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婚成宠》 第1章 带着伤的男人 易城的冬天是没有雪的,除了刮在脸上的干冷风,便是让人浑身不适的冬雨。 好在今天没有下雨。 昏暗的路灯下,翟思思对着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口气,四周是林立的老宅,小巷不过一臂宽,却还是挡不住无缝不入的寒风。 她不禁加快脚步。 大冬天的加班到这个点,要不是临时来了个重要病患,她这会儿已经窝在被窝里,躺在暖和的电热毯上了。 快步拐过一个弯,家就在巷子最深处。 搓了搓冻得生疼的手,她便把手放进口袋,还不待走到巷子的一半,突然脖子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瑟缩脑袋,身后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别动。” 翟思思的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是刀子,此时架在她脖子上冰冷的东西,是匕首。 立刻高举双手,僵硬着后背说:“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我能给的都给你。” 深夜十一点的巷子,除了抢劫犯,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身后的男人顿了半秒,阴沉着道:“带我去你家。” 翟思思没有半秒犹豫:“好!” 眼下保命要紧,暂且答应对方,找合适的机会脱身。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走去,男人始终保持动作不变,翟思思也不敢放慢动作,麻利地拧开小铁门,“啪嗒”一下打开屋内的灯。 “进来吧。” 她没敢回头,说完便快速离开脖子上的刀刃,轻车熟路地往屋内走去,拿下挂在衣帽架上的皮包翻找着。 “哐当。” 男人关上门,审视了一圈屋内,不禁蹙起眉头。 屋子很小,不过十来平米,客厅、卧室就在眼前,厨房和卫生间在隔壁。 不过翟思思把这里收拾得干净齐整,还养了不少的盆栽以及手工做成的木架子,小小的屋子倒显得精致起来。 她素来是个细心柔软的人。 男人捂着腰部坐在布艺沙发上,冲着翟思思的背影道:“我不是抢劫犯。” 不是抢劫犯? 翟思思闻言回头,下一秒尖叫出声:“你受伤了?!” 沙发上的男人赤裸的上身和脸均是灰扑扑的,右手捂着腰部,指缝间有黑褐色的血迹,不难看出刚才斗殴过。 水灵灵的眼珠一转,她条件反射地拉开抽屉取出纱布、棉签、消毒液和云南白药,然后跑到沙发前蹲下,职业病令她霎时忘记刚才眼前这个男人还用匕首威胁她。 “手拿开。” 一秒进入状态,她拧开消毒液,取出几根棉签扔进瓶子里,动作熟稔利落。 男人沉默了半秒,随后乖乖将手挪开。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拿起棉签,翟思思往前挪了半步,挺直身体打量了伤口几眼,接着细心专注地替男人清理起伤口来。 伤口约莫一指长,属刀伤,伤口不深,只是轻微划破了皮,应该是男人躲避正面攻击闪身时被划伤的,伤口已经凝固了,血液变黑,附在伤口处止住了血。 这男人是什么来历?大冬天光着膀子还带着刀伤出现在这里,不上医院包扎伤口,反而要挟着要进她家,到底想干什么? 如是想着,她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慎重地试探:“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第2章 救了靳家大少爷 话一出,男人如鹰隼的眸子盯着翟思思,冰冷的语气夹裹着威胁:“我在这里的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翟思思当即浮现出了许多种可能性,最靠谱的,是眼前的男人是一个通缉犯,正在被警察通缉。 她略微停顿的动作被男人捕捉到了,心中想法形成不过半秒,男人抢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你这里白住的,过几天养好伤我自然会走。” 说罢,他摸了摸黑色运动裤的裤兜,取出一个皮夹扔在桌面上。 “里面有点现金,算是这几天在这里住的租金,还有我的身份证,你大可去查查我是不是犯了事的通缉犯。” 翟思思顺势瞥了眼桌面上的皮夹,看见钱包上的鹰头标志后,立刻不再多说废话,认真给男人清理伤口。 开玩笑,就这个皮夹,已经抵她将近一年的实习工资了。 不知道别人看过带着几万块皮夹抢劫的人没,反正她没有,这屋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这皮夹贵,人能图她什么呢? 图色? 就凭他腰上这伤,想碰她还是有难度的。 抹上云南白药,她仔细地替男人缠上纱布后,职业性地说:“这几天伤口尽量不要沾水,不要吃豆类等容易化脓的食物……” 男人打断道:“你这有换洗的衣物吗?” 翟思思刚想回答没有,眸子转了转,说:“有,你等会儿。” 随后她起身把放在床边的几个购物袋拿了过来,递给他:“你看看合不合适。” 这是她为男朋友徐彬立准备的生日礼物,可现在徐彬立杳无音讯,与其浪费不如让他穿。 接过购物袋,男人扔下一句谢谢,大阔步往隔壁走去,翟思思哎了声,冲他背影喊道:“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注意伤口别沾着水了,洗完后我重新替你包扎一下!” 男人没有说话,回应她的是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清秀的眉头拧起,翟思思寻思着是不是遇上了怪人,要不要报警让人把他带走,看他走路带风,腰上的伤压根不疼不痒啊!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咬了咬唇角,一垂眸,眼前赫然跃进一叠明晃晃的百元大钞,估计是男人在她背过身去的缝隙里拿出来的。 压在钞票上的,是一张身份证。 男人脸上脏,刚才没能看清面容,此刻拿起身份证,翟思思才发现这男人竟然长得不错,剑眉星目,细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笔挺的鼻梁下嘴浅唇薄,露出的半截上身穿着一件迷彩军装。 若是没动过刀子,这张脸绝对称得上是佳品。 眼眸动了动,拧起的眉头更深了几分。 靳乔衍? 军装? 脑袋一歪,望着地板使劲回忆,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得险些尖叫出声。 连忙起身跑到放书的木架子上,找了半天找出一张昨天的报纸,正面朝上的恰好是头版新闻。 《靳家大少靳乔衍即将退伍回城,鼎安总裁靳远如虎添翼!》 标题下附带的三张照片,其中一张不是刚才用匕首威胁她的男人还能有谁? 我的天,靳乔衍?靳家大少爷?! 她救的男人,竟然是靳大少爷?! “我饿了,有吃的吗?” 正在诧异的翟思思冷不防被靳乔衍的声音吓到,把报纸藏在身后,她尴尬地指着厨房:“有、我,我去给你下面。” 靳乔衍敏锐地低垂着星目,瞥见她身后露出一角的报纸,冷淡地说:“谢谢。” 第3章 我男朋友是不是出事了 翟思思没有和男人单独共处一室的经历,原以为和靳家大少爷的相处会有矛盾,但实际上她想多了。 产生矛盾的前提是有摩擦,然而靳乔衍自带冰山屏障,她起床的时候,靳乔衍正在浴室洗澡,桌面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餐,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豆浆油条。 并不是他好意,而是翟思思起得太晚,他吃完早饭后顺手给她捎了一份。 等他洗完澡出来,她麻利地洗漱完带着早餐风风火火地出门赶地铁,两人压根就没空聊上半句。 晚上下班回来,靳乔衍不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充耳不闻她的动静,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有时候一整天下来他愣是一个字也没说,更是提不上产生矛盾了。 第五天,靳乔衍出门后,就再没回来过,翟思思睁开眼时,入目的不是惯常带着微热的早餐,而是一张纸条,隽秀有力地写着一串号码,落款是一个靳字。 她随手将纸条扔进抽屉,便急急忙忙赶出家门。 今天没有早餐,她得把买早餐的时间计算在路上。 靳乔衍的事对翟思思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顶多只能算是赚了一笔意外之财,华夏医生的接诊率是外国的三倍以上,忙碌的上班没给时间她想太多。 虽然她只是个实习医生,但也正因为她是实习医生,远比主治医师要忙得多,每天都是无穷无尽的跑腿和打杂,除此以外她还得打下手、巡查病房,很快就将靳乔衍这个人抛之脑后。 午休是实习医生喘气的空档,翟思思如常和同期毕业的殷桃坐在食堂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进食。 “下午还有一台手术要做,我这腰啊早晚得贡献给同治。” 不远处响起一张女人的嗓音,翟思思抬眸望去,正是带领她的前辈,普外二科的主治医师赵德蓉。 “我过去一趟。” 翟思思对殷桃说了句,便起身朝赵德蓉走去。 “哎……思思,你别去了……” 殷桃伸出的手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赵德蓉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医生,有空说两句吗?” 赵德蓉眼都没抬,单从嗓音就认出了是翟思思。 “啪嗒”一下撂下筷子,她极其不耐烦地说:“翟思思,你烦不烦?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嗡嗡嗡,我已经够头疼的了,你能不能识趣点让我消停会?” 