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爷的小娇妃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京城,姚钰芝终于等来了上川的人。 这次来的依然是丁寿,他一到府中就和姚钰芝关起门密谈起来,管家则让旁人都退出了院子,自己守在门口。 「我的伤没事。」 姚钰芝知道姚幼清担心他的伤势,先说了这么一句,让丁寿好回去给她回话。 丁寿见他真的只是伤了腿,虽然还未痊愈但已经能扶着拐走几步了,点了点头,道:「小姐只剩老爷您这么一个亲人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您都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啊,不然小姐在上川是不会安心的。」 「我知道,」姚钰芝道,「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只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又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喜欢弄伤自己。 「凝儿怎么样?宫里送去的那些东西你们没让她碰吧?」 他紧接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丁寿道,说着还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也巧了。」 他将季云婉停留在上川,频频出入王府,还要走了那些御赐之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周妈妈当时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东西才能既保证小姐的安全又不让宫里的人看出端倪,那季二小姐就开了口,王爷也应允了。」 「她立刻就顺水推舟,把那些东西全都给了季二小姐。」 「反正是季二小姐自己要的,也是王爷做主送出去的,跟咱们小姐可没有关系!」 「倘若季二小姐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自找的!」 周妈妈能看出季二图谋不轨,丁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对这种明知他们小姐已经与王爷成亲还上赶着倒贴做妾,而且还当着王爷的面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人,丁寿是半点都不会同情的,甚至巴不得她出事。 姚钰芝松了口气,同时叹道:「想不到季家门风严谨,竟然教出这样的孩子。」 「还有那季淮安,这些年空长了些年岁,脑子却是越来越糊涂了,竟让自家女儿去做这种事!」 他从丁寿所说的季云婉的一言一行中不难判断,这个女子是自己心甘情愿去上川的,而她自己无论多么心甘情愿,少了季淮安的帮助,别说顺利抵达上川,还在那里待了这么久,就是离开京城也难办到。 更遑论她还带着季淮安的名帖! 百年世家沦为今日这般模样,姚钰芝感慨而又不屑。 但季家如何他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他的女儿。 「秦王不仅把御赐之物转赠他人,还当着凝儿的面送给别的女子,可见也是个混账东西!」 「这,」丁寿面露迟疑,犹豫着说道:「倒也不尽然。」 「周妈妈说王爷是心里吃味,不想让小姐用陛下送的东西,所以才将那些御赐之物转赠出去的。」 姚钰芝轻哼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这怎么可能!他又不喜欢凝儿,有什么可吃味的?」 说着对丁寿摆了摆手:「你们不用拿这种话来哄我了,我是伤了腿,不是伤了脑子。」 丁寿挠头,皱着眉道:「可是王爷这些时日对小姐确实不错,小姐改了花园他也没生气,还……」 「你说什么?」 姚钰芝打断。 他刚刚光顾着问那些御赐之物是如何处置的了,把这件同样重要的事给忘了! 眼下听丁寿这么说,满脸不可置信。 丁寿道:「因为会州大水的缘故,小的回到胡城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姐已经把花园改成了咱们姚府花园的样子,而且王爷也已经看到过了。」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而且近来对小姐也还算不错。」 「小姐及笄那日他起初不知道,知道后特地大晚上去买了礼物。是一支特别精致的发簪,小的见小姐戴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便是京城也很少见。」 姚钰芝听丁寿一句一句地说着,脸色却越来越白,最后两手直抖,几乎上不来气。 「我知道了……」 他喃喃道。 丁寿不解:「知道什么?」 姚钰芝抬头,双目泛红:「他一定是想骗我的凝儿对他动心,然后再抛开我的凝儿!此子真是歹毒!你们万不可被他骗了!」 丁寿:「……」 是这样吗? 宫中,同样有从上川回来的人在魏弛面前禀报什么。 按理说这些人脚程快,又一路换马,应该到的比丁寿早,但因为他们在上川停留了一段时间,所以和丁寿同一天抵达了。 给魏弛回话的人就是那个在秦王府门前被魏泓赶走的宫人,他低着头恭谨地将上川的事情说了,对于自己没能见到姚幼清的事自然也并未隐瞒。 魏弛料到如此,并未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只是淡淡问道:「东西呢?他们扔了吗?」 说到这个,宫人面色有些难看。 「扔到没扔,不过……送人了。」 魏弛面色一僵,狭长的双目陡然射出两道寒光。 宫人头垂得更低,说话时越发小心翼翼。 「奴婢让人在王府周围盯着,结果东西刚送进去没多久,就见一架马车载着两车东西从王府的角门出来了。」 「车上的东西虽然装了箱看不出是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奴婢还是让人跟去看了看,然后发现……」 「那两车东西正是您赏赐给秦王妃的,而坐在车中的人……是季二小姐。」 季云婉并不知道宫中的人送了东西之后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就守在秦王府周围,甚至还派人一路跟踪她到了临铜鲁家。 不然借她八个胆子, 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那些东西带走还拿出来炫耀。 但魏泓和崔颢对宫里人的做派心知肚明,却也都没有提醒她。 第2章 魏泓是因为根本就不关心, 而且当时一门心思都在魏弛给姚幼清送了东西这件事上,只顾生闷气了,压根不想理会她。 崔颢是因为本就觉得这位季小姐的行为举止不妥,再加上王爷没有特地吩咐, 他自然也不会好心提醒。 反正给她的那些都是能给的,即便被宫里人发现了也没关系, 没有王爷的允许,谁都别想踏进王府一步去检查那些御赐之物的去向。 等他们回了京城向魏弛禀报后再拿着圣旨折返回来想要查验, 王府这边肯定也早已收到风声准备好了替代品,绝不会让人查出什么。 所以那宫人虽然知道季云婉带走了御赐之物, 却也没吭声, 直接回来告诉魏弛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 秦王既然敢送,就说明肯定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 抓不住把柄的事,他当时闹起来也没有用。 魏弛自然也是清楚这点的, 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责备他, 只是面色阴沉地重复了一句:「季二小姐?」 「是, 」宫人道, 「奴婢后来还亲自却确认了一下, 确是季二小姐无疑。」 「季二小姐半年前就借口去探望病重的姑母离开了京城, 但这一去就迟迟没有回来,京中不少人私下里已经有些不好的传言,但谁都没往秦王那里想。毕竟……她是季家嫡女,秦王又已成婚,以季家的门第,让她去做妾的可能性不大。」 「若非这次奴婢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去了上川,而且在那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回来。」 魏弛唇角紧抿,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收紧。 「季家虽与秦王曾有婚约,但朕可从来没有因此就为难过他们,他们却背地里还想跟秦王勾连,甚至不惜把女儿送去做妾!」 「可不是嘛,」宫人跟着附和,「以前因为高宗赐婚的缘故两家有些来往也就罢了,如今季大小姐都已离世,秦王也娶了姚大小姐了,他们却还想与秦王攀亲,若说这没点别的心思,便是奴婢也不信的!」 「何况奴婢看着那季二小姐可半点不情愿都没有,喜笑颜开地离开了王府,回到借住的那户人家以后还将秦王送给她的东西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炫耀?」 魏弛冷笑一声,神情却越发阴鸷。 他靠回到椅背上,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忽然就提起了别的事。 「朕年岁也不小了,现在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该再挑些人进来了。」 宫人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太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笑道:「是,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忙于政事,还未曾进行过选秀呢,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魏弛点头,让他安排下去了。 宫人离开正殿,他那认作干儿子的小内侍立刻迎了上来,紧跟在他身后。 当听说陛下准备选秀,小内侍恍然,喃喃道:「秦王娶了陛下心爱的女子,陛下就把他心爱的女子选进宫来,如此一来……」 「呸!」 他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干爹一巴掌打在了头上,小声呵斥。 「胡说八道什么?仔细被人听去砍了你的脑袋,还连累了我!」 小内侍讪讪地笑了笑:「儿子一时失言,以后不敢了。」 宫人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爹曾帮过我一回,我才不会认你这样蠢笨的家伙做干儿子!」 「那季小姐都在上川待了多久了,秦王若真是喜欢她,她能住在临铜吗?还不早就进了王府了?」 内侍不解,挠了挠头:「可若秦王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转手就把那些御赐之物给了她呢?那不是下王妃的脸吗?」 宫人啧了一声,挑了挑眉。 「旁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秦王肯定对她并没有那个心思,不然如今的季二小姐早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妾室了,又怎么会没名没分地留在上川。」 即便是妾,那也好歹是个名分。 季二小姐现在这算什么?外室都算不上! 「而且王爷八成是头回送她东西」 他说到这停了停,问小内侍:「知道为什么吗?」 小内侍虽然没他机灵,但也不是真的傻,经他一提点,立刻明白过来。 「因为季家门第不低,就算那些御赐之物珍贵,季二小姐也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一般得意忘形,拿出来到处炫耀。」 「秦王若是时常送她东西,那她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至于如此。」 但她一反常态地在鲁家人面前沾沾自喜,就说明秦王并不是经常送她东西,甚至可能是第一次送。 最起码在她借住在鲁家的这段日子,应该是第一次。 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算太傻。」 谁知刚夸完,小内侍紧接着就问了一句:「那陛下为什么还要将她选进宫来?」 秦王若是喜欢她,那陛下收了季二小姐还能气他一气。 可秦王不喜欢她,收了她对秦王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啊。 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宫人气地抬手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谁说陛下要将季二小姐选进宫来了?」 内室皱眉:「那陛下为什么忽然提起……」 选秀二字还没说出口,小内侍再次恍然。 「竹篮打水一场空!」 宫中选秀,季二小姐只要在名单上,必定要从胡城赶回来。 等她回了京城,又没能被选入宫,难道还能再次借口探望姑母离京赶往上川吗? 季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这样的借口用一次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话,京城的流言蜚语可就不定传成什么样了,到时候他们整个家族的名声也就完了,季淮安不会为了一件不一定能成的事冒这样的险。 第3章 宫人笑了笑,微微颔首,嘴里拉着长腔咿咿呀呀地小声哼唱起来。 「只恨她,肚里歹毒,脸上堆笑,嘴甜心辣,两面三刀,上面拉手,底下踢脚,好事抢先,坏事推掉……」 魏泓说是十天半月才能回府,但最后才离开七八天就回去了。 他以前虽然办事也不拖延,但若非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并不会急着回到胡城。 因为那里并没有人等他,他在那里也没什么牵挂。 偌大的王府对他来说只是个住处而已,而自从离开京城出宫建府之后,住在哪里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但现在一想到那王府里住进了一个小小的女人,他竟心生迫切,想第一时间办完事回去。 他一路星夜疾驰,身上的盔甲都没有脱,天还未亮就进入胡城,携着一身寒意进了王府。 王府下人并未提前收到他回来的消息,前院的人倒还好,已经习惯了,内院的人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要去通禀,被他拦下,所以直到他来到正院门前,周妈妈才知道他回来了。 「王爷,」周妈妈匆匆施礼,又看了看房中,「王妃还睡着,奴婢去叫醒她?」 「不必。」 魏泓摆手,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和以往一样将她关在了门外。 天色尚早,远没到姚幼清平日起床的时间。 她闭着眼裹在被子里,睡得安稳香甜。 魏泓走过去,站在床边微微俯身看着她,眉眼间的寒意渐渐消散。 这些日子身边没有那熟悉的香味,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也不至于睡不着觉,但总归还是不大习惯就是了。 习惯…… 这两个字让魏泓微微出神,伸手想摸摸女孩的脸颊,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停了下来,怕冰冷的手指冻醒了她。 这才多久,他就已经习惯她在身边了。 而她呢? 魏泓看着女孩子沉沉的睡颜,脸上刚刚消散的寒意似乎又漫了上来,神情不悦。 她似乎更习惯没有他,睡的比前些日子他在的时候踏实很多。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又有些憋闷,可到底还是不舍得惊醒了床上的人,并未闹出什么动静惊扰她。 他走到衣架旁准备卸下身上的铠甲,换身衣裳躺在她身边再睡一会,但是走过去才发现,衣架上正挂着一套女孩的衣裳,也不知是她换下来的,还是一早要穿的。 魏泓怔怔地看着那套衣裳,半晌没动,因为上面挂着一件他有些眼熟的……肚兜。 上次他想与姚幼清圆房的时候将她的衣裳半褪开来,露出了里面肚兜一角,若没记错,就是现在挂着的这件。 魏泓的思绪一下就回到那晚,因为深秋的寒意而有些冰凉的身体也开始燥热起来。 这肚兜是女孩子的贴身衣物,不知是不是也会跟她身上一样有淡淡的香气。 他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就将那肚兜从衣架上拿了下来,放到鼻端闻了闻。 好香…… 这些日子跟一群军中糙汉待在一起,闻到的都是血腥味与汗臭味,冷不防又闻到这熟悉的香气,男人几乎沉醉其中,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正满脸沉醉不可自拔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身子一僵,转头向床上看去。 只见睡梦中的女孩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刚好和他对在一起。 魏泓这辈子从没这样丢人过, 脑子里轰的一声,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 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他现在的行径,而且他也不习惯向人解释。 场面一度尴尬,他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越发羞恼。 若不是这女人是姚钰芝的女儿, 脑袋瓜又一直不开窍, 从不知道主动讨好迎合他, 他犯得着对着一件衣裳想入非非吗?明明床上就躺着个香喷喷的大活人呢。 「看什么?」 他怒道。 「我是男人, 这很正常!」 说完之后姚幼清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缩着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都会闻女人的肚兜吗? 这……这怎么可能! 魏泓自己说完也觉出这话不对, 尴尬窘迫难堪, 各种情绪拥堵在一起让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若不是天色未亮, 房中还很昏暗, 姚幼清就能看到他耳根发红, 连带着面颊都在隐隐发烫。 他站在原地看着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在床上的女孩子,心中气闷:「起来给我更衣。」 姚幼清半缩在被子里的脑袋犹豫着探了出来,哦了一声,怯怯地坐起身来走到他身前。 她因为魏泓刚刚的举动害怕而又紧张,胆战心惊的模样却让魏泓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想着索性今日圆了房好了。 反正最丢人的样子已经被她看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她彻底据为己有。 正如他刚才所说, 他是男人, 这很正常。 更何况他还是她的丈夫, 就算主动些也没什么,不丢脸。 魏泓边想边张开了双手,女孩如以往一般站到他跟前,伸手为他更衣。 两人离得极近,他一伸手就能抱到她,就能将她瘦小的身子紧紧按到自己怀里,而她一定挣脱不过,只能顺从…… 顺从他的拥抱,亲吻,以及一切。 魏泓想想就觉得兴奋,先前的困意消失无踪,视线在女孩的面颊脖颈腰身上一一扫过。 姚幼清并未察觉他炙热的目光,站在他跟前看着那铠甲犯了愁。 「王爷,我不会……」 她喃喃道。 第4章 成亲前周妈妈教过她怎么服侍自己的夫君,自然也学过更衣,但这铠甲……可从来没人教过啊,她不知道怎么解。 魏泓回神,自己将铠甲上的几个锁扣解开,眼看已经可以脱下了,却又全部重新扣了回去。 「会了吗?」 姚幼清点头:「我试试。」 说着便按照他刚刚的动作去解那些锁扣。 魏泓借着这工夫再次打量她纤细的腰身,趁她专心研究锁扣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轻嗅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怡人的幽香钻入他鼻端,让他奔腾的血液在体内游走的越来越快。 他再也克制不住,双臂收拢准备将她箍进自己怀里,身前的女孩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魏泓身上的铠甲重重地跌落下去,正砸在他的脚上,又在女孩的小腿上磕了一下,这才咚的一声歪倒在一旁。 魏泓闷哼一声,姚幼清则直接痛呼出声,眼泪当时就出来了。 周妈妈听到动静,哪还顾得上魏泓在不在里面,推门便闯了进来。 「王妃,你怎么了?」 她担忧问道,上前欲扶,还未动手就见魏泓一把将姚幼清抱了起来,放到床边,掀起了她的裤腿。 只见女孩左腿白净的肌肤上一道乌青,伸手摸一摸有些发肿,显然是被铠甲磕伤了。 「让你给我更个衣都能把自己砸着,笨手笨脚!」 魏泓沉着脸道,让周妈妈去把他箱子里的药油拿来。 周妈妈赶忙去了,姚幼清则哭着道:「我不知道王爷的盔甲这么沉……」 比她当初拿的那把刀还沉呢,她解开锁扣刚想扶一下就掉下来了。 魏泓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又去看她的手臂,在上面随处捏了几下。 「疼不疼?」 姚幼清摇头:「不疼,就腿疼。」 那就是没伤到手臂。 魏泓稍稍放心,等周妈妈把药油拿过来,倒在掌心一些,亲手给姚幼清涂到伤处。 周妈妈犹豫着想说一句「我来吧」,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没吭声。 姚幼清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除了学女红的时候被针扎破过手指,就再也没受过别的伤了。 腿上的淤青让她疼得掉泪,尤其魏泓在那伤处按揉涂抹药油的时候,更是疼得她直哆嗦。 魏泓察觉到手掌下纤细的小腿在隐隐发抖,皱着眉头道:「这点小伤就疼成这样?娇气。」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起来。 直到掌心微微发烫,药油渗进了皮肤里,他这才擦了擦手,将瓶子又递给周妈妈。 「这几天在房中歇着,别到处乱跑,没伤到骨头,养养就好了。」 他对姚幼清说道。 姚幼清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又问他:「王爷你没事吧?刚刚有没有被砸到?」 那盔甲掉的太快了,她根本没看到有没有砸到魏泓。 魏泓摇头:「没事。」 说着脱掉了自己的鞋,右脚袜子的足尖部位却染红了一片,吓得姚幼清与周妈妈同时惊呼:「王爷,你流血了!」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魏泓边说边随手将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 他刚才光顾着姚幼清,脚上的鞋袜没有及时脱掉,现在袜子已经和伤处粘连到一起,脱下来的时候姚幼清看着都觉得疼,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他却没事人一般将那染了血污的袜子丢到一旁,打算让人打盆水来擦擦就算了。 「这怎么可以?」 姚幼清急道:「流了这么多血,要让大夫看看才行啊!」 魏泓啧了一声:「这么点小伤,看什么看?」 说着就要让人去打水。 「不可以!」 姚幼清拉住了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两只眼睛仍泛着泪光。 「王爷你流血了,一定要看看才行的!」 很少有人敢对魏泓说不可以,也很少有人敢说让他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才行。 女孩子的阻拦对他来说就如同被粘人的猫儿扒住了胳膊一般,轻轻一挣就挣脱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但他看着那拉着自己的小手,挂着泪痕的脸庞,拒绝的话终究没能再次说出口。 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再说了……这丫头难得关心他一回呢。 魏泓笑了笑,又飞快地将嘴边的笑意隐去,勉强点了点头:「随你吧。」 李斗在王府前院有一处单独的院子,但他很少住,大部分时候都在军营里。 今日他跟着魏泓一同回城,因连日赶路实在是困极了,所以就直接住下了,没再赶往军营。 结果才刚躺下没一会,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王爷受伤了,让他立刻过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把王爷听成了王妃,嘟囔了一句:「怎么会受伤呢?」 不是他耳朵不好,实在是刚被人叫起来脑子还不清醒,而且上川最安全的就是胡城,胡城最安全的就是王府,魏泓在哪里受伤也不可能在王府受伤。 那人回道:「当时只有王爷王妃两个人在屋子里,我哪知道?」 李斗一听这话,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他们私下里都在打赌王爷和王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圆房,很多人在王爷搬去内院的当天便把手头的银子都压上了,笃定他一定当晚就会把这件事办了。 只有他一人坚定地跟随了崔颢的脚步,赌王爷那天不会圆房。 结果他们两人赢了,狠狠地赚了一笔。 第5章 这几日王爷急匆匆办完事回府,昨天休息的时候还在河边洗了个澡,于是又有很多人觉得他今天一定会圆房。 李斗跟上次一样,还是决定跟随崔颢,崔颢压什么他就压什么。 但崔颢这次也没有把握,说各半,他就也跟着纠结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赌了不圆房。 没想到这天还没亮呢,他就已经输了…… 李斗一方面心疼自己的银子,一方面觉得这种情况自己去不大合适,红着脸道:「这……我去不妥吧?」 那人嗨呀一声:「这府里就你一个大夫,你不去谁去?快点吧,都见血了!」 李斗听了却脸色更红,心道见血不是很正常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站在原地没动:「要不还是去请个女医吧,我去真的不合适……」 那人气急:「如今王爷王妃一起住在内院,又不是以前只有王妃一个,请什么女医?你快点!流了好多血,周妈妈催得紧,晚了我要跟你一起挨骂!」 流了好多血? 李斗脸上血色稍腿,有些发白,虽然仍旧觉得不合适,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边走边小声嘀咕:「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到了正院,得知自己误会了,受伤的是魏泓,他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他上前看了看魏泓的伤势,将伤处仔细清理一番,上了些药裹起来,对满脸担忧的姚幼清道:「王妃放心,只是砸坏了指甲,对王爷来说不是什么大伤。」 姚幼清眼圈红红:「十指连心,肯定很疼的。」 若换做伤在姚幼清身上,李斗或许还会安慰一番,但魏泓常年在战场摸爬滚打,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点伤对他来说就真的只是小伤了。 但小伤如果不仔细将养,也有可能会变成大伤,尤其这样闷在鞋子里经常不透气的伤。 他犹豫片刻,最后看了看周妈妈:「还有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周妈妈你到旁边来我跟你说一下,到时候……」 「你直接跟我说吧。」 姚幼清打断。 魏泓不喜欢让婢女贴身伺候,住在内院的这段时间除了白日房中偶尔会留个下人端茶倒水,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下人遣退出去,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在房中的。 若是与养伤有关的事,与其告诉周妈妈,还不如告诉她。 李斗沉吟片刻,点点头:「那请王妃移步到这边,我单独与您说。」 姚幼清刚才也磕伤了腿,因为魏泓已经给她擦过药了所以李斗不知道。 但魏泓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让姚幼清挪动,沉着脸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这……」 李斗见他脸色不好,叹了口气,心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于是他转头看向姚幼清,对她道:「王爷他有时候不爱干净,经常不换洗袜子,还会光着脚穿鞋。平日里倒还好,但这脚上受了伤若还如此,就容易把伤口养坏,所以麻烦王妃您近日多费心注意一些,让他勤换药的同时也记得勤换鞋袜,不然再好的药也是没用的。」 魏泓:「……」 李斗望着将亮未亮的天,半忧半喜。 忧的是刚刚他从正院出来的时候王爷的脸色实在难看, 估计回头他少不得要挨顿罚。 喜的是这次打赌又打赢了, 能再赢一笔银子。 不过他刚才那些话也确实不是冤枉王爷啊, 王爷本来就不爱换洗袜子啊。 每次他们在外行军的时候,王爷总是懒得带那么多东西, 包裹里最多两套换洗衣物, 又因为出门在外即便换下来也不一定能洗, 所以这两套如果都穿脏了, 那就只能继续穿脏的了。 军中人对这些大多不在意, 因为真的没法在意,一旦打起仗来,能停下来喘口气都是好的,更别提洗衣服了。 刚洗干净的转眼就又是泥土血污满身,根本没必要。 但是就算衣服不能常换洗,爱干净些的人一般也会多带几双袜子,一来袜子轻便干得快, 二来脚上总穿着鞋, 长时间四处奔走又总是不换袜子的话特别容易捂出难以言喻的味道…… 李斗和崔颢就是军中难得非常爱干净的人。 李斗是因为自己是个大夫, 习惯使然。 崔颢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特别不能忍受身上有脏东西,尤其是血污。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武艺高强, 但总是跟在魏泓身边做些文职, 很少亲自动手杀人的原因。 若是真上了战场逼不得已倒也罢了, 但平日里崔颢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用完的所有东西都要放回原位,身上的衣物永远一尘不染,连鞋子都没有灰尘的人。 魏泓住在前院的时候,有崔颢打理他的日常起居,行军在外时那些不好的习惯自然也就会改一些,看上去还是个干净整洁的王爷。 但在内院没崔颢盯着,李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偷懒,所以才想对周妈妈叮嘱一句。 哪知道王爷非让他当着他的面直接说,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李斗咧嘴一笑,摇头摆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魏泓则在正院沉着一张脸对姚幼清解释。 「我没有不爱干净,」他说道,「只是在外行军的时候带着太多换洗衣物不方便,实在没办法才那样,平常在王府都是日日更衣沐浴的。」 「不然像他们那样带着一堆衣裳鞋袜,穿脏了再塞在包袱里一路带回来难道就干净了吗?」 说完脸色更加难看,心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就算他真的不爱干净她又能怎么样?还敢嫌弃他吗? 姚幼清怯怯点头:「我……我知道了。」 第6章 之后让周妈妈将李斗留下的药收了起来,又给他找来了干净的衣裳鞋袜。 魏泓将衣裳和袜子穿上,让周妈妈退出去,拉着姚幼清躺了下来:「睡觉。」 姚幼清看看外面的天色,轻声道:「王爷,我不困了,你自己……」 「嫌我脏?」 魏泓闭上的眼又陡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她。 姚幼清赶忙摇头:「不是,我……」 话没说完,被人一把拉了下去,跌回床上,然后一条腿和一条手臂就搭了上来,将她整个圈进了怀里。 搭上来的那条长腿刚好碰到她的伤处,她疼的嘶了一声,魏泓又赶忙将腿收回去,但手还揽在她身上。 他以前虽也曾抱着她睡觉,但都是隔着两床被子,这还是头一次实打实的将她抱进怀里,除了几件单薄的衣裳,两人之间再无阻隔。 姚幼清显然不习惯,下意识推了推他想要挣开,却反而被人抱得更紧。 她因为刚刚李斗的话以为他这些日子都没沐浴,浑身僵硬的在他怀中闭着气,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又大口喘息,但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异味。 魏泓原本气闷的不行,但见她憋红了小脸,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臭不臭?」 姚幼清摇头:「不臭。」 「昨天刚洗了澡的。」 他说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听着好像是特地为了回来见她才洗的澡,便又补了一句:「跟你说了我不是不爱干净,只是有时候赶路着急。」 姚幼清哦了一声,稍稍放松下来,但到底还是不习惯这样被人直接抱着,身子仍旧有些僵硬。 她等了一会,见魏泓呼吸渐沉,似乎是睡着了,便试着将他的手挪开,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魏泓原本不想松手,但想到她刚刚才磕伤了腿,现在要做什么怕也不方便,而一直这么抱着她自己也睡不踏实,就叹口气任由她钻回去了。 躺到柔软的床榻上,身边又有熟悉的香气陪伴,他消失的困意没一会就回来,沉沉睡去了,再醒来时竟然已近晌午,姚幼清也已不再他身旁。 他睡觉向来警觉,身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这种事放在以前是不会发生的,可现在他连她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魏泓在床上呆坐片刻,出了会神,这才起身洗漱。 他回来的突然,又没有吃早饭,姚幼清估摸着他醒来就会饿,所以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食,今日的午膳就比以往都早了些。 魏泓与她一起吃了饭便出门了,姚幼清则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躺一会,好好地歇个午觉。 昨晚魏泓回来的突然,进门时带进来的寒意把她冻醒了,后来虽然她又被他拉着睡了一会,但那一会对她来说跟没睡也没什么区别,几乎是一直睁着眼到天亮的。 她在周妈妈的服侍下刚准备躺下来,却听人说有客来访,这客人竟然又是季二小姐。 姚幼清皱眉,坐起身来:「季二小姐还没回京吗?」 下人垂眸:「没有,跟之前一样递了帖子要见王爷,但王爷不在,所以就把帖子递到您这来了。」 姚幼清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大可能。 可若不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还频频求见王爷? 若真是为了代父亲来探望王爷的话,都见过这么几次了,总该走了吧? 怎么非但没走,还又来了,而且还是大中午。 「这个时候登门做客,也太失礼了!」 周妈妈在旁说道。 姚幼清虽也觉得如此,但想到那毕竟是魏泓的客人,还是让她进来了。 季云婉从前院进来时发现这里正在修缮,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她说让修缮前院,王爷立刻就动工了,可见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 她看了一会收回视线,走到内院门口,这次等在这里的是赤珠。 前院下人见到她有些纳闷,问道:「赤珠姐姐,今儿个怎么是你来的?那些个小丫头都跑到哪去了?」 赤珠笑了笑:「我这不是有空吗,就刚好过来搭把手,反正最近我也闲得很。」 周妈妈为人谨慎,王府的老人之前一直不得她的重用,直到现在能去正院伺候的也只有寒青一人而已,其余皆在院外。 而赤珠在王妃嫁来的第二天就出言不逊犯了错,还被周妈妈罚了月例,之后虽然碍于她是王府老人没赶她走,但也把她当做不存在一般,无论大小事情从不使唤她,这也是王府人尽皆知的事。 下人只当她是攀不上王妃就把心思打到了季二小姐身上,心中嗤笑一声,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有劳」,就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季云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边跟赤珠往里走边道:「不是让你除了那个姓楚的就给我传信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她难不成还活着?」 她之前让人去饭庄给赤珠留了话,让她想办法除掉楚嬿,但是直到她今日登门,赤珠也没给她传过消息。 赤珠赶来就是想跟她说这件事,低声道:「我试过了,没成,被绾儿那小妮子坏了事!」 「不过原本就算没要了她的命,也能毁了她的脸,偏偏王妃多管闲事给那姓楚的准备了上好的面脂,现在她脸上的伤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 季云婉斜睨她一眼:「所以呢?你就没办法了?」 「不是没办法,」赤珠道,「但现在一时半会不能再有动作了,不然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三次还能吗?」 「如今也就是王爷把内院全部交给王妃打理了,我才能找到可趁之机,不然若像以前那般到处都是王爷的人,我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第7章 「可即便是王妃,也没那么好糊弄,尤其她身边还跟着个周妈妈。」 「何况近日王爷也搬到内院跟王妃住在了一起,我就更不敢……」 「你说什么?」 季云婉忽然站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赤珠道:「前院重新修缮,王爷就暂时搬回正院了,不过很快就会搬回去的。」 这话却糊弄不了季云婉,她面色阴鸷地道:「就算前院重新修缮,王府这么大难道没地方住了吗?王爷为什么要跟王妃住在一起?」 赤珠见她失态,扯了扯她的衣袖,拉着她往前走,示意她不要让人看出不对来。 「王爷毕竟是个大男人,就算一时心血来潮搬去跟王妃住那也是正常的,王妃毕竟是他的正妻。」 「不过你放心,就王妃那个性子,肯定讨不了他的欢心!」 「我刚才刚打听到她昨晚给王爷更衣的时候不小心把王爷的铠甲掉在地上,砸伤了王爷的脚,流了好多血,大半夜的急急忙忙请了大夫。」 「所以你再安心等一阵,等……」 赤珠话没说完,就见身旁女子一阵风般从她身旁越了过去,直奔正院。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明白她想做什么,赶忙阻拦,却被季云婉沉着脸推开。 「季二小姐!季二小姐!」 赤珠拉也拉不住拦也拦不了,眼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只能跺跺脚看着她进了正院。 姚幼清正与周妈妈说话,就听院中传来「季二小姐」的呼声,紧跟着季云婉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虽然的确是她让人将她带进来的,但这般直接贸然冲进房中,不经下人引领,也未免失礼了。 姚幼清皱眉,正欲问什么,就听她率先发问:「听说你砸伤了王爷的脚?」 一句话之后,房中立刻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纵然姚幼清脾气好,轻易不动怒,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抿了抿唇,面色紧绷。 「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季云婉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王爷不仅是大梁的藩王,更是驻守边关的重将,是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的!」 「你身为他的王妃,理应好好侍奉他,而不是今日占了他的院子,明日砸伤他的脚!」 季云婉在京城时与姚幼清没怎么打过交道,仅有的几次见面也只是在一些聚会上,但彼此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印象里的姚幼清柔弱胆怯,总是躲在人后轻易不显露头角,若非当年的太子如今的陛下看上了她,京城许多人只怕根本就不认识她。 来到胡城后她与姚幼清见过的那几面更加深了这个印象,觉得这个女人一无是处,连自己的丈夫当着她的面把宫里赏赐给她的东西送给别人都不敢吭声,注定只是个摆设而已。 这样的人就算身边的下人再如何得力又怎样?自己立不起来也一样还是个废物! 哪怕王爷一时新鲜不介意她是姚钰芝的女儿碰了她,以她的性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就像她刚才闯进来质问她,她也只是娇娇弱弱地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但现在,这柔弱的女人却皱着眉头对她说道:「季小姐的好心应该用在别处,而不是关心别人的闺阁之事。」 声音仍旧泉水一般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格外刺耳。 季云婉一怔,面色羞恼。 「我姐姐当初是王爷的未婚夫,王爷好歹叫了我几年妹妹,我关心一番有何不可?」 姚幼清道:「与王爷定亲的是季大小姐,不是你,便是亲妹妹,也没有关心姐姐与姐夫闺中密事的道理。何况季大小姐已经故去,王爷如今的妻子是我,不再是你姐姐了。」 这几句正刺到季云婉的痛处,让她心口一阵抽痛,偏偏又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姚幼清在她进来之前本还只是有些怀疑,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如一次把话说开。 「季二小姐,你出身勋贵世家,书香门第,该懂得礼仪规矩才是,未嫁之身久居别处而不归家,本就不妥,更遑论还频频出入王府,如今更是探听已婚男子的私事。」 「你这般行径,不得不让我怀疑你是想来王府做王爷的妾室,但是别忘了……你可是季家的嫡女。」 大梁虽然民风开放,但门第之别嫡庶之分却由来已久,越是高门大户对这些就越是在意,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季云婉来了好几次,姚幼清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的原因。 她自己就是姚府的嫡女,知道家中是绝不会让她给人做妾的,跟她受不受宠没有关系,只跟这个身份有关,所以以己度人,才没想到季云婉会有这个念头。 季云婉脸上仅剩的薄薄一层面被她撕了下来,面色涨红,索性也把话挑明。 「我就是要嫁给王爷,你待如何?别忘了,你如今之所以能在王爷身边,全是因为先帝赐婚!他是逼不得已才娶你的!对你根本半分情意都没有!」 姚幼清并未因为她的话羞恼,而是摇了摇头。 「季小姐说错了,我与王爷的确是先帝赐婚,但以王爷的身份,他若坚持不肯,便是先帝也逼迫不得,是他自己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答应了这门婚事,我才会嫁到上川来。」 「还有,唯正妻方有嫁娶之说,季小姐既是想做妾室,便是自己放弃了三书六礼,即便进门,也只有纳之一说,且只能一顶小轿从角门进来,便是喜服都不能用正红。」 「更何况就算是做妾,你也该找人去与王爷好好说,问他答不答应,而不是背地里打听他房中之事。你这般逾矩,便是王爷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她一字一句明明带着怒意却又声音软糯,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威慑感,但季云婉却像是被她活生生扒掉了一层皮,双目泛红,指甲抠破了掌心。 第8章 「你有什么资格代他说话!你又不是王爷,你怎么知道他会不高兴?」 她恼羞成怒,高声吼道。 姚幼清皱眉向后躲了躲,也不知是被她的声音震的还是怕她的唾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让人去问问王爷,看他忙不忙,他若不忙就让他回来一趟,你可以当着他的面问清楚。」 「另外,有理不在声高,你不用如此大声说话,我听得见。」 说完便真要让人去问魏泓。 季云婉当然不敢真的让人去请魏泓,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没理,不过是骤然听说魏泓受伤脑袋发热,又觉得姚幼清好欺负,这才一时冲动闯了进来。 但她又不想在姚幼清看出什么,正攥着掌心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通禀,说是王爷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房中僵硬的气氛暂时被打破,姚幼清让人把东西先拿进来,结果下人却搬进来几大箱。 「这是什么?」 姚幼清不解皱眉。 下人笑道:「王爷之前不是把宫里给王妃送来的赏赐扔了吗?怕您不高兴,就让小的们按照原样再去给您买新的。」 「原本其实也不难找,但是王爷非要买双份补偿您,这就有点费事了。这不,拖到今天才给您送来。」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崔颢叮嘱他们先收着,等季二小姐来的时候再送,所以才等到今日。 就连刚才那些话,也是崔颢教他们说的。 姚幼清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季云婉:「可是之前那些东西不是送给季二小姐了吗?」 为什么说是扔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季云婉则转瞬便想明白了,脸色顿时煞白,眼中泪水刷的涌了出来,转身便跑了出去。 盘香在后紧追:「小姐,等等我啊!」 楚嬿在自己的小院中养伤, 听说季云婉来了, 怕姚幼清应付不了, 便带着绾儿一起往正院去了, 结果半路就险些和哭着跑出来的季云婉撞到一起。 绾儿惊呼一声冲过来挡在了她身前,这才险险让她没被撞到。 季云婉站定, 看到眼前的是楚嬿, 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绾儿立刻就恼了,张嘴要驳斥, 被楚嬿拦下, 自己站了出来, 勾唇笑道:「比不过季二小姐你啊。」 如果说姚幼清刚刚是义正言辞的指责, 那现在楚嬿这句无疑就是夹枪带棒的讽刺了。 季云婉一怔:「你说什么?」 她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王府的一个通房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楚嬿仍旧面上带笑, 衬的她满脸泪痕的样子格外狼狈。 「我说,比不过季二小姐你。」 「我好歹是王爷亲自带回府的,也是王爷亲自收房的,可不像季二小姐要拿着父亲的名帖才能进门,赖在上川数月没能成事还不肯走, 丢尽了自己的脸, 也丢尽了季家的脸。」 季云婉本就难看的脸色因她的话而更加狰狞, 尖声道:「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凭着这张脸才侥幸入了王爷的眼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吗!」 楚嬿轻笑:「这话旁人说也就算了, 季二小姐怎么好意思说呢?你自己不也是想凭着这张脸进门吗?怎么, 没成事就嫉妒我啊?」 说着稍稍靠近她, 压低声音:「我不仅没死,脸也没被毁掉,你是不是特别失望?」 季云婉汗毛倒竖,下意识推了她一把。 楚嬿顺势跌坐在地上,神情痛苦。 绾儿大惊,赶忙上前扶她,焦急询问:「娘子,你没事吧?」 说着又抬头质问季云婉:「你怎么动手打人呢?我们娘子身上有伤,要是牵动了伤处怎么办?」 在远处观望并未上前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楚嬿扶起来,看向季云婉的眼神多有不满。 季云婉的身份再高贵,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外人而已,这外人还既不招王爷喜欢也不招王妃喜欢,如今竟然还敢在王府公然动手。 楚嬿站起来,捂着肩膀颤声道:「无凭无据怀疑季二小姐是我不对,但您若觉得被冒犯了,向王爷或是王妃说明,让他们处置我也就是了,为何要对我动手呢?难不成是真的被我说中了吗?」 这话让周围的人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季云婉则面色发白,猜出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此时自己说多错多,往后退了半步,扔下一句「我没工夫听你在这胡言乱语」就离开了。 绾儿忿忿地跺了跺脚,让人帮忙去把大夫请来,自己则扶着楚嬿说道:「娘子,咱们先回去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吧?王妃那里改日再去好了。」 楚嬿本就是担心季云婉为难姚幼清才想过去的,眼下季云婉既然已经走了,她去不去自然也无所谓了,于是两人相携回到自己的院子。 回去之后绾儿要解开她的衣裳看看她肩上的伤,被她摇头拒绝了。 「没事,不疼,我刚才就是做做样子。」 绾儿恍然,低声问道:「娘子,你受伤的事真的与季二小姐有关吗?」 「不知道,」楚嬿道,「我只是怀疑罢了,并无证据。」 绾儿啊了一声:「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要是王爷知道真的派人去查了,查出来又跟季二小姐没关系怎么办?」 「无所谓,只要他去查了就好。」 楚嬿说道。 「查出来没关系最多是觉得我无事生非训斥我几句,但若有关系……」 她说着笑了笑:「那季大人的名帖可就不好用了。」 第9章 别说是季大人了,就是搬出季大小姐来也没用。 王爷现在之所以还给季云婉几分薄面,耐着性子见一见她,无非是因为她除了赖着不走以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其它过分的事,碍于季大人和季大小姐的面子他也不好将她拒之门外,所以只是跟她耗着,等她自己熬不住了离开。 但季二小姐的脸皮显然比他们想的都要厚,竟然这么久还不走。 王爷时常不在府里,并不是每次都能跟季二碰到,但王妃可是日日都在,总要被她纠缠。 虽然王妃心宽人善,但也没道理就活该被季二这种人缠上。 既然王爷找不到理由赶季二走,那她就替他找一个。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会有办法的。 绾儿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刚刚季二小姐从正院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想想就高兴!」 楚嬿也想到了季云婉刚才的样子,摇头失笑,往正院的方向看了看。 「或许是我多虑了,王妃也没那么好欺负。」 正院,姚幼清让人把魏泓送来的那些东西收起来,然后就让周妈妈去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昨晚的事。 很快,赤珠和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就被带到了她面前。 仆妇连连叩首认错,说自己是收了赤珠的钱,这才一直帮她盯着正院。 赤珠也知道这次免不了被责罚,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说下次不敢了。 姚幼清摇头:「没有下次了。」 「你们若是犯了别的错,不小心打碎什么东西或是分内的事情没有做好,我或许还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但你们身为王府的奴仆,却为了各自的利益擅自打探主子的私事,还将这些事情告诉旁人,这便是背主,是不忠。」 「不忠之人我是万不敢用的,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叫了牙行过来。你们以后就各自去别处谋生路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们了。」 仆妇一惊,哭天抢地地呼喊起来,跪行过来想求姚幼清饶她一次,还不等靠近就被人拦住往外拖去。 赤珠也被人拖着往外走,挣扎的比那仆妇还厉害,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你们不能卖了我!我是王爷的下人,你们不能卖了我!」 可她的喊声并未让拖拽她的人松手,也没能让姚幼清犹豫。 她让周妈妈把两人的卖身契找出来待会交给牙行,就没再过问这件事了。 周妈妈处置了这两人后,又将府中其他下人聚集起来耳提面命一番,这才回到房中。 她进去的时候姚幼清正在练字,琼玉在旁伺候笔墨。 她走过去代替了琼玉的位置,笑道:「王妃生气了?」 