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不想宅斗一心沉迷玄学》 第1章 公开处刑的假千金 云筝盘膝坐在一张豪华柔软的床上,单手支着下巴,纤细的手腕上粗粗的缠了一圈白布,殷红的血迹隐隐透过白布浸染出来,然而她本人对自己的伤势却显得毫不在意。 原因无他,不过是这具身体在她被塞进来之前已经没气了,有个致命伤什么的很正常。 面对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咬牙切齿的在心中骂了句娘。 【狗天道害我不浅。】 云筝本是韶光大陆修界当世唯一的大乘尊者,道号龙云,修为大成,眼看着就要飞升,结果在最后的飞升天劫上翻了车。 最后一道天雷又凶又重,暴烈得几乎无法想象,根本没给她留活路。 她被这道不讲武德的天雷劈死,肉身灰飞烟灭,本该身死道消,不想残魂却被卷入了时空乱流,一通乱转,又晕头转向的被甩了出来。 一睁眼,就被扔进了这个房间里一具新死的尸体中。 尊者苏醒,尊者不解,尊者深受震撼。 修界大佬龙云尊者单手捂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借尸还魂啊,没想到她有一天竟会沦落至此。 这是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周遭气息污杂,微末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显然很不适合修炼。新的身体里连一丝丝灵力都没有,是个完完全全的肉体凡胎。 她不但辛辛苦苦修成的一身修为毁于一旦,甚至不知道新身体有没有灵根,能不能从头再来。 面对如此糟心的情况,哪怕强大如龙云尊者也忍不住有些抓狂。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道女声小心翼翼的响起:“大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先生和夫人都在等您下去。” 云筝再次叹气,稳下声音说道:“稍等,本尊……我即刻便到。” 门外的人轻轻应了一声,没了动静。 云筝下了床,有些嫌弃的穿起床边的粉嫩公主拖鞋,缓步走进衣帽间,看着穿衣镜里容貌艳丽、与原来的自己十分相似的的女人,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沉静。 堂堂龙云尊者,向来道心稳固,坚若磐石,目前的状况虽糟,却不足以乱她方寸。 她连天雷发癫都不怕,岂会怕转世重修? 换个身份而已,既来之,则安之。 幸好在进入这具身体时原主新死,生机刚刚断绝,她趁着这点热乎劲儿,得到了此人生平记忆,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和身份不至于完全抓瞎。 原身名叫阮绵,是所在的宁城颇有些产业的阮家千金,只可惜,是个假的。 不但是个假千金,而且父不详,生母因为少年变故伤了脑子智力不健全,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傻子。 当年阮夫人孕晚期时想在生娃之前最后出去旅游一次,夫妻俩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结果突逢地震,孩子早产,在一片兵荒马乱间生了孩子。 阮夫人伤了身子昏迷不醒,阮父一个人带不走一大一小,便抓住一个本地人许了重诺帮忙抱孩子,他则抱着妻子逃生。 结果在一片忙乱间两人走散了,抱孩子的人找不到阮父,便把孩子放到路边长椅上,一个人进公用电话亭里联系阮父。 一对中年无子的夫妻路过,见到路边有个孩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还以为是弃婴,就给抱走了。 受委托那人丢了孩子,害怕担责任,更舍不得阮父许诺的钱,急切之下想出了昏招。 这人有个邻居是个傻子,被父母扔给外婆不闻不问,老太太过世之后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走,不知被什么人给弄怀孕了,前一天晚上刚在家中糊里糊涂的生了个女婴。 那受委托人情急之下跑回去将傻子的孩子偷了出来,冒充被抱走的孩子交给了阮父,只说原来包孩子的外套太薄,又沾了血,她怕孩子遭罪,回自家拿了包被给换了。 孩子生在一片混乱中,阮父只知是个女儿,根本没仔细看过,便也没发现不对,还付了人家包被钱,匆匆带着老婆孩子回了家,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眼下的情形是,当年被抱走的真千金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发现与阮家父母有血缘关系,阮父一查才发现当年真相。 他暴怒之下将换孩子的人送了进去,对亲生女儿满怀愧疚,大张旗鼓的将人迎回了家。 今日的宴会便是召告天下阮氏女儿回归。 如此一来,原主这个出身十分不体面的假千金身份就比较尴尬了。 原主就是不想再次面对日后注定不堪的一切,才会在房间里自尽,一来逃避现实,二来想用自己的死来恶心昔日的亲人。 是的,原主是重生的,可她不想再重来一次,直接选择了死亡。 不止这一次,她前一世身死,也是自杀的。 人都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对死亡有所畏惧,可是原来的阮绵却如此决绝,可见她对这个世间是多么的厌恶甚至是痛恨,一刻都不肯多留,头也不回的跟着勾魂使走了。 云筝怜悯的看着镜中人:“痴人,你既执意离去,谁也强留你不得,只可惜你看不到,这世间不只有一种活法,若你能看到,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心境。” “本尊既然用了你的肉身,便是承了你的情,你自投胎去罢,来日相见,必有报答。” 新鲜出炉的新“阮绵”再次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循着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拿了一双鞋子换上,步履从容的走出衣帽间。 不过修为高深的龙云尊者显然不太适应八厘米细高跟的脚感,刚走出几步就崴了一下,差点来个以面抢地。 【呸,奇形怪状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东西,远不如本尊的云锦靴。】 【这什么破地方,连双像样的靴履都没有……】 面色沉稳的尊者内心碎碎的嘀咕。 阮家设宴,宾客满堂。 大厅中一片觥筹交错,衣着光鲜的人们微笑着攀谈、试探,一派和谐氛围。 阮家父母带着刚刚认回的女儿,那位身形高挑、面容与阮修诚有八分相似的阮杉月游走在宾客之间,引领着她走入日后需要打交道的圈子。 第2章 猫妖啊 年轻人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闲聊,阮家的长子阮承玉也被围在其中。 阮承玉从小到大一直顶着天之骄子的光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在一众家世相当的同龄人中也隐隐处于领导者的地位。 相比之下阮绵却是资质平庸,并不聪明,同样的教育资源,她的同胞哥哥一路保送,顶级学府随便挑,她却费了老大的牛劲才上了个三本,艰难毕业。 从前大家都感慨,是不是阮母生娃的时候把智商分给哥哥太多,轮到她时智商点不够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同胞兄妹。 阮绵走下楼时,多数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过来,大厅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一来她现在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女主角之一,二来……阮家小姐愚蠢,却实在美丽。 她穿着一件暗红色一字肩长款礼服,衬得皮肤雪白,浓颜大气的五官完美的压住了礼服张扬的颜色。 这样的长相身材,再华丽的饰品在她的身上都只能老实的当个锦上添花的陪衬,无法压住她的光华。 本就夺目的人再经过造型团队的巧手装扮,简直就成了个暴风眼,无论男女,在看到她时难免都要恍一下神,需要有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阮母方莹雪看到她,脸上露出笑意,远远的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阮绵腰背笔直,缓步上前,走到了方莹雪身边,对着阮杉月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原主自从知道阮杉月的存在后,情绪一直都不稳定,自她现身,阮家人都在注意着她,怕她情绪失控,当众找阮杉月的不痛快,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看到她应对得体,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诧异,不知她是想通了不想再闹,还是憋着什么大招。 上流社会的人也是人,他们的八卦之心也在燃烧。 阮家这点事儿并不是秘密,阮修诚调查那件事时太过急切,并没有刻意保密消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甚至都知道阮绵生父不详,生母智力不全的不体面出身,看她的目光不免带上了一些异样。 这些异样的目光会让原来的阮绵如芒刺在背,不堪重负,对于龙云尊者来说却实在算不得什么。 修行之路漫漫,心性差承受能力低下的纷纷陨落在中途,能走到最后的,无一不是心志坚定之辈。 想她纵横修界数千年,一路蹚着鲜血,走过多少风浪,度过的生死危机数都数不清,区区凡人侧目,又岂能乱她心神? 更何况出身之事非是人力所能左右,可耻的从来都是人的行为,而非出身。 以这种事嘲笑他人的人通通都愚昧,愚昧之人而已,又何需理会。 反正宅斗是不可能宅斗的,她的目光不在这里,更不可能依附他人生存。 阮绵早已经成年,又终究不是阮家的孩子,阮家对她没有责任,不是她的容身之处,她需要另谋生路。 前世她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走到跺跺脚修界震三震、无人敢惹的龙云尊者都是靠自己,可见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由于阮绵始终表现得落落大方,阮家父母也并没有对阮绵表现出冷落之意,宾客们不论心中如何想,总不会不识趣的露到表面上,或是当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阮家的宴会相安无事的结束了,并没有出现原主前世记忆中大闹宴会厅被人指指点点议论是不是继承了生母精神不正常基因的难堪局面。 夜间,阮绵按着原主的记忆,在浴室中很是研究了一番才终于完成了日常洗漱。 修为灵力没有了,原本一个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搞得如此麻烦,龙云尊者很郁闷。 终于收拾好自己,阮绵换了舒适的睡衣,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感应天地灵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阮绵感受着丹田中那一丝丝细弱得可怜的灵力,深深的叹了口气。 引气入体是迈入修界的第一步,身为修界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这一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要周遭还 有灵气存在,就一定会成功。 事实上,她也确实成功了。 可是,这灵力也太少了啊喵!还不如她当年引气入体时不小心逸散出去的多!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用这个速度去修炼,她阳寿耗尽了都无法筑基!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能够成功引气入体,说明这具身体有修炼资质了吧? 再次叹了口气后,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夜里的凉风吹起颊边的长发,有些微痒。 她有些想喝灵酒了。 可惜这里没有灵酒,今日晚宴上的红酒香槟什么的不合她的口味,淡淡的,怪怪的,不好喝。 或许以后再也喝不到灵酒了。 她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里灵气稀薄,自然孕育不出灵植,没有灵植,自然也就酿不出灵酒琼浆。 阮绵半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夜景,纤细的背影带着淡淡的忧伤。 外面的天空如一块黑幕,几乎看不见星子,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城市的霓虹。 通过原主的记忆,她“看到”了神奇的科技发展,人们没有修为,却依然能靠科技上天入海,这真的很让人敬佩。 可是相对的灵气溃散,世间气息污浊不堪,难见明月清风,更难见灵物了。 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啊。 感慨完毕,她眉头紧锁。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她为什么会被天道摆上一道,流放到了这么个灵气荒芜的异世? 难道……是她性情太过暴烈,身为修者却杀气过重,为天道所不喜? 龙云尊者用一根细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早年就有人说过,她一个正道修者,行事作风却比魔尊还像个魔族,若不是打不过,想必早就被群起攻之了…… 思及此,她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做人,要识时务,好汉不吃眼前亏,以现在这个弱鸡样与天道对着干不是明智之举。 那么从今往后,她就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非常善良的那种。 就在她刚刚确定人生方向的当口,眼前突然闪过一抹暗影。 那影子非常快,常人根本捕捉不到的快。 可阮绵是什么人?她的身体里刚刚入住了一位前大乘尊者,灵力没了,但神识还在,只这一闪,足以被她的目力捕捉到。 眼睛骤然亮起,阮绵两只细白的手在窗边一撑,一个纵跃就翻窗跳了出去! 猫妖啊!! 第3章 大师问路 修炼之路殊途同归,有妖物存在,就说明这世间仍有修炼空间! 果然,人善良了就会交好运,她的方向是没错的! 而且在这个到处都奇怪的地方见到妖物,阮绵从心底里升起了亲切之感。 终于有一样她熟悉的东西了! 这只是一只猫妖吗?不!这是个伴儿啊! 然而她激动之下,把自己如今的身体失去了飞天遁地、御风而行的神通这件事直接给忘了,直到从二楼飞身跃下,身体却沉重得呈现自由落体之势时才想起。 不过问题不大,扎根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在瞬间做出了反应,在落地之时一个翻滚卸了下冲之力,没有受伤,只是形象不太雅观。 她没有停顿,脚尖在地面上一蹬,整个人如箭矢般蹿了出去。 其实灵力弱鸡、啥也不是这种评价是龙云尊者以从前的自己相较而言,而事实上,成功引气入体就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不管灵力有多少,有了灵力就是质的飞跃,本质上与普通人就不同了,再加上大乘尊者的元神存在,虽然不能飞天遁地,但飞檐走壁却是勉强可以的。 可惜的是,猫妖本就以速度见长,在妖修之中也是灵巧迅捷那一挂的,就算这只妖修为尚浅,也不是刚刚重新踏上修行之路的阮绵追得上的。 阮家所在的别墅区背面靠山,猫妖入了山就好比龙游大海,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阮绵站在黑漆漆的山间,环顾四周,确定再也追不上后,再次沉声叹气。 【真是一只调皮的小猫猫,本尊就是想稀罕稀罕你,玩儿了命的跑什么啊?】 【本尊还能指点你修炼呢,真是不知好歹!】 【本尊失去的只是一只猫猫,你失去的可是机缘!哼!】 碎碎念后,她低头看看了自己脚上那双变得脏兮兮的粉色公主拖鞋,微微皱了皱眉。 这鞋子也有些影响她发挥,这个穷地方难道就没有一双好穿的鞋子吗? 不过还别说,这小颜色看久了还挺好看的。 罢了,追不上就是无缘。 尊者拍了拍睡衣上的灰,背着手溜溜哒哒的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一只黑猫落地无声的出现在她刚刚停留的地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在黑夜中泛起幽绿的光。 【如今这世道竟还有修行之人,倒是稀奇……】 * 阮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黑夜,在山里七拐八绕了好久才走出山林。 然后,她看着一栋栋长得差不多的别墅陷入了沉思。 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来着? 这大半夜的,路上只有一个在原地转圈儿玩的行人,问都不好问。 阮绵神色淡漠的看着那个西装革履,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夹着个公文包,步履匆匆的在那一小片地方转来转去。 夜风冰凉,那人脑门上却是亮晶晶的,满是豆大的汗珠。 尊者有些烦躁的缓步走过去。 有人走到身前,那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愣愣的不停快步疾走,若是细细的去看还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像累得不轻的样子。 但就算累成这样,他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刻不停的向前走。 阮绵走到他前面,眯着眼睛看他瞪着两眼直愣愣的要往她身上撞,轻轻“啧”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耐,却还是抬起手在空中一划,迎面一指点在那人眉心:“破!” 男人的脚步应声而停,站在原地,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像是忽然醒了神似的左右看了看,喜极而泣,嘴里念叨着:“出来了出来了……” 阮绵嫌弃的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等他犯蠢完毕。 那人劫后余生的高兴劲儿还未过,就看到了身前的阮绵,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去握她的手:“大师!是你救了我!” 这人叫冯时,颇有些身家,也是这个别墅区的业主,今天应酬晚了,又喝了些酒,怕回家被老婆骂,就让司机把他放到小区大门口,他自己走回去散散酒气。 不想刚进小区不久就在不知不觉间好似走进了另一个维度空间,满目阴森寂静,走了好久却总是发现自己好像还在那一小段路上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耳边阴风阵阵,眼前树影憧憧,世界上好像只剩了他这一个活人。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只能不停的走,越走越怕,好像还能听到忽远忽近若有似无的嘻笑声。 高度紧张之下,满肚子的酒液都化成冷汗流了出来,甚至不受控制的升起“永远也走不出这段路”的悲观想法。 在这一片迷乱之中,他突然听见一道女声一声断喝,接着一阵冰凉的寒意在眉心处炸开,瞬间灵台清明,好似被打破了什么桎梏,眼前的景象变得真切起来,像是重返人间。 那一瞬间的心情冯时无法形容,只知自己得救了,一时间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场。 阮绵哪能轻易被他碰到,嫌弃的又退了一步,让冯时扑了个空。 冯时也不生气,只挂着满脸汗泪混合的不明液体不住的道谢:“大师!谢谢您!谢谢您!我该怎么感谢您……” 阮绵不喜欢被人感谢,应对这种事真的很麻烦。 从前遇到这种事,她就会封闭洞府,甚至结界封山,将这一切都阻挡在外,落了个孤僻不近人性的评价。 她不在意外人对她评价如何,有了这种风评,麻烦少了很多,她还乐得自在。 可是现在不行,她没得洞府,也下不了结界,看着眼前涕泗横流满口感谢的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得不抬手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停,你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一件事。” 冯时一听,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大师您问!只要是冯某知道的事,绝对知无不言!” 阮绵眉目严肃:“你知不知道阮家的房子在哪里?” 已经做好对方会问什么机密大事,一脸视死如归的冯时:“……” 【什么?】 【大师是在问路吗?是吗?】 阮绵见他一脸呆滞,微微皱眉:“不知道吗?” 第4章 暖色路灯 冯时一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个“大师”怎么这么眼熟,好像阮家的小女儿…… 阮、冯两家的公司没有什么业务往来,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平时都忙,并没有什么来往,冯时对阮家的小女儿实在是印象不深。 阮家真假千金的事他也有耳闻,但并不关心,也没有八卦的心思,今天他有重要应酬,阮家宴会也没去。 他刚才被吓懵了,夜里光线又不好,阮绵穿个睡衣素面朝天,与平时妆容精致的样子差别很大,一时没能认出来。 冯时一时间心中充满“隐世高手竟在我身边”的梦幻之感,连忙摆手:“知道知道,就在那边,您往前走……” 他也不敢问阮绵为啥找不到自己家,只是抬手指着方向,小心的引着阮绵去看,神色间充满了敬畏。 阮绵断然拒绝了冯时要送自己回家的无理要求,看着他千恩万谢的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不就是破了个小小的鬼打墙,就至于这样? 龙云尊者不太理解。 知道了路,阮绵就不着急了,只背着手,慢慢往回溜哒。 别墅区的夜晚很安静,那人一走,就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只有盏盏路灯沉默的静立在路旁,照亮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 远处的一盏灯可能是坏了,人家都是冷色调,偏它是暖色,而且位置较矮,光亮也不如其它灯,在一众路灯中显得有些可怜。 然而待走近了,阮绵才发现,那个发光体它根本就不是灯,而是人! 呃……也不是人,确切的说,是个生魂。 一个满身功德金光的生魂。 怪不得是个暖光灯。 阮绵眨巴着眼睛,停住了脚步。 那生魂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就那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抬头静静的看着天。 一眼看去,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阮绵的双眼继猫妖之后再次亮起。 刚说要做个善良的人,做好人好事的机会就来了! 生魂是肉身未死,魂魄却因为各种原因跑出来了,此生魂一身的功德金光说明他的前世甚至前前世是有不世功勋之人。 这样的人,本应该福泽深厚,无病无灾,生魂怎么会跑出来?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跑出来的,给人家送回去就是功德一件! 阮绵心情不错,走上前去,像个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满目和善的问道:“阁下深夜在此,可是回不去肉身了?” 刚才离得远,金光晃眼看不清,这一凑近,阮绵惊异的发现这离了魂的小可怜儿竟还是个美人儿。 他长眉略浓,双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下,唇形微薄不点自朱,听到她的话微微偏头看过来时,眸中还带着一丝来不及散去的慵懒之色。 说实话,有点像前世惊艳过她一段时光的狐族之王。 这么一张脸被满身的金光一衬,还真有点儿颠倒众生的意味。 这等容貌,在美人如云的修界也是少见的。 只见美人儿朱红的双唇微启,用略显低沉还带着一丝丝哑意的嗓音道:“你……能看到我?” 阮绵自认是个庸俗之人,就算做了尊者也是一样,对于漂亮的人和物天然多了一分耐心。 她眉梢一挑,淡声笑道:“一点小本事,不值一提。相见既是有缘,可需要在下帮阁下回归肉身?” 那人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而微挑了挑唇角,从长椅上站起身:“那就多谢了。” 这人坐着时还不觉得如何,待一站起…… 阮绵默默的仰起头,嘴角略有些抽搐。 这人吃了什么长这么大的个子? 目测少说也得有一米九。 从她的视角看来,这人起身的过程就好像平地起山峦,不抬头根本看不见脸。 那两条大长腿,别人从胳肢窝开始劈叉也没有他的长,简直逆了天了。 他穿着宽松的睡衣不怎么显身材,但至少能看出肩膀挺宽的,若按原主记忆中应该是叫……双开门。 好嘛,宽肩长腿的大个子,根本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可怜儿。 阮绵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得到广角视野,看着他的帅脸微笑:“在下阮家阮绵,阁下怎么称呼?” 美人儿目光微动,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步峥。” “不争?” “是。”步峥温声重复“我姓步,单名一个峥字,峥嵘的峥,步峥。” 阮绵点了点头,她原来叫云筝,这人叫步峥,虽不同字,但也同音,就还挺有缘分的。 这人态度挺好,看起来对她挺信任,她也就不说废话,抬手在面前的空中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划过,金光乍起,双手成符。 一道固魂符保步峥魂魄稳固,一道引魂符在两人之间建立牵引:“走吧,生魂在外,太过危险,我来护送你回去。” 步峥安静的看着自己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起的手腕,眼睛微眯了眯,神色却很和缓:“谢谢你,受累了。” 阮绵以手中牵引之力带着他往前走,矜持的一点头:“举手之劳……那个,你家在何处?” 身后似是传来一声轻笑,然而阮绵回头看去时,却只看到了一张柔和的美人面。 随着步峥所指,阮绵送他回了步家,然后发现两家住得还挺近。 她对这个帅哥印象还不错,在临走之前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你日后不可再如此轻信于人,若遇到心怀不轨之徒,恐会吃亏。” 步峥乖巧点头,看起来柔顺极了。 于是尊者背手离开。 但功成身退的尊者悲催的发现,将步峥的生魂打回肉身这一个动作,就将自己丹田里的那一丢丢灵力消耗一空。 真是悲了个大惨。 从步家出来后,她转悠了几圈成功走回了阮家别墅,身形蹿起,脚尖在墙上一点,顺着还敞开的窗口跳回自己房间。 而这时,天都快亮了。 这一夜过得忙忙碌碌,第二天的阮绵容色有些憔悴。 她起得早,阮家父母和大哥都还在。 当然,阮杉月也在。 阮杉月的养父母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条件也算不错,两口子没有孩子,将她视如己出,疼她爱她,给了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资源来培养。 而她则完美的继承了亲生父母的优秀基因,从小就聪明漂亮,一直是养父母的骄傲。 如今高校毕业的阮杉月身上透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坐在亲生父母和哥哥身边气场丝毫不弱,并没有任何小家子气。 阮承玉肖母,阮杉月肖父,一眼望去,这才是气场相和、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第5章 娇花与野草 原来的阮绵就像是一粒沙,如果在沙滩上就是众生一员并不起眼,偏偏她被拿到了珍珠堆里,就显得格格不入,平庸得夺目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阮杉月回归后阮家两个女儿的惨烈对比之下,阮绵才会越来越崩溃。 看见阮绵下楼,大家齐齐抬头,都有些奇怪。 做为一个不事生产的富二代,阮绵的起床气很重,一向是睡到自然醒的,家中早饭桌上很难看到她的身影,今天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到底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感情也不是假的,方莹雪看到她的脸色,心中怜惜,忙向她招手:“绵绵,到妈妈这儿来。” 阮绵不急不缓的走过去,坐到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不是她想拂养母的面子,只是她生来孤独,修行路险,在经历过同伴背叛后,便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被人近身,昨晚能放任方莹雪拉她的手已经是很容忍了。 方莹雪见她不肯像从前一般与自己亲近,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但还是温声道:“绵绵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脸色这么难看,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阮绵有些头疼。 对方如果来硬的,她应付得来,可她实在不擅长与这种温柔如水的人相处,只得尽量温和的回她:“还好,我没事。” 阮修诚看着她憔悴的脸色轻叹了口气,用手指抵了抵眉心,声音比平日刻意放缓了些: “绵绵,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以后也还是阮家的女儿,你比杉月大一天,以后就是姐姐,爸爸妈妈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一直坐在另一边的阮承玉也道:“爸说的对,生恩是恩,养恩也是恩,我们做为一家人相处二十多年,感情不是假的,杉月是我妹妹,你也是,这不冲突。” 阮杉月坐在一旁,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就好像是个局外人,只静静的看着他们。 阮绵又想叹气了。 在她看来,这件乌龙事上阮修诚是有不查之责,但阮家人并没有对不起原主。 发生这种事并非他们所愿,真相大白后,也没有对占了女儿位置的原主进行驱赶,相反还对她的一些过激行为多番忍耐,对原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于原主的悲剧,尊者只想说,造化弄人。 在原主所经历的前世中,阮家真千金被寻回后,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焦虑之中。 突如其来的身份落差、时刻担心着失去现有一切的恐慌,以及知道了她真实身世的人道道鄙夷的目光,一切的一切几乎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 人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会本能的想要逃避和迁怒,她对那个给她带来巨大变故的真千金充满了敌意,以不断的针对阮杉月的方式来试探家人的底线,想要得到“家人还爱我”的安全感,闹得家宅不宁。 然而事与愿违,阮杉月比她聪明得多,更不是个软包子,两人的数次冲突都是以她的失败并惨遭打脸告终。 真千金始终居高临下,甚至没有将原主当做对手,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可悲的、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 昔日的家人在她日复一日神经质的作死和难以掩饰的怨恨中筋疲力竭,最终忍无可忍的养父给了她一套房子和一笔钱,让她离开了阮家。 从前她仗着家世,在学习上并不多么努力,也没有学过其他的谋生手段,一直是得过且过。 反正阮家的家业有她大哥来继承,以阮家的家底,养她一个闲人并不为难。 做为家中的小女儿,她没有生存压力,也有任性的资本,从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是后来情势倒转,她过惯了富贵日子,却失去了阮家大小姐的光环。 从记事起就一直是个大小姐的她无法让自己挤入社会像世间万千普通人那样圆滑艰难的去谋生,甚至不会将养父给她的钱省着些花。 在投资失败,将手里的钱亏了个血本无归后,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她绝望的选择了死亡,连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肯要。 在龙云尊者看来,原主是一个心性软弱的人,不负“软绵”这个名字。 她无法接受从云端跌落,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出生其实并不在云端。 若不是当年被抱到了阮家,有着那样身世的她成长环境一定不会很乐观,甚至可能无法长大。