闭着。 床单和皮肤摩擦的频率,时而快时而慢。 苏骆意识涣散地陷在柔软的床褥里,脑中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有很久以前的,也有近段时间才发生的。 第55页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分成了两个具有感知和意识的苏骆,一个深刻地感受到了快乐和欢愉,另一个仍在自怜自艾,认为即使和韩枞贴得再紧,吻得次数再多,恐怕在离开的两年后,或者三年后,韩枞还是会将自己彻底忘干净。 又在断断续续地求饶和低泣中和自己约定:韩枞可以和苏骆一起面对,但「解决」,只能是苏骆自己来。 苏骆抬起腰,抱住韩枞的脖子,跟韩枞接吻。痛楚和不安逐渐消失,苏骆难以自控地发出呜咽声,指尖嵌进韩枞手臂肌肉。 韩枞身上布满了一层细汗,他专注地俯视着苏骆,忽而停住,低头吻了吻苏骆的发顶。 苏骆心酸得想哭,既感到不舍,又有少许后悔,想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在韩枞面前,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过了许久,房里的气味变重了,苏骆全身脱了力,伏在韩枞身上,小声地喘息着。 感受到体内的蠢蠢欲动,苏骆吓了一跳,连忙亲了一下韩枞的脸,用自己清醒时绝对不想听到的撒娇的语气说「我不想要了」,问韩枞能不能出去。 韩枞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亲亲苏骆嘴角,说「好」,退了出去。 静静地躺了会儿,韩枞抱着苏骆去了浴室,把事后做得犹如准备工作,身体力行地让苏骆知道「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 一切平息之后,苏骆靠在韩枞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见沉而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几分钟,苏骆听见韩枞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苏骆立刻抓住韩枞的手,不让他接听这个也许是那位勇哥打来的电话。晏扇霆 仿佛韩枞不接他电话,就不会被卷进风暴。 来电人并不是勇哥,而是陈欣。 韩枞坐起来一些,安抚地碰了碰苏骆的脸,然后按了功放,把电话接起来。 没有多作寒暄,韩枞单刀直入地问:「你什么时候出国?」 陈欣刚说了个「我」,韩枞便提醒她:「你今天闹得太大了。你那些债主很快就会找到你。」 仿佛被吓到,陈欣大哭起来。 她含混不清地喊着韩枞的小名,颠三倒四地说起了别的,说她大儿子周书羽刚转入本市重点中学,是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如若自己贸然离开,周书羽必定会遭受狐狸精的迫害,认为上位成功的小三,不会疼爱自己的儿子,而被勾了魂的前夫,也必定不会再关心周书羽,将社会新闻中骇人听闻的案例,加诸在周书羽身上,认定儿子即将受到非人待遇。 不等韩枞开口说话,又莫名其妙地向韩枞炫耀起周书羽的学习成绩与生活作风,称赞「小羽是个特别懂事听话的孩子,我为他感到骄傲」,说「如果不是为了避风头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s市」、「我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我对不起小羽」、「对不起你」。 苏骆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想要阻止韩枞继续听下去,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就听见电话那边的陈欣说:「小从,看在小羽是你亲弟弟的份儿上,你可以把他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他吗?」 苏骆怔住半晌,缓慢地看向韩枞。 对视少时,韩枞忽然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指腹轻碰苏骆眉间,用口型说:别皱眉。 苏骆感到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有很沉的痛感持续地出现在皮肤的每一寸。 理智告诉他,要尊重韩枞,不论韩枞要不要照顾周书羽,自己都得接受,并且如果可以的话,还应该替韩枞分担照顾小朋友的压力和重担。 然而很难。 因为他清晰地知道,陈欣是在「布局」。 她非常明白韩枞即使表现得十分冷漠、不希望跟她和她儿子有任何交集,但他更不希望周书羽成为另一个韩枞。 ———她利用韩枞的伤疤,为自己日后的「东山再起」做筹谋。(把周书羽当作她和韩枞重修母子关系的黏合剂,放在韩枞身边。) 依照陈欣不允许自己认输的个性,她大概率已经想好了韩枞不得不点头答应的办法。 而苏骆能够想到这些,韩枞自然也会马上就想到。 果不其然,在长时间的静默之后,韩枞妥协了。 苏骆坐起来,目视着韩枞的眼睛,听他说「好」、「我答应你」,心疼得难以忍受。 他想把手机抢过来,关机或是拆掉手机卡,让韩枞从此无法被伤害,但他没有理由也不能那么做,便沉默地躺回去,手放在韩枞的腰上,继续听他讲话。 大概对韩枞答应得如此痛快感到惊讶,电话那边的陈欣愣了下,说「啊」,韩枞垂眼看看苏骆,神色平静地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住,语气沉缓地说:「我可以替你照顾周书羽三年,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欣愣住,再次「啊」了一声。 韩枞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用具有谈判意味的语气说:「您不答应我也不会放任周书羽不管——我会让他转校,去寄宿制学校念书,您不必担心他会学坏。」 静了三四分钟,手机音筒传出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陈欣的声音:「小从……真的长大了。」 韩枞没说话,陈欣便问:「说吧,交换条件是什么?」 苏骆看着韩枞的侧脸,猜测他想说一些陈欣并不想知道的事——譬如他正在恋爱,爱人是一位男士。 第56页 事实上,苏骆很想告诉韩枞,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被藏起来,还是被公之于众,都是可以的。 大概是不想让陈欣再失控,也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韩枞没有提及自己感情上的事,也没有回答关于条件到底是什么的问题。他很轻地握住苏骆放在床褥上的手,语气平静和陈欣说:「明天上午十点,我的法律顾问和助理会去酒店找你,麻烦给他们开一下门。」 陈欣说好,韩枞便很快速地问了她周书羽的联繫方式,承诺明日傍晚会去接周书羽到自己的房子里,到时和他一起送陈欣出国。 通话最后,韩枞抿了抿嘴唇,缓慢地喊了声妈,说:「出国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联繫了。」 静默许久,陈欣终于真情实感地哭了出来。 第35章 无需克制 34. 夜间十点十五分,韩枞坐进苏骆的车子里,收到了陈欣发来的简讯: 【妈妈爱你。】 韩枞握着手机,发了几秒钟的呆,不知该回復还是无视,陈欣又接二连三地发来消息,对韩枞愿意照顾周书羽一事感到非常高兴,追问韩枞条件是什么,能不能现在讲,又补充自己没有提到的:【小羽在s市的南佳中学。他在初一(a)班。】 自作主张地替韩枞做决定:【小从你最好是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和弟弟住在一起比较好。】 韩枞想了一下,说:【钱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但仅仅只是「想办法」。】 【三年时间足够你翻身,之后你自己回来照顾周书羽。至于别的,我会看着办。】 收起手机,韩枞才意识到车子一直没动,愣了愣,转头和苏骆对视。 苏骆嘴唇微动,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两秒,按下安全带卡扣,很慢地向韩枞靠过来。 他把手按在韩枞肩膀上,贴住韩枞嘴唇,羞涩又大胆地配合韩枞接色色的吻。 韩枞觉得自己很矫情,忍不住鄙视自己,但也不是很能控制情绪和动作,把苏骆吻得发出呜咽的声音。 车子里充斥着意乱情迷的味道,等到韩枞理智稍稍回笼,才发觉自己把苏骆抱在了腿上,手也放在了他的衣服里面。 苏骆脸和脖子很红,眼眶微微湿润,眼中含有浓重的情/欲。 韩枞嘴唇微抿,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时姜晓打来电话,勒令韩枞必须放苏骆去接她,否则她不会带嘉嘉回去,强调「你不用来」、「他来接我和儿子就可以了」。 韩枞看了苏骆一眼,忽而起了坏心思。 他把手往下移,伸进去,触碰不应该这个时候碰的地方。 苏骆瞬间瞪大眼睛,按住韩枞手背。 韩枞笑了笑,凑到苏骆耳边,用气声说:「不发出声音,她就听不见。」 苏骆捂住嘴,眼眶迅速蓄起了眼泪。 韩枞把手机放在扶手箱上,点开功放。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啊。」姜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嘛呢?」 「知道了,」韩枞唿吸平稳地说。 苏骆大概是想要瞪韩枞一眼,但又不捨得,于是这一眼就变了味道了。 韩枞嗓子发干,但仍保存一丝理智,用很低的声音在苏骆耳边说了三个字,问:「可以吗?」 姜晓还在那边喋喋不休,韩枞把手机拿起来,说「40分钟后去接你。」挂断电话,设置成勿扰模式。 他把手机扔进扶手箱,有点凶地吻苏骆,又一次问:「可以吗苏骆。」 苏骆把脑袋抵在韩枞胸口位置,很轻地说嗯,对韩枞的过分要求妥协了。 之后,他把位子调整后移,打开自己,在座椅上,面对韩枞。 韩枞让他把腰抬起来一点,由下至上地看着他,问,「裤子,自己脱好吗。」 苏骆说「嗯」,手打着颤,把裤子脱了。 「别怕,」韩枞凑上去,用嘴唇碰了碰,大惊「会动」,又裹住,含混不清地安抚苏骆,「不会有人看到的。」然后不再说话,用对苏骆来说有点过分的方式,又折腾了他很长时间。 结束后,韩枞帮苏骆把裤子穿好了,苏骆红着脸往下看了一眼,像是被吓到了,肩膀瑟缩了下,无辜又纯情地看着韩枞。 韩枞笑了笑,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似的,语气很是自然地说:「有点淡。可能是太多次了。」 停了下,说:「抱歉,我不是很会。会不会不舒服?」他露出愧疚的表情,伸手想去碰。 苏骆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手腕。 韩枞眼神困惑地看过来,苏骆便马上松了手。 「怎么不让碰了?」韩枞笑着说。 「没有不让……」苏骆脸红得要滴血,小声道:「也没有不舒服…...」 「是吗?」韩枞想了想,笑起来,「那就是很舒服了。」 大概是想转移韩枞的注意力,苏骆说:「你以前和别人,也这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苏骆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交过女朋友,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交女朋友,我是说,给女孩子这样要注意卫生,这样容易有细菌,还是不要比较好——」 「——没有过,」韩枞喊苏骆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缓慢道,「这种事,我只对你做过。」 苏骆「啊」了一声,忽而愣住了。 事实上,在韩枞未曾察觉过的地方,苏骆暗中「盯」了他许多年,他知道韩枞的公司曾发生过巨变,面临过经济危机,也知道韩枞为了各方面原因,和一些很有地位的人的女儿相亲。(和一位姓文的富家女来往尤其亲密,与其同进同出,享受众人艷羡的目光。) 第57页 起初苏骆对要靠出/卖色相来挽救濒临破产的公司此举不太理解,更为韩枞感到心疼,但当他看到那个文小姐挽着韩枞胳膊,出现在视频网站、新闻报导中时,忽而释怀,想除去身份背景,韩枞跟她简直是天作之合,猜测韩枞真的很喜欢她。因为韩枞不是一个会为了财富而出卖自己灵魂的人。 苏骆记得韩枞那时经常和文小姐一起吃饭,约会,还去了国外游玩,两个单身的年轻人一起旅游,怎么可能会不发生关系? 苏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认为的——韩枞虽然是正人君子,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不需要克制。 大概猜到苏骆心中所想,韩枞有些哭笑不得,问他:「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啊?」 苏骆怔了怔,忽然感到非常羞愧——自中秋节那晚戳破「初识」假象,近一周快过去了,但是韩枞从未主动提起过旧事,更不曾逼问苏骆为什么暗中跟踪自己,仿佛被人用接近于变态行径——跟踪近八年,也毫不在意,反而更在意在这八年里,韩枞本人有没有做过一些会让「变态」即苏骆感到难过的事情。(譬如和女生约会。) 而苏骆本人,却还在计较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不起,」韩枞嘆气道,「创业前几年,不是很顺利,我需要藉助一些人的力量,所以……」 顿了顿,韩枞坦坦荡荡地说:「我对文小姐的确是有好感,所以才会和她一起吃饭,陪她散心旅游。一般情况下,吃饭逛街,只有我跟她两个人,至于旅行这种具有某种含义的活动,我都会喊上陈彦明,她也会带上闺蜜。我和陈彦明一间房,她和闺蜜一间。」 「但是被媒体断章取义,说我们……」韩枞无奈地笑了笑,「就变成你听到的那种情况了。」 苏骆垂下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不用解释,发生过也没有关系……我不会觉得你很随便、对女孩子不负责任,成年人,做这种事,很正常。」 「只要你戴、戴那个,不要让女孩子怀孕。」 韩枞要气笑了,捏住苏骆下巴,沉声道:「我,韩枞,从未有过性行为。今天以前。」 其实这个话题有点尴尬,尤其对自己的爱人说自己是个处/男,更有些奇怪,但是韩枞太了解苏骆了,知道他虽不至于有感情洁癖,但势必曾误会过韩枞和别人在谈恋爱,甚至脑补韩枞和这样那样的人深入交流过,也许为此伤心难过,一个人哭了很久。 念及此处,韩枞心脏像被针扎过,细密的痛楚泛出来。 他碰了碰苏骆的耳朵,语速飞快地再一次强调「我只和你上过床」,严肃道,「不要总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我以前满脑子都是赚钱、工作,根本就没想过情爱之事。不过很幸运,准备想的时候,就碰到你了。」韩枞一边说着,伸手把苏骆抱下来,而后,用湿纸巾擦拭皮质座椅上苏骆留下的东西,一边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得对我负责。」 没听到苏骆的声音,韩枞停下动作,转头看他:「把我吃干抹净了,就不想对我负责任了啊?」露出难过的表情,指控苏骆,「我没想到,你是为了和我上床,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 苏骆好像被吓到了,立刻摇头:「不是,我不是的,」他走近两步,犹豫了下,拉住韩枞衣服,小声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韩枞心软得一塌煳涂,想跟他说我是逗你的,但还是忍住了,装模作样地说:「我不信,你就是馋我身子!」 说罢,将变脏了的湿纸巾扔进迷你垃圾桶里,语气低沉地说「上车吧」,绕到驾驶室那边去,嘴角平直,一副不想和渣男多说话的样子。 苏骆站在车子旁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韩枞。在韩枞快要投降、想说算了的时候,才动了动身体,绕过车头,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 韩枞开门的同时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打算「招供」并道歉,然而下一瞬,他听见苏骆说:「我……会负责。」 韩枞怔住半晌,确认:「不许反悔。」 「嗯,」苏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苏骆会对韩枞负责。不反悔。」 韩枞很是高兴,抱住苏骆的腰,跟他说自己的计划:「陈欣离开之后,我们就去国外领证,再回国办婚礼,然后去领养一个女孩儿。「 不等苏骆说话,又自顾自道:「要先办理意定监护人关系。」 「就是这样——」韩枞指指自己,又指指苏骆,「——对我负责的流程。」 他点开手机里的录音软体,播放他刚刚录下来的,苏骆磕磕绊绊地说完的那句有关于他会负责任的话。 「你自己说的。成年人不能耍赖。」韩枞说着,把苏骆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手好小。」他轻捏住苏骆指尖,评价「好漂亮」,趁苏骆还在神游,从扶手箱中拿出一卷皮尺,量了量苏骆无名指的指根大小。 做完这些,韩枞将皮尺放进口袋,隔着西装面料抓住它,仿佛抓住了幸福和归属。 -------------------- 最近的xp是纯情攻,以及,攻给受口。 第36章 多事之秋 35. 到了商场地下停车场,韩枞把车停稳,和苏骆一起下车,去乘坐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韩枞便站得离苏骆很近,手臂紧挨着苏骆,像在索要关注,也像在寻求安定。 第58页 苏骆抬起头和他对视,在看到韩枞看着自己的眼神时,心中的焦躁与不安,逐渐消失。 如果要苏骆来说,他会认为,韩枞是这个世上最英俊最温柔的人,他赋予苏骆足够多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恰到好处地表达爱意,不让害怕走出自己领地的苏骆感到不适。 因此苏骆相信,韩枞的的确确是爱着他的。同时也在无条件、无缘由地信任着苏骆。(包括他的口头承诺。) 可能是太晚了,也可能是好运降临,上到一楼,居然没有人进来,苏骆莫名感到放松,很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韩枞开口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苏骆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不解道:「什么?」 韩枞看着苏骆的脸,说「没什么」,倾身压下来,很重地亲了一下苏骆的唇角,心情很好地说「我今天特别高兴」,仿佛他什么疑问都没有。 不多会儿,电梯到达商场顶楼,韩枞让苏骆稍等自己一会儿,走去洗手间,苏骆站在冷气充足的影院休息厅里,想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抬脚跟了过去。 看见苏骆进来,韩枞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严肃地看了一眼大门外面,然后把隔间门全都打开,确认洗手间里除了他和苏骆之外,空无一人,才说:「好了。」 其实苏骆并没有完全理清头绪,但他不想再瞒着韩枞,便遵循本能,告诉他:「苏婷,就是苏妍的小姑姑、陈彦明的小姨,她是被人强姦,才怀孕的。」 韩枞微微皱眉,说嗯,让苏骆继续说。 「上学时候,学校规定,成绩倒数三十名,要抓阄,去冯老师那里补课……其实,就是去被……」 韩枞心中一震,嘴巴张了张,却难以发出声音。 「尤继姚……我和苏婷共同的朋友,他家里出事,成绩严重下滑,然后被抽中,苏婷……苏婷早就察觉不对,骗他,代替他去了,」苏骆的声音有些不稳,他攥紧了衣服下摆,很慢地说,「后来,那个人威胁她,说她要是说出去的话,就让苏婷爸爸当不成老师,让她妈妈丢工作,还说,报警也没有用,那些人,不会相信她。」 「苏婷聪明,也很勇敢,她没有被吓到,」苏骆说起这些事情,逻辑上有些颠三倒四,但他知道韩枞能够明白,便没有刻意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是,那个人,太坏了,她斗不过。」 「后来,妈妈生病,离开了,我心情很差,没有照看好苏婷,没多久,她就自/杀了。」 韩枞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由远处传来,他便压低声音,快速道「回头再说」,转过去洗手,好像跟苏骆只是在碰巧在洗手间遇到的熟人,解决完需求,便和他一起走出去。 — 等了没多久,电影便放映结束了,韩枞站起来,和苏骆走到imax影厅出口处,等待嘉嘉和姜晓出来,这时韩枞的手机又响了,韩枞拿出来看了一眼,接听起来。 嘉嘉恰巧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韩枞,大喊了声「韩叔叔」飞奔向韩枞。 电话那边的周书羽愣了一下,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哥。 韩枞单手把嘉嘉抱起来,否认被打扰的说法,但也不是很有聊天欲望,问他:「什么事?」 「你不是要上补习班么?这个时间应该睡觉了。」韩枞补充。 「我在车上,」周书羽答非所问地说,「我想去你……男朋友那里,向他们道歉。」 韩枞皱眉:「你查我?」 「我没有,」周书羽立刻否认,解释说,「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在超市买东西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我能认出来,是你和他。」 韩枞没说话,抱着嘉嘉往电梯方向走,沉吟了下,对周书羽说:「你现在原路返回,我明天早上去找你。」又在周书羽开口说话前,语气强硬道,「不听我的,就和你妈去国外。」 周书羽好像是哭了,鼻音很重地说「我听哥哥的」,说「你明天几点过来啊哥哥?」,不等韩枞回答,又问「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韩枞被他口中的「哥哥」弄得心烦意乱,说「八点」快速挂了电话,往后看了一眼苏骆,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很好,别乱想。 嘉嘉大概是困了,向韩枞简单了解了一下电话那边的人的基本信息,便打起哈欠,趴在韩枞肩膀上睡了过去。 电梯下行时,韩枞看着苏骆的侧脸,脑中循环四个字——多事之秋,难得地感到焦躁,想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决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和苏骆出国领证,结婚。 — 苏骆坚持要和韩枞一起去绿湖小区,拜託姜晓,照顾好嘉嘉,姜晓翻了个白眼,嘟哝「我特么这是回来给你看儿子来了?」摆手让他离开。 开车到绿湖小区只要十来分钟,车子行驶途中,苏骆收到了一封由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电子邮件。 苏骆握着手机,感到焦灼与挣扎。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分钟,苏骆听见安全带卡扣被按开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脸被韩枞碰到,韩枞很轻地告诉他:「别怕。」 事实上,苏骆并不怕那个坏人,他只是不能够接受韩枞被此事牵连、被伤害,所以在此之前,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而现在,担忧恐惧仍旧存在,只是和苏骆本人担心的还未曾发生的事情相比,韩枞的爱,是苏骆更需要的,更想要汲取的营养,和能量。 第59页 大概是被盯着看的时间太久,韩枞好像有些情动了,忍不住凑上来,吻住了苏骆的嘴唇。 苏骆心跳变得很快,脸也热了起来,脑中闪过一小时前,两人在昏暗的酒店房间,大而柔软的床上,做过的那些迷乱的事。 两人接了半分钟的湿吻,韩枞终于放开苏骆,离开他嘴唇少许,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不等苏骆回答,他又再一次含住苏骆嘴唇,含煳地说:「不想出去了。」像小孩儿一样,黏黏乎乎地跟苏骆撒娇。 苏骆既感到心软也很是心动,想要纵容韩枞,和他一直待在静谧舒适的车子里,但是韩枞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苏骆设想的安全区因此被打破。 而韩枞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无比贪恋地吮吸着苏骆的唇舌。 苏骆被韩枞亲得手脚发软,很轻地推了他一下,提醒:「可能是勇哥。」 韩枞依依不捨地离开苏骆的嘴唇,说「嗯」,但并没有看手机,而是将手放在苏骆后背上,要求苏骆贴紧他,然后把脸埋进苏骆颈窝,有些孩子气的抱怨:「没有手机就好了。」 苏骆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也很好笑,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那我们就不会再遇到了。」 韩枞顿了顿,说「也是」,抬起脸,亲了亲苏骆的脸,心情变得好了起来,给勇哥回电,说自己在楼下了,让他稍等。 挂断电话,韩枞和苏骆一起下车,走到一棵香樟树下时,苏骆拉了韩枞一下,说「韩枞」,停下来,看着他。 韩枞嗯了声,也望向他。 对视时,苏骆有种要缺氧的错觉,不知是感冒着凉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失败了就再也见不到韩枞了的事情,感到愈发脑袋发沉。 他抓住韩枞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那些,是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韩枞很轻地嗯了一声,说他明白,和「我没有怪你不告诉我」,握住苏骆的手,和他一起去搭乘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一起走了进去。韩枞按下自己住的楼层按钮后,一言不发地盯着虚空。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换着,苏骆一时间千头万绪,他很想要韩枞开口说点什么,或者只是转过脸看看他,对他笑一下,都可以。 苏骆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连想要让韩枞稍微高兴一点,都做不到,甚至自私地将希望寄托在情绪很差的韩枞本人身上。 不一会儿,电梯在10楼停了下来,有一对中年夫妻走进来,很自来熟地打招唿,说他们要去楼上弟弟家串门,问「你们住几楼」,表示有幸成为邻居,以后可以常走动。 苏骆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聊天,求助地伸出手,拉了一下韩枞的衣服。 韩枞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他仿佛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慢慢转头,看向苏骆。 明白髮生了什么之后,韩枞安抚地沖他笑了笑,然后和夫妻二人攀谈起来。 绿湖小区是城西区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设计风格较为现代化,只不过竣工不久,厢壁镜面还蒙着防护薄膜,苏骆站在韩枞右手边,和里面模煳的自己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越发感到不安。 私家侦探的名字叫做刘先勇,曾是一位维和军人,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双腿被炸成碎片,右边眼睛也受了伤,捡回一条命后,刘先勇摘下了勋章,戴起了假肢,干起私家侦探的工作。 替宫先生处理了几桩足以撼动集团根基的丑闻之后,勇哥便一直游走在边缘地带,替一些没钱没背景的受害人家属搜集证据,藉助宫先生的力量,帮助他们伸张正义。 有宫先生这个靠山,再加上勇哥本人的实力,即便知道勇哥在做的事情对他们不利,一些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胡思乱想中,电梯停了下来,提示已到达26楼,苏骆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显示屏,准备往外走,手忽然被握住了。 苏骆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韩枞便大大方方地和那对表情震惊的夫妻说再见,牵着他走出轿厢。 绿湖小区的楼层结构设计合理,格局舒适,廊道宽敞大气,莹白色的灯光自头顶上方投下来,苏骆盯着擦洗得几乎能照见人脸的瓷砖地板,看着自己和韩枞握在一起的手、时而重叠的身影,忽而十分的渴望安定,心中同时升起不该有的,关于和韩枞结婚、领养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平静生活的嚮往。 但在看到勇哥带来的照片——他看见照片里的男人时,顿时手脚冰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再也没办法想别的。 第37章 我的爱人 36. 勇哥约莫四十岁左右,个子很高,留着贴头皮的寸头,后背挺直地站在韩枞房子的大门旁边。 他恰好站在一枚射灯下,高大身躯将暖白色的光挡去大半。 看见走向他的韩枞和苏骆,他立刻将眼神中的防备和凌厉收起来,然后调整了下站姿,沖二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唿。 不知是勇哥气场太强,给了苏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压迫感,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些苏骆不愿回想的往事将会再次被连根拔出,总之,越朝他走近,苏骆越是感到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下摆。 韩枞一开始并未察觉,和勇哥简单寒暄过后,向他介绍起苏骆:「我爱人,苏骆。」 第60页 苏骆怔住,仰起脸看向韩枞。 韩枞神情微顿,稍有迟疑地问:「是......不喜欢这个称唿吗?」 苏骆在心里说没有不喜欢,其实是很喜欢的,但由于不想在韩枞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会讲话的秘密,便就看着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都可以」,但韩枞可能是误会了,碰了碰苏骆的脸,说「好吧「,将「爱人」换成了「男朋友」。 而后对苏骆说:「勇哥,宫先生的心腹。」 在苏骆面前过分小心了的韩枞,让苏骆感到愧疚和心疼,同时懊恼自己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便很努力地将心中的胆小鬼驱赶出去,壮起胆子和勇哥握了手,鞠躬问好。 勇哥起先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对苏骆露出个淡淡的笑,然后松手,站在一旁,而在韩枞转身开门时,他忽然靠近少许,沖苏骆做了一串手语。 等明白勇哥说的是什么之后,苏骆瞬间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和「他会告诉韩枞我其实是个骗子吗」在苏骆心中来回切换,苏骆感到十分的煎熬,害怕走进房子里去,面对自己的将会是韩枞的质问,又或许,韩枞会因为苏骆并不那么纯粹、善良,而感到被骗,伤心之下,提出和苏骆分开,不再和自己见面。 恍惚中,苏骆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看见韩枞站在他很近的地方,眼神中带有苏骆常常会见到的、面对苏骆才会有的温柔、担忧,以及浓烈的爱意。 苏骆心酸得想哭,害怕自己才获得的幸福一转眼便消失。(更不希望韩枞难过。) 他脑袋很疼,眼睛也疼,在忐忑、混乱中想,该怎么做,才能让韩枞在得知苏骆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人之后,不要伤心,甚至有些阴暗的进行设想,韩枞气急攻心,不幸失去了曾喜欢过一个叫做苏骆的人的记忆。 他重新获得了一个人时的自由,不需要再为苏骆瞻前顾后、失去自我了。 「苏骆,」韩枞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在想什么?」 苏骆反应慢半拍地看向他,而后摇了摇头,用手语说没什么。 对视了很短时间,韩枞俯身抱住了苏骆。 「别害怕。」他把手放在苏骆后背上,用脸颊蹭了蹭苏骆的侧脸,温柔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开玩笑地说,「算命的给我看过,说我身体里有韩信将军的一缕残魂,专治这个世界的坏东西。」 苏骆心情好了一点,朝他笑起来。 韩枞有少许失神,趁勇哥没看见,亲了下苏骆的嘴唇,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还疼吗?」 苏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脸立刻就烧了起来。恐惧,不安,忐忑,也被短暂地烧掉了。 韩枞的房子是一套四居室,面积很大,格局合理,设计方面是苏骆很喜欢的轻简风格。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勇哥神色谨慎地环视四周,抬手让韩枞稍等片刻,从自己带来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台小型机器,面色严肃地在房子里扫来扫去。 无所事事地呆坐了一会儿,苏骆对韩枞做了个「我去烧水」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厨房门拉上,从橱柜里找出烧水壶,慢慢沖洗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勇哥那句「你不应该骗他」的手语影响,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苏骆手扶着流理台,忽而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往事。 可能是因为韩枞在身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出现在苏骆回忆里的景象,并不完全是不美好的。(甚至有他过去午夜惊醒时,努力而又刻意地想要留住的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回忆事件也需要讲究时间顺序,与发展逻辑——在想起十三岁那年遇到的两个很好的同学之前,苏骆先想到的是条件不太好,但关系融洽,幸福安定的原生家庭。 苏骆的妈妈是乡下女人,生性安静,内敛温柔,唯一出格的爱好是唱戏。苏骆的外婆十分疼爱女儿,无视流言蜚语,花掉自己半生积蓄,将女儿送去县城的一个戏班子学习戏曲。成为「台柱「的第三年,苏骆妈妈遇到了苏骆的爸爸,恋爱不到一年,两人便领证结了婚。 的第四个月,苏骆妈妈有了身孕,再加上那时几乎没有人去戏院里听曲儿了,苏骆妈妈就辞了工作,在家安心养胎,而戏班班主为了生存,接纳了好友建议,将戏班子进行「改革」,更名为「红日演出团」,领着班子里的人从戏院里走出去,专接红白喜事的活儿。 七岁那年秋天,苏骆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苏骆妈妈便去求原班主也就是现任演出团团长,让她重新回去工作。 团长看苏妈妈的确可怜,便破例再聘。 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真的有天赋,苏骆五年级时,便能轻轻松松地唱出《思凡》、《贵妃醉酒》等经典名曲,起先,苏骆是很为自己感到骄傲的,甚至在夜晚辗转反侧时,设想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戏曲大家,憧憬那一天快快到来。 升入初一,苏骆某方面的意识忽然觉醒,他感到痛苦不堪,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为了不让大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开始远离人群,不再和同龄人打闹,与他们保持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 也许是个性太过怪癖,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渐渐地,苏骆听到了许多只针对他的很不好的评价。 第61页 一开始,同学们讲说「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污衊苏骆妈妈「水性杨花」、「离了男人就不能活」,断定苏骆妈妈一个寡妇,能让苏骆吃好的住好的,还能买得起课外辅导书,一定是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譬如自己去「卖」,顺便把儿子也介绍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老闆。) 苏骆从小内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善于发脾气,与人争执更是不会,于是便自我劝解:当他们在讲那种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离奇的、并不存在的故事好了。 可能是苏骆的「冷眼旁观」生效了,造谣生事者终于不再议论妈妈,然而苏骆还没高兴太久,「娘娘腔」、「变态」的头衔便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起因是苏骆利用假期和妈妈去唱戏,扮旦角时被同学撞见。) 这两个词犹如多米诺效应,在校园内引起了巨大风波,发酵了很长一段时间,某节体育课间,苏骆肚子疼请假去厕所,几个男同学便将他围堵在厕所里,命令他脱掉裤子,苏骆不愿意,他们便就拳脚相向地吓唬苏骆:「不脱就送你去教导主任那里去补习!」 苏骆害怕地哭了起来,一边反抗一边喊救命,但厕所离校园中心太远,再加上是在上课期间,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更不可能会有来救苏骆。 他们避开苏骆的脸、脖子,和手臂,把苏骆按在地上打了十几分钟,为首的人忽然喊停,说「他皮肤好滑腰好细啊。」鄙夷声只持续了几秒钟,那个说苏骆皮肤好的「老大」蹲下去,看了看苏骆的脸,转头问自己的「小弟」们:「你们觉得他不好看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说好看,也不敢说不好看,而他们正在纠结时,「老大」坏笑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将苏骆的裤子扒掉了。 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他跨坐在奋力挣扎着的苏骆身上,对其他人说:「知道怎么操男人吗?」身后的几个人愣愣地摇头,几乎是一致地说:「不知道」。 「学着点儿!」那人把手塞进自己嘴里,弄湿了自己的手指,一脸兴奋地就要往苏骆身体里塞。 苏骆感到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进来:「干嘛呢你们!」 可能一开始她并未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语气是疑惑不解的,但过了三四秒——苏骆神智即将溃散时,她很大声地说了句脏话,紧接着,苏骆身上的人被扯开了。 苏骆听见那个女孩说:「不想挨揍就都特么的给我滚蛋!!」 那天是深秋,外面没有太阳,风很重地吹进来。苏骆忘记了自己在的地方是很臭很脏很不卫生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他很害怕又很冷地发着抖,怎么都擦不干净脸上的眼泪,觉得自己完了,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正思考要不要自杀死掉,身体却被人抱住了。 苏骆吓了一跳,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然后看见蓄着齐肩短髮的女孩,用自己的衣服袖口在给他擦着眼泪。 「哇~你好好看哦!」她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又自顾自道,「比我还是难看一点点的。「 说罢,豪气万丈地拍拍苏骆肩膀:「看在你只比我不好看一丁点的份儿上,以后,我罩着你啦!」 苏骆恍恍惚惚地点头,瞥见她手臂上的袖章:校园卫生队队长。 下面的小字是「苏婷」。 -------------------- 提醒一下: 苏婷就是前面(第8章 )陈彦明提到的,他那个跳楼的漂亮小姑姑。 (小柳拿出了她珍藏多年的破碗碗,乞讨海星555) 第38章 衣冠禽兽 37. 「马常玮,今年59岁。十三年前是白沙镇岐丰中学的校长,九年前调任s市教育局,现任副局长。」 见面的第七分钟,勇哥收起反监听设备,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在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然后掏出一沓照片摆在茶几上,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里面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语速平稳地介绍起来。 苏骆坐在韩枞左手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感到脚底下的地板成了一片沼泽地,有数不清的没有了皮肉的干枯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和小腿,想要把他拖拽下去。 苏骆连忙把脚往里缩,感到唿吸静止,吐息困难。 担心韩枞发觉自己的不对劲,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掌根用力地按在布艺沙发的边缘位置,指尖微微蜷曲着。 无声地做了几分钟的深唿吸,沼泽地和那些恐怖的手消失了,紧接着,苏骆感到十分的后悔,暗暗祈祷,时间能够倒回至三小时前,韩枞说要来见勇哥的时候。 他忍不住想,他那时说出口的并非是「我陪你一起去」,而是送韩枞下楼,离开电影院,之后他再折返回姜晓和嘉嘉身边,陪他们等电影开场。 ———那样的话,大概就不用面临被韩枞质问的局面了。 不过又很快释然,因为既然勇哥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不论苏骆本人过不过来,他都一定会告诉韩枞当年的真相,无法改变苏骆是个心机深重的人的事实。 拳头紧握的姿势维持了太长时间,以至于苏骆掌心出了很多汗,黏腻地附着在皮肤表面,但是他不敢把手摊开,不敢伸手去拿纸巾擦拭,更不敢把视线移到那些照片上。 第62页 即使曾对着苏婷的墓碑发过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害死她的人送进监狱里去,但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害怕那两个人。(照片仍让他感到恐惧。) 或许只有苏骆才会这么胆小懦弱吧。 苏骆忍不住想,苏婷会不会像玄幻小说里讲的那样,因为遭受了巨大的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无法辩白的沉重伤害,死后无法入轮迴,在忘川河边徘徊,日日夜夜,始终不能够停下来。 手背忽然被人碰了一下,苏骆回过神,看见韩枞正看着自己,眼神忧虑明显。 【怎么了?】苏骆努力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什么事?】 韩枞嘴唇微动,摇头说「没什么」,勇哥的声音同时响起:「姜晓的现任丈夫是马常玮的私生子——这件事,苏先生知道吗?」 苏骆不敢和他对视,抓紧了裤腿,在心里说「我知道」,忍不住想,这个勇哥真厉害,自己暗中跟了这么多年才掌握的讯息,他居然只花了短短三天,就把马常玮包养了几个情妇,有多少处见不得人的私产、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他在婚内出轨的情妇,所谓的继子其实就是私生子,以及,他那位继子就是姜晓口中的变态丈夫,等一系列隐秘之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事实上,苏骆非常非常佩服他,想他要是能早一点出现该多好,说不定十三年前他们就已经成功地将冯礼华送进了监狱,不至于担惊受怕十余年,也更不用欺骗韩枞。 转念又想,如果自己没有不择手段、以身饲虎,那么他就碰不到韩枞了,也不会和韩枞在一起了。 苏骆思绪混乱地想着,忽然听见韩枞喊了声「勇哥」,音量有些高,似乎正在生气。 苏骆怔了怔,转过脸去看韩枞。 韩枞微微蹙眉,露出很明显地不高兴的表情,冷声道:「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事。」 「不好意思。」勇哥举起手道歉,停顿了下,询问,「我可以继续了吗?」 「可以。」韩枞嘴角崩成了一道直线,点了点头,提醒:「很晚了,浪费时间的事就不说了。」 勇哥嗯了声,将马常玮的照片推到一边,然后指着底下的一张照片说:「刚刚说的这个私生子叫冯礼华,今年41岁。马常玮对外声称他是自己第二任妻子带过来的儿子,但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第一任妻子身体不是很好,生不了孩子,马常玮又一直想要个儿子,于是就藉此名义在外偷腥,他老婆知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有次出去逛庙会,他老婆被高空坠物砸伤,没多久就走了,正妻离开的第三个月,这个情妇,哦就是冯礼华的亲妈,就领着他进了马家的门。 「因为不好泄漏自己婚内出轨的秘密,冯礼华也就一直没改姓,还是跟着他之前那个便宜老爹姓。」可能是说累了,勇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忽然抬头,问苏骆,「苏先生,方便泡个茶吗?」 「嘴淡。」他笑笑,「习惯喝茶。」 苏骆愣了愣,求助地看向韩枞。 韩枞和他对视,转过去对勇哥说有茶,但是没有茶具。 「为什么有茶没茶具?」勇哥不解。 「刚搬进来。细节还不完善。」韩枞有点无奈似的说,「抱歉,我们还是先说正——」 「市郊有间茶室很不错。」勇哥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说,「我很喜欢那里的环境,茶泡得也好。」 韩枞似乎是愣了一下,过了两秒,才说「好,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略显奇怪的对话持续了三分钟,这之后,勇哥又换回正在严肃工作的神色,用指尖点了点冯礼华的脸,语气讥诮:「不知内情的人说他对这个『继子』这么好,是因为他的长相气质,是名门千金最喜欢的那一挂的。」 「——的确长得不赖。」勇哥把照片拿起来端详了一番,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照片一角。 在微弱的跳跃着的橙色火光中,勇哥慢慢道:「只可惜,她们不知道,这样的人,其实是个畜牲。」 烧完了照片,勇哥立刻跟韩枞道歉,把掉在茶几上的黑灰扫进垃圾桶里,继续道:「马常玮调到s市的第二年,冯礼华也被调了过来。现在在s市重点一中,任职……」稍顿了下,他抬眼看向苏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数学老师。」 苏骆怔住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把视线移过过去,盯着摆在那里的另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气质儒雅随和,看上去非常的温润无害。 若不是苏骆知晓他的真面目,恐怕单凭这张照片,必定是会和许多认识他、见过他的人存在着同样的想法,认为此人温和善良、君子端方,必定是一位优秀到能包容一切的好老师,而非是一个强姦女孩、致使女孩未婚先孕、跳楼自杀的衣冠禽兽。 过去的十三年里,苏骆反覆提醒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忘记,不要退缩,但还是难以控制生理上的恐惧,时常害怕到一想起往事,就无法顺畅唿吸。 大概意识到气氛不对,勇哥不再列举冯礼华的罪恶行径,转而道:「他会这么有恃无恐,主要是因为有马常玮在给他擦屁股。」 韩枞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少时,说嗯,我知道了,问勇哥:「你刚刚说的这些人,愿意出来指证他吗?」 第63页 勇哥静了静,嘆气道:「不愿意。」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他很冷静地告诉韩枞,「马常玮不是普通人,但他们是。」 「这几个人已经很勇敢了,」勇哥自嘲地笑了笑:「大部分受过这种伤害的人,会选择隐瞒,自食其苦。」 韩枞点点头,说是,很慢地说:「创伤、阴影,痛苦,恐惧……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消失。」 「时间带走不了任何伤害。」他又说。 苏骆怔愣了下,仰起脸去看他。 对视了几秒,韩枞笑着说「怎么这么看我」,顺手将苏骆散落在脸颊边的长髮勾到耳后,自言自语道:「头髮又长了。」 温温柔柔地问:「要剪短吗?」 不等苏骆回答,又说「别剪短了」、「这样好看」,「把刘海修短一点就好了。」 苏骆眨了眨眼,慢慢吞吞地点点头。 大概觉得自己很多余,刚好正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勇哥把照片全都收起来,将文件袋重新装回双肩包里,站起来和二人道别。 韩枞自然地握住苏骆的手,也站起来,送他到电梯位置。 沉默地等了会儿,电梯提示灯闪了闪,提醒已到达楼层,勇哥把双肩包背带往上拉了一下,抬脚要走进轿厢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 他收起一身桀骜气息,把视线从韩枞脸上转到苏骆的眼睛上,郑重而意有所指地道:「苏婷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她,给她送束花;有事没事地悼念她、缅怀她都可以,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全都交给我。」 韩枞和他对视着,说「再见」、「开车注意安全」,和苏骆重新回到房子里去。 第39章 谢谢宝宝(8.6修) 38. 