坐在赵德蓉对面的女人开口附和道:“翟思思,赵医生下午还有手术要做,你让她休息会行不行?” 话是客气的,可鼻腔里哼出来的调调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个农村出来的土包子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得亏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要不然在这易城,怕是要活不下去! 她们这番冷嘲热讽的话翟思思听了不下十遍,这第十一遍,她还是要问个清楚。 端正态度,她尽可能平静地问:“赵医生,我只想问个清楚,我男朋友在国外是不是出事了?” 已经一个月了,她和徐彬立失联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前,她将实习生跟随主治医师出国交流的名额让给了徐彬立,半个月前赵德蓉和其他实习生都回来了,唯独徐彬立不见了人影。 可偏偏所有人对此无动于衷,好像徐彬立的死活,和他们无关。 早知道他会失踪的话,她打死也不会将名额让给他。 第4章 靳乔衍想得到的 “人徐彬立的家人都没上医院找人,你一个能不能进徐家门还是未知数的女朋友着什么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这么红着眼找男人,真给我们女人丢脸,还农村出来的姑娘,什么叫矜持也不懂,看着就碍眼!” 赵德蓉烦极了翟思思,每天准时报道,张口闭口就是徐彬立,听着就心烦。 要是能告诉她徐彬立的下落,她早就说了,当事人都没有站出来表态,她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开什么口? “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安不安全!” 翟思思有些急了,赵德蓉三番四次躲避她的问题,更让她心生不安。 徐彬立该不会已经出事了? “哎,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不吃了,走,你下午记得去急诊室代班,给我小心点接诊,出了岔子你就别想转正了!” 赵德蓉瞪了她一眼,收拾好饭盒后拉着女人离开,留下翟思思愣愣地站在餐桌旁。 “思思,别问了,赶紧吃饭,待会要上班了。” 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殷桃走过去扯了扯她大棉袄的衣袖。 翟思思没有错过殷桃话语中的叹息,微红的眼倏然落在她脸上,问:“桃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 突然被翟思思用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素来胆小的殷桃喉头哽咽了一下,极其不自然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我……我能知道什么啊……你还是趁热把饭吃了吧,我得赶回去了,许医生让我上班前给病人量体温,先走了啊。” 话落,逃似的离开食堂。 殷桃不是会撒谎的人,她越是表现得不自然,翟思思便越感觉徐彬立的事大有蹊跷。 鼻头酸涩,她掏出手机拨打设定在快速拨号的一号,结果还是一样。 通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她还在徐彬立的黑名单内。 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至今杳无音讯。 垂下胳膊,眉头一皱,一颗硕大的泪珠掉落,她捏了捏手机,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离开。 食堂一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视线挂在翟思思的身上,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医院门外,一辆白色pagani huayra停在路边。 司机位上的人稍稍偏头,冲着后座的人道:“衍哥,到了。” 靳乔衍手中拿着ipad,转头对身边人道:“去吧,注意药量,性命要紧。” “是。” 一起坐在后座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门下车。 车门关上,司机座上的费腾问道:“衍哥,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得到一个女人?只要你开口,什么女人没有?” 费腾是靳乔衍部队里结识的朋友,为人憨厚耿直,对靳乔衍忠心耿耿。 狭长的丹凤眼落在ipad上,望着屏幕里相貌出众的女人,冷淡地说:“她不一样。” 她很聪明,也很懂得掌握与人相处的分寸,更不会攀炎附势,是他“开口也得不到的女人”,必须用点手段。 费腾对此嗤之以鼻:“我看这人也没啥不一样,那么多女人挤破了脑袋要进靳家大门,她估计也就是耍点小手段吸引你的注意力!” 靳乔衍没有再开口,仔细看着ipad上的个人资料。 璀璨的星眸里,映印出了三个字:翟思思。 第5章 翟思思被算计 “翟思思,赵医生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小护士敲了敲病房门,冲正在询问病患病况的翟思思道。 “好,我马上就去。” 将手中的病历交给身旁的人,翟思思和病患多说了两句,便急匆匆朝普外二科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赵德蓉突然找她,难道是因为徐彬立的事? 如是想着,她便忍不住加快步伐。 “赵医生。” 敲了敲门,随后她愣了半秒才走进办公室。 赵德蓉的办公桌前,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妇人,背影有些眼熟。 刚走到办公桌旁,迎面飞来一本病历本,狠狠地砸在她的脑门上,装订病历本的钉子蹭破了皮,她顿时感到一丝刺疼。 伴随着的是赵德蓉的劈头大骂:“翟思思!我看你是不想在同治呆下去了是吧?要不是看得起你,我也不会向院里提出我去做手术的空档让你顶上接诊,你看看你把病人弄成什么样?!” 虽然赵德蓉不待见翟思思,但是她公私分明,翟思思的能力是这一批实习生里最强的,否则当初出国交流的名额也不会落在翟思思的头上,所以她才会让翟思思去接诊,没想到竟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大嗓门引来了整个办公室人的注意力,看被骂的是翟思思,大家已经见惯不怪了。 此前翟思思就没少因追问徐彬立的事被赵德蓉骂过,这会儿挨骂,也是家常便饭了。 中年妇女转过头,看是翟思思,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你这医生是怎么看病的?我已经说了我头孢过敏不能吃头孢,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开?看把我的脸弄成什么样了?!” 翟思思此刻才看清中年妇女的面容,依稀记得是下午进门的第一个病患,当时脸上一个疙瘩也没有,这会儿全是一颗颗的红疹,还有指甲抓过的印痕。 她镇定地将掉在地上的病历拾起,正面朝上放在桌面,平静地说:“女士,接诊的时候我有问过你是否有过药物过敏史,你对我说的是没有,而且你的病历上也没有填这一项,所以我才会给你开头孢,你……” 话还没说完,中年妇女蛮横无理地打断她:“你这是在推卸责任!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对头孢过敏,病历本上是忘了写,当时我还提醒了你三次,是你心不在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是医疗事故,你们医院必须赔钱!要是我这脸上落下疤,我跟你没完!” “女士,请你好好想清楚,当时你的确没有……” “你这是要我请媒体来曝光你们是吧?实习医生?竟然单独让一个实习医生接诊?我要曝光你们!” “我重申一遍,当时……” “好了!翟思思,我看你最近是被徐彬立的事弄丢了魂!才会没有听见病人的话,当务之急马上治疗,事后该怎么处罚,院里会给出决定!” 赵德蓉怕再吵下去病患会更加激动,事情闹大对同治对她都不利,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看向中年妇女,客气地说:“现在也不是吵谁对谁错的时候,我先给你开点药,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该怎么赔偿,你看这样行吗?” 中年妇女脸上痒得厉害,妥协道:“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给我把脸治好。” “好。” 说话期间桌面上的座机响了起来,赵德蓉对中年妇女打了声招呼,接通电话应了两声。 挂断电话,她黑着脸看向脸红脖子粗的翟思思:“院长让你过去一趟。” 翟思思这回捅的篓子大了去了。 第6章 谁对谁错不重要 前往院长办公室的路上翟思思内心又气又忐忑不安,气的是赵德蓉不听她解释,就给她判了死刑,不安的是病患才刚到医院就惊动了院长,她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保不齐院长会直接把她撵出医院,如此一来,她的前途算是凉了。 在门口踌躇半天,她才硬着头皮敲响办公室门:“院长,我是翟思思。” “等等!” 一门之隔内的院长仿佛在打电话,急急忙忙和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两句,才回应她:“进来吧。” 