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进福利院,然后被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收养。 而她在出生第二天被从无抚养能力的生母身边抱走,顶替了阮杉月的位置,才逃脱了本该属于她的注定艰难的命运,当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小姐。 从阮家人的态度来看,如果她不作,这个千金小姐甚至还能一直当下去。 阮家人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无论是身为父母还是哥哥对阮杉月这个亲女儿、亲妹妹都充满了愧疚,被她屡次针对迫害,家人怎会不心疼? 原主在激动之下常常口不择言,言语间对家里毫无感恩之心,甚至每每觉得家人偏心阮杉月,常怀怨毒之意,家人对她又怎会不寒心? 亲女儿和养女不能共存,人家选择亲生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娇养长大的花朵,承受能力太差,风一吹就散了架,不像外面的野草,能在狂风暴雨中野蛮肆意的生长。 不过世间万事有时候难分对错,她入了迷途,把自己困死了。 面对阮家人的劝导,阮绵摸了摸鼻子,却还是道:“我知道,只是我早已成年,总是依靠家里多有不妥,是时候自己出去闯荡一番了。” 方莹雪急了,俯身伸长手臂抓住了她的手:“绵绵,你的生母早些年就已经过世了,你离开家要到哪里去?你相信妈妈,家里不会没有你的位置,你不要置气……” 话一出口,方莹雪就后悔自己失言。 阮绵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出身,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以来,生父母的身份在阮绵这里一直是禁忌,稍一提及,她就会发疯哭闹,攻击身边的一切,好久都无法平复。 阮修诚和阮承玉也赶忙转过头来,有些紧张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第6章 要哄一哄吗 骤然被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拉住,龙云尊者半边身子都僵直了,但还是忍着没有动,任由方莹雪拉着,口中安抚道:“我并非是在置气,只是各人皆有自己的缘法,我……” 她不发疯,阮修诚很欣慰,但她话风的走向却向着阮修诚不太能接受的方向发展,他直接断然道:“行了,没有只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两个都是我阮修诚的女儿,我阮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自己的孩子。” 【只要你没说出来,我就当你没说。】这是阮修诚应对眼前局势的办法。 他说着话,偷眼望向阮杉月,见她面色平静,并没有明显的不满之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方莹雪可怜巴巴的窥了眼阮杉月,手里抓着阮绵的手,泪眼盈盈。 阮承玉也皱紧眉头,看了看阮绵,又用指骨修长的手在阮杉月的手腕上力道轻柔的拍了拍,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唯有阮杉月依然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在她被认回阮家的短暂时间里,阮绵对她的态度也称不上欢迎。 她没有一定要将假千金赶出去的想法,但家里人的态度她需要观望,从而判断这些血缘上的亲人是否值得自己投入感情。 阮绵深深的叹气。 她不怕阮修诚强硬的态度,可方莹雪那双盛满了希冀的盈盈泪眼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眼接一眼瞄过来,活像身上长了虱子一般坐不住的便宜哥哥。 龙云尊者不怕刀光剑影,但怕眼泪。 她前世从未体会过亲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离谱,真千金已经归位,她主动提出离开,大家心照不宣的体面散场,阮家人就算不欢欣鼓舞,也该顺水推舟的呀。 为什么他们的反应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罢了,事情刚出不久,大家还比较激动,一时接受不了太多变故也正常。 看来阮家暂时还脱离不了,那就……再缓缓吧。 眼见阮绵沉默下来,不再口出叛逆之言,阮家爸爸和大哥匆匆吃了点早餐就逃也似的上班去了。 好像生怕阮绵一言不合再追出来说“离家去闯闯”的话一样。 阮杉月也是有工作的,阮修诚和阮承玉的意思是想让她考虑离职到自家公司来,一来能够照应得到,二来也是让她接触自家公司事务。 不过阮杉月没有同意,只说再等等。 他们也能猜到阮杉月是刚回阮家,对家里人还没有足够的信任,便也不强求。 等到时间长了,她放下了戒备,想要回到阮氏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 至于原主…… 原主好不容易摆脱了学校,根本不想投身工作,自毕业后一直是个富贵闲人的状态,一早就断然拒绝了阮父让她进自家公司的意图。 龙云尊者又想叹气。 原主总是心有不甘,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天生高智商的尚且努力不辍,她资质平庸却是个不思进取的咸鱼状态,拿什么跟人家争。 脑子常年不用是会上锈的,她在人家高材生的面前就像个只会张牙舞爪的熊孩子。 阮家父子和阮杉月全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方莹雪跟阮绵面面相觑。 方莹雪是阮家的当家主母,但并不是哪家的千金,娘家就是个普通的中产家庭。 她跟阮修诚是同学,从校服走到婚纱的感情,在外人看来,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方莹雪对商业不感兴趣,婚后也不插手阮氏事务,只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是文科生,喜欢创作,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在几部小说影视化了之后,她有时也会写写剧本什么的。 与阮氏相比,她挣的钱并不多,但她自己很上心,非常认真的对待自己的事业,并不肯只在家里当个富太太。 主要是阮修诚支持她,这让她更有底气。 今天她本来是要与人谈一个剧本的事,但因为担心女儿的心理状态,便推迟了这项工作,专门留在家里陪着。 阮绵对此很有些头疼。 这个养母如娇花般柔弱,让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的龙云尊者颇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女子可怕得很,只要阮绵态度稍显冷淡,她就泫然欲泣,还会用那种含忧带怯的眼神眼巴巴的看过来,让尊者觉得撇下她一个人躲回房间是一件很残忍且没有礼貌的事。 前世修为通天尊者遭遇了转生以来最棘手的难题。 【这……要哄一哄吗?】 【唉,这人怎么比魔尊还难搞。】 面对之个天克自己的女人,尊者默默的确定了,转世重修这种事果然是天道惩罚。 方莹雪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心里也在发愁。 她和阮修诚都喜欢女儿,所以才在生了个儿子之后一致决定拼二胎。 女儿如愿出生了,她漂亮、软糯,满足了他们夫妻俩对于女儿的幻想。 虽然她不怎么聪明,但阮修诚的原话是:我阮修诚的女儿活得开心就好,不必拼了命的去优秀。 秉承着这种原则,阮绵学习不好,他俩也不忍心逼迫,反正天塌了有她哥顶着,主打一个快乐舒适,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给了她很高的自由度。 只是她渐渐长大,与家里人便不似儿时亲近,尤其是上了大学后更是很少回家。 好不容易毕业了,又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说与他们有代沟,不肯与他们多交流。 人都说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性格多变,可她家女儿都二十多了,这个叛逆期未免也太长了些。 阮修诚私下偷偷与她说,可能是因为被娇惯长大的孩子容易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缺乏同理心,难以与人共情。 她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们开始反省对于女儿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错了。 这次身世之事一出,阮绵很受打击,整个人都变得敏感阴郁,一言不合就要闹一场,让家里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哪怕他们再三说孩子被换这件事不关她的事,爸爸妈妈不会赶她走也没有用。 但是她不相信。 她歇斯底里,一点就炸,说话也阴阳怪气,无法接受自己真实的出身,也根本不相信他们迎回亲生女儿后还会对她好。 其实对于她的情绪,他们身为父母亲和哥哥都可以尽量去包容,希望能尽快帮她调整好心态。 但让他们非常苦恼的是自从阮杉月回来,阮绵对她的敌意就非常强,虽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显然很难友好相处。 亲生女儿骨肉分离这么多年,自然是心头肉,不能让她受委屈,养女虽非亲生,但这些年的情分终归不是假的,实在是两难。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夫妻俩和大儿子偷偷开了好几次小会,却都有些束手无策。 昨夜宴会,方莹雪一直都提着一颗心,唯恐阮绵闹将起来,好在她并没有。 有人说磨难使人成长,她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能学会用成熟的心态和角度去看待事情。 但就是好像有点成熟大劲儿了? 她不但昨晚没有闹,今天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诸多退让。 退让也就算了,甚至透出要离家的意思来。 方莹雪有些不安,生怕女儿不是长大,而是自暴自弃。 母女俩相顾无言,彼此间都是愁绪万千。 方莹雪清了清嗓子,刚要说点什么,就见家里的管家走过来说宏时的冯总来访。 宏时的冯总? 第7章 哪里出了差错 方莹雪有些诧异,他们两家虽然住得近,但平时不怎么来往,昨夜的宴会他都没来,这会儿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冯时显然是有好好的收拾过自己,穿着笔挺的正装,不怎么茂盛的头发也专门打理过,虽说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但胜在笑意亲切,态度特别好,姿态可以说是很低了。 方莹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家跟阮家不一样,冯时属于是富一代,自己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家业,为人虽圆滑,但自也有一股子傲气在。 他有这个能力,撑得起那份傲气。 创业初期他点头哈腰在所难免,但现在,完全没必要。 要知道,他平时碰到阮修诚的时候也就是商业化客气微笑,姿态根本没有这么低的。 冯时笑眯眯的跟方莹雪寒暄过,道出了来意:“是这样的,昨夜我回家的时候遇到点困难,阮小姐帮了我一把,正好我们两家住得近,今天特地过来感谢她。” 他以前从没有听说阮家小姐显露过这方面的能力,不敢确定她在家里有没有公开这件事,说话时就含了一半,没有说挑明阮绵的“帮忙”是破鬼打墙这种事。 方莹雪听得一头雾水。 但身为一个母亲,她迅速抓住了重点,转头面向阮绵:“绵绵昨晚出去了?” 昨夜宴会散场已经很晚了,那阮绵出门的时间只会更晚。 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而且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出去过,明显是偷溜出去的! 方莹雪心头一紧。 绵绵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大到在家里待着都觉得压抑,才会半夜跑出去透气? 亲生女儿回来这件事对方莹雪的冲击也很大,她回忆了一下,自觉这段时间对阮绵的心理状态有些忽视,不免有些自责,看来以后要再多下功夫才行。 唉……如何平衡两个女儿的关系,真的是个让人无法攻破的难题。 阮绵在她的目光下竟然感觉到了一丢丢的心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啊,是外出了片刻……但并未走远,只是在小区内部。” 冯时心里一咯噔。 原来阮绵半夜出门家里是不知道的,现在让他给说破了,是不是给阮绵惹了麻烦? 好在,看阮绵的面色不像是怪他的样子,于是他赶紧杜绝方莹雪继续发问,抢先一步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请阮小姐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想要请教。” 冯时在场,方莹雪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阮绵一眼,见她点头,便也没多问,只说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转身上楼了。 一楼只剩下阮绵和冯时两个人,冯时还没开口,阮绵就很机灵的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道谢:“阁下最近是否麻烦颇多?” 冯时一惊,眼中崇敬之色更重,为了与她平视,腰都不自觉的弯下了些: “大师神机妙算,确实是这样。我最近诸事不顺,生意走下坡路也就罢了,生活上也是非常背运,走个路平地摔一跤都是寻常,前天还差点被广告牌砸中……” 似乎是被这种源源不断的霉运搞得心力交瘁,他的苦水一倒起来几乎没有尽头,整个人都显得很颓丧。 一个大男人,说话本不该啰嗦,可他在家里是顶梁柱,在公司是领头人,人人都要依靠他,不允许他软弱,事事不顺的憋屈几乎无处诉说。 男人也是人,也会觉得心很累,昨夜好似走进死路的恐惧还藏在骨缝里,此时面对一个神奇且能理解他倒霉处境的玄门中人,他心中的那根弦得以松一松,情绪难免有些上头。 阮绵半垂着眼睛听着他说,并不曾打断。 冯时的面色真的很不好,那都不是脸上有黑眼圈了,活像是黑眼圈儿上长了张脸,就算不神机妙算,也能看出他最近过得不顺心。 等到冯时说完了最近的遭遇,阮绵才缓缓开口:“观你面相,你本身应是一个富贵命格。 你少年坎坷颇多,生活困苦,父母亲缘不厚。二十三岁有一难,之后得遇贵人,开始起势,之后的一路都该顺风顺水,且能带运于亲人。” 她抬起眼来,将脸色完全变了的冯时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接着道:“可你如今运势极低,霉运绕顶,甚至到了招邪的地步,并不合你的命理。” 冯时此时心中剧震,张了好几次口才说出话来:“大师算得一点都没错,我父母早早就过世了,小时候一直过的不好,二十三岁那年,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逃犯,被捅了一刀,差点儿死了。 我没钱,挣扎着不肯让人将我抬上救护车,有贵人心善,替我出了医药费,后来我创业,他又给我投资了第一笔钱,我才能走到今天…… 阮大师,您能看出我现在的处境不合我的命理,那……能算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阮绵对这人的印象还不错,便也愿意稍作指点:“你命格极好,自身也并没有什么差错,想是他人带累了你。你在世间可还有血亲之人?” 冯时的手用力紧了紧:“有,我有一个妹妹。但我们兄妹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她是绝不可能害我的!” 阮绵抬手微微下压了下,压下了他接下来的话:“稍安勿躁,未必是令妹害你,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令妹与你的血缘,以令妹为媒介夺你气运。 你本身福泽深厚,想要借你运势并非朝夕之功,你不妨想想令妹两年之内身边是否有什么变故,比如新添了什么能近身之人。” 冯时面色一凛,想了好久道:“要说新添的亲近之人……大楖只有我妹夫了。 我妹妹大学的时候处个对象是个渣男,气得她一直不肯结婚,直到三年前我妹夫对她穷追不舍,她才终于有了成家的念头,算起来他们结婚也快两年了。 不过我妹夫对她挺好的,应该……不能吧?” 阮绵点头:“令妹近年身体是否有些不适?” 冯时马上道:“是!她这两年大病小灾不断,身体差得很,各大医院、什么偏方都试过了,总是不见好,难道她的病也跟这件事有关?” 第8章 猪队友 阮绵轻轻“嗯”了一声,从容端坐,姿态放松:“依你所言,极有可能。你若信得过我,改日得空可带令妹来与我一见。” 冯时表衷心贼快:“冯某人自然是绝对信任阮大师的!这样,大师今天要是有空,我下午就带我小妹过来!” 看冯时的积极性,对自己应该是信任的,于是尊者点头应允,挥手让人退下,端坐原地闭目养神。 想她前世在修界,修为高深,纵横人魔战场,数次救人族于水火才得人尊敬,而且因为她的行事手段狠戾,这尊敬里面又夹杂了太多畏惧,很没意思。 不想到了这天道降罚的荒芜之地,略施一点雕虫小技竟就得人如此爱戴……实是匪夷所思。 嗯,匪夷所思。 尊者面色平静,眉目却是舒展的,她纤细的手指一下下轻点着膝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愉悦。 因着这一点愉悦,哪怕方莹雪后来又试图对她进行各种心理疏导也不觉得特别棘手了。 她发现,只要找对了方法,这个养母也未必就有那么难对付。 比如说,快到中午时,她随口想转开话题说有些饿了,方莹雪就如释重负,继而喜笑颜开,忙不迭的亲自给她张罗吃食去了。 尊者不经意间神识扫过厨房,里面一片叮叮当当的一片热火朝天。 方莹雪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竟然用她娇嫩的双手亲自操刀做了一道糖醋小排。 据说是原主吃不腻的一道菜。 阮绵深觉不妥。 虽然她没有亲缘,但也知伦理纲常,哪里有晚辈安坐,高堂举炊的道理? 虽说这个高堂的年岁比不上她原本的九牛一毛,但如今她是转世重修,用的还是人家女儿的肉身,那自然就是晚辈。 然而她刚刚走近,就被方莹雪轰了出来。 理由是厨房油烟大,对年轻人皮肤不好。 高堂态度坚决,严禁她靠近,她只好回到客厅等着。 除了方莹雪,其他两个厨子厨娘也都各显神通,不出半个时辰的工夫,八道菜整齐上桌,热菜冷盘俱全,荤素搭配,满室飘香。 方莹雪摆好碗筷,一脸温柔的招呼阮绵:“绵绵是不是饿坏了?快来吃饭。” 阮绵慢吞吞的走过去,被方莹雪按着坐下,碗里很快被添了块糖醋小排:“妈妈好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你在发什么呆?不是饿了么?快尝尝。” 方莹雪这个长辈还未起筷,阮绵本不该先吃,但这位长辈实在急切,她只得在方莹雪的催促下将那块小排送入口中。 无与伦比的鲜香滋味自舌尖绽开,让阮绵心头有些发紧。 怪不得原主爱吃,果然是人间美味。 龙云尊者少年孤苦,食不裹腹,修为至筑基后终于辟谷,从此潜心修炼,再未动过凡俗餐食。 本来她对此并不在意,可来到这异世,却意外发现了美食的妙处,才知自己从前错过了太多。 今早的早餐她感触还不深,可这一块糖醋小排入口,却是让她难以自拔的美味,连心神都有一瞬间的震颤。 方莹雪还在问她:“怎么样?好吃吗?” 阮绵咽下口中的肉,声音有些低:“好吃。” 她从前都不知道,食物竟可以做得这样好吃。 其实这人间烟火,偶尔食之,还是挺好的。 显然方莹雪对于自己这道拿手菜十分自豪,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就知道,你打小就爱吃这道菜,怎么也吃不够,尤其爱吃妈妈做的,其实人家厨师做得不比我这个半吊子好?你却偏说妈妈做的最好吃。 爱吃就多吃些,回头妈妈再给你做,今天是妈妈粗心,你早上吃的少,中午就该早点吃的,是不是饿坏了?” 其实饿了什么的,只是阮绵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方莹雪几句话的工夫提了好几次“饿”字,显见对于“女儿饿到”这件事耿耿于怀。 阮绵又往嘴里填了块小排,仔细的嚼着,有些神思不属。 原来,这就是有娘的人的生活么? 星点油烟受不得,一点饥饿也受不得,在“母亲”这个角色面前,一个普通人好似变成了极世珍宝,不能磕碰。 为什么原主会觉得养父母不够爱她? 到底要怎么爱,才算是够爱呢? 她垂下眼睫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被腕表遮挡住的狰狞伤口。 挨了点饿就如此心疼,若是被方莹雪看到她手上的这道伤口,还不知会怎样。 她会不会尖叫起来? 这样想着,阮绵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方莹雪看见她笑,心中又轻松了些。 看吧,她的女儿虽然叛逆了,但还是爱她的,吃了她亲手做的菜,不知不觉就开心起来。 而且往好了想,女儿这个稍显漫长的叛逆期没准儿已经过去了呢? 想到此,她也忍不住露出柔和的笑意:“别光傻笑,快些吃饭……你吃太快了,妈妈不是告诉你了吗?要细嚼慢咽,你整吞,是要伤胃的知不知道?” 阮绵:“……” 【所以到底是要快还是要慢?还有,我并没有整吞……】 旁边有个人念念叨叨的,性子一向不怎么温和的龙云尊者竟然不觉得烦,只是沉默的听着,偶尔伸筷子去夹方莹雪极力推荐的菜色。 血里来泥里去的龙云尊者有朝一日竟能有人心疼唠叨,真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她知道这份关心是给原主的,可现在享受到这份关心的人是她云筝。 关心就是关心,何必在意出处,更何况是原主自己不要,那她捡来体验一下应当是不过分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手腕上本来并不被在意的伤口这会儿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龙云尊者压下了“伤口被方莹雪看到后种种反应”的想象,淡定的继续夹菜吃。 可惜她现在修为尽毁,变成了个肉体凡胎,否则这点小伤早就好了,根本就不会痛。 午饭后,方莹雪又陪阮绵聊了会儿天,见她眉目舒展,神色间不见半点阴郁,终于放心去书房做自己的事。 因为应了冯时的事,阮绵没有上楼,就坐在一楼大厅中研究手机。 她有原主的记忆,但围观和自己上手到底是不同的。 别说,这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 冯时带着妹妹过来的时候,阮绵正在尝试打游戏,并在队友一声声“菜鸡”的叫骂声中逐渐暴躁。 要不是终究有些理亏,她高低要问问这几个人的生辰八字。 见她的面色紧绷,冯时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打扰是不敢打扰的,他只能拉着妹妹站在一旁等待阮大师处理完私事。 拥有猪队友的战斗结束的很快,阮绵在已经狂化的队友再次激情开麦之前果断退出。 她缓缓收起手机,向着两人轻抬了下手。 冯时拉着妹妹坐到阮绵的面前,面色很恭敬:“阮大师,这是我妹妹冯玉。” 第9章 千变万化的渣 冯玉在来之前就已经被自家哥哥反而说过利害,并没有因为面前的“阮大师”是个年轻小姑娘而有任何轻视,只是她身有病痛,脸上的微笑总是淡淡的,声音轻柔:“阮大师。”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至少不会让人一见惊艳,五官只能算得上清秀,但她身上有一种特质,类似江南水乡的温柔恬静,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分外舒服。 只是她人很消瘦,脸色也不好,唇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精神很萎靡。 阮绵对她点了点头,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淡声开口:“你过来。” 冯玉一愣,冯时连忙推她一下,示意她到阮绵身边去。 待到冯玉在身边坐下,阮绵伸手在她的天灵、眉心和两边太阳穴连点了几下,这才对冯时开口道:“不出我所料,是摄灵咒。” 冯时和冯玉同时愣愣的道:“什么?” 阮绵收回手,声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摄灵咒,摄他人阳寿、运势为己用,非是正道之法。” 冯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咒?阳寿?摄了谁的阳寿?” 阮绵见他面色都青白了,可怜见儿的,便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自然是你妹妹。” 她转向还在发愣的冯玉:“但此咒不易成,借命双方需得八字相合,以被借方准确的生辰八字、指尖精血、发肤之物为引,还要双方将摄灵媒介随身携带三年以上。 给你下咒的,九成是身边亲近之人,你要想想谁曾取了你的发肤之物,有多少人知道你确切的生辰八字,以及你的身上有什么常久不离身之物,是何人所赠。 只要想通此节,想必对于加害你的人,心中便能有数。” 冯时用力喘了两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这才能心平气和的开口:“请问大师,什么算是发肤之物?” 阮绵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初生父母所赐,唯一身血肉而已。” 冯时的脸又白了几分,身子向自家妹子探去,那是一个不自觉的保护动作,语声都有些走调:“血……血肉?” 他面向妹妹,眼珠子有些发红:“谁噶了你的肉?!” 冯玉被他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眨巴了下眼睛:“没……没有啊。” 阮绵奇怪的看了看他们,缓缓说出了后半句:“只要是身体所生,骨肉、头发、指甲之类都算。” 冯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张了半天嘴,硬是没出声。 倒是冯玉想了想,惨笑了一声:“大师说的对,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还能是谁呢? 能同时达到这几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她的丈夫邱泽。 上大学的时候,她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那个时候的她太单纯,第一次见到活的渣男、第一次见识到了人性的恶,受到的打击很大,甚至一度抑郁。 后来的许多年,她都是孤身一人不再涉足感情,并非是心灰意冷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只是想要尽量远离伤害。 她相信这世上是有好男人的,比如她哥就是个温暖顾家的男人,对嫂子特别好,只是她不信自己能遇到。 她并不聪明,没有鉴渣的本事,只是想自保,余生不奢望有人能哄她笑,只求不要有人来惹她哭。 三年前,她意外认识了邱泽,他并不高大英俊,身高及格,相貌普通,就像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但他真的很暖。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夜。 那天她的车子送修,天晚了,她站在路边等哥哥派车来接。 邱泽当时只是路人,在她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离开也不上前搭话,好像也在等人的样子。 直到她等到接她的车子上了车,他才转身离开。 后来他们熟识了,提起这件事,邱泽说,那时他看她一个女子一个人站在雨夜里,怕她被坏人盯上,也怕她一个人会觉得害怕,想着旁边有个人应该会好些,就等了一会儿。 看啊,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释放出这样温暖的善意,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心生向往? 后来邱泽不止一次明确对她表达了好感,她次次都是拒绝。 邱泽很执着,他会在天冷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塞给她一个暖宝宝、一杯热饮,会在早晨早起两个小时只为给她送一碗热粥,会在她感到孤单的时候默默的陪伴…… 他会做的事很多,永远想她所想,急她所急,事事都合她心意、件件都戳她的心窝子。 她的爱情并没有发生在某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而是萌生在一个个不起眼却能打动人心的细节中。 可是她依然不想跨出自己打造出的安全区,不想去承担爱情的风险。 她觉得这样不好,既然没可能,那她就不应该接受人家的好意,浪费人家的时间。 可哪怕她表明态度,邱泽还是不走。 他说,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而不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我只希望你不要剥夺我喜欢你的自由。 他知道她对生活依然抱有热情,也懂她骨子里的软弱,他说他不着急,一辈子那么长,他可以慢慢等。 这样过了一年多,他始终如一。 于是她终于决定再勇敢一次,接受了他的求婚。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很平静。 她所担心的“得到就不珍惜”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邱泽依然对她很好,甚至因为距离更近,他的细心体贴得到了更好的体现。 唯一不好的,就是婚后不久她就病了,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可是邱泽不但没有嫌她麻烦,反而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邱泽的妈妈对她也很好,经常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体己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如果那混球敢欺负你,回来告诉妈,让妈来收拾他!”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亏损,他们一直都没能有孩子。 能看出邱泽妈妈很想要孙子,但碍于邱泽态度坚决的维护,也没在她的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 她以为她这一次选对了,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男人。 可是没想到,人的渣竟然可以如此的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 第10章 你还要等等? 人家渣男可能想要骗财,可能想要骗色,邱泽不声不响的,却是想要骗命。 不,不止是骗她的命,还想要她哥哥的运势,要她一家绝户。 如果可以,她不想怀疑邱泽,那是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光和暖。 可是这世上知道她真正生辰八字的只有她、她哥和邱泽三个人。 她出生那年家中出事,她的户口是亲戚帮忙上的,因为沟通不良,她的生日是乱填的,除了年份全都不对。 当时她不知道邱泽为什么执着于问出她真正的生日,甚至细致到时辰。 当时他对自己如此追根究底的理由是:因为太爱她,想要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信息,想要每年的生日都能陪她度过。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她好几次看到邱泽在收集枕头上她掉落的头发。 她觉得好笑,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小玉,我们真的结婚了吗?我现在总还有些不真实感,我要收集你是我老婆的证据!只有枕边人才能捡到你枕头上的头发,我要把它们藏起来,将来老了,就拿出来看一看,这是我老婆刚嫁给我时掉的头发! 那时她只觉得哭笑不得,觉得他幼稚得可爱,也为让他等了太久而感到对他有些亏欠。 刚结婚时,邱泽总是忘记床上多了一个人,半夜将被子全部卷走,害得她着凉感冒。 他抱着发烧的她飞奔到医院,为了让她早些得到治疗,他辗转找到了在医院工作的亲戚,说尽了好话、挨个儿的赔不是,插了队优先检查。 那时大多数人都理解,说他方法虽有些不合适,但确实是一个关心则乱的好丈夫。 她那时被烧得有些昏沉,只依稀记得指尖血采得尤其慢,挤啊挤,挤了半天也采不完,痛得很。 那次她生病之后,邱泽很自责,一个人面朝着墙自闭了很久,后来再也没抢过被子。 还有很多,当时没有察觉不对,现在却是细思极恐的事。 比如说,婚后她的身体开始不好了之后,她那体弱多病的婆婆奇迹般的硬朗了起来; 比如说,自从她大哥开始倒霉之后,邱泽就进入了事业上升期,事事皆顺,财源广进,有如神助…… 她之前看书,不知在哪里看到了一句话,说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男人,如果有,那一定是装出来的,是为你量身打造出的“完美”。 当时看到这句话时,她有触动,但感触不深,现在她感触深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且无所求的爱,如果你觉得他无所求,那他的所求或许是你无法承受的大。 