回到客厅刚坐下,韩枞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骤然响起的铃声令空旷静谧的房子增添了一丝诡异氛围,韩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明显在走神的苏骆,说「要接吗?」 苏骆反应很慢地回过神,嘴唇动了动:「什么?」 「是陈欣,」韩枞看着他,重复,「要接吗?」 苏骆这天随意地将头髮束在脑后,鬓边未经修剪的碎发垂散在脸颊边,白的像雪似的皮肤,在环灯的映射下,透着一层薄薄水光。 好似晨露时的荷花池中,半开未开的粉白色的莲花。 韩枞有少许失神,忽而记起此前他们在酒店房里发生的乱而美好的事。 当时苏骆累得昏睡了过去,韩枞很珍惜地把他抱在怀里,借着昏暗的壁灯,静静地侧目看他。 他一面为自己像个充满了占有欲的心理扭曲的变态,感到懊恼,一面又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苏骆装进口袋里,他好随身携带,时刻拥有。 他盯着苏骆看了很长时间,想像苏骆从自己口袋里钻出来,说「韩枞」,张开双臂,抱着他要亲亲。 的确很变态。韩枞又想,但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苏骆的脸小到韩枞用一只手就能盖住,睫毛长而卷翘,嘴唇粉润,皮肤白皙,陷入沉睡的样子,像他童年时期在漫画书中看到过的,生活在城堡里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公主。 公主被坏人迫害,不得不颠沛流离。逃亡路上,她遇到了一无所有的贫民,贫民出身卑微,但是公主一点都不嫌弃他,并且忘记自己要找的人其实是王子,然后把自己交付给了平民。 韩枞用手轻抚过苏骆的五官,心中酸涩不已,猜测自己上辈子必定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好事,才会获得好运气,被苏骆喜欢。 大概是被韩枞盯着的时间太长,苏骆有点害羞地脸红了,很轻地喊韩枞名字,提醒:「电话自动挂断了。」 韩枞说嗯,没看手机,慢慢朝苏骆靠近。 苏骆似乎有些紧张,眼睛慌乱地到处看,没话找话地说「阿姨这么晚还不睡啊」。 「年纪大了吧,」韩枞认真地想了下,说,「年纪大的人觉少。」 苏骆愣了下,被他逗笑了。 韩枞嘴唇微张,说「苏骆」,很想要立刻亲近他,但手机又响了起来。 苏骆很慢地眨眨眼,说「是有什么急事吧?」让韩枞快接电话。韩枞抿了抿嘴唇,不太想照做,但苏骆还在看着他,便不那么情愿地按了接听,语气很冷淡地说:「什么事?」 陈欣在那边喊韩枞的小名,可怜巴巴地说:「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韩枞想了想,说「稍等」,把电话挂了,给徐燕拨了个电话,问她网上是否有有偿陪疗服雾,让她提供给陈欣,然后和她道歉,表示深夜打扰实属不应该,承诺下个月会给她加工资。 徐燕打了个哈欠,说「不用加工资,你和老闆娘好好的就行」挂断电话,转而联繫陈欣。 至此,起居室终于安静下来。 韩枞把手机调成震动,放在茶几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对苏骆说:「坐上来可以吗。」 仿佛受到惊吓,苏骆眼睛立刻瞪大,脸颊染上少许薄红,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行吗?」韩枞露出受伤的表情,用很有些可怜的语气说:「苏骆。」 苏骆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地挪过来,抓住韩枞手臂,说「一分钟」,坐到韩枞身上。 韩枞专注地盯着苏骆的脸,说「手」,苏骆便抬头和他对视,犹豫少时,把手放在了韩枞的肩膀上。 第64页 韩枞心情大好,很重地亲了一下苏骆的唇角,他们刚把嘴唇贴近,姜晓又给韩枞打来了电话。 韩枞心情很差地皱了皱眉,把电话接起来。 「我们到家了。」姜晓在电话那边说,「记得带夜宵回来。辣的。什么都行。」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韩枞有些不满地放下手机,吻了一下苏骆的脸,告状说:「她好像把我当成她的助理在使唤。」 苏骆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说:「不要惯她。」 韩枞说好,静了静,唿吸很重地说「苏骆」,凑近少许,亲吻苏骆的额头、眼睛、脸颊。 他用鼻尖抵着苏骆的鼻尖,很轻地说:「你好漂亮。」 他忽然喊苏骆宝宝,说「宝宝,我爱你。」 苏骆仿佛被雷击中,结结巴巴地道:「宝、宝宝??」 「嗯,」韩枞仿若未察,兴致很高地握住苏骆手腕,亲他的手背,又亲亲他的耳垂,用气声说:「宝——宝。」 韩枞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就想这样一直拥抱,一直亲吻,最好永远别停。 两个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韩枞安抚地抱住苏骆,小声说:「从现在开始慢慢习惯吧。习惯了就好了。」 不等苏骆说话,又问:「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苏骆偏头思索了一阵,说:「嘉嘉也要一起。」 韩枞点点头,说好,顿了顿,有点忧愁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会吗?」 苏骆没有马上回答韩枞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看了几秒,说:「你……有点奇怪。」 「是怎么了?」他说。 韩枞沉吟片刻,转移话题:「我想让你和我妈见面,吃一顿饭。」他说,「不管怎样,她始终都是我妈。」 「好,」苏骆乖顺地说,「我听你的。」 「你怎么这么可爱。」韩枞把手伸进苏骆衣服里面去,唿吸有些乱地说,「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喊你宝宝,好不好?」 苏骆好像被吓到了,眼睛睁大,说「啊?」 「是不喜欢吗?」韩枞说。 苏骆嘴唇张了张,小声道:「也……也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了。」韩枞点头。 苏骆嘴巴张开又闭上,片刻后,嗫嚅着道:「我三十一岁了,」提醒韩枞,「你,28了。」 韩枞不解:「年龄,和我们互称宝宝,有什么关系?」 苏骆愣住,犹犹豫豫地说:「是没、没什么关系。」 「嗯。」韩枞痛快决定,「那就这么定了。」 「宝宝,」不等苏骆回应,他便低头吻住苏骆嘴唇,含含煳煳地说,「我爱你,宝宝。」 苏骆眼眶瞬间就红了,难得地主动起来,微微张嘴,和韩枞湿吻。 结束后,韩枞用指腹轻轻按压苏骆的嘴唇,说「我硬了。」 他觉得很不能理解似的问苏骆:「你怎么没有———」 苏骆把他嘴巴捂住了,羞怯道:「有的。」 「但是不可以了。」他面色十分严肃地说,「要适度。」 「我只设了三次。」韩枞顿了顿,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然后指了指沙发,问,「就在这里,可以吗?」 苏骆怔住,露出介于纠结和害羞之间的表情,半晌,小声道:「好、好吧。」 韩枞心情雀跃地说「谢谢宝宝」,又一次吻住他。 接吻时,韩枞紧扣住苏骆后腰,强势地要求他贴紧自己,很兇地吮吸苏骆的唇舌。 他们断断续续地接了很多次吻,苏骆的衣服堆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地上,他趴在沙发上,手撑在扶手边缘。 韩枞把东西挤在手心,一会儿喊苏骆,一会儿喊宝宝,一会儿又喊老婆,换新的方式,折腾了他很长时间。 凌晨两点,苏骆终于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了,意识溃散前,仍记挂着姜晓的宵夜,嘟哝「她喜欢吃酸辣粉」,韩枞说「知道了」,然后抽了纸巾,一点点地给他擦干净。 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呆,韩枞把苏骆抱进浴室,给他清 洗,而后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 他在脑子里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回放了一遍,感到疲惫至极。 过了不知多久,天边浮现出一抹亮色,韩枞终于有了些困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 小情侣喊宝宝什么的,好甜呜呜呜 (ps:错别字是故意的捏,宝宝们原谅一下555。) 第40章 准备求婚(8.6大修) 39. 卧室里没开灯,蒙蒙亮的天光从窗帘缝隙中延伸进来,照亮床的一小块区域。 苏骆唿吸很浅,安安静静地躺在韩枞身边。 他睡觉时几乎不动,整晚保持一个姿势,双腿蜷曲,侧躺在床的边缘。即使进入深眠,肢体也没有全然放松。 像是觉得把自己裹在柔软的被褥里,就能够趋祸避害,也像是在随时准备甦醒,然后逃离这张不能够带给他庇护的床。 长发盖住了他半张脸,有几缕髮丝拂在浓密的睫毛上,随着唿吸,微微拂动着。 实际上,韩枞很想给他一个早安吻,但那么做会吵醒他,于是退而求其次,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地将那一撮头髮挑起来,在指尖捻着。 第65页 不知为何,韩枞心跳变得快了起来,同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忽视的苦涩与心疼,在盘旋于他们前一晚拥抱、接吻、上床的酒店房间后,又重回到这间无法为苏骆遮挡风霜雨雪的房子里。 这时苏骆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很轻地振动起来,韩枞顿了顿,把指间散发轻放至他耳后,拿过手机,思考了几秒钟,输入自己的生日数字,顺利地解开锁屏密码,关闭了三个起床提示。 将苏骆的手机调至静音模式,韩枞看了眼时间:6点17分。 苏骆平日习惯早起,但也许是昨天太累了,他还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韩枞又看了他十几分钟,然后动作很轻地把被子推下去,起身去公共盥洗室洗漱。 洗漱完毕,韩枞去厨房煮了粥,又致电茶西图澜娅餐厅经理,让他送些苏骆爱吃的点心过来,挂断电话,坐在西图澜娅餐厅里想了想,给周书羽拨去电话。 周书羽大概是没想到韩枞会给自己打电话,很惊喜地喊了声哥哥,乖乖地说「我早就起床了」,和「我在煮面条」,问韩枞吃早餐了没有。 「没有。」韩枞顿了顿,问:「你自己煮?」 「嗯!」周书羽音量很高地说,「平时都是我自己煮的呀。」像是觉得主动表述自己的优点,会获得哥哥的喜爱和关注,周书羽开始细数自己曾干过的家务事,譬如为陈欣的小儿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做过的一系列可以称之为「十佳好哥哥」的光辉事迹。(换尿布、沖泡奶粉,唱儿歌哄睡等等等等。) 韩枞静静听着,心中感到诧异,很快就又想通了———周书羽所述的个人成长过程与经歷,与陈欣口中几乎接近于「娇生惯养」的说法完全相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陈欣又在为了达到目的而撒谎骗人了。 韩枞有点失望,觉得期盼陈欣「迷途知返」,恐怕比劝说姜晓悬崖勒马还难。 事实上,韩枞对陈欣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因而对自己又被她煳弄了并没有太大感觉,只是不知道周书羽以后会不会因此记恨她。 周书羽在电话那边用好似告状一般的语气说「妈妈偏心小弟」,并举例论证,但又好像担心韩枞会觉得他太过小气、没有肚量,立刻用深明大义的语气,改口说妈妈偏爱小弟,其实也很正常,因为小弟很可爱,自己刚刚也不是在抱怨,说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妈妈才不那么喜欢他。 周书羽的父亲当年算是韩枞老家最有名气的成功人士,只是很不走运,遇到了商业诈骗犯,紧接着又遭遇金融危机,便就从人人艷羡、争相吹捧的超级富豪,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因为遭受不了沉重的打击,周书羽的亲生父亲开始酗酒度日,陈欣不想待在周家浪费时间,就带着周书羽再次改嫁,然后有了现在的小儿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周书羽很轻地喊了声哥哥,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你的男朋友住在一起吗?」嬿山亭 韩枞说是,问他:「怎么了?」 「他好漂亮,」周书羽语气诚挚地说,「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 韩枞说谢谢,其实是有点想问「你觉得我和他相配吗」又觉得这样很有些弱智,便把话收了回去,问周书羽面条下锅了没有。 周书羽啊了一声,说水还没有沸腾,要等水烧开了才能放面条进去,自顾自道:「我会卧鸡蛋哦。鸡蛋卧在面条上面,软软嫩嫩的,超级好吃!」 事实上,韩枞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周书羽是有些可爱的,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陈欣噼腿了他的父亲,抛弃了自己和爸爸,按照常理来说,周书羽应当是他仇视的对象,而非需要呵护的弟弟。 但周书羽不应该被牵连。 正在胡思乱想中,韩枞听见周书羽小声嘟哝:「我没有说妈妈坏话的意思哦,但是我觉得她有点无理取闹,把那个阿姨脸都抓破了。幸好我没有告诉她,大哥哥才是你喜欢的人,不然的话,她肯定要发癫的!」 周书羽有些惊魂未定地说:「还好她不爱上网,不刷微博。」 韩枞指节微动,垂眼沉默了少时,偏开话题:「把火关了。我让司机去接你。」 周书羽没反应过来:「啊??」 「接你过来吃早餐。」韩枞说,「我煮了很多,吃不完。」 周书羽似乎是呆住了,过了两秒,鼻音很重地说「谢谢哥哥」,说「我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哥哥你放心。」 韩枞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而后联繫助理,让她半小时后,和司机去接周书羽过来。 十钟左右,西图澜娅餐厅经理将餐包点心送了过来,和韩枞道早安,祝韩先生用餐愉快,转身离开韩枞的房子。 韩枞把打包好的点心用餐盘装好,走去卧室喊苏骆起床。 也不知怎么,苏骆睡得格外沉,韩枞蹲在床边喊了他好几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睡着,韩枞吓得半死,抓住苏骆肩膀,大声喊他名字。 在苏骆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的十秒钟内,韩枞忽而产生绝望的念头,「我要失去苏骆了」的剧烈痛楚,瞬间覆盖住由陈欣、马常玮、冯礼华,这些人带来的不甘和忿恨。 过了一阵,韩枞清醒了些,伸手想要探一下苏骆的额温,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闭了闭眼,调整唿吸,等到自己终于恢復正常了,用手背贴住苏骆额头。 第66页 苏骆体温很高,额头微微发烫。 韩枞又持续地喊了好几声苏骆的名字,苏骆才慢悠悠地醒来,萎靡不振地看了他一眼。 「韩枞。」他声音很哑,像是误以为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也许是没力气说话,改回打手语,眼神紧张地询问:【你怎么了?】 韩枞摇头说没事,亲了一下他的脸,问:「饿不饿?」 苏骆恹恹地摇了摇头,犹豫两秒,用手语说渴,想要离开韩枞怀里,自己去倒水喝。 韩枞按了下他的肩膀,说「已经倒好了」,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将杯沿贴在苏骆嘴唇边。 苏骆有些羞涩地看了看韩枞,顺从地喝完一整杯温水。 喝完了水,他手脚乏力地瘫靠在韩枞身上,慢慢地比划着名:【有点难受。】 他皮肤白皙,十指修长,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地打着手语的样子,让韩枞想起自己童年时期,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部玄幻仙侠剧。 最受圣母宠爱的小仙女误饮了荷花酿,在瑶池边翩翩起舞。刚刚修炼成形的精怪想要鸠占鹊巢,便施计引她跳下诛仙台。 仙女入了凡尘,尝遍人间疾苦,即使重返仙界,也再难回到从前。 苏骆比剧中的小仙女更为单纯。他对韩枞全然信任,一点也不担心被骗。 韩枞用力地抱住苏骆,感受到他不舒服地动了动,立刻松开了一点,在苏骆露出担忧表情时,问「要不要去医院?」,用脸颊蹭了蹭苏骆的侧脸,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苏骆比划道,【我生病是我身体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大概是发着烧的缘故,苏骆动作慢慢的,神态也和平时截然不同——一副非常需要韩枞,不想要韩枞离开自己半步的样子。 「是我的问题。」韩枞亲亲他耳垂,低声说,「我查了资料,说是没弄干净,就会生病。」 「对不起。我……没经验。」他又说。 不知是烧的,还是害羞的,总之苏骆的体温愈发高了,他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韩枞一眼,把脸埋进韩枞颈窝。 静静地抱了会儿,韩枞又问:「还是去医院吧?」 苏骆几乎是立刻拒绝,用接近于撒娇的神情向韩枞求情,比划说吃点药就好了,抓住韩枞手臂,半真半假地昏昏欲睡着。 韩枞对苏骆向来没什么办法,他很快就心软了,将抱枕放在他身后垫着,去厨房盛了碗粥,半哄半逼迫地要求苏骆全都吃掉。 之后,他从简易医药箱里拿了温度计给苏骆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八。 沉默着给苏骆灌了几颗感冒药,看他再次睡下了,韩枞关上主卧房门,回到西图澜娅餐厅里坐着。 不多时,助理陪着周书羽上了楼。韩枞放下餐具,起身走到玄关位置,从助理手中接过周书羽的背包,跟她道谢。 助理有些腼腆地移过视线,换上拖鞋,去给周书羽盛了碗粥,站在餐桌旁,欲言又止地看向韩枞。 「有什么事吗?」韩枞温和道。 「老闆,」助理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说,「我会下厨。您下次可以跟我说。我过来做。」 韩枞说谢谢,随手将周书羽的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让周书羽坐下吃早餐,顺势招唿助理一起。 助理连忙摆手,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感谢老闆关心。韩枞点点头,想了想,说「帮我去买点东西。」 周书羽马上站起来,问韩枞要买什么,列举自己在某购物网站成功购入的日用品、学习文具等等等等。 他说自己已学会网购,可以帮到哥哥的忙,称赞购物网站操作方便、价格合理,强调物品齐全,选择更多,品质不比线下门店差。 韩枞笑了笑,说「是吗」,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列印纸张,朝他递过去:「这些都可以在网上买到吗?」 顿了顿,询问:「两天内能到吗?」 助理大概已经摸透了老闆的脾性,知道他并不会因为下属好奇心过剩而产生不满,不再战战兢兢。她小幅度地挪动身体,朝周书羽身边靠近,拉长了脖子,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 「求、求婚……物料清单??」助理瞠目结舌地看向韩枞。 震惊了几秒,露出诡异笑容,犹犹豫豫地问:「老闆,您要求婚啊?」 韩枞点点头,说是。 「我去买!」助理动作飞快地从周书羽手中夺过物料清单,大声说:「给我两个小时!!」不等韩枞反应,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周书羽忍不住小声嘀咕:「又不是跟你求婚。」 韩枞微微挑眉,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你只有15分钟了。」 周书羽立刻低下头,风捲残云般地吃完了早饭,而后,他擦了擦嘴,把书包背起来,跟韩枞说再见,但又不走,站在那里,目光渴望地看向韩枞。 对视几秒,韩枞意识到他可能是想让自己送他去补习班,指了指主卧方向:「我男朋友生病了。我要照顾他——司机在楼下,他会送你去的。」 周书羽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小步挪到玄关,慢吞吞地换鞋。 韩枞倚靠着玄关柜旁的墙壁,抱着手臂看了他少时,出声道:「你妈今晚十点飞义大利。」 周书羽愣了下,说「好的谢谢哥哥」,又好像记起了什么重要大事,在门口停下来,回头喊了声哥哥。 第67页 「你真的要跟你男朋友求婚吗?」他说。 「苏骆。」韩枞看了眼腕錶,提示,「你可以叫他苏骆哥哥。」 「苏骆哥哥。」周书羽乖巧道。 「是想说什么吗?」韩枞看着他,「想说什么都可以。」 韩枞的话似乎给了周书羽勇气,他抬起头,目视韩枞,说话不再支支吾吾:「苏骆哥哥是男生」,冷静而理智地提醒韩枞,「你和他在一起,会被别人骂的。」 「你们逛超市的视频底下,评论区很多人都在骂。」他又说。 「是吗。」沉思少时,韩枞表情认真地建议道,「你可以把视频发给你妈。」 周书羽怔住:「啊??」 「你没听错——」韩枞复述,「——把你看到的那个视频发给你妈。」 -------------------- 感冒发烧睡死过去了,喊了好久才醒这个事儿……是真的。 第41章 你很幸运(8.6修) 40. 三天前的凌晨,韩枞致电宫先生,说自己有非常重要的私事亟需处理,无法再参与合资公司决策事宜,向宫先生道歉,表示自己要退股,承诺会担负起应尽的赔偿之责。 而后,以好友身份向宫先生讲述自己十三年前曾在岐丰中学救下过一位险遭猥亵的「漂亮女孩」,将苏老爷子的小女儿—苏婷的遭遇,和「漂亮女孩」遇险一事联繫到一起,猜测他遇到的那个强姦未遂的男人,或许和那个让苏婷怀孕、并且跳楼自杀的人,有着某种联繫。(甚至可能是同一人) 将这些隐秘往事告知宫先生之后,韩枞表示希望,他能够忽略二人私下交情,冷静理智地权衡利弊,再决定要不要向韩枞施以援手。 宫先生当时听完韩枞所述,收起平日人来疯的个性,沉默片刻,说了间本市很有名气的茶室店址,约韩枞次日下午在那里见面。 宫先生创办的商业帝国的前身,曾是令国内相关部门头疼不已的「灰门」,彻底洗盘之前,宫先生将他母亲留给他的一间茶室设为办公地点,专门处理门内要事。(「清理」门内叛徒,以及想要涉足「三毒」产业的一帮心怀叵测的元老。) 茶室开在s市市郊,位置极其偏僻,下车之后要步行300米,穿过一条长而静谧的石阶窄巷,再绕过一片茂密的香樟树树林,和人工湖,便能看到隐于其后的茶室正门。 受外省颱风影响,那天凌晨,s市疾风骤雨,到了上午十点坏天气才停下来。和苏骆吃过午饭,韩枞藉口要见一位老同学,没让苏骆送他,自己打车过去。 大概是受天气影响,那天茶室客人不多,韩枞推门进去,听见很轻的让人感到平静的古典乐,清浅的茶香,和秋季雨后潮湿的泥土、树叶混在一起的味道拂面而来。 韩枞短暂地思维发散了一下:待一切平息,就把绿湖小区的房子卖掉,和苏骆、嘉嘉,以及他们领养的女儿,在这附近买一套房子,然后一直生活下去。 应该是宫先生提前打过招唿,简单问询过客人信息,接待人员对韩枞露出职业微笑,将他迎上二楼,走廊尽头的包间里。 坐下不多会儿,脚步声从外面响起,韩枞顿了顿,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了三个人,除宫先生之外,还有两位陌生男士。 其中一位留着寸头,气质冷硬,皮肤呈健康的深麦色。韩枞想了下,猜测他应该是宫先生的心腹—勇哥,而另一位戴着黑框眼睛,长相斯文气质儒静的男士,韩枞则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宫先生提到过。 大抵是在北方待久了,宫先生用十分别扭的说不上具体是哪里的口音,很大声音地对韩枞说「想死你了」,用力地抱了抱韩枞,随后,在他耳边说「有我在没意外啦」,招唿其他两人进房里去。 简单寒暄了几句,宫先生让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坐下,给他们互相介绍起来。 「勇哥你都知啦,我就不多讲了——这次约你见面,主要是想让你见一下这位尤继姚先生。」停顿了下,宫先生向尤继姚介绍,「韩枞。骆安的男朋友。」 韩枞微怔,嘴唇动了动:「骆安?」 宫先生把勇哥泡好的茶端起来,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嫌弃道「怎么回事啊还没学会啊你」,顿了顿,转过脸看向韩枞:「不好意思啦,我忘记告诉你——你男朋友苏骆,本名叫做骆安。「 不给韩枞反应时间,他又指了指尤继姚:「他和骆安、苏婷 ,以前是非常好关系的朋友。」 「骆安是为了苏婷,才会去......嗯,那个成语叫什么?」宫先生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明明词彙量贫瘠、但又很想要通过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简明扼要地讲清楚一件事。 勇哥停下煮茶的动作,正欲开口,尤继姚一字一顿道:「『以身饲虎』。」 「对!就是这个成语!」宫先生感到舒畅非常地吐出一口气,夸赞尤继姚,「果然还是你们这些文化人讲话比较厉害!」 尤继姚含蓄地笑了笑,点头表示谢意,继而望向韩枞:「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很明显,他没有对你坦诚相待——并非不相信你——他在保护你的同时,也从没有想过要放弃。」 「即使很难。」尤继姚笑了一下,对韩枞说,「你应该感到庆幸,」 韩枞有些微的惶惑失措,然而下一秒,他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感到心疼,更感到难以置信。 第68页 手指掐进掌心,韩枞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待平静少许,他抬眼问尤继姚:「所以,骆安变成苏骆,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对视少时,尤继姚强调重点般地说:「是他——骆安自作主张实施的计划的一部分。」 大概意识到韩枞不喜欢「自作主张「这个词,尤继姚推了推眼镜腿,说抱歉,接着道:「苏婷跳楼之前,给我们两个人都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劝告我们不要『以卵击石』,让我们逃离岐丰中学,等到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再去和那些人宣战。」 韩枞心中千头万绪,一时有些不知从哪里开口的茫然感,宫先生这时插话道:「苏骆为什么一定要替苏婷报仇呢?他还主动去勾引——」意识到用词不对,宫先生连忙说sorry,更正措辞接着道,「——主动牺牲自己?」 「他不会是暗恋苏婷吧!?」宫先生大惊,「韩枞,你老婆是双性恋呢!你要小心了哦。」 「不是因为喜欢,」沉默了一会儿,韩枞声音很轻地说:「他只是想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尤继姚目视韩枞,眼中透露出欣赏的神色,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鼻樑上架着副黑框眼睛,身上穿着印有几何图案的外套,韩枞觉得,和三十五六岁的商人相比,尤继姚更像个不通人情世故,刚刚大学毕业的理工男。 他眼神平静地说:「冯礼华是十四年前,岐丰中学突然来了个很年轻的数学老师,他来了之后,岐丰中学突然多了条规定。」 「什么规定?」宫先生问。 「凡是总成绩排名全在年级后30名的同学,每天晚上,要去校长办公室抽籤,被抽中的人,不论男女,都得去冯老师那里……补习。」 说罢,尤继姚盯着韩枞的眼睛,再次强调:「不论男女,每一晚,去一个。」 「什么意思?」韩枞的心往下沉了沉,皱眉道, 「你也可以理解为……『献祭』。」 韩枞腮帮动了动,仍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荒谬、可怕的事。 「没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也没有人知道———」尤继姚看着韩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岐丰中学的教导主任患有』性瘾症『。」 「因为害怕再去『补习』,所以大家都很努力地学习听课,如此一来,也就变成了一种假象——带去他那里的人,成绩真的进步了。 「蒙在鼓里的家长们非常高兴、感激,甚至还给教导主任送锦旗。那些全年级成绩中下、30名范围之外的学生的家长觉得……」停了几秒,尤继姚才艰难地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觉得自己的孩子也应该去『补习,于是就疏通关系,想办法、想办法把自己孩子送去教导主任那里……。」 后面的他没再说了。 宫先生皱眉:「那些孩子,他们都没有人讲自己被———」 「———一是不敢,二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风度翩翩、温和善良,为学生呕心沥血的三好老师,会是一个衣冠禽兽。 「没有人会相信的。」尤继姚惨笑道,「他们只会认为,这些坏孩子们为了逃避学习重担,不惜撒谎污衊老师,觉得这种孩子真是可恶、可怕。」 「亲近之人的不信任,比身体伤害更甚。」尤继姚淡淡道。 韩枞和宫先生对视了一眼,后者骂了句脏话。 尤继姚喝了口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是第十七个。」 韩枞怔愣了下:「你——」 「——是苏婷救了我。」进包间以后,一直保持冷然状态的尤继姚忽然崩塌了信仰似的,好像一具失去灵魂和意识的躯壳,木纳道,「苏婷知道那些事,也跟她妈妈讲过,但是她妈不信,把她看的那些故事书、小说和漫画全都给烧了,让她专心学习,不要再犯臆症了。 「没多久,抽籤就轮到了我头上。那天我肠胃炎犯了,没法儿去,苏婷就骗我,然后把我的衣服拿去穿了,戴着顶假髮,代替我去抽了签。」 说到这里,尤继姚声音里染上了浓重的鼻音,几乎是哽咽着说:「她撒谎,骗我说,说他爸爸是学校元老级别的人物,教导主任不敢动她,我信了,我居然信了……我为什么要相信?」 漫长的寂静过后,尤继姚勉强平復了些,声音仍旧很低地说:「初二那年,我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我妈去城里讨债,不幸遭遇车祸。月考成绩公布时,我的学习成绩降到了全年级倒数第三十名。」 静默半晌,韩枞问他:"具体有多少人?" 尤继姚好像有些唿吸困难,抬手摘了眼镜,缓了少时,才把眼镜重新戴上,慢慢道,「加上苏婷,有17个人。苏婷之后,没有了。」 「为什么?「韩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停手?」 「当然不可能是想做个好人啦!」宫先生安抚似地拍拍尤继姚的手背,「我来讲——因为苏婷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用这个作为要挟,让他不要再伤害她的同学们。」 韩枞困惑道:「既然有证据,苏婷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杀是吗?」尤继姚道。 韩枞点点头。 「火。」尤继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苏婷刚到白沙镇派出所报案,把证物交上去,离开不到十分钟,派出所就发生了火灾。」 韩枞感觉从未有过的愤怒,冷声道:「只有火,才能烧掉档案室里的东西。」 第69页 宫先生骂了几句脏话,勇哥把重新煮好的茶递过去,轻飘飘地说了句「众生皆蝼蚁」。 尤继姚忽然大起来,笑得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掉在他的外套上,和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虚空处,悲凉地说:「所以,就算孩子出生,也很可能会在去往医院途中,或是在接生时遭遇这样那样的意外——苏婷她别无选择了,只能用死来震慑他。」 他们在茶室聊到了晚上八点多,离开前,尤继姚忽然喊住韩枞,诚挚道:「你男朋友——现在是苏骆了——他很勇敢,很强大,也很『爷儿们』。」笑了笑,他说,「韩先生,你很幸运。」 韩枞说谢谢,和他们道了别,回到苏骆身边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而后,他制定了明确的计划,便致电勇哥,让对方在七月十一日的晚上,给他打电话约见面,他当着苏骆的面,装作第一次收到勇哥的「关键线索」,接起了他的电话。 如韩枞所料,苏骆的确「中计」了,他认为韩枞是才得知那些腌臜往事的,觉得自己应该去偷偷地解决掉———他一时之间再没有办法分心关注韩枞了,韩枞便可以专注于自己的计划,不必担心苏骆会提前察觉。 # 番外 第42章 番外篇—苏骆小记(1) /苏骆小记/ ☆ 【喜欢,是清早起来看到你在身侧,亲吻你跟你说早安。爱,是半夜醒来发现你在我怀里,我会泪湿枕巾,反覆确认是梦还是现实。 我的喜欢已经足够让我陪伴你一生,所以我不想要太重的爱,因为那样会让我害怕,会让我失去一贯的自信和从容。但是,我还是在28岁这年,中秋节的22点05分,爱上了为我打开家门的苏骆。】 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书架,韩枞的日记本掉了下来,而这段文字刚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在书房坐了一个多小时,以至于韩枞下班回家的时候,我还在做菜。 韩枞抿着嘴不说话,把外套脱了给我,接手了我的工作。 自从上次我不小心用菜刀切到了手,韩枞就不让我再进厨房。他请了阿姨来负责我们的三餐。阿姨姓钟,跟我老家是一个地方的。饭菜做的很好吃,也很合我口味。 是的,只是合我口味而已。 早些年创业,韩枞四处跑业务拉投资,胃早就被酒精给折腾坏了,他为了让我吃得开心,每次都陪着我一起吃这些重口味的,然后半夜偷偷跑到一楼上厕所,第二天去公司吃胃药。 我给了钟阿姨三个月的工钱,帮她介绍了下家。我想自己做饭给韩枞吃。 ☆ 我从背后抱着韩枞,跟他说我不想上班了,你养我吧。 韩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回过头看我,「为什么不想上班了?」 韩枞有时候真的很直男。 他其实想说的是「你不必为了我牺牲自己」,我知道。就像我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一样,所以我告诉他,「因为我不想让你吃别人做的饭菜。」 韩枞看了我十几秒,就在我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说「你一个人在家会很无聊。」 一个人在家确实很无聊,好在新房子很大,复式的小洋房,加上地下室共有三层。打扫一层就够我忙活好几个小时了。 房子太大了,拖地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我。 其实我有点害怕,但是我不能让韩枞知道,不能让他分心。 韩枞在工作上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很辛苦。 有一次我下楼去倒垃圾,韩枞正好在车旁打电话,他当时的脸色特别不好看,举着手机要砸掉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因为那个手机是我给他买的。 韩枞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更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他对任何人都挺冷淡的。彦明说他是「性 冷淡」,我知道他不是。 ☆ 我怀疑韩枞会四川变脸,因为他看到我的一瞬间,身上的气息和面部表情立刻就变了,然后收起手机,温柔地看着我,从暗处走过来。 韩枞瞳孔颜色很浅,苏妍说像琥珀,我觉得更像钻石。可是我连一个像样的丝绒盒子都没有。 灰尘落在了上面,我想擦干净。 韩枞抓住我的手亲了下,抱着我,喊我宝宝。 七八九月份是韩枞最忙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回家了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为了不影响我休息,他会在书房呆到很晚,等我睡着了才钻进被窝搂着我,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韩枞其实比我小三岁,按理说应该是我保护他,照顾他,然而事实上,总是他在保护着我,体贴温柔,无微不至。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在一起的第一年,七月中旬,我们分开之前的一个星期一。 那天韩枞说他要去城郊见一个老同学,很反常的,他拒绝了我送他过去,自己打车前往。 晚上七点,他回来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陪嘉嘉复习功课,九点左右,他接了个电话,又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其实事后回想起那天,我才发现,他那天真的很反常——他到了凌晨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 我当时有一点不开心,就假装已经睡了,暗暗观察他的动静, 可能是怕吵醒我,韩枞没有和往常那样,碰我亲我,他蹲在床边,默默地看了我很长时间。就在我真的要睡着了的时候,我恍惚听见韩枞说「对不起」,听见他在哭泣。 第70页 我心都要碎了,立刻反应过来,韩枞也许什么都知道了。 我很害怕他会不要我了,所以我继续努力地装睡,不敢撕碎平和的假象,自私地无耻地想要让韩枞再陪我久一点。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和韩枞重新在一起了,他没有嫌弃我的过去,也不认为我有病,不会像我曾经遇到过的很多人那样,觉得我是个怪物,拒绝送我去心理医院治疗。 是的,韩枞知道了我的秘密,知道我有性别认知障碍——这个在所有人眼里都很惊骇的「病」,在他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的。 他说:「你是男人,我们就是同性恋;你是女人,我们就是异性恋——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喜欢。」 但他希望我能够直面自己的过去,能够直面心底的恐惧,能够战胜它,打败它。 为了韩枞,也为了我自己,我决定努力一点,勇敢起来。 于是我主动提出要出席庭审。 过去的路上,韩枞手机响了好几次,但都被他无视了。他很紧张地坐在我旁边,抓住我的手,把我抱得很紧。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抱我抱得有多紧——我手指其实是有点疼的,但我不能让他松开我。 我的身体和灵魂在往下坠。只有韩枞是通往人间唯一的生路。 -------------------- 摸鱼写的苏骆视角的番外,希望大家喜欢!么么哒!! 第43章 番外篇—苏骆小记(2) ☆ 隔了十三年,公道终于重返人间,可是,苏婷看不到了。 庭审结束、在押往警车上的一小段路,很多人哭着喊着,朝那个人扔鸡蛋、扔菜叶子,甚至还有扔排泄物的。 我好担心他们会洗不干净自己的手。 我让韩枞给他们买洗手液,最香的那种。韩枞说好。 岐丰中学被封了,我拉着韩枞从东边的矮墙爬了进去。期间韩枞一直都没说话,直到我牵着他走到操场东边的那座花坛边,他才拉住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喊了声宝宝。 「你好,我叫骆安,你可以叫我安安,或者骆骆。我今年18岁。」我仰起头,沖韩枞笑道。 韩枞没动也没说话,眼眶微微泛红,紧盯着我。 过了大概半分钟,才朝我伸手,笑着说:「你好,我叫韩枞,韩非子的韩,木从枞。我今年15岁。」 「你的名字好好听。」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木……从。那我可以叫你木小从吗?」 「可以啊。」 韩枞笑起来,上前一步,抱住了我。。 然后我们开始接吻。 韩枞的身体在发抖,他含煳不清地喊我的名字,让我不要怕。 我很想告诉他,我一点不怕。除了他不要我。 其实一开始知道自己爱上了韩枞,我就不怕。我还很不知羞耻地「跟踪」他,追随他来到s市,打听他的消息,还很冲动地娶了一个跟他长得有点像的女人,即使我知道她是骗子。 ——十三年,我爱了韩枞整整十三年。 在和他见到面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像他结婚的样子。我以远亲的名义,出席他的婚礼,像其他宾客那样,端起酒杯,祝福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我那时不担心失去他,因为我不可能会拥有他。 ☆ 在聋哑学校毕业后,我失去了冯礼华的消息。 我那时十分迷茫,因为我活下去的意义就是为苏婷找回公道,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某天深夜,我迷迷煳煳地爬上了楼顶,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小名。 他说:「骆骆。」 是韩枞。 我把脚收了回来。我想,我得去找他。 然后我来到s市。 我从陈彦明那里打探到了他的公司地址,知道他每天的上下班时间,我像一个变态偷窥狂一样,在他公司附近偷看他还拍了很多他的照片。 (我想过跟他也许会碰面,但我想的是他不认得我了,然后我礼貌地点头微笑跟他道别。) 后来我们居然见面了。 是的,我们见到了。 他不认得我了,但是,他说他喜欢我。 我有点害怕。 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唱戏的女孩。不敢让他知道他救过我,更不敢告诉他,重新遇见之前,我已经爱了他十三年。 可是,这个世界是没有秘密的。 韩枞很快就知道了我爱他,就像我也知道,韩枞非常非常爱我。 ☆ 前段时间放寒假,顾及到嘉嘉的身心健康,我跟韩枞一个月都没亲热。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跟韩枞这种恋爱关系叫同性恋,他也知道了gay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提出要去住校。他当时看着我和韩枞,眼睛里装满了我以前经常见到过的东西。 噁心、变态,……大概就是这些。 我从小就是个变态,我生下来就很噁心,我不在乎。但我不能让他这么说韩枞。 嘉嘉摔门走了,我才知道自己打了他一耳光,我从没打过他,那是第一次。 一个月以后,他回家跟我道歉。我想,应该是彦明告诉了他什么。那傢伙的嘴真的很不严实,但嘉嘉说是韩枞去找了他。 第71页 那天嘉嘉跟我说了很多,我都没怎么听进去。我满脑子都是韩枞说的一句话:「苏骆是你爸爸,但他也是我爱人。你让我爱人伤心了一个月,这笔帐怎么算?」 ☆ 韩枞很好看,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的轮廓深刻的像一尊雕像,摆放在欧洲博物馆里最名贵的那种。我毫无实力,但是我却幸运地拥有了他。 我凭的什么呢? 我那天才知道,是凭藉韩枞的爱。 性 爱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它把爱,和深情,淋漓尽致地诠释着。 我很少主动,但韩枞是喜欢我主动的。 咬咬牙,我把在脑子里演习了几遍的动作用上了。我挤进书桌与韩枞之间,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去亲吻他。 以前我只知道接吻,后来才知道接吻分好多种——蜻蜓点水的亲嘴,情慾渐浓的舌 吻,欲望蒸腾瑟气满满的湿吻……它还有个文艺的名字,叫法式深吻。 比起做 爱我更喜欢跟韩枞接吻。 用法式深吻的方式。 那时的我会变得很勇敢,韩枞也会特别开心。 主动权没掌握太久,便到了韩枞手上。 韩枞的手掌贴在我后背上,隔着衣料我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我喜欢韩枞的体温。溺毙在里面我也死而无憾。 ☆ 「唔......」 我不是故意的。 ☆ 韩枞僵了一秒。我懵了好久。 韩枞起反应了。 ☆ 我咬着牙给韩枞解皮带,手没出息的发抖,韩枞抓住我的手,哑着嗓子说「别点火了,苏骆。」 我喜欢听韩枞这样的声音,压抑着的情绪有种荷尔蒙爆棚的感觉。更重要的是,通过他压抑的情绪,我知道了他真的很在乎我。 没有什么比克制欲望,更能体现爱意了。 韩枞亲了亲我的嘴,准备把我推开。 我有点不高兴—— 太不把我当长辈看了,不对,太不把我当gay看了。 -------------------- 好甜 第44章 番外篇—苏骆小记(3) ☆ 不会调情的0就不是称职的0,我确实不称职,但韩枞根本不需要我调情。 我看着他说:「小枞,你不想要我么?」 一句话,效果堪比春 药。 电脑和资料被推到了角落里,因为我占用了书桌。 后背紧贴在书桌表面,我的腿架在韩枞腰侧,韩枞倾身下来跟我接吻。我们接过很多次吻,浅尝辄止的,一触即放的,当然,更多的是长达几分钟的喘不过气来的法式深吻。 我们在很多地方接过吻,家里的厨房、客厅、卧室、浴室。还有火锅店和ktv,以及人民广场上。 那天是平安夜,有很多情侣在烟花绽放的过程中相拥亲吻。但只有我和韩枞是男人。 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和韩枞在接吻,有人拍照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亲到一半扭头就走的。他们注意力怎么这么不集中。 「知道法式深吻吗?」韩枞在我唇边说。我摇头。 「我给你免费教学,」韩枞那天跟我说,「义务教育一辈子。」 爱情要考满分,我只想专心学习。 ☆ 进 入的一瞬间,我突然很想哭。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哭。韩枞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疼。我摇头跟他说不疼,凑上去吻他。 我没有告诉他,我哭是因为太高兴,因为韩枞终于是我的了。 这个世界有好多规则不讲道理。裙子明明是为了让男人不被勒档才发明的,结果成了女人的专利。女人可以手牵手逛街、吃一碗面条、共用一根吸管,但男人不可以。女人哭是梨花带雨,男人哭就是娘儿们唧唧。 韩枞舔了我的眼泪,跟我断断续续地接吻。 唇分开的时候,他又咬了一下我的唇珠。 (他好喜欢咬我的唇珠哦。) 我捧着韩枞的脸告诉他:「我......抹了蜂蜜。」 好羞耻啊…… 我不想要了。太丢人了。我竟然在勾 引他。 韩枞舔干净那些东西,在我胸口抬头,然后一边跟我接吻一边往前用力。 思绪乱乱的,身体也越来越烫,我有点受不了了,就用了一个从没有那么喊过他的称唿,向他求饶。 意识到的时候,捂嘴已经晚了。 紧接着我知道了,韩枞平时都是假正经。他变着花样的让我那样喊他。 我不能再那样喊他,太不庄重了。 「老公......」我听见自己哭着说。 书房、卧室、盥洗台和浴缸.......这晚,我们做了很多次。体验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 周末晚上我们俩靠在沙发上看电影,是一部文艺爱情片,剧情不知所云,吻戏却拍得很欲很美。 我窝在韩枞怀里,用指尖去临摹他的眉骨,鼻樑,嘴唇、下巴,还有喉结,然后一寸一寸地吻他,手往他的衣服里钻,顺着人鱼线往下走。 亲着亲着,韩枞抓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 他很温柔同时也很困惑地看着我,神色有少许紧张。 我没说话,使用出我毕生最精湛的演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的委屈。 第72页 韩枞捧着我的脸,皱着眉头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摇头不答,让他去洗澡。 韩枞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出来,我笑着把枕头递给他,让他去客卧睡一个星期。 韩枞如遭雷击,追问我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他昨天晚上不但没有泪湿枕巾,还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我不高兴,就让他去沙发睡几晚吧。 -------------------- 是苏骆的日记。 ps:在韩枞的陪伴下,苏骆会越来越「胆大」的。 pps:上班时间摸鱼写的,宝宝们将个烂就的看哈~(鞠躬致谢) 第45章 出柜风波(1) 41. 周书羽离开后、当天下午四点左右,发生在韩枞房子里的事情,让韩枞深信,自己的确是一个很好运的人。 事件起源于中午十二点,周书羽听从韩枞建议,将视频短片转发给了陈欣,后者愤怒地质问过后,将短片逐一转发给韩先生的亲友。 长辈们与韩枞虽无血缘关系,但由于韩先生的缘故,因此对韩枞十分重视关爱。收到短片后,他们快速地建立群聊,通过会议商榷,决定借已亡故的韩先生的名义,敲打被猪油蒙了心的韩枞。 长辈们上门时,韩枞正在厨房煮汤———这是韩枞最为庆幸的事之一——苏骆在卧室里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影响。 感到庆幸的第二件事,则是韩枞本人在听见急促的门铃声时,第一时间就拿起放在餐桌上的遥控器,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遥控操纵主卧的隔音设备,确保苏骆无法被打扰。 第三件事,是他在装修房子时,聘请了国外某知名品牌的家装设计师,设计师为他的房子安装了一系列先进的高科技专利产品,让住进这套房子里的苏骆,可以享受到宁静舒适的居住氛围。 通过手机软体,查看到卧室里的苏骆正处在深睡状态中,烧也已经退了,韩枞感到安心,拿着汤匙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萧恆的父母,陈彦明的父母,苏妍的父母,陈欣则站在他们最后,怀中抱着她的小儿子。 韩枞按照尊称,依次喊过去,然后稍稍侧身,想让长辈们进到房子里,然而下一瞬,萧恆的父亲沉着脸道:「跪下。」 他把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的黑布扯开,看着韩枞:「在你爸爸面前,跪下。」 说是战友,但其实萧先生比韩枞的父亲大了十岁,过去是韩枞父亲的班长,气场十分强大。 韩枞当然也不是怕他,只不过面对父亲,他总是心有愧疚,也有少许对自己的不耻,想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连长辈们都利用,甚至惊动九泉之下的父亲。 他把汤匙放下,在冰凉冷硬的地板上跪下去。 陈彦明的父亲冷哼了声,大步跨进房子里,在客厅通往卧室去的空地上停下来,语气笃定道:「他不会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韩枞正欲开口,萧先生抱着他爸爸的牌位跟着进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韩枞:「是和那个变态住在一起了吗?」 「他不是变态。」韩枞膝盖在地上挪过去,转动身体,正面对着他们,「他是我爱人。