翟思思打开门,在门口处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院长好,才规规矩矩地走到办公桌面前站定。 她已经做好被院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准备,大不了等院长的火气消了,才慢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清楚。 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殊不知院长非但没有骂她,还很亲切地说:“小翟来了?坐,坐下说话。” 翟思思脸上浮出一丝迷惑,低下的头抬起,只见院长唇边挂着一抹极不自然的假笑,嘿嘿地指着她身旁的椅子。 她只好坐下。 见她落座,院长双手合十压在桌面上,语气和蔼地说:“小翟啊,药物过敏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呢……” 在院长得出结论之前,她抢先道:“院长,病患下午来治病的时候,我询问过她有没有药物过敏史,当时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没有,并且病历本上她也没有写下过敏的药物,我是按照药物标准开的头孢,量和次都是正常的,如果我知道她对头孢过敏,我也不会给她开。” 她的据理力争却被院长一句话堵死:“但她说她提过了。” “我……” 翟思思喉头一阵发堵,好半天才呢喃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冤枉我,但是院长,请您相信我,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处理,我会和病患好好沟通一下,要是对方死咬不放,该赔的我来赔。” 只要不赶她出医院,什么都好说。 还有半年她就可以考取执业医师证了,证件一到手,她马上就可以转正,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她开饭的。 “哎……” 院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地看着她急得泛红的眼眶:“小翟啊,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要严重很多,你的对错对于这件事来说并不重要……” 翟思思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不重要了?” 若是她对,那便是对方冤枉她,但若是她错,她就再也不能在同治医院呆下去了,甚至整个易城都不会有一家医院愿意用她,这关系到她的前途,当然重要! 看翟思思还想不透,他又道:“过敏的病患,是靳家的大管家,所以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在金钱和权势面前,高高在上的一方永远都是对的,她这种活在底下的小蝼蚁,哪有资格辩论对错? 就算是病患的错,那也是她的错。 红着的眼眨了两下,那一瞬间满腔解释的话语烟消云散。 翟思思沉默了。 院长语重心长地说:“小翟,我也知道你的家庭状况,但这件事我们医院承担不起,除非你有门路,求别人帮忙,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第7章 找靳乔衍帮忙 “签字吧。” 对立而坐的男人略微颔首,望着翟思思精致的小脸说道。 翟思思没有动。 桌面上放着一份文件,白纸黑字印着《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一个小时前,她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打通靳乔衍的电话,求他帮忙。 这就是他帮忙的方式。 水灵灵的眸子抬起,落在靳乔衍高挺的鼻梁上:“靳先生,你的条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管家只是轻微过敏,服用抗敏药两天就可以缓解,更何况几天前……” “你救我我已经付了酬劳,这次我们不过是等价交换。” 靳乔衍懒得听她多说,直接打断道。 “等价交换?” 翟思思的音调不禁上扬:“只是轻微过敏,就让我和认识不过五天的男人结婚,也许在你们有钱人的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但对我而言,我的婚姻非常珍贵!” 她十分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摊上这样的事,换谁谁不激动?原以为靳乔衍是个品行不错的富家子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羞辱她! 有钱了不起? 靳乔衍不耐地蹙眉,狭长的丹凤眼瞥向站在一旁的费腾,后者心领神会地将一叠相片扔在婚前协议上。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找你男朋友,你拼命找他的这段时间,他在国外和院长的女儿环游世界。” 翟思思的目光霎时被摊开的相片吸引过去,相片上,徐彬立和院长的女儿在太阳下拥吻、在滑雪场下拥抱、在樱花树下牵手,画面美好得刺眼。 “在飞机上,院长的女儿一眼就看中了他,他们甚至住在一起,在你担忧他的安危时,他正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翟思思,你确定还要等这样的男人携手共进婚姻吗?” 不得不说靳乔衍口才很好,故意提起翟思思拼命找徐彬立的事,再提徐彬立和院长女儿苟且,让翟思思心里形成巨大的落差,委屈感和愤怒瞬间破表。 费腾配合地说:“徐彬立放弃四年的感情和认识不到四天的人在一起,图的是什么,翟小姐你很清楚,你是愿意以被抛弃的可怜虫的身份,等他们回来通知你参加婚礼,还是愿意以靳家大少奶奶的身份,抬头挺胸地站在他面前,让他懊悔一辈子?翟小姐,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而现在,我们大少爷能给你。” 翟思思闻言绽放出一抹冷笑,灼热的目光对上费腾双眼,拿起桌面上的文件高举着:“签这样的文件,到底是给我尊严,还是将我的尊严扔在地上踩?” “你!” 费腾没想到翟思思会这么顶撞回来,寻常女人看对方是靳乔衍,立刻感恩戴德地签字,她倒好,不签就算了,还这么嚣张? 他不善言辞,恼火地骂了句:“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相比起费腾的哑口无言,靳乔衍显然要睿智很多。 他不疾不徐地掏出一包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安排专业的医疗团队到绥城照顾你外婆,可以资助翟思明上学,给他最好的教育条件,另外……” 靳乔衍眼眉一抬,冷淡地说:“夫妻关系只持续一年,我们只是表面夫妻,这一年内,你只要演好靳家大少奶奶的角色便可。” 维持夫妻关系一年就可以把她所有的生活烦恼统统清理干净,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第8章 约定 翟思思的表情有那么半秒松懈,敏锐的靳乔衍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冲费腾点了点头。 费腾立刻拿起桌面上的签字笔,打开笔帽递到翟思思面前:“翟小姐,只辛苦一年,你外婆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你弟弟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你辛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可以休息,你的工作和前途也保住了,甚至还可以扬眉吐气地出现在负心汉面前,哪怕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里人想想,这是难得的机遇。” 是,是难得的机遇。 有靳乔衍的资助,翟思明可以买到他心仪的美术用品,可以参加他趋之若鹜的美术展览,有机会的话她还可以带翟思明出国增长见识、激发灵感,顺利打开翟思明的新未来。 会晕染的美术颜料,和色泽鲜艳的美术颜料,差别之大她也懂。 更何况,靳乔衍说得对,徐彬立已经抛弃她了,她完全没有再考虑徐彬立的必要。 徐彬立。 在心中盘踞了四年的枝桠一下子被拔除,心脏仿佛被随意疯长的根须划得四分五裂。 难怪,难怪赵德蓉不肯告诉她徐彬立的下落,难怪医院的人看的眼神她都怪怪的,难怪向来势利眼的院长会突然这么和颜悦色。 她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苦苦寻找他,在医院里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可笑的戏码。 浓密黑郁的睫毛垂下,水雾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凭记忆抬手接过签字笔,直接翻开文件的最后一页。 甲方处,靳乔衍已经签了字。 字迹端正地写下翟思思三个字,放下签字笔,正欲起身离开,对立而坐的靳乔衍使了个眼色,费腾立即拦截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费腾看见翟思思湿润模糊的瞳仁,还有泪水下几欲爆发的怒意。 她已经按照要求签了字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费腾有霎时的心软,甚至在那一刻觉得靳乔衍如此算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片刻后理智打败了他的心软,他道:“翟小姐,我有必要把文件里的内容重申一遍,这一年内,你必须当一个循规蹈矩的靳家太太,不能和别的男人有牵扯,不能夜不归宿,需要无条件配合少爷的一切活动,另外,一年后离婚,靳家的财产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将不能得到靳家的一分钱,明白了吗?” 