太多太多看起来无关紧要也毫无关联的事,在扯出一个线头之后,彼此串联在一起,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也或许,是大学时被伤得太重,让她失去了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能力,纵然爱,也始终在心底存着一分警惕,这让她比一般陷入爱情的女生多了一分理智。 可是警惕也没有用,人家玩儿的不是阳间的手段,表面自然毫无破绽。 人家对你那么好,你若怀疑他,那都有罪。 真是防不胜防啊。 冯时的脸色很精彩,显然也想不到第二人选:“又能拿到你贴身的东西,又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除了邱泽,还能是谁?” 他上下看了看妹妹:“至于那什么媒介,什么东西能几年不离身……” 冯玉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一枚钻戒正在默默的闪着光:“若说几年不离身,大概只有他亲手给我戴上的婚戒了。” 阮绵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派淡然:“看来二位已经有所猜测。” 但正是这种淡然在此时才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冯时整理了一下情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是,请问阮大师,能不能看得出现在那咒进行到哪一步了?还能不能破?您刚才说……阳寿……” 阮绵放下茶杯,直言不讳:“看令妹的面色,想必已经缠绵病榻许久,按此势头,不出一年半载,必定殒命,本该属于她的几十年阳寿尽归他人。 施咒之人在她身上取的是寿,而你是她的血亲,便又以她为媒介,取了你的运势,致使你气运低迷,低到招阴撞邪的地步,只不过借运于你毕竟是隔了一层,进展慢些,是以近期才见成效。” 冯时脸色铁青,但唯恐阮绵又有话没有说完,便耐心听着,没急着开口。 倒是冯玉直接从沙发滑跪到地上,抬起一张惨白的脸,语声哀求:“阮大师,是我引狼入室,什么后果都可以承担,可是这不关我哥的事,求大师救救他……” 冯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伸手想要去拉妹妹,却被她躲了开。 阮绵果然还有后半句:“此咒并非什么高明的术法,要解不难,只是需得你下定决心。 那人向你借寿,必是自身或至亲之人阳寿将近,咒术一解,必遭反噬,立时便死也有可能,你要想好,是否彻底舍弃于他?” 冯玉细瘦的手紧紧抓住阮绵的衣角,依然抬着脸,温和的眉眼透着毫不迟疑的清醒与坚定: “他向我下这种恶毒的咒术,可见数年夫妻之情都是虚情假意,既然是虚情假意,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我不能为了一个虚情假意之人置一手将我养大的哥哥于不顾,他害我哥哥,我恨他。” 如果邱泽没有对她下咒,那所谓的解咒自然对他产生不了影响。 如果他下了咒……就如她所说,难道她要为了一个图她身家性命的男人去伤害又当爹又当妈、连滚带爬的将她带大的哥哥吗? 哥哥能从一个穷小子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妹妹的更清楚,那无数个舍命拼搏的日日夜夜、那些熬夜熬出来仿佛永远也消不下去的红血丝,那些喝酒喝得恨不得吐血的痛苦她也都看在眼里。 如今哥哥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成家立业,凭自己的能力给了一直陪他吃着苦头走过来的嫂子好的生活,到头来,一个无耻小人凭着个符咒就想抢夺果实? 他做梦! 若是因为她,让哥哥嫂子这些年的辛苦与坚持都为他人做了嫁衣,那她就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冯时被她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小妹的头。 阮绵对冯玉果断的态度也挺满意,招手让她起来。 冯玉起了身又坐到阮绵旁边,见阮绵直接撸了她手上的婚戒,愣愣的问:“大师,现在就解吗?” 【不……不需要摆桌子搞个什么仪式吗?】 阮绵奇怪的看向她:“你还要再等等?” 第11章 还是很善良 冯玉马上摇摇头:“不不不,解解解。” 阮绵摘了戒指,指尖捏住上面那颗钻,使力一掰,便将顶端的钻石掰了下来。 下面的戒指托上刻着一行几乎看不清楚的小字。 阮绵眯起眼睛凑近轻声读出一串八字,了然道:“如果此咒成功,这个八字的主人就是你被借走的阳寿的去处。” 冯玉愣了一下,苦笑:“是我婆婆。” 冯时又紧喘了两口气,但为了怕打断阮绵的施法,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憋得脸都涨红。 然而阮绵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她在冯家兄妹肃穆的目光中抬起头,真诚的道:“我没有符纸朱砂,画不了符。” 冯时有些哽住,马上掏出手机:“我让人去买。” 阮绵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没有符纸朱砂的话,用至亲之人的血也可以,比朱砂还要好些。” 冯时:“……” 他默默的挂断了刚刚接通的电话,伸出手道:“那用我的,我是她亲哥,血脉相连,绝对的至亲。” 阮绵刺破了他的手指,蘸着血在冯玉的额头上画了几笔,收手之时,冯玉额头上的血符瞬间浮起一阵光华,随即又归于平静。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冯时满目惊奇,大气也不敢出。 而冯玉在符成的一瞬间突觉身上一直以来的沉重感消失无踪,好似突然卸下了背着的一百个铅球,身子轻盈得像是能原地起飞。 好……好神奇。 见兄妹俩还在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阮绵皱眉道:“完事儿了,还看什么?” 冯时【……就完事儿了吗?】 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冯时有些状况外:“阮大师,这样就算破咒了是吗?以后那什么咒是不是就不能吸我妹的命了?” 阮绵双手交叠,正襟危坐,语气却是散漫的:“下在她身上的摄灵咒是破了,但这咒能下一次,就能下第二次,解咒只是治标,若想永无后患……” 她抬眼扫了冯时一眼,没再继续。 【解咒只是治标,解决下咒之人才是治本。】 但这种话,说出来就显得不怎么善良。 冯时却是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阮大师的意思我明白,后面的事,我会办好。” 他再次掏出手机,近乎虔诚的看着阮绵:“阮大师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也能让我有个机会对大师的救命之恩表达感谢。” 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人的态度一直都很好,说话也不招人讨厌,阮绵对他印象还行,自然也就多了些耐心。 举手之劳,帮也就帮了,但感谢什么的就大可不必。 再说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难道还要加上联系方式每天来烦她吗? 刚处理过手机里一片乱七八糟小红点儿的尊者此刻是拒绝的。 冯玉见她目露警惕,忙软声开口:“我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对大师表达感激之情,不会骚扰大师 的,要不……您把收款码给他也行。” 阮绵:“……” 最终冯家兄妹还是成功加了阮绵的联系方式。 那两个如释重负的人走了,阮绵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七位数的收款记录陷入了沉思。 赚钱,原来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吗? 前世修为低时接宗门任务,除邪祟、斩妖魔累得半死且危险重重,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不过能得到很少的灵石丹药之类的资源奖励。 可今天她不过是抬抬手,居然就得到了这么多钱! 最难能可贵的是,冯时除了转账,就只发了一篇感谢小作文来,而且是注明了并不需要给予回应的那种。 真的是非常懂事了。 阮绵不是阮家的种,现在还能背靠阮家凭的是人情而不是本分,尊者不可能将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她需要有在这个异世立足的能力和方式。 但是……也别说人家原主学习不好,学历和商业能力这些东西龙云尊者也是没有的哇。 自转生以来,她一直在想日后的就业方向,思来想去,她好像也就只会与天争命和打打杀杀这样子。 但如今她身处的是一个和谐社会,不兴这一套,着实是让她有些苦恼。 冯时给的这笔钱不只是一笔钱,而是在阮绵面前缓缓打开的一扇门。 虽然前世的她修为高深后就致力于追寻长生大道,对于风水镇宅驱鬼除煞什么的低端活动不屑一顾,但身为修行之人,该会还是会的,不会的……试试看能不能武力镇压。 第二天,冯时给她发来实时消息【大师神机妙算,邱泽他妈死了,就在昨天下午咱们破咒前后,说是突发心梗,救护车还没到人就咽气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果然是邱泽这个瘪犊子!我早就看他獐头鼠目没藏好心眼子!果然是在骗我妹!】 不过这条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咬牙切齿的消息很快就被撤回了。 隔了一会儿重新发了一条【我已经把我妹接到我家了,就算办离婚也不会让我妹单独出面,大师不必担心。】 阮绵:“……” 【我不担心啊,那是你的妹妹,又不是我的,本尊为什么要担心。】 尊者放下手机,拧着眉头,心中在纠结另一件事。 她是要变善良的,帮人消灾是很善良没错,但又收了人家的钱财……还能算是善良吗? 罢了,拿钱买命,古皆有之,再说在那冯时的眼中他妹妹的一条命和他的半生运道明显比他付出的钱更珍贵,这么一算差价,她还是善良的。 尊者郑重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想虽是这么想,她到底还是多回了句话加重善良的砝码【摄灵咒一破,对方必已知晓,他多年筹谋被破,母亲身死,或许会狗急跳墙,不可不防。】 那边几乎是秒回【阮大师说的是,我和我妹也是这么想,我会小心的,多谢大师。】 阮绵觉得他们所想的“小心”不是一回事,想了想还是回道 【对方能施摄灵咒,多半是有高人指点,若再出手段,想必也非是寻常人力所能及,你有空带些符纸朱砂过来,我与你画几张保命符。】 第12章 这不赖我 冯时响应阮绵向来积极,半个多小时的工夫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除了大量的符纸朱砂,还有上好的砚台、毛笔、毛笔架、笔洗、镇纸等零零总总一大堆,用得上用不上的都有。 甚至还有一张桌垫。 可以说是非常细心了。 阮绵看了看那一大堆东西,又看了看他。 冯时恭敬站立,目光灼灼。 阮绵又垂下眼,调了朱砂,画了六张符递给冯时:“这符你随身带着,可保你诸邪不侵,必要时能保你一命,令妹和夫人公子也都带着吧。” 冯时双手接下,躬身道谢:“多谢大师,大师为我冯家的事操心劳力,我冯某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 阮绵马上抬手截断他的话头:“不必谢我,此事若就此做罢,自然万事皆休,如若对方不肯善罢甘休,你我还有相见之日。” 有些事既然管了,就得有始有终,冯时那个妹夫苦心筹谋数年,既谋财,也图命,一朝鸡飞蛋打,老娘都没了,八成是要陷入狂躁。 一旦那邱泽请出背后术士,或是他自己就是那个术士,一定会再对这对兄妹下手,那时就是她出面的时候。 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只冲着冯家兄妹看向她时那如出一辙的星星眼、那满脸的依赖信任,这俩人就归她龙云尊者罩着了。 尊者收起不断响着收款信息的手机,神情有些凝重。 在这个异世之中,她只是个外来者,常言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她如今修为尽失,又不知对方深浅,每走一步都要慎重。 龙云尊者从不会轻视任何敌人,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此事虽有危险,但没办法,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的追随者,自然是要庇佑一番的。 更何况,她需要去会一会这个异世中的隐世高手,了解他们的实力,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只是吧,她本是想着助人为乐还收钱不够善良,才想要送冯时几张符找补一下,不料冯时太过于积极,不但材料是人家带来的,还主动又给了辛苦费,这…… 就很愁人。 她在心中默念【天道你看,这不赖我,我的初心是善良的,奈何人家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 不出所料,不到三天,冯时就出事了。 电话是冯玉打来的,她的声音都发颤:“阮大师……我哥出车祸了,我怀疑……我怀疑不是正常的事故,大师,能请您来一趟医院吗?我真的好害怕……” 阮绵到医院时,冯玉正在病房前像推磨一样的乱转,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叨咕些什么东西。 一看到阮绵,她两眼迸出的光把阮绵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写满了“得救了”的、瞬间踏实下来有了主心骨的眼神。 她快步走到阮绵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好像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搂得紧紧的,迫不及待的将阮绵往病房里面带:“大师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阮绵不喜他人近身,但见冯玉那马上就要碎一地的糟糕状态,还是坚持到进了病房才解救出自己的胳膊。 冯时躺在床上,胳膊腿儿俱在,人也是醒着的,看起来还好,只在头上包了一圈纱布。 不过从包扎状态来看,伤口应该不会很大。 病床边坐着一个女人,个子不高,身形也瘦小,难看的脸色也掩不住知性的气质,正是冯时的妻子魏婉瑜。 此时她正半俯着身子跟躺着的冯时小声说话,看到阮绵进来才住声看过来。 冯玉给双方介绍了一番。 这个时候谁也没那个心情去客套,只简单点了个头就开始说正事。 冯时看到阮绵激动得想起来,但被老婆镇压了,只能躺在那里快速说了事情的经过:“那辆车是突然撞过来的,在一个拐弯处,从侧面冲出来的,很快,直奔着驾驶室,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魏婉瑜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用力得指节都发白,显然是十分后怕,但还是口齿清晰的补充:“他的车被那一下撞翻了,滚了两周半,被撞的那一侧整个都瘪了进去…… 所有在现场看到的人都说他活不成了,那个地方离消防站很近,消防员来的时候,也说生还可能性很小。” 冯时不知为何又激动了,马上接过话头:“幸亏我将大师送我的保命符一直贴身放着!它真的救了我一命!我有看到那一瞬间有亮光罩着我!只是那一下撞得狠,我被震了一下,昏过去了,醒过来已经到医院了。” 魏婉瑜勉强笑了笑:“是,当时情况那么惨烈,大家都觉得他活不成了。 消防员囫囵个儿把他救出来时都惊呆了,但他昏迷,就怕他有内伤什么的,赶紧送他去急救。 但他没事,怎么推进去就怎么给推出来了,就是脑袋磕了一下,破了点皮。 医生都说是个奇迹,毕竟车子都不成形了,里面的人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吓了一下,心脏有点难受。” 她说着话,突然站起身向着阮绵“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再出口的话因为哽咽有些不成调儿:“大师救了他一条命!要是他没了,我……我实在……我……” 冯家兄妹俩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冯玉垂在身侧的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阮绵脑瓜子嗡嗡的。 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感恩戴德的这一套,前世除了妖、上过战场之后跑得最快的就是她,全是为了躲过这个环节,此时躲不过,只觉得一阵窒息。 硬着头皮把魏婉瑜弄起来,阮绵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既然是两车相撞,多半是两败俱伤,对方眼下情况如何?” 冯玉马上回话:“那个司机死了,当场就死了。” 阮绵敛眉想了想,对冯时道:“你身上可还有护身符?” 冯时:“有的!大师给了我六张符,我、我老婆儿子和我妹妹各带了一张,还有两张收在家里,我身上原来的那张符在出事后化成了灰,我老婆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把家里那两张全带过来给我了。” 阮绵点头,走到病床边对魏婉瑜道:“伸手。” 魏婉瑜听话的伸出手,摊开掌心。 阮绵指尖灵力流转,在她的掌心写了个“临”字:“握着这只手,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冯时,若有危险便向对方展开。” 给冯时留下又一重保命手段,她才转头对冯玉道:“想办法带我去看看那个死了的司机。” 第13章 一个纯路人 冯家兄妹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阮绵的脑残粉,对她的话不会提出丝毫质疑,魏婉瑜也当即握拳,生怕那字跑出去。 冯玉马上带阮绵出了病房,一秒钟都不耽搁。 那个司机死的很惨,胸腔都塌了,脸也像被大锤砸过,看不出本来面目。 面对形象如此不美丽的尸体,冯玉难免有些害怕,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 “他突然冲过来撞了我哥的车,车头都撞废了,人当场就咽了气。 警方初步认定是意外事故,对方全责,我让人紧急调查过,他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无冤无仇的,近期账户也没有大额变动,就好像……一个纯路人。 不过时间仓促,现在查到的只是表面,再深的东西就需要更多时间。” 阮绵伸手在死者眉心一挥,指尖带着玄妙的轨迹快速在空中划过,一个金色的符文一闪即逝:“既如此,再查下去意义不大,他想来真的只是个纯路人。” 冯玉还是不敢看死者,只是低声道:“那他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吗?” 阮绵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意外,是驭鬼术。这人额心还有不属于他的阴气尚未完全散去,他是被鬼迷了眼,控制了心智,当刀使了。” 冯玉愣住:“什么?” 阮绵转过身正对着她:“你的那位夫君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心狠手辣,以我猜测,他想必最初是想迷住你兄长来制造‘意外’,但你兄长贴身带着护身符箓,阴鬼近身不得,这才临时寻了他人想要将其撞死。” 冯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愣愣的扭头看向那死者,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竟然……他怎么敢……” 阮绵已经抬步向外走:“此人已视人命如无物,若不除之,恐生大患。” 走到外间,远远的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哭嚎。 一个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的女人一手拉着个小孩子,一手扶着个哭得站不住的老太太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走。 短短的一段路,却隔出了生与死的距离。 旁人眼中的一个普通路人,却是那老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儿子、是那妻子每每提起都要弯弯唇角的灵魂伴侣,更是一个稚嫩的小心灵中顶天立地的父亲。 那是人家家里的顶梁柱。 一个藏头露尾的卑劣之徒,一场谋财害命不成便恼羞成怒的蓄意报复,让这个本该与这件事毫无关联的家在顷刻间崩塌了。 冯玉亦步亦趋的跟在阮绵身后,与沉浸在灭顶悲伤中的三人擦肩而过。 她不住的回头去看那三人的背影,苍白的脸将眼眶衬得更红,吐出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该死。” 阮绵脚步不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冯玉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子割自己的喉咙,随着气息带上一阵阵腥咸: “可是他本人根本不出面,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根本定不了他的罪,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人渣受到惩罚?” 她长到这么大,从未感受过如此鲜明的恨意、从未如此的痛恨过一个人。 就算她少年遭难,与哥哥相依走过无数痛苦无助的艰难岁月,也从未怨恨过世道不公,就算初恋遇到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渣男,她也只是远离,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 可是对于邱泽,她却真的恨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与这样一个恶鬼共同生活了近两年就觉得恶心。 她为自己曾真心的爱过他、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难受,恨不能穿越回去一巴掌扇醒自己。 能够遇到阮大师这个贵人,是他们兄妹运气逆天命不该绝,大师替他们化解了家破人亡的灾祸,给了他们可以保命的护身符,这才让哥哥得以逃出生天。 如果今天她大哥身上没有那张护身符,她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就会变成一具破烂的尸体。 这样子跌跌撞撞奔来的就是她和她的大嫂、侄子。 是她识人不清,给家人招来横祸,现在里面躺着的人也被无辜卷入。 看着这亲人断肠的一幕,冯玉心如刀绞,整个人都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脚。 阮绵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看她,语声依旧透着淡漠:“冤有头债有主,世间最肮脏恶毒的永远是人心。错的不是被盯上的猎物,而是操刀的恶鬼,莫要入了迷障。” 冯玉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眼神逐渐清明:“是,大师,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快到病房时冯玉才再次开口:“其实他最想杀的人应该是我,只是我哥命令我这段时间必须待在他家里不许出门,他才会对我哥下手。” 她看向阮绵,一向温柔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狠戾:“大师,如果我能把他引出来,是不是就有法子抓他了?” 阮绵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怕他?” 她一直认为这个女人胆子挺小的,被人下个咒就吓得浑身发抖,她哥出个事都快撅过去了,甚至连个死人也不敢看。 冯玉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怕啊,怎么不怕,可现在我只要一想到他还好好的活在某一个暗处伺机而动,我就寝食难安。” 她抬起头,第一次定定的直视阮绵的双眼:“千日防贼终究不是办法,只要他还在逍遥,我们家就永无宁日。” 阮绵又看了她两眼,点点头抬手推开了病房门。 看见里面的景象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见魏婉瑜像个大战士一样,左手握着右手腕,扎着马步守在床前,脸紧绷着,精神高度紧张。 冯时坐在床边,一手拽着她的后衣襟,一手偷偷摸摸的试图神不知鬼不沉觉的将一张符纸贴到她的后背上。 看到进门的是阮绵,魏婉瑜猛的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幸亏冯时从后面托了她一把才没有摔一跤。 冯时扶住了老婆,眼睛亮亮的:“阮大师,您总算回来了!” 第14章 反了你了 冯玉慢了一步,连忙走进来:“怎么了?” 魏婉瑜后退了一步坐到床边,声音有些低沉:“刚才,来了一个医生,直冲冲的过来就要给他扎针,我总感觉那医生脸色不对劲,问了一句是什么药也不理我,我起了疑心,就挡着不让他靠近老冯……” 她似乎是还在后怕,声音有些不稳,说几句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冯时伸手拍了拍她,接过话头:“小瑜上手一拦,那医生就突然狂暴了,直接举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药的针筒往我身上扎,我媳妇直接伸手向那医生拍了一掌,那个医生直接飞出去,摔在地上好半天才起来。 起来之后就跟失忆了似的,问我俩他怎么在这儿,我媳妇继续质问他刚才要给我扎什么针,他就懵了,说我今天根本没有下任何药,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冯玉听得脸色愈发难看,扭头看向阮绵:“还是那个驭鬼术吗?我嫂子那一掌是将鬼打出去了?” 阮绵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吧,御鬼上身,傀儡术。”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魏婉瑜摊开自己的右掌,掌心在阮绵写完字后那种热热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她还记得自己一掌推出,其实与医生的身体还有一些距离,根本就没打到医生身上,那医生却好像遭到了重击,整个人都倒飞出去,摔出去好远。 刚才她一直在害怕,怕再有人来伤害她家老冯,根本想不到那么多,这会儿安全了,稍缓过些劲儿来再去回想,只觉得这种经历简直太奇妙了。 她愣愣的看着阮绵,目光中的火热与冯家兄妹如出一辙。 阮绵:“……” 出了这种事,魏婉瑜也不让冯时在医院观察了,收拾收拾就给提溜回了家。 至于冯玉说的以自身为饵引出邱泽的想法被她哥嫂无情的驳回,并扬言她若敢私自行动就男女混合双打,打断她的腿。 冯时说:“鬼我确实没法子,但人我还没法子么?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让我死?只要他还要吃阳间的饭,我就有法子治他!退一万步说,你哥我还活着,用得着你去冲锋陷阵?” 黑化版的冯玉眼神阴郁,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防被魏婉瑜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还敢顶嘴,听你大哥的,反了你了。” 于是冯玉被迫停止黑化,蔫头蔫脑的跟大哥一边一个被自家大嫂揪着耳朵提回了家。 * 诚如冯时所说,邱泽最近的生活不太好。 他是单亲家庭,父母早年离异了,他跟着母亲一起生活。 他母亲后来又有过一次婚姻,但也是以失败收场,后来就心灰意冷,一个人靠打零工把他养大。 大学毕业后,他成了个普通的上班族,跟冯玉结婚之后,通过冯玉的关系进了冯时的公司。 那摄灵咒主要是为他的母亲借寿,吸财运本就不是主体,又隔了一层,生效很慢,直到今年才渐渐显出效果,气运一来,他随便搞一些风投都很赚。 他用赚来的一部分钱盘了个酒店,打算以此起家,公司那边渐渐不怎么去了,就是挂个名,主要精力都投进了酒店那边。 身边很多人都劝他步子不要迈得那么大,可他心里有底,有了冯时的气运,他无论做什么都绝不会赔钱。 果然,酒店刚刚开业,营业额就极其惊人,一下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他人艳羡不已。 只可惜酒店开业不久,还未回本,摄灵咒就破了。 术法一破,他妈妈马上就发急病去了,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含泪给母亲办了后事后再去看他的酒店,果然变得门庭冷清。 一夜之间,人财两空,他几乎崩溃。 他能猜到是冯玉和冯时发现了术法的事,找了高人破咒,让他多年的筹谋瞬间化为乌有。 可他不甘心啊,钱他可以不要,可是母亲的死却根本无法释怀。 当初和他爸爸离婚后,母亲带着他再嫁,后来却发现继父不但无法对他视如己出,还一心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妈妈为了他,毅然选择了离婚,从此不再相信婚姻,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 就是因为年轻时吃了太多苦,积劳成疾,刚上了点年纪身体就不好了。 算命先生说母亲阳寿无多,没有福相。 他病急乱投医,什么办法都寻过了,才找到了一个大师说有法子借寿。 在确定那高大师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师后,他筹谋了好几年,从物色合适的目标到研究冯玉的喜好,努力让自己变成冯玉喜欢的样子,花费了不知多少心力。 他做了整整三年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好丈夫,在冯玉的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直到摄灵咒生效,母亲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他才觉得自己付出的一都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就在一切都快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所有的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大师当初就说过,摄灵咒没有成功之前被人强行破掉是会有反噬的。 术法反噬,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住,若非如此,他的母亲或许还能再陪他几年。 一番辛苦,不但没能为母亲增寿,反倒害她早逝,他怎能甘心? 他又去找了高大师,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请他出手,想要为母亲报仇。 可是冯玉被冯时接回自己家,根本不出门,就连冯时的老婆也不再出门。 高大师说那个小区有玄机,他不能进,只要她们不出门,就拿她们没有办法。 冯时的儿子倒是不在家,但他住校,几乎不出校门,高大师又说那所学校是个功德之地,还有一任满身功德的老校长英灵坐镇,满是浩然正气,阴邪之物连靠近都不能。 冯时还出手整他的酒店,酒店出事,直接经营不下去,只能被迫关门。 他之前在冯时的公司工作,后来虽然不去上班了,但为了保险和福利,一直在那里挂着名。 冯时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他之前的工作失误,不但撸掉了他的挂名,还要追究他的责任,让他赔偿。 冯时这是要逼死他。 既然如此,他只能先盯死了冯时,不能让他再活下去。 冯时是个有钱人,是真正的资本,只要冯时活着,他之后的日子只怕会寸步难行。 只是冯时虽然时常在外行走,但他怕死,身上重重防护,高大师的鬼奴根本无法近身,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用鬼奴随便选了个路人开车去撞他。 可恨那冯时身上不知藏了什么法器,不但阴邪不侵,还能护身保命! 哪怕他们追到了医院用傀儡术控制住一个医生也依然无法杀了他。 不仅杀不了他,高大师的鬼奴还差点被打散,说是要休养好久才能再用。 他已经手段齐出,却依然奈何冯家兄妹不得,难道这就是普通人和有钱人的差距吗? 人家有钱,随时可以在身上挂满法器,随时可以找无数人为他保驾护航。 而他掏空了家底,却连人家的一根汗毛都碰不掉! 凭什么啊?难道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他母亲的命就不是命吗? 原本厉害得几乎能飞天遁地、控神驭鬼的高大师被对方的人压制得死死的。 他的妈妈没有了,事业也没有了,还面临着巨额赔偿,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他若是能得到冯时那样的气运,那成为人上人的就是他了。 只可惜他没有。 那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第15章 我就是机缘 车祸事件后,冯家那边委实消停了一阵。 可能是知道阮绵不喜客套交际,手机上除了转账提示也没有其他吵闹的声音,等闲是不敢打扰的。 就生怕把阮绵弄烦了,惨遭消息屏蔽,真遇上祸事了求助无门哭都找不着调儿。 