不是变态。我也不是。」 「你———」 「注意血压!」陈妈妈扶住丈夫手臂,提醒,「你上次怎么住院的忘了啊?」 陈先生噤声了,转向卧室方向,边走边问:「他在这里吗?喊他出来。」 韩枞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阻止他继续往前走:「他没在。」 陈妈妈看了看卧室大门,又看了看韩枞,忽然提出带他去墓园,说「他爸爸对这里不熟。去那里打招唿比较好。」 韩枞知道她是在变相地为自己争取时间,同时也想要帮助自己,让长辈们快快离开这套房子,不要再往里走了,便和他们一起下楼,坐进陈爸爸的商务车里,前往墓园。 韩枞感到十分高兴,因为在陈妈妈的提议之下,长辈们没有再继续往房间里面走,否则即便苏骆没有醒过来,他们也会找藉口四处查看,将那个把韩枞变成同性恋的男人揪出来。 更重要的是,苏骆没有看见韩枞被带走,就不会感到痛苦、觉得是自己害惨了韩枞。 —— 在墓园待了半个小时,长辈们决定将顽固不化的韩枞送往专门治疗同性恋的机构。 车子刚驶离墓园,韩枞便请示要开工作会议,安排治疗期间公司各项事宜。得到许可之后,他让徐燕通知高层开会,一分钟左右,高管们迅速地出现在了屏幕另一端。 韩枞对他们表达了歉意,说自己不日将与家人出国度假,为期一个月。希望他们能够自主协商解决各项工作事宜,重大事项则由副总指令。 徐燕在视频会议的那一头眨眨眼,停下记录动作,兴奋地、欲言又止地看着韩枞。 韩枞装作没有看懂,继续专心开会。 会议结束,徐燕发来简讯询问:「老闆,你是不是要跟苏先生去国外领证了呀?」,韩枞正思考怎么回信,陈爸爸在前面喊他的名字,陈妈妈则是眼含泪水,哽咽提醒:「到了。」 韩枞收起手机,没有给徐燕回復。 其实韩枞一开始认为这种治疗机构的实力,大抵都是吹嘘出来的,然而在里面仅仅待了一周,他便有些受不了了。 第73页 观看男人和男人做爱其实并不能够让韩枞产生反应,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但是否认喜欢生理构造是为男人的苏骆,便要承受电击,这令韩枞的痛感神经,以及心理扛压能力,遭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破坏。 咬牙忍耐到第二周,七月二十四日,早晨八点,韩枞撒谎骗医生说自己要去上洗手间,爬过医院后面的高墙,成功地逃了出去。 可能是好运已经耗尽,他跑出去不到五米远,就被一台小轿车撞倒。 不知怎么,在此之前的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事,如同幻灯片,在韩枞眼前快速变换,他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声音有时轻有时重,有时又像是一部只有黑白两色的默片,有时又成了跳跃着的,混乱不堪的闹剧。 然后他在闹哄哄的画面里,捕捉到了某一个场景,是他和苏骆紧挨着坐在一起的那一天下午。 姜晓坐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微垂着眼睛,语气讥诮地说:「大多数时候都挺变态的。只有面对自己和前妻生的女儿,才变回正常人的样子。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还挺像个人的。」 韩枞眼睛缓慢地一睁一阖,在心脏剧烈跳动着、唿吸好似要停止、身体各处都泛着难以承受的痛楚时,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朝韩枞跑过来,俯下身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事,哭着打急救中心的电话,喊救命。 不多时,耳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有很多人朝他靠近。 这天清晨下过大雨,空气中饱含馥郁的泥土与青草混合在一起气息。飞鸟在移动散开的灰色云层中穿梭。而后,太阳升起,城市上空变成了一面蓝色的镜子。 一道颜色亮丽的七色彩虹忽然出现,韩枞感到非常惊喜,然后想起了自己童年时,被父亲抱在怀里阅读过的一本童话故事。 眼前的一切和他父亲用食指指着的画面十分相似。韩枞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感谢各位宝宝们喜欢苏骆、喜欢韩枞,喜欢这个普普通通的小故事!他俩能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并喜欢着我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原本是想请大家免费看文的,但由于长佩改版,如果不入v就会持续「坐牢」进毒榜,思来想去纠结许久,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文,最终还是选择入v~ 接下来会有一点点「狗血」、一点点波折、一点点小虐(个人感觉不虐),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坚持,爱你们(^3^) (这一章为倒叙。下一章正常顺叙。) 第46章 出柜风波(2) 46. 如果要陈彦明精确形容自己的上半年,除了仍有不少的对于自己和方毅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的「忐忑不安」,更多的是「惊险」、「刺激」等具有戏剧性意味的词语。 陈述情况如下: 2月14日晚,在苏妍表妹的逼问下,陈彦明坦白自己已有恋人,对方是大学时的学弟。 忐忑中,陈彦明听见苏妍说自己早有预感,祝福表哥与表哥夫幸福长久,而后对他吐露心声,说自己暗恋韩枞已久,不知能否得偿所愿。陈彦明既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对于苏妍的愧疚,同时也希望能够促成良缘,便立即与韩枞见面,勒令他一周后和自己表妹相亲。(最终以失败收场。) 五月九日晚七点,陈彦明在韩枞口中得知,对方喜欢上了自己的小舅舅;五月二十日,与韩枞、小舅舅一起吃饭,窥见小舅舅望向韩枞时,眼中难以隐藏的爱意;六月十三日,韩枞借嘉嘉生日会,在众目之下,紧紧地拥抱住他一直以来视作神明一般、不可亵渎的漂亮的小舅舅,对他说了喜欢; 七月第二周的最后一天,摄影展即将结束时,他接到了方毅打来的电话。 「展览结束了吗?」方毅在电话那边声音平稳地询问他。 陈彦明说马上就结束了,用撒娇的语气问方毅,是不是要来接自己,打算在方毅说「好」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已经和搭档约定好,展览结束,就去附近的一家ktv举办庆功派对,不能陪他去吃晚餐了,以此达到故意气他的目的。(报復他昨晚把自己做到昏过去。) 方毅说「好」,在陈彦明再一次开口前,用很慢的语速说:「小舅舅和韩枞在超市……抱在一起的视频,被韩枞他妈看见了,她把视频发给了叔叔阿姨。」 陈彦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韩枞和小舅舅正在谈恋爱的事,你爸妈,苏妍爸妈,包括,萧恆的父母,全部都知道了。」 方毅停顿了两秒,平静道:「苏妍说,他们此刻正在往她家里赶——他们打算聚在一起,针对韩枞……」说到这里,方毅忽而停了下来。 「你别大喘气啊!」陈彦明急道,「针对韩枞怎么了?」 「针对韩枞喜欢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了的这件事,讨论出一套可行性高的解决方案。」方毅补充道。 陈彦明简直要气笑了,握着手机说了句脏话,然后对方毅说「你等一下」,快步走到搭档身边去,跟他道歉,说自己家中有紧急大事必须马上赶回去,让他处理展览后续事宜。 陈彦明工作室的合伙人是陈彦明大学室友,叫做唐广聿,是个脾气温和,性格很不错的人。 他听完陈彦明所说,表情滞愣了一下,随后快速地环视四周,将陈彦明拉到一处无人角落,压低声音问:「你和方毅的事,你家里知道了?」 第74页 陈彦明感到莫名其妙,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个的?」停了下,皱着眉道,「你这是巴不得我被扫地出门啊?」 唐广聿看着陈彦明,摇摇头,又笑了起来,说「不是就好」,让陈彦明赶紧去处理自己的事。 不知是不是陈彦明的错觉,他总觉得唐广聿看上去有些奇怪。(眼神不自然,肢体也有少许僵硬。) 不过陈彦明向来没兴趣研究方毅以外的任何人,而且眼下,他有更紧要的事情,便和唐广聿抱了一下,说谢谢兄弟,快速走出展馆。 在路边等了一小会儿,陈彦明放弃等待出租,打算在网约平台上叫台车,拿起手机时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和方毅通着电话。 他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喊方毅的名字。 方毅说嗯,顿了顿,忽然喊「哥哥」,说「哥哥刚刚是在和唐学长说话吗?」 可能是在办公室里给陈彦明打的电话,方毅那边十分安静。他声音很低地从音筒里传过来,几乎有点震耳朵了。 陈彦明起初觉得好听好苏,不过两三秒,就意识到不对:「你怎么了?」 方毅静了静,答非所问地说:「我们晚辈也应当向长辈们看齐,效仿他们,凑在一起开个会。」 「啊?」陈彦明愣住,「啥?」 「我们——你、我,萧恆,苏妍,我们也聚一下,开个会吧。」他说,「去芒姐店里。」 陈彦明本来想骂他有病,但转念又觉得,好像的确可行,便点头说好。 「那哥哥你不要在马路边。你找个有空调的地方等我,三分钟,」方毅语速加快了一点,在电话那边说,「三分钟我就到了。」 陈彦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不对,便迷迷煳煳地点头,随即想起方毅看不见,便开口说好,准备挂电话了,又记起:「你先去接苏妍和萧恆,我这儿离萧芒那店近。我们就在『人间小蛮腰』见。」 「他们在我车上了。」方毅说。 「……靠。」 陈彦明简直要炸了:那你刚还喊我哥!! 挂下电话后,陈彦明找了间便利店坐着,问店员要了个冰淇淋,边吃边给韩枞打电话。 韩枞那边很安静,声音很低地问:「什么事?」 说话间,陈彦明听见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见他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而后是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好。」他又听见韩枞说,「想吃什么?我让助理送过来。」陈彦明正想问韩枞这是干嘛呢,忽然听到一声很响的,那种嘴唇很重地亲在嘴唇上的声音。 「喝汤好不好?」然后他又听见韩枞说,「你今天只能吃流食。」 陈彦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眼睛立刻瞪大了,从高脚椅上站起来,几乎是吼着道:「你特么的跟我小舅舅住一起了?!」 韩枞说嗯,顿了顿,说:「你声音太大了。他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三个字涵盖许多层意思,陈彦明头皮一阵发麻,胡思乱想中,融化掉的冰淇淋顺着脆筒外沿流下来,渗进他指缝间,又凉又黏的触感令陈彦明感到不舒服,但他又不想浪费,便大口大口地把冰淇淋吃掉了,向店员要了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告诉韩枞:「你和我小舅舅的事,家里的长辈们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嘆了一口气,头疼道:「苏妍父母那里倒是好说——也不是好说,就是我姑姑姑父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但你是知道我爸的脾气的,还有、还有萧伯伯,他跟你爸情同手足,你搞……」他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你搞基就相当于他亲儿子搞基!你想想萧恆,他现在还在被『流放』!」 「我真的头都要炸了!」陈彦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站起身,来回踱步,问韩枞,「怎么办啊老韩。」 韩枞那边传来很轻的关门声,然后是走路的声音,而后,陈彦明听见韩枞说:「承认事实,坦白出柜,接受一切。但不包括和苏骆分开。」 陈彦明想到了自己,耷拉下脑袋,小声道:「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也很容易,可我不敢。」 「什么?」韩枞似乎没听清。 「我说———」 「———哥。」 陈彦明抬起头,看见方毅站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 他个子太高,站在面积不算大的便利店里,像个巨人似的。 看了陈彦明一小会儿,他忽而伸手,用指腹在陈彦明唇角边轻按,然后把手指递到自己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顾自说:「香草味。」 陈彦明心跳莫名其妙地变快,脸也有点热。他伸手推了方毅一把,语速飞快地对韩枞说「来萧芒餐吧见面说」,挂下电话,问方毅车停哪儿了,径直往外走。 方毅拉了他一下,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对视少时,陈彦明妥协了,快速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监控也拍不到他们的正脸,便拉住方毅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去。 方毅的车子停在一百米外的车位上,他们步行走过去。期间,陈彦明的手被方毅抓得很紧,但他却一直沉默着,连一句「热不热啊哥」都没有说。 陈彦明起先觉得他可能是被韩枞和小舅舅的事困扰着,正暗自思索应对方法,试图帮助自己最在意的亲人和好哥们儿度过此难关,但走到车子旁边时,陈彦明脑中好似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清醒过来。 第75页 「方毅!操你爹的!!!」他甩开方毅的手,指着他的脸,音量很高地喊,「你老实说,你丫背着我干嘛了!?」 方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解道:「我没干什么呀,哥哥你怎么了?」 「别装了!」陈彦明用指尖戳他胸口,一个字一个字地,「你是不是往我手机里装定位了?」 「是。」方毅大方承认,又好像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随时确认哥哥的安全;哥哥只要需要我,我就能以最快速度出现,就像今天这样。」 「不好吗?」方毅歪了歪头,表情稍有些疑惑,「哥哥不喜欢我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么快就到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吗?」 陈彦明嘴巴张了张,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再加上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助韩枞度过出柜危机,便按下心中诡异情绪,和方毅一起上车,往人间小蛮腰去。 20分钟后,他们到了萧芒店里。 一行人堪称浩浩荡荡地走进去,上二楼包间。由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心事重重」,因此有一部分想上前搭讪的人,都握着手机退回了座位。 进到包间之后,集体沉默了一段时间,萧恆忽然拍了下大腿,音量很高地说:「完了!」 众人纷纷偏头,侧目朝他看过去。 「我可能……猜到他们会怎么『对付』韩枞哥哥了,」萧恆哭丧着脸说:「我偷摸出门的时候,好像看见放在我家的,韩叔叔的牌位不见了……」 陈彦明瞬间眼前一黑。 第47章 出柜风波(3) 47. 一连下了几场大雨,s市的气温从39度下降到了30度,即便是在室外,也不觉得那么燥热难以忍受了。 韩枞跪在父亲墓碑前,少有的有些出神,想苏骆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又胡思乱想,误会自己被韩枞抛弃,独自在房间里哭。 又想,助理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藏得好像不够隐密,若是被苏骆看见了,大概是会认为韩枞不够郑重,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 韩枞希望,不论发生什么,苏骆都不要伤心,同时庆幸自己答应陈欣照顾周书羽,如此一来,苏骆既要照顾嘉嘉,还要看顾周书羽(顺带姜晓),他抽身乏术的话,大概率就不会再想着去找冯礼华,替苏婷报仇了。 墓园突然颳起了一阵风,韩枞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父亲的脸,在心中对父亲说「以后我再带他来看您」、「您一定会喜欢他的」,对抱着父亲牌位的萧恆的父亲说:「对不起萧伯伯,我没有办法和我男朋友分开。」 「我很爱他。」他看向其他几位长辈,告诉他们一个没办法改变、但并不需要他们接受的事实,「这辈子,我只会和他在一起。」 苏妍的母亲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想要伸手扶他起来,他丈夫拉了他一把,斥责「不要心软!」,让她别管,苏太太便立刻不动了。 韩枞对她露出感激的微笑,张嘴想说点什么,陈彦明的妈妈忽然道:「韩枞,你是不是混上流社会混久了,忘了自己的初心?」 韩枞和她对视,忽而记起父亲还在世时的某一年,爸妈去探望生病住院的外婆,因为无暇顾及韩枞,便把韩枞託付给陈妈妈照看。 韩枞在陈彦明家中待了一星期,起初和陈彦明相处良好,陈彦明也将自己的玩具分享给韩枞,但过了几天,陈彦明便哭着骂韩枞是坏人,让他快快离开自己的家。 因为逛庙会时,陈妈妈选择抱着韩枞而不是他;把好吃的糖葫芦买给韩枞吃,让陈彦明吃他剩下的,陈彦明便认定韩枞抢走了妈妈的爱。 时光、岁月为苏陈两家带来了财富和地位,也让他们变得不再年轻,韩枞忽而感到心酸,想自己其实和他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且连「近亲」都谈不上,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深爱着韩枞,希望韩枞「迷途知返」。 「小从,」陈妈妈表情沉痛地说:「别学那些有钱人的臭毛病。他们喜欢追求刺激,搞什么激情舞会?还有什么换妻俱乐部?太乱了,太不像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小从你可千万不能跟那些人一样,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忧愁地说。 陈欣离开韩家之前,陈彦明的母亲和陈欣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同班同学再加上有四代亲,两人总是黏在一起,后来陈欣抛夫弃子,陈太太伤心懊悔得大病了一场,觉得自己没有带眼识人,恨陈欣恨得咬牙切齿,对没爹没妈的韩枞,更是疼爱得不得了,陈彦明有的或是没有的,她都要给韩枞一份,生怕自己粗心,照顾不好韩枞。 韩枞对她也和其他长辈有所不同,喊她陈妈妈,说「我只喜欢他。别人都不行的那种喜欢。」 他有点儿按捺不住地想要让陈妈妈理解,觉得她向来善良,又十分的心软,说不定会成为长辈之中,最先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不可能的,」陈妈妈像在哭似地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地说,「小从,没有谁是没了谁就不行的。」 她梳着传统髮髻,气质已和从前在乡下生活时全然不同,看上去非常的端庄优雅,她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站在好几米外的陈欣插话道:「爱滋就是同性恋搞出来的!你跟男人在一起,你就不怕——」 第76页 「——你就闭嘴吧,」陈妈妈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吓唬她:「你还是回去吧,韩老大要是看到你,估计会气得原地现身。」 陈欣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那我回去收拾行李了」,又忍不住叮嘱「你们不要心软啊,一定要给他把这病治好」快步跑出墓园。 陈妈妈收回视线,揉着太阳穴道:「我当年怎么就那么眼瞎!」顿了顿,伸手将韩枞扶起来,替他拍西裤上的灰尘,温和道,「小从,不要一时冲动,听陈妈妈的,咱们好好的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好不好啊。」 韩枞安静了一会儿,跟她说抱歉,说:「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 「可是你怎么办?你要和男人在一起,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她抓住韩枞手臂,用几乎接近于恳求的语气说:「你和他分手吧?就算嬢嬢求你了,好不好?」 韩枞很慢地摇头,抱住陈妈妈,告诉她:「他过去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让他承受这些。」 他说:「我不能离开他。」 陈妈妈很不能理解地说了个「你」字,突然停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人,是苏骆吗?」 「他今天是在你家里吗?」 韩枞有些许惊讶,嘴巴张了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陈妈妈松手没再抱他,边给他理好被风吹乱的头髮边说:「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太难了。」她鼻音很重地说。 「陈妈妈,」韩枞仰头看她,「要怎么样,你们才可以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不可能同意。」萧先生冷冷道,「除非你和我们这些老傢伙断绝关系,否则,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同意你和一个男人乱搞在一起!」 韩枞抿了抿嘴唇,静默下来。 「韩枞,你不能把对你妈妈的怨恨,转移到这个世界,你不能放任自己堕落。」苏太太抓住韩枞手腕,语气颇有些痛心疾首,「你妈她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了纸巾给韩枞擦汗,一面道:「同性恋是什么?意味着什么?你应该非常清楚,不需要嬢嬢跟你讲吧?」 「意味着『很难』,我知道。」韩枞想了想,说:「但不论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想和那个人过一辈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被环境、被世俗、被「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的认知桎梏的理由。」 在长辈们发怒之前,他又补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苏妍的父亲摇摇头,沉痛道:「没救了。」 韩枞的目光在几位长辈身上梭巡片刻,提议:「把我关起来吧。」 「啊?」苏太太大惊,「你说什么呢?你疯啦?」 「也只能这样了,」陈妈妈嘆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跟萧先生说:「你家有个喜欢他很多年的小子——关你家估计没什么用——关我家吧。」 萧先生立刻道:「没用的。他自己不改好,关哪里都没有用。」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萧先生表情变得无奈,眼神悲伤地看向虚空。 「那就去治!」陈彦明的父亲这时大声吼了起来,他沖韩枞父亲的墓碑鞠了一躬,说「对不住了兄弟」,将韩枞扯到自己身边,很用力地抱了一下,说:「孩子,你喊我一声陈爸,我就得对你负责。陈爸爸必须帮你把这毛病治好。」 「陈爸爸想怎么做呢?」韩枞用天真地语气问,「是要送我去那种专业的治疗机构吗?」 「有点贵。」韩枞说,「我可以自己出钱。」 「你真的愿意去治?」除了陈妈妈,几位长辈几乎同时出声。 韩枞笑笑:「不是愿不愿意,是———」 「同性恋根本就不是病」这话他没说出口,转而道,「你们觉得可以尝试一下,那就试一试吧。」 去往治疗机构的路上,苏太太在后排座椅上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图片好像有点吓人」、担忧地询问丈夫「会不会打人啊?」、「小从已经28了,这样不太好吧」。 「那里治好了很多同性恋。」苏先生告诉她,她便好像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似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陈妈妈坐在韩枞右边,手紧紧地抓着韩枞手臂,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陈妈妈,」韩枞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抚地沖她笑笑,「不用担心我。」 「嗯。」陈妈妈担忧地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其他几位正在打瞌睡的长辈,凑到韩枞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安排阿姨给他送饭,照顾他,你……别担心。」 「谢谢。」韩枞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之后,可能需要您照看他很长时间。」 陈妈妈短暂地怔愣了下,露出不解的表情,随即又明白过来,觉得韩枞大概是认为自己要去治疗好几个月,所以才会拜託她照顾苏骆。 轻轻拍了拍韩枞手背,陈妈妈说「不用担心」,对韩枞和苏骆表现出怜爱和宠溺,但并不会因此就接受他们在一起。 韩枞有些许颓丧,不过很快又被别的事情沖淡情绪,打起了精神。 第48章 出柜风波(4) 第77页 48. 陈彦明曾经笃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只会干一件出格的事:和男人谈恋爱。出柜什么的,绝无可能。 因为不想骗婚,更不想和方毅分手,所以退而求其次,计划三十岁时,仍和方毅在一起的话,便像网上说的那样,找个拉拉协议形婚。 然而还没等到九月二十六日,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把记录在加密文档中,标题为「陈彦明最不敢却又最想做的事」排名第一的一件事给做了。 事件源头追溯至七月十四日。 那天下午,他和方毅、苏妍、萧恆,一行四人在人间小蛮腰召开紧急会议后,驱车赶往绿湖小区,试图解救韩枞与苏骆二人,抵达之后,却没有看到韩枞和长辈们的身影。 而后,他们在苏骆懵懂担忧的眼神中,找到了物业经理,经理为他们调取监控录像,看到四点左右,一台很贵的小轿车开进小区,十分钟后,小轿车驶离,韩枞不见了。 苏骆大概在生病,面颊微微发红,眼周有一圈淡粉色,嘴唇接近苍白。起先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和他们一起看完了录像片段,对经理鞠了一躬表示谢意,走出物业大门,往韩枞的房子方向去时,忽然停下来,拉住了陈彦明的衣服。 他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然后可能记起自己不会说话,换成比划手语,询问陈彦明:「他是被带走了吗?」 因为苏老爷子的三令五申,陈家和苏家人,几乎全都学过手语,陈彦明盯着小舅舅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在接收到他说什么之前,脑中骤然出现和小舅舅初见时的场景。 十四岁的正月初二,陈彦明随父母去给苏老爷子拜年。 外公当时坐在上方,接受后辈们的逐一拜礼,陈彦明按照长幼顺序,将自己默记了好几个钟的吉祥话,重新在耳边回放,他边回忆边走到外公坐着的红木椅前面的空地上,正欲开口,外公忽然抬了抬手,紧接着,有个人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 陈彦明抬头和他对视,脑子忽然空了,接下来该说什么也都消失不见,只记得外公在说这个人叫做苏骆,是自己的小舅舅。 其实陈彦明对小舅舅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那天看到小舅舅的第一眼,除了「漂亮」、「太漂亮了」之外,忽然记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桩往事。 ——这天和那天一样,陈彦明看着小舅舅的眼睛,又再一次将那件埋在心底深处的事情,回忆了起来。 三年级寒假的某一天清晨,陈彦明在睡梦中,被窗户外的吵闹声惊醒。 他迷迷煳煳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往下看,见到很多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赤裸着身体,皮肤上有多处像是被人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另一个穿了裤子的男人表情防备又恐惧,挡在那个男人身前。 陈彦明认识他,下意识地喊了声「易哥哥」。 易哥哥是那个挡住自己恋人的男人,名字叫做易峋。 易峋是由爷爷带大的,因为可怜他从小没了爸妈,镇子里的人都对他很好,尤其是陈彦明父母,几乎是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照顾。 听见陈彦明的声音,易峋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顿了顿,对陈彦明做了个「别看」的口型。 陈彦明那时接触外面的世界的工具只有电视机,因此弄不懂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也不清楚长辈们到底想干什么,只是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手指微微蜷曲,紧张地大声喊起来,让易哥哥快点回家,希望长辈们不要欺负可怜的易哥哥。 人群中有许多陈彦明十分熟悉的面孔。他们平时是非常温和良善的长辈,但那天不知怎么,他们变得面目狰狞,用词粗秽,语气也很不友好,很兇地命令陈彦明关窗睡觉,不许再看。 母亲不让讲的脏话,也从他们嘴里说了出来。 陈彦明既害怕被骂,也感到震惊、难以接受,便不想再听了,打算关上窗户继续睡懒觉,却瞥见父亲出现在了人群中。 父亲平时并不爱凑这种热闹,但那天他不顾母亲劝阻,情绪激动地冲上去,打了易哥哥一耳光,斥责他是个畜 牲,悲痛又愤怒地逼问他,能不能改好。 陈彦明趴在窗户上,看见他脖子和脸都红了,青筋在麦色皮肤下突起,他指着易哥哥,厉声喝斥了几句,然后咬了咬腮帮,语气放缓了一点点,但仍旧很兇地说:「你发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我就替你家里人原谅你,我也会向大家求情,让你继续待在白沙镇。」 父亲个子很高,但比易哥哥还是要矮一些的。陈彦明莫名觉得紧张,担心易哥哥会罔顾尊长,出手伤害父亲,立刻从床上下来,踩着棉拖鞋往楼下跑。 陈家当时的房子只有两层楼高,陈彦明飞奔下楼时,隐约听见男人说不可能,等他挤进人群,父亲已经在指挥人,把易哥哥绑起来,锁进祠堂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而另外一个男人,漂亮得像是陈彦明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仙女姐姐,他嘴唇有一点粉,眼睛又圆又大,哭着喊「易峋」,说他受不了了,语气撕心裂肺。 陈彦明看见易哥哥的身体动了动,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陈彦明眼前一阵眩晕,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易哥哥跪倒在地上,悲痛地抱着那个漂亮男人,大声哭了起来。 陈彦明歪头想了想,记起自己被迫和妈妈一起追的一部偶像剧,里面的女二号,也做出过类似愚蠢的举动。 第78页 很显然,这个漂亮男人比那个女二还要愚蠢。因为女二爱而不得的人是个异性。 陈彦明从没有见过男人和男人谈恋爱,所以能够断定,女二想要男主爱她,比这个人想要和自己同样都是男人的易哥哥在一起,还是要容易一些的。 抛开这些不说,生命中,有除了爱情以外,更重要的东西,这个大哥哥怎么能这么无知地捨弃生命,撞死在老槐树下。 才九岁的陈彦明震惊多过害怕,他不理解这个男人怎么不怕痛,怎么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易哥哥分开。 男人额头上的血一股股地往下淌,覆盖住他半张脸,顺着下巴,滴在他胸口,和易峋的手上。 一瞬间,陈彦明眼前一切全都变成了猩红色。他头昏脑胀地站在人群中,听他们发出唏嘘不已的声音,嘆气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陈彦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不害怕了,很大声音地吼了一句「你们吵死了!」脱下自己的毛绒睡衣外套,盖在易峋怀里的人身上。 易峋的哭声倏地停下来,死死地盯住陈彦明。 陈彦明有点害怕,下意识想要往父亲身后躲,易哥哥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用陈彦明的睡衣,把已经失去唿吸的人的隐私部位盖好,盯着陈彦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将来会和我一样,是个变态。」 说完这些,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问陈彦明:「你怕不怕?」 陈彦明可不想输给任何人,梗着脖子说我才不怕,但其实并不明白易哥哥为什么要咒自己,也不懂他这个诅咒的意义在哪里。(因为陈彦明从小是很调皮捣蛋,但并不变态),想如果他是易哥哥的话,肯定不会将失去恋人的痛苦迁怒于善良的陈彦明,而是一定要诅咒那天逼迫他们分开的长辈们,一辈子都发不了财。 之后的大半年,陈彦明晚上从未睡够过六个小时。他总是会梦到易哥哥满脸是血地站在他床前,逼问他:「我真的是变态吗?」、「我很噁心吗?」、「我很可怕吗?」,他既害怕又觉得易哥哥很可怜,所以试图告诉他,自己并不觉得他可怕、也不会觉得他噁心,但醒来时,眼前一片昏暗,易哥哥也不见了。 担心父亲会像那天一样情绪失控,所以陈彦明从未讲过自己成绩下滑的原因,撒谎说是沉迷游戏所致,被父亲揍了一顿之后,大义凛然地将没有玩超过十次的游戏机烧掉,发誓痛改前非。 后来,父亲弃政从商,陈家逐渐发迹起来,搬离了白沙镇,陈彦明便没有再梦到过那个指着自己,咒骂他也会成为变态的易哥哥了。 过了不知多久,陈彦明眼前有一只手在左右摆动,萧恆的声音紧跟着传进他耳朵里:「发什么呆呀你!我爸妈不接电话——快打电话给你爸妈!」 陈彦明愣了两秒,说哦,低头去找手机。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他想了想,对小舅舅说:「别担心。」 仿佛只剩一具躯壳,苏骆目光呆滞,表情木然地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父母的电话都没人接,陈彦明便指挥苏妍给她爸妈打电话,一边往苏骆身边靠近,安抚似的抓住他手臂,重复「别担心别担心」。 苏妍这时撂下电话,语气惊恐地说:「不会是带他去墓园了吧?!」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沉默地、不约而同地往地下停车场方向跑。 陈彦明反应慢了一点。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恍惚中,他的手被人碰了碰,陈彦明抬起脸,看见方毅表情担忧地看着自己,问:「哥,你怎么了?」 陈彦明不知道从何讲起,又不想方毅想太多,便摇头说没什么,和他一起走去停车场。 方毅这天开了他那台七人座的商务车,他们步行到车子旁边,苏妍快速地分配座位,拉着小舅舅和她去后座的第一排坐下。 萧恆大概是真的对韩枞死心了,又或许是经过上次的事成长了些,全程很安静,只是在和小舅舅对视时,眼神不自然地撇过脸,面颊莫名其妙地发红。 入座后,小声安慰:「韩枞哥哥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陈彦明看到小舅舅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淡地笑了笑,比划说:谢谢。 萧恆这下耳朵也红了。 陈彦明转回头,才发现方毅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稍稍愣了愣,问他:「怎么了?」顿了顿,提醒:「开车啊。」 方毅没说话,伸手过来握了一下陈彦明的手,很低声音地说:「别怕。」 小姑姑、外婆、外公相继去世后,陈彦明再也没哭过了,但在看见方毅眼神中的坚定与执着、以及,就算被陈彦明捨弃,也不会怨恨陈彦明,只是会恼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情绪时,陈彦明突然很想哭。 「别皱眉,」方毅驱动车子,然后快速抬手,按了按陈彦明的眉心,很轻地说:「我没那么脆弱。」 他话没有说全,但陈彦明懂他的意思———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决定,我都可以接受。 陈彦明不想被他们看笑话,也不希望影响小舅舅,便转过脸,装作看窗外的风景,将眼底的水汽挤了回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墓园,仍旧扑了个空。 拨打几位长辈的电话无果的十五分钟里,陈彦明难以遏制地感到愤怒,悲伤,同时对自己深深的厌恶,终于正视到,陈彦明其实就是一个很没用,懦弱、胆小、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的事实。 第79页 折返回绿湖小区的路上,苏妍终于联繫上了父母,她开着功放,质问母亲:「韩枞哥哥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陈彦明听见舅妈嘆了口气,语气十分沉重,很心痛似的,静了几秒才说:「你姑父他们,把他送到专门治疗同性恋的机构里去了。」 说完叮嘱苏妍,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给她惹事生非。 「为什么……送他,去、去那里?」 陈彦明怔住许久,听到苏妍和萧恆同时喊出声,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他一直都以为无法再开口讲话了的小舅舅。 陈彦明让方毅停车,方毅看了他一眼,把车停在路边。 大概太过震惊,舅妈在那边都忘记说话了,过了许久才讷讷着问:「你……你是苏骆?你能讲话?你真的还能讲话?」 很快又变回大喜,喊舅舅的名字,鼻音很重地说:「他会说话了!他能说话了!!」把韩枞被关起来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苏妍抹了眼泪,语速飞快地说了句「这个晚上回家再说」,转而问:「你们把韩枞哥哥送去那里干什么?」 舅妈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自欺欺人的话,类似「他稍微去治几天就会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别管了」,不等苏妍开口,赶紧把联繫掐断,再打就是忙碌中。 车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萧恆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去我姐那里?边吃晚饭边聊?」 苏妍紧紧地握住苏骆的手,说好,方毅忽然说:「不去看看吗?」 萧恆愣了愣,问:「看什么?」 「韩枞。」方毅说,「s市治疗同性恋的正规机构,只有一家。我知道在哪里。」 陈彦明怔了怔:「你为什么会知道在哪里?」 萧恆可能也觉得奇怪,在后面同时出声:「你这种成功人士,不关注市场需求,关注那种奇怪的地方干嘛?」 大概是为了调节气氛,他紧接着笑了一下,说:「难不成,你为了让你们公司拥有更多的腐女流量,去那里卧底过啊?」 方毅看了一眼车外后视镜,按下转向,边打方向盘边说:「不是卧底。」 语气淡淡地:「是待过几个月。」 -------------------- 对不起大家!章节序号好像乱了,改也不知道怎么改了,但是不影响的! (呜呜呜迟来的更新,宝宝们对不起!) 第49章 出柜风波(5) 49. 「人间小蛮腰」的客流高峰在九点之后,此时不到八点,零星的几个顾客散坐在一楼,边吃东西边刷手机。 驻店歌手正在台上调试设备,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动静,往声源方向看了一眼,稍稍愣了愣,问旁边站着的无所事事的萧芒:「咱们店是要准备召开美人竞选吗?」 萧芒愣了下,提高音量说:「什么?」男歌手往她身后努了努嘴,她迟疑地转过头,和陈彦明一行人对上了视线。 看见萧恆,她眉头皱了皱,正准备说点什么,萧恆立刻讨好地小跑过去,仰起脖子喊姐姐,问她能不能像下午那样,再给他们开个安静点的包间。 萧芒抱着手臂没说话,视线在众人身上梭巡,经过苏骆脸上时,顿了几秒,表情变得有少许不自然,嘟哝着道「搞什么啊你们」,从舞台上下来,亲自带他们去了二楼。 进了二楼包间,萧恆将之前匆忙间遗漏掉的介绍拾起,主动给他们介绍起来,萧芒逐一和大家点头,到了苏妍,她忽然笑了下,半开玩笑地问:「妹妹,你和韩枞怎么样了?」 苏妍看了旁边心不在焉的苏骆一眼,解释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萧芒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到苏妍身边,十分八卦、夸张地说:「他连你这种大美人都不喜欢?!我靠,那他喜欢的人得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啊?嗳你认识他女朋友吗?有照片吗?」 静谧了几秒,方毅忽然说:「是个男人。」 「什么?」萧芒眼神困惑地看着他。 方毅把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公正评价:「韩枞喜欢的那个男人,比苏妍还要好看。」 估计是故意活跃气氛,也可能是想要转移话题,苏妍听到方毅的话,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撇撇嘴:「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我不好看吗?」提高声音问在场的人。 萧恆连忙凑过去,笑眯眯地说「好看好看,苏妍姐姐最好看了!」被萧芒瞪了一眼马上改口「第二好看!第一好看的是我姐!」 萧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包间门这时被推开,服务生为他们端上餐点小吃,几个人默契地沉默起来,低头吃起了东西。 诡异气氛延续了半分钟,方毅站起来,给在座的人倒冷饮,到苏骆身边时,他喊了声小舅舅,询问:「小舅舅,你好一点了吗?」 「你下午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他又说。 陈彦明这时已经从方毅那句「待过一段时间」的冲击中缓过来了,他回过神,看着方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在一旁独自喝酒的萧芒忽然放下玻璃杯,指着苏骆,问:「是.....你吗?」 方毅嘴唇动了动,在他出声前,苏骆点了头,顿了顿,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写:【韩枞是我爱人。】 第80页 【但是他现在不见了。他们在帮我想办法,帮我把他找回来。】他好像即将被捲入旋涡,随意地抓住一个人,不论对方是否真的具备善良品质,就当做救命浮木,【你有办法吗。】 然而萧芒是不坏,但她也并不想搅和到这种是是非非中来,更何况,她没有那么神通的本事,能够替这个叫苏骆的漂亮得过分的男人,找回不见了的爱人。 苏骆和他对视了一小会儿,在备忘录上写「谢谢」,停顿片刻,用很慢的语速说:「你认识、一个、叫苏婷......的女孩子吗?」 萧芒愣了愣,说:「认识。我初中同学。」 而后她上下看了苏骆几眼,下意识骂了个脏字,大惊:「你是骆安?!」 苏骆点点头,不是很流畅地说:「是我。」 陈彦明在内的其他几个人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苏骆继续在说:「苏婷跳楼,是因为她被人强 暴,她想吓……威胁那个人,让他不要再伤害我们,但是没有成功,她没有办法了,只好跳楼 ,震慑他们。」 萧芒大概有些懵,抬手打断苏骆:「等等等等,咱们刚刚不是在说你男朋友——韩枞不见了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跳到苏婷这里来了——当然我没有说不能在这里提她的意思,我就是......「她双手比划了几下,接着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苏骆嘴唇好像有些口渴,端起手边的冷饮想要喝,陈彦明立刻喊了声小舅舅,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过去,顺嘴嘀咕了句:「木小从知道你生着病还跟着我们这么到处跑一定会心痛死」,说完便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不用自责。】苏骆放下水杯,比划,【我现在没有在烧了。】 又好像实在是忍不住了,慢慢打手语:【我就是有点想他。】 陈彦明嘴唇微张了张,试图说一些安慰他的话,例如「韩枞他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不捨得让韩枞在那种地方受折磨」、「韩枞有权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以及,「他们到底也不是韩枞的亲生父母,无法左右韩枞的人生」云云,但苏骆没等他开口,又自顾自地说了对不起。 他道了歉,然后告诉他们,装哑,是苏老爷子的计策,因为他知道苏骆为了搜集那个坏人的犯罪证据,故意把自己当做诱饵抛出去,因为韩枞的出现,他的计划最终没有成功,苏老爷子不知怎么猜到了,将准备孤注一掷的骆安带回家,装作失了心智,将他改名为苏骆,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养在家里。 (为了让冯礼华能够安心、没有后顾之忧,老爷子才狠心地把苏骆喉头弄伤,放出养子已全然不能开口讲话了的消息。) 而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苏骆环视众人,说话语速仍旧很慢,声音也依然沙哑,但语气十分郑重:「我接下来可能......没办法继续跟踪坏人了。你们......可以帮我吗?」 「会有一点点危险。「他说,「勇哥,会出手相助。」 寂静了一段时间,萧芒说抱歉,「我还有女儿要照顾,不能冒险。今天我什么都没听到。」起身走出包间。 萧恆替姐姐解释了几句,立刻追了出去。 他们在餐吧待到了九点,之后,方毅开车送苏妍和苏骆回家。 回去的路上,没有萧恆在,车子里十分安静, 在此期间,苏骆收到了姜晓发来的简讯,询问他几时到家,抱怨自己很饿了,希望苏骆不要沉迷恋爱,快快回家投餵他们母子。 而后不久,他又收到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那边的人说:【苏骆哥哥,我已经送妈妈上飞机了,现在在哥哥房子外面的走廊上。】 【哥哥电话打不通,徐燕姐姐说他和家人出去旅游了。是和你去的吗?】 【其实我也想去,但是我要上补习班,哪里也不能去。】 【苏骆哥哥,你和哥哥在一起,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啊?】 又突然控诉起韩枞:【我跟哥哥发信息,他都不理我。】 苏骆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将号码备註为「周书羽小朋友」,给他回:【我很快到。】然后跟苏妍比划:【我要先去绿湖小区接个人。】 苏妍担忧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好,拜託方毅送他去那边。 晚上有点堵车,他们到绿湖小区,已是九点四十,陈彦明看方毅把车停好了,立刻从副驾驶上下来,替苏骆打开车门,仿佛苏骆是什么易碎品,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嘴里碎碎念「小心别撞头」、「注意脚下」之类。 苏骆听得想笑,跟他说:「我没这么脆弱,」轻握了握陈彦明的手腕一下,便就松开了。 他站在车子旁边的空地上,对满脸愁容的苏妍和陈彦明说这里离他住的房子距离很近,强调想和周书羽步行回家,藉此增进感情,也能够顺便了解小男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好在韩枞不在的这段时间,替他照顾好弟弟。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苏骆比划道,【但我知道,韩枞他是渴望亲情的。】 陈彦明愣了愣,很快明白了小舅舅话里的意思——他自己没有父母在了,韩枞也没有父亲,他们的确是没有真正的约束和桎梏,按理说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他们不能。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真的是长辈们不讲道理,但其实不是。 他们是两代人。他们生活的环境,接受到的教育,包括被传统观念洗礼的程度也尽然不同——年轻的陈彦明、方毅、苏妍、苏骆,可以理直气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被人戳一辈子的嵴梁骨」此等言论视为无稽之谈,但长辈们不会。 第81页 他们将它视作毕生信条,即便如今已成为上等人中的一员,仍旧不敢逾了老祖宗的「规矩」。 所以韩枞并不是在挑战长辈们的底线,他只是希望,如果可以,自己能够尽量减轻他们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不会想方设法地去打动、或者感化他们。(但韩枞仍会和苏骆在一起。) 苏骆和他们道了别,转身往小区里去。 陈彦明看着他随意地扎起来的长髮,漫无目的地想,小舅舅头髮该修了,想韩枞在那里能不能忍受得住,最后想,他们去了机构,好像也没有办法让韩枞马上回来。 手机这时忽然响了,陈彦明看到备註,立刻接起来:「妈。」 方毅朝他看过来,脸上表情不是很明显,但陈彦明读懂了,他在期盼自己的恋人也能够勇敢一点。 