翟思思抬手一抹双眼,大大的眸子里空洞无神:“知道了。” 靳乔衍似乎能看见她倔犟的脊椎被打碎。 然而这和他无关。 如常的淡漠:“等会费腾会送你回去,你把身份证和户口本交给他。” 翟思思微不可察地冷笑了声,入门到现在,她才知道靳乔衍的保镖叫费腾,不重要到连介绍也懒得给她介绍。 靳乔衍没有闲心观察她脸上的细微变化,仍兀自说道:“最后,今晚和我上酒店。” 当下翟思思就变了脸:“上酒店干什么?” 不是说好不会碰她一根汗毛,他们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去酒店要干什么! 靳乔衍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星目的不耐即刻爆发,费腾见状催促她:“翟小姐,走吧,晚上我会接你,到时候你听我安排。” 第9章 演戏要演全套 黑色的迈巴赫在易城主干道上飞速行驶,费腾透过后视镜瞧了眼满脸不安的翟思思,不由得开口宽慰她:“翟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们少爷他让你今晚去酒店,不是想要动你。” 翟思思双手合在一起,落在车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那是要干什么?” 费腾拐过一个弯,然后才回答:“让你正式进入靳家,你放心,少爷不是随便的人,他今晚只是让你配合他演戏,这场戏完了,你们的夫妻身份才算定下来。” 演戏? 翟思思本想问演什么戏,旋即想起下午靳乔衍不厌其烦的表情,霎时没有开口追问的念头。 也不知谁惯的,多解释一句都嫌费劲,她还不想问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要是靳乔衍真敢动手动脚,就别怪她不客气。 思及此处,她悄悄将放在沙发上的皮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链一顿摸索,确认手术刀在最底下时,她才松了口气。 这一细小的举动被费腾尽收眼底,他猜到翟思思豁出去的心思,叹了口气,说:“翟小姐,我们少爷是好人,你不必处处防备他,况且他要是真想要你,也无须拐弯抹角,直接上就成了,他就是脾气不太好,和他相处的时候你少说话就对了,他让你走东,千万不要走西,一年很短,熬一熬就过去了。” 好人? 她可没看出来! 大晚上受了伤在巷子里逮人就威胁,还不敢去医院不敢让家里知道,是好人也有限! 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也什么也没说。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迈巴赫在易城车道上出尽风头后,最终在城中心的沧澜酒店门口停下。 酒店门口中央,更为显眼的pagani huayra上,走下来一位英俊帅气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走到迈巴赫旁,打开门,随后翟思思的视线里,纤长的手指赫然出现。 定睛一看,摊开的五指上,竟盘踞了大大小小的茧子,这令得她愣了片刻。 靳家大少爷怎么会长茧子?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弟么? 靳乔衍迟迟没有等到车内的人主动伸手,俊逸的眉头刚蹙起,费腾立即开口:“翟小姐,该下车了。” 呃…… 翟思思尴尬地把手伸过去,轻声说着抱歉,顺手将手提包拿下车。 翟思思前脚刚下地,费腾便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靳乔衍闻声望去,对上费腾的视线后,了然地关上车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翟思思手中的皮包。 翟思思的手仍被他牵着,也不知是实习的时候和男性接触多了,还是她对靳乔衍压根没有半点兴趣,被他这么牵着,她心中倒是平静得很,半点局促也没有,只是有些反感。 只想尽快离他远远的。 靳乔衍狭长的眼眯了眯,故意似的揽过她的肩头,淡淡地说:“演戏要演全套。” 说话的同时,他宽大的手掌使劲,把她带到身侧,禁锢在他的臂弯之下。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亲密无比,但在翟思思这,当真是难受至极,整个人完全被他牵制着,压根就动不了,只能机械性地配合他。 踏入沧澜酒店前,靳乔衍瞥了眼酒店门旁的草丛,戏谑地勾唇。 第10章 不要碰我 费腾已经开好了房,靳乔衍带着翟思思径直走进电梯,直达楼顶。 用磁卡开了门,翟思思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一把扯开压在肩膀上的手。 “该中场休息了。” 她带着一丝愠怒道,随后毫不爱惜地踢掉高跟鞋,穿上绵柔的一次性棉拖,双脚回归大地的感觉真好。 靳乔衍看见被踢得凌乱的高跟鞋,眼睛动了动,将锃亮的皮鞋脱下,弯腰顺手将她的鞋子摆放整齐。 这双鞋是他买的,不仅是这双鞋,翟思思今晚身上这一整套衣服都是他花钱让人给送过去的,她倒好,一点也不知道爱护东西。 虽然这点东西在他眼中不值钱,但在部队里呆的几年,让他养成整洁的好习惯,像这样凌乱的样子,他看不下去。 翟思思四处打量了一番,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落地窗前的窗帘大大地敞开着,易城夜景尽收眼底。 她趴在窗前,水灵灵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应接不暇。 大一开始她就在易城生活,四年多来每天都为生计忙碌,一直活在劳动阶级的最底层,睡过下水道住过地下室,最好的日子不过住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 她从来没有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像现在这样,站在易城最高的房子里,俯视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易城真的好美。 靳乔衍瞥了眼她趴在落地窗前不雅的背影,一声不吭地拿出浴袍洗漱,洗漱完出来后翟思思已经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她带来的书专心致志地看着。 算她识趣,没有爬到床上。 他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然后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就势坐在床上,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屏幕上点动着。 翟思思悄悄抬眸睨了他一眼,洁白的被褥上,靳乔衍穿着暗蓝色的睡袍慵懒地靠在床头,璀璨的星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剑眉如常微微蹙起,薄削挺立的唇嘴角勾起,自带魅惑人心的气质。 抛开品行来看,他倒是个吸引力十足的男人。 只匆匆打量了两眼,翟思思又重新把注意力落在书本上。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动,困意逐渐侵袭。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不受控制几欲合上,即将睡着之前,突然眼前一黑,吓得她一个激灵,立刻睁大水眸。 床上的靳乔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撑在沙发上,俊美卓绝的容颜就在眼前,近得她只能看见那双星星般璀璨的丹凤眼。 一个哆嗦,她扔掉书本,双手放在身后摸索。 “靳、靳乔衍,你想干什么!” 靳乔衍把头歪向一旁,眼皮微敛,望着她绯红樱唇,一反常态邪魅地说:“你说我想干什么?” 说完,他的手捏上翟思思的下巴,指腹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描绘着她甜美的轮廓,将她眼底的慌乱和紧张一览无余。 这一下把她吓得直打哆嗦,以前和徐彬立谈恋爱,顶多就是牵牵手,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亲密过的她顿时炸毛,指尖正好摸到她悄悄塞在沙发夹缝里的手术刀,怒道:“不要碰我!” 话落,她一咬牙,双手举起手术刀,快速朝靳乔衍的双眸扎去。 第11章 见家长去 翟思思的手是颤抖的,手心被冷汗浸湿一片,她心中有着片刻的迟疑,犹豫着该不该扎下去的时候,刀尖在星目前停了下来。 秀眉微拧,她手上使劲,手术刀却再也无法落下一分一毫。 靳乔衍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阴沉着脸,用着不辨悲喜的语气说:“我以为手术刀的用途只有救人。” 话毕,捏在她手腕上的拇指抬起,轻轻一挑,拨开了翟思思紧紧攥着手术刀的五指,啪嗒一响,手术刀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翟思思手腕上的劲道也消失了,靳乔衍挺直腰杆,星眸陡然一冷:“不要再有第二次。” 想要害他的念头最好掐死在摇篮里。 心底里的想法被看穿,翟思思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水眸凝视着地上的手术刀,唇齿微张,指甲深深地扣在左手食指上,睫毛轻颤。 