练字能够平心静气,所以姚幼清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每次生气不开心的时候都会练一会,让自己沉下心来放下那些不高兴的事。 姚幼清握着笔的手停了停,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明白,季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书香门第,百年世家,教出的却是个不懂礼数不知廉耻的人,季家难道就是这样的家风吗? 周妈妈摇头:「咱们姚家跟季家的往来虽不多,但以前奴婢也是见过季大小姐和季二小姐几面的,」 「季大小姐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相比起来她的妹妹确实不出众,但也并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不过既然都是季家的女儿,一个端庄贤淑,一个寡廉鲜耻,可见跟她们自己还是有关系的,家风门第并不是全部原因。」 「这就好比……好比同一棵树上的果子,有大有小有酸有甜,总是不能尽善尽美的。」 姚幼清想了想,点了点头。 「季大小姐就是甜的那颗果子,季二小姐就是酸的那颗。」 周妈妈却再次摇头,故意打趣道:「要我看啊,季二小姐可不仅仅是酸,她是苦的那颗才对!」 姚幼清没忍住笑了笑,琼玉又忽然开口:「不对不对,她应该是被虫蛀掉的那颗!」 房中的气氛缓和下来,姚幼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魏泓回来后得知白日里的事,面色沉沉,对崔颢叮嘱道:「告诉门房,以后季二再过来不用让她进了,拜帖也不用递进来了,直接退回去,不许她再踏入王府半步,更不允许她靠近王妃。」 他已经给足季二面子了,但季二却得寸进尺,竟敢在王府里公然训斥他的王妃。 他自己都不舍得对那丫头大声说话,她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做这种事? 崔颢应诺,正要吩咐下去,下人却又告诉了他们另一件事。 听说这件事之后,魏泓没再让崔颢立刻去传话,而是先把已经被卖出去的赤珠抓了回来。 翌日,季云婉来到上川之后头一次被魏泓主动邀请过去。 鲁家人兴奋异常,当即准备了最好的马车将她送了上去。 季云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王府的人都已经来了,去不去根本由不得她。 她坐在车中一路惴惴不安地抵达了王府,在前院一处已经修缮好的小院里见到了魏泓。 魏泓当时正在处理公务,听到动静收起手上的军报,指了指房中的椅子:「坐。」 季云婉依言坐了下来,问道:「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何事?」 魏泓并未说话,只是看了眼身边的崔颢。 崔颢会意,立刻让人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带了进来。 那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身上的衣物因为受刑而破破烂烂,根本分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季云婉吓得惊呼一声,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第10章 魏泓冷声道:「怎么?不认识了?这可是你的熟人啊。」 随着他的声音,下人将那半死之人的头发拉了起来,露出其下面容,正是昨日还与季云婉说过话的赤珠。 「这是我府上的下人,我听说她和季小姐你关系很好,所以便将她送给你了,待会你把她一起带走吧。」 说着便让人把赤珠又带下去,抬到季云婉的马车上。 季云婉摇头想要阻止,却又哪里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了。 心中的不安以及种种猜测得到证实,她从昨日就一直没怎么停过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 魏泓皱眉,声音沉冷,一丝温度也无。 「我何时对你好过?季二小姐怕是失心疯了吧?」 季云婉轻笑,神情哀怨凄冷。 「如今你娶了妻子,喜欢上了她,以前的种种就不认了吗?」 「以前你每次回京都会给我和姐姐带礼物,送的都是我最喜欢最想要的,总是那么贴心,还一口一个季妹妹,便是偶尔姐姐跟你一同出游的时候带上我,你也从不会说什么,还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我被退婚之后你还不忘表达关切,知道我喜欢弹琴,就大老远让人从上川送去了一把古琴过去,便是姐姐都没有!」 「你若当真对我无意,又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情意,不惜为了你放下脸面追到上川来!」 她说完之后别说魏泓了,就是崔颢都满脸震惊,觉得莫民奇妙。 「季二小姐,那你可真是误会了,王爷当初之所以给你送礼,全是看在季大小姐的面子上。」 「是季大小姐总在他面前念叨你这个妹妹,又说季家家教森严,不让你们摆弄那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所以才托王爷四处寻找,借着送礼的名义给你们,这样季大人就不会说你们什么了。」 「至于那把琴……也是季大小姐写了信还送了一大笔银子来,说你被齐家退婚,整日心情郁郁,但家中却不在乎,还斥责你不通达明理,央求王爷帮忙寻一把古琴给你开心。」 「当然,这笔银子王爷是没收的,不过那也是因为不想花季大小姐的银子,而不是……为了你。」 季云婉脸上的哀怨悲戚全都僵住,半晌才动作僵硬地摇头。 「不可能……姐姐从没说过那琴是她求王爷买的。」 「季大小姐当然不会说,」崔颢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攒多少银子,为了给你买把琴几乎全都拿出来了。」 「你是她最心疼的妹妹,她怎么会告诉你呢?自然只会跟你说是王爷知道了给你买的。」 「不过就算如此,一般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未来的姐夫对自己有意,而是会觉得自己的姐夫爱慕姐姐,才会爱屋及乌对自己好吧?」 除非是自己心里已经抱有什么绮念,才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来。 季云婉面白如纸,泪水翻涌。 「就算是因为姐姐,难道王爷当初对我真的就半点情意都没有吗?有哪个男人会每次出门都给自己未婚妻子的妹妹带礼物?你就从没想过这些吗?」 她不说后半句还好,说了后半句只换来魏泓一声冷笑。 「我的王妃养了一只狗,我虽然不喜欢这畜生,但看在王妃的面子上,还是时常给它买些它喜欢的肉干回来,这难道证明我对这只狗有意思吗?」 话音落,季云婉连眼泪都忘了流,呆呆地看着他,嘴唇隐隐发抖。 「你将我比做一只狗?」 「不能这么说,」魏泓道,「那只狗虽然蠢,但好歹能看得懂人脸色,知道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还有,它从不胡乱咬人。」 崔颢知道他这是在讽刺季云婉,忍不住低头憋笑。 季云婉怔怔片刻,却又忽然笑了,声音尖锐刺耳,真的失心疯了一般。 「说我看不懂人脸色,你以为你就看得懂了吗?」 「姐姐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是爹娘和族中人一致同意做主答应了高宗赐婚,她才身不由己不得不答应罢了!」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进京的时候她都在强颜欢笑,知不知她之所以总是带着我在身边就是因为不想跟你独处!婚期将近的时候她日日坐在房中发呆,根本连嫁衣都不想绣,还是我帮她一起完成的!她自始至终都不想与你成亲!」 魏泓的脸色刚刚还只是有些阴沉,现在则一片铁青,双拳渐渐握紧。 「你胡说。」 「我胡说?哈……」 季云婉笑了一声:「我是她的妹妹,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自己抱着我说不满意这门婚事,但又没办法违拗爹娘,只能答应。」 「你若不信大可让人去京城查一查啊,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还有,当初和齐家退婚之后我并没有心情郁郁,也并没有被爹娘斥责,可她写信过来却是这么跟你们说的,为什么?」 魏泓与崔颢沉默不语,季云婉继续笑道:「因为她根本就只是想告诉你我退婚了!想试探看看你对我是否有意,若是你改了主意想娶我而不是娶她,那就皆大欢喜谁都不用为难了!」 「是你们一个想用我讨好对方,一个想用我来代替自己!是你们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情意,误会我可以做秦王妃,这都怪你们!」 魏泓呼吸渐渐沉重,握紧的拳已嘎吱作响,额头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崔颢知道他这是气急了,偏偏季云婉说完了季大小姐又开始说姚幼清,说她看得出来姚幼清也不喜欢他,不然早就主动讨好他了,又哪里需要他借口修缮前院自己搬回去。 第11章 崔颢听了赶忙让人将她拉了出去,生怕魏泓一失手把她打死在这。 季云婉却不断挣扎,人都已经被拖出去了,声音仍在传来。 「你喜欢的女人都不喜欢你,你喜欢的女人都不喜欢你!」 直到女人的嘴也被捂上, 房中才彻底安静下来, 不再有那恼人的声音。 但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魏泓打翻茶杯踢倒桌椅的动静打破了。 崔颢无声叹气, 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跟随王爷多年, 知道他向来要强, 又好面子,季云婉刚才那番话无疑刺痛了他的自尊。 他生来身份高贵, 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但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唯独看中了季大小姐, 以为对方也与自己情投意合,但到头来却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季大小姐根本就没喜欢过他,只是因为族中原因才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 崔颢仔细回想当初跟随王爷一起与季大小姐见面时的情形, 印象里的女子一言一行端庄舒雅,大方得体, 从未流露出对王爷的不满,便是他也没看出她对这门婚事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今日听了季云婉的话再去细想, 这端庄中似乎又确实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意。 她与王爷见面时总是王爷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王爷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很少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唯有偶尔提起妹妹的时候才会笑意盈盈。 之前他们都以为她这是教养使然,因为她与王爷毕竟还没成亲, 在外男面前自然要维持最得体的样子, 不会像在家人面前那般轻松自在。 可事实上她只是与王爷疏离而已, 因为疏离所以得体,永远按照从小被教导的那样规行矩步,说最得体的话,露出最得体的笑容,半点错都不出。 但崔颢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无论她对王爷的态度怎么样,她对季云婉这个妹妹确实是真心疼爱的。 他记得王爷第一次给季云婉送东西是在一次上元灯会,季云舒与季云婉同时看到了一盏琉璃灯。 那琉璃灯虽然精致但是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琉璃灯中间摆着的不是灯烛,而是一颗夜明珠,价值连城。 魏泓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过比这更大更好的夜明珠,自己封地上还有一颗,所以并不觉得那珠子有什么特别。 但他见季云舒喜欢,就想买下送给她。 季云舒自然是不肯要的,说家中规矩森严,从不让她们碰这些奢靡而又无用的东西。 之所以不让碰自然不是因为季家缺钱,而是他们对子嗣要求严格,无论是房中摆设还是衣裳首饰以及每个人的月例都是有定数的,免得孩子们养成奢靡成性的习惯。 魏泓却还是让人买了下来,对她道:「你告诉你爹是我送的,他就不会说什么了。」 说完不管她拒绝与否,就把那琉璃灯塞到了她手里。 季云舒拗不过他,只得接了过来,虽然知道这不大妥当,但是看着那琉璃灯时脸上还是难掩欢喜模样,可见心里其实是非常喜欢的。 但她的妹妹季云婉也很喜欢那盏灯,站在一旁满脸羡慕地看着,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那个时候的季云婉年纪小,纯粹就是羡慕而已,季云舒向来心疼妹妹,连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把妹妹护在怀里,见状犹豫片刻,转头问魏泓:「我可以将它送给我妹妹吗?」 魏泓怔了一下,旋即点头。 「可以,你开心就好。」 对他来说买这盏灯是为了让季云舒高兴,既然把灯送给妹妹也能让她高兴,那就随她去好了。 而且他封地上还有别的珠子,到时候再买一盏琉璃灯装进去让人给她送来就是。 季云婉受宠若惊,推脱几句见姐姐是真心让她,便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所以认真说起来,那盏灯其实是季大小姐送给她的。 后来回到封地,魏泓并没有忘了这件事,让人把自己手上那颗夜明珠装在另一盏琉璃灯里给季云舒送去了,结果却被她退了回来,说一盏灯已经让他破费了,绝不敢再收第二盏,不然会被爹娘斥责。 魏泓送礼的初衷是为了让人开心,若是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那就没必要了,便让人把珠子又收了起来。 那次之后,季云舒偶尔便会托魏泓给她的妹妹找一些她喜欢但是府上又不会给她买的东西,借着魏泓的名义送去,再由她转赠给她的妹妹,这样季淮安与季夫人就会允许她们收下,然后再给魏泓准备适当的回礼。 当然,她后来要的那些东西都并不贵重,只是些小玩意而已,诸如一个瓷娃娃,或是一套皮影之类。 魏泓并不能长住在京城,甚至都不能时常回去,自从十一岁离京之后总共也就回去过四五回而已,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他知道季家一定会因为和自己定亲而被朝中排斥,季云舒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在京中女眷中受到排挤,而他不在他们身边并不能帮到他们什么,心中自觉亏欠,所以能满足她的都会尽量满足她,凡她所求,无所不应,不管这请求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妹妹。 崔颢相信季云舒起初也真的只是心疼妹妹,想尽量满足她的愿望,以她的为人和对季云婉的疼爱,应该是做不出故意诱导她喜欢王爷的事的。 何况这种事若是季云婉自己无心,旁人再怎么诱导都没用。 就像季云舒自己不喜欢王爷,这么多年都还是不喜欢,无论王爷对她多好,也无论旁人怎么说。 所以八成是季云婉不知何时对王爷动了心,被季云舒看出来,这才暗中试探撮合。 他甚至怀疑,是季云婉知道自己的姐姐不喜欢王爷之后,故意在她面前流露出什么,才让季云舒起了让妹妹代替自己的想法。 第12章 而王爷并不知道她们姐妹间的这些小心思,还像以前一样能满足她的都尽量满足她,她心疼爱护妹妹他就也帮她一起宠着她的妹妹,这反倒让季云婉误会了什么,觉得他真的是对她有情意的。 倘若真像她所想的那样王爷喜欢上了她,那这件事确实是皆大欢喜了。 王爷娶了想娶的人,季云舒不用再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季云婉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季家也依然保住了这门婚事,不过是换了个女儿而已,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 奈何王爷从头到尾对季二小姐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崔颢想了想三人之间看似简单却又乱七八糟的关系,越想越觉得头秃。 再想到季大小姐,觉得她生前估计比自己还要头秃。 当初王爷给季家去信说不会因她守孝而退婚,会等到她除服后再成亲的时候,她心里应该很绝望吧? 但这些事崔颢并未能多想,因为暴怒的魏泓忽然抬脚就离开了前院,往内院的方向去了。 崔颢大惊,赶忙跟上试图阻拦。 「王爷,此事与王妃无关,您万不可迁怒她啊!不然今后再想挽回怕是就难了!」 王妃如今本来就对王爷还没有男女之情,若是王爷再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动心了。 若还像以前那样王爷也没动心,两人各过各的倒也罢了,但现在明显王爷已经动了心,若王妃却被他一时冲动之下伤着了,那今后两人要怎么办? 他接连喊了几声,可魏泓在气头上,怎么会听他的,推开他就大步往前走去。 崔颢顾不得规矩,亦步亦趋地跟进了正院,想着倘若待会真有什么不对,拼着与他动手也要拦下他才行。 魏泓怒气冲冲进入房中,把正在房中低头摆弄什么的姚幼清和周妈妈吓了一跳。 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就站到了姚幼清面前,张嘴便想质问她「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可话到嘴边却没问出来,因为不用问他也知道她的回答,问出来了根本就等于是自取其辱。 他满心恼怒,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目光扫到她手中的东西上,更阴沉几分。 姚家就真的穷到请不起绣娘找不到人做衣裳了吗?之前已经送去一件了,现在她又开始做第二件? 正想讽刺几句,却见那新裁剪的还未做好的衣裳旁边还有另一件衣裳,十分眼熟,正是他平日里常穿的。 「……这是在做什么?」 他沉声问道。 姚幼清看看周妈妈,又看了看他:「想给王爷做件衣裳,又不知道你的尺寸,就拿你以前的衣裳出来比一比。」 魏泓怔了怔,满身怒火也都跟着僵在了身体里。 提心吊胆的崔颢深深地松了口气,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房门关上,魏泓拿起那件衣裳看了看,问姚幼清:「怎么忽然想起给我做衣服了?」 姚幼清垂眸:「天气渐凉,想来不久后就要去仓城了,听说那边很冷,所以……所以我就给王爷做件衣裳御寒。」 若是换做以前,魏泓还真就信了,但有了刚才的事,再加上他跟姚幼清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她已经算是非常了解了,所以根本不信。 「周妈妈让你做的吧?」 姚幼清面色微僵,目光闪躲,抿着唇闭口不言。 魏泓又问:「这话也是周妈妈教你的吧?」 姚幼清闻言头垂得更低,小声道:「周妈妈不让说……」 可是王爷显然已经看出来了,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魏泓看着她轻蹙的眉头,紧抿的唇角,半晌没有说话。 姚幼清以为他生气了,正想着要怎么解释一下,他却忽然把她膝头的针线篓子和没做完的衣裳全都推到了一边,然后整个人就覆了上来,将她压在了罗汉床上。 针线篓子被打翻,姚幼清惊呼一声:「针……」 魏泓却并未理会,将她压在身下,埋首在她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他贴着她的耳畔问道。 姚幼清下意识摇头:「没……」 刚说一半,停了下来。 魏泓的身子因她的停顿再度僵硬,稍稍撑起身来,直视她的眼睛:「你后悔了?」 姚幼清面色讪讪,伸出手来,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但中间还留着一点缝隙。 「一点点。」 她说道。 魏泓:「……」 姚幼清解释:「就……之前听豆军医说你不爱干净的时候,还有……」 她面色微红后面的话没说,但魏泓明白了。 还有他闻她肚兜的时候。 他沉默半晌,心中怒火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泄了出去,趴在她身上,再次埋首在她脖颈。 「若是所有人都像你一般就好了。」 「像我什么?」 姚幼清问道。 「傻。」 「我不傻。」 姚幼清皱眉。 魏泓轻笑,在她脖颈上轻啄几下,放在她身侧的手来到她腰间,反复摩挲。 姚幼清在楚嬿提出离开的时候就担心他会找自己做这种事,此刻察觉出来,身子骤然紧绷,虽没有推开他,但也能看出紧张害怕。 魏泓的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来到耳畔,又滑到她的下巴,哑声问:「腿上的伤还疼不疼?」 女孩子正要张口说什么,又忽然反应过来,赶忙点头:「疼,特别疼!」 压着她的男人停顿片刻,无声叹气:「该傻的时候不傻。」 第13章 说完又在她耳边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暗哑:「过两天喊疼也没用了。」 他亲自给她上的药,知道伤成什么样,装也装不过去。 女孩闻言哭丧着脸如丧考妣,魏泓在她这神情中却并未觉得生气恼怒,反而有一丝莫名的舒爽,他勾着唇角坐起身来,谁知屁股才刚挨着床榻就低呼一声弹跳而起。 姚幼清忙起身看去,就见他屁股上扎着一根银亮的细针,针尾还挂着一条长线,仿佛一条细细的尾巴缀在他身后。 魏泓皱眉回手把针拔了下来, 丢回绣篓子里, 眼角余光却扫到姚幼清在低头憋笑。 他俯身两手撑在床榻上,盯着她弯弯的眉眼:「你在笑我?」 姚幼清因他的动作不得不往后仰了仰,抿唇摇头,眼中笑意却还是忍不住溢出。 魏泓又贴近一些:「明明就是在笑我。」 姚幼清被他逼得又往后仰了些, 轻声道:「都跟你说了有针。」 「……所以是怪我自己喽?」 姚幼清笑出声,问他:「疼不疼?」 砸破脚趾对魏泓来说都不算什么,被针扎一下就像被蚊子叮了一般, 自然不当回事。 他正要开口, 又忽然话锋一转:「有点,要不……你帮我看看?」 女孩眼睛陡然睁大,面色羞红,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魏泓朗声大笑,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压低声音:「改日一起给你看。」 崔颢听着房中忽然响起的笑声,微微错愕。 在他印象中, 自从贵妃薨逝,就再也没听到过王爷这样大笑了。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再像最初那般对贵妃的死难以释怀, 但总归整个人还是阴沉了不少,和年少时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样子差了很多。 而且今日过来之前,他还刚生了一场气,可谓盛怒。 崔颢想想他刚才大怒的样子, 又想了想现在大笑的样子, 摇头失笑, 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 他转头看了看周妈妈,道:「王妃这性子……很好。」 说完笑着离开了,不再守在这里。 周妈妈听着房中的动静,亦是面带笑意。 这世间事往往就是这样说不准,大家都看好的婚事不一定就美满,而大家不看好的婚事也不一定就不幸福。 她和崔颢短暂交流的时候,房中的魏泓重新坐了下来,弯腰脱掉鞋子。 姚幼清有些紧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他把鞋脱掉才看到他的袜子上又染了血迹,那明明已经止血的伤口竟然再次流血了! 她低呼一声,赶忙让人打水并把药找来,又坐回去问他。 「怎么又流血了?之前不是都已经止住了吗?」 「刚刚不小心磕了一下。」 魏泓道。 他在前院发脾气的时候忘了脚上有伤,踢翻桌椅,就把本已愈合的伤处又弄裂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姚幼清皱眉,等他把脚上血迹擦干净后重新给他上了药,又学着李斗的样子将那拇指用伤布包裹起来,只是裹的不大好看。 魏泓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盯着她细长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忽然又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姚幼清吓了一跳,手上一松,刚裹了一半的伤布也跟着松开。 周妈妈正端着盛着血水的盆子往外走,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怎么了,王妃?」 姚幼清摇头,面色绯红,鼓着腮帮子瞪了魏泓一眼。 魏泓再次大笑,在周妈妈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 姚幼清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明明先前都不大亲近她的,今日却忽然又亲又摸。 她想挣开又不敢动作太大,怕被周妈妈看到,只能悄悄把手往外抽,却又拗不过魏泓抽不出来。 周妈妈是过来人,虽然看的不真切,但还是猜到了一些,笑着退了出去,将水盆交给一旁的下人后就回身带上了房门。 直到房门关上,房中再无旁人,姚幼清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王爷你不要这样,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虽然夫妻间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但她还是不好意思让人看到。 魏泓再度凑近,声音低沉:「没人看到的时候就可以?」 暧昧不清的话语和喷洒在耳边的呼吸让姚幼清面色涨红,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发现了逗弄她的新方法,心情十分愉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接过她手中伤布。 「我自己来吧,笨手笨脚的。」 说着三两下便将伤处裹好,重又穿上了鞋袜。 翌日,派去京城的丁寿回来了,向姚幼清禀明姚钰芝真的只是伤了腿,他去的时候已经可以拄着拐下地了。 姚幼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从他那里拿来姚钰芝写给她的亲笔信,眼眶泛红。 「爹爹一生劳碌,如今虽是因为伤病才退出朝堂,但能停下来歇一歇也好。」 「是啊,」丁寿说道,「老爷忙了一辈子,早该歇歇了,之前怎么劝他他都不听,这次虽是迫不得已,但府上的人都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以前常管家总说老爷为了朝政不顾身体,如今老爷辞了官,每日都有他盯着按时歇息,一日三餐一顿不落,还精心准备了各种药膳调理身子。我看着老爷虽然受了伤,但仿佛还比以前胖了些呢!」 这话引得姚幼清轻笑,先前的担忧终于消散。 「常管家向来细心,有他照顾爹爹我是很放心的。」 丁寿跟着附和,还顺势故意凑趣:「您给老爷做的那件衣裳是按照以前的尺寸做的,现在虽然还勉强能穿,不过过些日子就不一定了,我看您最好是再给老爷重做一件,稍微做大一些,这样即便不合身他还能改,小了可就不好改了。」 第14章 那衣裳姚幼清早已让人送去,并未比丁寿晚几天,所以跟他前后脚到了京城,送衣裳的人今日也跟他一起回来了。 房中的气氛随着丁寿的话越发轻松起来,他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让姚幼清安心,这才退了出去。 周妈妈亲自将他送出去,待身边无人才低声问道:「老爷真的没事?」 「也不能说没事,」丁寿道,「确实是伤了腿,因伤痛加上担忧王妃而身子消瘦。不过精神还好,每日都会逼着自己按时用膳服药休息,所以倒也没什么大碍。」 这人只要心里还提着一口气,就总能想办法撑下去。 姚钰芝放心不下女儿,也不敢罔顾自己的身体,反而将养的比以前还仔细。 周妈妈点头:「那就好。」 之后又问他宫里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丁寿说没有,除了还是派人盯着姚家和偷看姚幼清的信件就没什么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陛下要选秀了,不过这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姚幼清已经出嫁,选不选秀都跟她沾不上边,所以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散了。 丁寿回来的当日,另一人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王府,就是久未露面的郭胜。 郭胜进入王府后发现前院正在修缮,皱了皱眉。 等得知魏泓因此而搬到后院之后,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当晚,魏泓回府,正准备像之前一样往内院走,却迎面遇到了正等着他的郭胜。 郭胜笑着走了过去,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说完又指了指周围:「这前院都已经修缮好了,您不用再去后院了。」 边说边指责那些工匠动作慢,磨磨蹭蹭,明明很快就能办完的事竟拖拖拉拉,他看到后训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立刻把没做完的事做完,结果这才半天,就全部完工了,可见之前都在偷奸耍滑。 魏泓:「……」 他在寒风中站了半晌,额头青筋微跳。 「我的东西还在后院,我……」 郭胜咧嘴一笑:「放心,我全都让人给您搬回来了,一样不落。」 魏泓:「……」 崔颢直到进府的时候都跟魏泓在一起, 是在他去往后院的时候才跟他分开的。 他和魏泓分开后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走着走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府的前院修缮了有些时日了, 其实很早就可以完工,但他一直刻意让人拖着剩了一部分,想着等什么时候王爷王妃的关系彻底稳定下来了再说。 但他往里走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痕迹全都没有了,先前没完工的地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似乎一日之间就全部修缮完毕了。 他皱了皱眉, 叫来一人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是郭大人回来了,嫌工匠们偷懒怠工,亲自盯着他们把没干完的活干完了。 崔颢心头一梗,又问:「郭大人现在在哪?」 下人还未回话, 远远看到两个人影,抬手一指:「那。」 崔颢回头,只见魏泓郭胜一前一后走了回来。 前面的魏泓黑着脸面色阴沉,后面的郭胜昂首挺胸面带笑意,完全没有察觉出自家主子现在的情绪。 崔颢叹气,摆手让那下人退下去了, 等两人走近后跟他们一起回到魏泓在前院的住处。 魏泓进去后听郭胜给他禀报一些琐事,听到一半就不耐烦了。 「若是没有要紧事就出去吧, 我累了, 要歇着了,这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跟子谦说。」 郭胜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闻言点点头便退下了。 他许久未见崔颢, 出去后便拉着他要去喝酒, 崔颢倒没推辞,带他去了自己的院子,让人搬了两坛酒上来。 郭胜拍开泥封直接就着酒坛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果然还是王府的酒好喝,我这半年在外面喝的酒都跟水一样,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崔颢笑着摇头,用酒勺将酒倒入碗中,小口酌饮。 他喝了几口想跟郭胜说些什么,郭胜却打个酒嗝先开了口。 「我说你最近在王府怎么当的差啊?就算前院要修缮,也不至于委屈王爷搬到后院去吧?」 「那些工匠手头的活明明都快做完了,却磨磨蹭蹭东晃一下西晃一下,偷奸耍滑白混工钱,你也不管管?」 「还好我今日回来看到了,盯着他们全做完了,不然王爷还不知要在后院住多久。」 说着又是几口酒灌了下去,嘴角漏出的酒将衣襟都打湿了。 崔颢皱眉:「你慢点,别把酒洒得到处都是把我屋子弄脏了。」 郭胜撇嘴,抓了几颗炒豆子扔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 崔颢在他嚼豆子的声音中再次开口:「没人能委屈王爷,王爷自己也不觉得委屈。」 这种隐晦的说法郭胜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但他了解崔颢,知道他话里有话,喝了口酒囫囵地把豆子吞下去,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并不觉得住在后院委屈,他自己也想搬到后院去。」 郭胜一愣,紧接着手中酒坛咚的一声放回桌上:「你胡说什么?」 若非他手上有意控制着力道,只怕酒坛就要被他拍碎了。 「王爷老早之前就说了后院给那女人住,他搬到前院,照你这么说,他现在是想跟那女人一起住了?」 这怎么可能! 当初可是王爷亲口说的这女人就是娶回来当摆设的! 现在若在反口要跟她一起住,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第15章 崔颢捏了几颗豆子慢慢咀嚼:「你说的那个女人是王妃,是王爷的妻子,跟自己的妻子住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 郭胜一句脏话险些直接骂出来,临要出口想起来那是自家主子,生生憋回去。 「王爷与姚太傅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之所以娶了他女儿也不过是因为先帝赐婚罢了!又不是真的打算把她娶回来当王妃的!」 崔颢点头:「你也说了,是与姚太傅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妃虽是姚太傅的女儿,但是对当年的事并不知情,王爷为了气姚太傅娶了她,已是耽误了她一辈子的婚事,就算是父债子偿,也该够了。」 「够什么?」 郭胜怒道:「贵妃能因为王爷娶了他女儿就活过来吗?王爷能因此就找回自己的母亲吗?他女儿之所以会嫁给王爷,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犯错在先!那是他活该,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崔颢见他脸上满是怒意,叹了口气。 「子义,我知道贵妃娘娘对你有恩,你对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崇敬几分,像王爷一般把她当做亲生母亲看待。」 「可是你要知道,王爷从答应先帝赐婚的那天起,就只是打算把王妃扔在后院不理会而已,从来没有过其它苛待她的打算,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因为欺上瞒擅作主张而挨鞭子,还被派出去半年都没能伺候在王爷身边。」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还想再被发配出去吗?」 郭胜这段日子说是被派遣出去执行公务了,但魏泓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惩罚,因为那些事情大可以派别人去做,并不一定非要用他,往常他都是留在魏泓身边,紧急时刻才会派出去的。 之所以让他去是因为当初罚的那几鞭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反倒是将他遣出胡城,不让他留在魏泓身边才是最大的惩罚。 他这一走便是半年多,近日才因魏泓打算去仓城了而将他调了回来。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算是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他若再犯这种严重的错,只怕就不是半年那么简单了。 郭胜听了崔颢的话,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腔怒火瞬间熄灭,顿时蔫了下来。 「可是当初明明是王爷自己说要跟那女……」 「王妃。」 崔颢打断提醒。 郭胜皱眉,不情不愿地改口:「当初明明是王爷自己说要跟王妃分院而居的。」 「那个时候王爷并没有跟王妃相处过,对她并不了解,」崔颢道,「如今了解了熟悉了发现合得来,想搬到一起住,这又有什么呢?他们本就是夫妻啊。」 郭胜眉头皱的更紧:「你怎么就知道王爷想?你问过他了?」 「没有。」 崔颢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郭胜立刻瞪大了眼。 崔颢笑了笑:「因为我不是你。」 郭胜:「……」 他虽然在人情世故上脑子没崔颢灵光,但现在大抵也反应过来了。 「那些修缮屋子的工匠……是你故意让他们拖延工期的?」 王爷好面子,就算后悔了肯定也不会亲口说出来的,八成是崔颢故意给他找的借口。 崔颢点头:「是。」 郭胜低声咒骂了一声:「也没人告诉我!要是早说的话……」 那他犯得着盯着他们干活吗?他又不是闲得慌! 崔颢笑道:「是我叮嘱他们不要多嘴,只要按照安排干活就好。」 这种事自然是不好说穿的,不然被王妃知道了岂不麻烦? 郭胜皱眉在桌上捶了一拳:「冤死我了!」 刚才从魏泓院子离开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他在生气,但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再去回想,就知道他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想听他说话。 之前从京城回来的路上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就算被罚他也认了,不算冤枉。 这次他可是完全不知道,真以为王爷是因为前院修缮才搬到后院去的,所以才催着工匠把活干完了,谁知道还是犯了错! 崔颢轻笑:「无心之失,王爷不会罚你的,以后只要记得切莫再像之前那般擅作主张就好了。」 郭胜轻哼一声,嘟囔道:「拖延工期这种事肯定也不是王爷亲口对你说的,说起来你不也是擅作主张?怎么你总是没事,我就要受罚……」 后面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知道没底气。 崔颢脸上笑意不变,温声道:「因为你不是我。」 郭胜:「……」 前院修缮完毕,郭胜派人去把魏泓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时候,姚幼清深深地松了口气,亲自盯着下人把魏泓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收拾好搬回去了。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多久,第二天就在后院花园里被魏泓堵住了。 当时她正带着小可爱在花园玩耍,绕到假山后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拉进了太湖石垒出的山洞里。 她吓得大惊,张嘴要喊,嘴巴却被捂住,身后的人低声道:「我。」 姚幼清听出是魏泓的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回去,被他按着肩头转过身来。 「王爷,你怎么在这?」 说话间跟在后面的周妈妈已经看到这边,赶忙对身后的人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开,把正在山洞外焦急的原地打转的小可爱也抱走了。 魏泓将姚幼清压在太湖石上,借着洞中有些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她,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 「昨晚睡得好不好?我不在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姚幼清被他困在手臂和胸膛之间,赶忙摇头:「没……没有。」 第16章 「没有?」 魏泓点头:「那就是睡得不好,今晚我来陪你?」 姚幼清头摇的更急了,说话都开始结巴。 「不不不……不用!我……我睡得挺好的。」 魏泓:「……」 姚幼清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愁眉苦脸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魏泓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禁失笑,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凑过去在她脖颈上一阵啃咬,许久才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来。 「过两天就启程去仓城,你好好收拾收拾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可能要在那住很久。」 姚幼清杏眼圆睁:「这么快?」 魏泓唔了一声,在她唇角轻啄一下:「怕你在王府孤枕难眠,等到了仓城……」 他说着把手滑到她腰间轻轻摩挲,虽然并未做什么其他举动,目光却如狼似虎,补完刚才没说完的话:「我夜夜都陪着你……」 秦王府是魏泓自己的地方, 但他去后院的时候却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过去的,逗了姚幼清一会后又溜回去了。 他昨晚回到前院后其实就动了去仓城的念头,若只是他自己的话今日就可以走, 但带着姚幼清,怎么也要留些时间给她收拾行李,这才决定延后两天。 两天而已, 就当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准备准备休息一下,等上了路…… 魏泓斜斜勾起唇角,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对这趟仓城之行格外期待起来。 相比起他的期待, 姚幼清就可谓沮丧了。 她倒也不是说特别抵触与魏泓亲近, 只是相比现在这样,她更喜欢之前那种谁都不打扰谁的生活。 可是魏泓既然已经说了要去仓城,她也阻拦不了, 只能让人收拾东西, 两天后与他一起启程了。 马车早已套好,她过去时魏泓已在车边等她。 姚幼清走近准备上车才发现魏泓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前两日才回王府的郭胜。 也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那日派人来取走魏泓东西的郭大人就是指他。 姚幼清并不知道凌霜的真正死因是魏弛给的药丸,到现在都认为她就是延误了诊治的时机才会死去的。 虽然当时真正阻拦他们的是另一个人,但后来周妈妈得知背后指使的其实是郭胜, 已将此事告诉了她, 因此她对郭胜的印象很不好。 她脸上向来是笑意盈盈的, 很少动怒,在见到郭胜的那一刻嘴角笑意却明显一僵,小脸紧跟着沉了下来,收回视线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魏泓跟郭胜站在一起,姚幼清这一扭头,就把他伸出去准备扶她上车的手也忽视了。 他眼看着周妈妈扶她上了车,收回手看向郭胜,低声道:「离马车远一点。」 说完自己也登上了车。 郭胜:「……」 若说前两日他还只是听崔颢说了说,但心中还对魏泓对姚幼清动了情这件事抱有怀疑,那现在就一点都没有了。 他是王爷的左膀右臂,除了之前受罚的那半年,基本都是跟在王爷身边的,现在王爷竟然让他离他远一点。 不,是离马车远一点。 但他自己也上了车,那不就是离他也远一点吗? 而且王爷以前是很少坐马车的,便是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也都跟他们一样骑马,现在只是去仓城而已,竟然跟王妃一起坐车! 郭胜震惊而又茫然,实在搞不懂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队伍启程,其他人都跟着向前走去,他落后几步才猛然回神赶忙跟上,随便凑近身旁一人,小声问道:「王爷他……现在每次出门都坐车吗?」 「当然不是,」那人回道,「只有跟王妃出门的时候才坐车。」 郭胜:「……」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他还是心头一堵。 那人大概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拍了拍他的肩。 「王妃人很好的,郭大人你该放下成见才是。」 郭胜闻言面色一沉:「她有什么好?竟连你们也开始替她说话了?」 那人轻笑:「王妃确实很好啊,夏天的时候怕我们被蚊虫叮咬,隔三差五就会让人在王府上下点驱蚊的草药,还准备了凉茶绿豆汤给大家解暑,每个人都配了凉簟,夜里能睡个好觉。」 「天气冷了立刻给换上厚的被褥,连门帘子都给换了,还让人把所有门窗都检查一遍看是否漏风,免得夜里冻着。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大家能不喜欢她吗?」 王府的管事们虽然也会按照四季节气定时给府上的人更换衣裳被褥等物,但一般都是依着旧例准备,若非魏泓特别交代了什么,轻易是不会变动的。 但魏泓是高宗的儿子,当年宫中最受宠爱的皇子,如今大梁权势最盛的王爷,向来都是别人给他准备东西,他自己又怎么会心细的去考虑这些,也无非都是让下人寻着老规矩自己安排罢了。 可纵使他身边有崔颢这般心细如发的人,关心的也大多是军政之事,对生活上的这些细节并未这么在意过。 所以王府下人的生活虽然不差,相比起很多人家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但也没这么细致就是了。 郭胜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王府以前亏待过你们吗?冬天没给你们准备厚被褥吗?你们若是要喝凉茶开口就是了,难道王爷还会不舍得这点银子吗?」 那人见他又要急眼,叹了一声。 「大家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真的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 「重要的不是东西本身,是王妃的心意,是她在大家没开口的时候就主动想到并且做到了啊。」 第17章 「她既然嫁给了王爷,那就是王妃,就算王爷不喜欢她,那她起码也是姚家的大小姐,自幼出身高贵。」 「像她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愿意真心实意关心下人的?」 被人关照总是令人开心的事,换谁谁不喜欢? 郭胜皱眉:「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真心实意?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用这种手段收买人心呢!」 那人哈哈一笑,察觉声音有些大又赶忙收声,压着嗓子道:「你与王妃相处相处就知道了,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还有啊,她若真能靠自己的手段让包括王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她俯首帖耳,那也算她自己的本事不是?这样的人按理说更配咱们王爷啊!」 他们之前不就说只有跟王爷一样厉害,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只会端茶倒水绣花写字的人才配得上秦王妃的位置吗? 如若王妃真像他所说的那般,那应该正合他们的意啊! 郭胜眉头拧成一团:「她是姚钰芝的女儿,谁要跟她相处?」 那人轻笑:「随你,反正我是觉得王妃挺好的,她让我挣了不少钱呢!」 「挣钱?」郭胜转头,一脸狐疑,「挣什么钱?」 那人察觉失言,支吾着不知怎么解释好,最后只能甩出一句:「你去问崔大人吧,他挣得最多!」 之后便一句都不肯多说了。 郭胜还欲追问,队伍却已经走出王府,大家纷纷上马,再要说什么也不方便了,于是只得暂时作罢,想着回头找崔颢问个清楚。 魏泓坐在马车上,懒懒地将手搭在椅背。 他人高马大,猿臂修长,这样张开双臂便将整个椅背都囊括了进去,包括坐在一旁的姚幼清。 姚幼清察觉到他的手落在了自己肩头,身子微微僵硬,试着轻轻扭动了几下想挪开,却被他宽厚的掌心直接包裹,顺势往怀中一带,整个人就跌入了他怀中。 她低呼一声想坐起来,奈何按在肩头的手如铁钳一般,紧紧不放,男人沙哑暗沉的声音同时在她头顶响起。 「今日起得早,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 姚幼清忙道:「不……不用,我不困。」 魏泓点头:「我有些困,那我睡会。」 说着便将她稍稍扶起,靠过去埋首在她脖颈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姚幼清被他压在椅背上动弹不得,想起起不来,想动动不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察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魏泓还不老实,说是睡觉,却一直在她怀中乱动,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不停磨蹭着,时而轻嗅,时而轻吻,甚至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耳根。 那动作虽很短,轻轻一下转瞬即逝,但姚幼清还是察觉到了,瑟缩着泫然欲泣。 魏泓本来只打算逗逗她,见她怕的厉害,笑着稍稍起身,打算在她唇角轻啄一下就停下来。 哪知道姚幼清正巧因他起身的动作动了一下头,这一下正吻到她的嘴唇上。 四唇相接,天雷地火,哪里还是浅尝辄止可以忍受的。 男人在女孩惊讶躲避的同时一把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按回自己怀中,狠狠覆上了她的唇,瞬间夺走女孩的呼吸。 他头一次这样亲吻一个女人,以前虽然想象过,但不知道味道会这么好,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只会索要的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唇,后来是舌,以及她口中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吻了多久才停下,只知道唇齿间似乎都是她的余香,在她的喘息声中还想再次重来,却被女孩小小的手掌直接捂住了嘴,声音颤抖泪盈于睫:「王爷,不……不要这样好不好?会被人听到的……」 虽然他们坐在车上没人看见,但是马车周围都是人,动静大了谁知会不会被听去什么。 魏泓知道她脸皮薄,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好,不闹你了。」 再折腾下去只怕她真要掉金豆子了。 姚幼清松了口气,想坐的离他远一点,可男人虽然答应了不闹她,却也不肯放开她,仍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直到队伍停下休息,她借口下车走走舒展一下筋骨,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姚幼清下了车就直奔周妈妈的方向,拉着她往远处走,边走边回头看,生怕魏泓跟着自己。 魏泓失笑,没有强行跟去,只让人守在她身后护着她,自己则留在原地休息。 郭胜知道自己前两天又惹魏泓不痛快了,有心想要讨好,但又不想跟姚幼清打交道。 此时见姚幼清离开,就立刻凑了上来,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肉干。 「王爷,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肉干,你用一点吧?」 魏泓看着纸包上「陈记」的字样,刚刚还满是笑意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滚!」 这肉干是郭胜前一日在街上偶然看到的。 他当时原本是想去买些别的东西,结果听到路人在说什么王爷王妃爱吃的点心和肉干, 一时好奇, 就跟去看了看。 两家铺子他都去了, 卖点心的铺子门口「王爷」二字是后加的, 卖肉干的门口「王妃」二字是后加的,他由此断定肉干才是王爷真正爱吃的东西, 那点心不过是迎合王妃口味跟着尝尝罢了, 所以最终他买了肉干。 