于是陈彦明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大步朝方毅走近,握住他的手,对电话那边催促他赶紧回家的母亲说:「妈,我正在谈恋爱。对象是男的。」 预料之中的哭泣并没有出现,母亲在安静了许久之后,语气疲惫地说:「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从小就不喜欢女孩子,长大了也没看你跟哪个女孩儿暧昧过.......」 她顿了顿,心累地说,「先瞒着吧,妈妈.....」 陈彦明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顿时后悔了,顾不上方毅仍在身边,嬉皮笑脸地说:」我刚刚开玩笑呢!哈哈,我逗您的,你这也信啊?您——」 「——她不信,我信。」 压抑着怒火、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陈彦明觉得一阵腿软,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眼前一黑。 他握住手机,缓慢回头,然后看见父亲在几米之外的阴影中走出来。 陈彦明下意识想要甩开方毅的手,却被他握得死死的。 「你松手!」 方毅仍是不放,陈彦明急得口不择言,「操!我让你特么松手你没听见啊!」 「你确定要我松手?」方毅盯着他的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又忽然笑起来指了下父亲:「他应该是想知道韩枞的恋人是谁,只不过没想到,无意中撞见了我们——」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彦明,「——这一对变态。」 陈彦明心中的诡异感骤然加剧,眼前忽然浮现出易峋的脸。 不过诡异情绪只持续了两三秒,便转化成了不知从何而起的莫名其妙的力量。 他轻拍了拍苏妍肩膀,对她说抱歉,不能送她回家了,然后把方毅的手握得更紧了,和父亲对视着。 「不管您接不接受,我和他都会在一起。」他看着正在努力压制住情绪的父亲,平静地说,「现在不在一起,将来老了,只要他还要我,我们也还是会在一起。」 说完,陈彦明感到满足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老子终于不是怂货了! 第50章 番外篇——【美好未来】韩枞视角 ☆ 陈欣在离开的第二年回了国,约韩枞见面。 韩枞这次没有躲开,和她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了面。 入座后,陈欣语气讨好地对韩枞说,我给你点了杯咖啡。 韩枞并不喜欢喝咖啡,但还是说了谢谢。 陈欣回国后更需要钱,她需要东山再起的资本,所以按照原定计划,重新找到韩枞,选择用「唤醒沉睡的亲情」等方式,试图让韩枞满足她的需求。 陈欣思路清晰、情感充沛地完整地表达了自己做为「韩枞母亲」这件事情的不容易。 时间线从嫁入韩家,到怀胎十月到生产、坐月子、韩枞上小学。情节也非常饱满。 比如怀韩枞的时候她每天都睡不好觉,吃什么吐什么,生韩枞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诸如此类,不用她讲也韩枞也知道的事情。 「妈妈宁愿自己死也得把你生下来...」 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稍作休息后,补充韩枞上学之后的种种。仍旧细緻。 譬如晚上睡到十一点会起来去给韩枞盖被子、每次做鱼头豆腐汤她都把自己很喜欢吃的鱼头留给韩枞吃,再比如韩枞父亲那时经常不在家,她又当爹又当妈,还得照顾韩枞年迈的奶奶。 她说韩枞八岁那年半夜发高烧,她在雪花飞舞的冬夜里背着韩枞去村口的诊所看病,韩枞退烧以后她也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半个月。 讲到了12岁那年,韩枞便再也听不下去了。 -------------------- 正文需要捋一下,就附赠番外吧~ 第51章 番外篇——【美好未来】韩枞视角 陈欣说她当年是被周书羽的父亲强 奸的,并非自愿,事后她发现自己怀了孕,怕被村子里的人说闲话,所以只能跟周先生走。 韩枞感到难以忍受,抬了下手,制止陈欣继续说话。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支票,放在陈欣手边,陈欣把支票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面色为难地说:「小枞,这……这也太少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八千万......不是、是借,借给我这么多,妈妈会慢慢还你的。」 「不能。」韩枞说:「我们已经两清了。」 陈欣立刻哭起来,手越过桌面抓住韩枞的胳膊,恳求道:「小枞,我求求你,你帮帮妈妈,妈妈必须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没有好的出身,没有资本和那个女人斗。我现在唯一能和她一较高下的就只有儿子了。我只有你了啊小从。」 第82页 陈欣的手指做了美甲,他抓着韩枞的衣袖,拇指甲面上的水晶掉了一颗,韩枞皱了下眉——这衣服是苏骆陪他去买的。 他把陈欣的手拿开,将外套脱了下来,搭放在旁边的椅背上,对陈欣说,「请用『我』称唿自己。」 陈欣大概看出韩枞不会再对她施以援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产生了,站起来,指着韩枞说:「你那么有钱,别说借,就是给我两个亿又怎么了?你要让那女人逼死我你才开心吗?! 第52章 番外篇—【美好未来.3】不好看别买 「你就是想让我死,你们家的人都想让我死!你爸他想不开关我什么事?他迟早会死的,他不想连累你,关我什么事啊!我什么也没做!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有证据说是我害死他的吗?有吗?!」 陈欣的骂喊把韩枞早已淡忘的记忆催化了出来,同时也让咖啡厅里的客人听了一出骇人听闻的故事。 店长跟几位顾客道了声不好意思,快步走过来对陈欣说:「对不起女士,请不要大声喧譁。」 「我儿子要逼我去死!」陈欣声嘶力竭道。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韩枞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活着还是死了对我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离开咖啡厅,韩枞拦了台空计程车,然后告诉司机,苏骆原来住的那个房子的地址。 在那家小卖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韩枞转身往绿湖小区的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韩枞有点饿了,便在距离小区两百米的一间便利店里买了瓶牛奶充飢。 把手上变形了的利乐砖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时,他好像听见了周书羽和嘉嘉的声音。 韩枞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然而周书羽冲到了他面前,担忧地问:「哥哥,你去哪里了?」 嘉嘉也跟着跑过来:「韩枞爸爸!你吓死爸爸了!」 韩枞抬起头,看见苏骆朝自己走来。 其实用」走」形容并不准确——苏骆几乎是在跑了。 他到了韩枞很近的地方,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后,既没打手势,也没有说话。 他们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苏骆握住韩枞的手,用口型说:回家。 又忽然停下来,慢慢地做手势。 韩枞很快辨认: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韩枞点头,和他一起走进小区里去。 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而明媚的未来。 第53章 有点想你 50. 苏骆是过了两天之后,才知道陈彦明也出柜了。 他当时恰好接了嘉嘉和周书羽回到房子里,看着他们写了一会儿作业,然后去厨房准备食材,开始做晚饭。 这房子格局不是很好,隔音却是不错,厨房门一关上,外面的动静几乎就都听不见了。 最后一道青菜即将出锅时,姜晓把厨房门给推开了,倚着门框喊苏骆的名字,说:「陈彦明他妈来了。」 苏骆愣了愣,和姜晓对视着,而后关了火,将青菜装进盘子里,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今天在车上,他从嘉嘉和周书羽的友谊建立过程中,知晓了一部分周书羽的喜好,在晚餐中加入了两道周书羽爱吃的菜。另外两道菜是嘉嘉和韩枞都爱吃的鱼头豆腐汤,和麻婆豆腐,他原本还想做个蘑菇汤,但是忘记卖买蘑菇了,只能作罢。 (陈太太为了保持身材,几十年都没有吃过晚饭,所以不需要临时为她准备什么。) 姜晓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她也并不愚蠢,一边吃着刚刚陈太太买来的山竹,一边含煳不清说「祝你安好」,露出十分同情但爱莫能助的眼神,拍拍苏骆肩膀,转身去喊两个小孩儿出来吃饭。 洗了手,苏骆走到客厅,和陈太太点头打过招唿,指了指之前韩枞住的那间卧室,示意去那里聊。 陈太太说好,把放在腿边的名牌手袋抓在手里,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里去。 客卧不算窄,但是家居陈列很少,只有一张床、一个老式墙柜,和一个很新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国内外的经典名着,都是韩枞吩咐助理买来的。 陈太太随意浏览了一遍,指尖在《黄金时代》的书嵴上敲了敲,把它拿了下来。 「我看过这本书。「陈太太拿着书,沖苏骆笑了下,」王二跟陈清扬说,所有人都说你是破鞋,那你就是破鞋。陈清扬一开始也反抗,说自己不是破 鞋,说她清清白白的,但是没有人信,最后她就真的成破 鞋了。」 苏骆没说话,看着她。 「王二背后是众生、是大多数。」她把书又放回去了,用很轻地平直的语气说,「『少部分』斗得过『大部分』吗?」 陈太太语气十分平静,她像是在问苏骆,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苏骆感到很难受,慢慢地比划着名说:【是很难。】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了,便打了手语,让陈太太坐床边讲,说床上用品都是干净的。陈太太扯了扯嘴角,说「谢谢」,在床边坐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太太说:「他们说,你能说话了。」 苏骆看着她,点点头,想了下,比划道:【对不起,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至于原因,以后再跟你们解释可以吗。还有,暂时不要让家里以外的人知道。】 第83页 陈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知道了」不再多问。 安静了十几秒,陈太太抓着手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很轻地说:「和韩枞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你。」她用的是陈述句。 其实她并不需要苏骆回答,但苏骆仍用手语说:【是我。】 可能觉得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陈太太并没有说那些苏骆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的劝他们「迷途知返」之类的长篇大论,只是长长地嘆了口气,说:「我就是过来看一眼,顺便,也替老爷子问问......」 她眼眶很红地望着苏骆:「真的......不能改了吗?」 苏骆感到很悲伤,将想要流泪的欲望压下去,沖她鞠了一躬,开口道:「对不起。」 「你们......」似乎终于忍不住了,陈太太很小声地哭起来,抽泣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呢?就非得要喜欢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有什么好?人生有几十年那么长,你们能确定对方不会变心,不会突然喜欢上女人?不会在将来某一天后悔,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到那天,你怎么办呢?」她抬起头,问苏骆,「你想过没有?」 「韩枞不会的。」苏骆不确定自己笑没笑,可能是笑了的,也可能没有。他笃定地告诉陈太太,「韩枞不会不要我的。」 陈太太嘴巴微张,静了几秒,讷讷道:「是啊,韩枞那孩子......他的确是不可能变的。」 苏骆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看她情绪平復了些,又再一次说了对不起,说让你们操心了。 陈太太摇摇头,没说什么,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苏骆手臂,问他:「你认识方毅吗?」 苏骆愣了愣,点了下头。 「彦明昨天和他爸说了他喜欢男孩的事,被他爸抓回去关在家里。」她眉头皱起来,担忧地说,「老陈的脾气你也知道,要不是被我拉住了,彦明这会儿肯定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为什么、要关起来?」苏骆说话还是很慢,告诉她说,「关起来也不会喜欢女人的。」 「我知道的。我昨晚没睡,看了一夜的资料,」陈太太很是疲惫地嘆了口气,顿了顿,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觉不觉得方毅那孩子,有点儿邪性?」 「我昨天见他第一眼就感觉很怪。就是......」她用一只手抓着手袋,另一只手比划了几下,然后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让我这里很不舒服的那种怪。」 不过没等苏骆说话,她就站了起来,忧愁地说:「我还是再找萧太太她们想想办法吧。韩枞可不能一直待在那里。」起身就往外走。 见到周书羽,陈太太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指着他问苏骆:「他怎么也在你这儿?」 「姨娘好。我是周书羽。」周书羽放下餐具,乖巧问好。 「他妈妈有新朋友了,所以,书羽哥哥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我会好好保护他的。」说完这些,嘉嘉走到陈太太跟前,仰头甜甜地喊了声姑姑,问她:「姑姑你不在我家吃饭吗?」 陈太太闭了闭眼,左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念了几句心经,转身就往外走。 苏骆刚想追出去,她又折返回来,从手袋里拿了一个很厚的红包给嘉嘉,说是补上回的生日礼物,走之前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摇摇头,飞快离开。 气氛僵滞了少时,周书羽忽然喊了声「苏骆哥哥」,问:「姨娘是因为我把你和韩枞哥哥在一起的视频发给我妈,所以讨厌我吗?」 仿佛被雷击中,苏骆愣住许久,用手机打字给周书羽看:【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把我和韩枞在一起的视频发给你妈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晓凑过来看,无语至极:"字面意思呗,还能是啥意思。」 苏骆摇摇头,将刚刚打的字删了,重新输入:【你怎么会有我和韩枞在一起的视频?】 周书羽微微偏头,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坦白了,说,「微博上有人发加密连结。我同桌平时喜欢......喜欢看这些,她错发到我这里来了。」 姜晓吃得差不多了,敲敲桌面,提醒仍在发呆的苏骆:「再不吃就凉了啊。」 周书羽看了苏骆一眼,很是侷促地说对不起,说:「苏骆哥哥,我不是想你们分开的,但是哥哥他觉得我可以发给妈妈。我想让妈妈承认你们在一起,你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 「爸爸和韩爸爸没有偷偷摸摸!」嘉嘉不高兴了,斥责周书羽,「你不要这样讲话。不要讲偷、偷、摸、摸!坏人才偷偷摸摸!」 「行了就你能说。」姜晓看了眼苏骆,勒令嘉嘉不许再讲话了,否则今晚就不去他房间睡,也不给他讲故事了,嘉嘉不甘心地抱着手臂,气鼓鼓地瞪着周书羽,不肯再吃饭也不再插话了。 周书羽看看嘉嘉,又看看苏骆,倔强又可怜地咬了咬嘴唇,想说话又不敢说。 姜晓慢吞吞地提醒他:「去给你苏骆哥哥盛饭啊傻小子。」 得了指令,周书羽用衣袖抹了眼泪,给苏骆添了一大碗米饭,鼻音很重地喊苏骆哥哥,让他快点吃饭。 苏骆压下心中不安,打字跟他道歉,解释说自己不是在生他的气,姨娘也不是。 一顿饭吃得既苦涩又漫长,苏骆心中千头万绪,在此期间,咬了好几次舌头,因为不想再影响其他人的心情,便就着饭菜把嘴里的血沫吞进肚子里。 第84页 晚间十点,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反覆响起周书羽说的那句「哥哥觉得可以让妈妈知道」,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想找陈彦明聊聊,便从床上坐起来,给对方拨了个电话。 音筒那边传来电子机械女声,苏骆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记起来,陈彦明此时正在家中关禁闭。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关于韩枞一直把他藏得好好地,为什么又突然把他「爆」出去,坏的可能他想了千百万种,想得头脑发沉,心脏闷痛。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苏骆吓了一跳,手机从手里滑落出去,掉到了被子上。 电话还在响,苏骆连忙把手机拿起来,而后看见屏幕上的一串陌生数字。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心脏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苏骆感到自己或许将要昏厥,按住胸口,把电话接起来。 「苏骆。」 其实也只是两天半不见,但是苏骆觉得,他们分开太久了。 韩枞声音很低地传过来:「还好吗?」 苏骆在心里痛骂韩枞是个骗子,骂他自作主张,为所欲为,嘴上说:「很好的。」 他阴暗、自私地想,苏婷那么善良,也许并不希望他们为那些陈年旧事做出牺牲。 不过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告诉韩枞:「有一点点想你。」 「我也是。」韩枞笑了一下,开玩笑地问,「有哭吗?」 苏骆脸热了热,否认:「没有。」 「骆骆长大了,」哄小朋友似的,韩枞说,「以后也都不会哭了吧?」 苏骆没顺着他的话回,只问:「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韩枞沉默了会儿,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计划......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 「快快快,我们主任来巡房了!手机快还给我!」有人在那边压着声音喊,截断了韩枞后面的话。 怔住少时,苏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提高音量喊:「韩枞!」手紧紧地抓住被子。 没有人回答他。 电话那边传来挂断的电子嘟声,苏骆呆了半分钟,之后突然发疯似地一遍一遍地回拨过去。 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任何人把电话接起来,更没有韩枞在那边温柔地回应,问他想不想自己。 -------------------- 接下来,好像会有一点点虐捏...... 第55章 七夕番外——苏骆的梦 /彩虹桥/ . 和韩枞第一次的当天凌晨,苏骆做了一个很像是真的、很长很好的美梦。 梦里,他只有九岁,父母也都还在他身边。 端午节那天,苏骆吃了早饭就和妈妈撒娇,说自己好睏好睏,想要重新回到床上去,妈妈把他抱进怀里,笑着说:「宝宝,隔壁来了新邻居,咱们去打个招唿认识一下好不好?」 苏骆不是很想去,但是身为物业主管的父亲也在看着他,表示妈妈的提议有助于增进邻里关系,将来可能会大大减少邻里冲突、促进本小区和谐发展,建议懂事乖巧的苏骆执行起来。 苏骆勉勉强强地说「好吧」,从妈妈怀里站起来,拉住父母的手,跟他们去见新邻居。 按了一会儿门铃,邻居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位长相精緻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后。 妈妈先伸手过去:「您好,我是您的邻居,欢迎你入住本小区,」爸爸也跟她问了声好,然后把他和妈妈一起包的粽子递给对方:「自家包的,您尝尝。比外面买的要健康天然一些。」 女人道了谢,接过粽子,很是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坐。 新邻居的房子格局跟苏骆家很接近,但是面积要大很多。苏骆坐在椅子上,一边喝女主人给他拿的牛奶,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顺便听长辈们聊天。 女人说她丈夫常年跑车不在家,平时节假日她都是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消磨时间,客气地对妈妈说,若是有空,可以常过来找她聊天。 又坐了一小会儿,父母起身向女主人告辞,对方把他们送到门口,俯身捏捏苏骆的脸,说:「宝贝中午来阿姨家吃饭好不好呀?阿姨家里有小蛋糕,还有好多好吃的哦。」 苏骆看看父母,犹犹豫豫地点点头,说:「谢谢阿姨。」 「乖。」女主人忽然嘆气,「要是我儿子有你这么乖就好了!」说她儿子今年八岁了,又调皮又懒惰,都快九点了还没起床呢。 「我起来了啊.....」 懒懒地声音传过来,苏骆和长辈们同时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卡通睡衣的男孩子,站在大门对面的空地上,正在用手梳理自己的头髮。 感受到客人的视线,他立刻停下动作,鞠躬:「叔叔阿姨你们好」,下一秒,他眼睛倏地瞪大,说了个「我靠」,快步跑到苏骆面前,摸摸苏骆头髮,又摸摸苏骆的脸,最后捧着苏骆脸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他睫毛,震惊道,「你是洋娃娃成精了吗?!」 「妈,你看,『她』是不是好可爱,『她』——」 「讲不讲礼貌啊你!」女人打了他一下,把苏骆从他手底下「解救」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儿子韩枞。他个子高,看上去不像八岁小孩哈......」 父母笑着夸赞了她儿子两句,韩枞立刻乖巧道:「谢谢阿姨、谢谢叔叔。」转身沖苏骆伸手:「我们做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妹妹。」 第85页 苏骆仰头看了看父母,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 「我叫骆骆。我比你大一岁,你要喊我哥哥。」苏骆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小声纠正他。 「啊?!」仿佛难以置信,韩枞上下打量了苏骆好一会儿,而后好像终于说服了自己,接受眼前的「洋娃娃精」是个男孩子的事实,但不愿意喊他「哥哥」,声称他的规矩是谁个子高谁就当哥哥。 于是中午一吃完饭,他就拿了捲尺给他和苏骆量身高,然后挑着眉,得意地说:「服了吧?来,喊哥哥。」 苏骆说「好吧」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哥哥,韩枞便高兴得好像捡了个不得了的宝贝一样,亲了下苏骆的脸,大声喊:「我有弟弟啦!」又拉着苏骆进他房间,送给苏骆一个海螺,严肃地说,「这个海螺是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也是代表哥哥我本人——你只要吹响它,哥哥就会立刻出现保护你!记住了吗?」 苏骆点头说记住了,回家请妈妈帮他把海螺用彩色的绳子固定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除了洗澡,他每每时每刻都把海螺戴着。很多人笑话他,说他戴那个很丑,但是韩枞说很好看,他很喜欢,苏骆便也觉得好看。 苏骆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耽误了上学,因此和比自己小的韩枞成了同班同学。 五年级下学期的某一天,他们在一起写作业,韩枞凑过来问:「你初中要去哪所学校啊?骆骆。」 苏骆想了想,告诉他:「妈妈说去岐丰中学。」 「哦,」韩枞剥了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嘟哝,「岐丰中学啊......」 苏骆嚼着果肉,含煳不清地说了个嗯,继续写作业。 韩枞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让苏骆往左边挪挪,和苏骆挤一条椅子,然后给苏骆餵了十几颗葡萄,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岐丰中学好像只有成绩特别好的才能进......是吧?」 苏骆点点头,告诉他:「是这样的。」 韩枞沮丧地喊了声「骆骆」,哭丧着脸说:「我成绩很差!我全班倒数第十名!」 他抱着苏骆哭哭啼啼了一会儿,不等苏骆安慰,松开手站起来,如同宣誓一般,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补充,「我要靠实力进岐丰中学!!」 之后,韩枞再也不出去上网了,也不总出去玩儿了,天天缠着苏骆给他补课,抱着各种学习资料啃,最终如愿考入岐丰中学,和苏骆继续做着不同班级的同学。 因为苏骆自己喜欢,爸爸妈妈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所以他一直都是留着长发。小学同学和老师都夸他好看,到了中学,不知为何,开始有同学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故意用肩膀往他胸口撞,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原来你不是女的啊!」 秉着能忍就忍的精神,苏骆通常都不予理睬,班长苏婷看不过去,帮他教训了那些人一次,并告知「校霸」韩枞, 韩枞把那些说苏骆坏话、欺负他的人统统「请」去后山谈话,之后大家就不敢再针对苏骆了。 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初二的某间晚自习课上,同桌突然喊肚子疼,拜託苏骆帮他去他的校长爸爸那里拿止痛药。苏骆抬头没看到老师,便硬着头皮跑出了教室,下楼去往校长办公室。 然而他刚走进去,大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也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苏骆很害怕,吓得蹲了下来,正准备用手机照明,忽然听到重重地、犹如沉睡多年陡然甦醒的怪兽的唿吸声。 怪兽的脚步很沉,一下一下踩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苏骆吓得喊了一声,手机掉在地板上,碎裂了。 他尝试开机,但没有用,而怪兽越来越靠近,最后把苏骆压在桌子上。 苏骆感到非常绝望,捂住嘴哭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苏骆挣扎着扭头,看见被怪兽扔出去的小海螺。 一瞬间,有一股力量涌进苏骆身体里,他一把推开怪兽,捡起地上的海螺,用力吹了起来,但是韩枞并没有出现。 似乎觉得渺小而愚蠢的苏骆正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怪兽站在那儿,「呲呲」笑起来,任由苏骆一遍一遍地吹着海螺。 看累了,他便把苏骆的小海螺夺走,扔了出去,龇着丑陋可怖的嘴,朝苏骆压下来。 衣服被怪兽撕碎了。苏骆闭上眼,打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用暴力踹开了,有人将一把短刀插进了怪兽的眼睛里。 怪兽捂住不断流血的眼睛,连连后退,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嘶吼。 恍惚间,苏骆听到了韩枞的声音,看见脸上都是血的韩枞朝他冲过来。 原来韩枞也在害怕失去我。苏骆心想。 韩枞把自己的校服给苏骆穿上,抱住他,一遍遍地喊骆骆,语无伦次地说「不要怕、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来了。」韩枞的声音在发抖,身体也是,语气中带有强烈的无法掩盖的庆幸。 他抱得太紧了,苏骆骨头都有点疼了。但他没有觉得难受,因为韩枞和他一样,都是如此地在意对方。 韩枞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苏骆视线逐渐清晰,他抬起手,想碰韩枞的脸,问他是不是受伤了、疼不疼,却看见怪兽举着钝器,砸在了韩枞的脑袋上。 第86页 霎时间,苏骆失去了哭喊的力气,心跳仿佛静止了。 他的身体像是被卷进一台飞速运转的绞肉机里,皮肉四肢、五脏六腑全被搅碎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向他袭来,他抱着韩枞,闭上眼睛,准备和他一起死在这里,怪兽却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苏婷的声音随之响起:「尤继姚!他中了我的麻醉针,你快动手!」 尤继姚从小就练习跆拳道,身手十分敏捷。 他应了声「好」,拿起怪兽丢在地上的短刀,狠厉地插进怪兽的脖子。紧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在垃圾桶里翻出一支没抽完的烟,把桌子上的酒精打翻,点燃那半支烟,扔在上面,把受伤昏迷的韩枞扛了出去。 火苗迅速蔓延。方婷扶着苏骆,走在尤继姚身后。 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香樟树林,跨过一条长长的溪流,最后坐进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的车子里,乘着夜色,逃离了怪兽的栖息地。 醒来时,苏骆看见安全、健康地躺在自己身边的韩枞。 他把苏骆圈在自己怀里,浅浅地唿吸着,让苏骆获得了巨大的、即使面对再可怕的怪兽,也能够打败的力量。 他感到安定,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这一章能够发出来真是命运多舛(╥﹏╥) 第一次是因为字数超过500了(超过500字要收费。我想让大家免费看这个番外。) 第二次,是开头的一个字眼忘记修改,触发了「机关」,然后被关进小黑屋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大家看到这个番外,所以决定发第三次~(嘿吼) ps:目前被锁的章节,都是这一章的内容。 第56章 车祸之后 51. 在嘉嘉、周书羽、姜晓的陪伴下,苏骆度过了最难熬的七十二小时—— 接到韩枞那通电话之后的第二天,姜晓大约是猜测到了什么,对苏骆表达了从未有过的关心和关注,命令苏骆近期不要工作,承诺自己会在他走出感情伤痛之前,不离开他和嘉嘉,并在每晚凌晨时分,给苏骆分享长达八百字的断情绝爱箴言、转发情感博主知名语录,与似是而非的情感经歷、感情圣经等等等等。 苏骆偶尔会点进连结,看那些博主说,「失恋崩溃期」其实只有三天,说失去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之后,人们会感到痛不欲生,觉得自己此生无法再拥有爱情,陷入长久的痛苦之中,然而事实是,失去所带来的痛苦其实并不漫长。 与韩枞彻底断联后的第五天,在去往游乐园的路上,苏骆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想起了那位情感博主说的话,想自己真的很虚伪,表面上喜欢韩枞喜欢得不得了,但仅仅只过了五天,就好似已经要将韩枞全然忘记。 这天凌晨疾风骤雨,到了清晨四五点才停下来,此时刚过九点,天空和城市都是灰濛濛的,空气中瀰漫着泥土和草木混在一起的潮湿的味道。苏骆发了几秒钟的呆,听见后座上的姜晓发了句牢骚,抱怨他车窗开太大,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做的髮型就快要被风吹乱了。 苏骆想了想,把车窗降下来,然后听见周书羽不是很理解地问姜晓,来游乐园玩,为什么要打扮得那么漂亮。姜晓大概正在补妆,闻言很轻地嗤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含混:「游乐园里有我的『猎物』啊。我当然得打扮的漂亮一点了。」 苏骆偏过脸,和正在向自己看过来的周书羽对视了一眼,顿了顿,沖他弯了弯嘴角,心里不可控制地想,若是韩枞坐在他旁边,也许会表达出不太贊成的意见,但不会露出难以理解的眼神。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到韩枞会不会对姜晓说些什么,游乐场就到了,便收起不知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思念的情绪 ,将车停在空车位上,熄了火。 周书羽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从副驾驶上下去,替姜晓和嘉嘉打开后车门,牵着嘉嘉的手,站在车子旁,等了十几秒钟,他喊了一声苏骆哥哥,露出愧疚悲伤的神情,看着苏骆,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下车啊。」 苏骆坐在驾驶室的位置上,透过车窗看外面的三个人,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但也算不上是痛苦的情绪漫上来。姜晓嘴唇擦得很红,妆容也十分的精緻,完全不像是大病初癒的人,抱着手臂,看着苏骆,眼神中有少许担忧,和极力忍住了没有发作的情绪。 苏骆并不怎么费劲地对他们露出了笑容,下了车,和他们一起走进游乐园。 这天是周六,游乐园里很多人,姜晓紧紧拉着嘉嘉和周书羽的手,骂了句脏话,嘟哝「早知道去逛商场了」,指挥苏骆去售票窗口排队,又传授了他一套「插队攻略」拉着嘉嘉和周书羽去一旁买棉花糖,把在路上说的「势必要找到一个优质猎物」的豪言壮语抛诸脑后。 排了四十多分钟的队,终于到了苏骆,售票人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呆了几秒,问他买什么项目的票,需要几张,苏骆礼貌地跟她笑了笑,用手机打字跟她说自己需要四张联票,工作人员脸有点红地比了一个数字。 苏骆点点头,向对方表示了感谢,打算用手机支付时,姜晓突然给他发来简讯。 【别买了。】姜晓说,【我挤不进去。你别买票了,送我去市二医院。】 苏骆愣了愣,下意识以为是嘉嘉或是周书羽发生了什么事,跟工作人员道了歉,从长队伍中退了出去,给姜晓回信:【发生什么事了?】 第87页 姜晓很快回信:【嘉嘉和周书羽没事。是我这个老公的宝贝女儿开车把人撞了。】 苏骆高高悬起的心脏落回胸腔里,松了一口气,走到游乐园门口,拉住迷茫的嘉嘉和周书羽,和一脸愁容的姜晓,重新回到车子里。 这天交通状况良好,他们只花了三十分钟便抵达市二医院,苏骆把车子停在医院外面的露天停车位上,牵着嘉嘉和周书羽,跟在姜晓身后,和她一起走进急诊科去。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苏骆走进去,莫名感到心脏憋闷,他穿过长长的廊道,站定在电梯旁的空地上,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着的数字,脑海中忽而跳出来,苏婷当年被送往医院急救时的场景。 他发了会儿呆,听见姜晓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他女儿挺好的。」愣了下,转过头看向姜晓。 姜晓和他对视着,用平静地语气说:「她在家的时候,她爸就不敢虐待我,对我特别特别好,好像真的很爱我似的。不过,我也没告诉她,她爸的真面目。 「大概是女性与生俱来的直觉,我觉得她对她爸也挺不信任的,」姜晓又说,「她都没敢打电话给她爸,只敢告诉我。她才二十一岁呢。今年三月份才考的驾照。啧,才刚上路没多久,就闹这事儿。」 「不过,也不用担心,那家人起诉她的话,大概率也不会成功。」她最后又自言自语地说。 周书羽问了句为什么,姜晓睨了他一眼,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觉得周书羽没见过世面,又像是觉得丑陋又真实的世界,有些过于残忍,还是不要让小孩子提前接触到比较好,便只是笑笑,转移话题:「这电梯好特么慢啊,」转去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再说话。 没多久,电梯到了,苏骆和嘉嘉、周书羽站在最角落里面,安安静静地听姜晓打电话。 姜晓对电话那边的人安抚了几句,忽而压低声音,问:「那人没死吧?」 电梯里只有他们几个人,苏骆能够听见从音筒里传过来的女孩慌乱的声音:「没有,但是大夫说很严重,可能会醒不过来。」 「怎么办啊?」女孩哭着问。 姜晓站在楼层按钮旁边,低声安慰了女孩几句,说自己就在电梯里了,马上就到,顿了顿,询问:「你还没跟你爸说呢吧?」 女孩说没有,姜晓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跟她说:「等我走了你再给你爸打电话。」 不多时,电梯到了正在进行手术的楼层,苏骆刚跨出轿厢,便听到一个女孩子大声喊姜晓的名字,扑进她怀里。 姜晓拍拍女孩后背,很是温柔地安抚了一阵,待她冷静些了,扶着她肩膀,走到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下来,给她擦了眼泪,然后隐瞒了大部分事实,向她一一介绍起来。 「你们好,」女孩擦了眼泪,看了苏骆一眼,露出少许失神的表情,顿了几秒,介绍自己,「我叫秦诗容。」 「容容,」姜晓抓住她的手,又再一次询问,「那人死不了吧?」 秦诗容眼眶红红地,不是很确定地摇摇头,说「不清楚」,又很快说「肯定不会有事的,」一遍遍地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姜晓大概是想缓解她的情绪,半开玩笑地说:「有事也没什么,你爸能摆平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谬论,秦诗容立刻停止哭泣,松开姜晓的手,提高音量道:「那可是一条人命!他如果死了,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苏骆怔了怔,转头过去看秦诗容。 她的五官很精緻,睫毛很长,顶灯从上方照下来,让她的睫毛阴影呈半弧状覆在脸颊上,看上去像是摆在橱窗里的高价位的精緻娃娃。不知怎么,苏骆想起了此前姜晓对他和韩枞说过的「那个死变态对女儿倒是很好的」,猜测秦诗容大概真的被保护得很好,以至于善良纯真的品质也都被毫无保留地留存下来。 如果苏婷长大了,大概也会是这样的,苏骆忍不住在心底计算苏婷的年龄,想苏婷如果还在的话,大约早已结婚生子,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或是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胡思乱想中,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与此同时,电梯方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苏骆的手机铃声响了,苏骆愣了两秒,将电话接起来,听见陈太太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上,和手机的另一端。 「韩枞出事了。」 「他跑出机构,被车子撞了。」陈太太神色焦急,但声音尚算平稳,「你别担心,我现在——」 下一瞬,她看到了苏骆,停下说话,和小跑着的动作。 手术室的门这时被推开了,苏骆听见身后传来的秦诗容的哭声,和大夫说「还需要观察」的声音,握着手机转身,朝他们走过去。 韩枞躺在移动病床上,头部缠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以下被白色的床褥包裹了起来,苏骆看不见他身上的伤,不清楚他身上痛不痛,便凑近了些,喊他的名字,问他:「你疼不疼啊?」 韩枞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嘉嘉吓得哭了起来,扑过来喊「韩枞爸爸」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起来跟他说话,周书羽也在哭,一遍遍地喊哥哥,跟韩枞道歉,说自己再也不乱看别人发来的东西了,求哥哥快快醒来。 第88页 哭喊、询问、辱骂、斥责、悔恨.......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苏骆站在人群之中,感到有一台挖掘机正在他耳边运转,吵得他头痛欲裂,他大声喊了一句「别吵了」,冷静地对大夫鞠了个躬,侧身让他们将韩枞推进电梯里。 韩枞最后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厚厚的玻璃门窗,苏骆呆站了一会儿,记起嘉嘉和周书羽还在这里,便嘱託姜晓带两个小孩回家休息,说自己晚点就会回家。 姜晓看上去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脸上写满了疑惑,在她开口前,苏骆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秦诗容,提醒:「她爸爸来了你就走不掉了。」 姜晓脸色大变,立刻拉住嘉嘉和周书羽的手,逃离医院。 不知多久过去,苏妍和萧恆等人陆续赶到医院,苏骆其实没有什么力气讲话,但由于不想听苏太太那些人讲一些不吉利的话,便强打起精神,阻止他们向秦诗容问责,建议等韩枞醒来后,再由秦诗容承担一半治疗费用就好了。 除了陈太太和年轻小辈,年长者们都有些不理解,但可能是提前商量过,已经取得统一意见,他们看了看苏骆的脸,又隔着玻璃窗看看还躺在监护室里的韩枞,最终同意了苏骆的提议。 傍晚五点,苏妍打包了三份外卖过来,陪着苏骆在外面的椅子上吃掉了。扔完垃圾回来,她才好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找到同样守在监护室外面的秦诗容,问她:「你虽然没有逃逸,但你的确是开车撞了人了——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被抓去警察局?」 苏骆不是很想让她们在这里讲这些,打算开口阻止,却听见秦诗容说:「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我撞的他。」 「什么意思啊你?」苏妍似乎有些生气,语气稍有些激动,「难道你想推卸责任吗?」 「我没有……」秦诗容鼻音有点重地说,「该我负的责任我不会逃脱,但他的确是自己朝我车上撞过来的!」 苏骆缓慢地转过头,看着秦诗容。 秦诗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说「你也不相信我吗」,苏骆没说话,她眼眶立刻就红了,好像觉得哭是很没有用的事情,忍住了没有哭,说「我有这个做证据!」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苏妍:「这个是在他身上找到的。」 苏妍把纸条接过去,读了几个字,忽地停住,喊了一声小叔叔,十分困惑地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苏骆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存在的不好的情况,伸手将纸条拿了过来。 纸条上有干了的晕开的血迹,斑驳的附着在白色的纸面和黑色的字迹上。苏骆眼前一片模煳,过了许久,才清晰地辨认出,上面的字的确出自韩枞之手。 然后看见上面写:我是故意撞车的,与任何人无关。 「他为什么不想活了呢。」秦诗容的语气有些悲伤,顿了顿,恳求苏妍,「能让我在这里待着吗?我想等他醒过来。」 苏妍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和「你暂时还是有嫌疑」,在她身边坐下来。 苏骆装作不知道苏妍在看自己,发了一两分钟的呆,闭了闭眼,将纸条还给了秦诗容。 他站起来,重新隔着玻璃窗看韩枞,忽然间,一个近乎荒谬的、不可能被韩枞採纳的计划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骆喉口干涩得发痛,仿佛被细沙碾磨过几十次。他迟缓地转过去,盯着秦诗容的侧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机,试了很多次,才总算成功地把信息编辑完整,发了出去。 【秦诗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姜晓回信息的速度很快:【冯礼华。】 【怎么了?】姜晓接二连三地发来消息,【问这个干嘛?】 【你冷静一点。】【你找她爸也无济于事。】【韩枞能不能醒过来只能听天由命。】 苏骆没有回她消息,挨着冰冷的墙壁,蹲下去,无声地哭了起来。 如果可以,苏骆希望躺在监护室里的人是自己。同时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去,自己没有因为太害怕,忍不住喊了救命;韩枞没有打开那扇车门,没有碰到苏骆,不再厄运缠身。 第57章 彩蛋——夫夫相性三十二问 /彩蛋☆/ 1.请问您的名字? 韩:韩枞 苏(下意识打手语立刻改成说话):本名叫骆安。现在叫苏骆。 2.私底下会怎么称唿对方? 韩:苏骆,骆骆,宝宝,老———(被苏骆捂住嘴)雁山廷 韩(把手扯开握住):其实我想让他喊我老(再次被捂嘴)。 苏(脸红害羞):下、下一题吧。 韩(碰手臂):你还没说你怎么称唿我呢? 苏骆(小声):韩枞。 韩枞(不满):还有一个忘了? 苏骆(犹犹豫豫):木小从。 3.性别? 韩:男。 苏(抓紧衣服):我觉得我是女孩子,但是……我的身体构造,是男人。他们……除了韩枞,也都说我是男人。 韩(郑重严肃):就按你自己的认知和喜好来。 苏(眼眶泛红):嗯。 4.请问各自的年龄?(年上还是年下?) 韩:今年28。 苏:31岁。 第89页 苏(不解):年上、年下……是什么意思啊? 韩(握住他手) :没什么。下一题吧。 苏:哦。 5.觉得对方的性格怎么样? 苏:他特别温柔,善良,见识渊博,善于社交,聪明,有涵养,尊重他人,懂得也特别多,什么都会,还——— 韩(哭笑不得地打断苏骆):问的是性格。 苏(反应过来):性格……性格很好。韩枞哪里都好。 韩(低头笑笑):纯粹,善良,正直。偶尔会有点容易emo,但大部分时间都很可爱。 苏(疑惑):衣……魔?是什么意思? 韩(凑近亲亲):不重要。 主持人:………… 6.自己的性格呢? 韩:我?还行吧。 苏(不认同):你性格很好,特别好。 我比较不好。 7.请问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呢? 韩:最早的话……是他施计「钓鱼」,我以为他是真的遇到危险,出手相救,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和他重逢了。 苏:嗯。 8.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韩:初见是漂亮,可怜,想保护她。重逢后的第一面,就觉得还是漂亮。(停顿)又多了一点不可亵渎的感觉。 苏:说话声音好听,很英俊,很善良。 9.是双向暗恋吗? 韩:是双向奔赴。 苏:嗯。 10.是谁先表白的呢? 韩:我。 苏:嗯。 11.最喜欢对方性格里的哪一点? 韩(思索):想不到,因为都特别喜欢。 苏:他都很好。 12.最喜欢对方身体哪个部位? 韩:哪里都喜欢。最喜欢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苏(脸红):眼睛。 韩(凑近询问):为什么 苏(不好意思):因为你看着我的时候,特别温柔。 13.最不喜欢对方哪些方面呢? 韩:不喜欢他把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不喜欢他把心事藏起来,不喜欢他对别人太好,不喜欢他开网约车(因为有很多乘客爱撩拨他)。 韩(小声):想把他锁在家里。 苏(脸红):那个……太多次了,其他的,都很好。 韩(明知故问):那个?是哪个? 苏:没、没有哪个。下一题吧。 14.见过双方家人了吗? 韩:去祭拜过他父母和养父母了。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是我远亲。 苏:祭拜过他父亲了。弟弟、妈妈……也见过了。 15.你们在一起有没有遭到亲友反对? 韩(苦笑):有的……(嘆气)都过去了。 我表姨相当于我半个妈了其实,她没有太强烈反对,就是哭,觉得……觉得自己没有「管教」好我,愧对我爸,愧对我外公外婆。表姨父就比较顽固,现在还不是很接受。 苏:他们都很好。我……我会继续努力。 16.有没有怀疑过对方对这段感情的忠诚? 韩:没有。 苏:没有怀疑他会变心,但是有想过他适合更好的人。 韩(微愠):嗯?! 苏(羞涩):现在、以后,都不会那么想了。 17.如果对方变心了,会怎么做? 韩:他不会的。但如果……如果真的变心,我会和他谈一谈,希望能够挽回。但要是没办法挽回,那就祝福他———我装的——不会祝福,也决不允许他变心。 苏(抓住韩枞的手):我不会变心的,韩枞也不会。 18.对方做什么会让你感到不开心? 韩:不吃饭、和姜晓待在一起、不好意思拒绝乘客提出的合影请求的时候。 苏:他……(声音变小)他、他那个的时候……有点 韩:那个?哪个?? 苏:没事了,也没有、没有不开心。 韩:??? 主持人:(神秘微笑)。 19.除了卧室,还在哪些地方做过? 韩:厨房,客厅沙发,落地窗旁,卧室,盥洗室,浴缸,乡下老家的每一个房间都有做过。(小声说)其实我最想和他在我办公室里做。……要不,我们下次——— 苏(提高声音):下一题吧。 20.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以后哪一个先走了,留对方一个人怎么办? 韩、苏(同时回答):我希望他先我而去。 (两人相视一笑) 21.会想要领养男孩还是女孩? 韩:女孩。 苏:我都可以。 22.那会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韩(转脸问苏骆):韩安骆怎么样? 苏(点头):好听。 23.对方送过什么礼物给您? 韩:我每年的生日,中秋、七夕,他都会给我送礼物,什么样的都有。