要是靳乔衍真的想碰她,她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靳乔衍看见了她因害怕而发颤,眉头跳了跳,眼珠转了转,上下打量了翟思思一番,良久,他语气放轻道:“外套脱掉,头发弄乱一些。” 翟思思还沉浸在刚才的后怕中,反应慢半拍地啊了声。 靳乔衍心生不耐:“要我动手吗?” 翟思思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体,乖乖地脱掉羽绒外套扔在沙发上,十指拨弄着头发。 靳乔衍看她一副不走心的样子,薄唇抿成一条线,再次弯腰。 眼前一黑,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缩脖子,如同受惊的猫儿般,警惕地看着再次靠近的靳乔衍。 靳乔衍望着乌黑的发顶,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宽厚的手掌覆下,翟思思不可抑止地抖了一抖。 他警告道:“别动。” 说罢,左手在她后脑勺处揉了揉,让头发凌乱得像样一些。 提到酒店翟思思就变得十分敏感,靳乔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思及此处,他手上的动作便轻柔了些。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翟思思看不穿他浓郁泼墨底下的想法,脑袋上轻柔的抚摸让她有些害怕,眨了眨眼:“靳先生,好了吗?” 靳先生? 靳乔衍手上一顿,睫毛压下:“以后喊我乔衍。” 水眸睁大:“乔……” 乔……乔衍? 还没等到她适应这个亲昵的称呼,客房门从外敲响,翟思思不敢乱动,看着靳乔衍。 “去床上。” 他轻声命令道,随后解开浴袍,沟壑分明的腹肌令得翟思思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没敢继续多看一眼,她立刻起身往床边跑去,坐在床铺中央佯装整理衣裳。 一切就绪,靳乔衍打开门,以身体半遮住翟思思,淡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人往屋内打量的同时,翟思思也往门外看去,只看见半个身体和半张男人的脸,看上去和靳乔衍的年龄相仿。 男人瞥了眼床上“惊慌失措”地整理的翟思思,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随后收起视线,正视靳乔衍:“哥,爸让你马上回家。” 哥? 靳言? 翟思思看不见靳乔衍此刻的表情,只听得他用着比窗外寒风更冷的音调,嘲讽地说:“难为你亲自过来转达了。” 靳言仿若听不懂他话语中的讥讽,扬着笑脸:“都是一家人,别说得那么见外。” 靳乔衍毫不遮掩地嗤笑了声,转身望着已经整理好的翟思思:“走。” 见家长去。 第12章 联姻的绊脚石 靳家很大,入室花园里有一个几十平的泳池,面朝正门的外墙由三米多高的落地玻璃窗砌成,天花板垂下一盏由几个大小各异的圆形不规律组成的水晶灯,正散发着暖暖的粉黄光芒。 宽敞明亮的大厅下,真皮沙发中央坐着两位中年男女,翟思思估摸着这两人就是靳乔衍的父母,率先颔首弯腰:“伯父、伯母好。” 沙发的另一侧,靳言和一位年轻女人坐在一起,女人双手环胸,毫不遮掩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她,时不时眯眯眸子,嘴唇紧紧地抿着。 靳乔衍本以为翟思思见到靳远的时候会害怕,会手足无措,却没想到她只是一脸平静地直视靳远和慕容珊,丝毫没有胆怯和自卑。 不错。 实际上翟思思不是不害怕见家长,如果靳远是徐彬立的父亲,她一定会紧张得坐立不安,怕第一印象没有做好,令得对方不喜欢。 但靳远是靳乔衍的父亲,他喜不喜欢她不重要,横竖和靳乔衍的婚约不过一年,又不是过一辈子,管他印象好坏。 要是靳远不让她嫁进靳家,那也该是靳乔衍烦恼,不是她。 心中这么想,举措就更是落落大方起来,没有那股小女孩的娇羞,活脱脱一个社会精英般抬头挺胸地与靳远对视。 四目相对的时候,没有看到翟思思的闪躲,靳远也颇感意外,但这点意外远远不足以令他喜欢翟思思,黑着脸,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靳言,后者悄悄点了点头。 两人的互动没能逃过靳乔衍的眼睛,他伸手揽过翟思思的肩头,略显不耐地说:“你让靳言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我们先上楼了。” 说着便推着她的肩头,带她转身上楼。 没想到刚才还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的靳远突然雷霆大怒,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起身怒斥道:“站住!” 翟思思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靳乔衍。 他收回压在她肩头上的手臂,转身看向靳远,翟思思也跟着转过身去。 靳远没有看翟思思一眼,而是勃然大怒地看着靳乔衍:“这就是你退伍回来后给我的惊喜?带着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上酒店开房?你让我们靳家颜面何存?!” 靳乔衍听着他的谩骂,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玩着,翟思思皱起眉头,站在他的身边显得有些尴尬。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安排联姻?你大可直接说出来,我不会再勉强你,你没必要找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来气我,这件事要不是我压下来了,往后我们靳家人也没脸出门了!” 靳远对靳乔衍的不尊重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他玩手机的事靳远半点也不在意,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骂着。 联姻? 翟思思的唇角抽了抽,敢情靳乔衍找她结婚,是要她当挡箭牌?无端端成了阻碍两个集团发展的绊脚石,看靳远这态度,怕是这一年在靳家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坐在一旁的慕容珊伸手顺着靳远的胸口,着急地说:“好了好了老爷子,注意血压,不要动气啊,有话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犯不着使劲不是?乔衍你也是,老爷子在和你说话呢,手机放一放,父子俩把话说完再玩手机也不迟。” 第13章 家庭风暴 “父子俩?我看他压根就没拿我当他爸!” 在慕容珊的提醒下,靳远吸了口气,尽可能地平复心态,起伏的胸口逐渐平缓下来。 靳乔衍闻言丹凤眼一抬,戏谑道:“你拿我当儿子了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就连翟思思一个外人都能嗅到火药味,更别遑论靳家人。 靳乔衍话一出,果不其然,其余人脸色均变了。 靳言和慕容珊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与之不同的是坐在靳言边上的女人,在靳乔衍怒怼靳远后,她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好似靳乔衍怼的不是靳远,而是她一般。 翟思思不由得感到狐疑,多打量了眼她,后者并没有察觉到,仍旧煞白着脸紧盯着靳乔衍,仿佛在用眼神警告他赶紧道歉。 眼看着靳远一口怒气就要冲上心口,慕容珊着急地摁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来:“哎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就是不爱低头,正所谓父子没有隔夜仇,乔衍还在部队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念叨着怎么还不退伍么?这会儿退伍了,你们父子俩不珍惜相处的时光干嘛呢?” 靳言附和道:“爸,哥从小就不爱别人管他,更别说婚姻大事,他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女人,您就让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现在都讲自由恋爱,我们靳家可不能迂腐到包办婚姻,传出去只会让别人笑话。” 慕容珊接着又道:“对啊,远哥,乔衍喜欢她,那就由着孩子去吧,家里已经有言儿和安妮联姻了,公司也蒸蒸日上,没必要再把乔衍的婚姻当工具了,孩子们要是真心喜欢,我们这当父母也得开明一点不是?” 安妮,靳言身边的女人正是易城警察局局长的掌上明珠,靳言的妻子靳家的少奶奶,倪安妮。 看着慕容珊和靳言唱双簧,星目底下的不屑和嘲讽更深了几分,边上的翟思思起初还觉着靳乔衍有这么替他说话的母亲和弟弟真是幸福,渐渐的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慕容珊和靳言怪怪的,还有一直不发一言的倪安妮,此时表露出来的神色也和她身份不太相符。 “喜欢?” 靳远突然提高分贝,气急败坏地指着靳乔衍:“我看你就是诚心找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来气我!才退伍多久?就遇见真爱了?靳乔衍,我还不没有老年痴呆!” 靳乔衍一直站在沙发的对面,没有要过去和他们坐下为伍的意思。 冷哼一声,他似笑非笑道:“巧了,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一见钟情。”