他买肉干的时候还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了一回,哪知道王爷又生气了! 郭胜一脸茫然的往回走, 边走边自己打开纸包吃了一块。 挺好吃的啊,王爷为什么生气? 他满脸不解,正遇到在旁休息的崔颢。 崔颢看到他手中的肉干,挑了挑眉,但并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拿起水囊喝了口水。 第18章 郭胜走到他旁边一边嚼肉干一边道:「王爷就是心善, 明明不爱吃这家肉干还由着他们挂着那种幌子,若换做是我……」 话没说完,正喝水的崔颢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停下来,转头问他:「你把这肉干给王爷了?」 「对啊, 」郭胜道, 「本来就是给王爷买的, 谁知道他根本不喜欢, 还把我骂回来了!」 崔颢扶额, 小声给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郭胜听后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这肉干根本就不是王爷爱吃的,是王妃的狗爱吃的! 「那王爷为什么还让人挂着那样的幌子?那不是……」 那不是让人觉得他是狗吗? 他虽然脑子笨,但也知道后面这句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让王爷知道了一定没好果子吃。 崔颢拍了拍他的肩:「先前那家点心铺子挂着的幌子王爷都没管,算是默认了自己也爱吃。」 「若是让陈记肉干摘下来,那不就是说他不爱吃?」 「不爱吃还经常去买,大家自然会好奇他为什么买,给谁买,那到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郭胜再傻也不至于听不懂。 王府的人不会多嘴主动跑去跟人说那肉干是王爷给王妃的狗买的,不让陈记摘下来也就没人会问。 让陈记摘下来当然也可以,只要叮嘱下人不许多嘴就是了,但叮嘱下人等于也让魏泓在王府下人面前丢了一遍脸,他才不肯做这种事呢。 掩耳盗铃虽然无用,但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个安慰,最起码自己听不到那声音啊。 而且他身居高位,听到声音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嘴,那他就可以当所有人都不知道,没听见,管他真的假的,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郭胜无语,手里拿着肉干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崔颢笑道:「你可以拿去给王妃,就算是主动示好跟她道个歉。」 郭胜眉头立刻拧的能夹死苍蝇:「她是姚钰芝的女儿,我可以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不为难她,叫她一声王妃。但是让我对她示好?做梦!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完抬脚就走了。 崔颢叹气,但也无法,只能想着以后慢慢来。 郭胜离开后想把手上的肉干扔了,又觉得有些不舍得,毕竟是自己花钱买的。 正纠结的时候看到一只小白狗哒哒哒地跑到他脚边,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姚幼清这趟要去仓城很久,把小可爱留在胡城不放心,就也带上了。 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小可爱也被下人带下车放风,闻到肉干的味道流着哈喇子就跑了过来。 下人准备将它抱走,被郭胜拦住,将肉干丢在了它面前。 他宁愿自己把肉干喂狗,也不拿去给姚幼清让她喂狗。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对他来说过程不一样,整件事就都不一样。 小可爱高兴地叼起一块肉干吃了起来,郭胜拍拍手将手上的渣子掸了掸,转身离开。 谁知一转头就看到魏泓正在不远处沉着脸看着他,而崔颢在旁满脸无奈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 把肉干给王妃和直接给王妃的狗这完全是两个意思啊。 他刚才才把这东西给王爷,转脸就自己去喂狗,这让王爷怎么想? 郭胜上前几步想解释,魏泓却扭头就走了,虽然没说话,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个意思:滚,滚得越远越好! 郭胜:「……」 胡城到仓城之间不算很远,若是魏泓自己骑马疾行的话没几日就到了,哪怕动作慢也最多七八天。 但这次带着姚幼清,他有心带着她在路上多走走看看四处风景,最后慢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月才到。 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唯一的意外就是一次停下休息的时候下人一时不察,把小可爱给弄丢了。 当时姚幼清忽然跑到魏泓面前问他:「王爷,你看见小可爱了吗?」 魏泓张嘴想说没有,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点了点头:「看见了。」 姚幼清两眼顿时一亮:「在哪?」 魏泓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不就是?」 本以为女孩听了会脸红心跳,哪知非但没有,还红了眼眶。 魏泓难得说这样的话,反而差点把人弄哭,赶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是狗,我是说……」 姚幼清吸着鼻子打断:「小可爱丢了!」 魏泓一怔,这才知道她急急忙忙跑过来是因为她的狗没了。 「别急,我这就让人去找。」 他说道,立刻派了人去四处搜寻,自己也带着姚幼清在林子里到处走。 「什么时候丢的?」 他边走边问。 「没多久,下人发现后不敢耽搁,赶紧来告诉我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就跑去问你了。」 魏泓点点头,安慰道:「就这么一会,它应该跑不远,没准一会就自己回来了。」 姚幼清眼眶仍旧红红,泪珠在里面来回打转。 「若是在府里就算了,我知道它就算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总能找到的。」 「可这林子这么大,它若是被野兽叼去吃了怎么办啊?」 小可爱是家养的狗,生下来就被当做宠物精心喂养的,完全没在野外生存过,真碰上什么野兽的话根本抵挡不了,耽误的时间越长它就越危险。 魏泓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狗,找到它之前他说什么她怕是也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言,只是跟她一起寻找。 姚幼清心中着急,没注意脚下,走着走着差点被一根枯枝绊倒。 第19章 一旁的魏泓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小心。」 说着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周围都是下人,姚幼清下意识想挣脱,却听他低声道:「别动,附近可能有猎人布下的陷阱,你认不出来,我拉着你。」 姚幼清一心都在小可爱身上,又听他这么说,略微犹豫后果然不再动了,还转头满脸担忧地问他:「小可爱会不会掉进陷阱里啊?」 崔颢在后面听着,暗暗摇了摇头,心道王爷说鬼话的本事越来越好了。 虽然林子中可能真有陷阱,但这么多下人跟在身边,又都是常在路上行走的老手,看到了自然会出声提醒,带他们绕过去,还用得着他拉着王妃吗? 不过大家虽然都知道,但并没有人拆穿,全当没看见没听见。 众人找了一会仍旧没找到,姚幼清越发心急,一声一声地唤着:「小可爱,小可爱……你在哪啊快出来啊。」 崔颢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片刻后上前道:「王爷,属下带人去别处找找吧?」 魏泓身边人手足够,点了点头。 「去吧,分散开找,能快一些。」 崔颢应诺,点了些人跟他走了,临走前小声对郭胜道:「你辛苦些,跟着王爷。」 跟着王爷对郭胜来说怎么会辛苦,他巴不得呢,只是王爷最近不大喜欢他跟着。 他以为崔颢是特地给自己机会表现,用力点头,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亦是小声回道:「多谢!」 崔颢没有言语,笑着离开了。 郭胜代替了他的位置站到魏泓身后,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姚幼清虽然不喜欢他,但这个时候也不在意不关心这些,仍旧跟周妈妈等人一起唤着小可爱的名字。 眼见时间越来越长,小可爱却还是毫无踪迹,她红着眼睛对魏泓道:「王爷,你帮我喊一喊它好不好?你声音大,它说不定能听见呢。」 她刚才就发现了,虽然很多人都在帮她找小可爱,但除了姚家的下人以外,别人都只是找,很少有人帮忙喊,就算喊也声音很小。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那些都是魏泓的人,她不方便提出什么要求,便没有开口。 原本她也不打算求魏泓的,眼下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试着问问他。 魏泓面色一僵,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小可爱这样的名字对他来说太羞耻了,根本喊不出口。 自从姚幼清买了这只狗,他从来就没叫过它的名字,都是直接叫「狗」的。 他身边的下人大多都是军中之人,也都是因为一样的原因才没开口,只帮忙闷头找。 姚幼清见他不语,知道他是不愿意,也不再强求,只是眼眶更红了几分。 魏泓皱了皱眉,忽然脚步微顿,想到什么,转头道:「郭子义,喊。」 郭胜一怔:「……王爷。」 他一个大男人,堂堂热血男儿,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领,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喊出「小可爱」这几个字呢? 可是魏泓并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站在原地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郭胜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小可爱……」 「大声喊。」 魏泓道。 郭胜:「……小可爱!」 男人粗犷的声音穿透树林,将树枝上的枯叶都震掉几片。 散在四处的下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这是郭胜的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豁开脸面纷纷跟着喊:「小可爱!」 一时间,林中「小可爱」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魏泓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姚幼清继续向前走。 郭胜面红耳赤,愤愤地转头看向崔颢刚才离开的方向。 崔子谦!你个王八蛋! 一行人在林中找了许久, 后来果然在一个陷阱里找到了走失的小可爱。 那陷阱不大, 但颇深,估计是猎人为了捕捉兔子等个子不大但带有皮毛的动物的, 因此陷阱里并没有插竹刺等物, 不然小可爱跌下去只怕就要死了。 但是不知为何, 躺在里面的小可爱却一动不动, 听到姚幼清等人的声音也不理, 看上去没有外伤却真像是死了一般。 姚幼清当时便急哭了,等人把它救上来发现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这才松口气。 李斗过来帮忙看了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为什么晕了,后来觉得它嘴边的毛发有些湿漉漉的,摸了一下又放到鼻间闻了闻, 顿时哭笑不得。 「它喝酒了啊?」 喝酒? 姚幼清以及一众姚家下人都是一脸莫名。 「我们从不给它喝酒。」 当初卖狗给她的孙老二特别叮嘱过, 说不要给小可爱喝茶喝酒,就给它喝水就好,所以他们向来都只喂水, 从不喂别的。 这时看管狗的下人忽然想起什么, 道:「刚才郭大人给小可爱喂了些水……」 说着又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水, 但总之是从他的水囊里倒出来的,我以为是水, 所以就没管……」 自从那日小可爱从郭胜这里得了一包肉干以后, 它就记住了这个人, 下车放风的时候没事就跑到他脚边去。 郭胜起初有点不耐烦, 还故作凶狠的要把它赶走,但也只是故作凶狠而已。 毕竟这是姚幼清的狗,姚幼清现在又是他们王爷放在心上的人,他真把这只狗怎么样了,等于把他们王爷也得罪了。 相比起崔颢和魏泓那种用肉干把它骗去关起来的狗贩子行径,这种虚张声势的凶狠显然并不能吓到小可爱。 第20章 它试探了几次发现郭胜并不真的对它动手,胆子就大了起来,吓都吓不走了。 久而久之郭胜便偶尔喂它些吃的,刚才还从自己的水囊里倒了些酒在掌心给他喝。 那水囊是他自己用的东西,他喂小可爱之前自己还喝了几口,下人自然不会担心有毒,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里面装的却是酒。 郭胜在听李斗说小可爱喝了酒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往后躲,还没躲起来呢就被婢女指出来了,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挠了挠头:「我装的就是普通的酒,特别淡,都喝不出酒味。」 他们这些行伍中人一到冬日里就会带些酒在身上,用以御寒,因现在只是深秋,天气还没到特别冷的时候,他就没舍得装自己的好酒,不然也不会舍得喂给小可爱喝。 可是对于小可爱来说这酒却到底跟水不同,喝完以后不分东南西北晃晃悠悠跑到了林子里,一头扎进陷阱晕过去了。 魏泓瞪了郭胜一眼,没搭理他,带着姚幼清往回走。 郭胜站在原地垂头丧气,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倒霉。 崔颢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下次注意就是了,走吧。」 郭胜皱着眉头肩头一扭,将他甩开。 「别理我!你个大骗子!」 说完绷着脸大步而去。 崔颢在后面摇头失笑,抬脚跟上了。 马车进入仓城的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姚幼清坐在车中听到外面人声嘈杂,还夹杂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话。 她心中好奇,想掀开车帘看一看,又觉得在闹市中不合适。 虽然这些日子在郊外行路的时候魏泓经常掀开车帘让她看外面的景色,但这里毕竟人来人往,和那些地方不同,她又是以秦王妃的身份来到这的,怕给魏泓丢脸。 魏泓见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人声,知道她感兴趣,笑着掀起帘子吩咐外面的下人去给他买些东西,然后便将车帘挂到一旁再也没放下。 姚幼清看出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小声道:「谢谢王爷。」 魏泓笑着贴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晚上好好谢我。」 一句话让姚幼清再次红了脸,他则低笑着坐了回去。 以前他总是被姚幼清无意中说出的话噎的不上不下气个半死,偏偏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不管他是忽视她还是对她恼羞成怒,她都不在意。 明明是一副柔柔弱弱风吹欲折的模样,却又仿佛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总能让他咬牙切齿。 后来他发现了,旁的事情她虽不在意,但因年纪小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在这方面就特别容易害羞,随便说些暧昧不清的话都能让她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多亲亲抱抱她,那就更是脸红耳热,只会怯怯地缩在他怀里求他不要。 路上她求求他他还会听,但今日进了仓城,住进这边的宅邸,再要求饶可是就不管用了。 姚幼清刚刚还旺盛的好奇心因为他的话顿时消减几分,在车中有些坐立不安,但没多久她就再次被街上的人和景吸引住了。 正如魏泓所说,仓城四通八达,连接几处重要关隘,因此这里也是商人们喜欢的聚集地,来往客商繁多,每日不知有多少人要进出城。 以往边境混乱的时候这里尚且比其它地方繁华,更别说如今在魏泓的治理下上川太平已久,偶有作乱的敌军也很快就被镇压,所以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就更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异邦人士。 姚幼清好奇地看着那些或者肤色白皙金发碧眼,或者满头辫发宽额高鼻的异邦人,听他们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满是惊讶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两颗刚洗干净还带着水光的葡萄。 「王爷,仓城每日都会有这么多异邦人吗?」 她以前也见过这种人,但很少,像这样在街上随处可见的还是第一回 。 魏泓点头:「仓城之所以叫仓城,便有满谷满仓之意,这里的谷仓之所以满,并不是指百姓耕种得来的稻谷粮食,而是往来贸易繁荣,光是商人缴纳的赋税便不知凡几。」 「我来到上川之后之所以常来这里坐镇,也是因为不想这处繁茂之地受战乱影响。」 「要知道这一座城带来的银钱,不知能养活大梁多少百姓。」 当然并不是真的只靠这一座城,还有周围的安定和官路的畅通,缺一不可。 这一切加起来才造就了这座城,造就了上川的谷仓,让他在朝廷故意拖延扣押军饷的时候可以自给自足,在别处有天灾人祸的时候可以放心周转。 仓城虽然不至于帮他养活了整个上川或是朔州,但无疑也是他银钱来源中重要的一部分。 姚幼清点头,喃喃道:「以前爹爹总跟我说,天下很大,每处都不一样,我那时并没亲眼见过,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来了胡城,又来了仓城,才知道这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即便都是繁华的城镇,但这种繁华也是不尽相同的。 京城的繁华是随着前朝开国皇帝定都在那里以后它自然而然形成的繁华,是皇室的象征,权贵的聚集地。 胡城的繁华是百姓安居乐业带着烟火气的繁华,更加平易近人,让人心生安稳。 而仓城则是海纳百川包罗万象的繁华,让人耳目一新,仿佛来到了新的世界,见到了新的天地。 「这里真好……」 她笑着说道,最后又加了一句:「王爷真的好厉害啊。」 魏泓闻言轻笑,眼里露出柔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功绩得到认可更让人高兴的了,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毫不刻意的认可。 第21章 朝中那些人都只看到他拥兵自重占据了这一方繁华之地,却看不到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当年的上川虽不算贫瘠,但也没有这般繁荣,不然高宗要将这里赐给他做封地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那么痛快的答应。 现在他费尽心力将这里打理的繁荣而又太平,让边境兵强马壮,外敌不敢来犯,让百姓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有人来劫掠,可这一切反倒成了他的原罪,成了他十恶不赦的根源。 做得好也不对吗?太优秀也有错吗? 那他们怎么不怪坐在宫里的那个人太无能,才没能让上川早早变成如今的模样。 魏泓很想将姚幼清拉进怀里亲一亲,又不忍放下车帘扰了她的兴致这才作罢,只是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挪开。 马车又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他在仓城的宅邸。 这座院子果然如他所说,并不很大,和胡城的王府远不能比。 姚幼清原本以为这里会和当初的王府一样,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进去以后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这宅院应该也是最近刚刚动工修缮过,四处都是崭新,尤其花园,跟王府的花园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而已。 王府的花园是姚幼清按照自家花园的样子改建的,比真正的姚家花园大了些,这么比起来,眼下这个花园到是更像几分。 「我看你把王府的花园改的挺好,就让人把这边也按照那个样子改了改。」 魏泓在旁说道,微微抬着下巴,一副自己只是觉得那花园好看,并不是特地为她改动的样子。 姚幼清点了点头,眼角渐渐弯起,食指拇指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声音轻细,像羽毛轻轻滑过他的心间:「谢谢王爷。」 丁寿带人抬着姚幼清的东西一起走进了内院, 自然也看到了这花园,不禁又想起在京城时姚钰芝对他说的话。 老爷说王爷是故意讨好王妃, 想等王妃动心后在抛下她, 让她伤心难过。 他回来后将这话跟周妈妈说了, 周妈妈只是一笑而过, 告诉他说不可能。 他问为什么,她说你自己多看看就知道了。 如今丁寿看着这园子, 觉得周妈妈说的有理, 老爷应该是多虑了。 不然若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那王爷也未免太入戏了吧? 姚幼清一行人在路上慢慢走的时候,她从胡城带来的东西大多已经提前送到仓城了, 只有路上要用的仍旧留着, 刚被丁寿带人抬进来。 所以当她进入正院时,这里也已经布置好了, 跟她在王府的屋子很像, 也就是如她在姚家的闺房一般。 她坐在房中看周妈妈让人把她路上用的那些也都拿出来一一摆好, 唇角弯弯浅笑。 当初之所以将王府花园改成姚府花园的样子, 是因为她初来乍到,心中又忐忑不安,想住在熟悉的环境里,这样会觉得更加自在一些。 但是随着在上川的这些时日, 她心中的不安已经渐渐消失, 其实王爷根本没必要把这里也布置成王府的样子。 她从生下来就住在姚家, 到现在嫁到上川, 换了三座宅子却都是一个模样,想想觉得有些好笑。 但不管怎么说,王爷是为了让她舒心才这么做的,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所以她还是很高兴。 下人在周妈妈的指使下很快就把东西放好退出去了,房中只剩姚幼清与魏泓两人。 魏泓起身去了一趟净房,出来后对姚幼清道:「走了一路累了吧?下人烧了热水,去泡一泡解解乏。」 很平常的一句话,姚幼清却听的耳根一热。 不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实在是这些日子在路上魏泓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故意逗她,有些明明很正常的话到了他嘴里换个语气,再配上那动辄在她身上胡乱游走的大手,便羞的人面红耳赤。 「我……我不累,王爷你……」 话没说完,被魏泓拉起来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耳畔道:「去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喜欢? 喜欢什么? 这净房跟王府的有什么不同吗? 姚幼清不解,被他拉着一路走了进去。 只见净房中并没有浴桶,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子里注满了水,水上飘着一片片花瓣,热气从花瓣的缝隙间升腾而起,宛如仙境瑶池。 池子一边的内壁上有两个拳头大的兽首,兽首悬于水面之上,张着嘴,口中空空。 另一边则挂着一根绳子,正好悬在池子上,让躺在池中的人一抬手就能够到。 魏泓走到挂着绳子的那边,拉了一下,另一边的兽首口中立刻吐出汩汩的热水,注入池中。 他再拉一下,那热水便徐徐停了下来,不再涌出了。 姚幼清站在池边睁大了眼,魏泓走过去道:「净房外面单有一间小房,下人可以在那边随时烧水,」 「这根绳子另一头连着铃铛,和那间小房相通,拉一下下人就能听到,知道是要热水了,就会通过兽口把热水倒进来。」 「再拉一下就是够了,下人就会停下,所以沐浴的时候池子里的水一直都是热的。」 他之前让崔颢叮嘱这边的下人把宅院修缮一下,崔颢交代下去之后虽不能亲自来这边盯着,但也督促他们尽快完工,因为王爷和王妃随时都可能过来住。 这边的下人不敢耽搁,日夜不停地修缮宅院,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下人修缮完毕之后还特地去禀报了一声,将宅子里做了哪些变动一一告诉了他们,其中就有这净房。 魏泓当时听着便有些心猿意马,刚刚周妈妈他们退了出去,他第一时间就来这里看了看,结果十分满意,一出去就撺掇姚幼清来泡一泡。 第22章 姚幼清眼睛亮亮,说道:「这就像是泡温泉一样,好像把温泉池子搬到了家里。」 「家里」两个字让魏泓眼中笑意更盛:「你若喜欢的话我回头让人把王府的净房也改成这样。」 王府的净房可比这边的大多了,池子也能挖的更大,活动的空间自然也就更多。 姚幼清正在兴头上,没想到这么多,闻言笑着点头:「好啊。」 说完又想到什么,指着池子底部问他:「王爷,池子里的水是不是可以从下面放走啊?」 魏泓点头:「洗完了让人把水放了把池子清理一遍就是了,很方便。」 不然一桶一桶的往外倒也太麻烦了。 他说完揽着女孩的腰,在她头顶低声道:「水都放好了,泡一泡吧。」 姚幼清欣然应下,却听他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我可以陪你一起洗,你愿意的话。」 姚幼清赶忙摇头:「不……不用了。」 魏泓只是逗逗她罢了,闻言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叫来周妈妈等人伺候她沐浴。 这段时间一直走在路上,虽然不像当初从京城来上川的时候那么急着赶路,晚上都会好好休息,有时还会住在客栈可以洗澡,但毕竟还是没有在自己家里舒服。 此刻泡在满是热水的池子里,姚幼清满身疲乏都被洗掉了,对这个池子越发喜欢起来。 她沐浴后走出净房,让周妈妈帮她烘干头发,下人则去把池子里的水换掉。 房里烧了炭盆,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冷,她刚沐浴完只穿了件单衣,头发披散在身侧,看的魏泓喉头一紧。 女人的发髻多种多样,头饰也是数不胜数,但不知为何,他却最喜欢看她柔顺的青丝披在肩头,半点首饰也无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最美的,正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就这样出神地看着他,直到下人告诉他说水放好了才去净房沐浴。 魏泓洗澡向来比姚幼清快很多,按理说没一会就会出来了。 但他这回泡在池子里,想着刚才刚看到这池子时脑海里浮现的那些画面,以及姚幼清刚刚沐浴出去时的模样,身子却越来越燥热,久久难以平息。 他忽然间就不想等到晚上了,一点都不想等了,舔了舔唇在池子里泡了半晌,直到听到外面周妈妈离开的动静,这才起身,胡乱的将身上的水擦干净,扯过衣架上的衣裳往身上穿。 穿到一半,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想着何必要穿呢?反正待会还是要脱的。 于是他就只穿了条裤子,赤着上半身走了出去。 姚幼清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见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净房走了出来,上半身空无一物,拧的半干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沿着胸膛的线条滑落,消失在裤腰。 她小脸瞬间涨红,赶忙将头转了过去。 「王爷,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魏泓轻笑,走到她身边:「热,懒得穿了。」 热? 怎么可能? 如今已是深秋,房中虽然烧了炭盆,但也只是暖和而已,绝没到热的程度。 姚幼清低着头不说话,魏泓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把头抬起:「给我擦头发。」 说着将手上干净的布巾塞到她手里。 姚幼清颤颤接过,仍旧不敢看他,闭着眼摸索着胡乱地擦,几次不小心扯到魏泓的头发。 魏泓啧了一声,索性又把布拿了回来。 「我自己来吧,等你擦完我都秃了。」 姚幼清讪讪垂眸:「对不起……」 魏泓自然不是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见她一直红着脸转着头不敢看他,问道:「为什么不看我?很丑?」 他的长相随了高宗,十分俊朗,自然是不会丑的,现在问的也不是长相,而是身上。 姚幼清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他肩背上遍布各种各样的伤痕,有新有旧,深浅不同,跟他俊朗的相貌大相径庭。 这些伤痕交错,虽不在她自己身上,但光是看到她都觉得疼,更不用说真正受伤的人。 「这是……战场上受的伤吗?」 她喃喃问道。 魏泓点头,又问:「很难看吧?」 他刚才只是找个借口让女孩睁眼看他而已,现在她真的睁眼了,他又忽然在意起她是不是真的觉得这副样子很难看。 姚幼清神情怔怔地看着那些伤痕,没再羞赧的收回视线,反而伸手轻轻摸了摸,指尖在一道一道伤痕上轻轻滑过。 之前她不小心用铠甲砸了魏泓的脚,留了许多血,魏泓却毫不在意,告诉他是小伤,不疼。 那时她觉得怎么会是小伤呢?她做针线的时候不小心被扎一下都会觉得很痛啊。 现在她知道了,那对他来说真的是小伤。 因为跟他身上这些伤比起来,那太不值一提了。 所以他是已经痛的麻木了,才觉得那点小伤根本不用在意吗? 姚幼清不知为什么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不丑,一点都不丑。这是英雄的印记,怎么会丑呢?」 魏泓一怔,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英雄的印记…… 他这些年受了这么多伤,有轻有重,有些留下了疤痕,有些诸如跌打损伤一类随着伤愈便消弭无踪了。 他觉得只要不死不残就不是大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只有刚才问她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而已,但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十余年风雨中摸爬滚打,来自敌国或者朝中人的明枪暗箭,在这一刻仿佛都无足轻重。 第23章 魏泓眼眶微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他掩饰般的伸手将女孩往怀中一拉,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眸说道:「你刚刚摸我了。」 姚幼清哪想到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赶忙把放在他胸膛的手缩了回来。 「我……我没有,不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魏泓也不需要她解释,哑声道:「我要摸回来。」 说着便低头吻了上去,放在她腰间的手灵活地钻入她单薄的衣裳,像上攀去。 姚幼清身体陡然紧绷,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只余男人近在眼前紧闭的双眼。 在路上魏泓不是没有碰过她,但都是隔着衣裳适可而止,从来没有这么直接。 她隐隐察觉到他想做什么,扭开头喘息着道:「王爷,我……我没有亲你。」 魏泓含糊的嗯了一声:「我亲你了,你亲回来?」 姚幼清并不是这个意思,拧着眉头缩在他怀里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直接压倒在了床上。 眼看着男人放下了床幔,姚幼清急红了眼。 「王爷,等……等晚上好不好?这般白日宣淫……怕是不妥。」 「白日宣淫?」 魏泓挑眉,勾唇一笑:「我喜欢这个说法。」 说着就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姚幼清拗不过他,只能被迫承受,任由男人剥开了她的衣裳。 魏泓看着女孩白如凝脂的肌肤,手指随着视线一起在她身上扫过,时轻时重,间或忍不住轻轻啃咬。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喘息着再度去寻她的唇的时候却被她逗笑了。 「眼睛闭这么紧,害怕?」 姚幼清点头,又摇头:「不怕,周妈妈说眼一闭就完了。」 魏泓:「……没这么快。」 姚幼清当然知道不会真的这么快,那只是个说法罢了,但魏泓的话还是让她一阵紧张,睁开了眼。 「要很久吗?」 魏泓笑了笑,蹭着她的面颊低声道:「你若能主动些……说不定会快点。」 可姚幼清哪里做得出来,这话说了等于跟没说一样。 魏泓低笑:「睁眼看着我就好,不许再闭上了。」 他喜欢看她的眼睛,尤其喜欢她被他欺负时眼中水光盈盈茫然无措的样子。 可是没一会,他就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了。 因为他刚脱下裤子,女孩就变了脸色,刚刚还只是紧绷的身子颤抖起来。 他以为她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感到害怕,贴过去想安抚几句,谁知女孩眼圈一红,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 「怎么了?」 魏泓一脸莫名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他自认为已经够小心翼翼了,生怕过于急切粗鲁吓着了她,怎么还是哭了呢? 姚幼清流着泪瑟瑟发抖:「王爷你……跟图册上画的不一样。」 图册? 魏泓微怔,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忍笑道:「图册上画的是什么样的?」 姚幼清抽噎:「没这么大……」 一句话让魏泓朗笑出声,还没笑完就听她继续道:「也没这么丑……」 魏泓:「……」 成亲前周妈妈给姚幼清大致讲了一下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 还给她看了一本羞人的小图册。 虽然姚幼清因为害羞并没有仔细看,只是草草地翻了翻, 但对于上面的内容还是有印象的。 那上面画的和她现在所看到的根本不一样,差别太大了。 她不明白王爷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呢。 那丑东西看上去还格外狰狞, 十分吓人。 魏泓哭笑不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好兄弟。 丑吗? 他还一直引以为傲呢。 可女孩显然很害怕, 本就不是多么情愿的事情现在更加抵触了, 若非被他压在身下躲不开,只怕要缩到床角去。 魏泓无奈叹气, 吻了吻她的面庞。 「害怕就闭上眼,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姚幼清觉得自己怕是不大容易习惯,但还是点了点头,眼角犹挂着泪珠。 魏泓喜欢她安静柔顺的样子,喜欢她明明害怕但还是愿意顺着他的样子, 动作也因此越发轻柔起来, 但女孩的身体却仍旧紧绷。 他喘息着亲吻她的嘴唇,低声问:「不是都闭上眼看不到了吗,怎么还这么怕?」 姚幼清:「……我记得。」 魏泓失笑,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 但并未因此停下,试探着进入。 女人都是要经过这一步的, 既然是迟早的事, 那一时的不忍就没什么必要, 他尽量温柔一些,不让她那么痛就是了。 可是片刻之后,他还是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不上不下地撑在她身上。 他知道她年纪小,身量也小,这稚嫩的身体并未完全长成,身前初见雏形的柔软也只是填满他半个掌心而已,需要格外谨慎小心地对待。 但他也只以为是需要小心而已,没想到不行。 毕竟大多女子都是在她这个年纪成亲的,甚至更早,还有的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可是他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感受着那根本无法再寸进的身体,知道眼下是真的不行。 或许她若心底愿意的话也是可以的,但她本就抵触,就算因为柔顺而没有拒绝,但身体的反应却是诚实的,完全没有丝毫要接纳他的意思。 这样的抵触对魏泓来说只是过程要艰难一些,他若坚持自然可以继续,只是对姚幼清来说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且还很容易受伤。 第24章 魏泓亲吻了她许久想让她放松,但都无济于事,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因为身下传来的疼痛而绷成了一根直线,随时要断掉一般,小脸惨白泪水打湿了枕头。 她之前听周妈妈说过会痛,但没想到会这么痛…… 这么痛的事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呢?她以后又要怎么习惯呢? 姚幼清低声抽泣,满脸泪痕的样子楚楚可怜。 魏泓到底是不舍得伤了她,喘息着退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别哭。」 说着躺到一旁,将她揽进怀里亲吻她的脸颊,宽厚的手掌在她细滑的脊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姚幼清缩在他怀里,泪水蹭到他的胸膛,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流越多。 魏泓以为她是因为疼痛而落泪,放在她背上的手往下挪了挪:「还是很疼吗?」 他都已经停下了。 姚幼清下意识并拢双腿躲了躲,摇头哽咽:「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夫妻敦伦是很正常的事,也不是故意要这样,但她真的很疼。 魏泓明白过来,笑着吻了吻她的唇。 「我知道,你太小了,我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准备? 姚幼清不解抬头。 这种事还能怎么准备? 魏泓张看着她懵懂不知的样子,低笑出声,但并没有解释什么,又抱着她腻歪了一会才起身。 姚幼清的衣裳被他扔得到处都是,皱皱巴巴揉成一团根本不能再穿了。 他去箱笼里亲自给她挑了一身,又把她从被窝里扶起来非要自己给她穿衣。 姚幼清红着脸不肯,想把衣服抢过去,结果手臂伸出被子没能把衣裳抢到,还被魏泓顺势拉住把被子夺去了。 魏泓看着她面色羞红地抱臂坐在床上,本已渐渐淡去的情欲又涌了上来,已经低头的丑东西再次蠢蠢欲动。 他将姚幼清的衣裳放到一旁,凑过去轻蹭她的鼻尖,低声诱哄。 「凝儿,我难受得紧,你帮帮我好不好?」 这是魏泓第一次叫她的乳名,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恳求的语气对她说话。 姚幼清睫毛轻闪:「怎……怎么帮?」 魏泓笑了笑,拉起她一只手向自己身下探去,正如他刚刚对她做过的那般。 姚幼清察觉出来,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去,下意识要把手缩回来。 那东西太丑了,她一点都不想碰! 可刚才还因为心疼她而停下来的魏泓这次却不肯再停,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好凝儿,很快就好了,你若不喜欢就闭上眼,我自己来。」 姚幼清声音颤颤:「那……那你用自己的手不就好了?」 魏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手吗? 姚幼清完全不解。 魏泓将她的手又拉近几分,喉中吞咽一声:「凝儿的手软。」 姚幼清:「……」 两刻钟后魏泓才停了下来,餍足地躺在姚幼清身上。 姚幼清面色绯红,白皙的肌肤上满是他留下的印记。 她见魏泓许久未动,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王爷,起来吧?我想净手……」 实在是……太脏了。 魏泓笑着起身,在她唇边最后亲吻一下,又随手扯过一件衣裳将她手上先擦了擦,这才让下人打了水进来。 一切收拾妥当,也差不多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姚幼清仔仔细细把手洗了好几遍,这才上桌,饶是如此还觉得好像没洗干净似的,拿筷子的时候都觉得别扭。 魏泓自己当然不嫌自己脏,随便洗了洗便上桌了,边吃饭边对她说道:「待会好好睡个午觉,睡醒了带你去见两个人。」 姚幼清嫁给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要带她去见什么人,有些好奇。 「是什么人啊?长辈还是晚辈,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第一次见面总不好空着手,怎么也该准备一份见面礼才是。 「算是长辈吧」,魏泓道,「礼物就不必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算是长辈就不是真正的长辈,但能从他口中得到这样的称呼,可见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才对。 姚幼清因此格外谨慎起来,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随他上车。 仓城很大,但他们去的地方离这座宅院并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姚幼清的马车直接驶入了一座宅子,路过宅子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匾上写着「李宅」二字。 下人将车马迎进去,直到二门前才停下。 魏泓率先下车,转身将姚幼清扶了下来。 自从那日在树林中找小可爱的时候他拉了她一回,后来他就总是拉着她一起走,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两人携手来到正院,未曾进去姚幼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她起初还以为是宅子的主人或是谁生了病,进去后才发现并非如此,而是院中晾晒了许多草药。 一个老者正带个七八岁的药童在整理这些草药,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自己找地方坐,我这正忙着呢,没空招待你们。」 说话的态度十分随意,仿佛面对自家子侄,无疑就是魏泓口中的长辈了。 魏泓嗤了一声:「你这院子哪有地方坐?弄乱了你的东西又要唠唠叨叨。」 语气熟稔,对对方不客气的态度也并未生气。 虽然魏泓并没有介绍他的身份,但这里既然是李宅,主人似乎又是个大夫,姚幼清一下就猜到了他是谁。 第25章 果然,脑子里的思绪才刚刚一闪而过,魏泓便转头对她说道:「这是李伯,豆子的师父。」 李斗的师父李泰,姚幼清数次从李斗或是其他人口中听说过,据说医术十分高明,但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才终于得见。 李泰听到魏泓对人介绍自己,手中动作一顿,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姚幼清身上。 姚幼清见他看向自己,福身施礼,随着魏泓的称呼叫了一声李伯。 但不知为何对方却似乎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泓皱眉,道:「伯母呢?怎么就你自己?」 李泰这才回神:「在花园里忙呢,马上就过来了。」 李府不仅院子里到处都是草药,花园也是一样,别人种些花花草草,他们种些药草,自收自用。 李泰说完话收回视线继续忙碌,边忙便道:「你们进屋坐吧,我得把这些都弄完才行,不然你伯母待会回来要发脾气。」 魏泓点头,却没有跟姚幼清一起进屋,而是让人先把她送了进去,自己留下来走到李泰身旁,想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些话。 李泰不耐烦:「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忙着呢。」 说完见他不语,知道怕是什么不便让人听到的,便将小药童遣走了:「说吧。」 魏泓这才低声对他耳语几句,似乎是管他要什么东西。 李泰听完却差点跳起来,胳膊肘一不小心打翻了已经整理好的一堆草药。 但他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了,瞪着双眼问他:「你们成亲到现在都没圆房?」 说着下意识往他身下扫了一眼,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言而喻。 魏泓面色一僵:「我好着呢, 没毛病!」 没毛病一直不圆房? 李泰虽然没说, 但眼里就是这个意思。 魏泓唇角微抿, 皱眉道:「她是姚钰芝的女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啊, 」李泰道,「可你刚才不是拉着人家手呢吗?」 他认识魏泓多少年了, 若非喜欢的女人,绝不会主动与对方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可是既然喜欢, 那怎么又一直没圆房呢? 魏泓拧着眉头又不说话了, 觉得他跟郭胜一样榆木脑袋。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李泰恍然,试探着问了一句:「最近才拉上手的?」 魏泓:「……」 李泰啧啧两声, 彻底明白过来了。 「以前不喜欢人家, 记得人家是姚钰芝的女儿,现在喜欢了, 是谁的女儿就无所谓了。」 魏泓:「……」 要不是李泰比他年长许多,现在大概会像郭胜一样被他骂回去, 不, 打回去了。 李泰可不在意他是什么脸色,摇头晃脑地看着他,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 「不是我说你啊, 你一个大男人, 为了赌气娶了人家小姑娘, 又把人家晾那么久, 现在说变就变了,又是拉手又要圆房的。」 「这也就是人家已经嫁了你没办法了,不然……」 「我没晾着她!」 魏泓见他说个没完,沉着脸打断。 成亲那晚确实是他没去正院,但第二日他就有事离开胡城了。 后来回去,他当晚便去了姚幼清的院子,最后被她拒绝了。 虽然确实是因为他说话不好听的缘故,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和他圆房,他总不好厚着脸皮留下来。 再后来也都是他一直在找借口过去,姚幼清从来都没主动过,认真说起来…… 「那是她晾着你?」 魏泓:「……」 他面色沉沉,两颊肌肉因为咬着后槽牙而紧绷。 偏偏李泰还在继续:「胡说八道!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是那种人吗?这种事也就你做的出来!」 「……」 再听李泰说下去他怕自己真就要忍不住动手了,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断了他的唠叨。 「把东西给我就行,哪那么多话!」 他以前要从李泰这里拿什么东西都是让崔颢或者别人过来的,但这次要的东西比较私密,又涉及到姚幼清,他就不想跟别人说,自己亲自来了,谁知道一来就被噎了好几回。 李泰撇嘴,走到东边的厢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盒药膏,准备出去给魏泓的时候发现宋氏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和他说话。 宋氏是李泰的妻子,和老不正经的李泰不同,是个非常严肃的人。 她脸上少有笑容,两道略显深刻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更加严苛几分。 厢房传来的动静让她转过了头,见李泰手里拿着盒药膏,问道:「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李泰赶忙走过去,抬手指了指魏泓:「王爷要的。」 说着就把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魏泓本是想趁着宋氏不在让李泰把东西给他,谁知道正被她撞到了,脸上一阵发烫,还好常年奔走在外晒的肤色较深,看不大出来。 宋氏皱眉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招呼他进屋喝茶。 姚幼清已经在屋里等了一会了,听到动静忙站起身来,与宋氏见礼。 宋氏看着她却是面色一怔,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李泰在旁轻咳一声,她这才回神,对姚幼清道:「王妃请坐。」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但又似乎太久没笑过,笑容有些僵硬,看上去很不自然。 几人在房中坐了下来,聊了些家常。 第26章 宋氏平日是个话很少的人,今日难得多说了几句,说着说着还问姚幼清:「王妃今年多大了?」 她和李泰当初并未参加姚幼清的婚礼,只知道她是魏泓的仇人之女,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年方几何。 姚幼清回道:「十五。」 宋氏点头,低声喃喃:「看着不像,我还以为只有十二三。」 说着不知为何往魏泓的方向看了看,视线落在他揣着药膏的袖子上。 魏泓知道她定然猜出自己要这东西做什么了,脸上比刚才还烫,耳根泛红,恼恨李泰也不知帮他瞒着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当着宋氏的面把东西给他了。 好在他本来就只是来拿个东西,顺便带姚幼清见见他们,现在东西拿了人也见了,不必久留,坐了一会就准备带姚幼清离开。 宋氏并未挽留,点点头让人送姚幼清出去。 魏泓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宋氏说道:「王爷留步,老妇有些话想单独与王爷说。」 魏泓:「……」 房门关上,姚幼清被李泰带去花园看他们种的药草,说是景致虽然不如花草好看,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她还可以试试自己挖药草。 姚幼清自然不会拒绝,跟他一同前往,离开了正院。 而留在了房中的魏泓则重新坐了回去,面色尴尬。 「不知伯母要与我说些什么?」 宋氏道:「我想问问王爷,近来可有要孩子的打算?」 魏泓微怔:「有了自然就要,没有倒也不急,我毕竟成亲也没多久,不急于一时。」 宋氏点头:「老妇多说几句,希望王爷不要介意老妇多管闲事。」 「……您说。」 「王爷若是不急的话,那不妨过两年再要孩子。」 说完见魏泓眉头微皱,解释道:「我知道您年纪大了,旁人在您这个岁数早已生儿育女。」 「但王妃年幼,身子还未长成,这个时候诞育子嗣的话怕是对她身体不好,所以……您若不急,不妨再等等。」 魏泓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我确实不急,但这种事……」 这种事他也说不准啊,又不是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若是万一有了,总不好不要吧?那不是更伤身体?」 「而且……大多女子不都是这个年纪成亲生子吗?我看她们……似乎也没什么事。」 宋氏笑了笑,这个笑比刚才的笑容自然很多,但却满是嘲讽。 「是啊,大多女子都是这个年纪成亲生子,但也有很多女子因此落下病根,甚至难产而亡。」 「死了的都被忘了,男人们只看到活着的那些,自然觉得是没事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尖刻,不似刚才平静。 魏泓知道她并不是针对自己,只是想起了往事,并未责怪,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没有接话。 