阮绵在阮家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阮杉月每天早出晚归,几乎难见人影,阮修诚和阮承玉也都忙于工作。 方莹雪职业自由,不用朝九晚五,可她大部分时间也都会泡在书房里,只偶尔出门去谈些事情。 阮家父母大哥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见她们姐妹相处虽不热络,但至少还算是平和,俱都放轻松了些,不再时刻紧绷着。 大家都有事在忙,阮绵就显得很是无所事事,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是自由得很。 她大多数时间都忙于修炼,偶尔出门将附近这一块区域都走了个遍,地形地貌、人员构成都能心中有数。 这一片别墅区都是独栋,住户非富即贵,彼此间相隔甚远,来往不会很多,虽然富贵,但总是要么冷清要么污糟的两个极端。 相比起来,阮家这种家庭氛围已经是很不错的,隔壁那家弄得跟俗世宫廷似的,那个当家人养了好多小情人,而且并不以为耻,而是理所当然,隔三差五的带回家,都不背人的。 他老婆也不知是不管还是管不住,只管守住自己亲儿子的利益,对男主人带回家的三四五啥的视而不见,相处得很和平。 不过也难怪,据说她自己就是外室扶正的,当年大着肚子逼宫,气死正妻的战绩到现在还是别人的谈资。 自己持身不正,自然也就端不出原配正宫的气场,到底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只可怜了原配所出的儿子,明明是个嫡长子,又很聪慧,在家里却是身份尴尬。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太多,多到不知他能不能认得全,继母对于自己男人开后宫这种事都能闭眼不管,却唯独容不下这位先夫人留下的嫡子,各种欺压,小手段层出不穷。 关键是他父亲也不管,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可能是儿子太多就不珍惜了的缘故。 可怜一个小帅哥,先天心脏有疾,生母又早逝,分明是个富家嫡子,身体不好都得不到好的照顾,还每每受人白眼苛责,整个人苍白瘦弱生无可恋的,是个小可怜儿没错了。 若问阮绵初来乍到,是如何得到如此详尽的信息的? 呵,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她出手将给冯时下鬼打墙捉弄人家的小鬼擒获了,免费阴兵这不就来了么?用于侦察特别顺手。 这种手段虽不似驭鬼术那么阴损,但也不怎么正派,若在前世,想必又要有人痛心疾首。 前世龙云尊者虽是正道修者,但行事手段却是亦正亦邪,做事只论成果,不论方式,时常剑走偏锋,是以那时的外界对她总是毁誉参半。 有人说她修为高绝,于人魔战场数度救人族于危难,该享无上尊荣。 也有人说,她行事不羁,离经叛道,骨子里就是野性难驯,是个隐患,一旦有一日她不受控制狂性大发,修为越高危险就越大。 她有理由相信,若非是她修为足够高深,想来就未必能安稳度日。 魔族恨她入骨就不说了,她的同族若有朝一日用不到她了,又能寻到除掉她的机会,想必是不会下不了手的。 后来她烦了,索性常年闭关,不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后来再有魔族来犯,宗主亲自来请她都没有出关,直到有事关修界生死存亡的浩劫降临,她才再次破关出手。 说来也怪,她初成名之时,每有大战都冲杀在前,大家对她畏大于敬,诋毁颇多。 后来她不管不顾,偶尔出手也不再尽心尽力,危机一过就拂袖而去,修界反倒一片歌功颂德,再也没有了怨恨的声音。 只是,无论是崇敬还是畏惧,都没有人敢靠近她,她从始至终,都是个寡人。 修界的生存法则让她习惯每到一处落脚地都将身周的信息尽可能的掌握,只要可以,不会让自己处于未知的环境。 她也让家中司机开车带她出去到处逛过,亲自探查感受了一番这个异世真实的风土人情,而不是隔着原主的记忆去了解。 然后她发现,除了那神奇的“科技力量”和一些生活方式、理念,其它倒也没什么不同。 同样的人,同样的人性。 她还在街上看到了神似前世世俗的服饰。 那是两个年轻女子,身着华裳,妆容精致,眉目间透着无尽的自信与从容,两人一个端庄秀丽一个活泼可爱,相携走在长街之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就连阮绵都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眼中带着一丝怀念。 然后,她就与那名小圆脸大眼睛的女子对上了眼神。 那女子眼神一亮,竟径直向她走来,圆圆的大眼睛带着星星,眉眼弯弯的向她笑:“小姐姐好漂亮啊,我可以和姐姐拍张照吗?” 阮绵:“……” 她没说话,女孩就只当她默认了,举起手机站到阮绵的身边,脑袋试探性的向她肩膀的方向靠了靠。 见阮绵没有躲开或露出拒绝之色,这才展开笑脸拍了张照。 一个冷艳大美人和一个汉服小美女定格在手机屏幕中。 女孩显得很高兴,快一只快乐的小鸟:“哇!姐姐真好看!我们的身高好搭哦!小姐姐可以加个v信吗?我把照片发给你!这张照片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阮绵:“……” 这女孩叽叽喳喳,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阮绵仔细捋了捋,却实在不知该从哪个问题答起,于是决定掩耳盗铃,全当她没有问过。 不得不说,这里的小姑娘当真胆大,自身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不仅当街与陌生人搭话,还敢随便加人家的联系方式。 只有和平的世道才能养育出这许多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看来这个地方也并不糟糕。 她仔细看了眼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孩的面容,眉心微蹙,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三个月内,你若有难,可以寻我。” 女孩一愣,见阮绵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扫过码后礼貌的应了一声:“好呀!” 阮绵看着两个女孩离开的背影和渐行渐远的“小姐姐好酷”的嘀咕声,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女孩眉间拢着一团阴气,不出三月,必有血光之灾。 但女孩于大灾之前因着这一身服饰引得她驻足,又主动前来搭话与她产生联系,便是她的转机,若她能抓住这丝转机,就是命不该绝了。 这是属于那女孩的机缘。 尊者默默的扬了扬下巴。 我就是机缘。 第16章 不可原谅 四处探查了一番后,尊者认为,除了部分人性依旧险恶,这个世界确实很安全。 而且,没有修者。 至少在这南城之内的明面上,没有修者的踪迹。 没有仙踪,也不见妖邪魔物,只有俗世。 一眼望去,全是普通的凡俗之人。 虽然这一切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已经得知,可是亲眼看到,还是不免叹息。 她没有同道中人。 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她的修行路想必也是寸步难行,连筑基都很难成功,修炼再如何勤勉,也就只能比普通人寿数长些罢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早在她被天雷劈死那天就该没了,多活一天就赚一天,没在怕的。 这天晚上,阮绵正在打坐修炼,忽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一团红色的鬼影正在飘上飘下,一张惨白的脸偶尔显现,一眼看去,像只红色长条异形气球。 阮绵微一抬手,那鬼影便穿窗而入,飘到她床前不远处停下。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衫,身材颀长,因着只是鬼影,面目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俊秀的轮廓,及腰的长发被一条红发带松松的系在身后。 那张死白的、看不太清五官的脸配着身上的红衣服,又脚不着地,这形象实在与帅气沾不上边儿,只会让人觉得阴森,再风流的身段儿也拯救不了他,妥妥一个背影杀。 以此鬼的衣饰打扮来看,是个有些年头儿的鬼了,但他说不出自己的来历生平,只记得席骞这个名字。 他不知来路,也不知前路,是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的身上怨气并不重,也不凶戾,对自身的状态接受良好,不纠结过去,也不展望未来,心态很是平和,得过且过的样子。 总之,并非是伤人的凶魂厉鬼。 这也是阮绵留下他、还给了他一定自由度的原因。 当初这货给冯时下鬼打墙,其实也是一只鬼漂荡了太久,实在是太无聊了,看到冯时运势低,忍不住就跑过来困住他,假装有人陪自己。 阮绵将他制住后,还未等上手段,席骞就异常配合,不但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一上报,还整晚东奔西走的查探实时消息,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积极了。 此时面目阴森的席骞对阮绵态度恭敬的汇报自己的发现:“尊者,冯家夫妻打起来了。” 阮绵一挑眉:“哦?” 席骞快速点头以佐证自己所言的真实性:“我亲眼看见那家的主母提着长棍追着家主打,将那家主打得抱头鼠窜,无人敢拦。” 他想了想,又小小声补了一句:“当真凶悍。” 阮绵倒是来了些兴趣。 冯时平日里言谈之间对他的夫人很是爱重,他夫人对他也是很不错的,怎么会轻易打将起来? 倒是难为冯时人高马大,竟被身形娇小的魏氏追着打,啧啧啧,场面一定很有趣。 阮绵盘膝坐在床上,单手支着下巴,声音懒洋洋的:“你可看到他们是因何起了冲突?” 席骞见她感兴趣,忙快速说道:“我知道!是冯家主母在冯时身上闻到了其他女子的味道,冯时解释不清那味道的来历,惹得他夫人大怒,这才挨了毒打。” 阮绵微一皱眉:“他敢对妻子不忠,挨打也是该当。” 席骞狠狠点头响应。 正在此时,阮绵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看,却是冯玉发来的试探性的消息【阮大师,您睡了吗?】 阮绵给她回了个句号。 冯玉很快又发来一条【大师,我大哥大嫂打架了。】 阮绵有些奇怪,他兄嫂干仗,还要跟她汇报一下子吗? 好在冯玉并不需要她对自己兄嫂打架之事发表什么看法,自顾自发来下一条【大师,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接下来她开始一条接一条的自行分析【我哥跟我嫂子相识于我哥微末时,彼此感情是极深的。】 【当初我哥被刺伤,是我嫂子坚持送他去医院,还给他付了医药费。】 【后来我哥创业,得到的第一笔投资就是我嫂子的全部家当。】 【正因为如此,我哥那时几乎是拼了命。】 【他私下里跟我说,他没有退路,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如果败光了嫂子的钱,就以死谢罪。】 【您不知道,他对我嫂子迷恋得无法自拔,经常半夜偷偷给我打电话发花痴,简直丧心病狂。】 【您敢信他一个大直男将我嫂子常用的口红色号全都摸得门儿清,惯用的香水前后调都能倒背如流!】 【可以说他除了工作,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我嫂子的喜好了!】 【除了最初那些年身不由己,有了话语权后,他出去应酬都不肯让女人近身的,根本不可能分给其他异性一个眼神!】 【但他身上确实有不属于我嫂子的香水味。】 【这不符合常理,这种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一个分化我哥和我嫂子的阴谋!!】 【现在我哥正跪在键盘上指灯发誓自己的忠诚。】 【他已经气哭了。】 【当年被捅一刀血流一地他都没哭,遭遇车祸也没哭。】 【这种卑劣的挑拨真的很恶毒!】 【大师……您还在吗?】 阮绵缓缓打出几个字【你如此肯定?】 那边的冯玉显然很激动【我当然肯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俩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们的感情牢不可破!】 【我嫂子身在局中,又深爱我哥,嫉妒会蒙蔽她的双眼,但我是旁观者!我很清醒!!!】 阮绵默默的看着新发来的这一串惊叹号,感觉此时的冯玉也不见得有多清醒。 她想了想,回【既然香味在你哥的衣物上,你不妨想想平日里除你和你嫂嫂外,还有谁有机会碰到他的衣服。】 对面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始信息大爆炸【破案了!】 【是我哥的秘书!就是她!只有她能碰到我哥的衣服!】 【我哥调公司监控了!他秘书趁他午休的时候偷偷翻他衣服和裤兜了!】 【香水味肯定是那时候沾上的!】 【搜身!太可恨了!她摸到了我哥的大腿,我嫂子真的生气了!我哥的一切都是属于我嫂子的!】 【不可原谅!】 【刘秘书马上都要结婚了,我哥那么信任她!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我就知道!】 【我嫂子的鼻子是最灵的,我哥身上一切不属于他的味道都逃不过她的鼻子!】 【您真的是太神了!这种事都能算出来!】 阮绵深深的叹了口气,想说这种事也许不是算出来的呢? 总感觉冯家人的风格好像一直在跑偏,但又有些说不出具体偏去了哪儿。 第17章 打不过就跑 阮绵用细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挠了挠,发了条消息过去【你现在手中有邱泽的东西吗?他用过的,能沾染上他气息的都算。】 冯玉很快回话【有,大师要做什么?】 阮绵再次发问【他知道你的八字,那你知道他的吗?】 冯玉【我知道。】 阮绵【八字发过来,东西准备好,一会儿我派人去取。】 冯玉发来邱泽的八字,并跟着一句【好的阮大师,我现在就去大门口等您的人来,要不我送过去也是行的。】 阮绵看了眼席骞,打字【不用,去的不是活人,穿着红衣服,他到了之后,你把东西从窗口丢给他就行。】 冯玉停顿了一下才发来合理疑问【不是活人……吗?】 阮绵回了个【嗯】字,抬手向席骞打去一张聚阴符,他的身影顿时凝实了些:“你去冯玉那里帮我取件东西。” 席骞看着自己不再那么透明的胳膊腿儿跃跃欲试:“尊者要取什么东西?” 阮绵:“不知道,她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 席骞应了一声,顺着窗口飘出去了,看背影还挺欢快。 阮绵:“……” 被人奴役还如此快乐的鬼她也是头一次见,长见识了。 * 冯玉站在窗口,心里有些忐忑。 阮大师说会派人来,但又不用去门口接,让她从窗口递东西。 可她的房间在二楼呀。 哦对,大师说来的不是活人……不是活人…… 席骞的办事速度让她没有更多的纠结时间,很快她就看到一团红色飘然而至,慢慢的显现出一道人影来。 很好。 红衣,长发,白脸,飘。 冯玉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努力稳住精神不让自己昏倒。 她可是跟着阮大师混的人,怎么可能怕鬼? 不可能怕的…… 再说,这又不是外鬼,听阮大师号令的,那不就是内鬼……嗯,好像不太对。 甭管是啥,反正是自己鬼。 对,自己鬼,这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自己鬼也是鬼呀…… 席骞不知她的许多心理活动,飘到近前就忤在窗口,直勾勾的盯着冯玉,苍白的双唇微启,声音带着忽远忽近的空灵感:“尊者命在下前来,寻冯姑娘取件东西~” 这死动静,还踏马是三d立体环绕音。 冯玉脚下一个趔趄,惨白着脸,本想回应一声,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只得颤颤巍巍的将一个小纸袋双手放到了窗台上。 席骞上前拿过袋子,惨白的脸因为触碰到了实物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是他这个形象微笑起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席骞本人毫无所觉,他想了想,向着冯玉微微一揖,回身飘飘悠悠的走了。 冯玉目送着他远去,抬起一只冰凉的手缓缓抹了把额上冰凉的冷汗,慢吞吞的坐到就近的椅子上,眼神有些空茫。 【别说,不愧是阮大师的手下,就还挺有礼貌的,哈哈……哈……】 【他叫阮大师尊者诶,这是什么职称?有点酷就是说……】 阮绵打开席骞带回来的纸袋,里面装着一个剃须刀,研究了一会儿打开刀头,里面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胡茬子。 手机响了一声,是终于缓过来的冯玉【大师,这个行吗?】 阮绵回【行。】 这可太行了。 本来只要是邱泽用过的东西,沾点他的气息就行的,这玩意儿不仅有气息,还有毛发,要是在阮绵前世,这些都够隔空要他命了。 冯玉在庆幸【那天破咒之后我哥派人去我家帮我收拾东西,那人动作可快,直接把洗漱台和妆台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袋子里给我拿回来了,里面就混了这个,幸好我没扔。】 【大师要用他的东西,是有办法对付他吗?】 阮绵【让他清静几天,烦。】 她发完,不再理会冯玉接下来的彩虹屁,动手画了一个简单的阵图,把那个剃须刀放入了阵中。 正如她所说,邱泽这一出儿接一出儿的实在是把她搞烦了。 今晚冯家的闹剧九成跟那边脱不了关系。 好好端端的秘书偷偷去翻冯时的衣服,很明显是想搞掉他身上的护身符。 冯时带着符,谁也伤不得他的性命,阴物更是连近身都难,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的身边人偷走他的保命符才能动手。 只可惜,这个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 据冯玉汇报,魏婉瑜连夜给冯时的每一条裤衩都缝了个内兜,专门用来贴身存放护身符,就是怕冯时不小心把符掉了被小人钻了空子。 除非他秘书把他内裤扒了,否则根本找不到符箓的所在。 只是邱泽这一出儿虽然咬不到人,却是膈应人得很,不但让无辜的冯总平白挨了顿暴打,还吵到了阮绵的修炼。 不把这个苍蝇搞掉,只怕不会消停。 上次搞事已经牵连了一个路人,再动手难保不会再造杀孽。 阮绵拧眉看着阵图,认真的考虑要不亲自走一趟逮住这个无耻小人直接弄死他算了。 可常言说入乡随俗,这个异世是个法治社会,好像不能随便杀人。 再说了,她如此良善,怎能轻易动杀念呢? 不可不可。 她起了寻踪阵,确定了邱泽的方位,微微一挑眉梢。 等在一旁随时准备跑腿儿的席骞凑近了两步:“尊者,有什么问题吗?” 阮绵扫了他一眼:“他就在附近,大概是在小区大门口。” 席骞自靠奋勇:“我去!尊者,我去会会他!” 阮绵又看了他一眼,起身站在床上向他招了招手。 待席骞走近,抬手以灵力在空中画了一道阴灵符,翻掌拍入席骞的天灵! 席骞周身顿时阴气大盛,一圈阴气形成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外散开。 他身后的发带被冲散,满头长发如长蛇般飞舞,整个身形再次凝实,几乎快成实体的效果,终于清晰的露出了清俊的眉眼。 长得还挺好看。 灵力成符,岂同凡响? 席骞实力大涨,整只鬼舒适得快要飘起来,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他死了太多年,也在世间游荡了太多年,没有厉鬼该有的怨气和戾气支撑,又不曾寻阴地修炼,魂体不断被消耗,已经十分虚弱,如果没有遇到阮绵,只怕再过个几十年就自然消散了。 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阴气充盈的感觉了。 阮绵收回手,淡声道:“去吧,对方若有强援,敌不过就跑,回来寻我。” 第18章 降温,下雨 既然席骞已经臣服,替她办事,自然就是在她龙云尊者的羽翼之下,有去无回这种事必不可能让它发生。 阮绵没与对方交过手,不知具体深浅,给席骞加些助力很有必要,否则就他那个脸都快没了的虚弱样,派出去跟人斗法岂不是送菜? 阮绵此刻是站在床上,地势高,席骞抬头看她,形象更是高大。 他目光闪动,俯身大礼下拜,声音有些发沉:“席骞誓死追随尊者,永世不敢背离,若违此誓,形神俱灭,天地不容!” 阮绵点了点头,挥手道:“嗯,去吧。” 席骞这才起身,浑身裹挟着阴风呼啸而去。 阮绵复又坐下,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小撮仿佛营养不良的火苗可怜兮兮的在指尖跳跃着。 她翻手散了火苗,轻叹了一声:“死都不知死多少年了,还誓死呢……一道符费我这许多灵力,火都快点不着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神鬼起誓可不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那是有誓约之力束缚的,他起誓说追随,将来想反悔都不能。 尊者轻轻搓了搓下巴。 啧,这家伙还赖上她了。 行吧,人家起誓追随,她也应了,那可就不只是随手抓来的阴兵了,免不得要上些心力,真是麻烦。 不过嘛,一个至少千年以上的老鬼,给点儿阳光就能灿烂起来,拾掇拾掇没准儿还真是个助力。 与此同时,本已经睡了的步峥双眼猛然睁开,面色沉凝。 大鬼出世,不知吉凶。 * 这个别墅区名叫碧水湾,物业服务相当到位,安保相当尽责,没有业主示下,陌生的苍蝇想往里飞都会被打下来。 在这样的条件下,邱泽只能在外围打转。 之前高大师用鬼奴威胁了冯时的秘书,想要将冯时身上的护身法器偷走或破坏掉,可是那秘书太不中用,竟然什么也没找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邱泽本该静等时机的,可是他等不了了。 冯时势大,现在又恨他入骨,明显是要赶尽杀绝的态度,他现在连自己家都不敢回了。 他有些后悔,之前术法刚被破后,冯玉给他打来电话,他不该承认这一切的。 这几年他对冯玉好得就差把她供起来了,他能感觉到冯玉也越来越喜欢他,如果他没有承认,冯玉的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女人最是感性,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结果,时间长了,说不定就能慢慢哄着她帮助自己。 可是那时他母亲新丧,对他的打击太大了,面对冯玉这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哄着? 其实对于冯玉,他并非无情,这一段感情虽然是有计谋的发生,但他毕竟投入了那么多的心力,怎么可能没有真心? 如果说刚开始还是刻意讨好,但到最后的时候,他自己都说不清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摄灵咒并不需要结婚,而他选择和冯玉结婚,是真情实感的想和冯玉有这层婚姻的羁绊。 如果冯玉没有强行破咒害死他的母亲,那她永远都会是他最爱的妻子、是他心中无法被取代的爱人,他们之间一定不会是这样难看的结局。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打算把房子卖了,拼死一搏。 左右母亲已经没了,他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就不信冯家两个女人一辈子不出小区,冯时的儿子一辈子不出学校,冯时一辈子都带着护身法器! 高大师说了,冯时身上的法器定然不是凡品,既然不是凡品,怎么可能像批发来的一样每个人都有? 他一定也要让冯时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这个小区也不知到底有什么玄机,高大师根本不肯过来,他却总是想要过来看一眼。 夜间的风有点凉,邱泽将身上的外套紧了紧,溜着小区外围观察着各个出入口的位置和情况。 走着走着,他只觉得身周的空气越来越冷,冷风顺着衣服的各个缝隙钻入,冰得他只打颤。 现在的天气有这么冷吗?这降温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不对。 邱泽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浑身的汗毛猛然竖起。 跟高大师打交道这么久,大师驭鬼的手段更是亲眼看过多次,他并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的小白。 哪怕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走出几步也就反应过来了。 可他见过高大师的鬼奴,不代表他不怕。 正是因为他见过,知道那些“东西”是真正能伤害到人之后,他反而比那些无知无畏的人更怕。 当意识到自己可能也遇到了超自然的“东西”后,他的上下牙控制不住的打起架来。 在这一瞬间,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周围有什么,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越是控制不住的左右去看。 他抬起眼,忍着发麻的头皮快速向周围扫了一眼。 周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用来装饰的亮化灯带在幽幽的发着光。 还未等他松下这口气,突然感觉下雨了,一大滴水滴到了他的正脑顶,冰凉凉的。 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撕裂静谧的夜空! 邱泽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红衣人倒挂在他的头顶上方。 长发如瀑,倾泄下来,像一圈黑色的幕布将他和一张惨白的脸围在其中。 那张脸上连一丝丝属于人的血色都没有,雪白雪白的,连嘴唇都是白的,唯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两道长眉是这张脸上不一样的色彩。 说那双眼睛黑,那是真的黑漆漆,没有任何眼白的部分,只有一片黑漆漆的那种。 一张脸若是搞成了这样,它就已经没有美丑之分了。 而此时那人在上,邱泽在下,两张脸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那双漆黑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邱泽。 而刚才滴到邱泽头顶的那滴当然也不是水,而是血,不知是从哪里滴下来的血。 刚开始只有零星几滴,后来就越来越多,眨眼间就像下雨一样淋了邱泽满头满脸。 第19章 走无常 邱泽瞳孔失焦,声音都劈了叉,在一瞬间几乎屎尿齐出,带着一脸血声嘶力竭的发出了此生最大、最惨烈的一声惨叫。 他根本无法保持站立,整个人都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想要离开头发和血雨的包围圈。 然而此时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那一声惨叫耗尽了,在那一声之后,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糊住了一般,徒劳的张嘴,却再没有声音发出来。 人恐惧到了极致,连放肆惨叫都是奢望。 邱泽眸光涣散,四肢的骨头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爬在地上蠕动了半天也没挣扎出去多远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骚臭味。 席骞贴脸观察过邱泽,略有些失望。 自从跟了尊者之后,他一直是个斥侯,这次是他的第一个正经差事。 尊者怕他吃亏,还专门为他打了阴灵符,让他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个硬茬子,来的时候斗志昂扬。 结果就这? 一个以驭鬼术害人的人居然怕鬼? 就算怕鬼,也不应该怕他呀。 他翩翩人才,形容俊美,哪里可怕? 真是离谱。 他有些无语的放下倒挂的身子,长袍下摆不着地,依稀能看到悬空的脚尖,全身不动垂手垂脚的向着邱泽的方向平移了一小段距离。 邱泽双眼瞪大到极限,眼球上爬满了血丝,失了血色的唇半张着,满脸惊惧的看着席骞。 他看到了,席骞身上穿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红色衣袍,而是血,全身都是血,他整个人都仿佛被血浸透了。 那些血渍有深有浅,在衣料上开出深深浅浅的花,血花。 他穿着一件血衣,打眼一看,就好像是一件颜色艳丽的红衣服一样。 邱泽的精神几乎徘徊在昏迷的边缘,他痛恨自己此刻敏锐的观察力,更痛恨自己。 明明高大师说过这个小区有玄机,他为什么不信邪,为什么还要过来看? 他拼命的向后挪着身子,试图离得眼前的红袍鬼远些,然而一切却都是徒劳,他双臂无力,撑不动沉重的身子。 席骞看着他那副屁滚尿流的样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此人能以恶咒夺他人性命气运,玩弄人心,可本人却是如此窝囊,只是亮个相就吓得如此,却该拿他如何是好。 席骞想了想,伸出一只苍白如死的手向邱泽的天灵探去,想要揪出此人的生魂带给尊者处置。 邱泽眼看着那死白的手向自己伸来,终于支撑不住,嘎一下抽了过去。 然而下一瞬,席骞却突然收手,身形如闪电般后撤,眨眼间飞出二三十米的距离,一抹红影挂在树枝上飘飘荡荡,神情变得凝重。 只见一人一鬼之间多出了一个黑衣人影。 那人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宽袖长袍,巴掌宽的腰封束出劲瘦的腰身,及腰长发被一只黑玉冠束成高马尾,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看不到容貌,苍白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席骞看着他,缓缓开口:“无常……” 虽然没戴高帽子,但这人的一身装扮和手中法器的确是无常没错。 只是不是地府中真正的无常鬼,而是行走人间的走无常。 走无常,生人在世,却领了地府阴差,勾魂捉鬼,活人寿终的接引者,也是他们这些游荡在人间大鬼小鬼的克星。 黑衣人站在地上,地势虽低,气势却极强,开口的声音很低沉:“你得何人助力,得如此修为?” 听这意思,竟像是认得他,席骞眉梢轻挑,声音阴恻恻的:“我家主人的名号,却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打听的~” 黑衣人没有再追问,只是道:“你虽为游魂,但一直安分,我本不想管你,可你得人相助,为他人驱使,伤活人性命,却是不行的,跟我走吧。” 他话音未落,手一扬,手中握着的铁链已经如长蛇般激射而出,向席骞袭去! 无常手中的勾魂索,专锁阴魂,若被它锁住,几乎没有逃脱的余地。 席骞不敢硬碰,身形再起,一身血衣变成了轻甲,散落的长发飞速聚拢成高马尾,抬手一招,两把蓝光湛湛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尖一挑,荡开锁链,身形借力倒飞出去! 这身装扮一变,他整个人的气势与之前截然不同,神情桀骜,满身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浑如变了个人。 他身法如电,走轻灵一路,手中鸳鸯双剑剑光如雪,活像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二者兵器相交间,阴风怒号! 几只停在附近的鸟雀扑棱棱飞起,只留下几声仓惶的尖啼。 黑衣人面具后的双眸微眯。 这家伙,生前怕不是个千人斩,之前竟被他那无害的样子迷惑了。 鬼差与老鬼闹出的阴间动静活人听不见,却足以惊动阮绵。 她眉头微皱,脚尖在窗台边一踏,整个人飞身而起,几乎是足不点地的向阴气迸发的源头掠去。 席骞虽然得了阮绵的助力,恢复了些往日的荣光,但面对鬼差却依然不是对手,很快落在下风。 阮绵远远的就瞧见自己新收的小弟几乎被人压着打。 在这一瞬间,她的护短之弦被狠狠触动了,一声怒喝,双手齐出,灵力成符,人未到声先至:“席骞退后!” 席骞听见她的声音,力贯于双臂,双剑交叉,“锵”的一声与绷直的铁链一交一错,身形犹如一股轻烟般借力飞退! 无常一凛,扭头就见一个困龙符和一个雷光符兜头向他砸来! “!” “轰隆”一声雷响,被困龙符困住一瞬的无常被雷光符引来的雷劈了个正着。 天雷至阳,专破阴邪,就算无常是鬼差也改不了阴间的属性,自然也怕雷劈。 只是阮绵灵力还太弱,召来的雷力量有限,无常也终究不是寻常阴鬼,并不能真的将他伤得如何,只是看起来狼狈了些。 头顶冒烟的无常提着链子看向堪堪站定的女人,微微一愣,压下了将要抬起的手。 阮绵扫了一眼在不远处躺尸的邱泽,面若寒霜:“阁下可是那邪师搬来的救兵?” 第20章 我飞出去的 无常沉默了一下,终是开口:“什么邪师?” 阮绵的眉头皱得更紧:“事到如今,阁下又何必装傻?你助纣为虐,帮助邪师为这小人布下摄灵咒这等夺人性命气运的阴毒术法,心性之恶,令人发指,今日本尊就亲自教你知道多行不义的后果!” 无常眼见她又要抬手,抢先一步开口:“我是阴差,被大鬼出世的阴气吸引而来,与你所说的邪师无关!” 阮绵手一顿,偏头去看站到她身后的席骞。 席骞小小声:“确实是正经阴差,尊者看他的法器。” 阮绵这才注意到无常手中的勾魂索:“你是阴差,抓我的人做什么?” 无常无声叹气:“你的人要伤活人性命,我正好在附近,过来看看。” 阮绵又侧头去看了一眼席骞。 席骞马上梗起脖子:“此人以恶咒害人,三番五次意图伤人性命,我不过是看他鬼鬼祟祟的不知又有何阴谋,稍微吓唬他一番小惩大戒!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很难让人相信你的立场!” 无常也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人,皱起了眉头:“我不知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你……” 席骞此时有人撑腰,底气十足:“既不知恩怨,缘何胡乱出手?