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是冲着靳远和慕容珊去的。 这回靳远当真是被气着了,满腔怒火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年过五十的他精气神仍旧很足,瞪大了眼狠狠地剜着靳乔衍。 靳乔衍这么一说,慕容珊倒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靳远的模样,便抚着靳远的胸口,笑道:“远哥,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孩子们喜欢,就随他们去吧,孩子,过来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珊看着从进门就被晾在一旁的翟思思,问道。 “伯母您好,我叫……” 翟思思犹豫着该不该听话坐过去,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靳乔衍打断道:“翟思思。” 话一出,翟思思刚迈开的腿又收了回去。 咽了口唾沫,她乖乖地站在靳乔衍的身旁。 这场家庭风暴,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局外人明哲保身为妙。 第14章 旅行结婚 靳乔衍这么做是想警告翟思思老老实实呆着别乱动,但落在靳家人的眼里,像极了护短,好似怕他们会把他的宝贝女人给吃了似的。 倪安妮咬了咬牙,脸上不动声色地说:“翟思思?这名字挺好听的,思思,你是哪里人啊?” 翟思思看了眼靳乔衍,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看样子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才如实回答:“绥城人。” 绥城人三个字落地,慕容珊眼眸中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倪安妮的咬牙切齿也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讥讽。 绥城,好听点是一座城,其实不过是一个比农村要好一点的小镇,镇上连个像模像样的小区和公司也没有,居民大多是刚刚进入小康生活的家庭,其中小部分还属于贫困户,每年都在拉华夏gdp的后腿。 翟思思是绥城人,家里什么条件可想而知。 这回可好,不仅是阻碍了靳家商业联姻,还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靳远脸上都能气出花来。 倪安妮又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在易城打拼没有点关系不容易啊,有人帮你吗?” 一连番查户口般的追问让翟思思多了个心眼,她想了想,中规中矩地回答:“我刚大学毕业,现在在同治医院实习。” 关于后半句,她没有回答。 八点档看多了,她不会傻到看不出来一直默不作声,一开口就追问她个人情况的倪安妮打什么算盘,不就是想看她出糗,不就是想踩着卑贱的她衬托出局长女儿高贵的身份吗? 她还就偏不让了。 然而倪安妮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你家里都有什么人?我听说绥城很穷,你们家里的经济重任该不是落在你的肩上吧?” 一下子就戳到了问题的关键,这有钱人最怕别人惦记着他们家的几个钱,翟思思是农村姑娘,家里条件必然好不到哪里去,要是真进了靳家门,把靳家当取款机,岂不等于引狼入室? 靳远辛苦大半辈子打拼出来的江山,可不能让外人享受去了。 翟思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靳乔衍突然抓住她的手,凛然地瞪着倪安妮:“问够了吗?我们累了。” “你……” 冷不防被靳乔衍甩冷脸,倪安妮倍感委屈,瞪着一双大眼珠子,咬着唇说:“我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未来大嫂的情况,你犯得着这么凶我吗?” 作为倪安妮的丈夫,眼瞧着妻子被靳乔衍一通怒斥,靳言愣是一个字也没说,恍若局外人般置身事外,淡定地喝茶。 靳乔衍很快便把视线收了回来,无焦点地落在靳远身上:“她的情况不劳弟妹费心。” 听了靳乔衍的话,倪安妮的脸跟变戏法似的,从刚才的洋洋得意,瞬间又变得煞白,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没有再说出半个字,一双眼眨了又眨,眼眶微红。 “够了!” 靳远看也不想多看靳乔衍和翟思思同框的画面一眼,压着暗暗作祟的怒火,尽量平静地问:“乔衍,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靳乔衍点头。 靳远久久没有说话,在一番内心挣扎后,他叹了口气,表情终于垮下:“好,既然你们喜欢,也罢,但是丑话我摆在前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我们靳家没有脸举办喜宴,你们要领证,就给我旅行结婚。” 第15章 阿姨 本来靳乔衍就没打算要和翟思思举办婚礼,靳远的话正中他下怀,对此他并无异议,应了声好后,拉着翟思思就要上楼。 “乔衍,等会儿,我和你说两句。” 慕容珊给靳远顺好气后,对着靳言做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照顾老爷子。 靳言心领神会地走过去,给靳远端起茶杯,让他喝杯水缓缓。 靳乔衍不屑地继续往楼上走,随后慕容珊的步伐在身后响起。 三人走上复式楼梯,在转角处,慕容珊再次喊住了他们。 “乔衍,你还在部队的时候远哥就一直念叨着你还不退伍,现在你好不容易退伍回来,父子俩能见上面了,就不要再顶撞他了,远哥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他也做出让步,同意你们结婚了,你往后就好好和他说话,远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听你喊他一声爸爸,你也别犟着了,好吗?” 慕容珊的音量有些高,楼下的靳远听得一清二楚。 靳乔衍瞥了眼往上看的靳远,戏谑地说:“他同意我们结婚,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和靳言吧?你应该去和靳言开香槟,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一番话听得翟思思一个头两个大,靳乔衍和靳远关系僵硬也就算了,怎么这会儿还和慕容珊给杠上了?慕容珊不是他母亲吗?再怎么着也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和妈妈说话吧? 难听的话令得慕容珊几欲发作,眼角余光瞧见楼下的靳远,她又耐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和思思结婚我当然是像言儿结婚的时候一样高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能够看见你们成家立业,我这当妈的能不高兴吗?” 她口口声声把妈挂在嘴边,引得靳乔衍不悦,星眸一沉,用着比平时还要冷的态度说:“我从来都没说过你是我妈。” 丝毫没有给慕容珊留面子,靳乔衍冰冷的态度,令得翟思思背脊一凉。 明明他是针对慕容珊,怎么连她也觉得冷了? 还好,还好她和靳乔衍无怨无仇,不然凭他这能冻死人的眼神和一张毒舌,九条命也不够他玩的。 慕容珊脸上挂不住,笑容僵在了嘴边,要不是翟思思就在旁边,她连皮笑肉不笑都扯不出来。 忍住动怒,她依旧一副慈母的姿态说:“没事,你喜欢当我什么都可以,对了思思,你今晚是要和乔衍住一室吗?我看你两手空空进门,等会儿我让佣人给你送一些生活用品过去,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还是不等翟思思开口,靳乔衍抢断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会解决。” 末了,他俯视着慕容珊,轻笑了声,戏谑地称呼她:“阿姨。” 阿姨? 翟思思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原来这慕容珊竟然是靳乔衍的后妈,瞧靳乔衍对这一家子的态度,里面的故事不简单啊!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靳乔衍了,靳家的关系太剑拔弩张,本以为只是挂着靳家大少奶奶的头衔度过一年就完事,现在看来,这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是度日如年啊。 第16章 一无所有 靳乔衍把翟思思带到他卧室后,又默不作声地走进浴室洗澡,扔下翟思思一人在偌大的卧室里。 卧室的窗户处是一道高大的玻璃门,木制的门框使其看上去高贵极了,玻璃门的后面,是向外延伸的小阳台。 翟思思踩着柔软的棉拖鞋走到玻璃门前,打开门,冷飕飕的寒风立即钻入屋内。 走出去,一低头便能看见宽敞的大泳池,幽幽地反射着冷光。 “叩叩叩。” 卧室门响了起来,翟思思没有多想,寻思着是佣人将生活用品拿来了,便径直走去打开门。 却不料门外站着的,是刚才想看她出糗的倪安妮。 诧异之余,出于礼貌她还是客气地喊了声:“安妮小姐。” 倪安妮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套浴袍以及毛巾牙刷等用品。 不等翟思思开口让她进门,倪安妮撞开翟思思的肩头,不由分说地往屋内闯。 翟思思拧起秀眉,摸着门把的手放了下来,敞开着门跟在她身后。 