宋氏出了会神,继续说道:「我是见王爷对王妃似乎有几分怜惜这才多嘴,您若并不在意她的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您若在意……那老妇便与您说些别的,您听了或许就不会觉得老妇危言耸听了。」 「……别的什么?」 「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魏泓:「……」 姚幼清在花园里挖了一会药草就停下来了,因为她动作不熟练,挖出来的草药还没有小药童挖的好,反倒把药给毁了。 魏泓和宋氏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把小锄头放在一旁,跟那药童玩耍起来。 两人手里一人拿着一个草编的蚂蚱,十分开心,偶尔发出清脆的笑声,直到他们走近才察觉,回过头来。 「伯母,王爷。」 姚幼清笑着唤道。 魏泓点头,跟李泰与宋氏夫妇打了声招呼准备带她离开。 姚幼清见状将手中蚂蚱交还给那小童,目光有些恋恋不舍。 宋氏看到了,问道:「王妃喜欢这个?」 「王妃喜欢,」不等姚幼清说话,小童就道,「我们刚才一起玩了很久呢,她还问我这是怎么编的,可惜我不会。」 姚幼清讪讪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玩过这些东西,觉得新鲜,一时好奇就问了几句。 宋氏笑道:「一些小玩意罢了,都是豆子给他编的,王妃若是喜欢的话我回头让他编些给你送去。」 姚幼清哪好意思麻烦别人,赶忙摇头。 「不用不用,我就是……就是一时新鲜。」 宋氏闻言笑而不语,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 当天傍晚,豆子就亲自去了一趟魏泓的宅邸,送了一篓子草编的蚂蚱蜻蜓等物给姚幼清,说是他师母让送来的。 姚幼清连连道谢,等他走后在房中摆弄了许久。 她最喜欢其中一个蝴蝶,放在掌心爱不释手,边看边道:「豆军医可真厉害,不仅医术好,还会编这些东西。」 魏泓本来只觉得这些是小玩意,并不在意,她喜欢玩的话就玩好了。 但听到她夸赞的这句,脸色却沉了下来。 「这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些草吗?」 他沉声道。 「我觉得很厉害啊,」姚幼清道,「我就不会呢。」 说完又问魏泓:「王爷会吗?」 魏泓:「……」 不会。 但他若是想学的话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他从小就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编些草又怎么能难得倒他?不过是他以前不稀罕学罢了! 姚幼清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捏着蝴蝶上下晃了晃,嘟囔道:「所以啊,咱们都不会,豆军医会,那就很厉害啊。」 第27章 魏泓面色沉沉,没再接话,等姚幼清去做别的事的时候将那蝴蝶拿起来看了看。 这有什么难的?他拆开看看很快就能明白是怎么编的了。 于是他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姚幼清没回来,就把那蝴蝶拆开研究了一番,想着待会再复原就是了。 结果那些草在他手里却成了一团乱麻,拆开以后怎么也复原不了。 没多会,姚幼清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魏泓一急,手忙脚乱的将被拆开的蝴蝶藏在袖子里,把桌上其它东西胡乱地往小篓子里一扫,等姚幼清进来后对她说道:「别玩了,今日很晚了。」 姚幼清哦了一声,点点头把篓子收到一旁。 魏泓在她身后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想着明天让豆子再给她编个一模一样的放进去,这样她就发现不了了。 结果一抬手,匆忙放进袖中的蝴蝶不小心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一声轻响。 姚幼清回头:「……」 魏泓:「……」 那蝴蝶姚幼清虽然很喜欢, 但也不至于为此跟魏泓发脾气,她把掉在地上已经难以分辨本来面目的草团捡了起来, 叹道:「王爷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弄坏了东西就偷偷藏起来。」 「不过是只草编的蝴蝶罢了, 我又不会说您什么,何必呢。」 语气无奈, 仿佛她才是年长的那个人, 魏泓反倒是年幼的孩子。 魏泓梗着脖子不承认:「我没想藏,只是怕你看到了又要哭,所以才收起来。」 姚幼清秀眉微蹙,鼓着腮帮子反驳:「我才没有总是哭呢。」 哥哥们从小就说她是爱哭鬼,那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她……她才没有! 魏泓轻笑, 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白日是谁在我身下哭个不停的?眼睛都红了。」 姚幼清大窘,又羞又恼地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魏泓笑着将她揽进怀里, 亲吻她的面颊, 被姚幼清气鼓鼓地躲开,他就转而轻咬她的耳朵,在她还想闪躲的时候一把将她抱到床上。 姚幼清以为他又要做昨晚没做完的事,身子紧绷。 但魏泓却并没有立刻压下来, 而是亲了亲她, 道:「等我一会。」 说着起身去门外对下人叮嘱了什么, 这才又回到屋里, 将白日从李泰那里拿来的药膏取了出来。 姚幼清不明所以:「王爷,这是什么?」 魏泓低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刻钟后,下人端来了一碗汤药,放下后就退出去了。 姚幼清还以为魏泓病了,满脸关切。 「王爷哪里不舒服吗?」 魏泓看了看她,将那汤药端起来。 「这是……避子汤,李伯母亲自配的。」 姚幼清微怔,旋即恍然。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与王爷不和,王爷就算待她还不错,也不见得就想要她生下的孩子。 但当魏泓亲自给她端来这碗避子汤,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也说不上是哪里难受,就是觉得心口有点堵得慌。 但她并未说什么,伸手便要接过。 魏泓就怕她胡思乱想,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让你生孩子,是伯母说女子太早诞育子嗣不好,于女子本身和腹中胎儿都很危险,所以……建议咱们过两年再要孩子,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姚幼清伸出的手一顿,想起白日宋氏留下魏泓单独说话,这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 她心中小小的不痛快转眼便消散了,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喝。」 说完便接过药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喝完之后眉头顿时拧在一起,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很难喝吗?」 魏泓在旁问道。 姚幼清从小就不爱喝药,这药汤的味道又格外不好,所以才会让她险些没忍住吐出来。 但她还是强忍着将嘴里那口药汤咽了下去,道:「没事。」 说完正准备一口气灌下去,手中药碗却被魏泓端走,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他刚才闻着是觉得这汤药不太好闻,但既然是药,大多都不好闻的,不好喝也很正常。 可是尝完之后他才知道这药汤是真的很难喝,连他这个向来喝药不眨眼的人都觉得味道十分不好。 他端着碗绷着脸不说话,姚幼清又将碗重新拿了过去,道:「没关系的,我一口气喝完再吃颗蜜饯就好了。」 声音轻轻柔柔,和平日一样乖顺。 魏泓看着她将碗重又放回了嘴边,闭着眼睛打算一口气把药喝完的样子,心头一滞,伸手便将碗夺了过来。 「不喝了!」 姚幼清吓了一跳,冷不防被他洒了一身汤药。 魏泓将碗哒的一声放回桌上,走过去闷头拿帕子给她擦拭衣裳。 姚幼清看着他,小声道:「可是不喝的话,万一有了孩子……」 那总不好不好要吧? 魏泓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帕子扔到一旁,抬头看向她的小脸,再次想起宋氏说过的话。 宋氏年轻时因怀孕伤了身子,生下一个女儿后就再没能怀过别的孩子了。 好在她和李泰感情和睦,李泰也没生过再娶或者纳妾的心思,两人便将这唯一的女儿如珠似宝地养大了。 他们的女儿和姚幼清很像,这种像并不是说相貌,而是给人的感觉。 她们同样身量娇小,柔柔弱弱,从小就被当做掌上明珠,没经受过任何风吹雨打,是爹娘的心头肉。 第28章 女儿长大后他们本想招赘,这样李家的子嗣得以绵延,女儿也依然在他们跟前,他们能看着她成亲生子,还能帮着照顾孙子孙女。 但那小姑娘却与邻家的男孩青梅竹马,暗生情愫。 男孩也有意娶她为妻,可他自己也是家中独苗,父母是肯定不会同意入赘的。 李泰夫妇为了女儿最终让步,同意将膝下唯一的孩子嫁过去,想着两家住得近,又知根知底,也算是桩不错的婚事。 就算将来男方家里要搬家,不住这里了,左右他们两口子住哪都无所谓,大不了跟着搬去就是了。 男方父母也并非全然不明事理的人,答应将来若是女孩生了两个儿子,便将小的那个记到李家,随李家的姓,继承李家的香火。 双方皆大欢喜,婚事很快定下,女孩成亲后也很快就有了孩子。 「那时候我跟你李伯都是很高兴的,」宋氏说道,「但是没多久我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女孩有孕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靠着李泰一手好医术才总算把胎像稳了下来,两家人也才松了口气。 后来女孩有孕大概八个月的时候,李泰被人请到隔壁镇上出诊,起初本来担心女儿不想去,听对方哭求许久,又想着女儿这边看着暂时安稳,产期也还早,这才答应下来。 他去了之后给病患诊治完就立刻往回赶,却在路上碰到一个产妇,胎像不正,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尸两命。 医者仁心,他虽挂念女儿,却还是停了下来,试着救治那产妇。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李家家丁却骑着马疾驰而来,看到他后立刻勒停马匹,连滚带爬的跑到他身边,告诉他说他的女儿提前发动了,情况十分危急,宋氏让他赶快回去。 李泰动作一顿,当时便僵住了。 那产妇的家眷则在旁呼天抢地,求他留下来帮帮忙,不然他们夫人就真要去了。 一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边是自己的女儿,这选择其实很容易。 就算他当时立刻就走,谁也不能说他什么,毕竟在另一头等着他的是他的血脉至亲,是他唯一的女儿。 他浑身颤颤,站起来想走,但看着那已经隐约露头的孩子,最终还是不忍心,对那家丁道:「等等,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很快的,再给他一点时间就行了! 家丁急得直跺脚,不顾主仆身份在旁大吼。 「那是大小姐啊!是您的亲女儿啊老爷!」 李泰一边流泪一边继续为那产妇接生,口中不停念叨。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等等,再等等……」 他的女儿一定可以等住的! 一刻钟后,产妇终于生下了孩子,母子平安。 李泰顾不得擦去身上的血迹,也没空听对方的感激,马车也不用了,骑上下人的马便往回赶。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进门前不久,他的女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看着满床的血迹,跪在房中嚎啕大哭,但不管怎么哭都救不回自己的女儿了。 纵然一身医术再高明又如何?所谓的活死人肉白骨从来都是假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从那之后,宋氏脸上再无笑容,几乎跟李泰断绝了夫妻关系,一度大吵大闹要与他和离。 李泰自然是不肯的,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多年后两人的关系才终于有所缓解,但也再难回到从前了。 「后来我就知道了,男人是靠不住的,指望着别人永远不如指望自己,所以我也开始学习医术。」 宋氏道。 「我专攻千金科,尤其是与女人生产有关的事情。」 「我看了许多书,问了许多人,虽然多年来医术一直平平,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 「那些难产的妇人大多年幼,反而是年纪大些的女子平安产子的更多些,生下来的孩子早产的也相对少。」 「所以王爷若是喜欢王妃,最好不要让她这么早就生孩子。」 她说着神色更黯淡几分:「我的孩子当初就是在她这个年岁成了亲有了身孕,然后……」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说是孙儿,她连女儿也失去了。 若是她早知道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不好,当时就算拼着让女儿落个老姑娘的名声,也要让她晚几年再成亲。 即便成了亲,她也不会让她那么早要孩子。 「但王妃毕竟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我的儿媳,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要怎么选还是看王爷自己。」 魏泓沉默半晌,问她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女人暂时不会有孕。 于是宋氏给了他这副避子汤的方子。 「是药三分毒,这避子汤虽是你李伯多番钻研后配出的方子,毒性已经最小,但常喝也还是难免伤身,所以王爷要酌情酌量。」 「还有,将来你们若是想要孩子,最好提前让王妃再调理一番,将这些避子汤攒下的毒性去掉。」 魏泓当时便皱了眉头,一再确认那毒性是否真的可以去掉,会不会有损姚幼清的身体。 宋氏告诉他只要不常服用就没事,比如一个月喝个两三回,那毒性根本积攒不下来,自然也就没什么事。 若喝个十副八副的,多少肯定就会留下一些。 意思就是让他最好不要经常跟姚幼清行房。 因为一旦行房就势必要喝这避子汤,那毒性就会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魏泓起初本想着克制自己,尽量让姚幼清少喝一些,一个月一两副就可以了。 但刚才他亲自尝了一点,又见女孩明明不爱喝还强忍着往下灌,突然就一口都不想让她喝了。 第29章 她可以为了他喝自己不爱喝的汤药,做自己不爱做的事,他为什么就不能为她忍一忍呢? 以前没成亲也没收通房的时候那么多年不是也忍过来了吗?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魏泓将姚幼清抱在怀中,轻蹭她的面颊。 「我们想些别的法子,不会有孩子的。」 别的法子? 姚幼清抬头,正想问他什么法子,就感觉她又拉着自己的手往他身下探去。 姚幼清脸色微变,连忙摇头。 「我……我不想……」 那东西又脏又丑,她每每想起都觉得手上黏答答的没洗干净似的,难受死了。 魏泓低笑,放下床幔。 「这可是你自己不愿意的,那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姚幼清见他一脸坏笑,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因为自己经历的少,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床边掉下几件衣衫,床幔也随着账中人的动作轻轻晃动起来。 魏泓看着女孩光洁的脊背,纤细的腰肢,双目因为欲念而微微泛红,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从她腋下绕了过去,轻拢慢捻。 女孩因他的动作嘤咛出声,羞红了脸,眼角隐约泛起泪光。 他张嘴叼住她的耳垂,哑声道:「刚刚谁说自己没有总哭的?嗯?」 女孩求饶般的轻唤:「王爷……」 轻细颤颤的声音让魏泓眸光更深几分,喘息道:「好凝儿,腿并拢些……」 京城, 魏弛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正在紧密筹备着,符合年龄又未曾婚配的大家闺秀几乎都登记在册。 季家本来以为这件事跟他们无关, 因为他们府上一共就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死了, 一个已经超出选秀规定的年龄范围。 这次选秀对于女子年龄的要求和旧例一样,是十三到十八岁, 而季云婉前些日子刚好年满十九。 当时季淮安还松了口气, 觉得避了过去,不然季云婉如今根本不在京城, 又一门心思想留在胡城不回来, 他就算派人去找, 万一她心不甘情不愿拖拖拉拉耽搁了, 被人发现她并未去探望姑母,而是去了胡城的话, 那季家必然受人耻笑, 皇帝那边更是无法交代。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 最终的名单里竟然有他的女儿! 魏弛以季云婉贤良淑德, 才貌俱佳为由, 破格将她放到了名单里。 许多人对他此举想不明白,但明不明白都不重要, 不影响他们颂扬称赞这位坐在皇位上的人。 「这是陛下对季家的关照。」 「这是陛下知晓季家定因曾与秦王议亲一事惴惴不安, 安抚老臣。」 「陛下贤德。」 「陛下胸怀宽广。」 「陛下实乃明君, 是我大梁之福!」 一片赞颂声中, 到季家登门拜访的人也一夜之间多了起来。 因为在众人眼中破格即意味着内定, 不然魏泓为什么将季云婉的名字放到名单里呢? 只是写上去走个过场吗?那岂不是落个沽名钓誉的名声。 「陛下这是为了笼络人心。」 季淮安的妻子曹氏说道。 「将婉儿选进宫去,大家就都会觉得他不计前嫌,不在意咱们曾与秦王议亲的事,觉得陛下是个贤德大度的明君,正如现在这样。」 朝中与秦王有来往的可不止他们一家,而他们家好歹是因为亲事才有来往,有些人可是实实在在的秦王党,在先帝没登基的时候一度想拥立秦王登位。 奈何高宗自始至终也没松口改立太子,这些人在先帝登基后便都受到了冷落,有些如今的境地甚至还不如季家。 经过这么些年,这些人想必已经吃够了苦头,若是此时陛下再给些甜头,那他们就会像闻到甜味的蚂蚁,自己摸索过来,成群结队源源不断。 「若是如此那就好了,」季淮安道,「我就怕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曹氏道。 「总不能是他真的喜欢婉儿吧?」 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陛下当初喜欢姚小姐的事可是人尽皆知,他们婉儿若是能入了陛下的眼那早就入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季淮安在房中不安走动,沉声道:「我怕是陛下发现了什么。」 曹氏微怔,明白过来之后脸色一变。 「不会吧?婉儿虽然在秦王这件事上偏执了些,但不是那不知轻重的孩子。宫里人去王府送赏,她知道了定会想法子避开的,绝不会没眼色地往上撞。」 「若真是不小心撞上了,那她也一定会写信告诉咱们,不会什么都不提的。」 但她之前的来信里从没说过,那应该就是没碰上。 「再说了……陛下若是因此恼了咱们季家,那应该会发火或是更冷落咱们才是啊,怎么反倒要把婉儿选进宫呢?」 季淮安眉头微蹙,心中有一个猜测,但眼下不能确定所以也就没说,直接跳过刚才的话,问道:「派去接婉儿的人走到哪了?」 曹氏回道:「这才走了四五天,就算日夜不停地赶路肯定也还早呢。」 季淮安沉着脸嘱咐:「再多派些人去!一定要尽快把婉儿带回来!她若不愿意的话,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曹氏闻言不大情愿:「用不着吧?选秀这么大的事,婉儿听了肯定知道轻重,不会不回来的。」 「不会?」 季淮安声音陡然拔高,横眉倒竖。 「她为了秦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起初说的是三个月,你看看这都几个月了!我写了多少信,催了多少回,她回来了吗?」 第30章 自从他这个女儿离开了京城,就像飞出笼中的鸟儿,再也不受他控制了。 曹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还不是你自己答应她去胡城的。」 当初这件事连她都不知道,是季云婉与季淮安商定后才告诉她的,她想劝阻也已经来不及了,季淮安定下的事从不会因她的意见而更改。 季淮安一噎:「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先把婉儿接回来要紧!」 于是季家便又派出了一波人去接季云婉,比前一次更急。 可是没过几天,季淮安便改了主意,不再打算接回季云婉了。 那日大朝会后,他正准备回家时,在宫中被一个匆忙赶路的太监撞到。 这太监连声给他道歉,还随口与他攀谈了几句,说起自己前些时日奉命去胡城给秦王妃送赏,在那里无意看到一个与季二小姐有几分相似的人。 「奴婢当时险些认错了!还以为您要将季二小姐送去给秦王做妾呢。」 「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原来是秦王殿下身边一个通房,长的与季大小姐神似,与二小姐也就有几分相似,奴婢这才花了眼!」 那太监说着还往自己脸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 「您看奴婢这点小人心思,竟因一时眼花就怀疑季大人您背着陛下与秦王往来。」 「可是季家书香门第,就算真想结亲,又怎么会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呢?」 「何况当初秦王与季大小姐的婚事本也是高宗赐婚,跟季大人您也没什么关系,并非您自己想与他结亲的,对吧?」 太监的声音本就尖细,最后两个字又故意拉长了声调,像是蝎尾的毒刺,狠狠针扎进了季淮安的耳朵里。 他因这毒刺打了个哆嗦,面色发白两腿发软,贴身的衣衫短短片刻便被打湿,额头亦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太监恍若未觉,仍旧笑看着他。 季淮安僵硬地点了点头:「是,当初的婚事……全是高宗做主。」 太监轻笑颔首:「我就说嘛,季大人对陛下向来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般背主之事的。」 说完对季淮安施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大人慢走。」 直到那太监走远,季淮安才在寒风中回过神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季府。 「你说什么?」 曹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给婉儿办丧事,说婉儿死了?可她明明还活着!」 「现在是还活着,」季淮安道,「但她必须死。」 「为什么!」 曹氏不复往日平静,高声嘶喊。 「只因为那太监说看到个与婉儿相似的人吗?可他也说了那是秦王的通房,秦王身边也确实有这么一个通房,婉儿也写信说过的!」 「说不定……说不定他看到的确实就是那个人呢!」 「他看到的是谁你真的不清楚吗?」 季淮安戳破她的自我安慰。 「我为官数十载,头一次有太监不小心撞到我,偏偏这人还就是去过胡城的,还在胡城见到了一个与婉儿相似的女子!一切就这么巧吗?」 曹氏嘴唇颤颤,半晌没说出话来,再开口时声音哽咽。 「可那也不一定非要婉儿去死啊,咱们可以……可以偷偷把她藏起来!」 她说着自顾自地点头:「对,藏起来!只要以后不让她出现在京城,离这边远一点就是了!」 换一个身份在别处成亲生子,哪怕这辈子母女都难以再相见,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啊! 「藏不了……」 季淮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颓败,头上的白发似乎都多了几根。 「陛下既然发现了婉儿,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愿意放过的话就不会故意派人来警告我。」 「咱们季家和胡城那边一定已经被人守住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知道的。」 「他就是在逼咱们自己做出选择,是放弃这个女儿给他出气,还是赔上整个季家。」 曹氏泪如泉涌:「那就只告诉大家她死了不行吗?哪怕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也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求你了老爷,求你了,给婉儿留条活路吧!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能再没了另一个啊!」 季淮安亦是红了眼眶,但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并未让步。 「这次选秀的名单上有婉儿,陛下因此名声大振,就算是看在这一点,他暂时也不会动咱们季家,但前提是婉儿的事要处理的让他满意。」 否则他将季云婉在上川的事宣扬出去,季家的声誉就彻底完了,到时他就算动了季家,旁人也不会说他心思狭隘容不下人,只会说季家两面三刀,活该受难。 可到底怎样才能让魏弛满意呢? 「只有婉儿死了,他才会满意。」 不然季云婉若是回来,他就要将她选进宫去。 但他把季云婉放到名单里的目的并不是如此,季家若想趁机把女儿送进去,非但得不到好处,还给今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所以季云婉决不能回到京城。 可是选秀大事,非死非伤非残是一定要参加的。 仅仅伤了残了但还能被季家好好养活一辈子,这可以消除魏弛的怒火吗? 不能。 从选秀开始,魏弛就是想让季家作茧自缚,不仅不能攀上秦王这根高枝,还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而他这个帝王,自始至终没亲自动过一根手指头,还博得了朝野上下的一片称赞。 真是好心思啊…… 季淮安面色沉沉,曹氏则仪态全无,扑过来扯住他的衣襟。 第31章 「我不管!我不管!当初是你让舒儿与秦王结亲,这次也是你让婉儿去上川找秦王!都是你这个做爹的错,凭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死!」 「把婉儿还给我,把我的婉儿还给我!」 季淮安被她拉扯的来回摇晃,解释安抚的声音全被盖过,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声吼道:「把婉儿还给你以后呢?季家呢?嘉祺呢?全都一起去死吗?」 季嘉祺是曹氏的儿子,也是季淮安的长子,今年十四岁,自幼聪慧,眼看就能支应门庭了。 曹氏动作一顿,几缕鬓发散落下来,脸上的妆容也因为泪水而变的模糊,看上去格外狼狈。 季淮安将她的手甩开,沉声道:「嘉祺和婉儿,你自己选一个。」 曹氏站在原地呆愣片刻,忽然转身冲进内室,哭嚎着扑倒在床上。 「我的婉儿啊……」 仓城没有宵禁,即便夜晚也依旧十分热闹。 魏泓知道姚幼清对这座城镇感到很新奇,就像她刚到胡城的时候一样,于是只要一有空就时常带她去街上逛逛。 这日他是晚上带她出来的,正好碰到一个表演杂耍的,姚幼清看着连连称奇,直夸对方厉害。 那表演杂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面相俊朗嘴又甜,因此格外受妇人们的喜欢,总能得到不少打赏。 姚幼清心思单纯,注意力完全在对方的杂耍上,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人长相。 但魏泓却不这么觉得,见她在这站了许久都不走,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在姚幼清又跟着人群拍手叫好的时候皱眉道:「这种杂耍真正耍的好的人都是白天出来的,只有手生怕被发现的才会晚上出来,因为晚上天色暗看不清。」 姚幼清睁大双眼:「真的吗?我以为这个人就已经很厉害了,原来还有更厉害的啊!」 她完全看不出人家的绢花和手帕之类的东西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就好像真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魏泓听她又夸赞对方,脸色更不好了。 「这有什么厉害的?没见识。」 说完察觉自己语气不好,面色微僵,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正担心姚幼清生气,却听她说道:「我就是没见识过啊。」 京城的瓦子里虽然也有这些杂耍,但她只听哥哥们说过,从没亲眼见过,因为爹爹不许她去那些地方,更不许她晚上出门。 曾经听过但并未见过的东西今日终于得见,姚幼清当然开心,扯着魏泓的衣袖笑着又添了一句:「谢谢王爷带我出来长见识!」 说话时两眼弯弯,眼中映照着街边的烛火,清亮而又灼人。 魏泓心口一缩,像是行走在冬夜里的人陡然遇到明亮的火光,急切靠近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但这灼痛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熨帖与舒暖。 他出神地看着女孩,女孩则又转头看向杂耍,侧脸映在他眼里,如诗如画。 那日之后,魏泓自己闲来无事便会学一些杂耍,然后告诉姚幼清街上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起初姚幼清还觉得很厉害,可后来她就渐渐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还有新鲜感,知道了就觉得无趣了,再看的时候就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不像最开始那么好玩。 「我都不敢再说什么厉害了。」 姚幼清趁魏泓不在的时候跟周妈妈发牢骚。 「王爷太争强好胜了,我说什么厉害他就学什么,现在除了那些异邦话,他几乎什么都会了。」 从编兔子蝴蝶到各种杂耍,魏泓现在信手拈来。 这也确实佐证了他之前说的话,他学东西真的很快。 周妈妈在旁低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与其说王爷是争强好胜,不如说是心眼小,听不得王妃夸别人聪明厉害。 姚幼清两手拄头叹气,等魏泓又要带她去逛街的时候都有点不想去了。 但在家里闷着也没什么事,她最终还是跟魏泓一起出了门。 街上和往日一样热闹,姚幼清闲闲地往两边看,忽然看到一块空地上,正有人在表演杂耍。 她对那杂耍并不感兴趣,原本是想走开,但忽然又想到什么,两眼一亮,脸上少见地露出一抹俏皮的神色,指着那边道:「王爷,那个好厉害!」 魏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面色便僵住了。 只见那边正在表演一个杂耍,十分古老且庸俗:胸口碎大石。 魏泓有一瞬还以为姚幼清真的喜欢这杂耍, 但他很快又想起这样的杂耍大街上几乎每日都有,她若真喜欢的话肯定早就说了,又怎么会等到今日。 他转头看向姚幼清, 见她暗自憋笑, 脸上竟有些从未见过的顽皮模样, 心中明白过来。 「你故意逗我是不是?」 姚幼清没忍住笑出了声:「真的很厉害啊,王爷要不要学?」 说完知道魏泓肯定要闹她,向前跳了几步要跑开, 但还是晚了一步, 被魏泓抓住手腕拉回去。 「我不会这个, 但我会些别的, 等回去了要不要试试看?」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姚幼清听他的语气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向后闪躲着连连摇头。 魏泓却笑着继续说道:「胸口抱凝儿, 我特别擅长, 包你喜欢。」 暧昧的话语,加上又是青天白日在大街上,让姚幼清立刻红了脸,看看四周见没人听见, 这才又气鼓鼓地看向魏泓。 「王爷你……你真是……」 「真是什么?」 魏泓低笑。 姚幼清说不出来,委屈羞恼的样子逗的魏泓大笑出声。 第32章 距离这里不远的酒楼里有人听到笑声探出了头, 看到街上两个人影后微微一怔。 「这就是秦王妃啊……」 身后的下人也跟着往外看了看,道:「正是, 跟画像上画的一模一样。」 连城摇头, 拿起酒壶仰头往嘴里倒了口酒, 咽下去后摆了摆手。 「比画像上看着更小些,也更漂亮。」 他跟魏泓相识多年,上川乃至朔州的生意都少不得靠魏泓帮衬。 魏泓成亲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先帝赐婚,仇人之女,那仇人和他到底有什么过节虽然打探不到,但两人的关系用水火不容来形容绝不为过。 有这样一个父亲,那王妃想得到魏泓的青睐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这样一个王妃,对连城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别说讨好了,连结识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他除了在魏泓大婚时送了一份礼,就再也没有过任何表示了。 直到那次他在胡城小竹楼的露台上见魏泓时顺手带了两包点心,最后被魏泓吃光了。 他买那点心纯粹是觉得好玩罢了,原想着没准还能给魏泓添点堵。 哪知道堵没添着,还发现了别的有意思的事。 这位秦王妃可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不讨秦王的欢心,相反好像还挺被他看重。 魏泓看重的人连城可以没见过,但绝不能不认识,尤其是女人。 不然哪日他这张英俊的天怒人怨的脸要是不小心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他不知对方身份跟人勾搭上了怎么办? 所以他立刻就让人画了秦王妃的画像给他送去。 他手下的那名画师虽然技艺精湛,但也不敢在胡城的大街上一直盯着秦王妃看,便只是匆匆一瞥,记下来后赶忙回去凭着印象画了下来。 画上的人和眼前的人在相貌上相差无几,但到底还是少了几分灵动,显得死板而又沉闷。 「我见过不少画比人好看的女子,人比画好看的可是很少呢。」 连城坐在二楼的窗边一边饮酒一边品鉴。 下人没有他历尽千帆的本领,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在旁跟着附和。 「这么说起来似乎的确是比画上好看些,跟秦王倒也般配。」 连城啧了一声:「瞎了吗你?哪里般配了?」 「……」 不般配吗? 下人不解。 连城指着那边继续说道:「这要不是知道是夫妻,我还以为是当爹的带着闺女出来了呢。般配什么啊?老牛吃嫩草!」 下人赶忙低声提醒:「公子,您小点声,仔细被秦王的人听去了。」 秦王虽然离这里有段距离听不见,但这里是仓城,他的眼线遍布,周围肯定不少。 连城挑眉:「被听去了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他敢在这里说话,就是知道周围是安全的,能被人看到但一定不会被人听到。 下人一想也是,闷头不再多话。 连城又喝了几口酒,看到街边有人对崔颢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崔颢便走到魏泓身边转述给了他。 魏泓边听边往连城所在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连城见状挥动拿着酒壶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咧嘴无声大笑。 楼下有人看到这边的动静,女子含羞带怯的呼声随之响起。 「连公子!」 连城便收回视线向楼下女子挥手挑眉,轻佻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自显风流。 姚幼清听到这边的声音,下意识回头,被魏泓按着脑袋转了回去。 「没事,就是有个疯子,不用理。」 疯子? 听着不像啊…… 姚幼清不明所以,但也不是非要看不可,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回头了,与他一同携手离去。 魏泓的动作被连城看个一清二楚,退回去关上窗对身边下人说道:「知道他为什么不让王妃看我吗?」 下人知道这句话该怎么回答,立刻笑着接道:「因为公子英俊潇洒姿容不凡,令人一见难忘,他怕王妃看见你之后就再难忘怀了!」 连城满意地点头:「还有呢?」 还有? 下人舔了舔唇,编不出来了。 连城一拍桌案:「因为他知道自己貌丑无盐,生的没我好看!」 说完哈哈大笑,听的身旁下人讪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公子今日喝的真是有点多了,飘的太厉害了。 回府之后,魏泓便将周妈妈等人关在了门外,没让他们跟进去。 姚幼清见状本能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离开魏泓身边倒退两步。 「王爷,你……你要做什么?」 魏泓虽然晚上从不留下人在房中伺候,但白日里为了方便姚幼清,还是会让周妈妈或是琼玉留下来的,不留的话,那就是……就是打算做坏事。 虽然这些时日姚幼清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亲近,但她还是比较抵触青天白日做这种事。 魏泓一边解开外袍一边向她走去,在她即将撞到落地罩的时候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落地罩之间。 「刚刚不是说了回来给你表演我擅长的杂耍吗?嗯?忘了?」 姚幼清摇头:「这……这才不是……」 话没说完,被男人一口噙住了唇。 两人的衣衫从外间一件件散落在地,一直到内室床边。 魏泓疏解后压在姚幼清身上轻咬她的锁骨,脸上神情不似最初尝试时那般餍足,皱着眉头不满地低声嘟囔。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第33章 深秋的山路上疾驰着一架马车, 车上坐着季云婉和她的婢女盘香。 马车已经走了十来天了,盘香这小半个月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过去一天说得多。 自从那日被秦王从王府赶出来,小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阴沉沉的, 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不过好在他们就要回京城了,等回了京小姐进宫当了娘娘, 过去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当秦王妃固然好,但是当皇帝的妃子不是更好吗? 盘香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并不敢流露, 怕小姐听了发脾气。 这日一行人又遇到了一波从京城而来迎接季云婉的人,盘香见了之后笑着对季云婉道:「小姐,您看老爷他们急的,生怕您不回去似的。」 说到最后察觉失言,忙捂住了嘴,怯怯地看着季云婉。 但季云婉并没有生气, 听外面的人相互打了招呼,然后隔着车帘给她见礼。 「今晚又不能进城歇息吗?」 听来人说晚上不进城继续赶路,盘香掀起帘子问了一句。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城镇, 他们原定今晚进城休息休息的。 那人笑着回道:「这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小的们定是要在那之前将小姐送回去的,不然就是失职, 还望小姐和盘香姑娘体谅我们。」 盘香知道这怕是季淮安夫妇吩咐的, 虽然觉得歇一晚也不碍什么事, 但还是没再说话了,准备放下帘子坐回去。 原本一直没开口的季云婉这时却忽然出声,道:「我身体不适,今晚进城歇息,明日再走。」 车内车外的人均是一怔,盘香急道:「小姐,你不舒服吗?怎么也不说一声,奴婢也好早让他们停下歇息啊。」 「没事,」季云婉道,「就是接连赶路晚上又没睡好,头晕的慌,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就是了。」 盘香听了连连点头,车外的人却面色为难。 「小姐,若没大事的话您看能不能忍忍,等回了京再……」 「忍?」季云婉道,「忍出毛病了你负责吗?还是你们想带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去,让我在选秀的时候出丑,丢了季家的颜面?」 那人张嘴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人拦下。 「小姐既然不舒服那就听小姐的,就一晚耽误不了什么事。」 边说边对那人使眼色,对方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行人按照原定的路线进了城,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盘香和季云婉一起住在一间上房里,进去后便要将季云婉常用的东西从包袱里拿出来,被季云婉拦住了,将她拉到远离门窗的地方小声说了几句话。 盘香听后双目圆瞪:「这……」 才刚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季云婉紧紧捂住了嘴。 「小点声!让人听见了我们现在就得死!」 她从知道选秀名单上有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但那个时候还只是怀疑,不太确定。 而且她觉得就算陛下想对她怎么样,爹娘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应该会想办法护着她才对,最起码会保她一命。 但如果他们想保她,就不会带她回京城,更不会在刚离开会州地界的时候就又派出一队人来迎她。 这队人与其说是刚好在这碰上他们,倒更像是提前等在这的。 当初季云婉离开京城的时候说的是去探望姑母,而姑母所在的地方并不在上川,所以她一定不能在通往上川的路上出事,不然被人发现了说不清楚。 但是离开了会州就没关系了,不管是从上川回来还是从姑母家回来,都是要经过这里的。 她死在了这里,就可以说是她死在了从姑母家回来的路上。 反正从那次会州水患之后周边就时常有流民聚众为匪四处劫掠,到现在都还时有发生,他们前些日子还听说又有人在行夜路的时候被山贼杀了。 「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我死了他们一定也不会放过你。不止是你,这趟跟我出来的人怕是都回不去。」 「要么跟我离开,要么留在这里等死,你自己选。」 盘香两股战战,面白如纸。 「小姐,老爷夫人他们……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啊,怎么会……怎么会想要杀你呢?」 她声音很小,一方面不大相信,一方面又怕外面的人听见,真的闯进来现在就了结了他们。 「不是他们想杀我,」季云婉道,「是陛下想杀我。」 「他们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放弃了我。」 身为季家的女儿,从懂事起她就知道,对于父亲和族中人而言,永远是家族的利益为重。 当初她也正是利用了这点,说服父亲送她去上川。 如今陛下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让父亲放弃了她。 盘香神情怔怔,眼中满是惊惧和茫然。 季云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故意骗她,等溜走后就再回到上川,对她说道:「我那日在王府和秦王如此争执,还怎么可能回去找他?」 「何况选秀大事,我不回去便是欺君之罪,秦王又怎么会顶着这样的罪名收留我?」 盘香愣怔许久后僵硬地点了点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天傍晚,季云婉借口累了吃过饭便歇着了,结果房中没多久就忽然着起了大火。 主仆两人惊惶地从房中跑了出去喊人救火,整个客栈都因此而慌乱起来,住客们纷纷跑出房间,挤作一团。 季家的下人忙上前救火,忙乱间不知是谁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小姐呢?」 滚烫的热水从兽口灌入池中,魏泓背靠在池壁上,怀中抱着小小一团的姚幼清。 第34章 他用自己的臂膀圈着她,细碎的吻时不时落在她肩头后背,隐在水面下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 姚幼清刚才都快睡着了,被他一番折腾又清醒过来,扭动一下身子,嘟囔道:「王爷,我不想泡了……」 她又热又困,一点都不想再留在这池子里了。 魏泓唔了一声,趁她回头时候亲吻她的唇,吻够了才松开,抱着她从池子里走了出去。 自从半哄半迫着姚幼清跟他一起泡了一次澡之后,只要他在府中,就再也不让周妈妈他们进来伺候她沐浴了,一定要跟她一起洗才行。 姚幼清拗不过他,周妈妈等人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今天在池子里泡的实在有点久,姚幼清昏昏欲睡,趴在床上任由魏泓给她擦干头发,听他说过两天他就要去巡边了。 这句话之后姚幼清陡然清醒过来,下意识翻身,又被魏泓按了回去。 「别动,头发没干呢。」 姚幼清便又趴了回去,偏着头问道:「什么时候啊?两天后就是王爷的生辰了,我还想给王爷煮碗长寿面吃呢。」 魏泓微微一笑,俯身贴近她:「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啊,王爷说过的。」 姚幼清道。 魏泓在她头顶吻了一下:「过完生辰再走,不耽误吃面。」 她说这话的时候姚幼清还以为他是过完生辰的第二天才走,结果到了那天才知道,原来他真是吃完面就要走。 「这么急吗?」 姚幼清一边让人给他整理东西一边问道。 「边境有些异动,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 魏泓道。 他当时其实就想走,为了等这碗面才留了下来,让郭胜先带人去了。 姚幼清点头,让人抓紧收拾东西,免得耽搁他的行程。 魏泓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随便装两套衣裳就好了,但想到这是女孩的一番心意,便没开口。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女人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准备行李。 姚幼清让人把东西收好,亲自将他送了出去,临出门时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魏泓看出来,以为她是有什么关切的话羞于启齿,笑着将旁人遣退,道:「想说什么?说吧。」 她见状这才犹豫着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叮嘱:「王爷,我让人准备了很多袜子,你记得……要勤换袜子啊。」 魏泓:「……」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魏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的铁青。 「就这个?没别的了?」 今日可是他的生辰, 临行前她就叮嘱他勤换袜子, 不说点别的了? 姚幼清想了想, 又道:「希望边境安稳, 没什么大事。如果……如果真的打仗的话,王爷一定要小心, 不要再受伤了。」 她说着看了看他的胸膛, 面色担忧, 仿佛隔着衣裳看到了他身上那些旧伤。 魏泓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抚了抚她的头。 「放心, 没事的。」 姚幼清点头,在他翻身上马眼看就要离开的时候又喊了一句:「王爷,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魏泓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微微一顿,下意识勒紧缰绳。 崔颢等人都不解看着他的时候,他又从马背上陡然翻了下去, 三两步走回姚幼清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往内院走。 「有东西忘了拿,跟我回去一趟。」 姚幼清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拽了回去,一脸莫名地往回走。 「什么东西忘拿了啊?很重要吗?」 若是如此的话她以后得记着点,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提前装进去。 魏泓没说话,只闷头往回走, 身后的崔颢等人也都面面相觑, 最后小声议论起来。 「王爷出行带的东西向来少, 能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我看他是想把王妃带去。」 有人笑道。 但说归说,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巡边跟剿匪可不一样,那是真有可能随时打起来的。 而且面对的也不是流民聚集而成的土匪,而是跟他们一样身经百战的大金将士。 这些人疯起来没有底线,见人就杀,进城就屠,能抢走的一律抢走,抢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也不给大梁百姓留下。 王爷把王妃宝贝的紧,又怎么舍得把她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子谦,你觉得王爷是拿什么去了?」 有人小声问道。 崔颢摇头:「不知。」 不是他故意卖关子,是真的不知道。 王爷若是拿东西,大可让下人去,何必亲自跑一趟,还拉上王妃一起? 他怕他不是拿东西,而是去做什么别的事了。 可是都这个时辰了,再不走的话今日怕是就赶不上子义他们了…… 崔颢这边皱眉抬头看天色的时候,魏泓拉着姚幼清一路回到了正院,进门后啪的一声便将房门关上了。 拿东西哪里用得着关门? 姚幼清一下警觉起来。 「王爷?你……」 刚开了个头,就被魏泓扛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即便床榻柔软,冷不防被人扛起又扔下,姚幼清也一阵头晕眼花。 回过神时魏泓已经压了下来,先是埋头在她脖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吻到嘴唇,大手也从她衣裳的后摆探了进去,在她身后一阵摸索。 姚幼清以为他又要青天白日做那种事,而且还让外面那么多人等着,赶忙伸手推他。 第35章 魏泓这次倒没有坚持,顺从地起了身,只是起身同时手上轻轻一拽,将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了出去。 姚幼清察觉,慌忙按住胸口,却根本来不及,贴身的肚兜已经到了他手里。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绯红。 「王爷,还我!」 魏泓作势给她,在她伸手来拿的时候又往回一收,在她唇边飞快地亲了一下。 「借我用用,回来还你。」 说完笑着转身离去。 他一个大男人,这种东西拿去肯定不是用来穿的。 姚幼清红着脸抓着衣襟从床上站起来,一路追到内室门边,连喊了几声让他还给自己他都不听,最后气地跺脚。 「你拿去就别给我了,我不要了!」 回来还她她也不要了! 谁知道他拿她的肚兜做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魏泓听了非但没有回身,还拿着肚兜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朗声大笑,直到开门前才将肚兜塞到了自己怀里,大步而去。 周妈妈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脸莫名,进去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王爷拿走了什么,只知道自家小姐羞恼异常,气的眼睛都红了。 等在前院的崔颢原以为魏泓很久才能回来,没想到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好像真是去拿什么东西了似的。 他与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但也不好多问,便翻身上马跟魏泓一起离开了。 「这鬼天气,还不到冬月就冷成这样了。」 上川边境的一处营地里,一个身着棉服的将士搓着手道。 旁边的人也是忍不住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 「天气这么冷,那些金人今年怕是要不安分了,咱们估计有的要打。」 「打就打吧,」先开口的人道,「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全当是暖身子了,正好爷爷站在这嫌冷呢。」 旁边那人嘿嘿笑,正想再说什么,看远处有人骑马而来,忙闭上嘴绷直脊背站直身子。 「郭大人!」 两人同时对来人行礼。 郭胜下马点头,将缰绳扔给他们,自顾自去了最大的一座营帐。 那是军中议事的地方,魏泓白日里只要不在外面巡逻就会在这里办公。 