(偷笑)今年生日他送了一个泡脚桶给我。 苏:不论什么节日,他都会送我礼物。今年、今年的中秋节,他送了我一条,很奇怪的裙子………… 韩(轻咳):那个叫lolita。 韩(凑近):今天晚上回去穿吧宝宝。 苏(低头):嗯…… 24.对方做什么会让你觉得不高兴? 韩:自我检讨、批评,甚至想要牺牲去报仇。 第90页 苏:他很温柔很好,没有做过任何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韩(思维发散):所以你说太多次了,其实不是在不高兴? 苏(结结巴巴):没有,不是,不要说那个了。 韩(心情大好):嗯,好,不说了。 25.因为什么对对方心动? 韩(认真):我对他一见钟情。心动的话……见到他的每一次都很心动。 苏:十几年前的那一晚,他把衣服盖在我身上,跟我说「别怕」,我心跳得特别快。 韩:(紧紧握住苏骆的手)。 26.没有外人的时候,最喜欢和对方一起做什么? 韩:接吻,做爱。 苏(第无数次脸红):喜欢他亲我(越来越小声),喊我宝宝,说爱我。 27.你们有想过互攻吗?? 韩:没想过。这样挺好的。 苏:什么、是互攻? 韩(一本正经):生气的时候用力攻击对方。 苏(大惊):我不会攻击你的。 韩(憋笑):嗯,我知道。 28.对方最喜欢什么姿势? 韩:后入的时候他的身体最敏感,但他自己更喜欢正面的。 苏(脸红得要渗血):他最近喜欢在落地窗边,从后面……。 29.第一次发生在哪里? 韩:酒店的卧室。 苏:嗯。 30.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韩:第一次……(沉思片刻),说实话,不是特别好,生理上是好的,但……他那时候想牺牲自己,想玉石俱焚了,我挺生气的其实。但是我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挺不好受的。 苏(惊讶):你怎么知道? 韩:我对你太了解了。再加上姜晓的再次出现,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 苏:对不起,我…… 韩:没事,都过去了。 31.对于未来,两位的打算是什么呢? 韩:去国外领证,然后回国办婚宴,再领养一个女儿。 苏:都听他的。 32.如果让你们在二十年前相遇,最想跟对方说什么呢? 韩(不假思索):骆骆你好,我叫韩枞。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苏(腼腆微笑):同学你好,我是骆骆,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第58章 不择手段 52. 凌晨两点,韩枞在众人期盼中醒来,三小时后,他被转移至普通病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苏骆。 苏骆好像瘦了,头髮也长了些,凌乱地扎在脑后,露出白而小的脸颊。 他眼周很红,站在其他人身后,眼巴巴地看着韩枞。 发现韩枞在看他,苏骆连忙移开视线,看向虚空,侷促地抓住自己的手指,嘴唇紧抿着。 病房里的灯十分柔和,打在他白得仿佛透明的脸上,给他镶上了一圈朦胧的光晕。 韩枞认为,世上所有的美好词彙,都无法形容苏骆的干净、漂亮、纯洁。他生出了些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或许的确是孤独的,所以凭空捏造出了一个叫做苏骆的虚妄梦想。 在他恍惚中,大夫给他换了药,简单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家属们不要待太久,然后拒绝了苏先生的红包,和护士小姐一同走出病房。 医护人员离开后,病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长辈们似乎很是愧疚,大多踌躇着,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陈太太走到床头边,微微俯身,握住韩枞的手,让韩枞放宽心,说「一切有我呢」,让其他人快快离开,勒令韩枞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长辈们走后,苏妍和萧恆逗留了一会儿,才依依不捨地和韩枞说再见,韩枞虚弱地点点头,发现最爱凑热闹的陈彦明没有在,感到少许疑惑,刚打算开口询问,手就被人抓住了。 「谢谢你活过来!」 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 她上身穿着一件oversize风格的蓝色衬衫,搭配黑色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个子不算矮,脸颊有少许婴儿肥。 「我叫秦诗容,」她鼻音很重地对韩枞说:「你撞到我车上了。但是你很幸运,没有死。」 萧恆对她的表述有些不满,出声指责了两句,想要把她赶出去,苏骆立刻阻止,沖他摇摇头,而后,他看了韩枞一眼,嘴唇微抿着,比划:【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萧恆看不懂手语,困惑地看向苏妍,苏妍替他翻译了,看了看苏骆,又看了看韩枞,沉默着将萧恆推出病房。 她想要把秦诗容驱赶出去时,苏骆拦了她一下,顿了顿,比划:【我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这里,所以需要她照顾韩枞。】 又补充:【有些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苏妍神情不解,和苏骆对视了会儿,说「好吧」,转过去交代秦诗容,看顾好韩枞,皱着眉头,跟在苏骆身边,和他一起走出病房。 这天天气依然不好,玻璃窗外的天空呈铁灰色,微凉而潮湿的风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除了草木泥土的味道,还多了些消毒水的气味。 父亲在世时,韩枞几乎每天都要使用消毒水。父亲走后,他的习惯也没有变,一直到工作以后,才因为压力太大、时间也不允许,逐渐放弃使用消毒水清洁房子。 实际上,他过去也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在倔强、偏执地重复过去的生活习惯中,设想自己仍拥有幸福完整的家。 第91页 韩枞闭了闭眼,没什么力气地抬起手,示意秦诗容给自己倒杯水,秦诗容愣了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走到床头边,把水壶拿起来晃了晃,嘟囔「怎么vip病房开水都不准备」,让韩枞稍等一下,说她马上去打水。 韩枞慢慢点了下头,努力对她展露出感激的笑容,秦诗容有少许失神,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我去打水我现在就去」,抱着空热水壶,快步走出病房。 大抵是託了萧先生的福,韩枞住进了有钱人都未必能够住的vip病房,房子里的布局很有格调,比起病房,更像是高薪人士居住的高级单身公寓。 韩枞盯着天花板和顶灯发了会儿呆,感受到骨头缝里的痛楚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冒。 在充斥着冷与白的房间里,他缓慢地思考着,苏骆究竟与自己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在看见他时,自己会感到心脏紧缩,悲伤又不完全像是悲伤,只觉得唿吸困难,心跳加速。 他直觉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具体是什么,已全然想不起来了。 那晚大约十点,韩枞因为太过思念苏骆,使用了些必要手段,在机构的工作人员那里借了手机,给苏骆拨去电话。 通话的第三分钟,值班主任突然来访,说是有人要见韩枞。 韩枞愣了愣,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主任走出去几步,忽然回头,指着那位值班人员说「下次再犯错误,就给我滚蛋。」让他第二天一早就去把手机卡换了,又补充:「更换号码之前,不允许接听任何陌生电话。」 和自己手下的人说话时,主任的气场和语气与往日对待韩枞时相差无几,但转头面对韩枞本人却又已截然不同,韩枞皱了皱眉,意识到此次前来的人,应该是宫先生。 之后,韩枞随主任走进办公室,果然见到了宫先生,以及尤继姚。 宫先生抱了抱韩枞,说:「衰仔。」捏捏韩枞手臂,嘆气道:「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呢……」 尤继姚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韩枞,周身萦绕着难以忽视的悲伤和疲惫。 韩枞松开宫先生,想了想,询问:「出了什么事?」 宫先生没说话,坐到办公桌后面的皮质靠椅上,问主任:「你有烟吗?」 主任这天才知晓自己的「患者」和背景颇深的宫先生关系匪浅,眼神充满惊惧,摇头说自己不抽菸,但是会想办法去找来,宫先生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不用了,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将人赶了出去。 沉默了一段时间,宫先生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办公桌上,直视韩枞的眼睛,告诉他:「勇哥出事了。」 韩枞怔住半晌,嘴巴张了张,移过视线去看尤继姚。 尤继姚腮帮微动,闭眼点了下头。 一片死寂中,韩枞听见尤继姚说:「勇哥联繫上了当年的一些亲歷者,打算逐一拜访。然而在电话里谈得好好的几个老同学,临时反水,不愿意见他了。昨天,一位姓余的老同学突然联繫他,说愿意提供当年自己留下来的证据,勇哥带着徒弟去见他,回城路上,为了躲避一个闯红灯的老人,撞上护栏,车身翻了……」 说到这里,尤继姚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声音很低地说:「120在路上被两台事故车给堵住了,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勇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韩枞感到一阵晕眩,他喉头干涩,哑声道:「是……他们干的。」 尤继姚闭了闭眼,说「嗯」。 「他们在剎车片上做了手脚。」宫先生补充。 尤继姚声音很哑,语速很慢地说:「勇哥……没了,他徒弟,后半辈子,只能靠假肢行走……」 「对不起。」尤继姚摘了眼镜,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是想要赎自己的罪孽,他跪在地上,头一下下地磕着地板,一遍遍地说「对不起」,说「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出事……不是为了救我,苏婷也不会有事,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做错事的人是他们,要赎罪的,也该是他们。。」宫先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把尤继姚扶起来,拍拍他肩膀,嘆气道,「是我掉以轻心了。我没想到他后台这么硬。」 「很明显,他在跟我宣战。」宫先生把玩着手上的佛珠,平静道,「明知道阿勇是我的人,他也敢动……不简单。」 说罢,宫先生垂眼,用大拇指指腹扣住其中一颗刻着「卐」字标记的佛珠,抬眼看向韩枞:「你可以牺牲你自己吗?」 韩枞和他对视了片刻,问:「什么样的牺牲?」宫先生所说的「牺牲」,必定不是字面意思。 宫先生笑了笑,对尤继姚说:「我说的没错吧——他比我们都要聪明,」顿了两秒,宫先生收起笑意,说,「为了达到目的,去伤害一个单纯无辜的小女孩——牺牲你的善良,你可以做到吗?」 韩枞沉吟了片刻,陈述般道:「你们觉得,接近冯礼华的女儿,可以扳倒他,以及他身后的人?」 尤继姚嗯了一声,说:「冯礼华和他岳父相当于『老鸨』。他俩手头上握着很多人的把柄,所以这些年他们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升官发财,手头上的权势地位也不足以压死人,在s市也不算得上是『大人物』,但是他们很顺,做什么都顺。」 韩枞瞭然地点点头,沉默下来。 第92页 长久的沉寂过后,韩枞开口道:「宫先生很了解我,我的确不会牺牲自己的本心,不太能够接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去利用一个无辜的人。当然,我不是良心不安,只是觉得不耻。」 「但……」他微微偏头,苦涩地笑了笑:「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是。」尤继姚说,「抱歉,我——」 韩枞抬手打断了他,静了静,转头看向宫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宫先生身边有位很厉害的催眠大师。」 宫先生挑眉,拨弄佛珠的动作没有停,慢吞吞地说:「是啊。」 「您当年为了让季先生走出心理创伤,强行抹去了他的一部分记忆,然后往他的大脑里『植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韩枞说,「我记得没错吧。」 宫先生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凑近少许,警告韩枞:「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就不要翻出来讲啦!被他知道我就死定了!你给我忘记,知唔知啊!」 韩枞笑笑,说好,顿了顿,提议:「宫先生可以尝试对我使用这个办法。」 「不行,」宫先生立刻拒绝,「大师说这种手段是很缺德的,我还想长命百岁,不能再做有损阴德的事情了。」 「不会的。宫先生现在在做的事,若是成功,功德可抵十年慈善募捐。」 韩枞看着宫先生,沉声说:「前提是,我要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不记得某些事了,我想,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他又说。 -------------------- 突然发现,我居然偏爱狗血(苏骆对不起555) 第59章 从未相爱 53. 周三晚八点,徐燕应邀参加表姐的生日会。 生日会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级西图澜娅餐厅举办,所有人都情绪高涨,只有徐燕坐立不安,仿佛缺氧似的难受。 四周气氛热络,嘈杂声不断钻入她耳朵里,徐燕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亲戚们的寒暄,脑中不断闪现今天中午,苏骆失魂落魄地蜷缩在医院盥洗间角落里的样子。 韩枞在vip病房住了五天,情况已趋近稳定。徐燕白天前去探望,临近中午,她让助理给韩枞点了一份清粥,和几样对身体恢復有所帮助的养生汤。 等待间隙,韩枞让徐燕给副总以及几位高层管理一一发去简讯,通知他们2分钟内上线开会,而后,韩枞拜託她为自己打开笔电、在抽屉柜里帮他找到蓝牙耳机。 做完这些,徐燕吩咐助理把手机铃声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搬来一条椅子,坐在床边专心地进行会议记录。 视频会议持续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助理接到了来自外卖员的电话,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把外卖拿了进来。 稍作一提的是,助理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苏骆。 看见韩枞在工作,苏骆愣了一下,站在床尾半米外的空地上,表情呆滞了几秒,才好像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把手上提着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对徐燕点了下头,转过身去,似乎打算立刻离开。 韩枞这时对屏幕那边的几位公司要员说「稍等一下」,抬起头,拿下一只耳机,说:「小舅舅」,问他:「你要走了吗?」 徐燕和苏骆离得很近,她看见苏骆嘴唇轻微颤抖着,像是丢了魂似的,木纳地点了点头,抬脚要继续走。 「小舅舅,」韩枞突然抓住他手腕,没话找话地说,「你吃饭了吗?」 不知为何,徐燕在看着苏骆的眼睛时,感到心脏被人一把揪住,唿吸困难了起来。 很奇怪的是,苏骆并没有在哭,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但徐燕就是莫名其妙地、几乎是笃定地觉得,苏先生在难过、悲伤,在痛不欲生。 她直觉韩枞和苏先生之间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不敢相信是分手,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因为姜晓的出现,韩枞和苏先生发生了不可避免的摩擦,眼下正在冷战。 她停下打字的动作,抬眼盯着苏骆,希望从他脸上找到「我们很快便会和好如初」的讯息。 然而苏骆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是那副徐燕初见他时的样子,很有礼貌,很温柔,但也让人感到不易亲近。 他转身,对韩枞比划了一串手语。 不知他说了什么,韩枞说「哦」、「好吧」,松开了牢牢抓住的苏先生的手。 发现徐燕在看自己,苏骆对他展露了一个友善微笑,再次点了下头,缓慢地走出病房。 助理站在很远之外的沙发边,茫然地四处张望,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模样——事实上,徐燕也是如此。 徐燕感到难以形容的憋闷,想要找时机询问韩枞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那么善良心软的苏先生,生这么长时间的气,甚至在韩枞经歷了生死大难,仍旧和他维持冷战。 踌躇间,韩枞结束了视频会议,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看了看水果篮,韩枞表情有少许失神,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助理可能误会韩枞饿了,马上把外卖纸袋提过来,为韩枞架好用餐檯,准备餐前事宜。 韩枞对她说谢谢,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水果篮上。 因为骨折情况严重,韩枞自理能力还未完全恢復,徐燕打算餵他喝汤时,一道轻快活泼的声音传过来:「我来就可以啦!」 第93页 徐燕愣了愣,和助理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叫秦诗容的女孩。 她把一大捧百合塞进助理怀中,说「帮我处理一下哦」、「谢谢啦」,雀跃地打开餐盒盖子,又为韩枞调整好枕头的角度,熟练地拿过餐具,舀了一勺养生汤,往韩枞嘴边递。 韩枞对她说谢谢,张嘴把汤喝了。 徐燕看得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想要阻止秦诗容继续,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骆忽然去而復返了。 他握着一台让徐燕感到十分眼熟的手机,呆站在床对面的空地上,过了十秒左右,才记起自己是返回来干什么的,走过去,把手机递给韩枞。 韩枞仰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小舅舅」,顿了顿,夸赞起汤很好喝,随口建议:「小舅舅下次没空做饭的时候,可以点这家外卖。」 苏骆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用手语交流了一小会儿,苏骆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对韩枞晃了晃,徐燕猜测他在说,他要开始工作了,然后听见韩枞用带着少许关切的语气问:「小舅舅是生病了吗?瘦了好多。」 徐燕越发觉得不对劲,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她屏住唿吸,望向苏骆,希望能通过苏骆的微表情,窥探一二。 然而苏骆表情并无明显变化,只是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拍拍韩枞的头,像对待晚辈那样,对韩枞表达:安心修养,我先走了。 「好吧,」韩枞说,「谢谢小舅舅帮我把手机送回来。」 停顿了两秒,忽然说抱歉:「那天把你推出去,是为了阻止陈欣继续发疯。在她那里,同性恋,应该比无性恋要难接受得多。」 「我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大,」韩枞说,「抱歉啊小舅舅,利用了你。」 徐燕心中一惊,怪异感好似滚雪球,越滚越大,忍不住出声,喊了「老闆」。 她想问韩枞,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然而下一秒,苏骆转过脸,快速地在手机打字,递给她看:【不要纠正他。】 徐燕嘴巴张了张,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骆对她感激地笑了笑,又打字给韩枞看:【彦明没空,拜託我来看看你】、【你没什么大碍他也就放心了】、【手机是你之前落在我家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秦诗容想要凑上去看苏骆说了什么,徐燕立刻挪了挪位置,站在她和苏骆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诗容不高兴地撇撇嘴,坐回椅子上,把耳机戴了起来。 苏骆看了她一眼,对韩枞比划「早日出院」、「有空再来看你」的手势,又对徐燕和助理说再见,离开了病房。 苏骆离开后,病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徐燕和韩枞对视了少时,发现他眼底也有少许困惑,但并没有她想看到的浓烈的不舍和眷恋。 于是在沉思之后,徐燕确定了自己此前的判断是准确的:韩枞和苏骆果然已经分手。 所以苏先生才会如此冷漠,而韩枞放下工作,陪同亲人出去旅游,大概也是为了治疗情伤。 可能俩人并不想因为一场失败的恋情而撕破脸,所以在外仍旧维持体面,上演「失忆」这种科幻般的扑朔迷离的剧情,也只是为了缓解尴尬,之后再慢慢地回归到原本的关系层面上。 虽然与韩枞相识多年,关系也还算亲近,但毕竟是私事,徐燕也不好多加干涉。 她在心中放声痛哭,忍住想要「教育」韩枞珍惜眼前人的欲望,重新投入工作,逼迫自己专心整理会议纪要。 秦诗容不知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时捂嘴偷笑,露出诡异表情。 徐燕暗暗腹诽她小脑发育不良,转过脸继续工作。 把整理好的会议纪要发给韩枞之后,徐燕揉了揉眼睛,把笔电装进电脑包,站起来和韩枞说明天见,嘱咐助理照顾好老闆。 助理乖乖巧巧地说「好的姐姐」,问徐燕「要不要我送你啊?」 徐燕转了转心思,说「好的」,让她送自己出去。 韩枞这时喊住了她,问:「小舅舅……好像状态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燕心中一惊,正欲开口,秦诗容窜了过来,八卦道:「刚刚那个是你舅舅?他看上去很年轻啊,是你外公的小老婆生的吗?」 韩枞估计也被她乱七八糟的脑补所折服,无语了片刻,解释:「他是陈彦明的小舅舅——陈彦明是我最好的兄弟。」 秦诗容「噢」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评价:「小舅舅好好看哦。」 韩枞说嗯,笑起来:「是很好看。」 两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秦诗容开始忙碌起来,为韩枞倒水削果皮,问他要不要看电视、玩不玩游戏,听不听广播剧,看不看电影等等等等,全然忘了她是让韩枞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时不时看着韩枞的脸发呆。 徐燕有些待不住了,向韩枞道了再见,喊助理和自己一起离开。 离开前,她听到韩枞对秦诗容说「那就看花样年华吧」,秦诗容笑眯眯地说好,拉开韩枞的被子,挤进去,和他共用一张床,共用一对耳机,捧着平板,脑袋贴近韩枞。 徐燕瞬间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心态正在天翻地覆般的崩裂,重重地把门关了起来。 在失去理智前,她快速地交代助理,盯紧那个秦诗容,千万千万不能让她和老闆单独相处,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第94页 助理不解:「为什么啊?」 「老闆好像还蛮喜欢她的。」助理小声补充。 徐燕太阳穴一阵阵地疼,她吸了一口气,握住助理的肩膀,咬牙切齿道:「让你这么做就这么做,明白吗?老闆他是不会对你有任何意见的。但如果你让秦诗容那小妮子成功地趁虚而入了的话,我就会对你有很大的意见了!」 助理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点头。 交代了几项重大的「盯梢」细节,徐燕摆手让助理赶紧回去盯住秦诗容,不要让她利用单纯甜美的外貌气质,诱骗表面上身经百战、实则纯情又恋爱脑的韩枞。 助理如临大敌一般,又有些不知从而来的「同仇敌忾」的心理,承诺一定会把人盯死了,保证不让秦诗容和老闆「勾搭」上。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徐燕记起自己下午还要和副总一起接待一位重要客户,便打起精神,穿过走廊,去盥洗间补妆。 盥洗间大门上方的顶灯大概快要坏了,忽明忽灭地闪着微弱的光。徐燕从小就惧怕医院,遇到此种「诡异」现象,心中一阵发毛。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读书时期,她为了「以毒攻毒」而看过的一部恐怖片。 正要放弃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披散着头髮,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徐燕吓得心脏骤停,大喊了一声,那人也好像被吓到了,身体抖了下,缓慢地转过来,和徐燕对视着。 下一瞬,徐燕看清了,窝在那里的那个人,在15分钟前,对韩枞说要他去工作了,像普通长辈那样和韩枞说再见,仿佛他们从未相爱过。 -------------------- 呜呜呜 第60章 番外篇——浮生记(韩枞视角) ☆ 「下雪咯,小枞。」父亲声音刚落下,韩枞便从被子裹成的蚕蛹里挤了出来。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玻璃窗,看见天地万物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地,肉眼可见皆是白茫茫一片。山间小道上的淤泥不见了,水池上空升腾着若隐若现的雾气。 看来,已经结了冰。 韩枞忽然想到《西游记》里的某一集,师徒四人在河面上走着走着,师傅突然掉下河被妖怪抓走了。 他在心中设想,自己穿着厚厚的棉服,牵着父母的手,在河面上走来走去,但是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唐僧那么倒霉。没有掉下去。 韩涛看了他一眼,说「小从」,顺手把窗户给关上了,然后把取暖器打开,将衣服搭在上面,叮嘱:「穿好衣服出门再看,这样会感冒的。」 韩枞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穿衣服。 韩涛好笑地揉了一把他的鸡窝头:「我今天要跑最后一趟货。你和妈妈呢就去参加苏老爷子60大寿。你替我向老爷子问声好,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记下了?」 他又不是我亲外公。 韩枞抬头看着父亲:「爸,我可以不去吗?」 他想在家睡觉。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太对不起这第一场雪了。 韩涛摇头:「不可以。」他指了指对面紧闭的房门,「作为家里最闲的男孩子,你得陪女士一起去。」 韩涛指的是他妻子,陈欣。 「好吧......」韩枞泄气一般耷拉下脑袋。 衣服在取暖器上烤了两分钟,已经有了热气。无视那件大红色毛裤,韩枞把新买的休闲款棉服长裤利落穿好,翻身下床。 韩涛无奈地摇摇头,说「臭小子」替他把毛裤叠好放在床尾。 陈欣左右手分别拿了件红色大衣和米色棉服。她走到门口,先后掂了掂两件衣服,问:「我穿这个大衣好一点还是这个棉衣好看一点?」 陈欣嘴上的口红涂得有点厚,和垂坠在胸口的水滴状绿色毛衣链搭配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朵迎风绽放的乡间野花。 为免伤了母亲自尊,韩枞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说:「妈,您要去相亲?」 「尽瞎说!我都是做妈的人了还相什么亲?」韩枞只有15岁,但个头已经比陈欣要高了。陈欣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我打扮得洋气点儿不也是给你爸争面子吗?」 韩枞把她的手拿下去,耸了耸肩,「您高兴就好。」便去洗漱去了。 陈欣对着他后背说了句「我儿子怎么这么酷咧......」 韩涛温和的声音传过来:「穿大红色吧,喜庆。」 丰堰村到岐峰镇不算远,但全都是黄泥铺就的乡间小路,下雪路滑,韩涛没敢开太快。 路过一处偏僻地段,迎面遇上一台小轿车,韩涛踩了剎车,然后换踩离合挂倒档,退了十几米,把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外的空地上。 小轿车擦肩而过时把车窗降下来,隔空递了根烟给韩涛:「谢了啊,兄弟。」 韩涛正准备拒绝的时候,陈欣搭了腔:「谢谢老闆,他不抽菸的。」 男人的目光在陈欣身上转了一圈,对韩涛说:「带老婆孩子走亲戚?」 韩涛礼貌回答,「嗯,亲戚家办寿宴,过去吃酒。」 男人「嘶」了一声,问,「是苏建军家吗?」 「欸?你怎么知道呀?」搭话的还是陈欣。 「哈哈,我当然知道啦,」男人笑道,「我跟他老婆是同学。」 陈欣「咦」了声,身子前倾,掠过韩涛,问小轿车里的男人:「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梁平啊?」 第95页 「是啊!」叫梁平的男人打开车门下来,绕过面包车车头,往副驾驶位置走,嘴上说「你是......陈欣?」 原来又是认识的。 韩枞看了他父亲一眼,后者嘴角噙着笑,看着陈欣与梁平叙旧,偶尔被动的回答几句。 韩枞自觉没趣,把车窗摇下来,欣赏雪景。 视线前方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深绿色的小糰子,韩枞怔了怔,把头探出去 ——是个小孩儿蹲在那里。 小孩戴着雷锋帽,身上穿着厚厚的军绿色棉衣,棉衣的腋窝与后肩连接处有一大块白色的东西。韩枞以为是小孩在雪地里滚着玩儿蹭了积雪到身上,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因为隔得远,小孩穿的又「雌雄难辨」,是以韩枞没认出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一个劲儿地搓手朝手心里哈气,然后往一团毛绒绒的、黄黄的小傢伙身上捂。 韩枞把头又往外探了些,他想看看那小孩在给什么东西取暖,这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笑着招手,说我们要走了,那小孩回头「哦」了一声,身子却还没动。女人音量提高了些,喊了声什么,小孩立刻应道「好嘛好嘛。」起身往女人的方向走,边走边回头,眼神颇为不舍。 韩枞这才看清那团白色的东西是衣服里面的棉絮。 小孩的帽子是可以遮住两边耳朵的,绳子在下巴上打着结,把ta的脸遮了大半。韩枞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具体什么样儿,只觉得这人太瘦了,一看就是不爱吃饭的,衣服都撑不起来。 小孩很快就被女人牵走了,韩枞看着雪地里的那小团黄毛,心说,那是什么呀?那么捨不得。 这时陈欣与梁平打招唿说有空上家来坐坐,梁平说「妹夫会不会欢不欢迎啊?」韩涛笑着说「当然欢迎。」 梁平斜挑了下嘴角,看了陈欣一眼,说:「行,春节后再来拜访。」 梁平说完便与韩涛道别,把车开走了。 韩涛准备重启车子,韩枞喊了声「爸爸,等我一下。」 不等韩涛反应,他一手拉开车门,快速蹿了出去。 ——那团毛绒绒的东西是只小鸭子。 它身上的毛是黄色的,特别小的一小只。它身上有些脏,蜷在雪地里瑟瑟发抖,韩枞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它,把它放在手掌心里。 韩枞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就只有这间土瓦房。很显然,刚刚那两个人是这里的主人,但是她们现在没在家。 它待在这里会冻死的。 韩枞挣扎了几秒,最终决定带它走,让它暖和起来,等明天回家路过这里再把它还给那个小孩。 韩枞右手罩在小黄鸭头顶,用自己的左手给它做了个窝,把它带回车上后,他跟父母解释了小鸭的来处以及自己的想法。 韩涛点头表示贊同:「好,明天姨父送你们回家的时候,记得还给主人家。」 到了陈家,吃过早饭,韩枞找陈彦明要了个小纸盒,又问姨妈要了件破棉裤,他把里面的棉花拆出来垫在纸盒里,给小黄鸭筑了个小窝。 韩涛还得折返回家开货车出去,不好多留。他把红包和营养品送给老爷子,说了几句贺寿的吉利话,嘱咐韩枞今天姨妈她们忙不过来的话要帮忙打下手。韩枞正蹲在地上看着放炉灶旁的纸盒,小黄鸭正在一点点地恢復体力。 韩枞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十点过,隔壁邻居来喊陈欣去打麻将,陈欣隔着几十米远喊了几声。韩枞无奈地嘆了口气,抱着纸盒起身走出去,问她要干什么。陈欣喜滋滋地说妈妈去赢钱,你自己在这里玩儿,别到处乱跑哈,别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 我又不是小孩儿。 韩枞最烦别人觉得他年龄小。除了韩涛,好像多数人都把他当成孩子,包括陈欣。韩枞看了眼他妈牙齿上的口红,忍住了没说什么,嗯嗯嗯地一一应下。 陈欣捏了捏韩枞的脸,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乖儿子!」便蹬着高跟鞋跟几个熟人去搓麻将了。 苏老爷子的房子紧挨镇中学,唯一能够搭建起偌大的舞台的,就只有他们学校的操场。寒假期间,学校操场空着也是空着,校长便同意把场地借给他们搭建舞台以及摆酒席。 韩枞百无聊赖之中,抱着纸盒在操场上寻了个花坛坐下。 小黄鸭已经恢復了体力,它在雪白的棉絮上慢悠悠地踱步,韩枞盯着他笨拙的走路姿势看,突然想起了那个衣服破洞、棉絮往外跑的小孩。 ta好像也是被裹成厚厚的一团,走路也是这么蠢蠢的。 ta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吧?ta是不是家里很穷啊?ta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感觉......像是女孩。 韩枞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鸭子的脑袋。小黄鸭瑟缩了下,迈着小短腿快步走,在纸盒里四处撞。韩枞被它逗乐了,正想骂它是只小蠢鸭,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陌生的但又很特别的曲调。 民间文艺团自带的音响,效果其实并不太很好。以前谁家办红白喜事,陈欣总喜欢去凑热闹,韩枞每次都被劣质音响震的脑瓜疼,可这次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觉得刺耳。相反,他有种耳廓发痒的感觉。 他抱着小纸盒,循着声音往前走。 —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第96页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乱如火!(注1) ........... 雪不知道什么已经停了,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落在舞台一角。挥着长袖身穿戏服的小姑娘,站在光与暗的边缘,唱着小曲儿。 舞台搭在操场北边,面对教师办公楼。右侧有颗高大的梧桐树,树叶上的一滴水珠落在韩枞仰起来的脖颈上,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 捧着纸盒的手没来由地颤了下,韩枞懵了几秒,冬天里的水应该是冰冷的,为什么......他有种心口发烫的感觉? 韩枞不懂什么是戏曲,他仰头盯着舞台上的小女孩,心头冒出了很多个想法——她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她为什么把头髮剪这么短?她穿那么少会不会冷? 被人长时间盯着,还是打扮得很帅气的小男孩长时间盯着,小姑娘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她垂下眼睫,在韩枞身上停留了两秒,看见他捧着的纸盒里有只四处晃悠的小黄鸭,她愣了两秒,差点没跟上手动版伴奏。 韩枞找了条木凳,不理会陈彦明的喊叫,把纸盒放在腿上,认真听着自己压根就听不懂的戏曲,一直到小姑娘下场。 临下场前,小姑娘嘴角上扬,沖韩枞眨了眨眼,随即转身,掀开幕布,消失在舞台上。 韩枞左右看了一眼,想了想,抱着纸盒往舞台后面走。 「嘿!」小姑娘蹿出来,拍了一下韩枞的肩膀,「你好聪明呀,你怎么知道我叫你呀?」 韩枞心说,我就是瞎猜的。但嘴上却说,「哦,谢谢你夸我,我就是一般聪明吧。」 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一点也不谦虚呀?」 韩枞面上依然保持帅气:「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嗯」了声,然后笑眯眯地说:「你说的对!」 小姑娘浓密的睫毛扇呀扇,韩枞心想,她小时候剪过睫毛吗?怎么那么长那么浓还那么翘。 他想伸手去捋一下,感觉......会很柔软。 小姑娘抬起眼,指着纸盒里的小鸭子说:「这个好像我今天早上看见的那只小鸭子欸,它是你家的么?」 今天早上? 「你是......那个戴帽子的小孩?」韩枞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一点,所以他觉得这小姑娘肯定比自己年龄小。 「我不是『小孩』,我都17岁了。」小姑娘问他,「你多大了呀?」 韩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17岁怎么这么矮?」 小姑娘脸红了下,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啊.......」 「哦,对不起,我没有说你矮...不是,我没有说矮不好。就是、就是你以后多吃点儿,吃多一点就能长得高。」韩枞不太好意思地补充,「那个,我叫韩枞,我今年15岁。」不等小姑娘接话,他立刻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刚说这个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 小姑娘点头:「是呀。」 「不是你家的吗?」韩枞问她。 「不是啊,」小姑娘摇头,说,「它应该是迷路了,然后走到我家门口了。」 「噢…」韩枞看了看小黄鸭,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说:「那你要吗?是你先看到的。」 小姑娘笑了起来,眼睛里装满星星,她看着韩枞说,「你救了它,它就是你的啦。」 韩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他「哦」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时小姑娘问他:「你的名字有点复杂。」 韩枞愣了愣,耐心解释:「韩非子的韩,木头的木和从前的从,加在一起的『枞』,就是我的名字,韩枞。不复杂的。」 小姑娘微微偏头,指尖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子,然后拧眉道:「好难写……」她想了想,随即展开笑容:「我比你大,我可以叫你木小从吗?」 木小从?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唿?我又不姓木。 韩枞的不乐意在小姑娘热切期待的眼神里消失,无所谓道:「随你高兴吧。」顿了会儿,韩枞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 「骆骆、骆骆......」一个同样穿着戏服化着戏曲妆容的女人走过来,对她说「骆骆,跟妈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还要卸妆重新上妆,唱另一曲儿。」 「嗯!」骆骆乖巧地点头,随母亲走出去几步,她转身对韩枞说,「木小从,等下我唱完了再来这里找你玩好吗?」 韩枞其实不太喜欢跟陌生人玩,但他觉得拒绝别人不太好,便说「好.....吧。」 骆骆边走边回头,挥手补充道,「木小从,待会儿见噢。」 「哦。」韩枞点头,想把右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跟她挥手,想了想,觉得那样有点蠢,便又收了回去,小声补了句「待会儿见。」 韩枞站在那儿看着她消瘦的后背,心想,她叫骆骆? 嗯,名字真好听。 -------------------- 算作是平行时空的番外看吧。 第61章 番外篇—alpha与同性恋(脑洞篇) ☆ 11月的最后一天,s市的气温骤降到了12度。 寒流来的毫无预兆。在外头闲逛的散步的,或是街头派发传单、出外跑业务的都加快脚步回家添衣,实在不能回的,就想办法找有空调的地方躲一躲,驱赶钻进皮肤里的冷意。 第97页 但在酒店上班,穿着无袖上衣和短裤的陈彦明就不这么走运了。 一方面是他已经没了假不能回家,另一方面则是他老闆特别抠门儿———夏天不到最热的时候不给开冷气散热,同理,没到地暖开放时间,不允许开空调制暖。 咬牙捱了一小会儿,陈彦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缩在前台里头瑟瑟发抖地给他小舅舅发信息,让他给自己送件厚点儿的外套和长裤过来。 刚收起手机,自动门的电子女声响起一道「欢迎光临」的声音。 陈彦明还以为苏骆这么快就到了,激动地差点儿蹦起来。 「小舅舅」刚到嘴边,转瞬又生生地给咽下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足足呆了半分多钟。 ———一个身形高大,长相英俊的男人从外头走进来,站在他面前。 离家出走之前,陈彦明在自家经纪公司上班。里什么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俊男美女更是看的他都无感了。 他原本认为自己不会再被皮相所迷惑,可这个乍然出现的五官立体、气质出挑的帅哥儿,还是让他晃了神。 陈彦明默默地在赞美前头加了句脏话作前缀,然后开始打量这人。 淋了雨的人大多狼狈,跟「姿色」更是沾不上边,可对方即便头髮和白衬衣都是湿的,额前刘海也成了一绺一绺的,但…… 怎么说呢, 性感。 陈彦明在自己有限的脑词库里搜到了这个词儿,往前头加了个「非常」。 性感帅哥发梢正往下滴水,落在他眼睑上,随后流到他长而密的睫毛上去了。 他不太舒服地眨了下眼,那滴水珠便就坠下去,顺着脸颊,流经下颚、脖子,最后隐在他衬衣衣领里。 肆无忌惮地看完了脸,陈彦明顺着那滴早就看不见的水珠,打量起对方的身材。 他盯着人胸肌和衣料琢磨:估计是个富家子弟、像在校大学生又不像、像直男……最后想,要是这人被他追到手了,他该当0还是当1。 「您好,请问还有空房间吗?」对方的声音屏蔽了他脑子里儿童不宜的画面。 陈彦明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对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倒也不是不耐烦,就是好像有点儿急,因为他加快语速,同时曲起手指,敲了下前台大理石板,「我要开间房。另外,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药店卖alpha易感期专用的抑制剂吗?」 阿尔法?易感期?抑制剂? 陈彦明愣了愣,心想,这人好看是好看,可惜脑子不太好。 他感到十分惋惜,然后挺直身体,展示了一个职业微笑:「不好意思啊,药店里没有阿尔法,但是你出门往右,走个一百来米,有一家大型商场,里面呢有阿尔法的各种周边手办。」 说完,他又记起自己的职责,伸手道,「我先给你办入住吧,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韩枞看着这个气质打扮哪哪儿都不像是普通职员的年轻人没吱声,但也没给他身份证。 不是不想给,是给了也没用,因为他身份证上标註的是:韩枞,s级alpha,27岁。 他已经可以断定,这里通用的身份证,绝对不是他那样的,同时也确定了,这里不是他原本的世界。 想到这,韩枞生理上的难受加重了几分。 在此之前,他知道自己的易感期快到了,所以提前请了假,在家休息,一个人对抗体内的欲望,和想要强制标记omega的本能。 易感期发作这天,他翻遍屋子里的抽屉和箱子,最后记起来,抑制剂早已用完了,他因为忙于工作,忘记买了。 忍住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韩枞拿上钥匙,下楼去买。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电梯下到8楼时,轿厢里的灯突然灭了,紧接着,四周勐烈摇晃起来,随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公园长椅上。 虽然环境是陌生的,但易感期却没有消失。他被折磨得没办法思考,为什么他上一刻是在小区电梯里,下一刻就到了个不认识的地方———他只想赶紧找家药店买抑制剂。 他是s级的alpha,如果不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生理反应,不但会引来周围的omega,令他们被迫发 情,还可能会在失去神智的状况下,伤害那些没有办法对他说不的omega。 为了保持清醒,韩枞咬破自己舌尖,血腥味短暂压制住了汹涌而出的信息素,他走出公园,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让师傅开去药店。 按原先计划,他买好抑制剂,再吃点东西,就该回家继续休息了,可接下来的种种,让韩枞意识到,他回不了家了。 上午10点到下午2点,4个小时,他差不多快把临时出门带的那点儿现金全花在打车上了。他跑了大半座城市,问了每一家药店,没有一家药店的工作人员知道「抑制剂」是什么东西。 他一提alpha、omega,有的人露出疑问的表情,有的人茫然摇头,年轻些的倒是好像知道,但说的却是手錶,或是什么动漫有关的东西。 而大部分人跟这酒店前台的反应一模一样,笑容满面地跟他指路,脸上却写着「你脑子有问题」。 懂事之后到现在,韩枞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迷茫情绪。 拧眉沉吟片刻,韩枞说:「我身份证丢了。」 第98页 陈彦明嘴巴张了张,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彦明,给你衣服。」 韩枞怔住,转过脸,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留着过肩长发的,长得过分漂亮的男人,提着个袋子,朝他们走过来。 「小舅舅!」陈彦明笑眯眯地从前台后面走出来,接过苏骆手上的袋子,跟他说,「谢谢小舅舅!小舅舅辛苦啦!」 苏骆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不用客气。赶紧穿上衣服,别感冒了。」 陈彦明说嗯,站在前台外面把衣服和长裤套上了。 随意聊了几句,苏骆便向陈彦明道别,表示自己还要回工作室,转身准备离开时,手腕却突然被拽住了。 「你……是s级的omega?」 声音很性感,这是苏骆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s级的欧米咖」是什么意思? 最后,手怎么这么凉? 他把前两个疑惑按下,握了握韩枞的手:「你手好凉。」看了一眼韩枞身上穿的白衬衫,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习惯把跟陈彦明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当小辈,脱口道:「回家加个衣服吧。你穿太少了。」 又补了句:「感冒了会很难受的。」 陈彦明这时小声喊「小舅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他脑子有问题。 苏骆愣了一下,点点头,不过也并没有相信陈彦明所说,眼前这人真的是一个脑子不好的人。 但他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下去了,便笑着和他们说了再见,往外走去。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陈彦明半开玩笑地问韩枞:「帅哥也喜欢欧米茄手錶啊? 沉默。 「你喜欢哪个系列的啊?」 还是沉默。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 依然沉默。 「怎么称唿啊?」陈彦明向来喜欢脸好看的,所以也不怎么在意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个傻子,也不在意碰壁,很自来熟地伸出手去,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陈彦明,很高兴认识你。」 「帅哥叫什么名字啊?可以认识———」 他的话还没说完,跟前的人就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你能帮我个忙吗?」 苏骆正往兜里掏车钥匙,闻声停下,往后看。 对视少顷,他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呢?」 想了想,补充:「我不是很有钱。」 「不是要借钱。」韩枞走近几步,垂眼看着他,半晌,轻声道,「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喜欢苏骆的人很多,初次见面就用干净到并不想要做什么成人意义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要「抱一下」的,眼前这人,是第一个。 苏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脸颊发热,心跳加速。 他莫名有些慌乱,刚想要开口拒绝,便听见韩枞说:「我叫韩枞,韩信的韩,木从枞。」