倪安妮将托盘放在桌面上,浴室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入耳内,她抿了抿唇,回身看着翟思思:“思思,我把生活用品给你拿来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再去给你找。” 翟思思看了眼托盘上的东西,生活用品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客气地说:“不用了,谢谢安妮小姐亲自跑一趟。” 倪安妮佯装落落大方地笑道:“不客气。” “谁来了?” 浴室门应声而开,靳乔衍换上了珊瑚绒睡衣,赤足从浴室走了出来。 翟思思看了看倪安妮,便转过头看着靳乔衍:“安妮小姐替我把生活用品拿过来了。” 倪安妮闻声望去,背抵着抽屉,不自然地笑道:“佣人在做夜宵,我就顺手帮忙把东西端过来,对了,你们要下楼一起吃吗?” 她双手背在身后,从靳乔衍的角度望去是压在桌子边缘,因此他没有多看一眼,说:“不用了,没事的话请你离开,我们要休息了。” 我们要休息了。 同一句话,落在翟思思和倪安妮的耳内,是不一样的情绪。 倪安妮眨了眨眼,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将抽屉拉开一道缝,然后把握在掌心里的耳环扔了进去,接着若无其事地合上抽屉。 任务完成,她松了口气,假装自然地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但是……靳乔衍,方便借一步聊两句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翟思思已经做好把卧室留给他们的准备了,却不料靳乔衍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和你没话说。” 又是薄唇毒舌,翟思思突然就暗自庆幸她和靳乔衍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这毒舌落不到她身上。 倪安妮捏了捏拳,点了点头,煞白着脸走了出去。 卧室门一合上,靳乔衍便坐在了大床上,瞥着桌面上的托盘说:“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明白。” 翟思思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托盘,指尖在毛巾上点动着,良久,她才问道:“看你爸对你还是挺隐忍的,就算没有我,只要你不肯点头,他应该也不会强迫你和别人结婚吧?” 那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是为了彻底断了靳远给他安排政治联姻的念头? 靳乔衍说:“与你无关。” 她耸了耸肩,既然和她无关,那她就问一个有关的。 “那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选她演这场戏? 靳乔衍忽然就笑了,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可怜虫:“因为你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人,比什么都要好控制。 翟思思是天生嘴角上扬的,这样看起来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微笑着。 而此时,她压下了嘴角,按在毛巾上的指甲深深地扣在了掌心。 随后,她似是回击般说:“你也不见得有什么。” 靳乔衍的笑容瞬间凝固,不辨悲喜地盯着她,没再说话。 第17章 医疗团队 翟思思洗过澡后,便看见卧室中央的羊毛地毯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张鹅绒棉被,以及一个看上去崭新的枕头。 而靳乔衍闭着眼躺在床铺中央,俨然已经睡着。 卧室内门窗均是关着的,灯光也只亮起了羊毛地毯上方的小灯,空调呼呼地吹着暖气,寒冬十二月,靳家暖和得如同阳春三月。 南方没有供暖,取暖的方式只有暖炉和空调,在家里翟思思连暖炉都舍不得开,只用暖水袋捂热手脚以防冻伤,靳家倒是有钱,这空调一开就是一整天,半点心疼的意思也没有。 正好,她睡在地上不会着凉。 亏得她是农村出来的姑娘,在家里没少打地铺,这会儿在靳乔衍的卧室睡地板,也不觉得委屈,反而舒舒服服地窝在羊毛地毯上,头顶上吹着暖气,比她在郊区外的家里睡得还要舒适。 然而但真正引起她仇富的,是隔天清晨闹钟响起时,她不得不起身梳洗上班,而靳乔衍只是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继续埋头大睡。 每个人的身体构造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所过的人生却能有天壤之别。 到了医院休息室匆匆换上白大褂,刚把签字笔插在口袋,邓翠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她拿起手机离开休息室,边走边接听电话:“喂,妈妈,怎么了?” 邓翠梅正是翟思思的母亲,翟思思和弟弟翟明明算得上是邓翠梅独自抚养成人的,父亲常年在国外忙碌工作,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上一两面。 说是在国外工作,却从未给家里汇过一分钱,充其量就是见面的时候,给他们带一些小礼物,以及一人一个一百块的小红包,除此以外邓翠梅再无法联系上所谓的“丈夫”。 因此姐弟俩十分刻苦念书,为的是以后能够把邓翠梅接到大城市里来享享清福。 年轻的时候,邓翠梅费心费力拉扯两个小孩,如今步入老年,却还是得不到停歇,要在绥城照顾患上老年痴呆的母亲,闲暇时还会做一些小手工帮补家用,否则以翟思思的实习工资,维持起整个家庭实在够呛。 电话那头邓翠梅显得有些着急:“思思,今儿个一大早有好些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敲门,说是政府单位关爱老年痴呆患者的福利要照顾你外婆,你说他们该不会是骗子吧?我这会就在家里,要不要报个警?” 照顾外婆的?靳乔衍人还在床上躺着,底下的人这么快就有动静了?效率不错。 翟思思换了只手,站在护士站接过文件,边看边轻声说:“我们家有什么可以让人骗的?” 家徒四壁,两个老人的器官也衰退了,要说值钱的,估计就剩下一人一双眼角膜了。 邓翠梅想想也是,便嘿嘿笑了两声。 翟思思又道:“上个月我申请了照顾空巢老人的名额,这是政府关爱老人的一个福利,没想到通过了,正好,有人照顾外婆,妈妈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邓翠梅闻言笑道:“真的吗?那感情好,好了思思,你这个点要上班了吧?我就不妨碍你了。” 抽出口袋里的签字笔,翟思思应了声好,便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重新审视文件,这才注意到普外二科的办公室很是嘈杂,抬眼望去,透过窗户可见十几个人头在里面涌动着。 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身为医生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秀眉微拧,她问着跟前的小护士:“里面怎么了?” 小护士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正视她:“徐……徐彬立和颜医生回来了。” 第18章 颜半夏的挑衅 徐彬立。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还来不及悲伤春秋,还来不及走出阴影,徐彬立就毫无预兆地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原以为最近的忙碌可以忘掉这个人,可当再次被人提起,翟思思才发现,有些人和事,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忘掉的。 最起码,她现在还是忘不掉。 下意识转身就要走,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偏偏徐彬立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在她转过身之后,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一如过往,亲昵地喊她:“思思。” 翟思思身躯一震,潜意识想走,双脚却如同灌了铅般,重得迈不开半步。 眼眶骤然酸涩,她眨了眨眼,硬是警告自己不能哭,深呼吸了一番,闭上眼调整好心态,然后转身。 那句即将说出口的好久不见,在看见徐彬立身边小鸟依人的颜半夏后,生生堵在了喉头,上不来,也下不去,如鲠在喉的滋味很是难受。 颜半夏挽着徐彬立的胳膊,像是宣示主权般道:“你好,我是颜半夏,徐彬立的未婚妻。” 未婚妻? 不要脸的人翟思思见多了,像这对狗男女这么不要脸的人,她还是头一回碰见。 苟合完后还很骄傲? 普外二科办公室里的人全跑了出来,站在边上等着看戏,一个是被抛弃的穷逼原配,一个是背景深厚的小三,这场戏简直绝了! 徐彬立听出了颜半夏的挑衅,只是略微垂了下眼睫,却什么也没说,更是没敢再看翟思思一眼,任由颜半夏盛气凌人。 翟思思突然就不想哭了。 眼泪不是给徐彬立这种泯灭人性的渣男的。 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颜半夏,恭敬地颔首:“颜医生,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要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颜半夏头上有院长爸爸罩着,翟思思就算是再讨厌她,也不得不低头,摆出谦卑的模样。 