你是阴差,不去拿那害人的鬼奴,反倒阻我家尊主保护苦主,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阮绵微微点头。 无常闭了闭眼睛,一字字道:“我是阴差,不是城隍。” 席骞冷笑:“你是阴差,不是城隍,那你抓我做甚?我一个老鬼,又不是在册的新魂,这世间早已没有我的轮回路,不归你管。” 无常咬住了牙根:“你要是杀了这个活人,我就管得着了。” 席骞死不承认之前打算薅人家生魂的事:“呵,那人睡得不知有多么香甜,不像我,差点被人打得魂飞魄散!” 无常:“……” 【呵,你那双剑舞得虎虎生风,可不像是要魂飞魄散的样子!】 了解过事件始末后,无常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面具后的眉头拧得很紧。 席骞有些苦恼:“尊者,我们要拿他怎么办?弄死算了吧,放他回去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无常:“……” 【呵,刚才不知是谁说的只是吓唬一番。】 阮绵看了席骞一眼:“我天生心软,见不得杀生之事。” 席骞真心赞叹:“尊者心善,骞敬佩之至。” 无常对一人一鬼的对话无法发表看法。 席骞积极为阮绵解忧:“尊者不愿见杀生,那不如就让属下来代劳。” 阮绵又看了他一眼:“你身无血光,死后未曾伤过人命,此人与你没有因果,杀他于你修行不利。” 席骞终究不是活人了,看他的样子,魂魄也有损伤,一直这么晃悠着还能保持住本性,一旦开了杀戒,有可能会激起凶性,从而迷失了本性,变成弑杀的凶魂厉鬼。 面具下的无常努力保持严肃【所以要紧的不是人家死不死,而是对你的手下利不利。】 【良善,确实良善。】 只见良善的尊者施施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道:“邱泽在我这里,他是你妹夫,你来将他带走。” 挂断电话,她抬眼看向无常:“此人受了惊吓,叫他的家属来处理最合适不过。” 嗯,邱泽和冯玉还没办离婚手续,那冯时就是他的大舅哥,怎么不算家属呢? 无常严肃点头:“活人恩怨,我不插手。” 他向两人点头示意,身化轻烟,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阮绵看了会儿无常离开的方向,转向席骞:“刚才你可吃了亏了?” 席骞“砰”的一声从战斗模式变回原来红袍散发的样子,身如秀竹,笑眼弯弯:“没有,我虽打不过他,但我跑得快,尊者您又解救及时。” 阮绵点了点头:“那你在这等冯时一会儿,我回去了。” 席骞是鬼,不想叫人看见人就看不见,可她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地上挺尸那位的是她打的呢。 她生性良善,怎么可能打人。 席骞应道:“恭送尊者。” 等到冯时从键盘上爬起,匆匆带了人来,迎面看见的就是席骞。 席骞的头发已经又用一根红色的长发带系好了,与冯玉见到他时相比,他的面孔已经完全清晰。 他长袍曳地,看不出是站是飘,眉目清俊,长身玉立的样子,看着还挺一表人才的。 冯时已经从冯玉那里知道阮绵有这么一个……朋友,心理是有些准备的,这会儿见着了,倒是挺镇定。 他还在心里想着,妹妹到底是女生,胆子就是小,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活人心里难免有点瘆得慌,但这“人”的形象一点也不糟糕,还彬彬有礼的,根本就不吓人。 说得那么恐怖,害得他一路都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于是双方都很满意,一人一鬼顺利完成了交接。 冯时充分表达了对阮绵的谢意后,向不远处的监控示意了一下:“不知席先生对监控设备有办法吗?阮大师……” 席骞抬头看向监控镜头,双眼的眼白部分迅速被浓黑取代,那监控头“啪”的一声爆开了一个小小的电花。 冯时说的对,他和无常都是鬼,镜头是捕捉不到的,监控中邱泽就是自己平地摔昏倒。 但阮绵不同,她以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出现,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就不太好,而且邱泽之后再有个好歹也容易刮着她,不好。 他转回头,再看向冯时时,乌漆嘛黑的眼睛又恢复了原状:“还是冯总思虑周全。” 这人是真心有为他家尊主考虑,不错。 冯时亲眼看着他的一系列变化,心里打了个突,对于自己刚刚在心中吐槽妹妹胆小的事突然就产生了一丝歉意。 他勉强保持笑容:“有记录……” 席骞态度极好,语气温和:“不会有记录。” 冯时保持干笑:“那就好。” 这边两人对于陷入深度昏迷不愿面对现实的死狗进行友好的交接,那边阮绵一个人踏着月色逛悠了一圈儿才溜溜哒哒的往回走。 进大门的时候,门卫小哥看到她,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阮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没有睡着呀。” 阮绵背着手溜哒进大门,语调慢悠悠的:“不怪你,我飞出去的。” 第21章 离魂大户 小哥顿时被逗笑,眼睛都弯得看不见了,说话时带着一点鼻音:“阮小姐真是幽默,时间太晚了,最好不要单独出门哦。” 阮绵看了他一眼,抬手隔空向他点了一下:“鼻子不通,多喝热水。” 小哥依稀看到她抬起手指点向自己时指尖带了一点微光,但太快了,也没看清,只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是笑眯眯的:“好的,谢谢阮小姐。” 以前没发现阮家的这个大小姐这么幽默,嗯,心地也挺好的。 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很多人看不起他这种小人物,说他是看大门儿的,但阮小姐不仅说话平易近人,还很细心的注意到他鼻子不舒服,让他多喝热水。 他嘴里嘀咕着,转身往岗亭里走,突然发觉一直堵着的鼻子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通畅,脑袋一直昏沉的不适感也消失了。 他有些高兴。 【这次换的药还挺好使。】 阮绵慢吞吞的走在路上,偶尔抬头看看几乎看不见星子的天幕。 路灯发出的白炽光她到现在也不怎么适应,不过确实比灯笼亮得多。 只是她不熟悉而已。 走了一段路,她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盏暖光低位的另类“路灯”。 她走近了几步。 果然,是个熟魂。 生魂,功德金光满身。 是之前送回肉身过的那个双开门大高个儿。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变。 步峥穿着跟上次相同的黑色丝绸睡衣,坐在长椅上,微微抬头看着天。 似是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停在身边,缓缓转过头来。 看清来人后,他唇角微微上扬,温声道:“阮小姐。” 阮绵缓缓走到近前,回身坐在他的不远处:“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步峥依旧温和:“离魂症。” 阮绵点了点头:“怪不得。” 正常生魂离体,会像做梦一样没有实感,很难清晰的思考,浑浑噩噩的,而且很难自己回去肉身。 上次她就发现步峥的生魂几乎拥有正常的理智和条理性,与他沟通很顺利,原来是离魂离惯了,属于熟练工种,比较有经验。 她后背随意的靠在长椅靠背上,语调悠然:“那其实你自己是可以回去的是吗?” 步峥想了想,声音低低的:“有时候能。小时候自己是回不去的,后来次数多了,大多时候都能自己找回去,有时回不去,家里人发现我醒不过来,就会替我叫魂。” 阮绵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你这种情况,没找人看看么?” 步峥的声音淡淡的:“刚开始的时候家里找人看过,大师说我命格极阴,阳世半身,阴门一脚,没有办法,后来家里就放弃了。” 阮绵微微偏过头:“放弃了?” 步峥点头:“嗯。没办法的事,不放弃又能怎么样?” 阮绵想了想:“也未必就没有办法,我知道有一道镇魂符,应当可以镇你魂魄。” 步峥歪头看过来:“那我要怎么才能请到这道符呢?” 阮绵想了想之前冯时给她的钱,鉴于眼前人比较柔弱可怜,她斟酌着给便宜了些:“五万,你明日来寻我。” 步峥点了点头:“好,谢谢。” 阮绵单手支头,悠然开口:“我要走了,你自己能回得去吗?” 步峥垂眸沉默了一下:“能。” 阮绵站起身,自上而下的看向他。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半搭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还会微微的颤动。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左右无事,你若坐够了,我也无妨再送你一程。” 罢了,生魂离体,与正常状态到底是不能比的,能维持些许正常思维都难,鲜少有自己能找回去的。 看他的样子是不想麻烦他人,自己逞强往回走,不知要在外面游逛多久,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就当日行一善了。 步峥果然抬眸看过来,眼神微微有些发亮。 他很快站起了身:“那就麻烦阮小姐了,谢谢。” 很好,与上次一样的身高压迫感,那点子可怜巴巴的气息瞬间消散了不少。 阮绵默默的离他远了一步,面色不变的点点头。 知道这位是个离魂大户,魂魄比较稳,也就不画固魂符了,直接上了一道引魂符,牵引着他往步家走去。 步峥很安静,像个气球一样乖乖的被拽着飘在后面。 阮绵暗叹,这人也就个头儿比较唬人了,乖软得像只绵羊,来个心术不正的还不得把他欺负死。 一回生,两回熟,熟门熟路的翻墙跳窗把人送回肉身,尊者功成身退。 等回了家,席骞已经回来了,看样子已经在窗外等了一会儿。 阮绵顺着敞开的窗口跳了进去,背对着默默跟进来的席骞开口:“人交出去了?” 席骞态度很恭敬:“是,已经交给冯时了,尊者的意思也交待给他了。” 阮绵点了点头,盘膝坐到沙发上:“说说吧,你今晚怎么回事?” 席骞皱眉,认真回答:“属下也不知原由,只是在那无常的法器袭来时突然发觉自己有些……身手。” 阮绵:“生前之事,你一点也不曾想起?” 席骞摇头,看样子也有些苦恼:“不曾,只是……” 阮绵抬眼:“什么?” 席骞的眉头深深的皱着:“属下总觉得,席骞应该是擅使长兵器的,有一杆银枪……” 阮绵挑眉:“你双剑用得很好,身法走的也是轻灵一路,不像是擅使刚猛长兵器的。” 席骞跟着点头,脸色带着茫然:“是,所以属下也很困惑,但席骞……确实应该有一杆枪的,可是我没有。” 啧,这个可怜的样子。 阮绵挥挥手:“既然想不起,那也不必强求,你魂魄有损,想不起前事也是寻常,我会助你补全魂魄,到时自然就会想起了,嗯……银枪,也会有的,今夜你也累了,先去吧。” 席骞大喜,单膝点地:“谢尊者!” 阮绵点头,摆手让他去了。 第二天,步峥如约而至。 第22章 是个孝子 彼时阮绵正坐在花房中刻一个木牌。 这个时间点儿,家中照例没人,就连方莹雪也出门了。 据说是有个什么导演问她求一个本子,她推脱不过,就说去见见。 因为不出门,阮绵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身上穿着一身棉麻的居家服,主打一个宽松舒适,纤细的手握着刻刀,神情专注认真。 红唇雪肤,眼眉低垂,上午的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墙投射进来,仿佛在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光做的披风。 步峥被人带着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阻止了带路佣人出声提醒,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安静的等着她忙完。 阮绵是修者,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有人进门自然发觉了,但她手中的“骞”字眼看着就要完成,便就没出声,一鼓作气的将那个字刻完才抬头。 步峥静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里。 花房的椅子矮,他那两条长腿几乎无处安放,只能支出去,占地面积很大,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他那指骨修长的手握着手机,低垂着眼睫看着屏幕,连呼吸都是轻浅的。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阮绵还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天光下面对面的看见他。 昨夜的时候阮绵就感觉他的睫毛似乎格外长,但因为是生魂,又自带外发光效果,很多细节是看不清楚的,此时高清版真人坐在面前,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他了。 这人的眼睛并非是大众审美最偏向的那种特别大或圆的,而是有些狭长,眼皮略薄,双眼皮也并不宽,眼尾自然上翘,是狐族常有的那种样子。 他的睫毛是她所见过最长的,而且很浓密,尖端微翘,那一抹墨色生生给他的眼睛搞了个天然眼线效果,鸦羽一般,每一次颤动都像是要原地起飞。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绵的注视,步峥收起手机抬起眼来,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向着阮绵伸出手:“阮小姐,终于正式见面了,昨晚谢谢你。” 他这一抬头,一开口,阮绵才注意到这家伙的唇色很……嗯,艳丽。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用“艳丽”这种词似乎不太合适,但却是眼下最合适的形容了。 它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赤灵果(修界一种颜色艳红的灵果)被切开了的果肉的颜色,带着那种成熟的、润泽的艳丽感。 而且他的唇形非常完美,多一分则厚重,少一分则凉薄,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人的天生冷白皮配着这么一副长相,因着命格极阴,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股子阴气横生之意,就会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神秘感。 他似乎格外钟爱黑色,此时穿着一件黑衬衫和黑色修身长裤,肩很宽,腿很长,脱离了宽松睡衣遮挡的腰身出乎意料的劲瘦。 也许是肩宽将他的腰衬得特别细,在皮带的束缚下,收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阮绵快速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抬手与他相握:“幸会。” 步峥收回手,复又坐回刚才的椅子里,神色看起来很温和,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刚才无言时的那种疏冷感荡然无存。 阮绵知道他来的目的,也不卖关子,直接拿过一边准备好的镇魂符递给他:“昨夜许你的镇魂符,贴身带着,保你魂魄安稳。” 步峥抬起手,修长冷白的指尖捏住黄符的一角,脸上笑意温和:“好的,多谢。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绵点头,与他互加了联系方式,看着那个乌漆嘛黑的头像沉默了一秒。 这个人的长相、气质、穿着,乃至头像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冷淡厌世感,可本人却总是语声温和、笑意浅浅,给人的感觉十分割裂。 两人并没有多聊,主要是阮绵今天还有事,没有时间陪客人聊天。 步峥非常的识趣,付过了符箓钱,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阮绵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花房门口时紧急偏了偏头才免于将脑袋撞到门框上,但在注意力集中在头顶的时候脚下又被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看来个高腿长也不全是好处,脑袋离地面太高,导致下盘都不稳,两条长腿看起来也不怎么相熟,各有各的想法。 刻完席骞的牌位,她又在牌位的背面刻了个小型聚阴阵,这才将牌位放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 冯时亲自开车来接的她。 摆脱了摄灵咒的影响后,他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身形算是比较高大的,也并没有怎么发福,五官很端正,那种疲惫消沉感褪去,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也算是个中年帅大叔。 怪不得年轻时能吸引到魏婉喻这样的女子对他死心踏地。 当然,如果头发能更茂密些就更好了。 阮绵懒懒的靠坐在后座上,单手支头看着窗外。 唉,她得学学自己开车,要不然出门不方便。 原主是会的,证也有,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上手练一练才行。 车子开到了城郊的一栋别墅,阮绵下车左右看了一眼:“这就是邱泽偷偷给他母亲买的房子?” 冯时笑了笑:“是,从今年年初我开始倒霉,他的财运就来了,这房子是他瞒着我妹妹偷偷以他妈的名义买的,里面都装修好了,只等我妹一没,就让他妈搬进去享福的。 他说他妈苦了一辈子,没住过别墅,让老人家也享受一回,只可惜啊,他妈终究是没那个福份住到这个房子。” 阮绵抬步向里面走:“他是个孝子。” 冯时还是笑:“确实,拿老婆的性命尽孝,谁能孝得过他?” 阮绵没再开口,直接进了大门。 邱泽是个孝子,以他的角度看也许自己是没错的,只是他只想着他老娘,却没想过那个被他牺牲的老婆也有亲人,吃了亏也有人心疼。 冯家兄妹从小失去双亲,冯时又当哥又当爹,把一个暖水瓶大小的妹妹拉扯大,出落得享享玉立,期间吃了多少苦头只怕说都说不完。 邱泽空口白牙就要人家的宝贝妹妹给他妈替命,人家大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只知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无法割舍,却不懂别人的相依为命也同样弥足珍贵。 第23章 故弄玄虚 这栋别墅是欧式装修,整体看起来富丽堂皇,细节处处可见真心。 想来一个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太太一朝住进这样的房子,一定是很开心的。 邱泽被关在二楼的主卧,一根宽布带将他牢牢的绑在靠背椅上,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他已经醒了,但精神很是萎靡,眼皮耷拉着,脸色灰败,开关门的动静也没有惊动他。 他的脸形略方,长相不突出,倒也不能算丑,单看外表的话,一眼看上去就像个最普通的老实人。 阮绵在冯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上下扫了邱泽一眼,对冯时说道:“你让他向那个邪师求救了吗?” 冯时点头:“那个邪师给了他一张符,专门用来求救的,刚才上楼之前我让小玉给烧了。” 阮绵“嗯”一声站起了身:“克亲薄情之相,没什么本事,手段也不在他身上,等邪师来吧。” 一直没反应的邱泽突然抬起头来,嗓子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阮绵乐了,扭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说你月角塌陷,眉有尖锥左高右低,地纹折断鼻似鹰钩偏右斜,眼不定脑后腮,天生克母薄情之相,你不服?” 邱泽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都赤红了,显然被人说克母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阮绵却不管他,见他没什么要反驳的,转身就走了出去。 冯时嗤笑了一声,用下眼角瞥了邱泽一眼,语声轻蔑:“你总说你母亲不容易,生了个克母的儿子确实容易不了,你与其折腾那些歪门邪道,还不如直接自尽,她兴许就能好了。” 邱泽仿佛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怒声嘶吼:“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冯时却不管他,也跟着出了门,留他一个人在里面无能狂怒。 他站在二楼围栏处向下投去目光,能看到先一步出去的阮绵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落坐,冯玉坐在她身边,正在轻声说着什么。 虽然一眼看去两人的谈话大部分都是自家妹子在说,不怎么开口的阮大师显得很冷淡,但若是细心些,就能发现冯玉的每一句话几乎都会得到回应,哪怕多数只是轻轻的一点头。 阮大师这人看着好像不怎么爱搭理人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只要仔细去体会,就能发觉到她独特的那种温柔。 而且他总是隐隐有一种感觉:阮大师在把他们当孩子哄。 这种感觉很离谱,但他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了,这点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 就比如现在,自家妹子叭叭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间或还会抬手比划,阮大师就静静的坐着,在她每句话结束的时候轻轻点头。 自家小妹身在其中,在大师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中得到了鼓励,越说越起劲,而做为旁观者,冯时只想替自家妹子捂脸。 真的是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他已经人到中年,妹妹也三十好几,而阮大师才二十出头,看起来却比他们还要稳重些,就真的很离谱。 冯时走下楼,隔得不远不近的听了几耳朵,听到冯玉在说:“我以前也感觉他真的很孝顺,但孝顺嘛,是好事,我是支持他的。 我自己没有父母,有时候也会幻想着,如果我爸妈还在,或许我也会这样,他养我小,我养他老,真的很美好。 可是我没想到他已经疯了,他妈确实不容易,但他妈不容易是因为他爸尽不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是因为要拉扯他这个嗷嗷待哺的吞金兽,不是因为我! 凭什么他妈的不容易要拿我的命、拿我哥一家子的运势去平?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是我哥养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他家一粒米,我不欠他的呀,说句难听的,我对他妈好的每一分都是看他的面子,要不然我认识老太太是谁?她容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哦,就因为我嫁给了他,这些就都成了我的债了?” 冯玉说着,逐渐上头:“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结婚?嫁人嫁出一身债来,差点把我哥我嫂子我大侄子都搭进去了! 大师您不知道,我哥把我接他家里,我都不好意思看我嫂子!我都没脸见她!” 冯时双手捂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妹子呀,你跟大师说这些干什么啊?】 【人家阮大师才几岁,她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呀!】 【你不要太离谱!】 不过听到冯玉这样慷慨激昂,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段时间冯玉住在他家里,肉眼可见的沉默寡言,他知道她心里难受,对他也带着些愧疚,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 好在他家有他老婆这个镇家之宝,做为第一家主,魏婉瑜找冯玉谈了几次话后,冯玉的情绪才总算是好了些。 今天她能这样跟阮大师吐槽,说明她的心中是开阔了些的。 冯玉在说话间看到了他,不满道:“哥,你怎么还听人家墙角?” 冯时叹气:“你跟阮大师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冯玉如梦初醒。 是啊,阮大师是位大师、是高人,又不是普通朋友闺蜜,怎么能跟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阮绵见冯玉有些局促,缓缓开口:“人生在世,多数事就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有用的事?说说无妨。” 冯玉忍不住笑了笑,脸色轻松了些。 冯时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声音很温和:“大师说的是。”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而那个邪师一直没有动静。 冯家兄妹渐渐的有些坐不住,甚至开始怀疑求救符的有效性。 阮绵倒是老神在在,一直安静的坐着。 冯玉全程都没有上楼看过邱泽,似乎与他再也没有话说。 阮绵一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稳如泰山,兄妹俩的心也就还算安定。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阮绵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今夜似乎格外黑,月亮的光好像被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别墅不再有人说话,显得格外的安静,外面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冯玉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毛,情不自禁的往阮绵身边凑了凑,不经意间一抬头,依稀看到了一个白色人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阮绵的袖子。 冯时抓住了冯玉的手臂往自己的身后带了带,两眼警惕的看着落地窗的方向。 阮绵冷笑了一声:“故弄玄虚。” 她的袖子被冯玉抓着,便没有站起身,只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一挥,别墅大门轰然打开! 第24章 捡到宝了 外面轻雾缭绕,阴气森森,雾气中隐约可见人影幢幢,让人不自觉的寒毛倒竖。 阮绵手掌连拍,“啪啪”两声给冯家兄妹各自拍上了一张驱邪符。 突然冯玉惊叫了一声,两眼死盯着头顶。 冯时随之抬头,眼睛瞬间瞪大。 只见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趴了个人,泛白的眼珠正幽幽的盯着他们。 不,不是人。 没有人能四肢扭曲、像个蜘蛛一样凭空贴在天花板上,也没有活人能有那样青白诡异的脸色。 它两眼泛白,脸色发青,半长不短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在不断的滴着水。 阮绵并起两指捏了个剑诀,抬手一指,鬼影一声尖叫,“砰”的一声,像雾一般散开了。 正在这时,外面的阴风猛然变大,其间夹杂着凄厉的鬼哭,哭声入耳,让人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分外难受。 冯玉吓得脸色惨白,恨不能缩成一团。 阮绵站起身,抬手在她的肩上按了一下,低声道:“莫怕,是自己人。” 冯玉愣愣的抬头。 【自己人?除了我们仨,还哪里有人?是自己鬼吗?】 阮绵实在不擅长安慰人,能安抚这一句已经很不错,她说完这句话,抬步向外走去,并嘱咐:“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冯时小声提醒:“楼上……” 阮绵看似悠闲,实则速度极快,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快要走出门口:“放心。” 她一步踏出门外,所到之处阴气凝成的薄雾纷纷散开,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米左右的真空带。 阴雾中数道人影来回穿梭,尖啸连连。 不懂的人听着会觉得恐怖,可阮绵听得分明,那都是阴鬼的惨叫。 阴雾面积很大,几乎将整栋别墅包裹其中,雾中大约十来只鬼影正在试图从各个方位进入,只是因为阮绵的布置,全都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在外面徘徊。 一道红影穿梭在雾中,每到一处,很快就能听到鬼啸。 阮绵眼睛微眯,目光盯着红影看了几眼。 当初收下席骞只是想当个免费的斥候来的,没想到这哥们儿战斗力还挺强,带给了她不小的惊喜。 这些鬼奴是有人供养着的,比外面那些孤魂野鬼可强得多了,在他的面前却没有一战之力,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给砍得差不多了。 也是,这货可是连无常都能硬扛一阵没吃着大亏的。 看他动手时的架式,这家伙生前说不得还是个武林高手。 这算是捡到宝了吗? 眼看着鬼奴们快要被砍光了,一直躲在后方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一道人影从阴雾后方显现,手中托着一只小鼎,划破指尖,以精血在鼎上画了道符,厉声喝道:“鬼雾成林,万鬼来朝!” 阮绵就等着他现身,岂能让他尽情施展? 她脚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如鹰隼一般直扑那人,一个大飞脚将人踹出去五米开外,粗暴的打断了那人的施法, 那人摔扑在地,一时没爬得起来,手中的青铜小鼎也脱了手,“骨碌碌”的滚远了。 阮绵轻飘飘的一步上前,单脚踩在那人的脖子上:“把你的鬼奴收一收。” 这人是个瘦精精的男子,看着大概四十上下,脸型稍长,脸色白得发青,简直比他手下的鬼奴还像鬼。 他是个专门驭鬼的驭鬼师,在圈内算是个高手。 他们这一行讲究个神秘,他接活儿不是一次两次了,与人斗法也并非没有过,每次都是手下鬼奴冲锋陷阵,他身在幕后指挥若定,从没有遇到过对手冲过来跟他肉搏的情况。 今天遇到这个硬茬子不按常理出牌,十分的不讲武德。 脖子好像要被踩断,他连呼吸都困难,只能艰难的掐了个诀:“收……” 仅剩的几道鬼影纷纷尖啸着化成烟被小鼎吸了进去,阴雾快速退去,眼前终于清明了。 一身轻甲手握双剑的席骞飘然落地,平移着飘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被自家主子踩在地上的人:“这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邪师?” 他左看右看,感觉除了丑些也没什么不同,顿时失去了兴趣。 阮绵看了看脚下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驭鬼师,终于抬起了脚,俯身将人捏着脖子提起来丢给席骞,自己走到那个滚远了的小鼎边将它捡了起来。 席骞学着阮绵的样子捏住驭鬼师的脖子,看见阮绵的动作又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去看:“尊者,这是什么法器?” 阮绵翻看了一番,轻笑了一声:“好东西,这个鼎中自成空间,阴元自生,是专门用来养魂的,与用于人魔战场的阴魂旗有异曲同工之妙。” 席骞眨了眨眼睛:“人魔战场?” 阮绵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及他手中挣扎得目眦欲裂的驭鬼师,将手中的小鼎掂了掂,语气轻松:“回头待我打发了里面的鬼奴,将它炼化一番,与你做个容身之所。” 席骞眼睛满是感动:“多谢尊者。” 别墅二楼 邱泽看着被五花大绑着扔进来的高大师,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本来还寄希望于高大师能出手收拾了这几个人救下自己,没想到一直神秘莫测的高大师竟搞得比他还狼狈。 那高大师正看着阮绵满脸的悲愤,他甚至顾不上怕别的,只是心疼自己的法器龙魂鼎。 龙魂鼎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了那个鼎,他就再也成不了驭鬼师。 这个女人抢走了鼎,就是抢走了他的饭碗! 如此怨愤的目光阮绵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摆弄了一番那个小鼎,饶有兴致的问:“这个法器你是怎么得来的?” 高大师刚要激情开麦,阮绵便补充道:“别说废话。” 话音未落,高大师的身后便凝出一团红雾,席骞一身血衣从雾中走出,一只冰凉的手缓缓从身后捏住了他的脖子,俯身在他的耳边低语: “我家尊者问话,你要仔细回答,若不老实,我便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在场几人都见过他,对他的印象不一,冯家兄妹后颈皮一紧,纷纷移开了眼睛不肯看他。 邱泽的反应最大,他瞳孔放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股子尿意直冲下三路,什么颓败啊、愤恨啊、绝望啊全都没了,只剩下全然的恐惧。 