他过去时崔颢有事不在账中,只有魏泓一人坐在案前书写什么。 听到动静,魏泓抬起了头,手中的笔也随之停了下来。 「长淮关可有什么异状?」 郭胜此次是代他去长淮关巡视了,今日刚回来。 而长淮关是通往仓城等地的重要关卡,所以他一回来就直接来给魏泓回话了。 「没什么事,」郭胜回道,「今年天气不好,大金那边的日子不好过,本来都集结了军队准备来咱们大梁打劫了,结果他们皇帝不争气,病了一场。」 「大皇子和四皇子为了争夺权势,把能调回都城的兵全调回去了,剩下的那点真打过来的话还不够给咱们塞牙缝的呢,自然也就不敢来了,所以今年冬天应该是没什么战事了。」 大金的皇位之争由来已久,可惜他们皇帝跟高宗一样是个命长的,虽然身体不如高宗,一年里大半年病着,但拖拖拉拉这么多年也没死,膝下的皇子们野心和胃口却都越来越大,一个个想尽办法试图谋夺皇位,其中以大皇子和四皇子声势最盛。 大金兵权有半数被这两人掌握在手里,剩余半数在老皇帝手中,严防死守驻扎在都城附近,防止儿孙们哪日把自己反噬了。 如今两位皇子的兵马赶往都城,老皇帝的兵马本就不在边境,边境反倒空了下来,大梁这边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有大战发生了。 魏泓点头,又问他可还有别的事。 郭胜想了想,把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其它事也都说了一遍。 说完后魏泓又问:「就这些?没了吗?」 郭胜皱眉,觉得王爷今天问话问的特别仔细,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但王爷问了他就仔仔细细都说一遍总不会有错,于是就把那些并不重要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说了。 谁知说完后魏泓还问:「没了?」 「……没了。」 郭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了,如实回道。 坐在桌案后的魏泓面色微沉,但最终并未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郭胜松口气,笑着点头。 「那属下就先出去了,豆子和木头他们好多人的家眷都写了家书送了东西过来,长淮关的人托我带回来了,我给他们送去,送完马上回来。」 长淮关是通往这处营地的必经之地,除了军报以外,家书等东西也都必定要经过那里。 一般会有人定期从那边把东西送来,但倘若有人去巡视,那边的人也会把东西直接让巡视之人顺路捎回来,这样大家可以少等一段时间。 郭胜这回就顺路带回了不少东西,刚才因为要给魏泓汇报军情,就直接过来了,现在准备回去把东西分给大家。 他说完后转身就要走,身后本已不再开口说话的魏泓却又忽然出声:「不用回来了。」 郭胜一怔,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去。 魏泓继续说道:「以后你就负责外面的事吧,近身伺候的事让子谦来就是了。」 郭胜再傻也听出这话不对劲来了,但有了之前被罚离开半年的经历,他不敢再对魏泓的话有什么质疑,只能点头退了出去,离开营帐后心里却委屈的不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出去后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办完事回来的崔颢,拉着他说道:「我被王爷赶出来了!」 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除了王妃薨逝的时候,还从没被赶出来过呢! 崔颢皱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第36章 郭胜将刚才营帐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完问他:「王爷为什么赶我出来?我做错什么了?」 崔颢:「……大概是你……不够善解人意吧。」 善解人意? 郭胜听到这几个字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从来不善解人意,以前也没见王爷把我赶出来啊!」 说话时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且王爷有话向来是直说的,也从来不需要什么善解人意啊!」 崔颢摇头,拍了拍他的肩:「现在需要了。」 姚幼清在府里闲来无事,除了偶尔去街上逛逛,便是去李泰夫妇那里探望他们。 因为就在魏泓走后不久,李泰曾让人偷偷过来传话,说宋氏很喜欢她,问她能不能多去看看她。 姚幼清左右无事,就答应下来,没事就往那边跑。 宋氏后来看出什么,对她说道:「总跟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待在一起很无趣吧?王妃没事的话可以约上一些年轻人一起出去玩玩,不必总陪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 仓城繁荣,在这里置办了宅院的官宦人家也不少,家中不乏年轻女眷。 只要姚幼清一句话,这些人肯定都会蜂拥而至,围在她身边。 姚幼清听了却赶忙摇头:「王爷在的时候从没有人递帖子要见我,王爷一走却一窝蜂的都冒出来了,每日递帖子的人络绎不绝,门房都要挤不下了。」 「可见他们是知道王爷不喜欢跟他们有什么私下里的往来,便想趁王爷不在的时候来结交我,进而结交王爷。」 「我身为王妃,怎么能不顾王爷的意愿私下结交官宦人家的女眷呢,到时候跟谁亲近一些跟谁疏远一些都不合适,索性就一个都不见。」 「可我整日待在府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人家也不合适,所以还不如到伯母这里来避一避,既可以找些事做,也不用整日面对那一摞摞的帖子。」 她说着挽住了宋氏的胳膊,娇声道:「伯母不要赶我走。」 起初她确实是因为李泰的话才来的,但时间长了也是真的喜欢他们夫妇。 她的母亲和哥哥都已离世,仅剩的爹爹也因为她嫁到了上川而见不到面。 李泰夫妇待她很好,亲近又随和,让她觉得仿佛回到了曾经身在闺阁,养在爹娘膝下的日子。 宋氏听到女孩撒娇的声音,一颗多年来坚如磐石的心都化成了春水,笑意在脸上漾开。 「我哪里舍得赶你走,是怕你在这里待着无趣。」 他们这宅子冷清得很,算上李斗一共也就三个主子。 李斗这几年还因为跟随魏泓而时常行走在外,留在这里的日子少之又少,整座宅院也就越发冷清起来,除了他们两个老家伙就只剩下下人了。 那些下人还都大多半聋半哑,能跟姚幼清玩到一处的也就小药童果儿。 姚幼清摇头:「一点都不无趣,我跟伯父伯母学会了辨别很多药材,还会简单的炮制了,这些我以前都不会呢。」 宋氏笑问:「你喜欢这些?」 「喜欢啊,」姚幼清道,说着又晃了晃宋氏的手臂,「我更喜欢伯母!」 虽然母亲和哥哥去世后父亲对她比以前更好了,但她那时毕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好总缠在父亲身边跟他撒娇。 而且父亲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也不想给他添乱,就比以前更加乖巧懂事,父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让她做的一概不做。 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拉着长辈的袖子跟对方撒娇,听对方笑着哄自己了。 宋氏因姚幼清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哪还能看出半点曾经严苛冷漠的模样,拍着女孩子的手道:「你不觉得无趣就好。」 「师母很高兴,所以师父也很高兴,说起来真是要多谢王妃。」 边境营地里,豆子正巧碰到魏泓,笑着对他说道。 李泰给他写的家书里说了很多姚幼清跟宋氏相处的近况,当然主要是站在宋氏的角度说的,说宋氏如何高兴,脸上整日都带着笑。 「师父以前写信都只是简单叮嘱几句问一问我的近况,这次写了整整三页纸,可见心情真的很好。」 「听说王妃还准备给师母做套衣裳,选的料子颜色很鲜亮。」 「自从师父师母的女儿过世后,师母就再也没穿过颜色鲜亮的衣裳了,整日荆钗布裙,连年节时也不例外。」 豆子兴高采烈地说着李泰夫妇的变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五岁的时候就被李泰捡回来,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是以师徒相称,但在他心里其实早已把李泰夫妇当做他的父母了。 如今他们高兴,李斗自然也高兴,见到魏泓就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还是崔颢后来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叫他闭嘴,他这才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魏泓沉着脸回了自己的营帐,心头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这些日子虽然也从崔颢口中得知了姚幼清的一些近况,但都是诸如王妃一切都好,王妃时常去李宅与李大人夫妇作伴等等,并不像豆子口中的那么鲜活仔细。 那明明是他的妻子,却活在别人的信里,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他和姚幼清成亲这么久,姚幼清从没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写过家书,也没给他送过东西。 以前也就罢了,那时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亲近,但现在…… 现在除了没正经圆房,他们和寻常夫妻也没什么区别了吧?她怎么就不知道写封信问候他一下,让人捎点东西来表示一下关心呢? 还是在她心里根本就不关心他?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是他强迫了她,这门婚事对她来说是不情不愿的? 第37章 「王妃心里还是关心王爷的。」 崔颢在旁说道。 「您看她给您缝制的衣裳比您其它的衣裳都厚实,可见是怕您冻着。」 姚幼清这次给魏泓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自己给他做的那件衣裳也带上了。 魏泓出去巡视的时候不舍得穿,只在营帐中的时候才穿穿。 有一次众将领都到营帐中议事,魏泓扯着衣襟说热,让人把炭盆摆远一点。 说完还念叨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做个衣裳做的这么厚。」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王妃给他做的衣裳,有脑子转得快的当时就说王爷王妃夫妻情深,王妃是因为关心王爷才会把衣裳做的这么厚。 魏泓那时听着虽然高兴,但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了。 那是周妈妈让她做她才做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想做的。 但是给宋氏的衣服一定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不用问他也知道!就像当初她给姚钰芝做衣服一样。 这些话魏泓虽然没说,但崔颢也大概猜出来了。 因为那日魏泓盛怒之下去往后院的时候他也跟过去了,就站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崔颢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了,只盼着自己派去仓城的人能尽快抵达,赶紧带着王妃的家书回来。 「家书?」 姚幼清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人。 「也不拘是家书,」那人笑道,「旁的什么也都可以,只要是您想带给王爷的,都一起给属下好了。」 「属下正好有事回来一趟,刚才去李大人那的时候他们让我带了些东西回去给豆子,其他几个兄弟的家眷也托我带了东西,我就想着要不来您这也问问,看您有没有什么要给王爷带的,正好我一就带回去了,省的回头再单独送。」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拎在手里的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以示真的有很多人托他带了东西。 旁人都关心自己在边境的亲人送了东西,姚幼清自然不好不送,不然岂不是让人看出她在跟魏泓赌气? 于是只得点了点头,让他等等,自己回屋写信去了。 其实前些日子她就想过要给魏泓写信,但又想到他走前拿走自己肚兜时的样子,就气的又把笔放下了,一个字没写。 现在有人来问,她想想也觉得没必要再置气了。 王爷虽然在房事上很出格,总是做些让她羞恼的事,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好。 姚幼清这么想着,落笔时便由衷地写了些关切的话,不多时便将信写好,轻轻吹了吹晾干。 准备放到信封里的时候,她又想到什么,眼珠轻转,提笔在结尾加了一句,加完后仔细将信封好,一想到魏泓看到最后那句话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来人接过她亲笔写的家书和一件御寒的斗篷,笑着告退了,一路疾驰赶回边境军营。 魏泓当时正在处理公务,听说姚幼清送了家书和斗篷来,动作微顿,但并未抬头。 「放在那吧,我待会看。」 崔颢点头,将东西放下便退出去了。 帐帘一放下,魏泓便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将家书拿过来。 谁知手才刚伸出去,已经放下的帐帘又被人从外面掀起,崔颢探头道:「王爷,刚才忘了跟您说,连公子那边派人把今年的出息送来了,说是让您核对完之后尽快回复他,他过些日子可能要离开一趟,短时间内回不来。」 帘子掀起的同时,魏泓伸出的手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又迅速缩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头,作势整理本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知道了。」 崔颢这才再次放下帘子退了出去,等帘子落下后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帐中,魏泓又等了片刻,确定没人来打扰了,这才将家书拿过来拆开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姚幼清是个不擅长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如果是被人要求刻意写什么关怀的话语,那一定漏洞百出,很容易被看出来。 但这封信句句流畅通顺,没有半分刻意的痕迹,也确实是她自己平日说话的语气,可见真的是她自己写的,没人干涉指导。 魏泓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总算纾解散去,唇边渐渐浮现笑意。 这笑意在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又一僵,面色微微凝滞。 只见通篇关切的家书结尾,女孩问了一句:王爷今日换袜子了否? 他看着那比前面其它字迹都稍大一些的字,很快明白过来姚幼清这是故意气他,不禁摇头失笑,扯过一张信纸,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当天便让人送回去了。 姚幼清收到回信,上面只有两句话。 没换,等着回去臭你。 姚幼清看着那封信笑出了声,写了更短的一封回信过去。 魏泓打开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字:臭王爷! 臭字写的格外大,占了半张纸。 魏弛脸色当即一变, 砰地一声扯开笼子的门就要把里面的鹦鹉抓出来捏死。 那小东西却灵性得很,似是看出他要对自己不利, 在他伸手的同时用自己的尖喙在他虎口狠狠一啄。 魏弛吃痛, 下意识缩回了手, 低头一看被啄过的地方竟然鲜血直流。 宫人吓得脸都白了, 连声高呼让外面的人传唤太医。 魏弛眼角余光看到鹦鹉从笼子里飞了出来,一把将他推开。 「抓住它!给朕抓住它!」 可那鹦鹉最后到底还是飞走了, 除了在他手上留下一个伤口, 什么都没留下。 送来鹦鹉的官员本是想讨好魏弛, 哪想讨好不成反而被一只鸟连累。 他连声喊冤,说自己绝没教那鹦鹉说过什么污言秽语。 第38章 但这鹦鹉刚送来没几天, 除了魏弛之外就只有他近身的宫人才能伺候,等闲人想碰都碰不到。 宫人知道这是魏弛的鹦鹉,绝不可能教他说「放屁」这样的话,因此魏弛笃定是这鹦鹉被送进宫来之前就学会了。 那官员百口莫辩,最后只能认罚。 大金内乱, 上川边境因此安稳下来,百姓不用受战乱之苦。 魏泓在边境营地又守了一段时间,经多方打探确定今年冬天不会有大的战事之后便回到了仓城。 他回去时没有提前通知姚幼清,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到了才发现姚幼清根本不在家,而是去了李泰夫妇那里。 「……她是打算住在那了吗?」 魏泓嘟囔道, 转身便去了李宅。 李家宅院往常十分冷清, 若不是进来看到人的话还以为这宅子根本就没人住。 但今日才刚走进内院, 一阵嬉闹声便从里面传来,若非确定这就是李宅,魏泓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放慢脚步,让身后的下人也都停了下来,探头从院墙上的花窗向内看去。 只见药童果儿正拿根绳子在尾端拴了个草编的老鼠,拖在地上到处跑,小可爱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地追,姚幼清与李泰夫妇则在旁边看着咯咯地笑。 他们身旁不远处是刚跟魏泓一起回到仓城不久的李斗,想来那老鼠就是他编的。 果儿有时会故意停下来,等小可爱马上就要抓住老鼠的时候又把绳子往前一拽。 眼看就要到爪的老鼠又跑了,小可爱急得嗷嗷叫,迈着小短腿又开始追。 魏泓皱眉,随口念叨一句:「蠢狗。」 他声音不大,里面的狗却陡然刹住了脚,竖着耳朵戒备地四处乱看,边看边倒退着往姚幼清脚边缩,口中嗷呜嗷呜的低声呜咽着。 李泰夫妇不明所以:「小可爱这是怎么了?」 果儿眼珠转了转,扯着老鼠童言无忌。 「是不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 「胡说八道,」李泰叱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脏东西?」 果儿缩着脖子瘪了瘪嘴:「前院刘叔告诉我的,他说狗能看到人看不见的脏东西。」 「脏东西」魏泓:…… 李泰正准备再呵斥果儿几句,就见院墙后忽然走出了个人。 身形高大,相貌熟悉,总是黑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八万两银子。 「还真有脏东西……」 他改了口喃喃道。 魏泓:「……」 姚幼清正蹲在地上安慰小可爱,忽然听到一旁的李斗唤了声王爷,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远处走来。 「王爷!」 她站起身惊喜地唤道。 魏泓黑着的脸因为女孩欣喜的神情和语气而缓和,笑着走到她面前。 「我回来了。」 姚幼清点头,眼中亮亮,脸上欢喜雀跃不加掩饰。 以前魏泓回来时她也会笑着站起来迎他,但都是规规矩矩温婉清浅的笑,就像面对其他任何人时一样,就像…… 像曾经的季云舒一样。 但现在他能明显看出她的笑意深了几分,从眼底流露出来,和以往只是浮于表面客气规矩的笑完全不同,这是期盼他回来,因为他回来而感到高兴的神情。 从前魏泓觉得女人就应该像季云舒那般大方得体恪守本分才对,现在才知道原来当一个女人真心喜爱依赖一个男人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的。 所谓的大方得体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家人面前哪有那么多得不得体? 如果一个人能一直在另一个人面前保持最得体的样子,那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没把他当做自家人。 魏泓看着女孩的笑脸,很想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揉一揉,但碍于还有旁人在场便没伸手,只是眼睛仍旧盯在姚幼清脸上,有些挪不开。 李泰见他眼珠子都快黏到女孩脸上了,在旁啧了一声:「小可爱怎么见了你就躲?你平常是不是老欺负它?」 「没有没有。」 姚幼清赶忙帮魏泓解释。 「王爷对小可爱很好的,还经常给它买肉干吃,小可爱以前也很喜欢王爷,还总往王爷的书房跑,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过王爷真的没欺负过它!」 李泰轻嗤:「没准他就是在书房里欺负过小可爱!或者就是他把小可爱抓过去的!」 「这……」 「我没有。」 魏泓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是崔颢抱过去的,不是他,他既不承认也不心虚。 姚幼清点头:「王爷不会的。」 小可爱:「嗷呜……」 「好了。」 宋氏见李泰还要说话,开口打断。 「王爷刚回来,进屋喝口热茶吧,若是不嫌弃的话中午不妨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用膳好了,我让豆子交代厨房多添几道菜。」 魏泓以前偶尔也会在这里吃饭,便没客气,直接点头应了下来:「那就有劳伯母了。」 说完跟几人一起往正院走去。 李泰夫妇走在前头,魏泓与姚幼清肩并肩走在后面,李斗则直接去了厨房。 魏泓伸手想去牵姚幼清的手,被她笑着躲开,他又去牵,女孩又躲。 两人无声笑闹着,最终还是被魏泓得逞,拉着她走了一路,直到进门前才松开。 宋氏让人上了茶,问了几句边关的近况,见豆子还没回来,便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自己在这里坐一坐。」 第39章 走了几步见李泰还在椅子上喝茶,转头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李泰从茶杯里抬头:「我去干吗?」 宋氏也没解释,只是眉眼微沉:「去不去?」 李泰赶忙放下茶杯:「去。」 周妈妈走到门口帮他们撩起了帘子,之后自己也顺势退到了门外。 姚幼清此时若还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离开好让她和魏泓独处的话那就是傻了,忙站起来想叫住他们,却被魏泓一把拽回去直接抱在了腿上。 「王爷!」 她红着脸要起来,被魏泓箍着腰牢牢按住。 「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咱们新婚燕尔,这才让咱们单独说会话。」 姚幼清急道:「咱们都成亲这么久了,哪里是新婚燕尔!」 魏泓:「……小别胜新婚。」 说完见女孩还欲挣扎,在她耳边笑道:「别怕,有人靠近的话我能听见的。」 「可是……」 话没说完,被男人按向胸口:「我刚回来,你闻闻臭不臭?」 姚幼清一怔,旋即失笑,真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摇头:「不臭。」 魏泓也跟着笑了起来,低头在她脖颈上一阵乱蹭:「凝儿还是这么香。」 他下巴上新生出了一截短短的胡茬,扎的姚幼清直躲,娇声笑道:「王爷别闹,好痒啊。」 她不说还好,越说魏泓越是故意闹她,还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几下。 姚幼清面色绯红,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王爷……让我坐回去好不好?这是在伯父伯母家……」 魏泓虽然不舍得放手,但还是笑着应允了,在她唇角又啄了一下便放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倒是还想再亲近亲近,但再让女孩坐在他腿上蹭几下,他怕自己待会就要出丑了。 可是人虽然坐了回去,手却还是被他拉着,因为常年习武而带着硬茧的大手时不时在她指尖或是掌心轻轻揉捏。 姚幼清挣了几下没挣开也就算了,拉着手总比被抱着坐在他腿上强。 她半倚在方几上问魏泓边关有什么趣事,魏泓想了想,随便跟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 比如谁去外面巡视的时候不小心跌到了泥潭,滚了一身泥,等回到营地的时候那些泥都干了,成了泥壳,整个人弄得跟叫花鸡似的。 又比如军营里有匹母马生了小马驹,还很罕见的一胎生下了两个。 这些对很多女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她们也不喜欢听。 但姚幼清却觉得新奇而又有趣,因此听得津津有味,随着魏弛的讲述时而笑出声时而睁大眼,神情专注认真。 宋氏回来时便听到她清泉般欢悦的笑声,走进来笑问道:「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姚幼清跳着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满脸欢喜。 「王爷答应送我一匹小马驹,还答应教我骑马!」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想学骑马,但是爹爹觉得太危险了,而且女孩子学了也没什么用,就没让她学。 宋氏听了跟姚钰芝一个反应:「骑马?这……有些危险吧?」 「不危险,」魏泓在旁接道,「有我在。」 姚幼清正在兴头上,两眼晶亮似有星光,跟着点头。 「对,有王爷在,不危险!」 「缰绳不用抓得这么紧, 手臂放松。」 仓城郊外的树林里,魏泓坐在马背上对他身前的姚幼清道。 他说了要教女孩骑马,于是今日一大早就来到了这片树林。 崔颢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给姚幼清, 这匹马无论从性格还是体形都更适合她, 对于初学的新手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魏泓让姚幼清先给马儿喂了一块豆饼, 与它熟悉熟悉, 然后就带着她骑了上去。 新手第一次骑马时大多难免紧张,更何况姚幼清还是个女孩子, 又素来胆小。 她身子僵直地坐在马背上,小脸紧绷, 如临大敌。 魏泓看着觉得有点好笑,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 「别怕,很简单的。」 姚幼清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按他说的去做。 这匹马虽然看着没有别的马那么高大, 但毕竟是匹成年马, 对姚幼清来说也不算矮。 好在有魏泓在身后揽着她,她坐的还算稳, 也就没那么害怕。 魏泓带着她先慢悠悠地遛了一会, 等她习惯之后才让马儿小跑起来。 姚幼清的身子随着马匹的动作上下颠簸,魏泓在后笑道:「也别太放松了,腰背还是要用点劲, 不然待会小心把脑袋晃掉了。」 女孩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笑, 依言稍稍绷紧了脊背。 「对, 两腿夹紧马腹,马跑得快的时候屁股稍微抬起来一点,别坐那么瓷实。」 他说着在女孩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姚幼清大惊,下意识勒紧马缰,回头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 「王爷!」 魏泓低笑:「没事,这附近没人。」 他特地挑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让人提前来探查一遍,确定没人后围了起来,专门带姚幼清来骑马。 周妈妈和琼玉被留在了马车里,现在这附近除了他和姚幼清,就只有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崔颢和隐在暗处的护卫。 那些护卫的职责是保护他们的安全,确定没人靠近这里,所以都戒备地盯着外围,根本不会往这边多看一眼。 而姚幼清一个半点武艺都没有的女子,压根就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第40章 「崔大人还在后面呢!」 姚幼清道。 「他看不见。」 魏泓回道。 且不说崔颢在他们身后,确实看不见他对姚幼清做了什么。 就算真看见了他也会当没看见。 该瞎的时候瞎该聋的时候聋,这是崔颢跟随魏泓多年练成的自觉。 「冷不冷?」 魏泓扯过自己身上的斗篷,往女孩身上裹了裹。 现在其实并不是学骑马的好时候,天太冷了马一跑起来冷风便刀子般的往脸上刮。 要不是他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下来,女孩又热情高涨说自己不怕冷,他都不打算来了,想等到开了春再说。 姚幼清摇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周妈妈给我找了最厚的衣裳穿,王爷又不知从哪给我弄来一顶皮帽子,一点都不冷。」 这帽子是用当初连城送来的上好皮毛做的,魏泓自己很少戴,这回正好给姚幼清用了。 但是女孩脑袋小,带着有点大,还在里面又裹了个别的帽子才合适。 魏泓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笑着伸手去拉她握着缰绳的手,两只小手果然冻得冰凉。 「我来牵缰绳,你把手缩回去捂一捂,捂暖和了再接着学。」 姚幼清想说不用,但魏泓已经不容分说把缰绳接了过去,一手握着绳子一手绕过她身前,将她的两条臂膀也圈在了自己怀里。 她回头看了看,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王爷。」 魏泓看着她的笑脸,没忍住又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不待女孩开口便率先说道:「今日学半个时辰,学够了咱们就回去。」 「半个时辰?这么短?」 姚幼清皱眉。 「对你来说不短了,」魏泓道,「时间太长了你回去会腿疼的。」 可是半个时辰后,姚幼清一点都不觉得腿疼,缠着魏泓还想再学一会。 往常这种小事魏泓都会答应她,但这次却没应下来,在她耳边道:「你现在不觉得疼,回去了就知道了。」 姚幼清当时不明白,直到下了马坐车回城,到了王府再从车里下去的时候才知道魏泓说的没错。 原本并不疼的两条腿都酸痛起来,尤其大腿内侧,酸胀无力,她下车时险些没站稳崴了脚。 好在魏泓有先见之明,扶她下车的时候就揽了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她这才没跌到地上去。 「为什么会这样啊……」 姚幼清一边捏着自己酸痛的腿一边说道。 魏泓扯了扯嘴角:「刚才是谁缠着我说还要再学一会的?」 说着直接把女孩打横抱起,向内院走去。 姚幼清吓了一跳,忙挣扎起来。 「王爷,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魏泓不仅没放,两手反而抱得更紧。 「府里又没外人,怕什么?你别乱动,小心摔下去了。」 说完见女孩还要挣扎,压低声音道:「再乱动我就亲你了。」 怀中女孩这才安静下来,不再出声,因为害羞直接把头扎进了他怀里,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似的。 魏泓朗声大笑,一路将她抱进房中,放在了床上,顺手就脱了她的鞋子。 这动作让女孩警觉,赶忙抬脚,正俯身要靠近的魏泓就被她的足尖抵住了胸膛。 「王爷你要干什么?我……我腿疼。」 言下之意她现在不想做那些事。 魏泓失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女孩红了脸不说话,魏泓握着她的脚腕将她的腿挪开,凑过去道:「就是因为你腿疼所以我才要看看,万一磨破了明日就不许去了,等什么时候养好了再说。」 姚幼清一怔:「应该没有吧?」 她只是觉得酸痛,并没有刺痛,那应该就是没磨破。 「不看看怎么知道?」 魏泓说着便去解她的腰带。 他虽然已经让人在马鞍上加了厚厚的垫子,但这丫头细皮嫩肉的,谁知道管不管用? 姚幼清忙伸手阻拦:「我……我自己看看就是了,王爷你……」 「我又不是没看过。」 魏泓推开她的小手,三两下便将她的裤子褪到了膝下。 姚幼清面色涨红,又拗不过他,只能匆匆看了一眼,然后赶忙并拢了腿:「没磨破。」 魏泓自然也看到了,点点头站起身去找药油想给她揉一揉,这样会舒服一点。 谁知等找到药油回来,女孩又把裤子穿上了。 他站在床边哭笑不得:「动作挺快啊你?脱了。」 姚幼清摇头:「我自己来就好,或者……或者让周妈妈她们来也行,不用王爷你……」 「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魏泓坐下来打断。 女孩鼓着腮帮子半晌不动,见他又要伸手这才哼哼着不情不愿地把裤子半褪下来。 魏泓将药油倒在手里,像之前给她揉磕伤的小腿一般在她两腿内侧轻揉。 这药油是军中的常备药,李泰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不仅能治疗跌打损伤,对于缓解肌肉的酸痛也有良效。 他本是为了让女孩好受一点才给她擦药油,但擦着擦着心绪就开始有点飘摇起来,掌心无意识地渐渐往上。 姚幼清察觉不对赶忙阻止:「王爷,这里……这里不疼。」 魏泓回神,这才又将手挪了回去。 好不容易把药油擦完,姚幼清松口气要把裤子重新穿上。 男人将药油随手丢到一旁后却俯身便压了上来,封住她的唇一通狂吻。 第41章 姚幼清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等他终于把唇挪开能出声的时候喘息着道:「王爷,你刚才不是说……不做这些的吗?」 魏泓呼吸粗重,大手熟门熟路地扯开她的衣裳。 「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只是说要给她擦药油,可没说擦完药油什么都不做。 姚幼清仔细回想,无言以对,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腿疼……」 魏泓动作微顿,伏在她身上喘息不定。 他之前离开仓城很久,昨日刚回来,虽然昨晚已经抱着女孩亲近了一番,但显然是不够的。 这些日子的思念和夜半时分那些克制不住的绮念让他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女孩抱在怀里。 但是她腿疼,再像以前那般折腾她确实是不大合适。 魏泓吞咽一声,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哑声道:「用手好不好?」 姚幼清最讨厌用手摸那丑东西了,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魏泓却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半哄半迫着让她帮自己纾解了一回。 事后他见天色还早,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抚着她的脊背道:「我让人放水,咱们去池子里泡一泡。」 姚幼清的衣裳此时已经全被他解开了,身上有他的汗水还有他亲吻时留下的痕迹,手上腿上更是一片黏腻的污浊。 让她就这样随便擦擦就用午膳她也难受,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热水不多时便放好,池子里升起蒸腾的水汽。 魏泓带着姚幼清一起走了进去,像以前一样把女孩抱在身前,给她洗净身上的痕迹后便抱着她懒懒的不动了,只下巴垫在她的头顶,时不时轻蹭几下。 姚幼清也有些疲惫,在他怀中扭了几下身子,想找个舒服的角度靠一靠,结果挪动时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准备抬起来时却不知为何又踩了一下,很轻,只是把脚放在他宽大的脚背上,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般,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惊诧道:「王爷,你的脚好大啊!」 她可以把自己的脚全部踩在他的脚背上! 魏泓挑眉,抬腿把脚露出水面:「大吗?」 「大啊,」姚幼清说着把自己的腿也抬了起来,「比我大好多!」 两条腿紧挨在一起,男女之间的区别一目了然。 若说魏泓的腿像结实粗壮的树干,那姚幼清的腿大概就是最纤细柔嫩的树枝。 更不用说那两只脚的大小了。 这么一看魏泓也觉得差别确实很明显,笑道:「你的脚怎么这么小?」 说着用自己的脚碰了碰她白嫩的脚丫。 姚幼清反驳:「明明是王爷的脚太大!」 说完也碰了他一下。 魏泓不甘示弱又用脚轻轻碰她,女孩也跟着用足尖点了回去。 净房中响起两人的笑闹声,伴着哗啦啦的水声。 走到内室想催促两人出来用饭的周妈妈无奈摇了摇头,又笑着转身退出去了。 崇明元年的第一场雪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来临, 人们一早醒来,就看到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 雪下的不算很大,但也在地上房顶上积了薄薄一层,让孩子们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大人们也露出欢喜的笑容。 「瑞雪兆丰年, 来年会有好收成。」 周妈妈站在院子里笑道。 小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头一次看到下雪, 已经撒了欢地跑了出去,在院子里踩出一堆梅花印, 把姚幼清逗得直笑,也跟着跑了出去,专门往没被下人扫掉的地方跑。 「王妃快回来, 」周妈妈跟过去伸手拉她, 「仔细着凉。」 姚幼清侧身避开她的手,又在雪地里踩了一下, 边踩边道:「没事的,我就玩一会, 马上就回去。」 周妈妈嗔了她一眼:「这么大了还玩雪,若是不小心着了凉,王爷回来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责罚我们。」 边关虽无战事, 但魏泓还是会定期出去巡视,巡视地点不定,一次十来二十天, 然后再回到仓城歇个十天八天。 前几日他又离开了, 如今府里就只有姚幼清自己而已。 「……我以前都没怎么玩过嘛……」 姚幼清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雪地说道。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后来更是因为一场风寒过世了,据说那时也是个雪天。 因此父亲一直就不大喜欢她玩雪,每次看到总要皱着眉头连声叮嘱,说容易着凉不要玩,快回屋里去。 姚幼清是个听话的孩子,见爹爹担心也就乖乖回屋了,但心里到底是有些舍不得,即便回去了也总是坐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有时还会伸手接外面飘过来的雪花。 可惜能从廊下飘进来的雪花很少,就算接住了也很快就化掉了,她就只能坐在暖融融的室内隔窗望着。 如今嫁到上川,姚钰芝不在身边,魏泓也不在,没人管她,她便赖在外面不想回去。 周妈妈无奈摇头,让琼玉去把她的斗篷拿来。 琼玉应声转身而去,姚幼清在后面踮着脚道:「顺便把王爷给我做的手套也拿出来。」 那手套是魏泓让人比着姚幼清的手给她做的,为了方便她学骑马的时候戴着不冻手,眼下正好可以拿来玩雪。 周妈妈闻言又嗔她一眼:「踩一踩也就算了,你还想拿手玩!」 姚幼清吐了吐舌头:「就玩一会嘛,我待会回去喝姜汤就是了。」 周妈妈失笑,让她只能玩一会,待会到了用早饭的时候就回去。 姚幼清乖巧点头,接过琼玉拿来的手套戴上,又披上斗篷戴上兜帽,蹲下来攒了一个雪球,放在地上滚到了小可爱脚边。 第42章 小可爱看着滚过来的雪球先是戒备地往后退了退,然后见它半晌不动,试探着伸出爪子碰了碰。 雪球被它轻轻推动一下,它吓得又往后一缩,见它又不动了,试探着又推一下。 连续几下之后发现这东西并不可怕,它摇着尾巴欢喜地跳了几下,伸出两只爪子往雪球上一扑。 雪球不结实,被它一下扑碎,只余几个小雪块。 小可爱一下愣住了,歪着头站在原地一脸莫名,还用爪子扒拉了几下那堆雪块。 姚幼清被它逗得笑出了声,琼玉也在旁跟着笑,攒了个雪球又滚过去。 两个女孩逗着一只狗玩的忘乎所以,周妈妈在廊下看着她们,脸上露出慈爱笑意。 自从来到上川,小姐不仅没有因为这桩婚事变得闷闷不乐,还越发活泼起来,跟在京城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倒也不是说她变化大,只是她以前一直被拘束着,性子里那些活泼的天性都被压制,如今王爷什么都顺着她,老爷又不在身边管着她,她便成了本来的她,真正的她。 若是老爷看到,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周妈妈这么想着。 京城的姚钰芝没有看到这些,也无法得知他看到后是否会高兴,但他现在很不高兴是真的。 「这是胡闹!」 他与几位同年和学生坐在一起,愤愤拍案。 「南燕与大金开战,与我大梁何干?为何要无端兴起战事!」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 一位年轻的官员说道。 「但南燕此次趁着大金内乱,一举拿下大金三郡十八城,眼看着要直接攻占到榆淮地带。」 「朝中有主战派蠢蠢欲动,都道不能让南燕就此坐大,应出兵共伐大金,避免将来南燕攻占榆淮之后顺势借道侵犯我大梁边境。」 「可是且不说这种事还没发生,我们以此为由出兵毫无道理,最重要的是榆淮距离我大梁还有好一段距离,而且那里原本就是南燕的国土,只是数十年前被大金占去了,如今又被南燕夺回去罢了。」 「他们两国因为领土之争而战,我们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是啊,」有年长的人在旁附和,「我们在朝堂上反驳他们,他们却说我们不懂得未雨绸缪,等南燕打上门的时候再想反击就晚了。」 「可若照他们这么说,周边各国谁没有随时打上门的可能?难道因此就要主动征战?讨伐四方?」 「我看他们就是想怂恿陛下趁机从大金分一杯羹,还偏要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姚钰芝面色沉沉:「陛下答应了?」 「还没有,」年长的人回答,「不过看样子有些犹豫,正是因此我们才来找你。」 姚钰芝闻言轻笑,抚着腿道:「找我又有什么用?我一个辞了官的废人。」 「恩师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是三朝元老,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是他的太傅,而且……」 而且还差点成了他的岳丈。 最后这句年轻人反应过来没说,顿了一下道:「即便您辞了官,陛下对您还是很敬重的,也只是去了您御史台的职位,太傅之衔一直给您保留着。您若肯劝他一二,想来他是肯听的。」 「是啊敬渊,我们今日来找你也是这个意思,想让你劝劝陛下。」 「陛下跟你的关系一向很好,你去劝他最合适了。」 姚钰芝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还嫁到上川去了,可谓光棍一条。 别人去说都可能会被怀疑有什么私心,但姚钰芝是肯定没有的,所以他说的话最容易让魏弛信服。 众人再三恳求,姚钰芝也确实不希望大梁陷入战事,于是答应下来。 送走了众人,常管家面露忧色。 「老爷,您都已经辞官,何苦再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呢?」 「何况……何况陛下若真想兴兵,那就说明他不仅仅想做个守成之君,您去劝阻怕是也没什么用,还会让他心生芥蒂。」 姚钰芝摇头:「我虽已辞官,但不能因此就对朝中事全然不管,不然今后我若想知道什么,也不会有人愿意告诉我。」 别的事他可以不知道,但朝中有关上川的消息他一定要了解,因为他的女儿还在那里。 他若想知道这些,就不能和过去的同僚断了往来,也不能在他们遇到难处的时候置身事外,不然今后谁又肯帮他呢? 更重要的是…… 姚钰芝走到一扇屏风前,看着挂在上面的舆图,视线落在会州等地,面色沉重。 「我大梁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国库已经接连数年入不敷出,全靠当年高宗在位时打下的家底撑着。」 「就算陛下有逐鹿天下之心,想做个一统江山流传千古的皇帝,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真正的明君应该懂得审时度势,而不是一味的穷兵黩武。 眼下南燕大金打得火热,虽然看似是南燕占了上风,但这些年来南燕的国力如何也是有目共睹的。 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让他们险些灭国,就算之后缓过了一口气休养生息,以他们如今的兵力,也绝不可能一口气把大金吞下去。 最好的时机应该是等他们两败俱伤都喘不过气的时候再动手,那时能得到的利益最大,付出的代价也最小,而现在急于掺和进去,劳民伤财不说,能不能在南燕大金的军队都囤压在边境的时候得到好处还不一定。 姚钰芝忧心忡忡地进了宫,魏弛免了他的礼又赐了座,等他说明来意后沉吟片刻,像以前在他身边求学时一般抿了抿唇,面色腼腆。 「说起这件事……朕其实也正想去请太傅,让太傅帮个忙呢。」 第43章 帮忙? 姚钰芝皱眉:「什么忙?」 魏弛道:「朕也觉得如今南燕大金军队都囤压在一处,此时从那边发兵并不妥当,所以……朕想让十四叔从朔州发兵,与南燕一起形成夹击大金之势。」 「大金内乱,又有南燕牵制,十四叔从朔州发兵定然无往而不利。」 「如此一来咱们就可避开南燕大金的大批兵马,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夺取大金,这样朝中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的人应该都可以接受。」 主战的人是为了扩展大梁国土,给大梁争取最大的利益。 主和的人是为了减少大梁的损失,不让大梁因战事而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倘若有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以让大梁即便征战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那么主和派就也能被说服。 「大金这些年时常侵扰我大梁边境,咱们出兵也不算师出无名。」 「而且十四叔倘若能从北面收服大金,将大金领土变为我大梁领土,那将来就再也不用担心金人扰边,岂不一劳永逸?」 这道理谁都懂,但是从南燕与大金交战以来,朝中自始至终无人提出,就是因为知道提了也没有用。 自古以来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上川乃至朔州兵马都尽在秦王掌控之中,他若不想接朝廷的军令,有的是办法可以拒绝,朝中人谁提出让他出兵谁就要想办法说服他。 可是谁又能说服秦王? 没有。 当初太。祖皇帝建国,打到上川边境之后便没再继续征战,原因就是前面大片领土都贫瘠荒废,无论是天气还是土地都不适合百姓居住。 便是边境上以游牧为生的金人都不喜欢在那里放牧,可见是个真正的不毛之地。 虽然越过那片地方,前方就有相对富饶的城镇和土地,但相应的驻守的兵马也就多了起来,想要攻下需要投入的兵马和辎重也就越来越多。 秦王当然可以趁着大金兵力虚弱的时候攻打过去,但相应的,他的身后也就空了出来。 一旦他的兵马离开朔州,就等于将自己的大本营拱手让给了朝廷,朝廷若是掐断他的补给,他便会陷入绝境,反而成为被夹击的那一个。 想要说服秦王,就要先保证朝廷不会对在背后对他下黑手。 但谁又能保证呢? 「朕可以保证,」魏弛对姚钰芝道,「朕保证攻下大金后还将上川作为十四叔的封地,绝不收回。」 「只是朕说的话……十四叔不一定会信。」 他说着满含期盼地看向姚钰芝,「所以太傅,朕只能求你了,求你写封信帮忙劝劝十四叔,让他为朕,为大梁出一份力吧。」 「陛下怕是在说笑吧?」 姚钰芝回府后,常管家皱眉道。 「您与秦王有仇的事众所周知,您说的话秦王又怎么会听呢?」 姚钰芝虽然名义上是魏泓的岳丈,但这个岳丈仅仅是因为先帝赐婚而已,魏泓心里可从没把他当做岳丈,更不会因为娶了他的女儿就对他言听计从。 「陛下知道,所以让我写信给凝儿,让凝儿去劝他。」 「这……这不是一样吗?」 常管家道。 秦王不喜欢老爷,自然也不会喜欢老爷的女儿,老爷正是因此才每日忧心忡忡,对小姐在上川的生活担忧不已。 「这就是秦王的奸诈之处!」 姚钰芝愤愤道。 「陛下不过是派人去了上川一次而已,现在连他都相信秦王真的对凝儿动了心!凝儿天真无知,又怎会知道那男人的下作手段!还不定怎么被他哄去了呢!」 他说着红了眼眶,心口一阵抽痛。 常管家默然片刻,叹了口气。 「且不说秦王对小姐的心思到底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因为小姐的几句话就出兵伐金啊。」 秦王若是那种耳根子软会因为女人的枕边风就做出这种决定的人,那他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做这么久了。 「我知道,」姚钰芝道,「陛下也知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想让我说服秦王。」 「那他是为了什么?」 常管家不解。 「为了坐实我桀骜不驯拥兵自重,不将朝廷和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的名声。」 魏泓看着姚钰芝写给姚幼清的信说道。 「他知道我绝不会出兵,到时候就可以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已经想尽了办法,软的硬的都试过了,但我就是不听。」 「这样就算将来他要对我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说他翻脸无情鸟尽弓藏,而会说我罪有应得。」 虽然魏泓跟先帝魏沣之间几番较量,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得罪了对方,但魏弛登基后,魏泓还并未对他做过什么,所以他不好主动对魏泓先下手。 一是他现在确实没这个本事,二是他是魏泓的亲族,更是晚辈。 当初他爹杀那些兄弟的时候还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呢,别说他要对自己的亲叔叔动手了。 「黄口小儿 ,用的都是他爹用过的法子。」 魏泓冷笑道,说完又加了一句。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儿缘屋栋。」 姚幼清蹙眉:「王爷你别这么说。」 魏泓听了面色一沉,拿着信的手紧了紧:「为什么不能说?」 她难道还惦记着他那个侄子? 正暗暗咬着后槽牙,就听姚幼清说道:「陛下是先帝的儿子,先帝是高宗的儿子,你这么说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魏泓一噎,旋即失笑:「你说得对。」 第44章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微挑。 「你不觉得我是在故意抹黑陛下?」 姚幼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怔,张了张嘴似是不知道怎么说,犹豫片刻后才低声道:「我觉得……陛下或许……做得出这种事。」 「为何?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按理说她应该很相信他才是。 姚幼清低头,手指扯着自己的衣袖。 「陛下的确对我很好,但是……他不该对我这么好。」 魏泓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女孩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有些飘远。 「古语有云,发乎情止乎礼。我与陛下当时男未婚女未嫁,他对我那么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就连爹爹也这么觉得。」 「虽然他的本意可能是好的,但是……这也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魏弛当时身为太子,身份尊贵,他不加掩饰的对姚幼清好,流露出对她的情意,谁还敢上门提亲? 姚幼清那时只是觉得压力很大,但并未多想。 今日魏泓让人给她送来了父亲的书信,信上让她劝王爷出兵伐金,她才觉得他的心思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封信虽然的确是爹爹亲笔所写,但却不是姚家的人送来的,而是跟着军令一起被宫中人送来的,信上内容更是怎么看都不像是爹爹会主动提出的事。 因为他向来反对妇人插手朝廷之事,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劝王爷出兵呢? 在他眼里,王爷又怎么会是那种因为她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的人? 这信若不是爹爹自己想写的,那就是有人逼他写的,写信的用意怕是正如王爷所说的那般。 