身边是拿着手机拍视频的小护士,徐彬立看出了翟思思窘迫的处境,便顺着她的话说:“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吧。” 刚才喊翟思思,不过是认识十几年来形成的本能反应,喊了她以后他就后悔了,颜半夏还在边上,他怎么就主动挑起事端了呢? 他的放行并没能得到翟思思的感激,翟思思只是再次弯腰表达礼貌,欲要转身离开。 碰见男朋友的前任,颜半夏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她得让翟思思知道,徐彬立从今往后都是她的男人,要彻底断了翟思思对徐彬立的那点心思。 青梅竹马?呸! 松开徐彬立的胳膊,颜半夏抢过他手中的塑料袋迈腿追了上去:“等会儿!” 一抹火红色的卷发赫然出现在眼前,翟思思连忙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颜半夏得意地勾唇,随后打开塑料袋,如数家珍地把里面的东西给搬出来,放在翟思思手中的文件夹上。 “思思,这是我和阿立在英国买的巴黎铁塔模型,这是我们在日本买的樱花果冻……还有这个是我们在纽约买的……还有很多,都是我和阿立一起给你们挑的手信,统统给你。” 翟思思的文件夹上被颜半夏放了一大堆各国买回来的礼物,无声地炫耀着他们有多幸福,剪水秋瞳内的平静渐渐起了波澜。 “真不好意思,我和阿立在飞机上一见钟情,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他也该腻了,抢了你的男朋友,但出轨不该是一个人的责任,所以你可以不要生他的气了吗?” 第19章 颜半夏 说着这番道歉话语的时候,翟思思听不出半点的愧疚之意,颜半夏的表情至始至终是洋洋得意的神色,勾起的唇角无声地嘲讽着被抛弃的可怜虫——翟思思。 所有人均是倒抽一口凉气,战火一触即发。 颜半夏的蛮横无理在医院是出了名的,仗着自己有个院长老爸,在医院里工作不干实事,成天翘班去逛街,一回医院就对小护士们颐指气使,徐彬立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她,身为徐彬立的女友,不,前女友,翟思思的好日子可谓是到头了。 看着文件夹上的礼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翟思思抬头,浅浅笑道:“谢谢颜小姐,礼物我收下了,下班后请你们吃饭,我现在真有工作要忙。” “哎别走啊,你一实习医生忙什么?” 颜半夏不依不挠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嗤笑了声:“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是翟思思,你可别还活在童话里,我们活在现实生活中,自然要现实一点,你看看你,都二十五了,一件像样的首饰和衣服也没有,阿立带你出去见朋友见亲戚,不是丢人吗?” 翟思思听着她嘴里一番讽刺的话,偏头看向过道中间的徐彬立,后者不自然地躲开了视线,垂着脑袋演起了鸵鸟。 翟思思心里冷笑了两声,这一刹那,她才真正感到羞辱。 徐彬立羞辱了她这四年来的感情,羞辱了她从小到大对他的爱慕。 这一眼看过去,颜半夏心里又不舒坦了,觉着翟思思是对徐彬立贼心不死,还指望着徐彬立能帮她? 双手环胸,狠狠地瞪了徐彬立一眼,警告他老实呆着,随后她又嘲笑地说:“你也别看他了,他会选择我也是人之常情,你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你能带给他什么?我就不一样了,阿立和我在一起,他从此能够平步青云,能够爬到你永远都到不了的高度,倒是你自己,都已经二十五了,工作还没转正,男朋友也跑了,存款没有房子没有,瞧你这衣服臃肿的,估计也没什么料,哎,我要是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回老家和你妈一块做手工,养活你那白痴外婆得了,这辈子也别妄想天开了。” 颜半夏的话越说越刺耳,从翟思思的身上扯到家人身上。 翟思思水眸凌厉地瞥向徐彬立,那个男人竟然连她的家庭状况都告诉了颜半夏? 是给院长千金当笑料,哄她高兴吗? “颜小姐你话别说太过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殷桃柔弱的身影出现在翟思思的视线里,她捏着拳,壮着胆子跑到翟思思身边,脸红脖子粗地瞪着颜半夏。 “你、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这么理直气壮地侮辱思思,你还要、要脸吗?” 鼓起的勇气不出半分钟就焉了下去,颜半夏看向殷桃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翟思思见状,往前迈一步,将殷桃护在身后。 “你你你你什么你?舌头都捋不直,学人玩姊妹情深?” 颜半夏听不得半点不好,恶狠狠地盯着殷桃。 “我记得你也是实习医生,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想在同治干了?” “我……” “赵医生。” 人群中有人喊了声,翟思思循声望去,赵德蓉正站在人圈外整理着白大褂。 被小护士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颜医生,我这赶着做手术,有空替我向院长问好。” 说罢,赵德蓉不管翟思思和殷桃的死活,加快脚步离去。 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见殷桃的脸上满是失落,颜半夏讥讽道:“怎么?还指望这医院有人能帮你们不成?别想了,有我颜半夏在的一天,你们就别想有好日子!” 第20章 同治医院什么时候改姓颜 硝烟弥漫,颜半夏凭借院长女儿的身份碾压翟思思,眼看着这场女人间的战役颜半夏就要获胜,人圈外突然响起了院长洪亮的嗓音:“半夏,你在干什么?!” “爸,我就是教训教训翟思思,让她别惦记着我的阿立,你不知道她有……” 颜半夏撒娇似的正欲和院长投诉,转头看向院长时,告状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靳、靳家大少爷?” 靳乔衍? 翟思思抬眸,不远处站在走道中央的人,不是靳乔衍还能有谁?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外套,星目正不带温度地打量着颜半夏,左边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费腾,右边是点头哈腰的院长。 被靳乔衍好一通打量,刚才还盛气凌人的颜半夏大变活人似的,立刻换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低垂着脑袋,娇羞地微笑着。 靳乔衍可是靳家大少爷,年少的时候他桀骜不驯,退伍回来后眉宇间多了一分坚毅,脸部轮廓也刚毅起来,多了几分男人味。 真帅。 然靳乔衍一开口,就让她瞬间石化。 他说:“同治医院什么时候改姓颜了?” 瞧颜半夏的气焰,颜家人在同治医院还能横行霸道了?要是让许老爷子知道,颜院长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颜院长脸色一变,立即讨好地说:“靳大少,半夏就是个小孩子,还不懂事,她是不知道翟小姐是您太太,不知者不罪,您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院长的话如同一枚原子弹,在人群中猛地炸开了锅。 “什么?翟思思竟然是靳大少的老婆?” “我的天,这神转折也太神了吧?翟思思什么时候和靳大少好上的?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岂不是嘛,刚才还是被徐彬立抛弃的可怜虫,这会儿竟然摇身变成靳家大少奶奶?这场戏可厉害了,颜半夏要怎么收场?”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令得颜半夏惨白着一张脸,她一定是在做梦,翟思思这个土包子怎么可能是靳家的大少奶奶?她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 心理建设无用,颜半夏的表情垮了下来,一副挫败的模样。 怎么可能呢?翟思思不是徐彬立的前女友吗?怎么一趟旅行回来,就摇身变成靳家大少奶奶呢?是在耍她吗?! 徐彬立不可置信地看着靳乔衍,咽了口唾沫,思来想去,还是走上前,站在颜半夏的身旁。 “靳大少,我女朋友口直心快,多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希望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靳乔衍不能得罪,颜半夏也不能失去,他主动开口请求原谅,既让靳乔衍心里舒坦些,也让颜半夏感觉到他的保护,一举两得。 翟思思站在边上,看着徐彬立将颜半夏护在身后的背影,心口处隐隐作痛。 她被颜半夏数落的时候,徐彬立不顾四年感情,让她置身于众矢之的,如今颜半夏被靳乔衍教训,他倒是心疼了? 咬了咬牙,她作势将刘海挽到耳后,顺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好了,该醒醒了,徐彬立不值得你难过。 靳乔衍星眸一转,望向那抹纤弱的身影,薄唇开启:“思思,过来。”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145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145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