停了一下,他继续道:「我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解释,才会让你觉得能够接受我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是一个s级的alpha,我现在是易感期———你可以理解为『间歇性狂躁症』。」 「……」苏骆想了下,「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韩枞顿了顿,说,「我很迷茫。」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又说,「你身上的味道,可以安抚我作为alpha在『狂躁』时期产生的生理情绪。」 苏骆嘴巴张了张,有些微的无措。 他看着韩枞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抬手,看着他靠近自己,然后他被抱住了。 也不知为何,韩枞把他抱得特别紧,唿吸又热又重地拂在他耳边,抱了他很长时间。 有路人经过,把他俩拍了下来,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他们。 苏骆并不在意被人看被人拍,只是站得太久,他脚有些麻了。 「可以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苏骆从他怀里退开,说:「苏骆。」 他问韩枞:「你好点儿了吗?」 韩枞没回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平直道:「你喜欢男人。」 虽然有点越界,但抱都抱了,也就不算什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况且苏骆对自己的性向从不遮掩。 他点头承认:「嗯,我是喜欢男的。」 「那你有男朋友吗?」韩枞问得十分直接。 沉默片刻,苏骆转过话题:「你家哪儿的?我送你回去吧。」他走到自己车子旁边,把副驾车门打开,让韩枞坐进去。 韩枞没动,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说:「你能和我试试吗。」 苏骆吓了一跳:「我们才刚刚认识!」 他感到很无奈:「你还是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吧。」 「看了这个,你或许能信我一些。」韩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身份证递给他,沉声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像渣男,但是……」 但是什么? 苏骆一面想着,一面接过身份证,而后,他看见「s级alpha」几个字,觉得自己大概也有些问题了。 胡思乱想中,他听见韩枞在说:「但是我的确对你很有感觉。」 「互相喜欢之前,我可以为你工作,在你手底下做事。做什么都行。」 「我需要钱,需要有人给我提供吃住,」韩枞垂眼,很轻地道,「我在这里没有家。」 第99页 寂静许久,苏骆说「好吧」,沉默地启动车子,然后给苏妍打电话,说临时有事,让她自己接待一下客户,挂断电话后,扭头对韩枞说:「『对象』试用期两个月,包吃包住,表现好再转正和发奖金,可以吗?」 韩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问:「也许我是在利用你,欺骗你——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苏骆没说话,把车内空调打开了,又轻轻地把扇叶往副驾那边拨。热气顿时拂在韩枞脸上和脖子上,驱走了他身体里的寒意。 「因为我想确认一下。」苏骆看着前方道路,轻声说道。 「确认什么?」 韩枞鼻尖萦绕着苏骆身上散出来的淡淡的海盐气息,他感到安定,也感到疑惑。 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不是信息素,所以想知道,为什么这股味道能让他控制住体内躁动不安的情绪,和强烈的生理需求。 他正在梳理缘由时,听见苏骆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上天送给我的三十岁礼物。」 韩枞立刻笑起来:「我想,应该是的。」 -------------------- 脑洞产物,与正文毫无关系,看个乐哈~ 第62章 新的身份 54. 十八岁之前,苏骆的名字叫做骆安。 由于外形和家庭条件等种种原因,骆安步入初中不久,便持续地被霸凌。初一下学期的某一天,遭遇到了极其严重的侵犯与侮辱,被正义使者苏婷所救,之后,与苏婷、尤继姚成为好朋友; 十四岁的春天,骆太太被查出淋巴癌,痛苦化疗数月,没能够支撑下去,无法再继续陪伴骆安。 自此,世上最后一个不论骆安正不正常、选择做什么样的人,都还是很爱他的人也离他而去了。 同年初冬, 极具旦角天赋的骆安被特许在演出团兼职,加上亲戚们的资助,得以勉强支撑起学业;进入初三,逐渐能够窥探到未来或许是美好生活的曙光时,苏婷却不幸遭害,留下两封书信,告诫尤继姚和苏骆,不要为她难过,更不可冲动行事。 然而骆安是很没有什么用,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就这么惨死,还要被不明真相的人指指点点。于是在十八岁的寒冬,被邀请到岐丰镇演出时,重回岐丰中学,看到冯礼华的一瞬间,他脑中诞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盲目且天真地认为,只要成功「勾引」冯礼华,事后再倒打一耙,就能够获得证据,将他送上法庭,为苏婷讨回公道。 但当冯礼华狰狞的令人作呕的嘴脸贴近时,骆安鼓足勇气建立起来的决心和胆量统统不见了,怯懦、软弱,无用,重新回到他身体里。 而后,十五岁的韩枞向他伸出手,跟他说「别怕」。严山庭 霎时间,骆安又有了生的希望,他任由韩枞牵着自己,在亮得如同白昼一般的操场边坐下,将危险抛诸脑后。 苏老爷子在台下一眼便认出了扮演虞姬的演员,是苏婷曾带回家里吃饭、陪她过生日的好朋友,并在此之前,已经通过整件事的细枝末节,推敲出女儿怀孕、跳楼背后的隐秘真相。 然后他在冯礼华之前找到了骆安,将骆安带回家,藏了起来。 没来得及和韩枞好好道别,骆安便从无家可归的孤儿骆骆,变成了陈彦明的小舅舅、苏家养子苏骆。 外人眼中的苏老爷子精神不正常,或许还有些心理扭曲,但只有苏骆和尤继姚才知道,老先生多么善良。 因为蚍蜉撼树真的很难,所以苏老爷子认为苏婷的做法是正确的,他同样不希望有人再被害,为自己女儿牺牲,所以宁愿背负骂名,以自己的性命以及苏婷的名义,逼迫苏骆、尤继姚二人,不得再存有任何替苏婷讨回公道的念头。 为了保护苏骆,苏老爷子开始装疯卖傻,将苏骆锁在家中,不允许苏骆外出,半真半假地毁了苏骆的声带,对外声称养子失声加失忆,令冯礼华等人放下戒备,最终将骆安遗忘。 十九岁夏天,校长调任到了市教育局,同年秋天,冯礼华也被调离岐丰中学,至此,苏骆才算是得以重见天日。 第二年,苏老爷子将苏骆送到聋哑学校,嘱咐他不可掉以轻心,除他和尤继姚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其实还可以说话,苏骆便也忘记了自己的声带并没有完全坏掉,成为了一个好像是真的不能说话的人。 聋哑学校没有那么多考试,也没有学习竞争,老师和学生们都很好相处。在那里,苏骆结识了新的朋友,有了唱戏以外的兴趣爱好,过上了父母离开之后,最平静的生活 他每天要拒绝许多人的情书和表白,然后在宿舍熄灯之后,躲在被窝里翻看陈彦明的朋友圈。 用拇指和食指指腹轻碰偶尔出现在屏幕里的韩枞的侧脸(陈彦明偷拍,发放在朋友圈为韩枞徵婚),像个变态偷窥狂那样,保存在加密相册中。 然后又忍不住想,韩枞以后大概会遇到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温柔的女孩子,和她组建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苏骆是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肖想韩枞那么多年,已经是很噁心了。不能再去靠近他本人。 但有陈太太、陈彦明的这一层关系在,苏骆和韩枞迟早是会碰到会再见面的。 不过到了那时,韩枞应该早已经不记得那个被他救下来的骆骆了。 也可能还记得,但情况并不会因此变得好起来。 第100页 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和一个连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变态做朋友。 所以见到面的最后,韩枞会对苏骆露出一个晚辈的微笑,跟他点头说再见,身边站着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 开着车流连于韩枞公司附近时,苏骆常常这样设想。 然而韩枞实在时运不佳,今年的三月份,他在陈家、苏家以外的地方碰到了苏骆,身边没有妻子,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苏骆过去与姜晓达成结婚协议,每月为她支付一万块「封口费」,让没有血缘关系的苏家人,对他完全放下心,不再游说他去治疗喜欢男人的疾病,也不再强行逼迫他剪掉长发——见到韩枞时,苏骆觉得自己的长头髮,有些碍眼了。 但韩枞好像很喜欢,并诚恳地对苏骆表示希望,不要轻易去理髮店,若是头髮真的挡眼睛了,他可以担任髮型师,为苏骆剪去额前刘海。 住进绿湖小区的第一天晚上,入睡之前,苏骆的手放在韩枞胸前,听见韩枞平缓的唿吸声,浑浑噩噩地想,自己的头髮好像又该剪了。又想,姜晓的出现究竟真的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把姜晓变成了一颗棋子;想冯礼华如果发现当年的骆安不仅还活着,还能说话,还记得当年的一切,他会做什么呢。 苏骆已经不再害怕自己会被折磨,但是韩枞不可以受到伤害,一丁点儿都不可以。 只是苏骆行动总是慢,以前慢过苏婷,现在慢过韩枞。 韩枞躺在担架床上,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苏骆这辈子第一次不想爱韩枞了,希望韩枞从未遇到过自己,那样,他就将远离不幸,重新拥有美好生活。 但是姜晓说,那个叫秦诗容的女孩,是冯礼华的女儿。 尤继姚也说是。 苏骆在病房外面的盥洗室,给尤继姚打电话,尤继姚只沉默了几秒钟,便和盘托出。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想要利用韩枞和宫先生,藉助他们的力量,扳倒冯礼华。 「但我没想过让他和你分开。」尤继姚说,"对不起。" 苏骆听见很轻微的哽咽声,和微弱的电流声同时传过来,他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呆,问尤继姚:「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尤继姚平復了下情绪,安静少时,用很低的声音说:「催眠。」 苏骆反应变慢了不少,很轻地跟着说:「催眠。」 「嗯,」顿了顿,尤继姚说,「他记得你,但不记得你们是恋人。你现在在他心里,是......" 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尤继姚停顿了一会儿,才补充,「是很亲近的长辈。」 哦,是这样。 苏骆不说话的时间有点久了,尤继姚语气有些担心,喊了他的名字,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苏骆告诉他。 「你继续说,可以吗?」苏骆说,「我想知道。」 尤继姚声音很哑地说了声好,继续道:「宫先生让催眠师给他植入了新的记忆,他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符合他择偶标准的秦诗容结婚。」 「据勇哥查到的线索显示,冯礼华的『口味』变了——他现在喜欢韩枞这种类型。男女都可以。」 停了两秒,尤继姚说:「这个计划,是韩枞......」 苏骆嘴巴动了动:「我知道。」 」对不起,」尤继姚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勇哥......勇哥死了......。「 「冯礼华十一月份就会被调到a市,一旦他到了那里,宫先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尤继姚仍在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才会去求宫先生,去找韩枞,对不起,苏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苏骆仰着脖子,盯着头顶上方,对他说:「没有我,韩枞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如果没有苏骆的话,韩枞会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乞求秦诗容原谅自己,然后带着她离开s市,用一生的时间,去治疗秦诗容的心理创伤。 苏骆觉得自己可能想了有大概一整天那么久,但挂断电话时,发现只和尤继姚通话了9分钟。 他仔细想了想,明白过来—— 「计划成功后,不要纠正韩枞的记忆可以吗。」这句话,他只在思考了十五秒之后,便对尤继姚说了。 而尤继姚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才说好,对苏骆说再见。 苏骆也跟他说再见,而后,仿佛有一台巨大的运速极快的抽血机器,把他全身血液都抽走了。 他脱了力,后背紧贴住墙壁,缓缓下滑。 盥洗室门口的白炽灯大概是要坏了,忽明忽灭地,苏骆在静谧的空间里,听见「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很轻地、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动静从脑后传来。苏骆怔了怔,抬手往脑袋后面摸了摸——皮筋断了。 他扎头髮用的是很简单常见的扭成麻花状的黑色皮筋,是韩枞陪他散步时,在路边的一个摊位上买的。 当时也像今天这样,苏骆走着走着橡皮筋就断了。韩枞便拉着嘉嘉和他一起,在售卖各类饰品、日常用品的小摊上挑选起来。 选好了以后,韩枞给嘉嘉使眼色,嘉嘉比了个「ok」的手势,马上要求苏骆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韩枞这时候便拿着橡皮筋,用手做梳子,在人来人往的夜市街边,无视其他人探究的眼神,如同进行仪式一般,庄重而小心翼翼地给苏骆扎起了头髮。 第101页 白炽灯大概很久没有被仔细地擦拭过了,光线迷濛地罩下来。苏骆眼前一片模煳,在地上找了很久,仍未找到断掉的皮筋。雁杉婷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声音很大地喊了一声。 苏骆被吓到了,扭过头去,看见韩枞的秘书,徐燕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眼神中有少许惊魂未定,表情十分担忧,欲言又止地看着苏骆。 对视了几秒,苏骆用右手把头髮拢起来,左手打字:【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我的橡皮筋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后面这句话,苏骆最后还是删了,改成:【不要让秦诗容知道我和韩枞曾经在一起过,好吗?】 【我们分开了。】 【以后不会再在一起。】 徐燕张了张嘴,突然哭了起来。 苏骆感到无措地呆了呆,慌乱中,想到妈妈过去安慰自己的方式,他抱住徐燕肩膀,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希望她不要为自己这种只会给韩枞带来不幸的怪物而伤心。 徐燕情绪十分激动,哭起来却没有什么声音。苏骆哭的时候也是这样,但他这次没有哭了。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哭哭啼啼的老男人,韩枞以前是喜欢苏骆,才不觉得厌烦,但以后会讨厌了。 所以这天苏骆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准备以新的身份,譬如一位合格的长辈,重新面对韩枞。 至于韩枞想要完成的事,苏骆相信,他一定是可以办到的。 -------------------- 三次元忙疯了,所以卡在了这里。(周更1w是有的。) 这篇感情方面一直很甜,不要因为当下的虐而怀疑是tag诈骗,往后看。 【手动鞠躬】 第63章 番外篇—不好看慎买 ☆ 2. 没有抑制剂的帮助和信息素的抚卫,进入易感期的alpha很容易发狂、失去本性。 ———过去曾发生过多起alpha在易感期失去理智,不受控地做出违背本心的行为。 之后,恢復神智的alpha多数难以忍受良心谴责,终日郁郁寡欢,最终情绪失控,落下悲惨结局。 即便是强大的s级alpha,到了易感期,也会失控。 直到五年前,上头拍板立项,组织几大核心部门成立相关研究中心。研究中心设在首府,再由首府下派人员驻扎到各个地区。 一开始小组没名字,就叫研究小组,后来有个大v博主在网上喊话「悬溺m7我爱你」,之后,各地区小组,就被称唿为「悬溺m7」了。(「悬溺」是网友根据院长宣倪的名字谐音起的,「m7」则代表总组长穆戚。) 悬溺m7正式进驻各地以后,情况得以改善。omega被伤害的机率下降了至少45%。 每一位alpha分化后,悬溺m7小组成员会进行血液提取、样本纪录,然后将该位alpha做等级划分,把他们的易感期信息传送至研究中心,以此为不同级别的alpha提供针对性帮助。 alpha即将进入易感期时,悬溺m7不仅要监视他们,更是会把附近匹配度达50%及以上的omega做重点保护,避免被alpha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吸引,被伤害。 说起来简单,其实悬溺m7的工作十分艰难,头年还经常收到举报投诉和质疑,到了第二年,才步入有条不紊阶段,公民配合度也越来越高,各项数据逐渐精准,他们才算轻松了些。 第四年秋天,宣院在做研究时,偶然发现,除了抑制剂类药物,还有一项非药物手段能够彻底根治、永久剔除alpha体内的戾气和嗜血性。 通过重重筛选,心理和生理以及各项评分都居于a市首位的s级alpha韩枞,成了「涅槃计划」的第一批重点研究对象。 稍作一提,这些,韩枞都不记得了。因为「涅槃计划」的实验对象,在进入该项试验后,他会歷经三次失忆,和一次彻底忘记。 那之后,他将重获新生,也会恢復本性。 他依然是最强大的s级alpha的韩枞,拥有着正常的行为能力,但「涅槃计划」期间发生过什么,全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全然忘记。 虽然不知道这个中种种,但是alpha进入易感期时,会对omega造成伤害这事,韩枞还是非常清楚的。 韩枞担心自己不能够掌控行为和情绪,伤害到苏骆,于是次日早晨,易感期症状发作后,他便将自己锁在客房里,隔着门告诉苏骆,给他三天时间,三天里,他需要苏骆照顾他。 之后三天,他们俩都没离开过屋子,但也没正面接触。有需要了,韩枞就敲两下房门,喊苏骆,担心韩枞了,苏骆就在门外边敲三下,问他「你怎么样了。」 最难的三天,就这么熬过去了。 第四天早上,苏骆敲门,让韩枞开道门缝,然后往里递了台新手机,站在门外说,「工作室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我要过去一趟,你有事记得第一时间打给我。」 韩枞接过手机攥手里,把涌上来的想要标记占有苏骆的欲望压下去,然后打开门,把苏骆揽进怀里。 思路体温比他低,身上松木味道很好闻,能给他精神上带来安抚,让他感到安定。 韩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喜欢苏骆,苏骆也该是他的,该被他照顾。 苏骆有点儿受不了韩枞这样,清了清嗓,问,「你好了?」 第102页 「不算好,」韩枞下巴搁在苏骆肩上,说话声很低,坦诚道,「最坏阶段过去了,但不确定会不会出现下一个『糟糕』节点。」 苏骆不懂这个,一个人瞎琢磨了两天,然后根据这几天屋子里的动静和韩枞的脸色,判断「易感期」可能跟界独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既佩服韩枞又有点儿心疼,忍不住想,韩枞幸好心眼儿不歪,否则就他这么强硬的心理素质,估计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在想什么?」韩枞的声音把苏骆放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笑了笑,说没什么,想了下,问,「今晚咱俩是———」 「———一起睡。」韩枞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情绪,淡淡道,「和你睡一起,我才能睡个好觉。」 相处几天下来,苏骆也对韩枞的脾气个性和行为模式有了一定了解了,知道他不是学什么霸道总裁,也不是故意撩拨人,他就是用自己认为正确的表达方式讲「理所当然」的事儿。 但是,苏骆被韩枞抱着不放的时候,仍会感到心跳加速,脸红耳热。 除了那天,韩枞亲了他一下,再之后,韩枞始终保持绅士风度,除了要压制他所谓的「易感期」而抱着苏骆不放之外,其它不需要这种肢体接触的时候,他都很绅士,挺注重社交距离的。 这让韩枞觉得舒服,自如,感到安心。 ———早晚安吻除外。 第五天清晨,苏骆起床走出卧室,发现韩枞已经做好了早饭。韩枞凑过来亲了下他额头,说是恋人实习期的必要守则:早安吻等于陪伴,所以不能少。 苏骆刷完牙出来,坐在椅子上,喝下半碗粥,抬起脸问,「那晚安吻代表什么?」 韩枞给他递了张纸巾,让他擦擦嘴,然后说,「不离不弃。」 也不知道怎么,苏骆忽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人大力揪着,疼得他痉挛了下,手也跟着抖了抖。 清脆一声响,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韩枞早起熬的皮蛋瘦肉粥洒了一地,白的青的暗黑的,混在一起,黏在地板上,散着香气,冒着热。 苏骆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起身要去拿扫帚拖把。 「我来。」韩枞按了按他肩膀,不过没立刻去拿东西,他看了苏骆一会儿,沉声道,「我能碰碰你吗?」 苏骆愣了愣,无奈道:「怎么老想占我便宜呀?」 韩枞不说话,看了苏骆一会儿,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苏骆的脸,温温柔柔地说了句,「你喜欢我,我就不离开你。」 苏骆哑然失笑,他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总觉得没必要,说多了矫情。 三十岁的人了,出席活动或是参加亲朋好友的婚礼生日会之类,都得要被和韩枞一样大的年轻后辈尊称一声「叔叔」。 跟年轻男孩谈谈恋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也仅限于谈恋爱了。但要交付真心,毫无顾虑、不顾后果,就很难了。 而且,要他当着韩枞的面,跟他坦白:「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不想陷进去」、「因为你好像不属于这里」,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也不合适。 苏骆始终认为,心动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目前为止,他的的确确是对韩枞有所心动,但好像还没到喜欢那一步。 苏骆出门上班,韩枞就在家待着,他没什么事做也不闲着,往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闲书散集杂志,甚至网络小说、短视频,他都看,总之就是能够了解到这个世界相关的一切工具都给利用了。 他隐隐猜到自己来这里是有缘由的,但缘由是什么,却是暂时不知道、也急不来的。 在那之前,他得在这里生存下去,要适应这里的生活,要融入这个没有alpha、没有omega,也没有他的亲人朋友的世界。 随手抽出本杂志,谁知封面人物就是苏骆。 他穿着一套浅色西装,一双腿被西裤包裹起来,又长又直。 韩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用指腹蹭了蹭苏骆天生上扬的唇角。 顾及韩枞在家,苏骆推掉了客户的邀请,不到五点就赶回家了。 有时候恰逢韩枞发作,就把刚进门的苏骆按在玄关位置,道声「抱歉」,咬陶苏骆肩膀,或者脖子。 几次后,苏骆慢慢习惯了,他就不再喊疼,转而一下下地拍韩枞后背,安抚他的情绪,跟哄孩子似的,说「没事了。」 两人保持亲情以上爱情以下的关系大概有九周,十一月下旬,韩枞以好友聚会的名义办了个派对,结束后,二人这种看似美好实则怪异的关系,彻底破裂。 事件追溯至韩枞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周,周二傍晚,下班回家后,苏骆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苏骆,决定帮他解决几个重大问题。 他托朋友给韩枞办了个身份证,又让人帮忙找了家私人医院,给韩枞在那儿挂了外科大夫的名号。 韩枞很是争气,不但把该考的正正规规地考了,还拿了个相当漂亮的成绩,三周时间,让在这个世界没有存在感、找不到喜欢苏骆以外的任何生存动力的韩枞又重新鲜活起来。 这事儿多亏了朋友们帮忙,苏骆决定请他们吃顿饭,以表谢意。 邀请电话是一个一个打的,但临前一天,为了方便省事,苏骆建了个群,把好友都拉进去,将请客吃饭的地点和时间发在群里边。 第103页 也不知道是他拉错了人,还是别的人拉错了,总之,等到十一月中旬,周六晚上,他俩按约好的时间和地点,赶到聚餐酒店时,看到辞了职恢復赵家公子身份的赵承。 一顿饭下来,赵承就差拿着喇叭喊「韩枞,我看上你了」。 他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紧紧地跟在韩枞身后,眼睛泛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约十点左右,韩枞跟大伙儿打了个招唿,起身去往洗手间。 「我也去,」坐在韩枞旁边的赵承立刻起身,抓着韩枞胳膊,笑眯眯地说,「咱俩一起。」 韩枞看了苏骆一眼,就和赵承出去了。 苏骆其实心里不太高兴,但仍旧装作若无其事,跟几个朋友聊天打趣。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话题突然偏到韩枞身上去了———韩枞早已经跟他们混熟了。 「苏骆,你之前说,韩枞是你学弟?」 问话的人是苏骆的老同学秦子轩。 苏骆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怎么了?」 「赵承是我表舅家孩子。」秦子轩沖苏骆挤眉弄眼,苏骆装看不懂,秦子轩就也不绕弯子了,「他说他挺喜欢韩枞的。」 苏骆挪开少许,一言不发地往杯子里倒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在此之前,他和同样喜欢男人的韩枞聊过,约定「可以试试」,即先进行「恋人见习」。 ———韩枞的实习期早已结束,苏骆表面上装作忘了那回事,从未提及是转正还是辞退,但心中确是一直记挂着。 身边的秦子轩仍在喋喋不休,苏骆有些憋闷,忍不住讥诮道:「你要转行当媒婆了?」 秦子轩没察觉他情绪不对,笑了两声,凑他耳边说:「你就帮帮忙,给搭个线,让俩小年轻成个事。」 「小年轻」三个字一下就戳中苏骆要害了。 他一直没往前跨一步的原因不单是韩枞给他一种抓不住的感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韩枞比他小太多了。 他知道韩枞对他好,真心喜欢他,但他不希望韩枞是年少冲动,把感动误当成心动。 他不想聊这些了,便打了个招唿,藉口说要去上个洗手间,起身往外走。 谁知走到外边廊道上,就看见赵承倒在韩枞怀里。 苏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步走过去,把萧恆从韩枞怀里扯开,抓着韩枞衣领就亲了上去。 亲完了人,他扭头沖赵承笑笑:「对不起啊,这个人,他是我的。」 说完就拽着韩枞进k t v去了。 之后,两人没开口 交流。一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一个是心情很好故意不说。 凌晨十二点半,两人打车回家。 苏骆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十分的不自在。 到了家,他开门进屋,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边走边说:「我洗澡先睡了,明天见。」 韩枞从后边拉住他手腕,一扯就把人扯进怀里了。 「赵承没站稳,我扶了他一下。」韩枞贴着苏骆额头,问他,「不高兴了?」 苏骆没说话,韩枞也不急着让他承认,夜漫长得很,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他把苏骆拽进浴室,抵在墙上,掐着他脖子吻他。 「我想要你。」韩枞说着便咬了苏骆脖子。挺狠的一下,苏骆疼地倒吸了一口气,又有些羞赧,压低声音道,「你别乱来!」 韩枞不管他,只问,「可以么?」 苏骆也有感觉了,闭眼道,「你……来吧。」 韩枞垂眼看他,笑了:「不至于——别这么视死如归。」 韩枞把苏骆压在墙壁上,喊他的名字,还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笑意,「你吃醋了。」 「你喜欢我,所以你吃醋。」韩枞把手指插 进陶苏骆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亲吻他汗湿的鬓髮,强势道,「我早就应该转正,成正式男朋友。」 苏骆抿抿嘴唇,笑了。 然后凑上去,吻住了韩枞。 韩枞看着苏骆泛着生理泪水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下。 「你太慢了。」韩枞把他手扯下来,半起身去吻他,柔声哄,「张嘴。」 忽然,苏骆心口抽痛了下,时间很短的两三秒,他眼前仿佛闪过一些画面,太快,太散,拼不起来,也很不真实,像神智恍惚了产生的错觉。 他本来没在意,但胸口发闷的感觉有点儿强烈。 苏骆忍不住皱了下眉,喊韩枞的名字,说「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二是说不出什么了。 正如韩枞所说,能当1的除了身体素质过硬、还要温柔体贴。韩枞恰如其分。 他把苏骆折腾了好几次,终于等到一切平息,已经是凌晨四点,两人一起洗了澡,躺回床上去。苏骆又累又困,眼皮盖下去没多久,感觉到后面的人又不老实了。 「小…小从?」苏骆迷迷煳煳地呓语出声,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韩枞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一下,嗯了声,低声说,「你睡你的,我来我的。」 再怎么困,也没法儿睡了,苏骆推拒了几下:「不要了。」 韩枞掰过他脸,吻上去,含煳道,「可以的。」 alpha浓郁醉人的朗姆酒信息素瀰漫开,充斥在起居室里。 城市的喧嚣被落地窗隔绝开来,霓虹灯光从窗帘缝隙中延伸进卧室,昏暗中,苏骆看见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韩枞。 第104页 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切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要醉了。他仰起脖子,后背贴着韩枞前胸,听到了韩枞的心跳声。 恍恍惚惚之间,苏骆忽然记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肉麻到不行的情话:我想跌入你眼底,沉进你梦里。 他意识不清地想,我就得要站在他身边,走进他的世界。 -------------------- 脑洞产物,请勿和正文联繫到一起~ 错别字是故意的! 第64章 番外篇—不好看别买 ☆ 3. 情/事结束,苏骆全身乏力,懒的指尖都不想动,闭着眼睛,往韩枞身上摸。 韩枞身上的肌肉很紧实,但是不夸张,分布均匀,摸着手感也十分舒服。 摸了一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苏骆睁眼,和韩枞垂下来的视线对上。 他嘴巴动了动,表情有些许复杂。 韩枞挑眉,哑声道:「怎么了?」 他声音仍余存旖旎,苏骆莫名觉得脸颊发热,沉默了会儿,翻个身,把脸埋枕头底下,闷声道,「公狗腰。」 韩枞微微挑眉:「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苏骆立刻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很喜欢的。你什么样我都喜———」 话还没说完整,他脑子就像宕机了似的,一片空白,紧接着尖利的声音从耳朵里传出来,扎得他太阳穴疼。 跟之前一样,诡异情况来得突然,但没持续太久,也就是几秒钟时间,他脑袋发沉,胸闷,嗓子疼,全身不能动弹,跟被魇住了似的,使不上劲儿。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溺水了。 他眼前的韩枞忽然变得模煳起来。仿佛隔着重重纱帐,朦胧地看不真切。说话声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每个字都拉的很长,还带着回音。 好在这种情况苏骆算是有经验了———妈妈刚离世的时候,他每晚都做噩梦。梦醒后的几十秒,他就会出现类似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没这次严重。 他觉得跟恐怖片里演的灵魂出窍情节很像,意识抽离身体之外,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再沉到海底下去。 苏骆闭上眼睛,努力放缓唿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多会儿,他身上的不适感就消失了。 韩枞不知道他这些具体「症状」,只是看他脸色难看,便以为是弄狠了不舒服。 他让苏骆平躺着,然后给他量了额温,又检查了后面,确定一切正常没有问题,松了口气,把人揽进怀里,低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韩枞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苏骆知道,他除了担心自己,好像还有些不高兴了。 「韩枞?」苏骆亲亲他侧脸,坦白道,「爸妈出事以后,我偶尔就会这样。应该是心理创伤没好全。」 他又忽然笑笑:「别担心,我很健康。不论哪方面。」 韩枞垂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过了少时才问:「这么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带着嘉嘉过来的吗?」 「是啊,我———」后面的话没说,是因为苏骆意识到韩枞这话似乎有点儿别的意思,他哑然失笑,「不然呢?你觉得还有人愿意免费、无偿地来帮我照顾嘉嘉啊?」 韩枞腮帮动了动,声音很低:「那你在梦里喊的那个,是谁?」 苏骆懵了,「我喊……谁了?」 「小从。」韩枞看着他,嘴唇崩成一道直线,语气倒是比先前好点了,至少听上去还算平静,又重复了一遍,说「你在喊这个人的名字。」 「我们做了4次。前后加起来3小时20分钟———你喊了11声『小从』。」韩枞背靠着床板,伸手把苏骆散碎的过长的刘海往后扫,语气淡淡地,「我不做替身。」 「……」 苏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话到嘴边,咂摸出别的味儿来了,「你吃醋了?」 实际上,和韩枞相识以来,苏骆总有些患得患失,害怕留不住他。 但是,韩枞因为他乱喊了个名字吃醋了———这意味着,他同样很在意自己。闫姗汀 苏骆底气瞬间就足了。正暗自窃喜,就听见韩枞说:「我是不高兴。」 「啊?那……怎么办?」苏骆眨眨眼,看着他,「我很冤。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小从是谁,我不认识他,真认识,我也跟他没关系,更不会拿你当替身啊。」 韩枞没吱声,看着他。 苏骆失笑。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甜蜜与狂喜。 韩枞之前都是一副稳重老成的样子,上了床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高兴了得哄着。 苏骆很低地喊韩枞的名字,把手放搭在韩枞肩膀上,凑上去吻他嘴唇。 韩枞起先没动,被亲了一会儿,按住苏骆后腰,让他很紧地贴住自己。 他吻得又重又凶,把苏骆的嘴唇和舌头吮吸微微发痛,又莫名觉得心中酸涩,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哭。 长长的吻结束之后,韩枞把苏骆搂进怀里,伸手碰他眼睑,鼻子,然后是嘴唇,忽然说,「就算有一个这样的人,我也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苏骆说。 韩枞顿了顿,说:「是吗?」他直视着苏骆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苏骆的话,「不在乎。」 「是的,」虽然有点肉麻,但苏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说,「现在、往后,我心里、身边都只有你———韩枞。」 第105页 韩枞嗯了声,把苏骆抱得更紧了。 从小到大,苏骆只被他爸妈这么抱着睡过觉,突然被个年轻男人抱着,他有点不适应。小幅度地扭了下身体,想退出去点儿,就听见韩枞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胸口闷痛感再一次冒了出来,不过没那么难受,也不怎么疼,被人隔着棉花朝胸口上打了一拳似的。 「嗯,」苏骆说,「我听着呢。」 静了半晌,韩枞才道,「那天,在酒店外面遇到你的那天,是我在那个世界出了意外,醒过来,我就在这边了。」 苏骆又还是嗯了声。 韩枞继续道,「我一直没和你说,是因为这件事情很诡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苏骆想了想,轻轻拍了他手背两下,笑着说,「是穿越吧。我们小时候都特别爱看穿越小说,那时候最火的就是主角穿越到清朝,和那些皇亲贵族纠缠不清,然后开始、。最后,一切尘埃落定,主角和她选中的贝勒爷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当然了也有归隐山林的。」苏骆手扣住韩枞下巴,晃了晃,半开玩笑,「你就是那书里穿越的主角,我就是你命定之人———你是选择和我走上人生巅峰,还是要和我归隐山林啊?」 这话前半段是为了缓解气氛,但最后这句,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担心———他想知道,如果韩枞如果真的是别的世界穿来的,那么有朝一日,他会像那些剧里的主角一样,发现了回去的方法,那么,他是会选择留下来,还是回他来的地方。 屋子里很安静,秋天的风,和城市晚上的动静被门窗隔绝在外,苏骆等了一会儿,听见韩枞说,「不知道。」 静了几秒,他又说:「我在那个世界,没有亲人,朋友也屈指可数。」 韩枞的父亲早年因车祸离世,母亲忍受不了家庭突然变故,开始沉迷于赌博、酗酒,经常夜不归宿,即使回家,也都很晚,再后来的某一天凌晨,她突然回家收拾行李,然后推开韩枞房门,留了两千块钱在他的床头柜上,亲了一下韩枞的额头,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苏骆感到喉头干涩,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抱住了韩枞。 冷静下来后,苏骆认为完全没必要想太久远的事情,毕竟什么都是未知的,谁知道会不会过段时间韩枞就烦他了,或是俩人都没感觉了,高高兴兴地和和气气地分手散伙呢。 总之,韩枞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人,不管最后他是能走还是不能走,是留下还是回去,他不虚此行,苏骆的真心没有错付,足够了。 他语气轻松地问韩枞:「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韩枞抿抿嘴唇,慢条斯理地跟他讲alpha、bate、omega,讲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发生过什么大事奇事,经济发展等等等等。 聊到不知几点,苏骆眼皮架不住了,没了回应,陷入沉睡。韩枞在昏暗的卧室里看他安安静静睡觉的样子,低头亲了一下他额头,说「晚安。」 想了想,加了句:「明天见。」 — 次日下午四点,韩枞从手术室出来,在外边走廊上站了站,然后去盥洗室洗手。 他刚结束一台长达七小时的手术,很有些疲惫。 他捧起水往脸上拍,迷顿的感觉暂时消了不少。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 韩枞把水龙头关了,手擦干,刚走出去,就看见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站在科室门口。 那人上身穿着件白色高领毛衣,脸小皮肤很白,眼尾稍稍下垂,一笑跟个月牙似的。 是个很乖很漂亮的长相,也是韩枞很熟悉的,曾经喜欢过的。 他看着和那个世界里的萧恆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感到一阵恍惚。 在此之前,他没有在这里遇到过任何一个那个世界的人。 但是很明显,这个笑眯眯地给人签名的萧恆,和那个世界里的萧恆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科室里好些护士和实习生围着他,手上都拿着个本子。萧恆肘弯上搭着浅色呢子大衣,接过笔,垂眼给她们签名。 韩枞转过视线,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 「韩医生。」有人在后头喊他。 韩枞脚步顿下,转身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新的萧恆。 萧恆走到他跟前,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伸手道:「韩医生好,我叫萧恆,以后,我就是您徒弟了。」 韩枞挑眉:「明星徒弟?」 「我是明星也是医学院学生啊,」萧恆扬起脸沖他笑,抓着韩枞手腕,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握住,柔声道,「台庆剧我的角色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所以……」 停了一下,他露出个大大方方的笑:「我一定要演好这个角色———专业方面,还请韩医生多多指教啊。」 韩枞看着他眼睛,记起赵承之前在某次吃饭时,闲聊过这件事,说他朋友公司有个小白脸,长得特别好看,他朋友十分的喜欢,砸了几十亿给他拍烂片,终于把他捧成了国内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 眼下,大概是要把他包装成「演技派」吧。 韩枞撤开手,点了下头,「你好。」转身回了办公室。 明星萧恆的出现,和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韩枞一定程度上产生了错乱感,他躺在办公室里的摺叠椅子上,脑子里纷乱繁杂,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并不是什么界穿越过来的alpha? 第106页 有没有可能自己是出了点意外,比如说车祸、头部撞击等等。因为头部受伤,甦醒过来之后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同时又将不存在的人和事加工添色,处理成自己的经歷和生活环境,所以就有了这样那样的所谓穿越的奇妙体验。 不过这种念头也就存在了不到一分钟,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也不认为那些亲友都是虚构的,不存在的。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完全不一样的箫恆……韩枞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去,想,这说不定是他回去的突破口。 想到回去,自然就想到了苏骆。 办公室的门这时被人敲响,韩枞走过去打开门,看见苏骆站在他跟前沖他摇手。 苏骆微仰着脖子,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唿,「韩医生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看着苏骆的脸,韩枞突然觉得,回去,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在心中默默地做出决定,对苏骆笑了笑。 「你好,」他说,「可以。」 第65章 祝福你们 55. 八月中旬,s市的阴雨天气终于结束。 上午十点,韩枞提着行李袋走出急诊大楼,看见自己的配车徐徐靠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来。 徐燕从副驾驶上下来,脸色几乎算得上是难看了,走近时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老闆,顿了顿,把视线移到站在韩枞身后的小助理的脸上。 韩枞正想替助理说两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助理连忙把他手中的行李袋抢了过去,挪到徐燕跟前,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唿:「早上好啊徐燕姐,」又立刻对韩枞说「老闆我先上车哦」,把副驾驶的位子占了。 韩枞微微挑眉:「怎么感觉,你更像她老闆?」 徐燕斜了韩枞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打开后车门,做了个「快上车」的手势,一副不欲与韩枞多谈的样子。 城市上方的天幕明朗澄静,草木清香瀰漫在空气中,沖淡了韩枞周身的消毒水气味。 漂浮着的白云好像被人捏起来的一团团的棉花,韩枞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想天气播报终于准确了一次,今天一整天大概都是不会下雨了。 或许是离开医院让韩枞感到心情舒畅,他没有被徐燕的低气压影响,很是温和地对徐燕说了谢谢,坐进车里。 韩枞这台车加上司机可以容纳七人,平时徐燕都是坐在他右手边,但今天可能是韩枞自作主张地决定出院,让徐燕感到生气,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她坐到了后排,然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向韩枞报备近日较为重要的工作事宜。 结束工作,徐燕把笔电收起来,用很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秦小姐居然没有亲自来送你出院啊?不是说要追你吗?就是这么追人的啊?」 韩枞一边打字一边回:「除了你们三个,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今天要出院。」顿了顿,他说,「你也不希望我刚出院就进行一些意义不大的社交活动吧?」 徐燕撇撇嘴:「秦诗容巴不得你变成迷你手办,好把你揣进兜里——她大概是不会拉你去参加什么聚会。」 「你是不是对我和她的关系有什么误会?」韩枞有些无奈,停下打字的动作,」我跟她目前勉强算是普通朋友,邀请对方出席好友聚会,暂时不太合适。」 徐燕眨了眨眼,说「哦」、「也是」,心情很明显地好起来,但不到五秒钟,她又瞪大了眼睛,扒拉着椅背,凑近了问韩枞:「什么叫『目前勉强算是普通朋友』?这话什么意思啊?以后就不是了?」 「不清楚,」韩枞坦诚,「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知道。」 「以后你也不能和她在一起啊!」徐燕急得脸都红了,也顾不上上下级关系,抓住韩枞的西服外套,声音很大地说:「你不喜欢她对不对?你不喜欢她就拒绝她啊,不要跟她暧昧不清!」 「我没有跟她暧昧不清,但也并不想直接拒绝。」韩枞很诚恳地告诉徐燕,「我对她挺有好感的。」 「可是——」 「——徐燕,」韩枞想了想,转过头问,「你好像很不喜欢秦诗容——你很少会对谁有这么大的敌意,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徐燕嘴巴微张,似乎很想要说出原因,但不知想到什么,「我」了两声之后,嘴巴动了动,说:「没有很不喜欢,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不死心地追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韩枞十分了解徐燕,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对好友的私事过多干涉的人,他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徐燕突然违背个人原则,对老同学兼老闆的感情状况如此关心,直接问也许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况且徐燕的行为举止也并不过分。 韩枞把手放在笔电边缘,停下来想了几秒钟,然后回答了徐燕的问题:「暂时还没有到异性相吸的那种喜欢程度上。」 徐燕兀自消化了一阵,突然悲痛地「啊」了一声,用快要哭了的表情说:「虽然你们已经分手了,但是这么快就找别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对面恰好驶过一台疾速飞驰的跑车,发动机的巨大轰鸣盖住了徐燕的声音,韩枞没听清她说什么,便问:「你刚刚说什么?」 徐燕和他对视着,忽然泄了气,说「没什么」,很轻地嘆了一口气,说「冒犯了」,闭上眼睛往后靠,像是真的很疲惫了,不再开口说话。 第107页 韩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过脸,回忆了一下自己住院期间,徐燕的种种怪异行为。 住院时,熟识他们的几个护士小姐,经常用介于痛恨和悲忿之间的眼神看着韩枞,起初韩枞感到莫名其妙,后来便明白了—— 她们从徐燕对秦诗容的态度中推断,徐燕一直暗恋着韩枞,在韩枞身边工作,也是为了默默地守护韩枞。韩枞对此哭笑不得,但同时也感到奇怪,因为徐燕对秦诗容的态度的确很像是因为「吃韩枞的醋」、「对韩枞的占有欲」而导致,可韩枞本人十分清楚,真正原因绝不会是如此,但徐燕不愿多说,他也就不便多问。 处理完工作事宜,韩枞想要给陈彦明打电话,询问他最近去了哪里,刚找到他的号码,助理突然在前面「咦」了一声,提高音量说:「那是不是苏先生啊?」 徐燕原本睡着了,听到助理的声音,瞬间就醒了,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大声喊:「苏先生在哪儿?在哪儿?!」勒令司机快快停车。 