第25章 你敢骗我 高大师是驭鬼师,跟鬼打的交道比跟活人还要多,自然不会被鬼的外形吓到。 只是他见过席骞的战斗力,深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杀器,此刻自然也是怕的。 他能驭鬼,靠的是法器,所养的也只是普通小鬼,大部分只能吓人或迷人心智,并不能直接对人造成大的伤害,而对面的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却能驾驭如此大鬼,可见其功底。 在驭鬼这一方面,是他输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高大师垂头丧气:“我少年时收留过一个老头儿,他死之前把这龙魂鼎给了我,要我……要我传承。” 阮绵眉梢轻挑:“术法也是他教给你的?” 高大师点头:“不全是,但也教了我很多。” 阮绵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龙魂鼎的边缘:“你学了人家的术法,收了人家的传承法器,可做到了他所交托的‘传承’?” 高大师的脸色一变,抿紧了唇没说话。 老头儿说,龙魂鼎是当年侵略者猖獗之时一隐世道人穷毕生所能炼制而出,器成人亡。 时逢乱世,穷道士的穷徒弟奉师父遗命,挟龙魂鼎下山,穿梭于各大战场,收留温养我方死于战场,受到损伤无法轮回的战士英魂,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 解放之后,穷徒弟送了最后一批英魂入轮回,茫然四顾,才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个穷老头儿,无牵无挂,游荡于世间,直到遇见他,托付了这承载过万千英魂的名器,才放心撒手西去。 阮绵低笑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你发现了这东西所能带来的财运,在黄白之物中迷失了自我,自然顾不得什么传承了。” 高大师青白的脸有些涨红:“你……你怎么……” 阮绵悠悠接道:“我怎么知道?如若那老者肯用它赚钱,必不会流落到需要被你收留的地步,而当年你肯收留一位孤老,也说明心地不错,只可惜财帛动人心,人,是会变的。” 她来回翻看了龙魂鼎一番:“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件法器最大的功用是温养魂魄,哪怕是损伤颇大的残魂得它温养,也有机会恢复到能顺利转世投胎的地步,它存在的初衷定然不是驭鬼,而是救魂,” 就像她前世人魔战场上的法器阴魂旗,每次战后,都有数十修士手持阴魂旗来往于战场之上,收起战死之人的残魂,将其温养在阴魂旗中。 待其恢复,或转世投胎,或凝灵修鬼,终是有条出路,不至于因为损伤太过而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阮绵刚拿到这只小鼎时就觉得它与阴魂旗十分相似,几乎可以确定锻造与传承它的人定然都是怀有大慈悲之心。 只可惜好经遇到了个歪和尚,一件慈悲的法器便沦为了敛财的工具。 高大师想起前事,面皮涨红,一直不肯再开口。 席骞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他鬼气化刀,直接插向高大师的眼睛。 高大师惨叫一声疯狂后退,眼角流出血来,还好他退得及时,只是戳破了眼皮没有被刺穿了眼珠子。 吃了这一吓,他哪敢再有情绪,连声道:“我不是……答应他的时候我也是真心的……只是后来……真心不能当饭吃啊……我学历不高,没有别的谋生本事,大好的财路放在面前,我……” 阮绵没有心情听他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是又问:“那老者传给你的术法中,不包括摄灵咒这等恶咒吧?” 高大师害怕席骞再动手,说话不敢再有迟疑:“那是我踏入这个圈子之后,从别处学来的。” 冯玉听到此事就生气,也忘了害怕,厉声道:“所以你不只是为了生活,而是黑了心肝!这种替命夺运的恶咒随随便便就用出来,就为了赚那点黑心钱!” 她一手指向瘫软的邱泽,声音几乎算得上尖利:“他许给你多少钱,就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去害人性命?!在你眼里,一条人命、一个家庭值多少钱?!” 高大师依然回答得很快:“一百万,后来还追加了一套城中心的房子。” 冯时冷笑一声:“城中心的房子?他说的是他和我妹妹的婚房吧?那是我妹妹的房子,他可无权处置,你被他骗了。” 高大师一愣,似是没想到邱泽那怂货竟有胆子骗他。 冯时好心解释:“那套房子是我妹妹结婚时我送她的陪嫁,婚前,全款,我妹妹的私人财产,跟他有什么关系?” 高大师猛然侧头看着邱泽:“你敢骗我?!” 邱泽却只是盯着席骞,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冯时的好心仍在继续:“他自己的钱都被他用来买了这套别墅,打算孝敬他老娘,却给你开了一张空头支票。 你驭鬼有术,却不懂人心险恶吗?为了一张空头支票给他卖命,把自己都折了,啧,真是可怜。” 高大师出离愤怒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每次见面连头都不敢多抬的怂货不但会骗女人的感情,还敢骗他做白工! 骗感情他不怕,但不能骗他的钱! 阮绵向席骞轻抬了下下巴,席骞单手一划,竟直接划断了高大师身上的绳子。 盛怒中的高大师也不管他们为什么放开了自己,一得自由便扑之上前,咬破无名指尖快速的在邱泽的额头上画了道符咒,那咒乌光一闪,竟就不见了。 阮绵玩味了“啧”了一声:“恶灵咒……有趣。” 恶灵咒是用来招鬼的,招的还都是怨气深重的鬼,中了恶灵咒,几乎相当于在身上装了个移动吸鬼机。 看来邱泽以后的人生都会很热闹了。 邱泽如梦初醒,拼命想要挣开他:“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 高大师因为常年用自己的血去养魂导致青白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笑意:“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的钱!为了赚钱,我连良心都昧了,你敢骗我给你打白工?你好大的胆子!” 邱泽试图解释:“我没有……” 然而高大师只是冷笑。 席骞将他提溜回去重新捆好了,抬头问阮绵:“尊者,他二人要如何处置?” 第26章 三日之内 阮绵对此也有些苦恼。 法治社会啊,真是束手束脚,于是她将难题甩给冯时:“邱泽的事你自己处理。” 冯时笑了笑:“阮大师慈悲了,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对于“慈悲”这个评价,阮绵淡淡一笑,接受得心安理得。 邱泽梗着脖子不敢去看席骞那边,声音有些发虚:“我可没有动手伤过人,鬼神之事谁能说得好?反而是你们,非法囚禁,才是要小心……” 冯时看向邱泽,笑得很和善:“小邱啊,你错了,是你自己走路时倒头就睡,我做为你的大舅哥,好心把你送回自己家加以照顾,怎么是非法囚禁呢?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啊。” 邱泽脸色变得很难看。 就像他说的,鬼神之事是没法说的,他找人控鬼杀人无法被问罪,那对方控鬼吓他同样说不到明面上去。 冯时没有将他关在自己的地方而是送回他的家中,确实无法证明他囚禁了自己。 冯时接着笑:“不过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你工作失误,害得公司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这个是要赔偿的,你知道的吧?你一直不肯赔,我只能起诉你了。” 邱泽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突然看向冯玉,哀声道:“小玉,你就眼看着你大哥逼我去死吗?你难道……你难道……” 【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念夫妻之情?】 冯时的脸拉了下来,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开口,等着妹妹自己去处理。 冯玉听得懂邱泽的未尽之言,她没有看向邱泽哀戚的脸,声音也是淡淡:“你对我,从始至终可有过一句真话? 我们的相识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我所爱上的温暖的邱泽是你苦心钻研后刻意营造出来的人设,就连我们的婚戒都是摄灵咒的媒介…… 你想要我的命,可一点也没手软,你告诉我,我们有什么夫妻之情?” 冯时忿忿:“就是!” 邱泽的眼泪滚了下来,低吼道:“我以为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懂我,你也会明白我!我妈生我养我,身为人子,我只是想尽力救她的命!这是我欠她的骨肉之情,我有什么错?” 冯玉笑了一声:“你高看我了,我可从来都没看懂过你。 你身为人子,做什么都没错,那我呢?你欠了你妈妈骨肉之情,就借我的命去还她,那你欠我的命,又要拿什么还?!” 邱泽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冯玉终于回过头,直视着这个曾经打算相守一生的男人:“你没打算还,是不是?因为你不是借,而是偷,就这,你跟我讲夫妻情义? 可是我啊,不想白吃这个亏,你不还,我就自己向你要。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邱泽红着眼睛:“可你不是没事吗?!现在是我妈走了!我妈妈没有了!你什么事都没有,我赚的那些钱也都留不住,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冯玉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溅了出来:“我没事,是我走了弥天大运遇到了阮大师,可不是你这个枕边人手下留情!你妈妈走了那是她的命数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给她下毒了吗? 你妈对你有养育之恩,对我可没有,我需要报答的养育之恩在我哥这儿,你可不要搞错了对象!” 冯时见妹妹没有心软,暗松了口气,恶声恶气的道:“你要报答养育之恩拿自己报答去,我妹欠你的?!” 邱泽嘴唇蠕动着,显然还是有话说,席骞不耐烦再听他狡辩,突然头发暴涨,缠住邱泽的脖子将他拖到近前,来了个脸贴脸。 冰冷的黑瞳近在咫尺,邱泽的呼吸都窒住,双眼睁大到极致,嗓子里“咕噜”一声,白眼一翻直接歇菜了。 席骞冷嗤一声,一把将人扔到了地上,转头面对阮绵时席骞又变回了翩翩公子,语声温和: “尊者,这个邪师下恶咒、控鬼杀人如此顺手,手上想必不止一条人命,心已经黑透,留不得了。” 阮绵没说话。 席骞的意思很明显,这种非人力能定罪的事,就要用同样的方式去解决,他是鬼,这种人由他出手解决最合适不过。 事实确实如此,可是阮绵不想让他开杀戒。 还是那个理由,别看席骞看起来和善幽默有礼貌,但其本身杀伐气是很重的,他不记得生前事,但盲猜也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人成鬼之后,会比活人更偏执,一旦开了杀戒,只怕会收不住。 阮绵不表态,席骞自然能感觉到尊者对他的爱护,一时颇有些扭捏娇羞,垂着头扭着手不说话了。 刚才还被席骞暴涨的头发吓了一跳的冯家兄妹看到他这个反应目瞪口呆,对他的大鬼滤镜碎了一地,瞬间就觉得他不可怕了。 阮绵站起身,缓步走到高大师面前,抬手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上,一点灵光一闪而过。 高大师只觉得一股子火烫的热意自额间侵入,一瞬间好像整个脑壳都要烧起来了。 他顶着火烫的脑袋,心中却一阵发冷,眼中染上了惊惧之色。 阮绵站在他的面前,垂着眼睫看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为求财而忘义,应知早晚会有报应加身。” 高大师唇色泛白,手脚都发抖,却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阮绵转身向门外走,淡然吩咐:“把他扔出去,随他去吧。” 席骞自然照做,他很快返回来,带着一点未散的扭捏,跟在阮绵的身后,声音也低柔了不少:“尊者,那邪师……您怎么处置的?” 阮绵没有回头,声音随意得好像只是吃了片白菜:“三日之内。” 席骞秒懂,尊者这意思是邪师三日之内必死。 他忍不住带上了崇拜之色,由衷夸奖:“尊者甚至给他留了处理后事的时间,慈悲之心让属下佩服。” 阮绵想说她只是不想让那人死在这幢房子里,但想想那“慈悲”的评价,便又没有说,只是淡淡道:“嗯,回去吧。” 方莹雪已经发来信息,旁敲侧击的询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了。 唉,住在阮家还是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自由。 第27章 当哥太难了 一进家门,就见方莹雪抱着台笔记本坐在一楼大厅中,手在键盘上敲打着。 看到阮绵进门,她连忙放下电脑,起身迎过去:“绵绵,你跟朋友出去玩了吗?你没开车,也没让家里司机送。” 阮绵“嗯”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毕竟出门帮人家抓鬼,雇主车接车送这种事不好说,与长辈撒谎也不太好。 好在方莹雪见她不想说,倒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嘱咐:“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去家里会担心,下次不要这么晚了好不好?” 阮绵点头应了,陪着方莹雪说了会儿话,就坐在大厅里陪她,方莹雪工作,她就坐在一边看电视。 她本是想回房间的,但阮家另三个人都还没回家,方莹雪一个人坐在楼下形单影只的未免可怜,她在这里坐着,哪怕不说话,好歹也是个陪伴。 方莹雪深觉女儿贴心,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手指如飞,在键盘上跳跃。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加班的阮家父子都回来了,阮杉月却还是没回来。 方莹雪合起电脑,拧着眉头抱怨:“月月怎么还没下班?她这几天经常加班,回来得越来越晚,这是要干什么?研究炸弹吗?她不用睡觉的吗?什么公司这么压榨人的?” 刚换过家居服的阮承玉也皱眉:“确实太晚了。” 他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问她。” 然而他电话还没拨通,阮杉月就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红,走路的脚步也不太稳当。 阮承玉两步上前扶住她,拧眉道:“你喝酒了?怎么回来的?” 阮杉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嗯,喝了点,没事,我叫了代驾。” 方莹雪急忙张罗着让厨房煮解酒汤,对阮杉月公司的不满之情更重了:“怎么还喝酒?你那公司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吗?为什么要你去应酬?” 阮杉月走到沙发处坐下,用手撑着额头,显得很不舒服:“我最近在跟一个大项目,需要跟甲方接洽。” 方莹雪走到她的身后,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按揉着她的额角,低声嘟哝:“那也不能总是喝酒,胃要喝坏的……你有没有先吃些东西垫肚子?” 阮杉月目光微软:“有吃的,放心吧……妈。” 方莹雪脸色一变,眼中含了些泪光:“哎,妈妈疼你。” 阮修诚坐到一边,看似不经意的开口:“若是辛苦,就回自家来。” 阮杉月垂下眼睫:“不用,我还好。” 阮修诚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阮绵见人都回来了,没自己什么事,就起身上了楼。 方莹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转头看向丈夫,用眼神示意【绵绵是不是生气了?】 阮修诚微微摇头【看样子不像。】 方莹雪想了想,向儿子一扬下巴【去。】 阮承玉得令,悄咪咪的跟着上楼去了。 微闭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的阮杉月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圈,又无声的合上了眼。 阮承玉跟着阮绵上了楼,在她要合上门的前一刻抢上一步:“绵绵!” 阮绵停下手,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阮承玉向房间内瞅了一眼:“哥有话和你说。” 阮绵让开门边,放了阮承玉进屋。 阮承玉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双眼含着真诚的关切:“绵绵,你不开心了吗?” 阮绵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阮承玉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没看出明显的口是心非,轻轻松了口气:“我们不是忽视你,只是杉月她……”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两个妹妹一视同仁的内心。 唉,当哥太难了。 一碗水端平太难了。 阮绵点头表示理解:“不用担心,我明白。” 她想了想,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阮承玉马上来了精神:“不用说商量,你有什么事,哥哥能做到一定帮你!” 阮绵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找个房子,搬出去住,嗯……哥哥……能帮我吗?” 阮承玉将那双与方莹雪极其相似的大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不行!绵绵,哥哥跟你说,哥哥和爸爸妈妈不会忽视你的,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爱你!家永远都是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刚才……” 阮绵赶紧阻止他继续联想:“我明白我明白,与刚才无关,我只是想要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不是闹脾气,更不是想与家里疏远。 而且这个想法不是刚刚才有,我很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只是因为阮杉月回来,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阮承玉沉默了下来,看神情很是苦恼。 过了好久才再开口:“就是想出去住啊?” 阮绵点头。 阮承玉眉头皱紧:“哥哥明白,你长大了,想要独立自由的空间是吧?哥哥明白的。” 阮绵的眉心也快要皱起来了,突然反思自己提出的这个计划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阮承玉像是在思索什么旷世难题:“那……那也行的,但是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不安全。 而且……而且这件事要和爸妈商量你知道的吧?咱妈的性子你也知道,你不把她说通,她又要伤春悲秋、泪洒衣襟,到时候爸爸会发火的。” 阮绵深以为然。 方莹雪是个细腻敏感的人,就像江南的水,温柔,富有诗意,但也容易受伤。 阮修诚对妻子很是爱护,她一哭,一向儒雅的阮修诚就比较容易暴走。 阮承玉再三叹气,紧锁着眉头走了,说是先去爸妈那边帮她探探口风。 阮绵放任自己的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久久没有动弹。 她从未被人这样子哄过,就好像她是一个易碎的小孩子,那样的小心翼翼。 前世她修为高深之后,几乎很少有人敢对她不敬,但也只是尊敬而已,与这种珍视是不一样的。 她是大乘尊者,是人魔战场上的一把利刃,是坐镇宗门的镇山之石,哪怕她闭关不出,她的存在所代表的也是宗门的实力与底蕴。 身为太上长老,门内宗主也好,弟子也好,在她面前都温顺服帖,每次出手,身后也都会有人欢呼。 但是没有人会这样哄着她、怕她受伤害,大家都把她看做不败的神,不需要安慰,也不会受伤。 她生而孤独,没有实力的时候是无人理会的野草,有了实力之后是受人敬仰的战神。 她以为人就是这样的,也就习以为常,没想到死后来到这个异世,却在这个俗世的普通家庭中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人间温情。 她警告自己不可以沉迷,但……确实有点让人上瘾啊。 第28章 猫来了 意料之中的,接下来阮绵的房间里接连来了两位访客。 方莹雪和阮修诚就她要出去住这件事先后过来试探她的态度。 她反复解释了不是赌气,不是失望,更不是闹脾气,只是想要尝试独立生活,两人才唉声叹声的离开,只说要考虑一下。 送走了父母双亲,阮绵再次窝回了沙发中。 这次是累的。 温情是挺好,但有点心累。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合适,要怎样才能在不伤他们心的前提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一个难题。 坐了没一会儿,窗口处传来一点动静。 阮绵眼皮一抬,看到了飘在窗外的红色长条气球。 抬手放了席骞进来,阮绵还是窝在原处没动。 席骞飘上前细细看了看她:“尊者可是累了?” 阮绵支起身子站起来:“没事,你来得正好。” 她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拉开门,拿出一个牌位:“看看。” 席骞上前一看,顿时惊喜万分:“尊者!这是给我的吗?” 阮绵掀起一边眼皮看他:“这里还有旁人叫席骞?” 席骞抱着牌位,高兴得直转圈:“尊者亲自给属下刻了牌位!尊者对属下真的是太好了!” 他迫不及待的身化红烟丝丝缕缕的钻进牌位里,片刻后又跑出来:“聚阴阵!尊者!您还给我刻了聚阴阵!” 阮绵看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提起来了一点,又强行压下去了,只随手将牌位立在柜子里:“家里人多,你的牌位不方便放在明面上,等日后我搬出去了,再给你挪出来。” 席骞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没关系的尊者,这样就很好!我就住柜子里,特别好!” 阮绵“嗯”了一声,又走回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席骞这才想起来意,急忙飘过来汇报:“尊者,属下今夜巡视,发现了您之前说过的那只猫妖。” 阮绵抬眼:“哦?你看清了?” 席骞点头:“是,有些道行的玄猫,同一片地界想来不会很多,八成是错不了的,属下亲眼看着它进了隔壁谢家,看位置应该是谢家那个病秧子的房间,好像还带了棵草,不过属下不认得。” 阮绵半合起眼皮,声音懒懒的:“嗯,我知道了。” 结合她第一次看到那猫妖的地点和它离开时对路径的熟悉度,阮绵有猜测它应该不是第一次出入这一片地界。 世间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前世妖族大能也比比皆是,这不稀奇。 但在修为不足尚不能自保的时候,妖九成九都会选择入深山避世苦修。 这猫妖尚未化形,却时常出入人类聚集地,要不是活腻了,就是与人类有了牵扯。 心有牵挂,才会置生死于度外,冒险入世。 这个异世,人族尚且难以修炼,动物只会更难,那猫妖已经开了灵智,修到这一步想来不容易,必不可能是活腻了。 她是修者,身上气息猫妖应该认得出,那日猫妖现身她便去追过,但猫妖却是有意回避,想来是不想与她接触交流。 以妖物的警惕心,这是正常的,她关注这只猫,只是因为这个异世修炼者太少了,无论是人还是妖,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难免会有关注。 不过既然人家回避,也就罢了。 谢家 谢星驰看着从窗口跳进来的小黑猫,终日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小黑,你来啦?” 黑猫从窗边轻灵跃下,优雅的踱着步子走到谢星驰身边,后腿一蹬,跳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了口中一直衔着的药草,轻轻“喵”了一声。 谢星驰抬手摸了摸它乌亮的毛毛,有些哭笑不得:“这又是给我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不吃草呀。” 小黑又叫了一声,用爪爪将那株草又向谢星驰的方向拨了拨,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谢星驰无奈叹气,拿起那棵草:“那行吧,我去洗洗。” 对于小黑执着于喂他吃草这件事,谢星驰已经麻木了。 每隔一段时间,小黑就会带棵草过来,非要让他吃,他拒绝,小黑就很狂躁,非常气愤的样子。 他身体不好,刚出生不久医生就委婉的表示这孩子长不大,等他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又有医生说他很难活到成年。 自从妈妈死后,在这个家里他就没有亲人了,他的死活也没人在意,大家都盼着他死。 继母甚至明说过“总说活不长,却总也不死,病病歪歪的拖累人”这种话。 他爸爸听到了,却只装作没听到,他的死活不在他心中。 这样的一个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什么干净不干净、有没有毒他都无所谓。 小黑几乎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生灵了,为了安抚小黑,他也就吃了。 可能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也可能是心底的感觉在告诉他:小黑不会害他。 见他吃了药草,小黑有些高兴,油黑发亮的身体贴着谢星驰的小腿蹭了蹭,一跃跳上他的膝盖,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他的前胸,用鼻尖碰了碰他的下巴。 谢星驰轻轻环住它的小身子,低头把脸埋进它的毛毛里,低声喃喃:“小黑,宋嫱今天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死,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拖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说,既然妈妈和我并不受欢迎,他当初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生下我?” “为什么我生来就有缺陷,从出生就被判了死刑,明明说了长不大,却又总也不死,这样死不了好不了的拖着,我真的好累了……” 小黑低低的哼了两声,又在他的脖子处拱了拱。 谢星驰被毛毛弄得发痒,低笑出声,调整了情绪,用脑门顶着小黑的毛脑门,声音低低的:“小黑,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要再被坏蛋抓到,知道吗?” 小黑用低呜声给他回应。 谢星驰轻叹:“可惜我保护不了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小黑在谢星驰的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用呼噜声将他哄睡才从窗口跳了出去。 它出了谢家别墅,在路边转悠了两圈,撒开腿向一个方向奔去。 第29章 最多三个月 报告完猫妖的事,席骞并没有留下,返身又出去了。 自从领了差事之后,他就忙忙碌碌,每晚巡视,什么事都要来报告一下子,根本停不下来。 阮绵刚修炼了没一会儿,就又听到了一阵阵有规律的拍窗声。 她抬头看过去,却是一只玄猫蹲在窗外,抬起一只前爪拍着窗子,两只绿幽幽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阮绵眉梢一动。 刚说过这只猫妖,正主儿就来了。 她起身打开窗子,玄猫就轻盈的跳了进来,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儿,选择了跳到沙发扶手上拉近与阮绵的身高差。 阮绵合上窗子,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慢悠悠道:“我们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你一直都是回避的态度,这次主动来寻我,可是有求于我?” 玄猫轻轻点了点头。 阮绵想了想,试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向它探去。 玄猫没有躲。 于是那根细白的手指便点在了玄猫的额头上。 通灵术。 玄猫的意识随即传达过来【我见过阮家小姐,你不是她,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妖族敏锐,玄猫一族更是有通灵之能,阮绵并不意外它能看出自己不是原主:“本尊乃世外之人,道号龙云。” 玄猫一脸严肃【果然。龙云尊者,我叫……叫小黑,今天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它偷眼看了看阮绵,见她并没有因自己的名字发笑,这才接着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有一个朋友,命格属阴,先天有疾,寿数难长。我修为不济,不通人类医理,救不了他,也改不了他的命格,只能勉强拖些时间,但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它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龙云尊者是人族修者,更是世外高人,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 阮绵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是妖族,却如此关心一个凡人的死活,甚至不惜冒险来寻我,可是与他有什么渊缘?” 小黑幽绿的眸子微微一动【他是我的恩人,我需还他一命。】 阮绵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妖族与人族相比普遍心思单纯,重义重恩,妖族报恩这种事并不稀奇,有的甚至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龙云尊者前世与妖族的关系就很好,甚至几度联手,彼此印象都很不错,狐族之王甚至送了一只幼狐给她。 妖族对于幼崽有多么重视,能把同族幼崽相托付,足见真诚。 当然,与妖族交好也是她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毕竟人族与妖族之间不怎么太平,很多人族对妖族有偏见。 阮绵对妖族抱有善意,但并没有答应小黑的请求,如实道:“我刚刚转世重修,修为尚浅,又炼不得丹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小黑忙表示【没有关系,尊者尽力一试,无论他能不能活下来,在下都欠尊者一份恩情!】 嗯,这异世,人性没变,妖族特性也没变,要报恩,就真的实心实意。 阮绵微微叹息了一声,挑唇一笑,起了逗它的心思:“左右无事,随你走一趟倒是无妨,但我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小黑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用灵石与尊者交换。】 阮绵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灵石?” 灵石是她前世修界的硬通货,其中蕴含灵气,可以用于修炼。 那时她身份尊崇,又有洞天福地可以修炼,不缺灵石,也不稀罕。 可是如今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灵石对于她来说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小黑点头【是,我有灵石,只要尊者能救我的朋友,我就将我的灵石全都送给尊者。】 阮绵收回手施施然站起身,轻掸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走吧,去看看。” 【咳,灵石不灵石的都好说,主要是我生性良善。】 小黑马上起身,一跃下地,跳上窗台等着。 待阮绵打开了窗子,它直接跳进了窗外深沉的夜色中。 * 阮绵蹲在谢家的窗户外边窄窄的边边上,一边伸手扒开窗子,一边用气声冲着小黑语重心长:“小黑啊,你要知道,我是个人,我很大,你这样直接带我走猫道是行不通的,我会撞到玻璃上然后掉下去,你知道吗?” 谢星驰为了方便小黑过来,偷偷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开了猫道,小黑走惯了,直接钻了进去,阮绵本是紧随其后的,夜里视线不清,看小黑走得那么轻易还以为是窗子没关…… 若不是她自身控制力强临时急刹,这玻璃今天高低是保不住的。 小黑回过头,幽绿的圆眼睛中散发着懵懂的光,似乎是在问【你这不是进来了么?】 阮绵放弃与它争辩,缓步踱到床边低头去看床上的少年。 少年很单薄,躺在被子里薄薄的一片,脸色即使在昏暗的夜灯光芒下也能看出十分不健康。 阮绵伸手搭在他的腕脉上,静息片刻,低声道:“你知道他的八字么?” 