姚幼清据此再回想当初的事,这才觉得魏弛那时或许就是有意让人知道他喜欢她,不敢靠近她,这样她就没办法嫁给别人了。 魏泓眸光微凝,紧紧盯着女孩的侧脸。 「你不喜欢他?」 姚幼清摇头:「陛下对我虽好,但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这话让魏泓脸上露出了笑意,心中一阵舒畅。 姚幼清自己说了半天,又忽然想到正事,焦急道:「那王爷你该怎么办啊?真的要违抗军令吗?」 魏泓勾唇一笑,将那封信拍到桌上。 「让我出兵也可以,先把这些年欠朔州的军饷补齐再说,不然我缺粮短兵的,怎么出征?」 姚幼清闻言瞪圆了眼:「朝廷拖欠朔州军饷吗?」 魏泓点头,摸着下巴粗略估算一下。 「少说也有百万两吧。」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那王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魏泓笑着拉过女孩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穷过来的。」 说完见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笑道:「放心吧,只是最初几年很穷,现在已经好了。」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朔州早已不是曾经的朔州,现在的他也不是曾经的他。 姚幼清点了点头,叹道:「王爷真厉害……」 这句夸奖里又包含了一些心酸,仿佛亲眼看到他这些年的不易。 魏泓笑着将她又抱到腿上亲吻一阵,伸手想从衣摆探入她后背的时候被她拒绝,抓着他的手腕道:「王爷,我已经……把那个放到你包袱里了,你不要闹我了。」 自从头一次抽走姚幼清的肚兜以后,魏泓每次离开时都要从她身上抽走一件。 姚幼清羞的满面通红,却又挣扎不过,只能气鼓鼓看他得意地拿着肚兜离开。 今日魏泓又要走了,他一伸手姚幼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才赶忙阻拦。 魏泓低笑:「我就要你身上穿的这件,这件才有凝儿的味道。」 说完又要把手伸进去。 姚幼清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就是我身上穿的,早上才换下来的,真的,不信我拿给你看!」 魏泓挑了挑眉,看女孩拿过给他收拾好的包袱,打开一角果然看到一个粉色的肚兜,看花色确实是她今早穿的那件。 「今日这么自觉?」 他笑道,伸手把重新系好的包袱接了过来。 「还不都怪王爷,每次都拿走……你走了我又要去换新的,周妈妈都看出来了。」 姚幼清低声嘟囔。 魏泓大笑,把她拉过来又亲了几下,闻够之后才拎着包袱走了。 这个包袱里带的东西很少,都不是魏泓路上常用的东西,所以他直到营地才打开,免得被别人看到了。 可是当他打开包袱把那肚兜拿出来一看,却发现那肚兜的颜色和花样虽然和姚幼清穿的那件一模一样,但却大了不止一点点,根本就不是她的尺寸。 魏泓额头青筋一跳,莫名地将那肚兜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果然不大不小正合适,就像是比着他的身子做的似的。 「臭丫头,」他拿着那件肚兜咬牙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外面有人唤他,说是几位将军已经到了议事的营帐,就等他过去了。 魏泓应了一声,随手用一件别的衣裳把这肚兜挡住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在营帐里说完了最近的军情,散去后魏泓独自一人留下处理积攒的军务。 他查阅军报查到一半发现有些不对,其中一份有关钱粮的数目对不上,仔细翻看之后才想起这跟另一份应该是对应的,那份他在路上看到觉得存疑,就先单独收起来了。 恰逢此时郭胜来他送东西,他顺嘴道:「子义,帮我去我的营帐拿一份军报,就放在桌上了,进去就能看见。」 第45章 郭胜点头,转身去了他的营帐。 他很久没有近身伺候过魏泓,拿到军报后看到他的营帐乱七八糟,皱了皱眉。 「我这才多久没在王爷身边伺候,怎么现在连衣裳都没人给王爷叠了?」 说着便走到床边想把魏泓乱堆的衣裳给他整理好。 谁知才刚拎起一件,就从下面掉下一件粉色的肚兜来。 郭胜大惊,慌忙捡起想放回去,拿起来却发现这肚兜奇大无比,都可以当新娘子的盖头了! 哪个女人会穿这么大的肚兜? 反正王妃肯定不会! 但王爷身边除了王妃也没别的女人了啊…… 那这肚兜是…… 郭胜鬼使神差地拿着那肚兜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差点吓晕过去。 他的身材跟魏泓差不多,只比他矮了一点,这肚兜他比着差不多刚刚好! 他忽然间仿佛明白王爷为什么不让他近身伺候了,涨红着脸将那肚兜又放了回去,用刚才的衣服重新压好,往回走的时候一路都在想王爷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癖好。 不等想出个所以然,已经到了议事的大帐,低着头把军报递给魏泓便要离开。 魏泓还有事要跟他说,开口道:「子义,你……」 郭胜:「我什么都没看见!」 魏泓:「……」 紧闭的房门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琼玉红着脸离开门前, 对刚刚被赶出来的小可爱招了招手。 「小可爱, 来,我们在这边玩。」 刚刚王爷回来了, 一进屋就关了房门,还把除了王妃之外的人和狗全都赶了出来, 一看就是要…… 要做羞羞的事。 青天白日的琼玉不好意思站在门口听着,索性带着小可爱到院子里玩, 等里面叫人的时候再过去。 房中, 魏泓将姚幼清压在身下,按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压在头顶。 「胆子挺大啊,敢拿那种肚兜来骗我!」 害得他被郭胜那个棒槌以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最近见了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姚幼清非但没有因他的动作感到害怕, 反而笑出了声。 「王爷穿着可还合身?」 魏泓低头在她唇上啃了一下:「还说!今日非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 他说着在她脸上一通乱啃, 蹭了她一脸的口水不说, 下巴上的胡茬还扎的她又疼又痒。 姚幼清笑着闪躲,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停下来时女孩趴在了男人身上, 还在咯咯直笑。 直到男人的手从她腰间往下滑去, 她才羞红着脸半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却被他又立刻按了回去。 「我们还没试过这样呢。」 魏泓说道,手上越发不老实起来。 姚幼清哪里挣得过他, 忙道:「王爷, 你不是说这次回来给我带小马驹的吗!」 之前刚出生的小马驹太小了, 还没断奶,不适合带给姚幼清,所以这件事就先拖下来了。 前些日子魏泓托人找到了一匹大宛良马的马驹,写信告诉了姚幼清,说这次给她带回来,她就一直期待着,眼下正好借机提起。 魏泓轻笑,坐起身来:「马驹什么时候不能看?栓在那又跑不了。」 说着又把女孩抱了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姚幼清几番挣扎不过,抓着他的衣襟哀哀恳求:「王爷,求你了……」 说话时秀眉轻蹙,微微噘着小嘴仰头看着他,分明是在撒娇。 魏泓半边身子都酥了,再次感慨姚钰芝那个老古董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娇甜可爱的女儿。 他轻抚女孩的面颊,拇指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摩挲几下:「再说一遍。」 姚幼清便晃着他的衣襟又轻轻细细地说了一句:「求你了。」 魏泓眸色微深,舔了舔牙根,低头在她唇边狠狠亲了一下,强压下自己的欲望,抬手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 「暂且放你一马。走,带你去看小马驹。」 姚幼清赶忙从他腿上下来,笑着整理好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跟魏泓一起走出了房间。 那马驹因是给姚幼清的,所以就关在了内院一间单独的马厩里,方便姚幼清时常去看它。 姚幼清隔着老远便看到马厩里关着一匹小马,松开魏泓的手鸟儿般飞了过去,扑在马厩门口。 「它好漂亮……」 这马驹虽小,却已然可以看出几分神驹风范,皮毛油亮,脖颈修长,四肢匀称骨骼健壮,浑身上下除了额头有一小块白色斑点,其余地方均是乌黑。 两只眼睛尤其漂亮,像两颗又大又圆的紫葡萄。 魏泓走过去道:「这是大宛马的马驹,我让人千挑万选的,长大以后不会输给赤羽。」 赤羽是魏泓的坐骑,身姿挺拔威风凛凛,远非寻常马匹可比。 「它现在还小,你从小养着它将来它自然就会跟你亲近,认你为主人。」 「不过好马也要有好料才行,不然也会养废。」 说着指了指站在马厩旁的下人:「我专门配了个养马的小厮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或者直接交给他就是了,肯定出不了错。」 下人闻言立刻上前两步,躬身对姚幼清施礼。 姚幼清点头,对魏泓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她想亲手摸一摸这匹马儿。 「进去干什么?我让人给你牵出来就是了。」 魏泓说道。 下人立刻打开马厩的门,将里面的小马驹牵了出来。 第46章 这马驹虽然一看就不是成年马,但对于姚幼清来说个头其实也不算太小,只是还不到使役年龄,最好不要驼重物罢了。 她伸手摸了摸马儿的脖子,马儿或许是刚到新的地方还不太适应,打个响鼻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蹄子在原地不安地挪动几步,但因为缰绳还在下人手里,所以并没能挣脱开。 姚幼清好像看出它的不安似的,手上动作更轻,一边顺着它的鬃毛一边轻声细语地道:「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躁动不安的马驹片刻之后便安静下来,任由她抚摸,甚至还主动把自己的头往她掌心蹭了蹭。 魏泓在旁看着,唇角微微勾起。 这丫头似乎生来便很容易和这些动物亲近,就连他那匹向来脾气不好的赤羽都对她很温和,她喂什么它就吃什么。 「王爷,它有名字吗?」 姚幼清摸着马儿问道。 「没有,」魏泓道,「军中的马都是主人自己取名字,你喜欢什么就给它取什么好了。」 反正小可爱已经被那只狗叫了,她总不可能再取个什么让人叫不出口的名字吧? 魏泓正想着,就见姚幼清眼中一亮,俏声道:「那就叫小乖乖吧!」 魏泓:「……」 「不好听吗?」 姚幼清见魏泓半晌没说话,回头问道。 魏泓:「……你高兴就好。」 负责养马的下人在旁憋笑憋的辛苦,低着头生怕被魏泓看见。 没过几天,小乖乖跟姚幼清就彻底熟悉了,和她亲近得不得了。 姚幼清几乎每日都会带它出去玩,有一日还带上了小可爱一起。 可惜小可爱虽然很喜欢小乖乖,总爱跟在它屁股后面,但小乖乖却似乎不大喜欢小可爱,对它爱答不理。 这日姚幼清又带着一狗一马一起出门,在树林里闲逛的时候小乖乖被小可爱跟的烦了,忽然跑了起来。 小可爱撒丫子就追,又如何追的上一匹马? 姚幼清在后面看的笑弯了腰,两手放在嘴边喊道:「小可爱,别追了,你腿这么短,追不上的!」 小可爱脚下一顿:「嗷呜……」 冬去春来, 崇明元年三月, 魏泓带着姚幼清回到了胡城。 南燕在这期间一举夺回了数十年前丢失的故土,且并未就此止步,而是仍旧囤压重兵在两国交界, 蠢蠢欲动。 魏弛曾下旨让魏泓从朔州出兵,此举一出, 朔州各地纷纷上折, 哭爹喊娘的叫穷, 说朝廷拖欠了他们多年军饷,每逢有什么惠民减赋的政策也从不惠及他们。 为了如数上缴赋税, 他们只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想尽办法才能抠抠索索勉强度日,不给朝廷增加负担。 如今朝廷要他们出兵, 他们不敢违抗, 但真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粮草兵器全部短缺, 除了军户不得不参军,没有年轻人愿意应征入伍, 就连民夫都征不上来, 嫌军中日子过得还没有自家好。 若是一定要让他们出兵伐金的话,那希望朝廷能补齐之前欠下的军饷,并准备充足的粮草辎重, 不然他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心无力。 这样的折子雪花般飞到京城, 几乎将魏弛的龙案堆满。 「以前怎么不见他们哭穷?这个时候到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是啊,这些折子写得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有意为之,他们就是故意找借口不想出兵!」 魏弛让人将来自朔州的奏折给大臣们传阅,引起朝中人一阵愤愤不平。 就像他明知魏泓不会出兵还是下达了军令,魏泓明知他是故意为之还是直白的予以了回击,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告诉他,朔州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一句话整个朔州都不会派出一兵一卒,他能奈他何? 虽然魏弛的本意就是要坐实他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事实,彰显出他的「狼子野心」。 但魏泓如此直白的回应还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让他难堪。 即便达到了目的又如何?魏泓根本不屑于他的这些小手段,就像不屑他的父皇一样。 「朝廷拖欠朔州多少军饷?若是不多的话先想办法从别处补齐就是了,到时候看他们还找什么借口!」 有年轻的官员沉声道。 这话说完户部的人险些跳起来:「你说得轻巧,从哪里补?近年来各地天灾不断,赈灾粮款流水般的支出去,又不得不减免赋税让受灾之地的民众能缓一口气。」 「好在这些年大梁还算太平,从军务上能省一些钱,这才足够周转。」 「眼下除了朔州,还有其他地方的军饷也多多少少拖欠了一些,若是补了朔州,其它地方也都上折子让补齐怎么办?到时候从你的俸禄里补吗?」 朝廷拖欠军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分多少而已,这点便是身为皇帝的魏弛也是知道的。 那年轻官员被堵的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又没说要一口气都补上,事分轻重缓急,先把朔州补上,其他地方再等一等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别的地方就堵不住了,而且这些来自朔州的折子本意根本就不是要钱,而是拒绝出兵,所谓的军饷不过是借口罢了。」 有人在旁打圆场道。 他们这些官员虽然很多并没有亲自去过朔州,但也知道朔州兵强马壮,靖远军更是以一当十,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 不然先帝当初登基之后也不会第一个就要对秦王动手,结果没能得逞不说,反倒激怒秦王,跟朝廷彻底翻脸,就差直接举起反旗了。 这些年大梁其他地方天灾人祸不断,朔州倒是顺风顺水,秦王兵马也越发壮大,有人私下里甚至说秦王才是天意所归。 第47章 朝廷若是把银子拨过去,那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秦王最后就算是出了兵,这仗怎么打,打成什么样,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可年轻人血气方刚,非但没有就此住口,还继续道:「就是因为知道是借口所以才要补啊,这样秦王就没有借口了!」 「那我们岂不是被秦王要挟,如了他的愿?今后是不是谁都可以用这种法子威胁朝廷?动辄就违抗军令不尊圣旨?」 户部的人怒道。 「那不都该怪你们户部没有按时拨下军饷,才让他有理由可以威胁朝廷?你们倘若每年都按时拨下军饷,他如今又怎么会以此为借口?」 两边的人吵了起来,间或夹杂着几句市井粗话,一边说一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边说另一边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 负责监督维持朝堂秩序的监察御史吼的嗓子都快哑了也没人理,朝堂上争执不断,却都是互相指责,最后谁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自然也就没办法让秦王出兵。 直到南燕和大金的战事告一段落,大梁始终未曾派出兵马,主战派闹了一阵发现魏弛虽然没直接驳回他们的意见,但暂时似乎也没有出征的打算,便只能偃旗息鼓,免得被他厌烦。 姚幼清离开胡城半年,再回来时发现一切如旧,只是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秋千。 她看着那两人坐着都还有富余的秋千,对魏泓道:「王爷,是你让人搭的秋千吗?」 魏泓点头:「我去别人府里的时候看到他们花园里有秋千,就让人在这也搭了一个。」 王府的院子大,院中还有一棵古树,树下可以纳凉,撘一架秋千在这里刚刚好。 「可是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大啊?」 姚幼清不解道,说着还伸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这秋千比她双臂展开的距离还宽,坐两个人都富余。 魏泓笑了笑,凑近她耳边。 「等到了夏天我们就在这里纳凉,我枕着你的腿躺在秋千上,你一边给我打扇一边给我念书,岂不快哉?」 这也是他为什么让人把秋千搭在了院子里,而不是花园的原因。 花园人来人往姚幼清肯定不好意思,而且以后他们若是有了孩子,总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 姚幼清小脸一红,瞪他一眼:「我才不要!」 说着进屋去了。 魏泓笑着跟上,又带她去看了净房的水池。 他之前就答应过她要把王府的净房改成跟仓城一样的水池,他们不在的这半年下人早已经改好了。 「这水池好大啊!」 姚幼清进去后惊呼道。 王府的净房大,水池自然也就更大,她觉得自己都可以在里面凫水了。 她想到这眼中一亮,转头问魏泓:「王爷,你会凫水吗?」 魏泓点头:「会啊,怎么,你想学?」 姚幼清嗯嗯两声,拉他的手:「你教我好不好?」 魏泓低笑:「学凫水的话这池子还是小了,顶多在这教你怎么飘起来,回头我带你去蜀凉山的庄子上学,那有条河,学凫水正合适。」 姚幼清既有些向往又有些担心:「那……会不会被人看到啊?」 就算是自家的庄子,山上的河跟房间里的水池毕竟不一样,她怕自己浑身是水的样子被人看了去。 魏泓大笑,揽着她的腰将她箍进自己怀里。 「谁敢看?我把他的眼珠子挖了!」 姚幼清抬头:「我说正经的呢!」 魏泓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放心吧,你去的时候我让人提前把附近围起来,肯定没人看见。」 姚幼清闻言点头,又问他什么时候去。 「现在不行,天凉水也凉,等夏天的时候再带你去。」 两人说定后便又回了内室,周妈妈这时过来对他们道:「王爷,王妃,楚娘子昨日离开了王府,临行前留下了一封信。」 说着把那封信递了过来。 之前楚嬿自请离去,但后来因为受了伤就暂时留了下来,姚幼清让她养好伤之后再走。 再后来姚幼清随魏泓去了仓城,这期间楚嬿养好了伤,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直到前些日子听说他们即将回来才收拾好了行李,昨日知道他们今日即将抵达,这才赶在他们回来之前走了。 魏泓皱眉,下意识以为那封信是写给自己的,开口道:「人都走了留书信做什么?拿去丢了吧。」 楚嬿在王府的时候他虽然算是待她不错,但也仅仅是因为那张脸不曾亏待她而已,从未真正动过什么男女之情。 如今因为知道了当初他与季云舒之间那场婚约的真相,他连对那张脸仅有的怜惜都没了,也根本就不想看这封信。 周妈妈怔了怔,面色有些为难。 「王爷,这封信……是写给王妃的。」 魏泓:「……」 他低头仔细一看,只见那信封上的确写着「王妃亲启」几个字。 可是他的通房走了为什么要给他的王妃留信? 说他坏话吗? 姚幼清也有些不解,伸手接了过来,将里面的信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魏泓用眼角余光去扫信纸上的内容,却因为中间隔着个炕桌看的不是很清楚,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迹。 结果还不等他看清,姚幼清已经看完了信转过头来。 他赶忙坐了回去,轻咳一声,道:「她说我什么你都不要信,我没喜欢过她,也没亏待过她。」 姚幼清皱眉,又把信的内容扫了一遍。 「王爷,楚娘子并未在信里提起你啊。」 第48章 魏泓:「……」 姚幼清直接把信递了过去:「她说她闲来无事跟丁叔一起打理了我在上川的铺子, 信里都在说这些铺子的事。」 之前离开胡城的时候姚幼清并未把丁寿也带去,而是让他留在了这里。 没想到楚嬿这段时间竟然跟丁寿一起帮她打理铺子, 而且似乎做的很好。 虽然姚幼清对这种事并不擅长,但多少也学过一些, 能看出个大概, 从楚嬿信中的言辞间可以看出她真的下了功夫。 魏泓皱着眉头把信拿过去看了一遍, 发现上面几乎通篇都在说姚幼清那些铺子的事,告诉姚幼清有哪些铺子的收益和前景都很好, 应该重点照看,哪些铺子前景一般,若是没有那么多精力打理的话可以放弃。 另外她还说了一些铺子存在的问题,有些她已经和丁寿一起盯着整改了,有些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就是,不要因为短期内看不到收益就把不该放弃的铺子放弃了。 末了还殷殷地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每日三餐定时, 天冷记得添衣, 并表达了自己浓浓的不舍。 魏泓从头看到尾, 直到最后「祝安好」也没看到上面出现「王爷」两个字。 楚嬿别说是说他坏话了, 根本自始至终提都没提他, 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你跟她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纳闷道。 若不是姚幼清是个女人, 他都怀疑楚嬿是她的通房才对。 「没有啊, 」姚幼清道, 「我跟楚娘子并不算很熟悉。」 「……」 不熟悉她这么关心你? 魏泓一脸莫民奇妙,又忽然想到城中的那些百姓。 说起来她跟那些百姓也不算多么熟悉,不过是平日里简单的问候关切几句,就能轻易讨得对方欢心。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王妃不只是容易跟动物亲近,跟人也很容易亲近! 一股危机感在魏泓心中油然而生,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以后要让她离外面那些男人远一点,尤其是连城那种不三不四的东西。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魏泓不过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就有人来告诉他说连公子找他,约他老地方见。 他点点头将信还给姚幼清,对她道:「我中午不在府里用膳了,你吃过饭睡个午觉好好歇歇,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姚幼清乖巧点头,将他送到门口,又让人把丁寿叫来问他关于那些铺子的详细事宜。 小竹楼的露台上,连城照例左拥右抱好不自在。 魏泓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挥退了那些女妓,道:「我以为你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连城给他倒了杯酒,推过去:「这小竹楼里那么多美人等着我,实在不忍心离开她们太久,只能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一解美人的相思之苦。」 说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 「美人美酒,这才是我向往的日子啊!」 魏泓冷笑,仰头把他刚才给自己倒的那杯喝了,又拿过酒壶满上一杯,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胃口太大小心把自己撑死。」 连城执杯的手微顿,眼中泛起笑意,若有所思的将酒杯转了转,看着里面清亮的酒液沿着杯沿微微晃动。 「王爷是怎么做到一直如此冷静的?这大好的江山,遍地膏腴,难道你就从来没动过心思吗?」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周围,这一指意味的不止是胡城,上川,朔州,而是更多。 魏泓再饮一杯,道:「志不在此,且我曾经立下重誓。」 连城啧啧两声:「王爷是个重诺之人。」 说完又摇头叹息:「只是不知这诺言还能守多久,我可是听说京城那位跟先帝一样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已经开始在朝中败坏你的名声了。」 魏泓朗声大笑:「我在朝中有什么名声可言?还怕他们败坏吗?」 连城认真想了想,最后点头:「也是!」 魏泓不再跟他耍嘴皮子,将专程带来的一张舆图拍在了桌上,随手圈了一片地方。 「这里,归我,其他地方你能拿下多少是你的事,我不管。」 连城皱眉:「王爷刚才还说我胃口大,你这胃口可也不小啊!」 魏泓轻笑:「我吃得下,你管呢?」 「……没得商量了吗?再让我一些可好?你看如果以这里为界,那……」 「没得商量。」 魏泓直接打断。 「你既然回来找我,那就说明剩下的都是你自己吃不下的了,没我配合你想多占一点都不行。」 「要么合作双赢,要么就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反正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连城沉默良久,最终再次叹气。 「王爷果然志不在此。」 志在此处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就这么定了。」 魏泓在舆图上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落在自己刚才说的那片地方。 连城点头:「定了。」 伸手落在另一边。 魏泓与连成一起吃了午饭,又商议了许多细节,这才回到王府。 他本以为姚幼清在午睡,到了才发现她并未休息,而是在看一些账册。 魏泓皱了皱眉,正准备问她怎么不好好休息而是看这些东西,就见她招手唤自己过去。 「王爷你来看,楚娘子好厉害啊。」 说着将手中账册摊开放在他面前。 「不过短短半年而已,她就让我的铺子盈利比以往多了三成,丁叔说若是按楚娘子走的时候交代的那些去做,今后挣的还会更多的。」 第49章 魏泓低头看了看,将几本账册对比一番,果然差别很明显。 他以前知道楚嬿是个商户之女,但并不知道她在这方面有什么出色的才能,就算是看了她留给姚幼清的信,也只是觉得她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但并没觉得有多出彩。 毕竟论起经营,他身边的好手也不少,一般人并不能入他的眼。 但这几本账册摆在眼前,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楚嬿确实很有天赋。 「的确不错。」 他难得肯定地说了一句。 姚幼清跟着点头,喃喃道:「真是可惜,楚娘子明明这么有才能,却因为家道中落成了王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通房。」 「倘若她没有遇到那些难事,想必会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如她爹娘期盼的那般凭一己之力支应起门庭。」 魏泓不置可否,将那些账册又放了回去。 「人各有命,你就别替她感怀了,她既然有这个本事,想必去其他地方过得也不会差。」 「但愿吧,」姚幼清低声道,又转头看向魏泓,「王爷,你今后若是再收通房的话可千万别找个跟我相似的。」 魏泓一噎:「我什么时候要收通房了?」 说完想起楚嬿,眉头一拧。 「我当初是因为没成亲才收了她的,还是她自愿的,我又没逼她。」 「我知道,」姚幼清道,「可是你因为她与季大小姐长的相似就收了她,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啊,季大小姐若是活着的话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的。」 「……为什么?就是因为长得像所以不是应该更好接受一点吗?」 当初就是因为楚嬿跟季云舒长的相似,他觉得就算季云舒知道了也能明白她是因为喜欢她才收了楚嬿,且成亲前就送出去了,应该不会太在意才是,怎么到了姚幼清嘴里却反过来了? 姚幼清听了眉头皱的比他还紧:「王爷你怎么会这么想?就是因为长得像所以才会更不舒服吧?比如……」 她张嘴差点直接拿朝中的成兰公主做例子,还好话到嘴边想起那是魏泓同父异母的妹妹,改口道:「比如史书上曾说有些公主除了驸马还豢养了许多面首,倘若是王爷你尚了公主,那……」 「我是皇子,怎么会尚公主?」 魏泓沉声道。 「我就打个比方嘛,假如你不是皇子……」 「那我也不会尚公主!」 魏泓再次打断。 「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 姚幼清急的拍了拍他的手。 「假如你尚了公主,成了驸马,但是成亲前公主因为喜欢你却又暂且不能和你在一起而找了一个和你相似的面首,那你心里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魏泓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想完之后脸都绿了,晚上应邀出门赴宴的时候连饭都没怎么吃下去。 做东的人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问道:「王爷,是饭菜不合口味吗?我让人再做些别的菜式上来?」 魏泓摇头:「不用,我就是……有点反胃。」 四月的京城绿意融融, 各家女眷之间来往不断,茶会花会轮番举办。 十七这日是个好天气,皇后朱氏携新进宫的几位妃嫔在清水苑举办宴会,邀请勋贵世家的女眷们共同赏花。 魏弛原本答应了来露个面, 以全朱氏颜面, 但是当朱氏派人去请时,却被告知他已经有事离开了, 让朱氏自己带着女眷们宴饮就是。 已经等在厅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魏弛此举让朱氏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朱氏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说了句「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理当以国事为重」,便将此事揭过了。 宴会继续进行, 并未出什么其它的岔子, 但回宫后朱氏身边的宫女难免还是愤愤不平。 「陛下都已经走到门口了, 却转身说走就走了,就算是军中来了急报,再多走两步来打个招呼不行吗?」 魏弛今日并不是没有去,而是正准备露面的时候忽然有人来请他回去,说是朔州有急报传来。 他当时距离举办宴会的花厅只有一步之遥, 哪怕是不留下赴宴只露个面说一声,朱氏也不会如此难堪, 可他却转头就走了, 毫不犹豫。 朱氏对着镜子摘下了头上的钗环, 笑道:「陛下能来自然好, 来不了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这关系到娘娘的脸面啊!」 宫女接过她的钗环放回去道:「他若一开始就说了不来倒也没什么,答应了您却又没有来,而且还是到门口的时候转身走了,今日赴宴的那些女眷回去后背地里还不定要怎么笑话您……」 更别提宫里那些新选进来的妃嫔了! 朱氏身为后宫之主,若是在宫中没了威望可怎么行?将来如何弹压的住那些女人? 但朱氏自己却不以为意,笑道:「我这个皇后本来就是个笑话,还怕再被人多笑一笑吗?」 「何况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笑话呢?谁又比谁好一点?」 魏弛登基之后原本应该立刻将朱氏迎进宫,但他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姚幼清跟随秦王离京之后才把她接了进来。 他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看出他这是不想在姚幼清还在京城的时候把别的女人接到宫里。 这让朱氏当时就被京中人好一番嘲笑,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因此当魏弛决定选秀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朱氏这个本就虚有其名的皇后更加坐不稳了。 可是魏弛选秀之后也没有对任何一个新进宫的妃嫔表现出多余的兴趣,他按着家世给这些女子定了位份,又按着位份依次去每个人那里,雨露均沾,从不偏袒任何一个。 第50章 没有偏袒就意味着没有宠爱,没有宠爱就不敢恃宠而骄更不敢主动生事,所以后宫的女人无须朱氏多管就一个个安分守己谁也不敢有半点不规矩。 就算今日的事落人笑柄又如何?谁敢当着她的面笑?谁又敢因此就挑衅她身为皇后的权威? 同样是笑话,她这个笑话好歹还有皇后的位份。 「可今日坐在那的若是姚小姐的话,陛下一定不会说走就走的……」 宫女小声嘟囔道,心里到底还是替自家主子不值。 先帝驾崩前做了两件事,一是将姚小姐许配给了秦王,一是将她们小姐定为了太子妃。 这太子妃看似荣光,可谁不知道陛下心中属意的是姚小姐? 京城因此多有流言,说她们小姐这皇后之位是捡来的。 天知道她们朱家从上到下也没人稀罕这个皇后之位,明明是先帝强买强卖。 朱氏听了却笑着摇头:「咱们这个陛下啊,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便是姚小姐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被他说放弃就放弃了? 如此「情深」,换做她她可不稀罕。 魏弛从清水苑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回了宫,召集了几位重臣议事。 朔州的奏报就放在眼前,上面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金人犯境,朔州镇安军奉朝廷之命出征抵御外敌,将金人赶出大梁国境,并趁敌人逃窜之际追出数百里,一举攻下大金丰城等地。」 「秦王出兵了……」 「不是秦王,是镇安军。」 镇安军不是朔州兵马吗?朔州兵马还不就是秦王兵马? 这话在那官员脑子里想了想,但并未说出来。 「金人如今自顾不暇,怎么会从朔州南侧攻打我大梁呢?」 那不是主动生事吗! 眼下大梁不派兵攻打大金大金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又怎么会主动对大梁发动战事? 「上面说是有一队金兵逃窜时进入了我大梁边界,镇安军为了将他们赶出去就出动了兵马,然后……」 然后发现金人守备虚弱,就顺势把他们赶到了百里之外。 说得好像大金境内一人没有,夺取丰城等地如探囊取物一般。 呸! 放屁! 胡说八道! 看过军报的人心里都啐了一声。 丰城要地,就算大金和南燕开战,又岂会因此就守备松懈? 当初陛下明明是让秦王从上川境出征,如今他却从反方向越境而出,这分明是无令擅自出兵!还打着守卫疆土的名号! 可眼下丰城已经被打下来了,从丰城往东更有大片富饶土地,要还是不要? 这个答案太简单了,根本不用想。 不要就立刻下旨让镇安军回防,不得再前进一步,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借机责罚秦王。 一来秦王没有直接出兵,二来镇安军已经明白说了是金人犯境在先,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谁也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不能定罪,勉强定罪反而让人心寒,毕竟镇安军已经打下了丰城,这是大功一件。 可镇安军的功就是朔州的功,朔州的功就是秦王的功,哪怕朝中人嘴上不说,心中却也都明白,秦王此举功在社稷。 魏弛前脚刚在朝中败坏了他的名声,他后脚就凭着实打实的战功又打了魏弛的脸,就好像亲自站在他面前告诉他,那些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凭本事说话才是硬道理。 「陛下应派人监军才是。」 有人提议道。 「没错,还应派人接手丰城等地防务。」 秦王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藩王,不是国君,他打下的土地是大梁的,大梁的土地是陛下的,理应交给陛下才是,不交就是造反,是谋逆! 魏弛尚未说话,他们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魏弛知道,这又是新一轮的博弈。 镇安军善战,丰城富饶,大金被南燕牵制了兵马左支右绌,短期内无法抽调更多兵马驰援,此时无论谁去都是唾手可得的功劳。 谁能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人安插过去,谁今后在朝中就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这殿上的人并不是真正关心他这个君主,也不是真正关心大梁社稷,像姚太傅那样真正的忠正之臣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像这些人一样,关心的是自己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多少好处。 可笑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面对秦王高高在上随手扔来的肉骨头,只能张嘴叼住,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殿中众人都看向他,他看穿了他们所有的心思,却只能缓缓点头。 「众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胡城郊外,崔颢将魏弛派出的监军和接手丰城等地防务的人选告诉了魏泓。 魏泓听了微微挑眉:「季淮安?」 「是,」崔颢点头道,「陛下力排众议钦定的人选。」 魏泓轻嗤一声:「他这是做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季云婉回京途中「意外」身亡的消息魏泓已经知道了,至于这「意外」是怎么来的,魏泓自然也知道。 舍弃一个女儿换家族平安,这确实是季淮安能做出的事。 但没想到他那个侄儿还真的在季云婉死后开始提拔季家了,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崔颢道。 魏弛此举确实有些异常,为了以防万一他当时便让人去打探其中有没有什么别的他们不知道的事。 魏泓点头,又道:「只要朝廷的人不胡乱插手,就不用管他们,让镇安军继续往东行进,按之前说好的攻到蘅水以西,战局稳定后就撤回朔州境内。」 第51章 大金这些年仗着兵强马壮频频骚扰大梁边境,屠戮大梁百姓,如今因为内乱被南燕打个措手不及,魏泓就算没有谋夺天下的打算,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片领土据为己有,而是为了缓解朝廷如今的窘境。 蘅水以西土地富饶,是大金的粮库之一。 若是将这里攻占下来成为大梁国土,一来可以削弱大金国力,二来可以给大梁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所以他在派兵之初就曾叮嘱,万不可侵扰当地百姓,破坏当地良田,为的就是将这里完完整整的打下来,不影响今年的收成。 魏泓虽然和朝廷素来不睦,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一日是大梁的藩王,就一日和大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廷那边如果被外敌抓住什么可趁之机,他在朔州也不会安稳。 崔颢应诺退了下去,魏泓抬脚便回到了姚幼清身边。 他今日是带着姚幼清出来玩的,刚才朝廷那边有消息传来,才临时离开去和崔颢说了几句话。 姚幼清正给赤羽喂一块泡软的豆饼,见他回来对他说道:「王爷,我们去找找小乖乖和小可爱吧?他们两个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乖乖和小可爱经常在林子里乱跑,但并不会跑远。 而且这附近是魏泓的地方,很安全,所以姚幼清并不是很着急。 魏泓点头,看了看赤羽又看看她。 「要不要骑我的赤羽试试?」 小乖乖以后长大了肯定和赤羽差不多高,她可以先跟他一起试一试。 姚幼清诶了一声:「可以吗?我听说赤羽认主啊。」 「试试看,我看它跟你挺亲近。」 魏泓说道,让人在旁牵着赤羽的缰绳按着它的脖子,自己亲自将姚幼清抱了上去,防止它忽然闹脾气把女孩摔下来。 但是赤羽自始至终动都没动,任由他把姚幼清抱上了马背。 魏泓笑了笑,自己也翻了上去,坐在姚幼清身后摸了摸赤羽的脊背。 「它果然跟你很亲近。」 姚幼清笑着俯身抱了抱马儿的脖颈,蹭了蹭它的鬃毛:「赤羽真乖。」 说完坐直身子按魏泓之前教他的牵住缰绳去踩马镫,踩了几下没踩到,低头看一眼,瘪着嘴回头。 「王爷……我踩不到马镫。」 魏泓看着女孩委屈巴巴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她脚下,不禁失笑:「我来吧。」 说着接过缰绳,自己驭马,跟她一起在附近寻找小乖乖小可爱的踪迹。 小可爱此时正在胡城郊外的一条小河沟边,眼巴巴看着对面的小乖乖。 它刚才跟着小乖乖跑了一路,结果到河边的时候小乖乖一跃就跳过去了,它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郭胜闲来无事,跟着他们跑过来,眼看着小乖乖跳过去,小可爱差点刹不住脚一头栽进河里。 他哈哈大笑,下马走过去,看小可爱倒退几步又往前冲,似乎也想跳过去。 可是这条小河沟对小乖乖来说虽然很短,一跳就过去了,但对小可爱来说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偏偏小乖乖跳过去之后就不走了,故意挑衅似的在河边慢慢溜达,时不时低头啃几口草,偶尔还抬头看小可爱一眼,一点也不像刚才为了甩掉它一路狂奔的样子。 小可爱试着冲了几次都迫不得已在河边又停下来,急得原地打转。 郭胜笑的乐不可支,笑够之后将小可爱抱了起来。 「我把你扔过去。」 这里离对岸其实很近,轻一点摔不到小可爱。 他在对面找了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想冲着那个地方扔。 结果扔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没把小可爱扔过去,直接把它丢到河里了。 小可爱扑通一声掉到水里,沉了一下之后又浮起,赶忙扑腾着四个爪子往岸上爬。 郭胜先是一怔,旋即大笑,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了。 谁知笑了没几声,身后传来一声马蹄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有些熟悉的女声:「小可爱!」 郭胜回头,就见魏泓带着姚幼清骑马而来。 两人走近停下,急急下马。 姚幼清冲到河边,一把将爬上岸的小可爱抱了起来。 魏泓脸色铁青,看看浑身湿透的狗又转头去看郭胜。 郭胜:「……这是个误会……」 「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 郭胜看着弯腰捧腹的崔颢,怒道。 崔颢实在忍不住, 笑趴在桌上。 「你说你……没事扔王妃的狗干什么?」 他去找人交代些事情的工夫, 回来就听说郭胜又闯祸了。 一问他干了什么,说是把王妃的狗扔河里了, 因此被罚了半年俸禄。 得亏小可爱没什么大事,抱上来擦干净烘干了身上的毛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狗, 一点没有生病, 不然郭胜指不定还要受什么别的责罚。 「我那是想帮它过河!」 郭胜道。 「它非要追王妃的马, 我看它过不去,好心帮它!」 崔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就是这么跟王爷王妃解释的?」 郭胜点头:「他们都不信我!」 不说这句还好,说完崔颢笑得更大声。 「就算是为了帮它,你也不想想, 你把它扔过去容易, 可它自己要怎么回来啊?」 郭胜微怔, 神情有些茫然。 他没想这么多。 崔颢笑着摇头:「所以啊, 王爷王妃怎么会信你?别说他们了,我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52章 尤其是听说他把狗扔到河里之后还站在河边哈哈大笑, 正被王爷王妃看到了, 王爷就算是为了给王妃出气, 肯定也要罚他一番啊。 崔颢当时有事不在场, 但这不影响他想象当时的画面,越想就越是忍不住要笑。 「别笑了!」 郭胜气得涨红了脸, 说完见他还笑, 猛地站起了身, 环顾四周,忽然走到多宝阁前将上面摆着的东西一个个推歪。 崔颢赶忙起身阻拦:「子义!你别动我东西!」 边说边将被郭胜弄乱的东西摆回原位。 可他摆的哪有郭胜推得快,眼看着他把自己整整齐齐的架子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愤愤地转身走了。 崔颢摇头笑骂一句「混账东西」,将那些被他弄乱的东西一件件重新摆好,时而后退几步时而又换个角度仔细调整,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多宝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大金因为被南燕与大梁合围,左支右绌,在战局中节节败退,最后只能退守郁江天堑,眼睁睁看着大片国土落入他人之手。 镇安军如魏泓要求那般打下蘅水以西便停了下来,没再寸进一步。 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朝廷官员这时胃口却大了起来,想让他们越过蘅水,将蘅水以东也据为己有。 但是镇安军抵达蘅水西的同时,蘅水东已被南燕占领,如果攻打过去,面对的就不再是大金兵马,而是南燕兵马。 「大人们还是先跟朝中商议一下,看咱们大梁是否做好了同时与南燕大金开战的准备,别回头贪功冒进得不到好处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够一切顺利,就是因为与南燕形成了合围之势。 两国虽然没有正经派出使者商议过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的配合一直很默契。 这默契一旦打破,就不再是他们两国一起合围大金,而是三国之间的混战,到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如今是仇敌的南燕与大金会不会共同调转矛头来攻打他们大梁。 主战的官员还想再说什么,被季淮安拦了下来。 「还是问过陛下之后再说吧,贸然出兵若是惹下什么祸端,咱们都担待不起。」 那人见他开口,这才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给京城的魏弛写了折子。 好在魏弛并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很快回了消息,让他们不要与南燕交恶,驻守在原地就好,以蘅水为界和南燕互不侵扰。 这个驻守指的自然是让朝廷兵马驻守,而不是镇安军。 镇安军在战事一结束就被要求立刻撤回朔州,路上不得耽搁,否则军法处置。 「这磨还没卸下来呢就急着杀驴了。」 有人私下里笑道。 「呸!你是驴我可不是!」 一旁的同袍笑骂。 但说归说,他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朔州。 不是因为朝廷的命令,而是因为魏泓是这么交代的。 镇安军势如破竹攻打大金,朝廷一边因他们的勇武而振奋,一边又堤防着他们受秦王怂恿反噬朝廷的时候,魏泓正在庄子上悠闲地带着姚幼清学凫水。 他原本是打算带姚幼清直接在河里学,但因为之前姚幼清问他会不会被人看到,他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让人在庄子上挖了个池子。 这池子宽十余丈,引山上活水灌入,周围全部用围墙围了起来,只有一面留了扇拱门。 姚幼清在这里凫水,绝不用担心被人看去。 池子挖好之后天也暖和了,他就带姚幼清去庄子上暂住了一段时间。 姚幼清刚看到池子的时候好一阵兴奋,可是等到真的下水学,就没那么高兴了。 学凫水没有不呛水的,纵然魏泓保护的再周到,她还是呛了好几下。 她再一次被呛到的时候,魏泓拍着她的背皱眉道:「别学了,反正学了也没什么用。」 这年头学凫水的要么是生活在江河边的人,要么是他们这样行军打仗的人,姚幼清哪个都不占,纯粹是一时好奇起了兴趣罢了。 既然是兴趣,学不学都无所谓,反正她平日里身边都有人跟着,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落水的情况,即便真的发生了,也有会水的下人第一时间营救,出不了事。 姚幼清摇头:「我想学,当初……当初我大哥就是不小心溺死的,虽然我知道自己不一定会遇到这种事,但是学会了总归没什么坏处嘛。」 「而且王爷特地给我建了这个池子,我若不学的话岂不浪费了?」 魏泓对他两位兄长的死略知一二,闻言点了点头,轻抚她的头顶。 「坚持不下去的话就歇歇,慢慢来,我们在这住几个月,总能学会的。」 但姚幼清最后并没有学这么久,没几天就掌握了要领,可以让魏泓松手自己游一段了。 半个月后便如同水里的鱼般自由自在,能一口气从这头游到那头。 魏泓跟她一起在庄子上住了约莫一个月,这才在她生辰的前几日回到了王府。 回去的原因是李泰夫妇让人送来消息,说要从仓城过来给姚幼清庆生。 「这也太麻烦伯父伯母了。」 姚幼清坐在秋千上倚着魏泓说道。 魏泓将她揽在怀里,手里拿着一把她之前从街上买来的蒲扇,不轻不重地摇晃着。 「胡城和仓城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倒还好,他们正好顺路来看看豆子。」 姚幼清点头:「那我们这次索性留伯父伯母住一段时间好不好?等到了冬天我们再一起回仓城多好啊。」 「我之前也曾提议让他们直接住在王府,但伯母不太愿意,你这次若能说服她的话倒也好。豆子总要跟在我身边跑来跑去的,府里有个信得过的大夫我也放心。」 第53章 李泰夫妇都很喜欢姚幼清,若是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定也会像照顾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她。 老两口身边有姚幼清陪着,豆子也不用总是牵挂。 「好,」姚幼清笑道,「等伯母来了我问问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些琐事,姚幼清渐渐泛起困意,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魏泓怀里睡着了。 前院派人来传话,说连公子约他见面的时候,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女孩打扇,闻言皱了皱眉,看看躺在他腿上睡的正香的女孩,小声道:「让他等着。」 下人闻声离去,他手中停下的蒲扇随之再次晃动起来,清风徐徐,给熟睡的女孩驱散暑意。 「在午睡?」 连城挑眉, 看着来回话的王府下人, 毫不客气地道:「叫起来啊!就说我找他, 你们王爷肯定不会责怪你们的!」 下人笑而不语, 没接他的话茬。 连城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神情, 恍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自己午睡吧?」 下人仍旧只是笑, 并不回答他的话:「您若不急就先在这里等一等吧,王爷睡醒了自会过来的,小的先告退了。」 连城嗤了一声:「我着急也没用啊, 他又不来。」 下人笑着退下,权当没听见。 连城坐在露台上,看着桌上自己特地带来的好酒,摇头叹气。 「成了亲的男人就是无趣!」 相伴左右的随侍在旁点头,问道:「公子, 我去把春红柳绿桃花银杏都给您叫来,让她们给您弹琴唱曲?」 连城正要点头答应,又咂咂嘴摆了摆手。 「算了,我也正好在这歇个午觉, 待会王爷来了叫我一声。」 说着在铺着凉簟的柔软毯子上躺了下来, 不多时竟真的沉沉睡去了。 「起来。」 魏泓用脚碰了碰躺在凉簟上的人, 低着头说道。 连城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半睁开惺忪的睡眼, 挠挠头坐了起来。 「王爷, 你睡醒了?」 魏泓到他对面盘腿坐下, 拎起桌上酒壶。 「今日怎么没叫竹楼里的姑娘们陪你, 自己在这睡觉?」 连城把他刚倒好的酒抢了过去,咂了一口。 「我长途跋涉至此只为见王爷一面,王爷却娇妻在怀,置我于不顾。我实在是伤心欲绝,无心狎妓啊。」 魏泓听到最后差点一口酒吐出来,放下酒杯抬头看他。 「我看你是被马踢坏了脑子吧?」 