韩枞心中有些许诧异,和车内后视镜中的司机对视了一眼,点头表示「可以停车」,为徐燕拉开车门,看着她下车,朝几米外的苏骆飞奔过去。 助理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小声嘟哝:「徐燕姐真的很喜欢苏先生诶。」 韩枞看着徐燕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平直道:「她有男朋友,这样算不算是精神出轨?」 「啊?」助理回头看了韩枞一眼,虽然她已经极力克制了,但韩枞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你是住院住傻了吗」的表情。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太过明显,助理马上扭过脸,指着视线前方,转移话题:「老闆,您不下去看看吗?」 韩枞当然没有要袖手旁观,但助理说的话很明显有着另一层意思,具体是什么,韩枞一时也没想到,便示意司机过去帮忙,打开车门,朝天桥方向去。 苏骆的刘海好像修剪过了,比几天前要短了些,头髮仍是那么长,但没有扎起来,松弛地散在胸前和后背上,发尾微微蜷曲,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地动着。 他的脸颊白得像张纸,在不算强烈的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一层若隐若现的肉色。嘴唇已全然苍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细的汗。 徐燕不清楚他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能感觉到他好像不太好:「你真的没事吗?苏先生。」 苏骆摇摇头,指了指紧紧抱住自己的老人家,用手机打字给徐燕看:【这位老爷爷迷路了。他的情况比较不好。】 不很熟悉苏骆的人,大概会觉得他这幅模样是中暑或是低血糖,但韩枞知道,他两者都不是。 苏骆有肢体接触障碍,韩枞记得,他不喜欢嘉嘉以外的任何人靠近自己。 韩枞弯腰拍了拍徐燕手臂,嘱咐:「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吃的喝的。」 吩咐完,韩枞蹲到苏骆跟前,喊了声小舅舅,问他:「你还好吗?」想要扶他起来。 苏骆像是怕他碰到自己,反应很快地往后躲了一下。 韩枞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悬空的手,莫名觉得胸口发闷,又感到尴尬,连忙收回手,清了清嗓,低声询问:「你能起来吗小舅舅?」 苏骆看着韩枞,缓慢地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老人。 韩枞皱了皱眉,压低声音,用接近哄骗的语气,对仍旧抱着苏骆不撒手的老人家说:「爷爷,我有很多好吃的,但是我吃不完,浪费的话会被爸爸妈妈打的,您可以帮我吃掉吗?」 老人家犹犹豫豫地松开手,嘴里发出嘶哑的「呜呜啊啊」的声音,看着韩枞,嘴巴张了张。 韩枞朝司机递了个眼神,司机立刻上前,大声说:「我们买的零食藏在车上了,我们的爸爸妈妈等下就要坐车了,被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吃完那些东西,会打死我们的!我现在背您过去,您帮我们把零食吃掉,我们就不用挨打了!」 老人家咧开嘴笑起来,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朝司机伸出手去。 司机把老人背过去的一瞬间,韩枞立刻接住往下倒的苏骆。 苏骆身体软得让韩枞怀疑他是不是练了什么软骨术,他把苏骆扶稳了,还是没有忍住,用手背碰了苏骆的脸颊,告诉他:「小舅舅,你看上去很不好。」 苏骆从他怀里抬起头,似乎是想要打手语,但因为没什么力气,手臂刚一抬起来,就垂了下去。 韩枞吓了一跳,马上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停车的方向跑。 上车后,韩枞给他用私人帐号给徐燕和助理一人转了一笔钱,让她们打车回公司,吩咐司机把车开去最近的警察局。 路上他给苏骆餵了点水,不一会儿,苏骆便恢復了神智,下意识地去找老人,韩枞抓住他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往后抬了抬下巴:「他已经睡着了。你安心休息,别添乱了。」 苏骆回头,看见老人家抱着薯片唿唿大睡,很轻地舒了一口气,顿了顿,沖韩枞比划:【谢谢你。】 韩枞环视四周,凑到苏骆耳边,压低声音说:「上次没经过小舅舅你同意,拿你气陈......气我妈,说你是我搞基对象,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呢,这次帮你就算是还了上次的债。小舅舅,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苏骆抿抿嘴唇,从他怀里退出去,安安静静地坐着。 说起来,连韩枞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不论发生什么,只要看到他这个不会讲话的小舅舅,他的心情就能够立刻好起来。 第108页 快到警局时,苏骆碰了一下韩枞手臂,打字给他看:【不会生你的气。】 韩枞一开始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警局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老人家的女儿女婿来领人了,才明白苏骆是在回答他前面的问题。 韩枞的心情莫名变得特别好,没有计较老人的女婿在认出他时,过分讨好的举动,甚至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对方。 与老人一家道别之后,韩枞忽然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小舅舅亲手做的饭菜了,便主动提出今天要去苏骆家吃晚餐,在苏骆拒绝之前,强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小舅舅你的恩人。恩人这么小的请求,你不可以拒绝。」 苏骆迟疑了一会儿,打字说:【去外面西图澜娅餐厅吃吧。】 【叫上秦小姐。】苏骆补充。 韩枞感到莫名其妙:「你请我吃饭,为什么要叫上她?」 他上下打量了苏骆一番,一个近乎荒谬的、但又不是没有可能的推测瞬间诞生:小舅舅喜欢秦诗容! 这就能解释,徐燕为什么不能够接受韩枞和秦诗容走得近了,因为她希望秦诗容和她喜爱的苏先生在一起! 「她只和我一起吃饭。」韩枞面无表情地说完,又十分善良地补充,「替她跟小舅舅说声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 苏骆神情微怔,过了少时,很慢地比划道:【你们现在很好吗?】 韩枞立刻点头:「是很不错。」 【那挺好的。】苏骆沖他笑了下,【祝福你们。】 考虑到秦诗容和苏骆年龄相差悬殊,就算现在因为情感冲动而在一起,将来也一定会出问题。长痛不如短痛,苏骆现在可能会有一点点伤心,但是能避免未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韩枞便认为,撒谎欺骗苏骆,并不是完全不对的。 没了心理负担,谎言也就像是事实一样了。 仿佛和秦诗容确实是正在热恋,韩枞很甜蜜地笑了一下,对苏骆说:「谢谢小舅舅。」 -------------------- 因为催眠会洗掉一部分不好的记忆,比如他知道的苏骆曾经受过的苦难,所以这个版本的韩枞,会有一点点「二」。 ps :帮助老爷爷找到家里人这事儿是真实的。 第66章 隐秘录像 56. 下午苏骆没有出车,他在家躺到近四点钟,被从美容院回来的姜晓喊醒,然后和她一起去培训机构接两个小朋友。 一回到家,姜晓就把手袋扔到玄关柜上,嘴里喊着「好累啊」,盘腿坐上沙发,和已经熟络起来的几个邻居开视频,给她们看自己刚刚做的美甲,又跟她们约定晚上到水果店的张小姐家打麻将。 苏骆拿着周书羽和嘉嘉的书包从她面前经过时,她忽然停下来,说「等一下」,按住手机音筒,喊苏骆的名字。 苏骆其实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他霎时就猜到姜晓想要说什么了,便立刻把书包往上提了提,提醒姜晓,有什么话,等两个小朋友进了房里再说。 姜晓嘴巴张开了些,又合上,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好吧」,继续跟她的朋友们聊别的无关紧要的八卦。 到了嘉嘉房门口,周书羽突然说口渴,让嘉嘉先进房写题,等到苏骆从房间出来,他捧着水杯喊了一声「苏骆哥哥」,仰着头,问苏骆:「你生病了吗?」 苏骆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地提起嘴角,打字说:【昨晚没睡好,有点没精神吧。】 周书羽好像不太相信,嘴巴张合着,但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什么也没有讲,只是伸手抱了苏骆一下,说:「对不起,苏骆哥哥。」 苏骆有少许失神,而后紧紧地抱住周书羽,有些情绪失控地想,为什么老校长不说对不起,为什么冯礼华不站出来道歉,而这些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不需要对他们感到抱歉的人,却总是在说「对不起」。 抱了一会儿,苏骆收拾好了心情,便送周书羽回房间,让他和和嘉嘉一起练习书法。 到了四点半,他起身离开,去厨房做饭。 最后一道菜即将要出锅时,姜晓把门推开了,握着手机走近,用贴了很多水晶样式的美甲敲了敲屏幕:「还不到五点,你这么早做晚饭干嘛?」 苏骆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他下午在医院外面遇到韩枞的事,便装作没有听到,暂时迴避了姜晓的询问。 姜晓看了他一会儿,用很有些无奈的语气问:「你又要去医院啊?」 苏骆背对着她,慢吞吞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锅里的麻婆豆腐,不由自主地发起了呆。 安静了不知多久,苏骆听见姜晓用强硬的语气说:「晚上不许出去啊,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苏骆看了她一眼,把火关了,往厨房外面看了看。 姜晓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她一边把盘子递过来,一边嘟哝:「那个死变态要是找到这儿来了,那两个小屁孩儿能顶什么用?没人帮我,我特么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苏骆顿了顿,接过盘子,把麻婆豆腐盛进去,想了下,打字说:【要不要报警?】 姜晓顿时紧张起来,音量也不自觉提高:「报警干嘛?找警察来帮他搞死我吗?!」 【你和他离婚吧。】苏骆说,【总不可能躲一辈子。】 「你以为我不想啊?」姜晓颓丧地垮下肩膀,摆摆手:「算了算了,你爱干嘛干嘛去,我你别管了。」 第109页 苏骆嘴巴张了张,犹豫少时,还是如实地告诉了姜晓,他和韩枞约好要一起吃晚餐。 果不其然,姜晓皱起了眉,冷下声音说:「不准去。」 除了宫先生、尤继瑶和苏骆,就连韩枞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记忆是错的。 为了让韩枞对苏骆的态度转变看上去不那么奇怪,苏骆对所有知情人撒谎,说他和韩枞在车祸前就已经和平分手,希望他们不要再提及过往。至于韩枞将苏骆划分为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并且「篡改」他们发生过的种种,对此,医生给出的说法是:车祸后遗症。 至于韩枞什么时候能想起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尚未可知,医生建议,在那之前,家属们最好是不要强行去纠正患者的记忆。 不同于苏妍、萧恆等人的悲伤心情,姜晓对于韩枞忘了苏骆是他的恋人一事,感到非常的喜闻乐见。 「我不恐同,所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在我这里,对照在你们这些基佬身上,同样管用——只是我不希望你再在韩枞身上浪费感情——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姜晓垂下眼睛,把玩着美甲贴片上的水晶,「就算没有发生这次的事故,你觉得,你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苏骆在心中反驳她,说可以的,因为苏骆虽然胆小、很没有什么用,但是韩枞不一样,韩枞决定要做的事,不管多难,他都会想办法做到。 ——韩枞很喜欢苏骆,也只会和他在一起,苏骆从不怀疑。 但是韩枞很不走运,遇到了自带厄运的苏骆,便无法保全善良品质,也保不住自己想要的爱情了。 对视少时,苏骆打字说:【可是我答应他了。】 姜晓噎了一下,长长地嘆了口气,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咋地吧。」 但在苏骆出门的时候,她又凑过来,按住门把,压低声音警告苏骆:「上床要戴套知道吗?!」往苏骆手里塞了一盒安全套。 安全套是一盒三只装的,苏骆摊开手掌,盯着盒面上夸张的「激 情」、「随性所欲」等字样看着,既有少许尴尬,也感到一阵苦涩,他不知道自己笑没笑,只是在恍惚间,沖姜晓比划了个谢谢的手势,顺手将安全套塞进外套衣兜里,下楼去开车。 车子行驶到一半,韩枞给苏骆打来电话,问他到了哪里,苏骆看了一眼导航,告诉他自己还有十五分钟就能到,韩枞心情好像很不错,语气中带着笑意,喊苏骆小舅舅,说「那待会儿见」。 起先,苏骆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到了约定地点,他把车停下来,朝等在西图澜娅餐厅外的韩枞走过去时,忽而看见只会跟韩枞一起吃饭的秦诗容,站在韩枞身边,甜甜蜜蜜地和韩枞讲话。 一瞬之间,苏骆的身体里好像生出了许许多多的丑陋的不知名物种,叫嚣着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苏骆感到难以忍受,停下来,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头。 血腥味铺天盖地的涌上来,渐渐地,那些东西安静了下来,苏骆感到舒服了些,打起精神,向韩枞和秦诗容走过去。 其实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除了韩枞,苏骆还会想很多漫无边际的事,比如要不要给姜晓买一套单身公寓,或是周书羽高中要念哪所学校、陈欣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再是,秦诗容怎么一点都不像冯礼华。 她长得十分的漂亮,脸很小,皮肤白而水润,眼睛大大的,睫毛几乎要比姜晓在美容院接的假睫毛还要长了。 即便知道不太可能,但苏骆还是总忍不住怀疑,秦诗容也许并不是冯礼华的亲生女儿,或许是她妈妈跟别的男人生的,因为想要冯礼华的抚养费,便托人在检测报告上做了手脚。 会这么想,一方面是秦诗容样貌真的一点都不像冯礼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性格、为人也与冯礼华没有丝毫沾边。 看见苏骆,秦诗容立刻就松开了抓着的韩枞的手臂,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伸手说:「你好,小舅舅。」 苏骆弯了弯嘴角,顺势伸手过去。 两个人的手将要碰到时,韩枞把秦诗容的手拦了下来,秦诗容怔了怔,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韩枞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转身对苏骆解释:「抱歉,小舅舅,说好了是请我一个人吃晚餐的,但是她家里没人,阿姨也请假了,我要是不管她,她就要饿死了。「顿了顿,补充,」小舅舅把她当作贪嘴宠物就好。其他的不必理会。」 说罢,温和地问秦诗容:「少说多吃,可以做到吗?」 秦诗容忙不迭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做一个称职的蹭饭专家。 走进西图澜娅餐厅里面,苏骆把订餐号码报给前台接待,接待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见苏骆,愣了两秒才回神,安排服务生引领他们到二楼去。 这家西图澜娅餐厅是苏骆在网上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找到的,在某知名网站内评分很高,网友评价「环境舒适」、「食材安全」,以及,「适合约会」。 苏骆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很有些卑劣,明知道韩枞已经不可能再记得他们是恋人,但还是在心底暗怀期盼,希望和韩枞能够多一点的独处时间,什么也不用做,就只是和他在一起待着就很好了。 走进包间,秦诗容看了看韩枞,又看了看苏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在苏骆的对面,挨着韩枞坐下来。 第110页 或许是为了避免尴尬,也可能纯粹是习惯不好,秦诗容点完了自己想吃的简餐,便把蓝牙耳机戴了起来,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待餐点上桌。 不一会儿,餐点陆续上齐,秦诗容像是谨遵「蹭饭」守则,小声地吃着东西,一边观看节目。 苏骆猜测她可能和姜晓一样,在追当下很火的一部古偶剧,嘴里偶尔发出几个含煳不清的音节,大概半小时后,她突然放下餐具,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自己旁边,然后把椅子挪开,离韩枞远了一点,捧着手机,继续看起来。 过了几分钟,她突然骂了句脏话,伸长了手去抓韩枞的衣服袖子,大喊:「报警!快报警!」 韩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吓了一跳,微微皱眉:「怎么了?」 秦诗容顿了顿,眼神有少许茫然,抬头和韩枞对视。 而后,她好像恢復了冷静,右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为何,包间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中,片刻后,秦诗容摘了耳机,把视线移到对面的苏骆身上。 苏骆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懂苏骆的眼神,秦诗容仍保持沉默,静了片刻,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韩枞看,用苏骆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这家酒店......他们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 停了下,补充:「他们把影像传到了网上。」 苏骆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感到不解地看着秦诗容,但是韩枞突然脸色大变,向苏骆看过来。 想要打手语问韩枞发生什么事的一瞬间,苏骆耳边迴响起刚刚秦诗容讲的话,苏骆的心往下沉了沉,脑中闪过无数个坏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看着韩枞手背鼓起来的青筋,和微微隆起的小臂肌肉,既害怕韩枞会因此记起他们真正的关系,令他的计划功亏一篑,又因为韩枞的在意,心中感到隐秘的高兴。 寂静只持续了半分钟,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有人把你和一个男人......的视频发到网上去了。」 「那个人被p成了一团虚影,但是小舅舅你的样子很清晰。」韩枞的声音平而直,听不出过多的情绪,「这家酒店的老闆我曾经合作过,他的人品和集团经营都没有问题,不需要靠......」到这里,韩枞停了一下,继续用冷静的语气说:「他们集团不需要靠这种手段来提升知名度——小舅舅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在等待苏骆开口的间隙,韩枞给秦诗容转了一笔钱,让她去街对面新开的一家甜品店买吃的,并勒令她将视频删了、把刚刚看到的苏骆和一个看不清具体样貌、身形的男人上 床的记忆,从脑子里全部清除出去。 秦诗容很小声地骂韩枞「有毛病」,表示他不转钱自己也会删视频,然后收了钱,安慰苏骆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便离开了包间。 -------------------- 为什么把韩枞p掉,只让苏骆被人看到,后面会有解释哒! 为什么没有评论5555 第67章 那个男人 57. 秦诗容离开后,韩枞给宫先生打了个电话。 了解了来龙去脉,宫先生便承诺,他会调动必要的力量,去查清楚这件事。 不知为何,韩枞总觉得宫先生这次和自己讲话时,状态不对,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便对宫先生道了谢,约定下周一起去看邻市看展。 而后,他挂下电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苏骆,心中倏地冒出一句接近于肯定的话:他果然是喜欢男人的吗? s市今天下午突然升温,即便是在晚上的室内,也还是能感觉到浓重的暑气,但不知是习惯,还是比一般人要怕冷,苏骆仍旧和白天一样,穿了一件白色棉质t恤,外搭浅蓝色的外套。 韩枞看着他,努力把刚刚看到的,反手抓住床单、满脸潮红的苏骆压下去,尝试想些别的。 譬如,小舅舅一定不是自愿和那种虽然看不出具体模样,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在外面酒店上床。 又譬如,苏骆像是刚出校园,正在四处找工作的实习生,而非独自抚养七岁的儿子的「老男人」。 「老男人」单纯善良,不可能会骗婚,所以,韩枞可以肯定,苏骆是在结婚之后,某次同学聚会,或是出席某个好友的生日派对时,被一个觊觎他许久、心术不正的真正的老男人给迷 奸了。 苏骆醒来后,默默地哭了一场,因为有所顾及,便选择咽下屈辱,装失忆,但是很不幸,那次之后,他对女人再也没有了感觉,怎么尝试都还是没有反应。他的妻子难以忍受,便在外面找了新的感情归属,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因为心有愧疚,苏骆不仅把儿子留在身边,还把全部身家给了妻子。 ——沉默的三分钟内,韩枞试着捋清整件事的脉络,即便他知道这样其实是不合乎逻辑,漏洞百出的,但让他选「苏骆是骗婚gay」,他宁愿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这些。 苏骆的头髮比韩枞第一次见到他时要长了许多,眼下被随意地拢在耳后,冷气吹拂下来,把他的头髮微微吹动着,几缕散发贴到了他的面颊上。 坦白讲,韩枞第一次见到苏骆,便和大多数见过他的人一样,在心中对他产生了一种不讲道理的刻板的印象:陈彦明的这个小舅舅,绝对男女通吃。 第111页 韩枞觉得自己越想越乱了,便停下思考,注视着苏骆,喊他:「小舅舅。」 苏骆抬起头,和韩枞对视了几秒钟,缓慢地打了个手语:【是想问什么吗?】 在韩枞再次开口前,补充:【我是喜欢男人的。我和妻子是假结婚。嘉嘉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他平静地直视着韩枞, 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也并不觉得自己和男人上床的录像被人看到,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脑袋好像不受控制,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小舅舅,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停顿了下,韩枞换了个说法,「这么问有点冒犯,但——小舅舅是自愿和那个人上床的吗?」 在此之前的五分钟里,苏骆整个人,仿佛一滩死水,但是韩枞问完这句话以后,有人往那滩死水里扔了一颗石头。 苏骆的表情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依然称得上冷淡,但是眼神很明显地鲜活了起来。他和韩枞对视了两秒,缓缓点了下头。 韩枞莫名觉得胸口憋闷,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小舅舅不怕吗?」 可能是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合适,苏骆微微偏头,思考了一段时间,比划说:【别人看不到他。不怕。】 「小舅舅被人肉搜索也不怕么?」韩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站起来,走到苏骆面前,弯下腰看他,「你的某一个乘客,也许会看到这一段录像。」 大概是被韩枞的话吓到了,苏骆怔了怔,看着韩枞,嘴唇变得苍白了些。 韩枞顿时就后悔了:「对不起,小舅舅,我......我很抱歉。」 嘆了口气,韩枞说「算了」,径直往外面走。 到门口时,他的手臂被人握住了。 韩枞回过头,看见苏骆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些韩枞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很快,又变回了那个冷冷清清的苏骆。 【男人和男人做爱,只有gay和腐女才会看。】他对韩枞笑了一下,安抚似的,对韩枞说,【我和他家里的长辈,看不到的。】 他的手语韩枞完全看得懂,所以韩枞知道自己没有弄错苏骆的意思。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他没有被暴 露出来我就放心了。我被人看到,是没有关系的。」 韩枞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丧失理智的人,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干涉苏骆的私事,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因为离得很近,韩枞便自然而然地闻到了苏骆身上传来的干净的淡淡清香味。韩枞觉得有些熟悉,便有少许走神地想,苏骆是和自己用的同一个品牌的洗衣液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离韩枞太近了,苏骆很快就松了手,往后退了小半步。 韩枞便闻不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了。 「怎么了小舅舅?」韩枞看了他一会儿,很平静地问他。 苏骆只和韩枞对视了两秒钟便移开了视线。然后他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耳根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过了片刻,韩枞看见他比划着名说:【是很喜欢他。】 他们下了楼,秦诗容正好买完甜品回来。 她捧着一杯芒果西米露,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外卖袋,看见韩枞和苏骆,立刻喊了一声,朝他们跑过去,像献宝一样,把外卖袋从手腕上拿下来,打开给他们看。 「给你们俩买的!」秦诗容很是自然地把自己手中的沙冰杯递给韩枞,让他替自己拿着,然后从外卖袋里拿出一杯新的,看了看贴条,递给苏骆:「草莓口味的,小舅舅你应该会喜欢!」 而后,又将自己那杯芒果西米露从韩枞手里拿回去,把外卖袋塞进韩枞怀里:「你的。」 站在外面吹了会儿晚风,韩枞的理智和冷静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他有意想要缓解那段录像出现之后,就萦绕在他和苏骆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便故意做出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样子,半开玩笑地跟苏骆说:「小舅舅,她刚刚是在区别对待我们吗?」 拿着沙冰杯不方便打手语,苏骆顿了顿,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字给韩枞看。 手机拿出来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同时从苏骆的衣兜里掉了出来。 没等韩枞和苏骆反应过来,秦诗容提高音量地「咦」了一声,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们站在西图澜娅餐厅外面的人行道上,橙黄色的路灯灯光,从茂密的香樟树树叶之间透下来,正好落在秦诗容拿着的那样东西上。 韩枞愣了一愣,扭过脸,看向苏骆。 事后韩枞再回忆起此事,感到非常的后悔,但当时,他好像又一次失去理智,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了。 他很不礼貌地从秦诗容手中夺走那盒安全套,拿在手上举起来,逼问苏骆:【小舅舅是打算和我们吃完晚餐,就又去找那个男的吗?】 -------------------- 吃醋而不自知的小韩。 第68章 意外来电 58. 大约有一分钟时间,气氛是凝滞的。 秦诗容清了清嗓,朝韩枞挪过来,小声提醒:「你干嘛呢。」 韩枞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同时感到有少许尴尬,想要打破沉默时,苏骆先打起了手语。 【有点晚了,】他指了指在秦诗容,【先送女孩儿回家吧。】 第112页 打手语的时候,苏骆表情非常的平静,仿佛现在不论是谁,对他说任何具有侮辱性质的话,都不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韩枞看着他,忍不住想,这个人,看上去好像谁都能欺负,但其实是,他谁都不在乎吧。 当然,除了那个男的。 秦诗容没有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她妈妈给她买的,离他们今晚用餐的地方有点远。 s市夜间一如既往地堵,行驶近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抵达秦诗容住的小区楼下。 苏骆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临时停车位上,拉了手剎,打字跟秦诗容说:【你到了。】转过脸,看向副驾驶上的韩枞。 韩枞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对视了几秒,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应该送秦诗容进小区里面去。 其实韩枞原本是打算绅士一点,送秦诗容到她住的单元楼下再走,但是被苏骆的眼神提示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不想那么做了。 「怎么了?小舅舅。」韩枞故意装傻。 秦诗容在后面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说:「小舅舅想让你送我上楼啊,这都不懂,活该你单身!」 韩枞没看秦诗容,而是盯着苏骆的脸,问他:「那个男的会送小舅舅上楼吗?」 大概是没想道韩枞会突然这么问自己,苏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语回答:【他会的。】 其实在苏骆回应前,韩枞就已经猜到答案。 韩枞微微笑着,说「挺好的」,下车替秦诗容打开车门。 说起来,韩枞对徐燕说的「对秦诗容很有好感」,大部分是源于秦诗容不但聪明,还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 韩枞和她走进小区里面,在等待电梯时,秦诗容忽然开口说:「你在生气。」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秦诗容并没有具体指出韩枞在为什么生气,但韩枞明白。 韩枞和她对视,否认:「没有。」 秦诗容耸了耸肩,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不多时,电梯到了一楼,韩枞为秦诗容按下上行键,手虚扶住电梯门,礼貌地说:「晚安。」 秦诗容并不很意外地看着韩枞,笑眯眯地和他说了晚安。 看着电梯门外的蓝色屏幕发了会儿呆,韩枞慢吞吞地往小区外面走。 走到小区门口,他才想起来要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备註是小舅舅苏骆。 韩枞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按下接听。 然而下一瞬,他看见了站在马路边的苏骆。 苏骆并没有走。 他的车子还停在那里。他站在车子旁,握着手机,沖韩枞挥手。 韩枞停下来,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在混着暑气和潮气的夜风里,看了苏骆好一会儿,自作多情地想:韩枞这个人,在小舅舅心里,也是有一定重要性的吧。 不管是不是因为陈彦明的关系,韩枞觉得,自己都可以感到开心。 他提高音量喊了声「小舅舅」,快步朝苏骆走过去。 「小舅舅,你是在等我——」 【秦小姐的手机掉在我车上了。】苏骆动作很快地打着手语,然后把秦诗容的手机递给韩枞。 苏骆的手指也很漂亮,纤细,修长,皮肤很白。 韩枞看着他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指甲,接过手机,在心中想:哦。 苏骆不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送韩枞回去的。 可能韩枞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而苏骆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所以他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对韩枞说:【也来接一下你。】 韩枞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我去把送手机送给她。」韩枞说着就要往小区里面去。 忽然之间,秦诗容的手机响了起来。 韩枞怔了下,低头看见屏幕上的备註。 韩枞不清楚自己的面部表情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苏骆肯定知道。 因为苏骆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问他:【怎么了?】 韩枞没说话,紧紧地握住手机,过了片刻,才说:「是秦诗容的爸爸打来的。」 「秦诗容的亲生父亲,叫做冯礼华。」韩枞补充,「曾任职岐丰中学教导主任。也是苏婷和......你的班主任。」 苏骆嘴巴微张,平时很是红润的嘴唇,变得苍白了。 稍作一提,宫先生托人给韩枞做的催眠疗法,只是篡改了苏骆和韩枞的感情,以及苏骆的不幸遭遇。苏婷、尤继姚,还有岐丰中学发生的一切,韩枞的记忆并没有丝毫改动或是消除。 现在的韩枞,所记得的有关于苏骆为什么变成了苏家人,是因为善良的苏婷不忍心让孤儿苏骆在外漂泊、挨饿受冻,于是她经常带苏骆回家吃饭,试图让苏家人一点一点地喜欢上苏骆,顺势让父母把苏骆接回家照顾。 然而一开始苏家人是很喜欢苏骆,但并不同意照顾一个和自己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直到苏婷出事,他们才遵循苏婷遗嘱,把苏骆接回苏家,当自家孩子养着。 所以,苏婷对苏骆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或许比那个男的还要重要,韩枞想。 电话还在响着。韩枞抿了抿嘴唇,拉了苏骆一下:「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跟小舅舅透露,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秦诗容。 第113页 「我和她走得这么近,是因为我想查冯礼华。」韩枞坦诚,「当然,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去欺骗她的感情。」 思考了下措辞,韩枞接着道:「抛开她爸不谈,秦诗容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珍惜的女孩儿。」 苏骆认同地点了点头。 静静地站了会儿,韩枞碰了碰苏骆的手臂:「先上车再说吧。」 五天前的凌晨,宫先生带了一位陌生男人到医院探望韩枞。 谈话间,韩枞得知那人叫做尤继姚,是苏婷曾经的同窗好友。 尤继姚告诉韩枞,苏婷当年被一个叫冯礼华的男人强暴,导致怀孕,因为种种原因,苏婷最终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尤继姚说苏婷是在利用自己的死,来威吓冯礼华,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的同学,而非众人口中的「没脸见人」。 苏骆虽然和苏婷没有血缘关系,但尤继姚说他们在校时关系十分友好,苏老爷子收养苏骆,也是看在苏婷的份儿上。 苏婷跳楼的背后,藏有许多阴暗复杂的事,对此,苏骆到底掌握了多少,韩枞暂时不清楚,但韩枞直觉,苏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谈话最后,宫先生告知韩枞,秦诗容就是冯礼华的女儿,而他的心腹好友阿勇,在半月前,收到一则秘密委託,调查对象正是冯礼华。 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完成任务的前一天,阿勇和他徒弟的车子出了问题,俩人一死一残。 韩枞并不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也没有热血到要做世界的「清道夫」,但由于宫先生有恩于韩枞,而且勇哥也曾为韩枞提供过诸多援助。可以说没有他们,韩枞今天晚上也许还在陪客户喝酒,或是正坐在电脑前,思考应该给哪家公司发送个人简歷。 沉吟许久,韩枞问宫先生:「你不方便出面是吗?」 宫先生看着他,说是。 具体原因他没说,韩枞便也不问。 他轻松地笑了下,对神色难得严肃的宫先生说:「勇哥没做完的事,就我来吧。」 「你们已经想好了后面应该怎么做了吧。」韩枞又问。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对视片刻,宫先生缓缓地点了点头。 电话因太久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韩枞在副驾驶位置坐下来,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除了利用秦诗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接近冯礼华时,秦诗容的手机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骤然响起的铃声,在静谧的车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韩枞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苏骆。 不知为何,苏骆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韩枞却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一秒,韩枞垂下眼睛,按了接听 「乖乖,在做什么呢?怎么不接爸爸电话?」 「你好,诗容把手机掉在我车上了,」韩枞看着苏骆的脸,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请问您是他什么人?方便来帮她取一下手机吗?」 「我方向感很差,不记得她的具体位置了。」韩枞真挚地补充。 -------------------- 这篇差不多快要完结了,下一篇写《简单关系》,是我很喜欢的暗恋文。 比这篇要酸涩很多,然后市井气息应该会比较浓郁,受从表面意义上来讲比较「糙」,攻是美人,初步设定是直掰弯。 第69章 番外—平行世界篇(别买容易被创) ☆ 圣诞节前一天,傍晚五点左右,苏骆正在店里给一个排了两个多月的客人做满背图。 他做的是过去的老款蝎子,后背一整面,头往下到尾椎骨,尾巴朝上,到右耳根位置。 别的都还好,就是到了耳朵后面有点儿不太好弄。那块皮肤太脆弱,苏骆怕客人受不了,就给他分了几次做,这天正好是弄尾勾儿,最后部分。 客人三十来岁,看古惑仔长大的,就喜欢那里面的兄弟哥儿们情。人也是个念旧的,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想纹电影里那种直接的,视觉冲击大的青龙白虎毒蝎之类的纹身,但是他妈说纹身的都是地痞流氓,不让他弄,所以就没纹。 「我妈前两个月走了,肝癌晚期。」男人疼得说话很慢,和苏骆聊,「我在她老人家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抄了俩月的往生咒,吃斋念佛了俩月。」 苏骆戴着口罩,声音被捂住,很低地嗯了一声,「你很孝顺。」 男人大笑,随即又疼得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道,「其实不孝顺———我就想完成自个儿的心愿,想实现我小时候的梦想,想心安理得地来纹个身。」 「我不想她到了地底下还跟我生气。也别生着气去投胎。」客人补充道。 苏骆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沉默了下,说:「不会的。」 「怎么不会啊?她可烦我跟人出去鬼混了,那会儿受山鸡哥影响,我把头给剃了,整天出去跟人打架,觉得自己贼酷贼帅,我妈那会儿没少收拾我。」 男人趴在床上,枕着额头,声音不大清晰地传出来,「我青春期叛逆,压根儿不听她说话,还和她顶嘴,她脾气也大,抄起扫把就揍我,还扔我碟片。 「她打爽了东西也扔完了,结果我还没哭呢,她倒好,自个儿嗷嗷哭上了……」 苏骆听着客人说这些,忽然想到自己有段时间也差不多情况。 他那会儿十四五岁,刚好是街头霸王盛行的年代,一开始他也不玩儿,但是被几个同学怂恿着玩了两回,他就沉迷上了,然后把买补习资料的钱全砸在游戏厅了,不仅如此,还逃课。 第114页 苏先生知道了以后要揍他,苏太太就拦住苏先生,威胁他:「你要是敢碰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就跟你离婚!」 苏先生便不敢再「教训」儿子了。 苏骆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气你不听话,和她爱你,是不冲突的。」 苏骆怔了怔,手不免重了那么一些。 「嘶……苏总,您轻点儿啊,」客人疼得龇牙咧嘴,扭头看向门后的人,夸张道,「我靠!大帅比!」 然后哀嚎着打趣,「苏总,您这是见了帅哥儿就丢了魂啊,我说帅哥是很帅,但我这小命更要紧啊!」 客人虽然并不在意,但是苏骆还是认认真真跟人道了个歉。 「没事没事,」客人说,「介绍介绍?」 苏骆手上动作没停,给人介绍:「季时邱。」 客人愣住了,说了句脏话。 十五年前,有一句很有名的话流传于大江南北:南有宫阎王,北有季修罗。 宫先生是南边的「阎王」,季时邱则是北边的「修罗」。 很多人没有见过季时邱,但没有人不知道季时邱这个名字。 季时邱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 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苏骆问季时邱:「我还有半小时,你坐这儿休息还是去画室看看?」 「我就在这儿等你。」季时邱顺手拿了本杂志翻看起来。 季时邱进来之后,客人也不嚎了,苏骆感到纳闷儿,「不疼了?」 「疼,」客人把脸枕在手背上,小声说,「但是季修……季老师在这儿,我……我不能喊。」 季时邱私底下其实并不像外人传言的那样吓人,他温和地笑了笑,跟客人开玩笑:「喊吧。这是南方,修罗管不着这边儿。」 客人嘿嘿笑起来,但也还是不敢喊。 过了会儿,苏骆问季时邱:「怎么没发个简讯告诉我你要过来?」 「他过来出差,」季时邱把杂志放回去,声音里带着点儿笑意,「我没什么事,就跟着来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小白说你在做图,我就上来看看。不影响你吧。」 苏骆笑:「你说呢。」 季时邱想了想,说:「除了刚刚那一下,整体是不影响的。」 苏骆心中一动,停下来几秒,转头看了眼季时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评价:「看来,修罗地狱都长满桃花了吧。」 男客人立刻扭过脸,一脸八卦:「啥意思啊?季老师恋爱了?」 「嗯哼。」苏骆含煳回答。 图刚好也做完了,苏骆把机器关了,让客人趴会儿再起来。 「不趴了不趴了,」客人说,「得回家给我妈请罪去。」 苏骆顿了顿,嗯了一声:「好。」 客人走了,苏骆也收好了工具。他脱了口罩和手套,过去和季时邱抱了一下,「太久没见了。」 「是,」季时邱说,「大家都忙。」 苏骆笑起来,故意呛他:「是,忙。宫先生出差,你才会有时间。」 季时邱抿嘴微笑,神态十分温柔。 「他这趟来安排的事儿不多,忙完想来你这儿看看———他在网上看到有博主发你们家工作时候的照片儿,知道你这边请了好些特殊孩子帮忙,他就想来看看。」 「千万别让孩子们知道,季先生和宫先生是特地来看他们的,」苏骆故作严肃,「要不然,那些傢伙尾巴得翘天上去。」 两人一起笑了一下,季时邱拍拍苏骆肩膀:「下去聊。」 一个儒雅,一个漂亮,季时邱和苏骆站一块儿就像一道风景线,下楼便引起不小的骚动。 小白手杵在前台的柜檯上,一脸羡慕:「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这俩人怎么就这么会长呢?」 「因为我们年纪大,吃的盐比你多,所以五官长的比你开,懂了吧。」逗完了人,苏骆转过去问季时邱,「宫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订个西图澜娅餐厅。」 苏骆和宫先生没见过几次面,不清楚他的喜好,便问季时邱,「宫先生口味怎么样?能吃辣吗?」 「地方我已经订了,」季时邱看了眼手机,「他还有15分钟结束工作,过来也就几分钟。」 苏骆也不矫情,点头说好。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店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苏骆就和季时邱聊起了合作。 还不到两分钟,季时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季时邱看了一眼屏幕,把电话接起来。 苏骆在旁边听着,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韩枞。 想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也正在想着苏骆。 于是苏骆便也给韩枞发简讯,问他:「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韩枞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不用。我已经在车上了。】 过了一秒,又发过来一句:【和苏嘉文、周书羽一起。】 苏骆愣了一下,心想,这俩小孩儿又是闹的哪一出。 大概一年前,苏嘉文突然出柜,说他对周书羽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要和周书羽谈恋爱。 对此,周书羽的反应非常冷淡:不了吧。 之后,两个人睡一被窝的关系,变得不尴不尬了起来。 苏嘉文倒还好,不在意周书羽对他什么态度,仍旧死缠不放,但是周书羽始终保持冷漠,以及三不原则:不回应不拒绝不搭理。 第115页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苏骆把手机落家里了,回家去拿,却看见周书羽把苏嘉文压在墙上亲。 原本苏骆以为,两人就此会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一贯秉承「烈女怕缠郎」原则的苏嘉文,忽然对周书羽冷淡了起来,对苏骆说,他要另觅「墙头」。 虽然韩枞和苏骆住在一起,但由于苏嘉文和周书羽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所以他们只在国庆节期间撞见过。 那会儿苏骆跟韩枞的恋人关系还没确定,便跟俩小孩儿说韩枞是家里有事儿需要提供帮助的朋友,再不提别的。(苏嘉文自然是不信的。) 至于别的———按照韩枞的智商,估计早就看出来苏嘉文和周书羽有事儿了。 【季先生来了,晚上一起吃饭。】苏骆给韩枞回。 韩枞:【好。】 约莫七八分钟左右,韩枞就到了。 他朝后偏了下头,示意苏骆:两个弟弟在外边儿。 苏嘉文最近变得很奇怪,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家了,问他就说是在学校住着,再问就是学校方便,可以睡懒觉。 事实上,苏骆知道苏嘉文在别扭什么。 周书羽一直以来都对苏嘉文喜欢上他一事,表现得近乎于排斥,但是当他想要放弃了,不再缠着他了,周书羽却突然主动了起来。 苏嘉文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其实脆弱、敏感,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他认为周书羽现在对自己主动,说要跟他在一起,其实不过是不想失去苏嘉文的关注,也更受不了苏嘉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与爱情无关,就只是像喜欢一个玩具、想要一个宠物狗一样,周书羽的东西永远都要是周书羽的,永远不要离开他。 仅此而已。 但是苏嘉文要的是对方也喜欢他、也同样爱他。 这像个死结,只能他们俩自己解。 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季时邱突然喊了一声,「宫老师。」 苏骆愣了一下,越过韩枞肩膀看见一位长相特别出众、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手上把玩着一串佛珠,面上带着点放荡不羁的笑。 紧随其后的,是苏嘉文和周书羽。 苏嘉文正抓着周书羽手腕,问他:「你眼睛真的不严重吗?」 周书羽看了他一眼,说:「不严重。」 苏骆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很怪异,但眼下也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他上前看了看周书羽的伤,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眼睛怎么了?」 