小黑跳上了床,急切的用头去拱她的手。 阮绵将手指搭在它的额间,便“听”到了它报出一串生辰八字来。 阮绵扭头看了它一眼:“你对他倒是了解得清楚。” 小黑低声叹息【我曾经不小心被一个喜欢虐猫的变态抓住过,那时我灵智刚开,尚还懵懂,不知人心险恶,被那人关进铁笼子里……浇热水。】 【那个人当时是谢家的司机,没有成家,吃住都在谢家,那年谢星驰七岁,他偶然间听到我的叫声,毫不犹豫的救下了我,因着他受到了惊吓,当时的谢家主母一怒之下开除了那个司机。】 【谢星驰他不嫌我毛发被烫得有一块没一块的丑陋和烫伤发炎的恶心,细心照顾我,直至伤愈,让我知道,这世间不止有恶人。】 【后来他母亲亡故,他身体也不好,我想方设法保他到现在。 可是他的身体撑不住了,人也消极的很,我……我没有办法了,他当初救我一命,如今他有难,我却不知该怎么救他,实在是无能得紧。】 阮绵对这个实诚孩子简直怜爱了:“你是妖,他是人,不是同族,而且你刚开灵智无人教导,他又先天有疾命格不好,你能保他到现在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小黑点了点头,殷切的问【那他现在还有救吗?】 阮绵收回搭脉的那只手沉吟了一下:“他天生心脉有损,命格属阴,八字极轻,是早夭之相,到得如今,寻常人力已经救不得,最多三个月,他必死无疑。” 第30章 丹修洞府 小黑圆圆的大眼中光芒黯淡下去【就连尊者也救不得他么?】 阮绵沉稳的接上下半句:“但身为修者,救凡人性命我还是有办法的,难的是这里连灵草丹炉都没有,我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小黑的眼中的光再次亮起【我有丹炉!尊者救他,我把丹炉也送给你!】 阮绵扭头看它:“他救你一命,你保他多年,救命因果早已还清。你可知在如今的世道灵石丹炉意味着什么?你为了他已经付出太多了。” 小黑的目光依然坚定【他说我们是朋友,他只有我。】 阮绵沉默了片刻:“带我去看你的灵石丹炉,若能用,我还你一个健康的朋友。” 小黑大喜,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晶亮亮的,转身就跳出窗外,兴冲冲的在前方带路。 阮绵遥遥跟在它的身后,又到了刚来那天进的那片林子。 小黑还在往里走,又走了好远,它才在一道山隙前停下来,回头示意了下阮绵跟上,扭身钻进了缝隙中。 阮绵:“……”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扁一些,侧身前进,前行了大概十来米,才终于通过了那道山隙,视野重新开阔起来。 里面是一个小山谷,小黑山隙口处等着她,看见她过来了,继续向山谷深处跑了一段,纵身蹿上了一棵约三五人合抱的古树,接连几个跳跃,从树冠上撞进了离地大概五六层楼高的山体之中不见了。 阮绵单脚在地面上一踏,提气纵身,在古树和山壁上几次借力,准确的向小黑投身之处跃去。 身体并未遭到阻碍,直接穿入了山体之中。 果然外面看着的山体其实是障眼法,实际上这里是开在山体上的山洞。 黑夜中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能明显的感觉到洞里的灵气比外界充盈得多。 阮绵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尖幽幽亮起一簇蓝中带紫的小火苗,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距离。 山洞很深,小黑一直在前面走,走了很远一段路,感觉都快要进山腹了,前方终于来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阮绵手指一弹,指尖跳跃着的小火苗被丢进了山壁上的几个灯台中,山洞中亮起幽光。 洞里的布置就像一个普通的洞府,有一张石床,床上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中间有个圆圆的小窝,显然是被小黑占领了。 石床不远处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上面都落满了灰。 另一边的石壁处立着一个很大的柜子,也是石板搭建的,柜子边上摞着几排很大的四方箱子,每三只箱子摞起来一人多高,灰扑扑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再往里,还有一个洞口,像是一个内室。 小黑直接走到一个单独的箱子边,抬起爪爪拍着箱子,“喵喵”叫了两声。 阮绵走到近前掀开箱盖,顿时一惊。 这个箱子有隔绝气息的作用,盖子一打开,一股子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阮绵本以为小黑说它有灵石,是几块或者十几块,没想到是满满一大箱子! 还是上品灵石! 这一趟活儿的回报属实是过于丰厚了。 她绷着脸,缓缓将箱子盖好,低头看向小黑:“你确定,这些灵石都给我?” 小黑摇头。 阮绵并不感到失望,虽然小黑曾说把灵石都给她,但这些灵石毕竟太多了,小黑要留下一些无可厚非。 不料小黑又走到那些整排的箱子前,再度抬爪去拍,示意她打开。 阮绵心道不是吧…… 还真是。 她踮脚打开最上层的一只箱子……又是一箱子上品灵石。 啊这…… 这还没完,那一大堆,随便摞在一起的几大排箱子,全是满的,全是灵石。 看小黑的样子,是打算这些灵石都给她。 尊者沉默了。 小黑又叫了两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抬脚向那个内室的洞口走去。 阮绵沉默着跟上,弹指点亮了里面的几个灯台。 这应该是一个炼丹室,石室的正中间空地上放了一只一人高的炼丹炉。 丹炉呈暗金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阵图,两条阳刻龙纹盘绕于上方,龙头自两侧探出,相对而望,呈咆哮状,一眼望去,古朴肃穆,摄人心魄。 阮绵走上前去,指尖轻触丹炉上的龙纹,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只是在这个贫瘠的异世能看到一只天品丹炉实在是不可思议。 很明显,这里曾经是某个丹修大能的洞府,只是这个洞府的主人不知因何缘故不知所踪,无主的洞府沉寂了不知多少年,被小黑发现并占领了,当成了自己的洞府。 这个洞府和猫妖的存在昭示着这个世界是有修者的,至少曾经是有的。 现在要么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灵气匮乏)断了传承,要么就是修者们都与世隔绝,避世清修,导致俗世之中看不到修者的存在。 丹室的的墙边立着几排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阮绵打开几个看过,里面是一些丹药,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要么化成了齑粉,要么变成了石疙瘩,不能用了。 小黑跳上靠边的一个架子,开始用爪爪扒拉一个巴掌大小灰扑扑的布袋子,一边扒拉一边“喵喵”叫。 阮绵眉头一动,快步走过去拿过那个袋子,神识一探,唇角开始抽搐:“乾坤袋……” 乾坤袋,自成一方空间,内部时间静止,储物法器。 在阮绵前世的修界,储物法器几乎人手一个。 乾坤袋属于下等,再往上还有很多,比如储物腰带,储物戒指、项链甚至发钗等体积更小、空间更大的储物法器。 当然,在这里能看到一个乾坤袋,真的是惊喜中的意外之喜。 小黑还站在架上子冲她叫。 阮绵提着乾坤袋的一角,挑眉道:“这个也给我?” 小黑点头。 阮绵叹气。 这小家伙为了谢家小子是真舍得下血本啊,几乎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了。 如此看来,这个人她是非救不可了,救不活哪好意思收这些东西。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一条普通人的性命用这些东西去换,真真是亏大发了,可是看小黑那副殷勤的样子,显然这条人命在它的眼里重逾千钧。 至少比这些东西重要得多。 第31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阮绵单手掐了个涤尘诀,灰扑扑的小袋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虽然它的本来面目也就是个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小布袋子,干净了之后,最大的差别就是上面的云纹刺绣被显露了出来。 阮绵转身走出炼丹室,来到外间,掐诀清了石凳上的灰,坐了下来,对跟过来的小黑道: “我是火属天灵根,现在又有炼丹炉,所知丹方也不少,但这里没有灵草灵药,无法炼制出真正的灵丹。 唯今之计,只能在俗世中寻找替代药材,虽然品质无法与灵丹相比,但救一个普通人却是够用了。” 小黑双眼发亮,就像两只绿色的小灯泡,不住的点着头。 阮绵用食指指节顶了顶额角,再次开口:“其实谢……你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小黑马上上前,一等阮绵的手指搭上来就踊跃发言【他叫谢星驰!很好听的名字,他妈妈给他取的!】 阮绵点了点头:“谢星驰的身体虚弱,灵药对他而言药性太过,他身体也受不住,不如先炼制普通丹药为他调理好身体再拓宽经脉,引他练些吐纳之法,别说什么成年不成年,他活过百岁不成问题。” 小黑闻言,马上挺起小胸脯【他已经成年了!他十九了!再两个月就要过二十岁生日,这是我的功劳!】 阮绵对它表示赞许:“确实,若没有你,他拖不到今天,这是他的机缘,更是他少年心善的福报。” 小黑点头如旋风。 阮绵又道:“回去后我会着人去置办药材,这几日我就在这里炼制丹药,但要如何哄他服下,就是你的事了。” 提到此事,小黑又骄傲了【此事尊者放心,他最最信任我了,我带去的东西,他不会有任何防备!】 阮绵点头,将手从它的头上移开,站起身:“天快亮了,我先回去准备,这几日你尽量安抚你的朋友,如无意外,最多七日,必定成丹。” 小黑再次化身点头小旋风,能看得出它情绪高昂。 阮绵将乾坤袋挂在腰间,走到那堆灵石箱子前,在其中一个箱子上一拍,箱子凭空消失不见,被她收入袋中。 小黑赶紧去扒拉其他的箱子,催促她装货。 阮绵却是轻笑了一声:“好了,你有求于我,我也因此受益,但一箱灵石足矣,人心不可过贪,否则于修行心境不利。” 她回头看了看小黑,花了些时间在洞府中布了隔绝气息的阵法,这才掀开一口箱子,抓出几颗灵石走到石床上的猫窝前,用灵石在石床上布了个聚灵阵。 阵眼处灵石一落,阵法光华大放,又被阵法隔绝,不曾泄露半分,片刻后,洞府又归于平静。 阮绵又将干草盖回阵法上,扭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小黑:“你是妖族,吸收日月之精华,灵石于你修炼帮助有限,但妖族终究也是灵物,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生活是好的。 你能有开灵智的机缘,说不得就与灵石相伴有关。” 那些装灵石的箱子有隔绝气息之能,但这么多放在一起,终究是会露出一点点的,经年累月之下,让这个洞府中的灵气比别处浓郁了几分。 小黑感动了,幽绿的圆眼睛中蓄起了晶莹的泪花。 也许是这些年在俗世行走,除了谢星驰之外鲜少遇到纯粹的善意,让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阮绵想了想,又在洞府中布了一层防御阵法。 这洞府中如此多的灵石,只有一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猫妖守着,想想感觉还是挺危险的。 怀壁其罪,自古有之,如此多的灵石在懂行的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对于小黑来说真的说不好是财富还是催命符。 这个洞府隐蔽,外面还有一层障眼法,这也是这个洞府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的原因,但世事无绝对,既然她来了,就还是再稍做布置的好。 小黑蹦跳着跑到灵石箱子前,两只前爪不停的拍着箱子,表示自愿赠与。 阮绵看着它急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语声温和:“你只是一只小猫咪,担不起人命也扛不起天下,不需要将自己武装得多么强大。 不过是练个丹药而已,用不上这许多回报,我这么大一个人,也自有修行缘法,如何忍心占你的便宜? 修行路远,这些灵石你留着,定有用得上的时候,这是你这只小猫咪的底蕴呀。” 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声音中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你还没有化形,乾坤袋你用不得,这个乾坤袋我就收下了。 炼器之道我也懂些,等你化形之日,我想来便已经可以炼制更好的储物法器给你了,终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黑幽绿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低低的“喵呜”了一声,将自己毛绒绒的头拱进了她的手心里。 它自开了灵智就误入贼人之手,受尽折磨,被谢星驰救下后,好久才放平心态,忘记那段可怕的经历。 后来谢星驰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了给这个恩人加朋友续命,它也是疲于奔命、绞尽了脑汁。 开灵智十多年,它一直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拼命修练、拼命拖住谢星驰的一条小命儿。 忙到了今天,却有人对它说“你只是一只小猫咪”。 毛绒绒投怀送抱,阮绵自然不客气的生受了,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小黑的头顶,温声道: “你们妖族心性单纯,易受人蒙骗,但你日后要懂得警惕人心,勿要轻信于人,若我是个心怀不轨之徒,你今日焉有命在?” 小黑使劲将头往她的手心里拱了拱【并非轻信,自第一次相见,我便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的行事,冯家之事,我全程都知晓。若非有些成算,我也不敢来找你。】 阮绵轻挑眉梢:“行啊,你这个小家伙心眼儿还不少,我竟没发现你。” 小黑有些得意【暗夜潜行、隐匿气息是我玄猫一族的天赋本领,第一次是我没防备这世间还有修者,后来我有心隐藏,又小心谨慎,就算是尊者也难以发现。】 阮绵单知道猫咪是可爱的,但没想到它们能可爱到这个地步,忍不住恶狠狠的撸了几把才舍得走。 唉,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可沉迷、不可沉迷。 第32章 丹方 平替版 出了山,阮绵总觉得手里空落落的。 她在此刻对自己前世的灵宠白狐和盘出圆润光泽的掌旋球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若是她的白狐也在这里,和小黑站在一起,那妥妥的黑白双煞,萌化人心不在话下。 可惜啊,她应该是再也见不到小白了。 好在她懂得未雨绸缪,在渡劫之前将小白送回了狐族,有同族庇佑,安全是无虞的。 * 回到阮家之后,阮绵去到书房一顿扫荡,又让人买了一些药材相关的书籍回来研究,花了近四天的时间,终于搞出了一个平替版丹方。 可怜尊者现在无人可用,采买药材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她唯二的追随者冯时。 好在冯总做事贴心又利落,她这边药单发过去不过几个小时,东西已经就采买齐备。 而且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直接送到阮家,而是运回了自家,等待尊者随时取用。 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殷勤了。 据他反馈,那个高大师在两天前突然暴毙了,死因不明。 医院得出的结论是心脏骤停,还呼吁年轻人不要熬夜。 还有邱泽。 那货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吓疯了,自己当街抢了人家的包,跑到警局去自首,蹲在局子里死活不出来,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满口胡言乱语。 嗯,看样子生活还是蛮丰富多彩的,冯总决定再观察观察他。 阮绵去了一趟冯家,选取了可用药材,顺便听了冯时的一连串汇报才回家。 等到晚上,她关紧房门,跳窗而出,又去了猫窝。 进了山谷,远远的就能看到两只绿莹莹的小眼睛亮亮的等在大树上。 走近了,小绿光点便蹦跳起来,待到随阮绵跃入洞口,一小团黑影一个纵跃就跳上了她的肩,柔软的毛绒绒随之贴了上来。 阮绵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你等很久了吗?” 小黑轻柔的“喵”了一声,听语气并没有一丝不满。 因为阮绵现在做为一个妙龄少女,白天不方便钻进深山老林进行秘密活动,炼丹这件事只能晚上做,时间就有些紧迫。 一人一猫都没有耽搁时间,直接进了炼丹室。 阮绵现在的身体是火灵根,用自己的灵火去炼丹自然是好,只惜她现在修为还太低,灵力不足以支撑一炉丹,只能在丹炉下方布了祝融阵加幅。 小黑不能化形,小猫的形态帮不上忙,只能刨出一小堆灵石放在阮绵手边方便她取用,自己跑去外面等着。 它在外室石床上来回的走动,很是焦心。 但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会影响阮绵炼丹。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外面天光微明,洞府中的小黑团团乱转。 终于,小黑精神一振,跳下石床快步走到炼丹室门口望眼欲穿。 它闻到了丹香。 果然,没多久一脸疲惫的阮绵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另一只手不住的捏着眉心。 以她现在的修为,炼丹还是勉强了,幸亏神识足够强大,否则累死也练不成丹。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丹炉是真不错,就算在她的前世,也绝对算得上好东西了。 她走到石桌边坐下,将手中的瓷瓶放到桌子上,对亦步亦趋跟过来的小黑道:“此丹一次只能服一颗,如果嫌吞咽费力,可以用温水化开。七日一次,服满三月方可痊愈。切记不可图快贪多,否则将反受其害。” 她给小黑炼的这瓶丹药勉强能算是低配版的益精丹,专攻心脉损伤的。 谢星驰天生心脉狭窄脆弱,服此丹正是对症。 小黑点头如捣蒜,跳上石桌,用两只小黑爪爪小心翼翼的抱住丹药瓶子,险些热泪盈眶。 这哪是一瓶丹?这是小谢的命呀! 阮绵放下揉着额角的手,在小黑的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这瓶里的丹药不够三个月的量,过两天待我状态恢复,再练一炉就够了。” 小黑放下瓷瓶,后腿踩在桌子上,抬起两只收起了尖尖的前爪按在她的太阳穴上,看得出来是很努力的想要帮她缓解疲劳。 只是它只是一只小猫,前肢长度有限,这样从正面两爪分开去揉她的头,就会导致阮绵几乎整张脸都被埋进毛毛里。 若是此处有外人,看到的就是一张毛绒绒的猫饼糊在了阮绵的脸上。 阮绵抬手轻扶着它的小脊背,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才低声浅笑:“好了,我今天考虑到了你一只小猫带丹药不方便,抽空缝了一只小袋子,可以将一颗丹药装进去挂在你的脖子上。” 她说着,将小黑从脸上抓下来放回桌子上,掏出一只小小的迷你黑色小布袋,袋口穿着细绳。 她将丹药倒出一颗,塞进小布袋里,稍稍使力一拉细绳,使袋口收紧,又将小袋子系到小黑的脖子上,左右打量了一眼,对自己的手艺表示满意。 黑色的小袋子、黑色的系绳,挂在黑色的小猫身上,完美的达成了隐身的效果,不趴到近前看不出它随身携带了什么。 这样小黑在外面行走,一路上就会泯然于众猫,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小黑又感动了,绿油油的大圆眼睛泪汪汪的,一头拱到阮绵的肩上不动了。 阮绵一脸慈爱的拍了拍它的头,由着它拱着。 也就是这只毛绒绒,但凡换成个人敢往她肩上拱,一巴掌拍飞都是轻的。 反观小黑,跳到她肩膀上蹲着她也不生气。 她对毛绒绒的容忍度是真的很高。 从这天开始,小黑的猫窝就不再是它一只猫的猫窝了,阮绵晚上也会在这里用灵石摆聚灵阵修炼。 一个可以隔绝气息的洞府,就真的很方便。 * 夜半,小黑踏着月色走入洞府,黑亮的皮毛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一层暗红的色泽,一双绿眸透着冷光,行走时肩胛起伏,相对瘦长的身躯肌理分明,灵敏而矫健。 盘膝坐在石床上的阮绵睁开眼睛,语声温和:“回来了,你的朋友可曾顺利服药?” 小黑眸光一秒闪亮,身姿轻盈的跳上石床,矜持点头,骄傲的挺起胸脯,眼中满是睥睨之色,显然对谢星驰肯吃它带去的东西这件事很是得意。 阮绵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他得友如你,真是一生之幸事。” 小黑显然更得意了,摇头晃脑了一番,将自己的小黑身子蜷成一个团团窝在阮绵的膝边,打算眯一小会儿犒劳自己。 在小黑有规律的呼噜声中,阮绵重新合上了眼睛。 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第一次在充盈的灵气中修炼,这种感觉很舒适。 只可惜灵石这种东西不像天地灵气,它是有数儿的,用一块就要少一块,每用掉一块她都肉疼。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这具身体的资质很不错,用上灵石之后进境飞快,总算是没有浪费了这些珍贵的灵石,个个都用在了刀刃上。 第33章 不能心安理得 有了灵石助力,阮绵的修为进步飞快,只是她进猫窝修炼只能是夜深人静时,白天还是要待在阮家。 对于她要搬出去住的事,阮家父母和大哥又秘密开了数次小会,研究出的结果是现在形势敏感,要尽量顺着阮绵些,免得她心生逆反。 但方莹雪对于女儿单独住总是不放心,拖了许久不肯放人。 阮绵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不放心,但却愿意体谅一颗慈母之心,至少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从而伤了她的心。 因为阮绵说想要尽量清静些的地方,阮承玉就挑了一些合适的房子让她自己挑。 她一眼就看中了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双拼别墅。 能被阮承玉看中的房子自然是好的,那具小区的位置离阮家所在的碧水湾并不是很远,人口密度小,内部空间大,私密性强,各方面都很满意。 别墅相连的另一个单元还没有住户,如果她买了,几乎就是独栋的效果。 这一片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离市区远,双拼别墅价格又高,眼下入住率不是太高,另一边什么时候能住人都说不准。 阮家几人是不太中意这个房子的,感觉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在这种人烟稀少地方不好,但看阮绵特别满意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 整个家里唯一对这件事不发表意见的就是阮杉月,她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好像个局外人。 阮绵选房子的时候是按喜好和需求一眼选中的,然而选完一问价格,沉默着重新拿过阮承玉整理的房产信息册子去看别的。 不是房子不好,只是她的小钱包有点承受不起。 唉,在这个异世生活太难了,衣食住行都好贵,原主原本的小金库和分红之类她是不打算拿来用的,本来觉得自己赚了些钱还挺乐呵,结果看了个住处直接熄火了。 前世她起居方面都是宗门供养,坐上宗门长老之位后更是自己独居一峰。 修者辟谷不用进食,法袍一件几百年都穿不烂,一个闭关几十年过去了。 像她这样的苦修者起居几乎用不到什么花销,所操心的无非就是修炼资源,但那些东西大多都是能靠修为打来的,哪像现在? 唉…… 方莹雪心思最是细腻,自然能看出她最中意哪套房子,见她又放弃了,忍不住追问原因。 阮绵言简意赅:“太贵。” 方莹雪一瞬间仿佛被巨石被击中了心脏,险些落下泪来。 她就说么,阮杉月回家这件事对阮绵的冲击真的很大。 虽然阮绵一直在说明白家人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变”,但自从杉月回来,阮绵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身为人母,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阮绵做为家中的小女儿,从小娇养,过得潇洒肆意,买东西什么时候看过价格? 恐怕在阮绵的认知中根本就没有“贵”这个字眼,平时她的性子也张扬,那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的。 可是自从杉月归家,阮绵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房间里不见人影,言谈之间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仿佛一夜之间就成长了起来。 也仿佛,那个任性恣意的小姑娘在某一个夜里静悄悄的离开了他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比从前,阮绵现在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阮承玉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对阮绵道:“绵绵不用看价格,住的地方自然是你喜欢才好,哥哥买给你。” 阮绵翻页的手指一顿:“不用,我量力而行就好。” 阮修诚沉下神色:“胡闹!你大哥说的没错,房子是用来住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看价钱做什么?你只说你喜欢哪套就行了。” 阮绵把整本资料都翻过了一遍,这次着重看了报价。 看过一圈儿后,她无奈的合起了册子。 很好,阮承玉给她挑的,就没有便宜的…… 方莹雪直接拿起那册子扔给阮承玉:“就买你妹妹最先挑中的那套吧,尽快都办好。” 阮承玉点了点头,拿着册子就要起身。 阮绵却单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阮承玉被她一手按住,竟丝毫也动弹不得,心中诧异,嘴上却下意识的哄着:“绵绵听话。” 阮绵一只手按着阮承玉,另一只手撑着微垂着的头,沉默的坐着,半晌没有出声。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但一向干脆的她这次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做下决定。 当阮绵再抬起头时,脸上面对阮家人时独有的那一点柔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龙云尊者的冷硬。 方莹雪的呼吸窒住了,阮修诚、阮承玉父子面色也是一变。 在这一瞬间,他在这个女儿(妹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力,这让他们非常不安,本能的想要阻止些什么。 然而阮绵已经开口:“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们很久……其实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 方莹雪的心神微松:“傻孩子,这件事不是说好不提的么?你……” 阮绵声音低沉的阻止了她的粉饰太平:“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阮绵。” 几人愣住了。 阮绵站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阮家女儿,甚至不是被阮家养大的女儿,她与阮家没有血缘牵绊,也没有多年相伴的情感纠缠,却因无奈顶替了阮绵的身份,得到了阮家人的真心爱护,这让她时常感到不安。 她不想欠阮家太多的恩义,害怕将来会还不清。 阮家人买给小女儿的房子,这礼太大,她不能心安理得的受之。 她并非原主这件事,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 刚来时她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为了要稳定局势摸清环境只能将错就错,后来看到阮家父母一片爱子之心,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本想着先搬出去,慢慢拉远些距离,时间长了再提此事,对他们的打击或许就不会那么大。 可是…… 正是因为他们的爱子之心真挚,她却突然发觉,也许对于父母而言,子女离去这种事,无论如何去拖延,都无法减小打击。 甚至拖得越久,反而越是无法割舍。 她回过身,声音低沉郑重:“我乃异世之魂,在渡天劫时殒落,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这里,借尸转生。” 第34章 你去睡觉! 不仅是阮家父母和哥哥,就连一直不发表意见的阮杉月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阮承玉强笑了一声:“绵绵,别开玩笑了,你过来……” 阮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我与从前的阮绵不同了,你们是有察觉的,不是吗?” 阮承玉唇角的笑僵住了。 阮绵的性情变化他们自然察觉到了,可是普通人谁会往换芯子的方向想啊?只以为是她受打击太大才改变了性情。 阮修诚抬手按了按额角,脸色很难看:“绵绵,你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阮绵缓缓抬起手,两手手掌上“呼”的凭空蹿起两簇火焰,蓝色的火焰在她白皙的手掌上跳跃着,灵动得仿佛活物一般。 阮家众人:“……” 她在阮家四人的目瞪口呆中一翻手,掌中火焰又消失不见,好似刚才玄幻的一切从来不曾出现过。 站在窗前的女孩腰背挺直,单手负于身后,语声沉稳,落地有声:“我本名云筝,前生乃是修行之人,道号龙云,人称龙云尊者。” 方莹雪的脸色变得惨白,细腻柔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声音有些发哑:“你说……你不是我的绵绵,那我女儿去哪儿了?” 阮绵顿了一下才回答:“她……阳寿尽了,天命如此,谁也无可奈何。我来时,她已经气绝,魂魄离体,无力回天。” 面对一个母亲的盈盈泪眼,她无法说出原主是无法面对日后的一地鸡毛,又想要报复家人才选择自尽这个残忍的事实,只能硬着头皮撒了个谎。 方莹雪的眼泪滚落了下来:“什么时候?是……那天宴会的时候?” 阮绵点头:“是。” “你说……你来的时候她就已经……” “是。” “那天我们催了几次,她一直没有下楼,再下来的,就已经不是她了是吗?” “是。” 方莹闭上双眼,将脸埋进了手心中,被阮修诚揽住的肩膀不住的颤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阮承玉怔怔的看着阮绵,像傻了一般,动也不动。 与其他三人相比,阮杉月与阮绵没有感情,自然也就谈不上悲伤,只是有些状况外,一脸的懵。 阮绵看了看他们:“来到这里非我所愿,但事已成定局,阮家女儿这个身份我只能继续下去,此事,是我欠你们的恩义,日后阮家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落下,她人已经抬步向外走去。 在阮家的这段时间所体会到的亲情温暖,是她借他人之躯做的大梦一场,但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梦终究是会醒的。 她也该醒了,贪恋太久……不好。 然而她还未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阮修诚沉肃的声音:“你要走?” 阮绵顿住脚步,没有开口。 话已经说开,她再留在这里不合适。 阮修诚长长的叹气,声音带着沉沉的疲惫:“三更半夜,你一个小姑娘要到哪里去?” 阮绵微微侧身:“我与普通人不一样,黑夜于我并不危险。” 阮修诚还是叹气:“都是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你先……你先上楼去休息,等我跟你妈妈……唉,我们要好好想一想,总之,你也别着急,我们都别着急,我们要想一下、想一下再说……” 他见阮绵站在原地不动,又红着眼眶催促:“你上去睡觉!”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转回身,走上楼去了。 有时候她会想,或许不应该揭开这件事,就一直这样瞒下去,至少那三个人不会觉得失去了亲人,瞒多久,他们就能快乐多久。 可是她终究无法永远扮演成另一个人,她们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几乎没有什么重合的地方,就是想扮也扮不成。 更何况她是修者,与普通人的不同很快就能显现,很多本事的由来也无法解释。 如果这一关一定要过,她希望是由她来坦诚相告,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免得将来因此生出什么事端来。 回到房间,阮绵直接收拾了她的家当,随时准备走人。 她的全部家当有:席骞的牌位以及龙魂鼎。 龙魂鼎里面还有那个高大师养的鬼奴。 其中有两个穷凶极恶的,被阮绵物理超度了,还剩下九个是被胁迫来的。 鬼奴契被阮绵破除之后,九个鬼奴有两个选择去投胎被送走了,一个想要自由自在自己走了,剩下六个不想轮回又不愿再去漂泊的便留下来当了阮绵的阴兵。 