「那倒没有,」连城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确实也是受了点伤,我这细皮嫩肉的差点没撑住,能活着回来见王爷真是不容易。」 说着掀开袖口给魏泓看他手臂上一条不足寸长,已经浅的快要看不出来的伤痕。 「瞧瞧,你瞧瞧,这么丑的疤痕我哪好意思让姑娘们看见!万一吓着她们怎么办?」 魏泓把他的手推开,嫌弃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连城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放下衣袖。 「说起来王爷你身上有那么多疤,王妃看着就不觉得丑吗?」 他与魏泓相识多年,还曾一起在炎炎夏日里跳到河里洗过澡,亲眼见过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魏泓听了轻嗤一声,微微抬起下巴。 「我这是为了保家卫国受的伤,是英雄的印记,怎么会丑?只有那些眼界窄小见识浅薄的无知女子才会说丑。」 这回换做连城差点一口酒吐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泓。 英雄的印记…… 连他这么不要脸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这种话夸自己,魏泓竟然说得出口! 他默然片刻,道:「这该不会是王妃说的吧?那个什么英雄的印记。」 魏泓没理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你现在还有工夫在我这里闲逛吗?就不怕自己总逗留在外,被别人摘了桃子?」 连城嗤笑:「他们没那个胆子,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别的不说,最起码钱要比我多才行吧?不然如今这么大的开销,谁承担的起?」 打仗最需要的是什么?钱。 将士们需要吃饭,需要配备好的武器和马匹,天冷了要有御寒的衣物甚至酒水,粮草辎重一样不能少。 而这些辎重又需要大量民夫搬运,民夫也要吃饱饭才能有力气。 到最后说来说去都离不了钱,没了钱即便能够靠着一时的狠劲占得上风,时间长了也势必被拖垮。 这也是为什么魏泓来到上川之后除了练兵,一直致力于开垦田地,打通商路的原因。 「你自己心里掂量好就行,虽然对我来说跟谁合作都一样,但换个人的话我还要重新谈,太麻烦了。」 魏泓说道。 连城眨眼:「我知道王爷舍不得我,放心吧,我也舍不得王爷!」 魏泓瞥他一眼,冷声道:「别总是嬉皮笑脸的,万一哪天你真的出了事,你手上的那些东西我能抢过来的都会抢过来,绝不会手软。」 「反正便宜了别人也是便宜,不如便宜了我。」 连城点头:「一样一样,所以王爷你也要保重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光一壶酒之后才谈起正事。 末了魏泓离开,连城站在露台上目送他离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又坐回毯子上,自言自语。 「英雄的印记……」 说完连呸三声:「娶了媳妇了不起啊?」 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李泰夫妇两日后抵达胡城,坐着马车从东角门直接驶入王府,在二门前才停下。 第54章 姚幼清得知他们即将抵达,一早就已经等在这里,见到他们之后欢快地跳了过去。 「伯父,伯母!」 宋氏笑着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怎么还是这么瘦?」 「我有好好吃的,一顿都没落下,」姚幼清道,「不信你问周妈妈。」 周妈妈笑着上前一步:「王妃没有忘了您二位的叮嘱,一直仔细照顾着自己,最近的饭量还比以前大了些呢,但就是不长肉,奴婢也发愁。」 自从有了小乖乖之后,姚幼清便时常出去遛马,后来更是跟王爷住到了庄子上,没事便去池子里凫水。 或许是活动量大的缘故,她饭量也渐长,但却不见长肉。 个子倒是稍微长了一些,但站在王爷面前还是小小一团。 宋氏听了周妈妈的话微微颔首:「待会让你伯父给你把个脉,不然我不放心。」 之前姚幼清在仓城的时候,只要去了李泰府上,李泰夫妇必定要给她把平安脉。 李泰在的话就李泰亲自来,李泰不在就宋氏来。 姚幼清点头,挽着宋氏往里走。 「那伯父伯母跟我进去吧,别站在这里说话了。」 几人说着便向正院的方向走去。 从花园直接穿过去的那条路比较近,姚幼清习惯走这边,便带着他们也从这里走的。 李泰与宋氏都曾经来过王府,李泰有一段时间更是时常出入这里,对这很了解。 但眼下走进来,却发现这里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但是看上去又很眼熟。 「这……王府怎么和你们在仓城的院子一模一样?」 李泰问道。 他曾经去仓城姚幼清他们的住处,见过那花园。 眼前这花园和那个花园如出一辙,只是大了很多而已。 姚幼清笑了笑,神情有几分羞涩。 「我刚嫁到上川的时候对这里不太习惯,就把花园按照娘家花园的样子改了改。」 「后来搬去仓城,王爷怕我住不惯,就把那里也改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 李泰点了点头,宋氏亦是面露欣慰,在旁说道:「王爷倒是有心了。」 姚幼清眼中带笑,穿过花园跟他们一起回到了正院。 宋氏方一坐下,茶都还没喝一口就让李泰给姚幼清把脉,确定她身体康健一切安好后才端起了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跟她聊起了家常。 「凫水?」 宋氏听姚幼清说她前些日子在学凫水,有些不解。 「学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想学嘛,」姚幼清道,「左右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王爷又刚好会,就让他教我了。」 说着又满脸欢喜地给她讲魏泓在庄子上给她挖了一个大水池,让宋氏有空的话可以跟她一起去看一看,顺便还可以在山上住几天。 说到这自然就提起了让李泰夫妇留下在胡城暂住的事情,宋氏闻言果然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姚幼清见她似乎不大愿意,问道:「伯母是换了地方住不惯吗?我可以让人专门准备一个院子,把那里布置的像您与伯父在仓城的住处一样。」 「那倒不是,」宋氏道,「只是……」 只是住在别人府上到底没有住在自己家里自在,而且以前王府又几乎都是男人,连婢女都很少,她就更不愿意了。 但眼下王府已经有了女主人,还是个娇俏可爱与她亡故的女儿有几分神似的小姑娘,她很是喜欢。 既然如此……那住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她还能时常照看着她,也能时常看看豆子,免得在仓城那边不放心。 宋氏想了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罢了,你若不嫌我们老两口麻烦,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姚幼清大喜,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他们去看给他们准备的院子。 宋氏有些诧异:「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姚幼清连连点头:「我想着伯父伯母若是答应的话,那立刻就能住下来了,也不用在临时布置,所以就让人提前先准备了一下。」 但是刚才跟他们说的时候却并未提起,想来是怕他们实在不愿,又不好意思违背了她的好意,勉强住下。 宋氏失笑:「那就去看看。」 那院子果然跟李泰夫妇在仓城的院子很像,宋氏只大概看了一眼就知道姚幼清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她和李泰把这次随行带来的东西放在了这里,一切都安置好之后姚幼清才离开,让他们好好歇一歇。 宋氏坐了一路的马车,早已经累了,没一会便睡着了。 李泰则惦记着一家自己以前最喜欢的小酒馆,也不知道这么几年没来那酒馆关了没有,于是等宋氏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独自一人上了街。 胡城和他印象里的样子差不多,变化不是很大,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也依然坚挺地存活着,卖的酒水虽不怎么样,几样下酒的小菜倒是可口。 李泰一壶黄酒下肚,哼着小曲从酒馆走了出来,摇头晃脑好不惬意地往回走,结果还没走回王府,天上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且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意思。 街上行人作鸟兽散,李泰也不得不赶紧找了个地方避雨。 他躲进了路边的一家铺子里,铺子的伙计并未因他是进来避雨的而赶他走,还主动倒了杯热茶递过来。 「老先生您喝杯茶暖暖身子,可别冻着了。」 李泰接过道了谢,看着外面的雨势嘟囔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刚才还好好的呢。」 第55章 「可不是吗,夏天的天气就这样,刚刚还晴空万里呢,转眼就下起雨来了。」 伙计顺势跟他攀谈起来,说着说着便不动声色地开始介绍自家铺子的东西。 李泰听到「陈记肉干」几个字挑了挑眉:「你家就是陈记啊?」 伙计两手一拍:「您也听说过我家的肉干是不是?我们这可是王爷最喜欢的肉干!跟李家的……」 「什么?」 李泰一惊,出声打断。 「这不是小可爱最喜欢……」 话没说完,回过神来,猛地闭上了嘴。 但还是晚了,「小可爱」三个字被伙计听了去。 姚幼清的狗是在街上当着许多人的面买下来的,她还不止一次带着狗一起出来玩过,胡城很多人都知道她的狗叫「小可爱」。 李泰:「……我什么都没说过。」 伙计:「……我什么都没听见。」 雨过天晴, 李泰已经从陈记肉干的铺子里离开, 但并没有带走他留下的让人烦恼愁闷不知如何是好的消息。 伙计仔细回想之前自家铺子刚换上幌子后不久王爷来买东西时的神情,也总算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忽然沉了一下脸。 原来并不是因为没加上王妃的名字,而是因为…… 「都怪我不会看脸色!」 他说着抬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内疚懊悔自责, 更多的是担忧,怕掌柜辞退自己,因为当初就是他提议模仿李家点心铺子用王爷的名号给自己做招牌的,反正王爷确实常来,他们也不算招摇撞骗。 可谁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王爷不是来给自己买肉干的。 掌柜的脸色虽然不大好看, 但并未言辞狠厉地指责他。 「这也不能怪你, 当初换这面幌子我也是同意了的。何况王爷自己看到之后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把王妃的名号也加上,谁知道他这是……」 这是给狗买的呢? 伙计哭丧着脸:「那小的这就把这面幌子拿去烧了, 把以前的幌子重新挂上。」 「烧什么烧?」 掌柜道:「烧了等回头有人问起的时候怎么说?说以前是咱们误会了,这肉干不是王爷爱吃的,是王妃的狗爱吃的?」 那岂不是全城都知道了? 到时候王爷非但不会高兴,只怕还会更加恼怒。 「那……那咱们怎么办啊?」 伙计问道。 掌柜看了看放在面前的幌子, 沉吟片刻。 「咱们这幌子挂了这么久,王爷王妃明明知道却从未拆穿过, 也没让摘下来, 甚至还是时常来买, 那就说明不想让人知道这其中内情。」 「因为知道了不仅王爷丢人, 咱们这铺子怕是也干不下去了。」 王爷王妃爱吃的肉干和王妃的狗爱吃的肉干完全是两码事,就算后者同样沾了王妃的名号,但人和狗毕竟是有区别的。 就算那是王妃的狗,也没几个人愿意说自己爱吃的东西跟狗一样。 到时候他们陈记肉干的生意就会一落千丈,无须王爷开口就难以为继。 「这是王爷王妃的善意,」掌柜道,「他们这是知道咱们老百姓做生意挣点钱不容易,不忍心咱们因为一个误会就经营不下去。」 所以不仅没拆穿,还帮着他们全了这个名声,应了这个招牌。 伙计听得半知半解:「那依掌柜您的意思,这幌子……」 「重新挂上去。」 掌柜说道。 伙计啊了一声:「这……行吗?咱们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 「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反正我是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掌柜接连问了一连串。 伙计张着嘴愣了半晌,明白过来。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说漏嘴的那位老先生回去肯定不会多嘴的,当时铺子里又没有旁人,只要他和掌柜的不说,这件事跟以前一样,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会戳破。 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咱们这是维护王爷的颜面,也是成全他们的善意。有人问起就说这幌子有些破损了,刚才拿下来重新修补了一下。」 伙计应声而去,将那幌子重新又挂了回去。 魏泓对陈记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两日后与李泰夫妇一起给姚幼清过了十六岁的生辰。 女孩长大一岁,看上去却似乎没什么变化似的,还是那般孩子气的娇俏可爱,在李泰夫妇来了之后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这日魏泓带他们一起去了蜀凉山的庄子上,姚幼清迫不及待地带宋氏去看了她的大水池,说要凫水给宋氏看。 魏泓原本打算一起去,但出门时候被崔颢叫住了,只得对宋氏道:「劳烦伯母照看着凝儿些,让她最多游半个时辰就上来,别贪玩着了凉。」 宋氏点头:「你去忙吧,有我看着她你放心。」 魏泓道了谢,等她们走后来到书房。 「没查到?」 他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崔颢垂眸:「是,谁都不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重用季家,咱们的人多方打探,都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因为季家舍弃了女儿投诚就抛开过往的芥蒂重用对方,这绝不是魏弛的作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崔颢因此才让人留意查探,但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季府自己似乎也对此事感到莫名,季大人私下里还曾让人帮忙打探陛下忽然启用他的原因,但也是一无所获。」 「这件事若想再继续查探的话就只能动用咱们留在宫里的人了,可是自从贵妃薨逝,先帝将咱们的钉子拔了许多,如今剩下的都是至关重要的,动一个就可能少一个,甚至更多。若非必要的话……属下不建议出动他们。」 第56章 当年先帝打着高宗遗诏之名逼死魏泓生母,事后为了防止魏泓报复,将宫里的人从上到下调查了一番,祖孙三代都扒出来了,连刷恭桶的都没放过,但凡是可能跟他有关系的人全部换掉。 这个方法虽然笨,却也很管用,魏泓安插在宫中的人折损大半,剩下的也大多不在重要的位置上。 这些年为了保住他们,双方几乎没什么来往。 如今魏弛的举动虽然奇怪,但对魏泓并不能直接构成什么威胁,崔颢觉得这些人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将来真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再用。 不然哪日魏弛魏泓真的翻了脸,他们在宫中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魏泓点头,不以为意。 「那就不用查了,反正像季家这样靠卖儿鬻女出头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宫里的人……暂时不要动,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崔颢应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魏泓以为没别的事了,但他却跟他说起了这次的一个意外收获。 「季家那边虽然没打探到什么,但是咱们的人却偶然发现姚家被陛下派人盯上了,府里府外都安插了眼线。」 魏泓听了差点笑出来:「他盯着姚家干什么?难道还以为我会跟那姓姚的一起合谋害他吗?」 别说姚钰芝向来迂腐,可谓愚忠,根本就做不出这种事。 就是他真的转了性有这个意思,他也不稀罕跟他合作啊。 崔颢垂眸不语,魏泓见状脑子里闪过什么,明白过来,脸色越来越黑。 「他偷看王妃寄去京城的信件?」 崔颢点头:「是。」 应该不止王妃寄过去的,还有姚大人写给王妃的。 魏泓听完气的呼吸粗重几分,鼻孔都大了。 他那么讨厌姚钰芝都从来没偷看过他和姚幼清之间往来的信件,没看他是否在信里说过他什么坏话。 魏弛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了儿女私情做出这种事! 儿女私情几个字又让魏泓脑中微微刺痛,想起之前魏弛与姚幼清之间的过往。 虽然姚幼清并未喜欢过他,但魏弛却是实实在在对姚幼清动过心思的。 魏泓一想到他到现在都没把这份心思放下,就觉得如鲠在喉。 「您若不放心的话,不如以后送信都派咱们的人去,这样就不会被陛下截去了。」 崔颢提议道。 现在给京城送信的都是姚幼清从姚府带来的下人,这些下人防不住宫中的人,但魏泓身边的人可以。 魏泓却并未立刻应下,而是思索片刻,然后扯着嘴角摇了摇头。 「以后再说,他不是爱看吗,那就送给他看。」 「给爹爹写信?」 姚幼清从池中上来换了衣裳烘干头发,坐在魏泓身边不解。 「王爷是有什么事情要我跟爹爹说吗?」 「没有,」魏泓随手拈起她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把玩,「就是想着你上次给他写信好像已经有些日子了,该再写一封才是,免得他担心。」 姚幼清满脸不信:「您怎么会主动想到让我给爹爹写信呢?肯定是有事吧?」 她现在跟魏泓的关系虽然很亲近,但也没忘了她与自己的父亲是不和的,又怎么会主动提起给他写信呢? 魏泓知道她一定会怀疑,但并没有跟她解释,因为知道解释了她肯定就不写了。 「你就写吧,记得在信里夸夸我。」 他随口道。 姚幼清噗嗤一笑,还以为他是觉得她以前和父亲往来的书信中说了他的坏话。 「我以前写信也时常夸你的,可从没说过你不好,爹爹也没有!」 她都已经嫁过来了,姚钰芝说魏泓再多不好也没用,只会让她心里更加担忧害怕,所以他只是在书信里一再叮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就写信告诉他,除此之外再没提过别的了。 而姚幼清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结怨,但还是希望他们的关系能缓和一些,所以给姚钰芝写信的时候总会告诉他魏泓对她很好。 她知道对于父亲而言,王爷不管在军政上再如何优秀,也不如对她好能让他更加安心。 魏泓点头,拿来信纸放到她面前,又把笔塞到她手里。 「那就再夸夸我,我看看你怎么夸的。」 姚幼清失笑,提笔写了起来,写着写着魏泓却在旁摇头。 「这样不好,你再多夸夸我。」 「……王爷想让我怎么夸?」 姚幼清问道。 魏泓想了想,索性自己提笔写了一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姚幼清在旁看着脸都红了:「不要不要,我写不出来这种东西……」 可最后到底还是被魏泓死缠烂打地哄着抄了一份。 「爹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我写的。」 姚幼清抄完之后说道。 魏泓将信上的墨迹吹干:「没关系,是你的笔迹就行了。」 姚幼清哭笑不得,看着他把信装好寄了出去。 书信照例由姚家的下人送往了京城,姚钰芝和魏弛前后脚收到了。 只是一个收到的是姚幼清亲笔写的,一个收到的是下人誊抄的。 姚钰芝看着眼前书信,气的老脸涨红,呸了一声。 「这定然是那竖子逼着凝儿写的!真是……真是不要脸!」 写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宫中,魏弛面色阴沉,手中薄薄的信笺被他的手指捏烂,留下几个窟窿。 窟窿旁隐约可见娟秀字迹,诸如:王爷英姿俊朗,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这天下男儿我只倾慕他一人。 第57章 又如:我们春日赏花冬日赏雪,相伴日出日落,离了王爷我一日都活不了。 通篇黏腻的语句最后更是如此写道:感谢先帝赐婚,感谢陛下成全,让我觅得此生挚爱…… 「陛下, 一定是秦王发现我们截取了信件,故意逼着姚小姐写的。」 刘福躬身道。 魏弛何尝不知, 但看着这几行字还是脸色铁青, 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十四叔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他喃喃道。 他这位十四叔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隐忍,什么叫退让。 谁招惹了他,他就直接当头一棒打过来,让对方长长记性。 可是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谁才是一国之君? 魏弛坐到这个位置上已近两年, 自认殚精竭虑没有片刻懈怠。 会州水患他得知后即刻派人赈灾,惩处了瞒而不报的官员,减免当地赋税, 镇压流民聚集而成的山贼,为了做出表率连宫中的用度都减了几成。 南燕大金开战, 尽管他也想做个开疆扩土流传千古的帝王, 但为了不让百姓陷入战乱, 为了让连年亏损的国库能缓一口气,他并未强行出兵, 只是让边境严加巡防,避免战事扩及到大梁境内。 他生怕自己做的有一点不好,配不上这个他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换来的皇位,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朝中人前脚还在声讨秦王拥兵自重,后脚就因为一个蘅水之地而忘了他的桀骜。 可若不是大梁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 他守着一个烂摊子实在不敢贸然出兵, 又何尝轮得到秦王去做这些? 「秦王……秦王……」 魏弛喃喃念着魏泓的封号, 忽然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掀到了地上。 「这到底是谁的大梁!是谁的天下!」 他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十四叔呢? 皇祖父为什么一把年纪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还赐他封号为秦? 自从大梁建国,秦晋齐楚这四个无比尊荣的封号就从来没有人用过,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默认的规则。 但是高宗年老之际,却因为一时高兴而给自己的幺儿从中选了一个作为封号。 当时多少人出言反对,高宗一概不理,坚持定了这个封号,并亲自教导。 而这个他予以厚望,生而封王的孩子,果然不负期待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可是这天下既有国君,又何须秦王? 他此举又让身为国君的帝王该当如何? 魏弛两手撑在桌案上,双目猩红,越发明白当初他的父皇为何一心想要除掉十四叔。 不仅仅是因为十四叔年富力强,还因为他实在是太碍眼了! 殿中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刘福也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许久后,魏弛才抬起头来,眼中血丝未退:「笔墨。」 宫人立刻将刚才被他打翻在地的东西收拾好,递笔研墨。 片刻后,魏弛写好一封书信,交给刘福。 「给舒宁姑娘送去。」 刘福应诺,接过信退出了宫殿。 「陛下偷看我的书信?」 姚幼清要再次给姚钰芝写信的时候,魏泓才将此事告诉了她。 女孩听后满脸怒容,拧着眉头气鼓鼓道:「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都已经成亲了,按辈分还是他的婶婶,他却半路拦截她的家书! 一想到曾经的书信都被魏弛看过,姚幼清就气愤不已。 虽然她并没有写什么不该写的内容,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偷看啊。 魏泓轻抚她的头,安慰道:「以后我让人给您送信就是了,保证他一个字都看不到。」 他若连送封信都不能保密的话,这些年也就白当这个王爷了。 姚幼清点头,又忽然想到魏泓之前亲笔写完让她誊抄的那封信,恍然大悟。 「王爷你上次写的那封信……是故意拿来气陛下的是不是?」 难怪他写了那么多腻歪的话,最后还加了句感谢先帝感谢陛下。 魏泓笑着承认,神情得意。 「谁让他要偷看呢?气死他!」 姚幼清无语:「王爷,你何必如此呢?陛下原本就忌惮你,你还故意写这样的信,不是会激怒他吗?」 「我写不写这样的信他都忌惮我。」 魏泓道。 上次之所以不告诉姚幼清信被偷看的事,就是因为怕她知道后不想他激怒魏弛不肯写。 可是他来到上川十余年,早就已经看得清楚明白了。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忌不忌惮他,跟他是否隐忍退让根本就没有关系。 他当初也曾顾念着兄弟之情,顾念着君臣之分,老实本分地做一个藩王,为大梁镇守边关,从不与朝中人产生什么纷争。 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他不计较不在乎甚至一再让步。 可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 是猜忌,是谋害,是让他与母妃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而他因为手里有兵权好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其他皇兄却是一个个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了。 从那之后他就知道,隐忍退让并不能让心怀恶意的人止步,反而会让他得寸进尺更觉得他好欺负。 只有让对方真正忌惮自己,忌惮到心怀畏惧不敢轻易动手,他才能更加安全。 魏弛登基以来虽然还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但他已经露出了这个意图,不过是因为心有顾忌所以不敢直接动手罢了。 第58章 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皇叔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明知他想除掉自己还跟他做出一副叔侄和睦的样子呢? 姚幼清明白魏泓的意思,叹了口气。 「他毕竟是皇帝,我怕他对你不利……」 魏泓轻笑,将她揽进怀里。 「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 说着轻抚她的小腹:「将来也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姚幼清面色微红,嘟囔道:「说得好像现在就有了似的。」 魏泓笑声低沉,埋首在她脖颈。 「总会有的,到时候生个女儿,不知道会不会跟你一样生来带香……」 姚幼清笑着往后躲:「那要是生个香喷喷的儿子怎么办?」 魏泓皱眉,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最后摇头。 「不要,儿子宁可臭一点。」 姚幼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王爷你一样吗?」 「我怎么就臭了?你闻闻, 你闻闻」 魏泓说着又凑过去,两人闹作一团。 姚幼清笑过一阵推开他,问道:「王爷你说,我该不该把陛下偷看信件的事告诉爹爹?」 魏泓揽着她的腰道:「你不想告诉他?」 「也不是不想,」姚幼清叹口气, 有些无奈, 「只是陛下是爹爹的学生, 爹爹对他向来很看重, 也很信赖, 如果知道陛下做出这种事,他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可若不告诉他……我又怕他一味相信陛下, 对他毫无防备。」 魏泓眉头微挑:「你怕陛下会对你爹不利?」 「倒也说不上吧……」 姚幼清喃喃道。 「我只是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既然跟我和爹爹以前想的样子都不太一样, 那……那我们也不该再用以前的心思对待他才是,不然万一哪天不小心触怒了他却还不自知怎么办?」 她以为温和可亲的太子哥哥并不是想象中的太子哥哥,父亲以为尊师重道心怀天下的学生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个学生。 不管他是以前就如此, 还是登基后才变成这样的, 他们再像以往那般和他相处都不合适了。 尤其是爹爹…… 「我好歹嫁来了上川, 跟京城离得远, 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跟陛下打什么交道了。」 「可爹爹不一样啊……他就算辞了官, 也还住在京城,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哪怕现在不用上朝, 跟陛下肯定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联系的。」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 爹爹性子耿直,我怕他吃亏……」 魏泓轻笑,把笔递给她。 「你这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写吧。」 对姚幼清来说没有什么比姚钰芝的安危更重要了,比起为了不让他伤心难过而隐瞒他,她肯定更在乎他能否平安。 姚幼清看着蘸好了墨的笔,点头接过,字斟句酌地思量怎么才能尽量委婉地把这件事告知父亲,让他知道真相的同时也不至于太伤心。 写到最后,她又忽然想到什么,对魏泓道:「王爷,不如我劝爹爹搬出京城吧?」 就算不能搬到上川,哪怕离京城远一点也好啊。 魏泓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就算你爹愿意,陛下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 姚幼清不解。 「爹爹都已经辞官了啊,就算他仍旧挂着太傅之衔,不便来到上川,离开京城难道还不可以吗?」 魏泓:「……不可以,因为他是你爹,而你嫁给了我。」 魏泓在京城已经无亲无故了,可谓了无牵挂。 如今他跟京城唯一的联系,就是他的岳丈在那里。 虽然这个岳丈与他有仇,在很多人眼里有和没有一样,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而且他不一定会因为姚幼清而对姚钰芝示好,但姚钰芝作为父亲却很有可能为了女儿向他低头,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 魏弛如此忌惮他,又怎么会放姚钰芝离开呢?哪怕只是离开京城而已。 不然一旦他对姚钰芝失去了掌控,就要担心姚钰芝转投到他这个女婿的阵营里,成为他的臂膀。 姚幼清恍然,失落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封信送去京城的时候,姚钰芝一看来送信的人是不是姚家下人,而是魏泓的人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戒备地看了那送信人一眼,以为魏泓这是又写了什么东西故意来气他。 等信拆开后才知道,原来是魏弛拦截信件的事被发现了。 「王爷说既然是家书,那就没有给外人看去的道理,所以以后都由我们来给您送信,您有什么回信的话也让我们直接带回去就是了。」 「另外您若愿意,我们就留两个人在这里,免得您想寄信的时候没有信得过的人。」 「当然,您若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魏泓想留人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姚幼清与姚钰芝之间的书信往来,一方面也是震慑魏弛,告诉他他的眼线已经被发现了,让他以后少盯着姚家,盯着也没有用。 不过对姚钰芝而言,在府里留下他的人跟留着魏弛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区别,他都会觉得是眼线。 姚钰芝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犹豫了一下。 「你先出去吧,我要想一想。」 他虽然不喜欢在府里留着魏泓身边的人,但能跟女儿之间自由通信的诱惑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 上川离这里太远了,他一个文官又没什么武艺超群的下人,真有什么事想联络女儿的时候连送出消息都很难。 第59章 那人也没急着得到回应,恭谨地应了声是退下了。 房门关上之后,常管家才道:「老爷,看来王爷上次那封信是故意写来气陛下的。」 之前姚钰芝还以为那封信是魏泓写来气他的,今日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小子那时就已发现了陛下途中截取信件的事,所以才写了那么封信故意给他看见。 「我看他真是……闲的没事做了!」 姚钰芝道。 写那样一封信除了激怒陛下能有什么用呢? 他一个藩王,激怒陛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爷就是想出口气吧,」常管家笑道,「这确实是他的性子能做的出来的事。」 秦王桀骜不驯,大梁谁人不知? 让他明知自己妻子书信被截还忍气吞声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才真是天方夜谭。 姚钰芝冷哼一声,打开信看女儿给他写了什么。 因为早就已经知道魏弛派人监视了他,甚至知道他还曾想要杀了姚幼清,所以他并未觉得很失望。 或者说早就已经失望过了,如今已是波澜不惊,魏弛再做出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倒是女儿在信上通篇小心翼翼的安抚和劝慰让他一阵熨帖,眼眶泛红。 「我的凝儿还是这么体贴懂事……」 常管家轻叹,递了帕子过去。 「那您可要将药丸的事情告诉小姐?」 姚钰芝看着信笺许久,沉默不言,最终摇了摇头。 「我在京城,她怕我有危险才不得不提醒我。」 「但她在上川,天高皇帝远的,只要秦王不为难她,陛下也休想为难她。」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她平添烦恼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就算让她知道了又如何呢? 除了恼恨陛下的狠心,惋惜凌霜的死,还能怎么样? 尤其凌霜可以说是代她死的,她知道了还不定怎样伤心难过。 常管家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门外。 「那……王爷的人,留下吗?」 不留下的话他们是被陛下盯着,留下了是被王爷盯着。 就算王爷说这些人只是为了方便送信,但他们一定也会将姚府发生了什么告诉王爷,这是显而易见的。 姚钰芝闻言又不说话了,比刚才沉默的时间更久,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道:「留下吧。」 常管家其实也是觉得留下来好,见他松口也跟着松了口气。 「王爷好歹算半个自家人,总比……」 没说完姚钰芝就跳了起来,瞪眼打断。 「什么自家人?谁跟他自家人?我这都是为了凝儿!」 常管家赶忙改口:「是是是,老奴失言了。我是说……王爷的人好歹能保证将书信顺顺利利送到王妃手里,您以后再想给王妃写什么,就不用战战兢兢斟酌再三了。」 姚钰芝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哼了一声提笔回信。 宫中,魏弛得知这次上川那边换了送信的人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上次魏泓就已经发现了,不可能再任由他继续拦截姚幼清的家书。 但他没想到,魏泓竟然还在姚家留下了两个下人。 「应该是咱们在姚府安插了眼线的事也被秦王察觉了,他借着方便送信为由把人留下,如此一来……以后不仅姚大人送往上川的信件咱们看不到,姚府发生什么……咱们怕是也不容易知晓了。」 刘福躬身说道。 魏泓的人一定会立刻把他们的眼线揪出来,然后要么赶出去要么找借口除掉,他们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那是姚府,姚府用什么下人又怎么处置犯了错的下人都是他们自家的事,便是魏泓这个皇帝也没道理干涉。 「宅子里的人留不住就算了,外面的人不能撤,我要随时知道太傅去了哪里,决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魏弛沉声叮嘱。 刘福应诺,见他没别的吩咐便退了下去。 胡城,连城在小竹楼的露台上枯坐半晌,再次得到魏泓不能来的消息。 「王爷答应了带王妃去城外放纸鸢,正准备出门呢,您若没什么要事的话就四处逛逛,等晚上他回来了我再让人去找您。」 准备出门那就是还没出门,完全可以先来一趟或者索性就把放纸鸢的事情推掉。 但对如今的魏泓来说陪妻子放纸鸢显然比来跟他这个朋友喝酒重要多了。 连城咬了咬后槽牙:「纸鸢哪里不能放?王府难道没花园吗?花园里跑不开吗?」 下人笑了笑:「花园再大也不如山上大啊,何况王爷确实已经答应了王妃,您来晚了一步。」 「这跟早晚没关系!」 连城愤愤:「他就是翻脸不认人!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战局暂稳,他知道肯定没什么大事,既然没有大事,那在女人和兄弟之间他就选择了女人! 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啊…… 王府的下人笑笑没接话,直接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您可以在小竹楼里玩玩,或者去别处走走,王爷大概晚饭时候就回来了。」 连城看着他离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初好的跟我穿一条裤子,现在把我说扔就扔了!呸!」 随侍在旁憋笑,等他说完问道:「公子,那您是叫姑娘们来唱曲儿啊?还是去别处走走啊?」 连城咂了咂嘴,眼珠转了转。 「他不是让我四处逛逛吗?那我就逛逛吧!」 第60章 连城这一逛就逛出了城,正逛到魏泓眼前。 他远远地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正纳闷谁会在这个时候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看到连城带着几个人打马而来。 「呦,王爷,这么巧,在这碰见您了!」 连城下马笑道。 魏泓脸色微沉,想挡在姚幼清身前不让她看他已经来不及。 「这就是王妃吧?久仰久仰。」 连城看着被魏泓挡住大半边身子的女人,笑着拱手。 姚幼清站在魏泓身后福身回了半礼,又小声询问:「王爷,这位是……」 「在下连城,」不等她说完对面的男人便主动说道,「价值连城的连城。」 姚幼清觉得这名字很有趣,忍不住想笑又忽然想到之前在仓城的时候曾听人在街上喊「连公子」,当时魏泓扳着她的脑袋不让她看,说那就是个疯子,听语气像是认识却又并不想让她见到的人。 若是她猜的没错,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了。 魏泓目光沉沉,一点都不想让姚幼清跟他多说一句话,对她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想来是有事才……」 「对,没错!」 连城打断:「我跟王爷是多年的交情了,八拜之交,没事就一起吃个饭喝个酒逛个青楼什么的。」 林中安静片刻, 所有人都因为连城的话微微一怔。 魏泓更是面色一变,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连城似乎这才回神,赶忙哦了一声。 「王妃你别误会,王爷虽然常去青楼,但从不狎妓!真的, 我可以为他作证!」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就好像是两个一同偷盗的贼被抓住后给自己的同伴相互作证, 非但不能让人信服, 反倒更加坐实了魏泓常去青楼的说法。 魏泓这时怎么还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双拳紧握随时要打人的样子。 「你要疯去别处疯去,别疯到我面前来, 不然我不客气了!」 说完又转头看姚幼清:「你别听他胡说,是他自己每次都把见面的地方定在青楼, 我只是应邀去跟他喝几杯酒。」 「对对对,」连城在旁附和,「真的只是喝酒, 从来不找女人!」 「你闭嘴!」 魏泓吼道, 额头青筋直跳。 连城耸耸肩撇撇嘴, 一副「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了」的样子, 气的魏泓恨不能一拳把他捶进土里。 姚幼清并未因连城的话露出什么异样, 对魏泓笑道:「既然王爷与连公子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我可以自己在这玩。」 「不忙, 不忙。」 魏泓还未开口连城便道。 「我就是正好走到这碰见你们, 过来打个招呼,这就走了。」 笑话!他刚惹了魏泓,这个时候不走还把他拉去谈什么正事,只怕正事还没谈就先被他打死了! 他说着拱拱手:「王爷王妃慢慢玩,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之后真就骑马离开了,只留下自己刚才说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魏泓等他走后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小声对姚幼清解释:「我真的没有总去青楼,更没在那留宿过。」 他堂堂王爷之身,整个上川乃至朔州都在他掌控之下,真要喜欢什么女子还用得着去青楼吗?直接带回府里不就好了? 姚幼清轻笑:「我知道的。」 魏泓见她似乎真的没往心里去,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相信我?」 「当然信啊,」姚幼清道,「王爷就算去了青楼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瞒着我呢?」 她从京城远嫁而来,在上川半点依靠没有,所谓的王妃也不过是个名号,魏泓说她是她就是,魏泓说她不是她就只能在内宅里孤独终老。 他们的关系看似对等相互依存,实际从她嫁来的那天起就处于弱势。 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魏泓有什么必要为了这种事隐瞒她? 「何况那连公子一看就不正经,他与王爷之间,我当然信王爷了。」 魏泓听了心中一阵熨帖,尤其最后一句比前面那句还让他高兴。 「你觉得他……不正经?」 连城长了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脸,便是身为男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确实十分出众,甚至可谓万里挑一。 再加上他性格爽朗为人大方,又向来会哄女人开心,不知多少女子对他倾心不已。 魏泓的长相随了高宗,在男人里也算是很英俊的了,但跟连城比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还是差点的。 不过看眼前女孩的样子,似乎对连城的相貌并未太过留意。 姚幼清对连城的长相确实不太在意,因为那跟她没什么关系。 再好看对她而言也只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而已,那么是美是丑又如何呢? 而且爹爹从小教导她不要以貌取人,她就更不会在乎这种事了。 再说了…… 「正经人哪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故意说这样的话啊?」 这里这么偏僻,距离大路都不知道多远了,若非像他们这样特地找个清净的地方游玩,谁会专门往这种地方钻。 这巧遇也未免太巧了。 魏泓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的凝儿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姚幼清皱眉躲开:「王爷,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总在外面弄我的头发了,弄乱了很难梳的!」 说完又问:「王爷怎么会跟连公子成为朋友的?我看他在你面前很随意的样子,可是没听说有什么人家姓连啊。」 第61章 身为王妃,姚幼清为了避嫌虽然不太跟那些官员的女眷打交道,但该了解的还是了解的。 那位连公子跟王爷这么熟悉,以兄弟自居,那身份应该不低才是。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谁家姓连。 魏泓伸出的手顿了顿,并未再落到她的头顶,而是放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是个商人,很会赚钱,我最艰难的那几年他没少帮我。」 虽然是为了互惠互利,但对当时的魏泓来说,连城确实帮了他大忙。 姚幼清啊了一声:「难怪我没听说过他。不过能帮王爷这么大的忙,那这位连公子想来也很厉害了!」 说完又道:「王爷出身尊贵,能跟一个普通商人称兄道弟,可见也是个胸襟宽广,不以家世地位待人的人,王爷也很好!」 大梁虽然不像前朝那样将商人视为下九流,但千古流传下来的身份之别还是很明显的。 商人的地位即便比以前高了些,对于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来说还是看不上眼。 魏泓对此并未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连城身份特殊,虽然也不是不能告诉姚幼清,但说了之后她肯定免不了要胡思乱想,没有必要。 「不是说放纸鸢吗?让人把纸鸢拿出来吧。」 他揭过这个话题,跟女孩说起了玩乐之事,不想她掺和到这些男人之间的事情中。 她只要永远开开心心心的,像现在这般在他身旁无忧无虑的玩耍说笑就够了,别的事他自会解决,无须她烦恼操心。 连城骑马离开后并未立刻回城,而是一边慢悠悠地溜达一边摸自己的脸。 「是我老了长的没有以前好看了吗?」 随侍赶忙在旁道:「没有!公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英俊潇洒貌美如花。」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随身携带的靶镜伸到了连城面前。 连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一如既往。」 可是既然一如既往…… 「那刚刚王妃怎么都没多看我一眼呢?」 就算是已经成了亲,见到他这样的绝世容颜,怎么也该多看一眼吧? 可是以连城多年的经验判断,刚刚姚幼清看他的眼神确实没有任何惊艳或者迷恋,甚至连腼腆都没有,就像是看待街上任何一个普通人。 他连城是普通人吗? 必须不是! 随侍想了想,道:「大概是……王妃眼神不好吧,要不她怎么看上王爷了呢?」 跟他们公子比起来,王爷可真是半点不会讨女人欢心,用公子的话说就是个大棒槌。 连城轻笑,斜睨他一眼。 「让王爷听见了小心你的狗命!」 随侍笑了笑:「当着王爷的面小的自然是不敢说的,也就是在公子面前才敢说几句实话。」 不会溜须拍马的下人不是好下人,尤其是身为公子的下人,旁的本是都先往后靠一靠,哄公子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连城果然又笑了笑,笑过之后摇头。 「他们是大梁先帝赐婚,可不是王妃自己看上王爷的。就王爷那个狗脾气,哪个女人会自己看上他?没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估计他都娶不着媳妇!」 「而且……王妃看没看上他我是不知道,他现在可真是看上这个王妃了啊……」 他认识魏泓这么多年,何曾见他这般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地跟旁人解释什么? 这个人桀骜强势从不屑于解释,谁想要他解释谁的拳头就要硬过他。 王妃那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人,若非他自己把她放在了心上,又怎能得他如此对待。 「他比我想象的更在意这个女人……」 连城喃喃。 随侍脸上不正经的神色也少了几分,问道:「那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谈不上好坏。」 连城看向远方南燕的方向。 「咱们又没打算用这位王妃做什么,那他们之间感情如何就无足轻重。」 「但是以前的王爷是没有软肋的,现在他有了。」 随侍垂眸略作思索:「那还是不好,万一哪天别人利用他的软肋呢?」 「那对咱们来说正好啊,」连城笑道,「坐收渔翁之利。」 他就怕大梁不乱呢,不乱的话他只能维持现状,不敢轻易有什么别的动作。 但是大梁若乱了……那能占到的便宜就太多了。 「不过我跟王爷好歹兄弟一场,肯定还是会向着他的!」 连城笑道。 随侍脸上也恢复笑意:「公子向来仁义。」 「那当然!」 连城道,说完又想起刚刚姚幼清没有被他绝世的容颜倾倒,啧啧两声。 「这王妃跟王爷一样是个棒槌,大棒槌配小棒槌,倒也算般配。」 傍晚时分, 魏泓回到胡城便直奔小竹楼。 正醉卧在一个美人怀中听歌赏舞饮酒作乐的连城见他黑着脸走了上来,蹭的一下从美人怀里跳起来四处逃窜,边逃边喊:「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啊王爷!」 伴着喊声魏泓已经冲了过去,两人眼看着便要打在一起。 女妓们惊呼着四散而去,丝竹声顿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凌乱的脚步声, 不小心磕碰到桌案的撞击声, 碗碟落在地上的碎裂声。 这些声音消失, 露台上只余魏泓与连城两人, 连连城的下人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连城被魏泓拽着衣襟压在墙上,脸上却并没有被他捉住的惊慌, 咧着嘴笑道:「我就开个玩笑,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第62章 魏泓拽着他衣襟的手稍稍向上提了提:「下次再敢胡乱开这种玩笑, 我就让你回不去南燕!」 他对连城的身份虽然早已知晓,但很少当着他的面直接提起,眼下说出这种话来想来是真的有几分生气。 连城拍了拍他的手:「知道了, 知道了, 你先放开我, 我这衣裳都要被你抓皱了。」 魏泓松开手, 瞪他一眼坐回桌边。 连城整了整被他弄的凌乱的衣衫也跟着坐了过去, 刚刚消失不见的下人这时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将地上桌上的狼藉收好, 之后才又退下了。 连城刚才还说不说了, 一坐下来又开始嘴欠。 「我也没在王妃面前说什么啊, 就是说几句实话而已。」 「再说了,男人逛逛青楼又怎么了?你那王妃不会这么小气吧?」 魏泓将手中酒壶往桌上一磕,冷眼看着他。 连城摆手:「好好好不说了,我自罚三杯还不行吗?」 说着拎过酒壶就要给自己倒酒,被魏泓把酒壶又抢回去。 「要罚去外面打酒去,这一壶醉太白还不够我喝的呢!」 连城叹口气摇摇头:「我带来的酒到不给我喝,这是什么道理?」 说归说,也没有再去要那壶酒。 魏泓连饮几杯,过够了酒瘾才问他:「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连城道,「就是吧……你也知道我近来开销很大,所以就想……」 「我没钱。」 不等他说完魏泓便打断。 连城面色一僵,坐直身子嘶了一声。 「我说你这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朔州如今兵强马壮库里的存银估计比大梁国库都多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毛不拔呢?」 魏泓执杯的手一顿:「你算我的存银?」 连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跟你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别的不说,自己经手的那些总是算得清楚的吧?」 「朔州近年来风调雨顺商路畅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朔州了。」 