周书羽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别担心。」 苏嘉文眼神变了变,松开手,站得远了点儿。 苏骆没有看到苏嘉文的小动作,韩枞却是看到了。 韩枞微微挑眉,看了苏嘉文一眼,想了想,走到苏骆身边,碰了碰他的脸,笑着问:「上班辛苦了。」 苏骆不知道他来哪出,用眼神问:「怎么了这是?」 韩枞笑了下,没说什么,转过去向宫先生介绍人:「苏嘉文,苏骆的弟弟。周书羽,我弟。」 然后郑重地介绍起苏骆:「我爱人,苏骆。」 苏骆的脸红了红,和宫先生握了握手。 季时邱低头笑了下,顺势介绍起宫先生:「我家那位。」 苏骆其实早就听韩枞说起过这位宫先生,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如今,便也算是成了朋友了。 季时邱订的那家西图澜娅餐厅离苏骆的工作室不远,他们叫了三台车过去。 在外面等车的时候,宫先生忽然喊苏嘉文的名字,笑着问他:「你愿意跟我坐一台车吗?」 苏嘉文愣了愣,立刻高兴起来,点头说:「愿意!!我就喜欢和宫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待一块儿。」 这话说的像是「我愿意嫁跟你」一样,苏骆莫名想笑,但是余光瞥见周书羽那张黑下去的脸,又觉得这时候笑太不厚道,强忍着憋了回去。 季时邱订的是一家粤式西图澜娅餐厅,刚坐下不到10分钟,他电话又响了。 他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静了几秒,声音稍稍提高了点儿:「你在哪里?」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季时邱把西图澜娅餐厅名字和具体地址告诉了那边的人,然后说,「好,等你们来。」 宫先生一边把玩着佛珠,一边问:「谁要来啊?」 韩枞也跟着问:「谁来啊?」 两人同时出声,苏骆笑了:「你们两个还挺有默契。」 韩枞也笑:「认识好多年了。这点默契不算什么。」 宫先生挑眉,指了一下苏骆:「不可以吃醋喔。」 苏骆大笑,包间里的气氛便自然高涨了起来。 趁着等餐等人间隙,韩枞让周书羽自己说,下午都发生了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点儿笑的,但苏骆却看出了点儿别的意味。 他转脸看了一眼苏嘉文,苏嘉文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撇撇嘴,继续看虚空。 周书羽一向话少,说起事儿来更是精简:「有人欺负嘉嘉。我揍他了。」顿了顿,他说,「打轻了。」 苏嘉文面无表情地接话:「说清楚一点好吗?他不是欺负我,他是想亲我。」 「他喜欢我。」仿佛炫耀似的,苏嘉文说,「他跟我表白了。」 苏骆眨了眨眼睛,和韩枞对视了一眼。 第116页 两人心中顿时瞭然。 苏嘉文还在喋喋不休地往周书羽头上「浇油」,周书羽起先一直沉默着,待过了两分钟,突然直视着苏嘉文,很低声音地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宫先生「哇哦」了一声:「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对基佬。」 「……」苏骆看向韩枞:大佬一直是走的这种「风格」吗? 韩枞很不明显地点了点头:是。 这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老季!」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緻的女孩儿牵着个男人走进来,然后大剌剌地坐在了季时邱身边。 不知为何,苏骆觉得这人非常的眼熟。 但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 季时邱这时为他们介绍:「她叫苏婷,我表妹。尤继姚,表妹夫。」 苏骆看着那个叫苏婷的女孩儿,莫名感到一阵酸楚。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相信玄学的人,也不信奉鬼神之说。轮迴转世什么的,在他看来,就是大人们编造出来的吓唬不听话的小朋友的「鬼话」。 但这天,他实在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他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产生了想要落泪的心情。 后来韩枞跟他说:也许他和那个叫苏婷的女孩儿,是同一批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人。 轮迴转世之前,他们隔空对视过。 -------------------- 平行世界,大家的性格和职业都会与正文有出入。宝宝们就当看个乐,别当真。 ps:即便是在正文,苏骆和苏婷,也不是爱情。 【这么说吧,苏骆掉进深渊,苦苦挣扎的时候,苏婷是向他递绳子的人。而韩枞,是照进深渊里的那一束光。 绳子是,光是生命与希望。 (有点「咯噔」味儿,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感谢观阅,鞠躬致谢^_^ 第70章 以身饲虎 59. 十三年里,除了韩枞,苏骆想的最多的,便是冯礼华。 准确来说,是他将冯礼华杀死的样子。 事实上,并不是苏骆蠢笨无能,只不过冯礼华极少独自一人出行在外,而苏骆也没有渠道,能够成功混到冯礼华身边去,因此便没有办法将自己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的,与冯礼华同归于尽的画面还原成现实。 「在想什么?」 愣怔了好几秒钟,苏骆才意识到,韩枞正坐在他旁边,在跟他讲话。 其实苏骆完全应该找个别的话题转移韩枞的注意力,或是撒谎说自己刚刚在想嘉嘉睡觉了没有,晚上有没有踢被子之类的,但当他和韩枞对视,便很难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意识,然后在他本人无法左右自己大脑的情况下,说了实话:【在想,等下要怎么接近他。】 似乎没想到苏骆会这么诚实,韩枞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许微妙。 深夜的清吧氛围十分舒适,柔和的轻音乐在他们四周环绕着。 话既已挑明,就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苏骆坦坦荡荡地和韩枞对视着,比划道:【没有苏婷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想替她报仇不是一天两天了。】 韩枞嗯了一声,说:「猜到了。「 沉默着看了苏骆一会儿,韩枞用指尖敲了敲大理石台面,压低声音说:「并不是我看不起小舅舅,但......凭你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说到这里,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停下动作,问,「委託勇哥的人是小舅舅?」 他的语气很平和,既不是在兴师问罪,也不是对苏骆委託勇哥一事感到难以理解,仿佛只是因为无聊,便随意地找了个话题打发时间。 苏骆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嘴唇,缓慢地点了下头。 「委託这件事,小舅舅做的的确应该。」在苏骆用手语道歉之前,韩枞放下酒杯,倾身凑近,把手放在苏骆肩膀上,压低声音说:「只不过该道歉的人,不是小舅舅。」 苏骆觉得穿很厚的衣服,会让自己看上去很傻,所以即便怕冷,他在外面也都是穿很单薄的外套。 韩枞的手按在他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面料,紧触着他的皮肤。苏骆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慢慢吞吞地比划:【我知道。谢谢。】 韩枞欲言又止地看了他片刻,把手移开了。 苏骆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把玻璃杯端起来,又听见韩枞在说:「他知道你心里有个死了的白月光吗?」 苏骆的手抖了一下,随即恢復镇定。 他再一次假装不明白韩枞到底在说些什么,表情困惑地看向韩枞。 韩枞将视线放到眼前的玻璃杯上,然后端起来,一口把香槟喝完了,又自顾自地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一面用很慢的语速说:「我不清楚小舅舅的恋人有多爱你,但......」顿了顿,韩枞陈述般道,「以我对男人的了解,他可能会介意自己爱的人,心里有一个活着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取代的白月光。」 苏骆眨了眨眼,表示明白韩枞在意有所指些什么了。 解释会让事情变得更奇怪,苏骆便含煳地笑了下,装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低头喝水。 在此期间,韩枞一直在看他。 苏骆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疑惑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在意,既惊喜又忧愁,胡思乱想间,有人走了过来。 第117页 「请问,您是韩枞先生吗?」 声音很年轻。 苏骆愣了愣,想要去看韩枞,但很快便记起来之前,韩枞跟他约定:可以陪他过来,但必须要假装不认识他。 强行忍住想扭头看一眼的欲望,苏骆在心底默默祈祷,冯礼华不会对韩枞产生任何兴趣。 然而事与愿违。 来的人虽然不是冯礼华本人,但大抵是十分的了解冯礼华,他上下打量了韩枞一番,而后伸手,礼貌又友好地对韩枞说:「韩先生您好,我是冯先生的秘书,鄙姓赵,您叫我小赵就行。冯先生在处理公事,一时走不开,所以就只能是我来替秦小姐拿回手机了。」 韩枞早就猜到冯礼华不会为了给女儿拿回手机,深夜前来清吧赴会,因此并没有感到失望。 他起身朝赵秘书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韩枞。」然后把秦诗容飞手机递给对方。 顿了顿,韩枞漫不经心般道:「我正在试着和诗容往男女朋友方向发展,不知冯先生对此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赵秘书微微挑眉,笑了笑,说:「冯先生主张恋爱自由。秦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和谁在一起,冯先生不会多做干涉。」 「是吗?」韩枞意味深长地往赵秘书身后看了一眼,笑了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清吧的玻璃幕墙擦拭得非常干净,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街景。 马路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台黑色商务车,车牌号看不太清,但车型和韩枞在本市新闻报导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韩枞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客客气气地说:「本来应该我把手机送过去给冯先生的,但......」他故意停顿了下,才说:「喜爱捕风捉影的有心之人太多了,就只好麻烦冯先生跑一趟了。」 赵秘书推了推眼镜,微笑道:「韩先生工作也很忙,不像我,闲人一个,每天这么来回跑都没什么的。」 韩枞假装没听懂他话里暗藏的深意,笑着附和了两句,随即表示太晚了,自己要回家休息了,然后不管赵秘书还站在自己旁边没动,迳自结了帐,和他说再见,抬脚就要往外走。 「韩先生,」赵秘书往右边挪了一步,挡住了韩枞的去路,「方便留个联繫方式吗?」 察觉到苏骆想要起身阻止,韩枞立刻出声:「可以。」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赵秘书。 交换联繫方式之后,赵秘书把韩枞送到路边,替他叫了台车,跟他说晚安和改天见。 几分钟后,赵秘书握着秦诗容的手机,走到马路对面,坐进那台黑色商务车里面。 苏骆收回视线,把偷拍到的照片发给了韩枞。 回去的路上,韩枞给他回:【一切有我。】 又像是知道苏骆在担心什么,补充:【我会在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把勇哥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 久等啦~ 第71章 破绽百出 60. 和韩枞在清吧分别后的第三周,姜晓突然出了事。 苏骆是在医院见到的姜晓。 她全身是伤地躺在担架床上,抱着她的高仿手袋,眼神木讷地看着天花板。 看见苏骆时,她好像迴光返照了似的,从担架床上跳起来,把手袋塞给苏骆,让苏骆带着嘉嘉和周书羽赶快离开,不要再在s市待下去了。 苏骆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医护人员一把将姜晓按了下去,不允许苏骆再靠近,苏骆便只好抱着姜晓的手袋,小跑着跟上去。 姜晓的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人还是昏迷中的状态,因此,苏骆仍旧没有办法得知,姜晓背着苏骆偷偷回到那个家的这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天s市有大暴雨,空气沉闷潮湿,仿佛有许多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压着人的心脏,让人喘不过气。 苏骆抱着姜晓的手袋,站在病床边看着她,总觉得风雨欲来。 下午三点半,秦诗容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 陪着她来的,还有韩枞。 看见韩枞的一瞬间,苏骆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嘴巴微张,下意识想要和韩枞打招唿,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久都不跟自己联繫,也不回他简讯。 但韩枞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挪开了,然后将手放在秦诗容肩上,微微俯身,轻声安慰着秦诗容。 苏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宛若新婚夫妻一般的韩枞和秦诗容,漫天的醋意和酸涩从身体里往上涌,怎么都压不住。 秦诗容哭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人,便立刻抹了眼泪,从韩枞怀里退出来,哽咽着喊了声「小舅舅」,对苏骆一直在医院照顾姜晓表示感谢。 苏骆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打字说「我应该做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询问秦诗容:【她昨天给我发简讯,说要回去跟你爸办理离婚手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受这么重的伤?】 医生说姜晓是从三楼跳下来摔伤的,她全身多处骨折,且很可能会因为脑震盪留下后遗症。 【她不是会轻生的人。】苏骆补充。 秦诗容走过去替姜晓掖了掖被角,又碰了碰她的脸,然后将视线移到苏骆身上,不明显地笑了笑,说:「我知道很多人跟小舅舅一样,觉得晓晓是不是和我爸发生争执,或者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被迫选择跳楼。」 第118页 苏骆嘴唇紧抿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秦诗容。 秦诗容在床边坐下来,声音很轻地说:「我爸他的确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但他不会逼自己的妻子去死的。」说到这里,她语气变得讥诮,「小舅舅可能不知道,我爸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上本省政协委员。」 「这么说吧,就算晓晓要和别的男人上床,他也只会笑眯眯地给他们递上安全套,然后把门关好。」秦诗容仰头看着苏骆,哼了一声,「小舅舅与其怀疑我爸,倒不如查一下晓晓阿姨养在外面的那个窝囊废。 」 苏骆愣了愣:【什么意思?】 「那个男的赌钱输了,欠了一笔巨额高利贷,」韩枞突然接话,告诉苏骆,「他逼姜晓去冯叔叔家偷钱,被保姆发现,情急之下,只好跳楼逃跑。」 苏骆怔住,缓慢移过视线,和韩枞对视。 韩枞看着他,眼皮往下阖,示意他讲的是真的。 站在苏骆面前的人韩枞,即便他不记得某些事了,他也不会骗苏骆。 所以苏骆应该无条件信任韩枞,但很奇怪,姜晓进手术室之前的神情,以及那句「快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里!」始终在苏骆眼前转来转去,不断提醒苏骆,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信,包括韩枞。 像是猜到苏骆心中所想,韩枞嘴唇紧抿着,沉默片刻,平直道:「冯叔叔在首都参加全国交流会,今天是第三天。」 秦诗容也连忙点头:「他分身乏术,也不可能派什么杀手来家里暗杀晓晓。」 确实,冯礼华没那么蠢。 纷乱繁杂的思绪还没理清,这时,周书羽忽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苏骆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太多,像过去习惯的那样,将手机递给韩枞,让他帮自己接。 韩枞愣了一下,看着苏骆,困惑道:「找我的?」 「找你不会给你打电话啊?干嘛打给小舅舅?」秦诗容在一旁嘀咕。 苏骆顿时清醒过来。 他不敢再和韩枞对视,垂着眼睛,想要把手收回来。 韩枞这时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来接吧,」把手机抽了过去。 接通电话之前,韩枞看了看秦诗容,迟疑了两秒,说「我出去接」握着手机走出病房。 苏骆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便对秦诗容点了点头,跟在韩枞身后,走到医院走廊尽头,看着他把电话接起来,点开公放,说「餵」。 苏骆演技拙劣,而韩枞聪明又十分的敏锐,所以苏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看韩枞,便装作无所事事地盯着地板发呆。 然而下一秒,电话那边的周书羽大喊「哥哥,嘉嘉不见了!」把魂游太空的苏骆拉了回来。 他勐地抬起头,抓住韩枞的手,求助般地看着韩枞。 韩枞按住他肩膀,安抚地拍了拍,问周书羽:「发生什么事了?」 周书羽的学校距离嘉嘉所在的小学步行只需要10分钟,每天傍晚,大概5点20分左右,周书羽都会去嘉嘉学校跟他汇合,然后跟他一起站在路边,等苏骆过去接他们回家。 今天周书羽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他待在学校没什么事,便提前去找嘉嘉,可他等到放学,走读的学生都走光了,还是没有见到嘉嘉从学校里走出来。 后来,周书羽通过保安联繫到了嘉嘉的班主任,对方表示,快下课的时候,一个男人来学校找嘉嘉,那人自称是嘉嘉的舅舅,说嘉嘉外婆病重垂危,他要带嘉嘉回去看外婆最后一眼。 对于班主任盘问的家庭细节,男人都能够回答得上,所以他们就放嘉嘉跟他离开了。 「嘉嘉肯定是被他爸带走了!」周书羽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他是不是想绑架嘉嘉,跟你们要钱啊哥哥?」 韩枞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简单安抚了几句,然后嘱咐他不要乱跑。 挂断电话后,韩枞和苏骆一起离开医院,驱车前往学校。 没想到的是,在他们抵达学校的前五分钟,嘉嘉被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送了回去。 大姐向班主任介绍自己是车站摆摊的商贩,说她在做生意的时候,看到嘉嘉一个人蹲在那里哭,怀疑孩子是叛逆期到了,所以独自离家出走,但还没走出多远,就害怕了。 回家路上,韩枞给那位大姐打去电话感谢,并侧面询问了下嘉嘉出现在车站时周边的情况,大姐说没什么不对劲啊,又马上反应过来,后怕地追问韩枞,孩子是不是并非离家出走,而是遇到了人**。 韩枞笑了笑,说「是离家出走,」将话题移到别处。 到家后的第十五分钟,韩枞收到了宫先生发来的简讯。 思索片刻,韩枞还是把内容给苏骆看了。 【嘉嘉被人带走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正持刀冲进一家超市实施抢劫。】 【带走嘉嘉的,另有其人。】 【今天之前,车站那里,没有这么个商贩大姐。】 苏骆感觉自己快要没办法顺畅唿吸了,他颤抖着抬起手,问韩枞:【是那个人吗?】 韩枞沉默了一小会儿,答非所问地说:「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苏骆一时没明白。 「小舅舅手上应该没有他的把柄,」韩枞说,「否则你早就去举报他了。」 「我说的对吗?小舅舅。」 苏骆嘴巴张开又合上,随后点了点头。 第119页 「所以,他演这么一齣戏,是为了警告小舅舅,让小舅舅不要轻举妄动吗?」韩枞自顾自地说着,又很快摇摇头,说,「不可能。」 苏骆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什么不可能?】 「小舅舅不明白吗?」韩枞转过身,朝苏骆走近,「我也不明白——他明明是想警告我,但是为什么不抓周书羽,而是要从嘉嘉这里下手?」 韩枞这幅样子让苏骆觉得害怕,于是他来不及深思韩枞话里的「警告我」意味着什么,慌乱地打手语:【可能因为书羽年纪大一点,不好控制。】 「不是。」韩枞在苏骆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平直道:「因为我对周书羽没有什么感情。」 说完这句话,韩枞突然笑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苏骆的眼睛,用很轻地声音问苏骆:「所以,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 快完结了,所以很卡,写得很慢很慢。 第72章 尾声(1) 61. 苏骆看着韩枞,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不想撒谎,但如果说他们以前是恋人,那么韩枞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犹疑间,韩枞突然动了动,朝苏骆靠近。 苏骆愣住了,有些反应迟钝地站在那里,看韩枞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下来。 「哭什么?」韩枞的手碰到他的脸,声音像以前一样温柔,「别哭了。」 苏骆的大脑完全失去运转,四肢也不听使唤,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哭。 他茫然无措地看向韩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枞很轻地嘆了口气,把苏骆抱住了。 「我记起来了,」韩枞把手放在苏骆后背,亲了亲他的额头,平静道 ,「该做的事也做完了。」 「冯礼华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事情终于了结了。」韩枞补充。 苏骆嘴巴张了张,过了许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什......什么意思?什么叫『了结了』?你们做了什么?」 他们贴得很紧,韩枞的体温和触感,给了苏骆许多实感,同时也让他相信,韩枞说的是真的。 然后他听到韩枞说:「就是冯礼华要彻底完蛋了的意思。」 与赵秘书见面后的第二周,韩枞在秦诗容的生日晚宴上见到了冯礼华本人。 准确来说,是韩枞目睹了冯礼华杀人的整个过程,冯礼华并未见到韩枞。 秦诗容的生日会是在冯礼华位于市郊的房子里举办的,除了秦诗容的同学和好朋友,应邀参加的还有他父亲的几位好友。 韩枞原本得到的消息是冯礼华在外地公干,赶不回来给秦诗容过生日,于是他便给秦诗容挑了一条项鍊,想让助理送过去,然后以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为由,不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然而他刚准备给秦诗容发消息,就接到了宫先生的电话。 宫先生说,冯礼华会回来给女儿过生日,因为高老闆出狱了。 为了女儿的安全,这段时间他应该都不会离开s市。 韩枞愣了一会儿,才记起他口中的「高老闆」是谁。 六年前,冯礼华结识了一位姓高的大老闆,两人十分投缘,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之后,两人成了炮 友兼合作伙伴。 高老闆是个外地人,早年靠售卖手机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转战旅游业、房地产,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逐渐有了别的野心。 冯礼华级别虽不算高,但他老丈人也就是曾经的岐丰中学校长在政界已混得风生水起,于是两人各取所需,打得十分火热。 他们俩一个要名一个要利,互不干涉,所以「合作」得很是融洽,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的六月,经由冯礼华牵线,高老闆认识了一位本市要员,对方承诺只要高老闆愿意支持他辖区内的一个新项目(在高铁站附近建立一座商育住一体的楼盘),就可以让高老闆少走几年弯路,高老闆头脑一热,立刻同意了对方提出的相应要求,签下了该项目。 立项到动工,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竣工仪式。 仪式启动后的第五分钟,高老闆上台致辞时,突然冲出来一行人,声称该项目是他们的,让高老闆立刻撤出。 双方起冲突后不久,警察到了。 而后,对方出示了正儿八经的盖了公章的审批文件。 高老闆这时才知道,在和他谈条件的前一天,一位本地开发商就已经拿到了相关机构的项目审批文件,那位要员也早已知晓此事,但还是借着职务之便,然后打了个时间差,把高老闆骗耍得团团转。 事发后,他拿着钱跑路去了国外,而全程扮做事不关己的「中间人」冯礼华,其实是该事件背后的军师。 宫先生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高老闆娶了新妻子就和冯礼华生了嫌隙,两人之间的猜忌与争吵越来越多,冯礼华便打算在他身上再捞一把大的,以此弥补自己这些年被压着干的伤害。 由于冯礼华从头到尾都不曾真正地参与此事,且并无证据能够证明他是坑害高老闆的主谋之一,所以就只是被请去问了番话,之后依旧是等待加官进爵的冯主任。 高老闆则因为涉嫌非法占用土地,被司法机关逮捕并判处有期2年。楼盘最终以最低价落到了那位本地开发商头上。 第120页 挂断电话,宫先生给韩枞发了条信息:【恭喜你,不用出卖色相和你的屁 股啦。】 过了一秒又发【冯礼华是个超级大变 态。比我变态多了。】 【苏骆先生跟人开房的那家酒店是冯礼华的副业之一。】 韩枞感到怒火中烧,冷静了下,给秦诗容发去简讯,说自己晚些时候赶过去。 晚间十点,韩枞抵达目的地。 宴会在城郊的一套三层楼高的小洋房里举办。房子明面上的产权人是冯礼华的一位远房表哥。 秦诗容穿着一袭紧身红裙在宾客间寒暄敬酒,气质落落大方,与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 韩枞顺手端起一杯香槟,过去对秦诗容表示祝贺,夸赞她今晚很美。 秦诗容装模作样地和韩枞碰了个杯,凑过去,压低声音喊「你怎么才来啊!我快要憋死了!」唉声嘆气起来,说这种煎熬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韩枞低声安慰了她几句,装作随意地环顾了下四周,问:「你父亲没回来给你庆生吗?」 秦诗容嘴里吃着东西,含混道:「回来啦。」她朝二楼抬了抬下巴,:「在楼上呢。」 韩枞微微挑眉,玩笑道:「冯叔叔也是社恐啊。」」 「全世界的人是社恐,他都不可能是社恐!」秦诗容撇嘴,「和他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在书房叙旧。他们嫌这里吵。」 韩枞「哦」了一声,点点头:「是有点吵。」 秦诗容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和韩枞碰了下杯:「谢谢老韩总莅临,回去记得做个采耳。」 韩枞笑了笑,和她聊起了别的。 聊了会儿有的没的,秦诗容提出去跳支舞,韩枞说「很荣幸」把酒杯放回桌上。 走出去没几步,韩枞的手机响了起来。 韩枞顿了顿,向秦诗容道歉, 到一旁把电话接起来。 接完电话,他重新回到秦诗容身边去,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秦诗容。 「抱歉,」韩枞歉疚道,「有点急事,我现在要回去开个线上会议。」 秦诗容表情有少许失落,但很快便恢復常态,像真的很无所谓似的,送韩枞到车子旁边,叮嘱他注意休息,别过劳猝死。 韩枞说「好」跟她道谢,缓缓地驶离这栋房子。 约莫十分钟后,韩枞把车子停在距离那栋房子八百米左右的一条隐蔽小道上。 他把车灯全都关了,再三确认此处很安全,才把蓝牙耳机戴起来,给宫先生打去电话。 宫先生在那边跟人说了几句,然后对韩枞说「可以了」,紧接着韩枞便收到他发来的一串由数字加英文组成的不知道是代码还是什么的内容。 韩枞把耳机带上,打开那串「代码」,等待了几秒钟,屏幕中出现了那栋房子的外墙。 画面一开始是很抖动的,随着不断升高、推近,最后,在一间屋子里停了下来。 屋子里的陈列十分简单,家具也很平常,然而里面的景象却让韩枞皱起了眉。 冯礼华趴在办公桌上,下面什么都没穿。 他的脸偏向一侧,恰好被「小蝴蝶」拍到。 韩枞有些生理不适,想要移开视线,宫先生在那边说了句「忍住啊靓仔」,韩枞便只好重新看向屏幕。 大概快要到了,冯礼华和他身后的高老闆一边亲嘴一边叫唤。冯礼华的的裤子被高老闆踩在脚下,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了的样子。 然而下一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个面具人,一把将高老闆掀倒在地,对着他的脸,一拳接一拳地砸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高老闆不再挣扎,彻底没了意识。 在此期间,冯礼华一边看那个面具人杀人,一边用放在书桌上的东西,给自己书 解。 结束之后,他把不远处的支架上的摄像机拿了下来,坐在办公桌后面,默默欣赏了起来。 面具人把现场收拾妥当,也走了过去。 看了一会儿,冯礼华放下摄像机,让面具人脱掉身上的衣服。 面具人点了点头,迅速脱掉衣服。 宫先生在耳机那边咋舌:「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旺盛?」 韩枞静了静,把用来保持通话的耳机声音调小了。 又看了一段时间,韩枞实在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刚想跟宫先生打声招唿,让他盯着,便看见了让他感到害怕的一幕。 准确来说,是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们换了个姿势,那个面具人变成面朝外,可能是知道不会有人上来,也可能是真的太投入了,冯礼华摘掉了那个人的面具,嘴里一遍遍地喊着落落、落落、落落。 一时间,韩枞眼前如同出现了一部影像机,里面播放着各种画面,静的动的,笑着的走着的,吃东西的睡着了的,全部都是苏骆。 而陪在他身边的,则是韩枞本人。 韩枞闭了闭眼,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看见小舅舅和「别人」上床,他会那么难受。 与此同时,宫先生在那边骂了句脏话:【刁!他復刻一个苏骆是想干什么?!】 韩枞攥紧拳头,压制住想要回去和冯礼华同归于尽的念头,提醒宫先生:【不能如他所愿——那个杀人犯,不可以这么快去自首。】 宫先生沉吟了几秒,说好。 第121页 -------------------- 错别字是故意的。 涉及专业律法、判处方面,公主们看个热闹就行,谢谢啦~ 第73章 尾声(2) 62. 从城郊离开,韩枞开车到了苏骆家楼下。 他站在车子旁,抬头向上望——隔着窗帘,仿佛也能够感受到苏骆就在他眼前。 过了一会儿,韩枞终于冷静下来—— 事情远没有解决。不能让苏骆现在就知道这些。 他待了一个多小时,才驱车离开,回到绿湖小区的房子里。 刚到家,宫先生便给他打来了电话。 「好点没啊?」宫先生用港式普通话玩笑道,「不会以后硬不起来了吧?」 韩枞没搭理他的调侃,沉声道:「高老闆的尸体?」 「被面具人处理掉了。」宫先生语气稍有些得意地说,「面具人现在是我的人了。」 韩枞愣了一下:「你做了什么?」 宫先生哎呀了一声,批评韩枞:「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啊你?我只不过是让兄弟们去他家,『探视了』一下他的妹妹,他妹妹觉得我兄弟人好,生得又靓仔,所以就劝她哥跟我干咯。」 韩枞微微皱眉,心中有少许不贊同,但此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而且,有季先生在,宫先生做不了出格的事。 韩枞把「你这样会吓到无辜的人。」收了回去,走到落地窗前,想了一下,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请君入瓮咯。」宫先生笑了笑,转而道,「你早就知道冯礼华想做什么是不是?」 韩枞嗯了一声:「姜晓一早就把冯礼华的计划告诉我了——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都是真话。我是很想弄死冯礼华,但我不能影响你的判断,更不能让你和你那些兄弟冒险。」 「你一向考虑周全。」顿了顿,宫先生语气平直道,「冯礼华养这个人在身边,就只是解决需求,和替他杀人?不太可能。」 一想到那张画着旦角妆容,五官神似苏骆的面具人,韩枞便感到难以唿吸。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慢道:「他想把苏骆变成他房间里的面具人。」 在记起这些的一瞬间,韩枞感到一阵后怕——幸而有宫先生在政界搅局,令冯礼华难以专心进行他的「置换计划」,要不然的话,韩枞不在苏骆身边的这段时间,苏骆可能早就已经不是苏骆。 「姜小姐是他现任妻子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宫先生在那边问。 「嗯,」韩枞说,「她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宫先生仿佛并不感到意外,评价韩枞:「你去拍戏,绝对能拿影帝。」 「其实是她自己告诉我的。」韩枞说。 几个月前,韩枞和苏骆在超市举止亲昵的视频被人发到外网上,被一些渴望觅得良人的同性恋者大肆传播,其中有人用高科技手段还原了被马赛克煳住的韩枞和苏骆的脸。 披着在外网「捕食」的冯礼华恰好刷到了那段视频。高清无 码的。 虽然过了很多年,苏骆脸上也没有妆,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他当年没有得手的小戏子。 那之后,冯礼华便故意设局,引姜晓养在外面的情人刘琦上钩。 成天梦想走上人生巅峰的刘琦,很快就入了局,继而欠下巨额债务。 为了不被追债的人打死,刘琦把姜晓给他买的房子和车子全都卖了,还趁姜晓睡着时,抓着姜晓的手,在一张合同上按了手印。 签了那份合同,姜晓便只能卖给对方公司,配合他们拍摄那种片子。 被抓去拍片儿的第一天,姜晓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踢成半残,被打得几乎没命的时候,冯礼华的秘书突然出现。 赵秘书告知姜晓,只要她听话,愿意照吩咐办事,那么他可以做个和事佬,向那位老闆求求情,让他免了刘琦的债,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给姜晓「赎身」。 走投无路之下,姜晓只能在合作协议上签字,按他们的指令行事。 而韩枞在见到姜晓的第一面时,便已察觉到不对,然而在他准备调查姜晓之前,姜晓主动向他坦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于是韩枞便由着姜晓在陈欣面前做戏,然后暗中等待时机。 其实那时候韩枞并未下定决心要通过催眠来达到目的,但勇哥的死,让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取捨。 原本他和宫先生商量的是,若计划失败,宫先生便会送苏骆和嘉嘉、周书羽去到国外,让冯礼华永无再见到苏骆的可能;计划成功,韩枞也不可能再和苏骆在一起了。 因为韩枞原本的的确确是想利用秦诗容,混到冯礼华身边去暗中调查,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忘记了很多事情的韩枞,也还是没有办法做到,通过伤害秦诗容的感情,来达到计划成功的目的。 由于动手杀人的并不是冯礼华本人,所以即便是向大众公布偷录视频片段,也无法让冯礼华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韩枞、宫先生、尤继姚一致决定,先按兵不动。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姜晓这边先出了事。 准确来说,是刘琦坏了事。 刘琦在酒吧遇到个姿色极佳的女人,喝了几杯酒,两人去附近酒店开房,岂料那人是在玩「仙人跳」。为了把刘琦救出来,姜晓决定铤而走险,去冯礼华城郊的房子里偷钱。 第122页 她当时想的是,冯礼华藏在那栋房子里的钱都是不正当门路得来的,不管丢了多少,他都不敢声张,因此,只要她趁冯礼华和赵秘书都不在本市的时候去偷几十万出来,然后再像以前一样,装作以为那套房子真的是表弟的,冯礼华就完全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刚开始,一切如姜晓设想的那样,十分顺利:姜晓以打麻将到太晚回不去市里了为由,在表弟那里小住一日,等到大家都睡熟了,她就悄悄地摸到顶楼去偷钱。 然而当她顺利地撬开锁,进到那间房,才发现,里面不光是只有钱,还有冯礼华本人。 他其实并没有去外地出差。 大概是觉得姜晓对自己购不成威胁,冯礼华把自己真正的计划告诉了姜晓,并声称,只要姜晓自己选择自杀,之后他会善待嘉嘉,和她的情人刘琦。 姜晓不愿自杀,冯礼华便让已经被宫先生挟制住了的面具人出手,为了不让冯礼华看出破绽,面具人只能把姜晓往楼下扔。 挣扎中,姜晓一把将面具人脸上的狰狞鬼脸扯了下来——面具后面的脸,与她曾见到过的苏骆的旧照一模一样! 姜晓感到十分恐惧,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我不能死。 她踹了面具男一脚,纵身往下跳。 这栋房子的周边是柔软的草地,姜晓因此保住了性命。 她忍着剧痛往前跑,在冯礼华派人追上来之前,遇到了一台返程路过的计程车。 上车后,姜晓给韩枞打了个电话,得知姜晓情况后,韩枞立刻驱车前往。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园碰面,姜晓把自己在那栋房子里见到的一切告知韩枞,希望韩枞能够立刻带苏骆离开,接着便昏死过去。 韩枞当时隐约猜到,自己与苏骆大抵是发生过什么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徐燕提到苏骆的时候,态度那么奇怪。 但他眼下没有时间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 收起心中旁的思绪,韩枞先是匿名拨打120、看姜晓被急救车接走,再给宫先生和尤继姚,分别打去电话。 做完这些,他还是没有忍住,去苏骆家楼下待了一会儿才回家。 -------------------- 时间线给大家捋一下: 面具男被韩枞和宫先生发现是在姜晓偷钱之前,所以这个时候,面具男已经为了妹妹的生命安全,成了宫先生的人,也就是「卧底」。 ps:宫先生早期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后来遇到季先生,才金盘洗手,彻底转为「喜剧人」。但灰色背景还是存在的。 (他俩我脑补的形象是类似于吕良伟和方中信那一挂的。没有要代入的意思啊。) 第74章 我爱你我愿意(正文完) 63. 姜晓闹的这一出,看似是打草惊蛇,实则为韩枞和宫先生的计划添了一把火。 由于冯礼华的老丈人眼下也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冯礼华便就只有孤注一掷,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施计将韩枞、苏骆调离医院之后,冯礼华和他几个信得过的手下,扮做医护人员,潜入姜晓所在的住院楼层。 可能是经歷了前一晚姜晓逃脱的事让他感到不放心,也可能是他向来自视甚高,冯礼华不顾手下劝阻,坚持要亲自出马。 只要姜晓一死,即便调查人员查到他,也会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放了他。他就可以带着钱和女儿离开国内,去一个国内法律制裁不了他的地方。 这些,韩枞和宫先生在今天凌晨,姜晓出事之后,便就已经预料到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 而在此之前,宫先生已经通过家族关系,调动了特警部队,在冯礼华等人潜入医院,准备动手时,将他们当场擒获。 原本被哄骗出医院的秦诗容不知怎么又出现了,她站在警戒线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断喊冯礼华「爸爸」,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礼华瑟缩地抬起头,想要喊秦诗容快快回家,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脸色大变,然后发了疯似的,挣脱特警的束缚,想要抢他们手中的枪。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诗容撕心裂肺地声音响了起来。 下一瞬,冯礼华倒在了血泊中。 队长立刻让人把围观群众疏散,然后上前查看冯礼华的情况。 确认已无生命徵兆,他和副队同时皱了皱眉,转头往后看。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约莫三十四五岁的英俊男子,正把昏死过去的秦诗容抱在怀中。 两位队长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在对方眼中察觉到不对劲,沉吟了下, 他们把除去秦诗容以外的几个不怕死的看热闹人士扣了下来,全部转交当地警方。 因为没有证据,尤继姚在内的几位围观群众,在警局待了几个小时,便被放回了家。 之后,督察人员去到冯礼华「表弟」家中,把藏在书房里的现金全部清缴,又根据面具人和赵秘书的供词,找到了高老闆的尸体、揭露了冯礼华以远亲名义暗中经营的诸多非法勾当(包括在酒店安装摄像头等等等等。) 出庭那日,尤继姚与七位当年从岐丰中学走出来的同学,一同指认当年的老校长也就是现在的市 级干部秦某,多年以来,协助冯礼华联合姦污、猥亵未程年。 第123页 实际上,从第一次开庭审讯,便不十分顺利——若不是有宫先生的背景做助力,秦某大概很难被判无期。 总之最后,歷经三审、歷时三个多月,曾发生在岐丰中学里的一切,终于被揭露于人前,那些戴着人皮面具、隐匿在人群中的,也终于无所遁形。 一切,尘埃落定。 - 十一月上旬,苏骆带着嘉嘉、周书羽,从那套老房子里搬出来,住进了绿湖小区,韩枞的房子里。 搬家当天,姜晓和尤继姚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前后脚地来向他们道别。 苏骆不捨得他们离开,但也知道这里对他们而言并不美好,离开再想起这里时,也不会有太多愉快的回忆。 最后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韩枞下的厨。 在此期间,韩枞一个人在厨房忙前忙后,姜晓在书房看两个小孩儿写试题,苏骆则和尤继姚在阳台聊天。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苏骆突然问尤继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尤继姚看着他,装傻道:「去b市找份工作。虽然我比不上海归,但一年赚个2、30万应该不是问题。」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苏骆说,「秦诗容,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完全信任我和韩枞,包括宫先生,你也是不信任的,」苏骆和他对视,用很低的声音说,「你不能伤害秦诗容。她父亲做的事,她毫不知情。她是无辜的。」 「我知道。」尤继姚很纯粹地笑了下,「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苏骆注视了他几秒,说出了近日盘旋在他心中的疑惑:「那个面具人,其实是你安排在冯礼华身边的吧?冯礼华才是幕后黑手一事,也是你告诉高老闆的,对吗?」 尤继姚没说话,慢悠悠地掏出烟盒,从里面抖落出一支烟。 他把烟点燃,转过身去,手放在护栏上,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然后隔着烟雾,看霓虹中的s市。 许久后,他喊苏骆的名字,问他:「你最近睡得好吗?」 苏骆愣了愣,说:「比以前......好了。」 「恭喜你,」尤继姚说,「知道『睡个好觉』的下一句是什么知道吗?」 苏骆沉默地看着他。 「是『难得煳涂』。」尤继姚自顾自道。 苏骆嘴巴张了张,想要反驳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韩枞来喊他们吃饭,他们便非常默契地收起话题,装作刚刚只是在聊个人未来发展,随意自然地看向韩枞。 不过,苏骆的演技总归是不如尤继姚的。 晚上他们离开之后,韩枞把苏骆把抱在腿上,让苏骆仰起脖子,和自己接吻。 韩枞这天有些失控,撞得苏骆浑身散架,意识溃散,又不断逼问苏骆,为什么盯着尤继姚看,还看那么久。 虽然这房子隔音很好,但苏骆仍旧不敢喊大声了,他捂住嘴,含煳不清地讲,自己和尤继姚在阳台都聊了些什么。 韩枞听完淡淡地「哦」了一声,握住苏骆的脚踝,再一次压下去。 结束后,韩枞把苏骆抱去浴室清 洗,再抱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苏骆终于恢復清醒。 他抱住韩枞的腰,把脸贴在韩枞胸口,缓慢道:「所以,你知道尤继姚他干了什么?」 韩枞低头亲亲他额头,说,「刚刚之前,我不知道」。 「你的反应......我还以为你知道——」 「——太巧了。」韩枞平静道,「一两件事可以理解为『玄学』,但是接二连三地发生多起,就绝对不是巧合能解释得了的。 「除了高老闆,还有秦诗容,为什么秦诗容那天会开车到心理医院附近?那里并不适合游玩;为什么面具人会认识姜晓?宫先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姜晓;还有,他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背弃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冯礼华,转向我们阵营?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宫先生最近被家族中的一些事牵绊着,他做事不可能再像从前那么随心所欲——背后没有推手,我们的计划不可能进展得这么快。」 顿了顿,韩枞补充:「要不是苏婷当年留了那封「安抚」信,冯礼华活不了这么久。」 苏骆怔了怔,嘴唇微微张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紧接着,他又听见韩枞说:「这个尤继姚......不来往,不是坏事。」 他说得含煳,但苏骆立刻就明白了。 ——尤继姚是一个不能用善良或是不善良来定义的人。 还没胡思乱想多久,韩枞就把苏骆抱紧了,在他耳边威胁:「再想别的男人,我就继续前面的事。」 苏骆吓了一跳,连忙把眼睛闭上。 他睡了一个很好的觉,第二天醒来时,韩枞已经没有在他旁边睡着了。 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苏骆推开被子,起身下床,打算去厨房看韩枞在忙什么。 然而刚走到客厅,他就愣住了。 韩枞站在西图澜娅餐厅与客厅之间的空地上,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深蓝色西装三件套,他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正神情温柔地看着苏骆。 「 你、你干什么?」出声时,苏骆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抖得这么厉害。 韩枞也难得地有少许紧张,看着苏骆的眼睛,说:「我要向你求婚。」 「苏骆,你同意我向你求婚吗?」韩枞提醒他,「只是同意求婚这个行为。」 第124页 除了在床上,韩枞永远尊重苏骆的意愿。 苏骆很快点头,说:「我同意。」 说话时,苏骆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韩枞说「谢谢」单膝下跪,从花瓣中拿出一枚白金环戒。 他把戒指朝向苏骆,用特别郑重的语气问:「陪伴我度过余生、从此不离不弃———你愿意吗?苏骆。」 韩枞的求婚方式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浪漫的了,话也说得不够动人,但是苏骆想要的,也恰好不是烟花围绕、欢唿雷动。 苏骆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于是马上把眼泪擦了,然后把过肩长发用皮筋扎起来。 顿了顿,他抬起手,将韩枞手中的环戒拿下来,戴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 他抱住韩枞,告诉他:「我爱你,韩枞。我愿意。」 韩枞低头吻了吻苏骆额头,声音也有些不稳:「谢谢宝宝。我也爱你。」 接下来的日子或许还是会有风霜雨雪,也或许不尽如人意,但韩枞仍在苏骆身边,他就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们在铺满晨光的房间里接吻。新的一天到来,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正文完—————————— -------------------- (叫宝宝什么的,真的还是要看脸。) 好啦,终于完结啦!!! 还有一些没交代的事,比如陈彦明和方毅,就在番外里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