「何况王爷你又怎么会只跟我一个人做生意?肯定还有别的路子,林林总总加起来必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没准比我还有钱呢!」 和大梁国库只出不进比起来,魏泓这边可谓日进斗金。 连城粗略算算就知道他手头肯定有不少钱,绝不再像当初那般连将士们的饷银都要东拼西凑,恨不能从自己的用度里扣了。 魏泓轻笑一声:「连兄说笑了,我便是再有钱又怎么能和你比?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南燕首富,我不过是从你指缝里挣点零头罢了。」 「什么首富不首富,王爷你光看见我挣得多了,没看见我花的更多啊!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我……」 「反正我没钱。」 魏泓咬死不松口,说来说去就是「没钱」两个字。 连城翻个白眼:「行了,我也不跟你借钱了,这么着吧,今年该给你这边的出息你容我减三分成不?」 连城每年都会固定给魏泓拿一笔银子,挣得多就多拿点,挣得少也要按照定好的最低数额给他。 也就是说他挣得多魏泓挣得也多,他亏了魏泓也不管,该给的钱还是要给他,一分都不能少。 让魏泓让出一部分今年的收益显然比直接让他把已经到嘴的银子吐出来容易一些,魏泓听后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明年你要多加一分把欠下的补上。」 总而言之白拿是不行的,借了多少就要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连城眼睛快翻到天上去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值这么点银子吗?」 「不值。」 魏泓回答的毫不犹豫。 连城啐了一声:「你对你那王妃不见这么小气?戴最好的簪子用最好的口脂,穿的衣裳用的都是宫里贡品才有的料子。」 「你跟她成亲才多久?跟我又认识多久了?」 魏泓丝毫不因他的话感到愧疚,理直气壮地道:「那是我的妻子,我养着她理所当然。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花钱养你?」 这话连城竟然完全反驳不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无奈道:「你不是志不在此吗?既然如此挣这么多钱干什么?若换做我是朝中那位,我也忌惮你!」 一个兵强马壮能征善战还致力于敛财的王爷,哪个做皇帝的不忌惮? 魏泓嗤笑:「我就是要让他们忌惮,那些他们不忌惮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就像连兄你,最开始谁都不忌惮你,那时他们又曾善待过你吗?」 连城是南燕皇帝的庶子,母妃身份不高,在怀他的时候还是怀的双生子。 南燕皇室一直认为生下双生子是不祥之兆,尤其是两个性别相同的孩子,这预示着将有灭国之灾。 于是她的母妃在怀着身孕的时候就被迁出了皇宫,要确定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才可带回宫去,如果不是,必须要溺死一个。 最终生下来的孩子是两个男孩,连城幸运,是没被溺死的那个。 可即便他回了宫,南燕皇帝依然不喜欢他,皇室宗亲也都欺辱他。 直到他想尽办法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南燕占据了一席之地,那些人才不敢再像以往那般将他随意踩在脚下。 魏泓的话让连城想到自己之前的生活,摇头笑了笑。 「也是,这世上人大多欺软怕硬,王爷防患于未然也是应该。」 魏泓点头,正想着若没什么事他就回去了,都已经准备从毯子上站起来了却又忽然想到什么。 「你盯着我的王妃看干什么?」 第63章 连城一愣:「啊?我什么时候盯着她了」 「没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她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还知道她用了什么口脂?」 连城:「……」 连城常年流连于花丛中, 见到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就会下意识多看两眼,观察对方穿戴和喜欢用的胭脂水粉。 一来可以通过这些大概了解对方的身份地位,二来可以投其所好送些对方喜欢的东西。 哪想到这习惯在见到姚幼清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带出来了,还一时嘴快在魏泓面前说漏了嘴。 「我……我真没盯着她, 就打招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 「正好就看到她的口脂了?」 魏泓反问, 面色越发阴沉。 衣裳首饰这些也就罢了, 一眼扫过去有个印象都还正常。 可口脂这种东西若不仔细看几眼怎么能分辨的出来? 一个大男人盯着女儿家的口唇细细观察, 安的什么心? 连城百口莫辩:「我真的不是有意看她的, 就……」 「今年的出息只能减两分,回头让人把文契送给我。」 魏泓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连城赶忙拉住:「王爷!王爷!刚才咱们说好的不是三分吗?你怎么说改就改呢?」 魏泓不理他, 挣脱开要下楼。 连城亦步亦趋:「王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 「一分。」 「……我错了, 两分就两分。」 魏泓回府时姚幼清正在房中与宋氏说着什么,见他回来宋氏便没多留,起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 魏泓把姚幼清拉到自己身边, 仔细看了看她唇上的口脂。 姚幼清不明所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怎么了?我嘴上粘了什么东西吗?」 魏泓没说话, 只是仍旧盯着她看, 然后忽然把她的手拉开,低头便吻了上去。 男人的吻霸道热烈, 在女孩唇边来回辗转。 姚幼清唔了一声, 起初还任由他亲吻, 后来便忍不住伸手推拒,等他终于松开后皱着眉头伸手擦自己的嘴角。 「王爷你干什么啊!我的口脂都被你吃掉了。」 魏泓看着女孩有些红肿的唇,将她再次抱进怀里。 「以后这口脂别用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送我的吗?」 「……我让人照着宫里送来的样子买的,不好看,改天我送你新的。」 姚幼清以为他是又跟京城那位较起什么劲了,觉得自己用什么口脂也无所谓,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魏泓最是喜欢她柔顺乖巧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样子,又低头在她唇边一阵轻啄,亲了一阵才问道:「伯母刚才在跟你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她提起了豆子。」 说到这个姚幼清眼中微微一亮,笑道:「豆军医年纪不小了,但一直没有成亲,伯母相中了琼玉,想让我帮着试探试探,看琼玉有没有这个意思。」 琼玉虽然只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但是一直备受她宠爱,是所有下人中除了周妈妈以外跟她最亲近的人。 宋氏以前在仓城的时候就跟琼玉打过交道,这次住在王府跟她走的更近了,暗中观察了许久,对这个女孩越看越满意,这才来找姚幼清说项。 姚幼清作为琼玉的主子,虽然可以直接替她做主,但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所以还是要问问琼玉的意思。 魏泓点头:「那把琼玉叫进来问问不就是了?」 说着张嘴便要唤琼玉进来,还未发声就被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了嘴。 「王爷!伯母才刚走,这个时候把琼玉叫进来,她不一下就猜到伯母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魏泓皱眉,等她把手放下后说道:「本来就是伯母提起的啊,知道了又怎么了?」 姚幼清嗔他一眼:「琼玉是我的丫鬟,整日跟在我身边,倘若她知道了这件事是伯母提起的,最后这事又没成,那她以后见到伯母和豆军医的时候多尴尬啊。」 别人见面尴不尴尬之类的从来不在魏泓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他也根本没想这么多。 但姚幼清既然在意,他也愿意考虑一下。 「那改天我找个理由把豆子叫上一起出去,让他打扮的精神点,你让琼玉看看满不满意。」 姚幼清轻笑:「好,将来这件事若成了,我替琼玉谢谢王爷!」 魏泓听了眉头微挑,低头轻蹭她的鼻尖:「怎么谢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让女孩面色微红,鼓了鼓腮帮子。 「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魏泓低笑,咬了咬她的耳朵,趁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惹的女孩脸色更红,在他怀中皱眉摇头:「不要不要,我才不……」 不等说完,抗议声便被男人吞进腹中,只于娇弱喘息。 魏泓与姚幼清原定半个月后去城外一座山上的佛寺里上香,到时候让豆子一起,回程路上找个地方歇一歇顺便试探一下琼玉。 结果到了当天,马车都已经出了城,魏泓却临时有事被人叫走了,只留下了豆子和一众护卫。 以前他不在的时候姚幼清也时常自己出门,并没有当回事,一行人便继续向山上走去,哪想到途中却迎面和另一队人马碰到了一起。 这队人正是连城和他的一众随从,双方碰面后连城当即拉紧缰绳,不等走近便对着马车高喊:「王爷,真巧啊,我们又碰上了!」 这回真是偶然遇到,可不是他故意来找事的。 但是当他走近,才知道原来魏泓并不在车中。 第64章 「王爷这可真是的,怎么能让王妃自己一个人出门呢?多危险啊!」 他故意皱着眉头说道。 豆子在旁呵呵笑:「有我等随行,不危险。」 在胡城周围,身边跟着三十多个靖远军,若是还能让王妃出了事,那这里就不是胡城了。 连城没理会他,说完兀自对马车里的人道:「王妃,连某这厢给你见礼了。」 说着坐在马背上隔着车帘对姚幼清拱了拱手。 他打了招呼,姚幼清自然要回,但她一个女眷,夫君不在旁边,并不想直接和连城这样虽有才华却也不大正经的人面对面,于是只是坐在车中道:「连公子不必……」 话没说完,连城忽然一脸惊恐地低下头去,连连摆手。 「王妃可千万别掀开帘子!我可是不敢多看你一眼了,上次相遇不过是跟你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王爷就大发雷霆,险些把我眼珠子挖了。我今日若再看几眼,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语气夸张便是看不到他的动作也知道他要么是夸大其词要么是胡说八道。 姚幼清坐在车中没吭声,连城并未因她的沉默而停下来,又抬起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生有潘安之貌,王爷嫉妒我也是在所难免,但……」 「王爷没有嫉妒你。」 车中女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 连城微微一怔,就这么停顿的片刻,那女声再次传来。 「王爷不是这般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自然是不会嫉妒你的。」 「而且我觉得……他比你生的好看,就更没必要嫉妒你了。」 连城长到这么大,还头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另一个男人比他好看,说这话的还是个女人! 他额角一抽,险些张嘴冒出一句「你是不是瞎」? 话到嘴边好歹还记得这是魏泓的王妃,扯着僵硬的嘴角道:「王妃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 姚幼清始终没有掀开帘子,就这么坐在车中继续道:「连公子相貌虽好,但是作为一个……」 后面的话似乎有些不妥,被她咽了回去,跳过去道:「但是你未免太白了些,少了几分英武之气。」 豆子等人差点忍不住直接笑出来,连城则是脸色铁青,若非顾及着她的身份,就要冲过去把她从车里抓出来让她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他和魏泓到底谁才更好看了。 还是他身边的下人怕他激怒之下和这位耿直的秦王妃发生什么争执,低声提醒他王妃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让他不要耽搁了对方行程。 连城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把路让开:「我还有事急着进城,就不与王妃多说了。」 姚幼清点了点头,让周妈妈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他们离开之后,连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马暗暗咬牙。 「她刚才是想说作为一个男人我太白了是不是?」 但大梁本就是读书人地位最高,而现在许多读书人又盛行簪花敷粉,像他这样肤白貌美的男人才应该是最受女人欢迎的才是! 这秦王妃到底是什么眼光,才会觉得魏泓比他好看? 「公子您别生气,这秦王妃的眼光异于常人,您何必因她的话动怒呢?」 有人劝道。 「就是,黑了有什么好看的啊,」另有人在旁接道,「那秦王黑的像块木炭似的,鼻子眼睛都快分不出来了,也就秦王妃看惯了才会觉得他好看。」 连城闻言点头,面色稍霁。 有人见状为了哄他高兴,立刻跟道:「什么木炭啊,我看他黑的像块墨锭!」 「不不不,明明是黑得像只乌鸦!」 连城再次点头,又看向身旁一人。 这人张着嘴半天也想不出还能打什么比方,最后急道:「黑得像……像……像没点蜡烛一样!」 路上发生的事魏泓后来自然从部下口中得知了,包括姚幼清对连城说的那些话。 他将女孩抱在腿上,笑问道:「凝儿不喜欢肤白的男人?」 「倒也不是不喜欢,」姚幼清道,「只是我从小生长在姚家,虽然爹爹是个读书人,但两位哥哥却都想习武从军。」 「可是我们姚家书香门第,爹爹膝下又只有他们两个儿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都去入伍呢?」 「所以最后大哥作为兄长选择了让着弟弟,自己走仕途支应门庭,二哥则可以按照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即便如此,大哥也一直坚持习武,而且跟二哥一样不喜欢那些敷粉的男子,觉得他们失了男子气概。」 「我自幼和他们待在一起,便也觉得还是像王爷这样的男人好看些,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虽也有很多人喜欢,但我不喜欢就是了。」 连城虽然并未敷粉,但肤色白皙,也不是姚幼清喜欢的类型。 他若不上赶着到姚幼清面前多嘴,姚幼清自然不会主动找他说什么,可他非要跑到马车前说那几句话,这才被姚幼清当面驳了回去。 魏泓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姚家两个儿子的事,据说这两人学识都还不错,虽比不上姚钰芝,但也比寻常人强多了。 姚家次子想要从军,可惜眼看着年满十三准备入伍的时候,偏因为一场疾病去世了。 长子好不容易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却因一场意外溺水而亡,姚家自此之后便只剩下姚幼清一个女儿。 「你很喜欢你的两个哥哥是不是?」 他抚着女孩的头问道。 每每提起自己的兄长,姚幼清言语中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自豪和崇敬,如今更是连对男人的欣赏都是跟哥哥们说的一样,可见与他们是极亲近的。 第65章 姚幼清点头:「我娘过世的早,我虽然对她还有些印象,但并不深刻了,倒是对两个哥哥的印象更深。因为自从娘亲不在,爹爹又忙,不能时常陪伴我,便几乎都是他们在陪着我,每次我闯了什么祸,也都是他们护着我。」 「我小的时候爹爹怕我在外面吃坏肚子,不许我买外面的吃食,他们便自己买来尝过,确定没事后再背着爹爹偷偷给我买回来,我对街上的那些吃食和外面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从他们那里了解到的,说一句是他们把我一手带大也不为过。」 魏泓看着她眼含笑意地追忆自己的兄长,想起之前他以剿匪为由带她出门时,为了隐藏身份两人以兄妹相称。 那时女孩第一次叫他泓哥哥就多看了他两眼,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哥哥这两个字对她而言不仅仅意味着兄长,更意味着她全心全意信赖倚靠的人。 尽管在那之后姚幼清便没再这么称呼过他了,但他知道在她心里一定已经把他当成了跟她的哥哥们一样值得相信值得依靠的人,这点从她的一言一行和在外人面前对他的维护就能看得出来。 魏泓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暖意,吻了吻她的额头。 「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姚幼清没说话,只是笑着蜷在他怀里,揽住了他的腰。 魏泓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在她头顶蹭了蹭,这才问起琼玉和李斗的事。 姚幼清笑道:「琼玉脸皮薄没直说,不过我看她应该也是满意的。」 她隐晦地跟琼玉提了提,琼玉只是红着脸往李斗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说一切都由她做主,只要不让她远嫁,将来成亲后还能伺候她就行了。 李斗是魏泓身边的人,姚幼清又是魏泓的王妃,琼玉若嫁给他自然还是能跟在姚幼清身边的,那这件事就没什么不妥之处了。 「我想回头在胡城给琼玉置办一套宅子,再赠她两间铺子做她的嫁妆,等成亲前脱了她的奴籍,这样配给豆军医便也不算高攀了。」 姚幼清说道。 琼玉虽是她的宠婢,却到底还是个奴婢。 而李斗即便在军中的职位算不得高,却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倘若传出娶了个婢女的名声会让人笑话,但若琼玉恢复良籍的话就没关系了。 魏泓点了点头:「李宅在仓城,你在胡城给她置办一套宅院,这样将来他们两边都能住,倒也方便。」 「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让人去安排,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告诉你。」 姚幼清嫁过来虽然已经有些时日,但论起对胡城的了解,自然还是比不过魏泓的,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王爷了。」 魏泓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麻烦。」 宅子的事魏泓安排下去之后就没再管,下人若是办好了自然会来告诉他。 这日他与姚幼清一起上山遛马,看着已经长大一圈的小乖乖在山上四处跑,屁股后面依旧跟着白绒绒的小可爱。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乖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小可爱不顺眼,一马一狗的关系好了很多,有时候它还会停下来等一等小可爱。 姚幼清一边在林中跟魏泓携手漫步,一边看着它们在不远处蹦跳嬉闹,心情亦是非常愉悦,脸上始终挂着笑,尤其当看到李斗有意无意地往停留在马车附近的琼玉那边瞟的时候。 「听伯母说豆军医对这门亲事也是愿意的,那我就放心了。」 她笑道。 魏泓轻嗤一声:「白给他个漂亮媳妇,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姚幼清轻笑,想起什么,又道:「之前我没想过这些事,也就没留意,这次伯母为豆军医求娶琼玉,我才想起王爷身边似乎不止他一个人没成亲,崔大人也没成亲,这是为何?」 说到这个魏泓忽然笑了笑,说道:「他性子不好,娶不着媳妇。」 「这怎么可能?」 姚幼清睁大了眼:「像郭将军那样的娶不着媳妇还说得过去,崔大人怎么会娶不到呢?」 正拿着一份急报走来的郭胜陡然站住了脚:「……」 为什么他娶不着媳妇就说过的过去了? 姚幼清并不知道郭胜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自己和魏泓说话。 她只知道当郭胜把那封急报给了魏泓之后,魏泓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王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面色担忧地问道。 魏泓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你先跟周妈妈他们在这玩吧,我回去一趟。」 姚幼清摇头:「我跟你一起回去。」 魏泓平日里虽然也时常板着脸,但很少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既然如此她也跟着一起回去的好。 反正她只是出来遛马的,小乖乖已经在山上玩了一会了,应该也玩够了,把它和小可爱带回来一起走就是了。 魏泓想了想,点点头:「好,那你先跟我回车上,我让人去把马和狗带回来。」 姚幼清嗯了一声,跟他一起往车边走,两人坐上车没一会小可爱和小乖乖也被带了回来,一行人便往胡城的方向驶去。 「连城呢?死了吗?就这么看着南燕兵马闹事?」 回府之后魏泓没有跟姚幼清一起去内院,而是直接来到了前院书房,啪的一声把那份急报拍在了桌上。 郭胜眉头紧皱:「不知道,子谦已经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话音落,崔颢便大步踏入房中,向来平静的脸上亦是少见的有几分阴沉。 「王爷,联系不到连公子,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他自己的人马现在也一团乱,铺子虽然都还在正常经营,但私下里都在暗中派人寻找他,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联系到他了。」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郭胜听了眉头皱的更紧:「这些人倒真是沉得住气,自家主子丢了还一声不吭地做生意!连个招呼都不跟咱们打!」 「估计是怕咱们趁机占什么便宜吧。」 崔颢无奈道。 王爷与连公子虽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因为立场问题,注定不可能真的毫无保留,多少都有些提防着对方。 连城失踪,他的那些部下若是将这件事告诉魏泓,魏泓帮着找人还好,若他非但不帮忙还趁火打劫,将来连城若是回来了定会治他们的罪。 他们没有把握,自然也就不敢告诉魏泓。 郭胜啐了一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这么说的话,我还怀疑这次的事说不定就是他们主子背后指使的呢!」 他只是心直口快随口一说,说完见崔颢神色晦暗不明,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禁一怔。 「……不会真是他吧?」 「应该不是。」 魏泓沉默片刻后说道。 「就算连城想要跟我翻脸,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更不会用这种方法。」 以连城的性格以及他们对彼此之间的了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他彻底铲除,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的。 而「失踪」的人除非真的死了,否则最终总会出现。 他现在若是用这种愚蠢的理由跟他撕破脸,将来重新出现的时候就不怕他报复吗? 崔颢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小,不过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二。另外我已经派人在朔州境内搜寻连公子下落,只要他在他们的地界,一定能把他找出来。但就怕……他不在这。」 连城虽然经常在大梁境内逗留,但他毕竟是南燕人,在南燕的时间还是更多一些。 他若在大梁出了什么事魏泓这边还能帮上些忙,南燕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还有,王爷,若连公子真是出了意外……您打算怎么做呢?」 远的不说,近的这场战事,他要如何处理? 魏泓看了看桌上的急报,眉眼沉沉。 这份急报是从蘅水那边送来的,上面说南燕忽然调转兵力攻打已经被大梁占领的蘅水以西,镇安军从那边撤回来之后,朝廷留驻在当地的兵马不堪一击,眼看就要被攻破了,上面询问他是否派兵协助朝廷拱卫蘅水,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说。 但战事一旦开始便瞬息万变,一日之间就可能扭转整个局势,谁知道这么等下去他们当初帮着打下来的蘅水是不是就要被朝廷那群败家子又拱手送出去了。 可上次他们出兵好歹还能用朝廷之前的军令当借口,而且当时蘅水还是大金领土,打下来了是好事,朝廷哪怕有所非议也不会让他们把到嘴的肉吐出去。 但现在蘅水以西已经归属大梁,交给了朝廷打理,他们此时再要越境出兵,就要背上朝廷的骂名,魏泓说不定也要被安上谋逆造反的罪名。 「要我说王爷你就别管了。」 郭胜道。 「咱们已经帮朝廷拿下了蘅水,他们自己守不住怪谁?若是您再出兵帮忙,他们不记您的好反而污蔑构陷您怎么办?」 他说到这脑中难得灵光一闪,啪的一声拍了下大腿。 「说不定这就是朝廷的诡计!等您忍不住无令出兵了就把谋逆的罪名扣到您头上!」 就像当初先帝让贵妃殉葬,就是为了逼魏泓无召回京,然后借机除掉他。 崔颢转头看了看郭胜,难得露出一个赞许的眼光。 郭胜挺着胸脯自鸣得意,这档口外面却有人来报,说京城来人传旨,命秦王迅速率领五千兵马驰援蘅水。 房中几人均是一怔,面面相觑,直到那圣旨摆到面前都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崔颢喃喃道。 此次南燕出兵衡水以西,朝廷不敌,他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朝廷兵马真的不堪一击,无法抵御南燕兵马。 要么就是郭胜刚才说的,他们故意做出败走之势,然后等王爷派兵驰援就构陷他无令出兵,届时再以谋逆之罪对他进行征讨。 即便王爷不出兵,朔州境内任何一支兵马出兵都能被他借机除掉,到时候就算不能一次扳倒王爷,他也可以先将王爷手中兵马削弱一些。 可眼下朝廷竟然直接下旨出兵,给了他们正当的理由,完全不必担心事后被追责。 「难道真的是打不过?」 崔颢有些不解。 郭胜好不容易猜到一点结果又被否定了,嗤了一声:「那还真没准,我跟朝廷那些兵接触过,一个个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喝,放在咱们朔州根本不叫兵!」 可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魏泓究竟去不去。 「之前让咱们全权负责攻打大金,咱们以军饷为由拒绝了。这次他们只让咱们出兵五千,剩余还是朝廷来处,一应粮草辎重也由朝廷供给,王爷若是不去……只怕也会落下罪名。但若去的话……我怕还有别的什么阴谋诡计。」 总之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魏泓再次沉默,许久后抬手按住那份圣旨,指尖在上轻点。 「朝廷有命,莫敢不从,但我那皇侄若以为把我带出朔州就能除掉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别说五千兵马,他身边只要跟着一两百靖远军,就别想除掉他。 他既然做了决定,崔颢便没再反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姚幼清后来才知道魏泓要领军出征,心中担忧更胜。 「为什么蘅水之战要派你从朔州赶去呢?朝中难道没有其他将领了?」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并不知道之前蘅水是魏泓派人打下来的,所以也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那边出了事,却让魏泓从这里出发过去驰援。 魏泓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夫君厉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这才求着我去。」 可这话根本就哄不了姚幼清,她眉头依旧紧促,抓着他的衣袖道:「王爷你别跟我开玩笑,是不是……是不是朝廷想要对你做什么?」 她才不信偌大一个朝廷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带兵的将领了,更不相信离了魏泓朝廷就守不住国土。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大梁早就覆灭了,又如何能撑到今日。 说得再难听一点,坐在皇位上的又怎么会是那位呢?不早就换人了? 魏泓知道她虽然在人情世故上并不通透,总是反应慢半拍,但对于一些大事却很聪明,不是那么好骗的,于是索性也不再瞒她。 「我不知道朝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对我做什么,但陛下这次的旨意找不到空子钻,我若借口不去只怕不好。」 说完见女孩眼圈都开始泛红,拉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不过你放心,我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也不是好欺负的。」 「陛下这才登基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呢,想对我下手还嫩了点,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此次出征要么是简单的守住蘅水,要么就是他与魏弛之间的又一次较量。 若是前者那一切好说,打完仗他立刻回来。 若是后者,那他就再打一次他的脸,让他知道什么叫疼,以后不敢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 姚幼清红着眼睛鼻音浓浓:「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王爷你呢?王爷明明从没有觊觎过他的皇位啊……」 魏泓无声轻叹,将女孩抱进怀里。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到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就想把每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都铲除。」 姚幼清靠在他胸前,眼角红红:「王爷,你要小心。」 魏泓点头,凑到她耳边道:「我还想跟凝儿生个漂亮的女儿呢,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姚幼清眼角的红蔓延到面颊,抿了抿唇,小声道:「那……我们现在生?」 抱着她的男人一怔,回过神后呼吸陡然间粗重几分。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辗转轻吻,两手箍的越来越紧,最终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松开。 「伯母说最好等到十七岁以后……还差一点,就快了,我再等等。」 说完又咬她的耳朵,含混不清地嘟囔:「而且我若今日与你圆了房……这仗只怕没法打了。」 他怕自己每晚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女孩香甜可口的样子。 姚幼清面色更红,也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如此大胆说出了这样的话,微微点了点头细弱蚊蝇的嗯了一声。 「那……等王爷回来。」 魏泓低笑,抱着她往床边走,边走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姚幼清起初不大愿意,后来被他死缠烂打说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她就让着他这一回,她这才红着脸答应了。 翌日一早魏泓便领兵出征,率领五千靖远军直奔蘅水方向。 战事紧急,他几乎一刻不停地赶路,路上不忘让崔颢继续派人查找连城的踪迹。 可连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竟真的一直都找不到,无论是南燕还是大梁,均没有他的消息。 魏泓听了皱眉低声咒骂一句:「这蠢货不会真死了吧?」 崔颢也是无奈,摇头叹道:「谁知道呢。」 另一边,南燕与大梁交界,连城正躲在一处废弃了不知多久的破庙里,身上脏污不堪。 「秦王这个乌鸦嘴!之前说让我别出事,我果然就出事了!」 他一边啃着一块硬邦邦的干粮一边说道,往日里白皙的面庞此时满是泥污,身上衣裳也都破破烂烂,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发黑,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公子,你喝口水吧。」 下人递了个水囊过去,连城接过灌了一口,将堵在嗓子眼的干粮勉强咽下去了。 「等回头我去了大梁,一定要问问他那张嘴是不是开过光,怎么这么灵验呢?」 南燕朝廷本来全在他控制之下,谁知道他这次回国时候却忽然就被人追杀,而且对方可谓不遗余力,和以往派刺客暗杀完全不同,这次完全是撕破脸皮要将他置于死地了。 「我这么有钱,他们全都靠我养活,怎么敢跟我翻脸呢?」 连城百思不得其解。 杀了他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即便他死了,那些人也休想拿到属于他的东西,这对他们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想除掉他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敢动手的寥寥无几。 「大概失心疯了吧。」 下人道,吞下一口干粮后摸了摸不大舒服的嗓子。 这些年跟着公子吃香的喝辣的,饮食穿着无不精细,这些干粮现在吃起来已经觉得剌嗓子了。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公子,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还是歇一会就赶紧离开吧,不然被人追上就完了。」 这些日子他们四处奔逃,身边死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越来越少,倘若不能及时逃到安全的地方,可能就真要一命呜呼了。 连城又喝了几口水,站起身拍怕屁股:「走。」 仅剩的十余人离开破庙,向大梁境内走去,边走边道:「说起来真是可笑,咱们明明是南燕人,却要到大梁境内才能保住性命。」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南燕境内也不是不能待,但现在几位皇子联手追杀他们,各处关卡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连城一露面还来不及调集自己人马就被发现了,躲都不好躲。 反倒是大梁,那些皇子们插不上手,连城却有不少人马可以调动。 「还好我当初有远见跟秦王合作,不然现在还真是不太好办。」 连城擦了擦脸上的泥污,说话间看到不远处有条河,眼中一亮。 「等等我,去那边洗把脸。」 属下对于他这种生死关头看见河还想洗脸的做法也是万分无奈,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连城鞠了几捧水把脸上洗净,对着河面照了照,确定不像刚才那样满脸脏污之后才满意地站起身,再次翻身上马跟他们离开了。 一行人快马疾驰,穿行在山路间的时候遇到几个干完农活回家的老农。 双方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当回事,直到半个时辰后有人从破庙的方向追来…… 这些人目光凶悍,路过一处村庄的时候随便找人问了几句话,问的正是连城一行人的踪迹。 连城身份便是再怎么低微,也好歹是南燕皇子,他们不能拿着他的画像明目张胆的四处追杀,便只是靠言语叙述,问的也很简单:「有没有看到有人骑马经过,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其中一人长的非常好看。」 这条路上时常往来车马,他们若说前两句估计对方还不确定说的到底是谁,但听到最后一句,战战兢兢的老农立刻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有,半个时辰前往那边去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连城离开的方向。 「他们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我?」 连城再次藏了起来,气急败坏。 他明明已经藏的很隐蔽了,而且在一个地方从不多留,为什么还是会被人不断地追上? 那些人总不会是明目张胆拿着他的画像到处找人问吧? 跟在他身边的下人也是无语,瘫坐在一旁呼哧喘息。 「许是秦王的嘴真的开过光吧?太灵验了……」 连城咬牙将身上衣裳撕开,把手臂上一处伤口随便裹了裹,又让下人帮他系好,只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便道:「再忍一忍,过了前面的河就好了。」 下人便也都站了起来,与他一起骑着马继续奔逃,直到终于越过南燕国境进入大梁,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让人去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我那几位兄弟忽然失心疯的要除掉我。」 下人领命而去,连城则在自己一处十分隐蔽的宅子里落了脚,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烧水,好好洗了个澡。 他洗完对着镜子照了照,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没有什么异味之后点了点头:「差点就臭成秦王那样了。」 说完转身走到床边,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才醒。 醒来时有人急急来报,说宫中的事还没查清,但另一件事急需让他知晓。 「怎么了?总不会是咱们南燕跟大梁开战了吧?」 下人两眼圆瞪:「公子怎么知道?」 连城一口茶喷了出来,把洗完澡才换的衣裳又弄脏了,满脸不可置信。 「他们真的疯了啊?」 下人看出他刚才只是随口瞎猜,擦了擦被他喷到脸上的水渍,道:「疯没疯不知道,只是听说他们从蘅水东攻打大梁,大梁驻军不堪一击,不得不求助于秦王,让秦王率领五千靖远军驰援。」 此话一说,本就满脸震惊的连城彻底愣住了。 南燕毫无征兆的向大梁开战,大梁兵马不敌,最终派出秦王前往,这一切怎么看都未免太巧合了…… 他面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险些将杯子捏碎。 「我南燕朝廷有人跟大梁勾结……」 下人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有这才猜测,但并不敢确定,这才等他一醒便立刻告诉他了,此刻见他笃定,便也跟着确信下来。 「那公子现在打算怎么办?让人联系秦王,将此事告知他吗?不然他怕是会误会是您在暗中操控一切。」 他们之所以立刻就能确定南燕与大梁勾结,是因为这件事确实太过巧合,而且并不是他们做的。 但秦王即便知道巧合,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们暗中捣了鬼,或许反倒会因为他们的消失而怀疑他们。 连城向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脸上少见的一片阴沉,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垂眸沉思许久。 「王爷对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应该不会立刻怀疑我,你们还是先查清朝中到底怎么回事,等确定后我再联络他,不然现在也说不清楚。」 下人点头应诺,躬身退了出去,连城则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一面舆图前,在前面占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月后,南燕与大梁的战事还未结束,大金忽然集结数万兵马,来势汹汹的从上川边境攻来。 往年大梁与大金虽也频有战事,但因为魏泓坐镇边关,金人屡屡受挫,所以已经很久都不敢发动大的战事,只在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才派出轻骑来迅速劫掠一番,即便如此还不是次次都能如意,时常打劫不成还被驻守在边境的靖远军抢了战马,挂尸城墙以儆效尤。 今年魏泓刚一离开,他们却迅速集结,就好像跟南燕商量好了似的,要一起瓜分掉大梁。 下人得知后立刻将这一消息告知连城,和他一起站在了舆图前。 「公子,属下都看糊涂了,如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南燕发动战事太巧,大金发动战事更巧,就好像一边故意将魏泓引开,一边趁势出击拿下上川一般。 可是即便魏泓走了,他的靖远军还在上川呢,这些兵马又岂是寻常兵马可以相比的?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就算魏泓没有亲自坐镇,大金也不可能真的攻下上川。 既然如此,那他们图什么? 「我也有些糊涂了。」 连城看着舆图道。 「我先前以为是咱们南燕跟大梁朝廷勾结,想要谋害秦王,现在看着又像是咱们南燕跟大金勾结,想要拿下大梁。」 下人皱眉:「会不会是咱们朝中有人太贪心,两面三刀同时和两边合作,想从中浑水摸鱼?」 连城摇了摇头:「咱们南燕和大金是世仇,数十年前就水火不容,如今更甚。」 「而且就在前不久大金才刚从咱们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又怎么可能立刻就这么放心的跟咱们合作,还真的派出数万大军和靖远军开战?」 他说着又隔空在舆图上圈了一下朔州的位置:「何况大金不会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从这边占到什么好处,就算是要合作,他们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自己直面靖远军,反倒让咱们南燕占便宜。」 合作的前提是双方互赢,大金跟南燕合作占不到好处,那就没有合作的必要,所以说…… 「这件事倒更像是大梁朝廷有人跟咱们和大金同时合作,而且不知许了对方什么好处,这才让他们愿意出兵。」 下人一愣,明白过来后不可置信:「公子你是说……大梁皇帝?这……不会吧?秦王好歹算是大梁自己人,就算他们之间互相忌惮,也不至于因此就联合另外两国一起除掉他吧?」 要知道如今的合作伙伴转头就可能变成敌人,尤其是金人向来不讲信用,眼下跟他们合作容易,将来想再将他们赶走就难了。 连城轻笑:「你错了,就是因为秦王是大梁自己人,所以那位陛下才更可能这么做。」 「自古以来被外敌推翻的皇帝有多少?被自己人推翻的皇帝又有多少?」 「很多时候……自己人的威胁才更大啊,就像我的兄长们急着除掉我一样。」 大金攻打上川的消息传到连城耳中的同时,魏泓在蘅水境也得知了此事。 崔颢郭胜当时都在他帐中议事,听闻这一消息均是神情一怔。 「金人怎么会忽然攻打上川?疯了吗?」 郭胜一脸不解。 崔颢也是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咱们那位陛下……真是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话可谓直接点名了是魏弛在背后捣鬼,郭胜闻言面色一僵。 「你是说……是陛下暗中跟南燕与大金同时联手?」 大金跟南燕可不同,那是个跟大梁国力相当,且异常凶悍的国家。 即便之前的战事中他们吃了些亏,让南燕和大梁占了些便宜,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比南燕大梁势弱,可以放松警惕了。 跟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等他们真的进入大梁境内,是绝不会再把到嘴的肉吐出来的。 而且金人向来残暴,又因先前大梁占领了蘅水一事而嫉恨着他们,若是边境城镇被他们攻占,城内百姓势必遭殃。 魏弛身为大梁皇帝,难道想不到这些问题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崔颢道。 「大金算准了时候等王爷离开才发兵,但除了咱们那位陛下,谁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会离开上川?」 虽然南燕对衡水西发动了战事,但他们并不能预测大梁朝廷一定会派魏泓越境出征,只有亲自下达这道命令的魏弛才知道,所以从中作梗的人一定是魏弛。 「可是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崔颢皱眉思索,面带不解。 「陛下虽然登基未满两年,但应该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王爷离开了上川,上川就守不住了。」 「而且就算他不知道,金人跟咱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也不会不知道这点。」 「就算王爷不在上川,只要靖远军还在,上川就不会失守,那么他们也就无法从中占到什么好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答应跟陛下合作呢?」 郭胜只擅长打仗,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听完之后觉得头都要秃了,皱着眉头不说话。 两人都看向魏泓,用眼神询问他可知道魏弛这么做的用意。 魏泓单手扶额看着桌上的军报,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明白。」 这件事乍一看上去像是魏弛为了削弱他的实力而与大金联手,让大金或是他自己的兵马趁势攻占上川。 但他若是真想这么做,当初就应该让他把靖远军的主力全部带到蘅水这里才是,这样上川守备空虚,才更容易被攻破。 可是若没有绝对让人信服的理由,魏弛是不可能自己派兵攻打上川的,不然就算他要出兵,朝中一众大臣也不会同意,那些带兵的将领也不一定会答应,最后一个闹不好他就反噬了自己,反而将这些人推到了魏泓这边。 大梁朝廷不出兵,魏泓这次带走的又只有五千靖远军,上川剩余的兵马只需要守住与大金接壤的边境就可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魏弛此举似乎只是想把他困在蘅水,但并不想真的让金人把上川占去。 可是把他困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他既不敢杀他也不敢对上川兴兵,那这件事不是毫无意义吗? 「我这位皇侄的心思还真不大好猜了……」 魏泓喃喃道。 「那王爷现在有何打算?是按兵不动还是尽快办完这边的事回去?」 其实南燕那些兵马对魏泓来说根本不足为惧,若是手里的兵将真的听他指挥,很快就可以稳定这边的局势,然后回到上川。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但问题就是除了他自己带来的五千靖远军之外,其他兵马看似听他调配,实际总是消极应战,跟南燕保持势「均力敌」的对峙之势,这才让战事一直拖延。 可若战事不结束,他就不能自行回到上川,不然便是抗旨不遵,便是临阵脱逃。 「上川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让子义回去领兵坐镇就是了,这边我……」 话没说完,帐外有人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从上川而来的书信,但并不是军报,而是姚幼清寄来的家书。 「大概是王妃也听说了边关战事,担心王爷,所以写信来问。」 崔颢笑道。 郭胜没说话,心里轻嗤一声,暗道问了又有什么用,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解决吗? 暗忖间魏泓已经遣退那送信之人,将书信拿出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越看越慢,脸上神色也愈发温柔,甚至隐隐露出笑意。 崔颢有些好奇信上写了什么会让王爷在这个关头露出这种神色,但既然是家书,他也不方便多问,便只是安静地站在帐中,并未多嘴。 但没一会魏泓便自己对他们说了信上的内容,听完之后别说崔颢有些诧异,就连郭胜都是满脸不可置信。 「王妃要去仓城?」 仓城连通边境几处重要关隘,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边关一旦失守,这里也是非常危险的。 去年魏泓虽然带着姚幼清一起去那边住了半年,但那是因为他自己亲自坐镇,确定边关安稳,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战事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把姚幼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可眼下他不在,金人又大军压境,就算靖远军的主力还在那边,她一个女孩子又如何知道这些军政之事,怎能确定边关不会失守?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写信来告诉他她要去仓城。 「她知道我被困在蘅水一定离不开,上川虽有靖远军镇守,但百姓们习惯了我在那里。眼下我不在,这次大金派出的兵马又格外多,纵有靖远军宣告边关安稳无碍,但百姓依旧惶惶,所以……她代我去仓城,以安民心。」 魏泓曾对她说过,他之所以每年冬天都亲自去仓城,就是为了有乱则平乱,无乱则安民心。 如今有乱,民心更需安定,他去不了,她作为妻子,代替他去。 女孩娟秀笔迹跟她的人一样柔柔软软,看上去没什么力道,写在信上的每一句话却像是直接刻在了魏泓心里,让他一个字都忘不掉,又像是柔韧的蒲苇,将他紧紧缠绕,密密包裹,整个人都跟着柔软下来。 「王妃外柔内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崔颢由衷赞道。 魏泓笑着点头,将刚才的决定改了。 「子谦你带人回去吧,子义留在我身边。」 郭胜闻言双眼一瞪:「为什么?」 刚刚还说让他回去呢! 而且领兵打仗这种事,向来都是交给他的啊! 魏泓没理他,又低头去看信,好像看多少遍都不会腻似的。 崔颢垂眸应诺然后把郭胜拉了出去,对他道:「王妃去了仓城,无论是谁回去之后肯定都少不了要跟她打交道,边关战事就算她帮不上忙,定然也要及时告知她,你与王妃素来不合,王爷怎么会让你去?」 郭胜明白过来,恼恨却又无奈。 他确实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更不擅长跟王妃打交道,只能皱着眉头嘟囔几句作罢。 帐中,崔颢与郭胜离开之后,魏泓又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看到后来往帐帘的方向瞟了瞟,听着动静确实没人靠近,这才低头做贼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天青色的肚兜,放到鼻端嗅了嗅。 他的小妻子不仅生来带香,还心怀天下,明明那么胆小却还是愿意在这种时候代替他去往仓城。 他忽然在心中再次感慨这世上的事不可捉摸,谁能想到他当初只是因先帝赐婚娶回来的仇家之女,如今却成了他的心头肉,让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胸口温热,像是冬日的暖阳照在心间,将他寒铁般的心也融化。 魏泓埋首在那肚兜中,唇角微勾,喃喃轻唤:「凝儿,我的凝儿……」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霸爷的小娇妃》卷一 作者:无霜 02、《霸爷的小娇妃》卷二 作者:无霜 03、《霸爷的小娇妃》卷三 作者:无霜 04、《霸爷的小娇妃》卷四 作者:无霜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