这六个阴兵之中包括了当时趴天花板的那只水鬼。 当时那别墅被阮绵做了些布置,虽然一楼是薄弱了些,但依然挡住了大部分的鬼奴,只有那只水鬼突破防线跑进来吓了冯玉一跳,可见它在一众小鬼中本事是最大的。 龙魂鼎被阮绵带回来后,里面的鬼奴就被席骞审了一遍,想走的放走,不想走的留下,教育不了的打死,哦不,是超度。 这个被淹死的水鬼是个年轻女孩,怨气很重,自主意识不太清晰,被高大师拘到手下当鬼奴的时候是个主力干将。 因为当时她吓着了冯玉,被阮绵一个脑瓜崩儿给弹散了一次,被打服了,现在非常老实的听从席骞的领导。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其他鬼都是自主去留,但她怨气最重,又浑浑噩噩的不分是非,放出去容易惹祸,只能留在身边用龙魂鼎养着,等恢复意识了再决定去留。 总之,原本只有一个人的侦察兵现在扩充成了侦察小队,荣升队长的席骞更加忙碌了,不仅要巡逻,还要练兵。 不过成果不错,这一段时间下来,已经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因为龙魂鼎的存在,席骞的实力比从前又强了些,站在那里几乎可以伪装活人了。 他一直对自己应该拥有一杆长枪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甚至记得那杆枪应该长什么样子。 阮绵便按他的描述扎了把纸枪,还在上面画了破甲阵烧给了他。 席骞捧着新得的兵器,再次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便给阮绵耍了一套枪法,只是有一招怎么也练不圆融,颇为挫败,为此自闭了好久。 这一夜,阮绵没有去猫窝,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思绪纷乱。 第35章 阮家最可怕的人 第二天一早,阮绵下楼的时候,当先去看了方莹雪的状态。 果然,她脸色发白眼下青黑,一双眼睛肿得厉害,头发虽不至于蓬乱,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精心打理,整个人都很憔悴。 看到阮绵,她勉强笑了笑,像往常那样招手:“过来。” 阮绵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走过去,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坐在她的身边。 方莹雪盯着她的脸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眼眶再次红了,一滴眼泪不自觉的滚落下来:“吃饭吧……从前不知道,总是逼着你吃绵绵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你看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整个阮家,阮绵最怕她,这会儿挨着她的半边身子又木了,终于还是拾起筷子夹了个汤包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阮家的厨师做汤包真的是一绝,自从第一次吃到,阮绵对这种食物几乎是个欲罢不能的状态。 如果说她对阮家的什么人最不舍,除了这几个亲人,就是那两个能翻着花儿来做美食的厨师了。 阮承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只是怔怔的发着呆。 整个饭桌上都没有人说话,安静极了。 直到吃完了饭,方莹雪才开口:“你……是叫云筝是吗?” 阮绵点头。 方莹雪似是想要笑了一下,却没有成功,只得又抹了抹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更得体些:“你来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回想了我们的所有相处,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好孩子……” 她说到这里,嗓子被哽住了,声音有些变调,只得停住了话头儿,稍缓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绵绵她……我也想了、想了我们的相处,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 自从她来到我的身边,我给了她我所能给的一切,只是……我们的母女缘分太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阮绵看着她,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您相信我?” 方莹雪点了点头,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肿得不成样子的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我相信,我相信我心底的感觉。 你昨晚说……她阳寿到了,所以她走了,可她还那么小,她的阳寿为什么这么短?” 阮绵轻轻叹了口气。 方莹雪哭得她心中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开解。 母女亲情,她没有得到过,却是有幸见过的,多少能明白方莹雪的悲伤。 哪怕知道不是亲生女儿,可是二十多年的真情实感啊,昨日还疼爱入骨的女儿,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不是亲生”就能将爱意割舍了呢? 她不知道在原主的前世,原主自杀后阮家父母哥哥有多难过,但这一次,她消失在了他们爱意最浓的时候,这种难过几乎是无解的。 原主想要通过死来报复家人,其实很成功。 如果尊者没有被扔过来,依方莹雪的性子,在那天迟迟看不到女儿下楼,上楼看到她的尸体时一定会崩溃。 阮绵抬手握住了方莹雪不敢在她脸上过多停留的手,尽量去安抚:“您不必如此感伤,人的生死是一个轮回,死并非是结束。 我为她算过命格,她在前世有过大功德,积下的福报可保她两世,一世富,一世贵,如今她已入轮回,新的开始仍是好的。” 她并没有骗方莹雪,阮绵的命格是极好的。 有上一世功德护佑,她这一世是长寿富贵命,就算身份被挑破后她把路走进了死胡同也依然是富贵命,若她没死,阮家终不会不管她,任凭她穷困潦倒。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功德福报在身,在她第一世阳寿未尽却自杀身亡后,才会被丢了回来。 只可惜,她没有尝过真正的人生至苦,只觉得自己所经受的就是最苦了,所以依然不肯停留,执意想要离开,却不知她所摒弃的起点,其实是很多人达不到的终点。 两次自戗,终究损了她的福报,但即便如此,她的下一世依然不会坎坷,大贵虽然没有了,但却也比大多数人起点高得多。 人的命途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命格如何并不能决定所有,人生的起落际遇,都在一次次岔路口的选择上被改变,同样的命格,不一样的心性,就会走出不一样的结果。 只希望下一世,她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吧。 曾有过大功德的人,不该这样潦草的结束。 方莹雪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真的吗?” 阮绵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用另一只手揪了张纸巾递给她。 听她这么说,阮家几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些。 哪怕轮回之事缥缈,谁也看不到,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仍然是个安慰。 方莹雪用纸巾拭了泪,被阮绵握住的那只手反握得紧紧的,本就干哑的嗓音又低了些:“你说……你借了绵绵的身份,是欠了阮家的恩义,日后会有所报答,是吗?” 阮绵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属于龙云尊者的承诺,自然是做数的。 方莹雪再次将纸巾按在眼角上,坚持把话说完:“我也不要你如何报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们身边,至少不要离我们太远,让我在想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的样子……” 阮绵再次叹气:“好。” 方莹雪长长的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阮绵,神色很郑重:“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你不要不开心。 绵绵是不可替代的,云筝姑娘自然也独一无二,你们是不同的,我不会把你当成她,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缓冲,你能明白吗?” 阮绵眸光不由自主的再次柔和了些,轻声应答:“好,我明白。” 方莹雪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微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压抑的低泣声再次传来。 阮绵第无数次叹气:“您……别哭了。” 方莹雪声音沉闷且不连贯:“那你先……不要走,留在家里……好不好?” 阮绵:“好。” 方莹雪没有抬头,但再次出声:“那我在人后叫你小筝……好不好?” 阮绵:“好,唉……” 尊者搜肠刮肚的想,却没能想到任何能止住眼前女人眼泪的术法,再次深深叹气。 第36章 合成并进化 阮杉月因为最近跟的项目特别忙,一大早就走了,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 一直默默听着的阮家父子听到这里才双双站起身,轮流上前抱了抱方莹雪,拿上外套出门了。 生活还要继续,无论有多么悲伤,都要收拾好情绪去上班。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太大的任性空间。 方莹雪这一早一晚哭得头痛,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今天不打算出门。 阮绵怕她又熬夜又伤神身体吃不消,正打算劝她上楼休息一会儿,就接到了冯时的电话。 冯时在电话中问她是否方便,他想要登门拜访。 阮绵看了方莹雪一眼,应了一声。 方莹雪听到来人是谁,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冯时突然登门,还与阮绵单独说了话的事。 想到昨夜的阮绵展现出来的本事,不由得联想到,这位冯总所拜访的人想来一直是云筝。 既然云筝只能继续阮绵的身份,她想她应该了解一下这位尊者的具体情况。 于是她没有上楼,而是看向阮绵询问:“你们要说的事,我可以听吗?” 阮绵这一早上被她哭得也头痛,只要她不哭,听什么都无妨。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后她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活,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说话间冯时已经被佣人迎了进来,看这速度,他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就在门口。 冯时看到方莹雪愣了一下,在寒暄之余看了一眼阮绵,不知道她的家里人对她的这个“事业”是否支持。 阮绵点了点头:“有事直说吧。” 冯时这才放心开口:“阮大师,刚才步家的当家人联系我,说他家的儿子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状况,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之前帮我转运的大师,说是挺急的。 我想着他这个时间点儿亲自打电话给我,应该不是小事,就来问问大师的意思,若是您没有兴趣,我就回绝了他,他也好去想别的办法。” 步家? 阮绵心思一动,幽幽开口:“不寻常的状况,是他家的大公子一睡醒不过来了吗?” 冯时一脸的崇敬:“大师连这个都能凭空算到?!” 方莹雪不插嘴,但听得一愣一愣的。 冯时飞快的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很快又抬起眼来,满眼的星星都要漾出来了:“真的是!阮大师您真的神了!” 阮绵直想捂脸。 这个追随者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但好歹是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追随者,她还是给了几分耐心:“那个醒不来的大公子,可是叫步峥?” 冯时头点得飞快:“对对对!” 方莹雪更怔愣了,她与这位冯总是打过交道的,她敢确定,她所认识的冯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阮绵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说起了步峥这个名字,脑中不由浮现出长在路边长椅上忧郁的“暖色路灯”和在花房的暖阳下蹁跹的羽睫,于是站起了身:“走吧,去看看。” 好不好看什么的都是次要,主要是他算过她的镇魂符,本不应该再出现这种情况,她总要去看看镇魂符为什么会失效了。 这算是一种……嗯,售后服务,对,应该是这个说法。 她走了一步,回过头对方莹雪道:“您累了,需要休息,不要跟着去了。” 方莹雪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真正的“本事”,也没有强求,只是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没动。 阮绵带着跟班儿一样的冯时又走出几步,再次回头道:“今天也不要工作,您需要休息。如果实在想看,下次有事再带您一起。” 她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黄纸和一支醮了朱砂的符笔,快速画了一张安神符递给方莹雪:“您现在上楼,把这个放在枕下,可以助眠。” 方莹雪:“……” 冯时羡慕的看着她。 当大师的家人真好,大师亲手画就的灵符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被羡慕着的方莹雪愣愣的接过符,眨巴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阮绵。 这个小筝……是摊牌了,就不装女儿了,现在反而拿她当小孩子哄吗? 阮绵嘱咐过,见方莹雪并不排斥,这才转回身向外走去。 冯时跟方莹雪点头示意,紧忙跟上。 步家这个地方阮绵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从正门进院子。 门口有一位穿着贵气但面带焦虑的美妇人在等着,见到冯时带来的人是一个年轻姑娘时,明显愣了一下。 只是贵妇的涵养让她没有露出更多异色,在冯时介绍后,客气的将阮绵迎了进去。 不用冯时介绍,阮绵也能看出这位就是步峥的母亲。 因为真的很像。 步峥的下半张脸几乎是从这位女士的脸上等比例复制下来的一样,尤其是嘴唇,几乎一模一样。 等到走进大厅,看到迈着两条几乎从咯吱窝开始劈叉的大长腿大步走出来的大高个儿男士时,阮绵马上确定:他爸。 无他,容貌身形组合完毕。 在他妈妈的脸上看到了步峥的下半张脸,现在上半张脸也找着了。 同样高得离谱的个头儿,同样的浓眉和狭长微挑的眼睛,差不了。 她所见过的步峥几乎就是这两位的合成体,只是身高好像比他爸还要高上一线,身材比例也要更好一些,明显是在合成的过程中私自升级进化了。 做为中间人的冯时尽责的开始介绍:“阮大师,这位就是步翰池,步总。” 这位步总倒是比他的夫人更沉得住气,看到没有任何装备且如此年轻的“大师”一丝异色也没有显露,简单见过面之后,直接带人往楼上走。 步峥的房间位置不错,采光很棒,只是以黑色为主的装饰色调看起来有些沉闷压抑,待久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穿着那件眼熟的黑色丝绸睡衣平躺在床上,呼吸轻而浅,无知无觉,像个睡美人。 阮绵走上前,伸出两指搭在他的额头上。 果然,生魂不见了。 现在天已经大亮,他的生魂没有回来,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阮绵微微侧头对众人道:“先去外间等候。” 第37章 被镇住的僵尸 冯时是一个好助理,连忙将人划拉划拉劝出去,连同他自己一同关在了门外。 待到屋里只剩阮绵和躺在床上的睡美人,她才抬起双手,指尖一点灵光闪烁。 很快,一个以灵力绘就的招魂阵缓缓落到了步峥的额头处。 她并起两指在那阵上一点,一个小小的铃铛虚影缓缓浮现,在阮绵的操控下有规律的晃动起来。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流光飞速靠近,一头没入了步峥的眉心之中。 阮绵单手一抬,那泛着莹光的阵法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张镇魂符“叭叽”一下被拍到了步峥的帅脸上。 然后是一张清心符。 大概两分钟后,睡美人睁开了美丽的眼睛。 然后迎面看到了一片黄。 很好,是符纸。 步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具被封镇起来的僵尸。 阮绵见他醒了,伸手拿掉最上面的清心符,慢悠悠的开口:“回来了。” 步峥愣愣的看着她,轻轻舒了口气:“嗯,多谢阮小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阮绵:“你有一张镇魂符,本不该出这种事。” 步峥缓了缓心神,才慢慢的支着身子坐起来,抬手揭掉自己额头上的镇魂符,用细长的手指仔细的叠起来,声音带着刚刚起床的微沙:“我的符没有了。” 阮绵皱了皱眉:“没有了?” 步峥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讽刺:“我弟弟发现了它,不小心撕坏了。” 阮绵沉默着点了点头:“这张送你,小心收好。” 他们毕竟不熟,人家的家事,她不便插言,送他一张符已经是看在他长得帅……啊不,看在他身负功德的份上了。 毕竟她很善良。 步峥微微笑了笑:“那怎么行?符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的,再请一张自然还是要有诚意。” 阮绵见人家如此诚心,便也就算了,毕竟她也缺钱,她的住处还没有着落。 步家父母看到儿子顺利醒来,自然是对阮绵进行了一番感谢,诚意很足,无论是口头上还是实际上。 总之这一趟走得不亏。 只是她毕竟也是体验过“父母之爱”的人了,看步家人的相处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别扭并不是说他们之间很冷漠,而是一种感觉。 步峥离魂,父母也很着急,还病急乱投医的寻了她来求救。 步峥醒来对父母也是一阵安慰,看上去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是阮绵感觉这种“亲情”不像是阮家父母平时的那种真情流露,反而像是演出来的。 也不能说是演出来的……但就是很流于表面,像是必须要走的某种流程一样。 他们身在其中不知感受如何,但在旁观者的眼中会有一点淡淡的违合。 步峥说过,他的离魂症是从小就有的,家里也找人给他看过,得出的结论是没办法。 因为他离魂离出了经验,大多时候都能自己找回来,家里也就放任了。 一旦他回不来,家里人就会给他叫魂。 叫魂的法子也是当时的那个大师教给他们的。 平时都很有用,只是这次许是他走得太远了,普通的叫魂法子就没能把他叫回。 直到阮绵用了招魂阵,才把他招了回来。 阮绵再见到步家父母时提到了镇魂符的事。 步翰池的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步夫人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尴尬却被阮绵看在了眼中。 看她的这个反应,镇魂符被破坏的事她至少是知道且没有阻止的。 毕竟如果是力阻无效,那她回想此事就应该是生气而不是尴尬。 或许是看他自己拿回去的东西,他们不相信能有用吧,坏了也就坏了。 只是步峥的那个弟弟是真的不小心弄坏了符,还是故意的就不知道了。 阮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用正常走路姿势一步跨下二级台阶来送他的步峥,默默的怜爱了一把。 这人身患离魂症,虽然看起来离魂离得习以为常了,每一次都能找回来,顺利长到这么大,似乎问题不大。 可是那终究是离魂,但凡有一次他没能回得来,便是与亲人天人永隔,再也回不来了。 可以说,他的每一次离魂,都处在生死两极,回得去就活,回不去就死,而且不知道哪一次就彻底回不去了。 就比如这次,如果没有住在附近的阮绵及时为他招魂,而是让他的生魂在外面待上一个或半个白天,就算最后万幸寻到高人招得回来,也未必是个健全的生魂了。 不健全的生魂回来,醒来的定然也不是神智健全的人。 今日之事解决得如此轻松是因为有阮绵的存在,实际上是十分惊险的。 身为父母亲人,儿子这种情况的严重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镇魂符不管能不能确定有用,那都是可能保命的东西。 按理说,为人父母,任何一种救命的可能都会紧紧的抓住,对待这种东西一定会比他本人更加珍而重之,至少绝不可能任人去破坏。 就算是坏了,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补上,而不是放任…… 所以说,了解很多内情的阮绵看到他们这一场母慈子孝的画面,就会觉得违和。 唉…… 众生皆苦啊,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就算是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让人想不到能有什么难处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苦痛。 谁又能完全逃得了呢? 所以,她还是多想想自己买不起洞府的苦吧。 唉…… 回到家里,到处都静悄悄的。 方莹雪的房间门没有关严,阮绵特地进去看了看。 阮绵的安神符效果自然好,方莹雪睡得很沉,只是就算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蹙着的。 阮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落地无声的退出去,反手关好了门。 晚上照例是去猫窝修炼,小黑不在,应该是去找谢星驰了。 第38章 神奇的女人 果然,小黑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很兴奋的跳来跳去,说谢星驰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人看着精神多了。 阮绵点点头。 这是必然的,刚开始的几次服药效果是最明显的。 谢星驰心态悲观,家庭不幸福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 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要如何能生出希望? 有得过且过的悲观心态是正常的。 他的身体有好转,自己第一个就会发觉,人有了希望,自然就精神了。 据小黑说,这小孩儿挺聪明,知道他的继母容不下他,身体有了好转却没有声张,在外依然是病恹恹的样子。 而且他在计划着要独自搬出去住,以便配合学习锻炼,加快病情恢复,也为日后做打算。 阮绵看着面前蹦得停不下来的小黑,心中对谢家的少年生出了几分欣赏来。 他就像墙角阴暗处生出的小草,聪明、坚韧,只要有一点阳光就能自主挣扎着求生。 只要给他机会成长,未必不能掀翻压在他身上的墙。 这样的人,很值得一救。 小黑明显也很为它的这个朋友骄傲,昂着它的小黑脑袋在洞府里走来走去,就像一个即将登位的帝王。 阮绵又扫了它一眼,闭上了眼睛。 这货好像是返祖了,比起初见时,现在倒是更有了些猫样儿。 亏得她第一次看到还以为遇到了个什么靠谱的,没想到竟是个二货。 不过也行吧,猫妖也是猫,猫就该有猫样,又不需要它们去拯救世界,乐呵就行。 小黑确实挺乐呵的,颠儿着腿跑出去晒月亮,小尾巴尖儿一晃一晃的。 它自觉威武霸气,阮绵却只想发笑。 * 几天后 阮绵坐在阮家一楼客厅沙发上,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叠文件发呆很久。 阮承玉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别看了,收起来,回头抽空去看看装修需不需要改动。” 阮绵终于抬起目光看向他:“你……” 因为有那张安神符的存在,方莹雪看起来状态好了些,但脸色还是不好,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小筝,我知道你想自己住,既然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那这个房子就真的很合适,我说过让你哥哥给你买的。” 阮绵罕见的失去了些从容:“可是我……” 阮承玉整理好文件塞进她的手里:“没有可是,说了给你买就是给你买。” 阮绵真的不想承阮家这么大的人情,但阮承玉直接先斩后奏,这就非常难办。 见她面色不好,阮承玉声音别扭的道:“你别多想,房子是我送你的,不用你还。 你答应过,不会离我们太远,这个地方就挺好,正好你又喜欢。 你知道,对阮家来说,一套房子实在算不上什么,你的身份既然不能改变,就还是阮家的女儿,住就是了。” 他说完,也不等阮绵回答,直接起身就走了。 阮绵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回头,走得飞快。 阮绵回头去看方莹雪,却见方莹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楼梯口,正在悄眯眯的上楼梯,见她看过来,还赶忙快走了几步。 罢了,房子已经买了,阮承玉能做出先斩后奏这种事,就是不想她推辞,她一再拒绝就不合适。 而且看阮家人的样子,她收不收这个房子明显是一个信号,一个关于她不会离开的信号。 既然如此,她只能从别处回礼,让阮家得到比这个房子更大的回报。 阮绵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那房子是精装修的,完全可以拎包入住,并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方莹雪要把家里的厨师拨给阮绵一个,但阮绵拒绝了这个巨大的诱惑。 既然是她的洞府,那与阮家就不一样了,那应该是她的领地,她不希望有其他人经常出入。 而且她有太多不能与外人道的东西,家里放个普通人,早晚把人家吓出病来。 谢星驰第四次服药时,阮绵入住了新家。 原主的东西阮绵都没有动,只把席骞的牌位和龙魂鼎往乾坤袋里一塞,两袖清风的搬去了她的洞府。 她走的那天,方莹雪又哭了一场。 阮绵画了张袪病符给她,怕她给自己哭出什么毛病来。 她啥也没带,入住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置办衣物和生活用品。 冯玉听说了此事,自告奋勇的陪她去逛街,征求了她的意见后,又带上了魏婉瑜。 于是这一天,阮绵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两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她不明白,买几件衣服而已,为什么就要生生走上一天。 冯玉和魏婉瑜凑在一起,拉着她跑了好几个商场,试了无数件衣服,直逛得身为修者的阮绵都感觉到了疲惫,她们两个却神奇的精神奕奕。 阮绵是真的累,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原主的衣服要么是粉嫩少女风,要么是什么酷辣风、纯欲风、甜妹风,这个风那个风…… 阮绵虽然尊重,但不理解,这段时间真的是穿够了。 她穿惯了长袍,习惯了广袖,现在虽然说广袖长袍是不成了,但还是有一些符合她喜好的衣物。 比如冯玉说的国风。 行吧,她也有一个喜欢的风。 于是,因为发现了她的喜好,冯玉和魏婉瑜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兴奋得不能自已。 她们一家家逛过去,试了无数件,也买了无数件。 阮绵身形还算高挑,上身短下身长,穿长款衣服很好看,她们就挑了三十几件不同款式的长款外衫。 阮绵说不需要这么多,只挑了两件。 结果她前脚走了,她们后脚就偷偷全部结了账,鬼鬼祟祟的吩咐店家秘密送货。 直到阮绵放话说如果她们再做这种事,就不用她们陪同了,她们才不得不收敛。 但就算这样,等到她们结束采购时,天也已经黑透了,因为东西太多拿不走,只能让店家送货。 就这,那两个女人还意犹未尽,又冲进生活用品超市去进行大扫荡。 于是各种推荐神器好物神仙单品的循环又开始了…… 阮绵:“……” 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追随者实在是太过于纵容了。 等到这一波儿扫货结束,三个人都饿扁了,魏婉瑜马上推荐各种宝藏餐厅。 最后她们选择了一家私房菜馆,听说他家只做中餐,规矩虽多,但味道一绝。 说来奇怪,刚才扫货时还生龙活虎的两个女人进了餐厅包间,屁股一挨着椅子一秒瘫软,全身骨头没一根是直溜的,连吃饭都恨不得在嘴里安个搅拌机,好让她们能少嚼两下。 第39章 带我妹妹去哪里 这家店味道确实一绝,但上菜巨慢,吃完饭出来已经快到半夜了。 阮绵打算让冯家的司机把这500只鸭子拉走,但她们都不同意,必须要先把她送回去才行。 正在说话间,阮绵不经意间看到远处一家在酒店门口几个拉拉扯扯的人中有一道身影非常眼熟。 她是修者,目力不是常人可比,那人虽只有一瞬间面向了这边,却已经足够阮绵锁定目标。 阮杉月。 阮绵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几个人有男有女,一向知性得体的阮杉月站得很不直,是被人一左一右扶着的。 而且她有明显的推拒动作,一个醉酒女孩的推拒对扶着她的男士没有太大的作用,但能让阮绵大致确定她的意愿。 阮绵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知道阮杉月被驾着往里走的叫做酒店的地方是干什么的。 她对冯玉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也顾不上说别的,人已经如疾风般跑出去了。 那个酒店离阮绵所在的地方不近,冯玉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出阮绵是奔什么目标去了。 她与魏婉瑜对视了一眼,双双跟了上去,魏婉瑜甚至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给自家老公去了电话。 阮杉月今天是项目收官的庆功宴,包括她在内的项目负责人和甲方的人都在场。 本来她是有些酒量的,但今晚饭局到半场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脑袋开始发晕,而且大家好像有意在灌她。 而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却好似没有发觉,并没有一个人来解围救场,甚至对她的求救信号视而不见。 有的时候身在职场的人是身不由己的,尽管她已经尽量避免一些劝酒,最后却还是醉了。 在她远没到平时酒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不清了。 她的头脑混沌,但潜意识也知道不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在自已经理和对方的人一唱一和的说大家都醉了,就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时,她下意识拒绝。 只是她的拒绝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大家自说自话,几乎是被半拖半架着她来到了酒店门口。 她还有一丝理智,但也只有一点点,她知道自已今天是入了局了,但手脚绵软,已经无可奈何。 这一点点的理智救不了她,只会让她感知到无力的绝望。 无论事后事情如何处置,她今天若是吃了亏,都已经是改变不了的既定事实。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视力有些模糊,看不太清,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当那道身影切实的来到自己身边,并且开口说话时,她流下了今夜的第一滴眼泪。 阮绵跑到近前,堪堪拦住了要进大门的几人,直接伸手握住了阮杉月的一条胳膊,目光扫视的在场所有人员一圈:“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妹妹去哪里?” 一个一身西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眼神闪烁,一张嘴就是酒气:“我们都是她的领导和同事,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她可从没提起过家里还有姐妹。” 阮绵的声音有些发冷:“你在开玩笑吗?她没提就是没有?会不会是你们根本不熟,远没到能查户口的交情呢?” 开玩笑,只要不是绝户,谁家里还叫不出个沾亲带故的兄弟姐妹?这人确认都不确认,开口就是她没有,敌意这么明显,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她也不待那人再说,直接使力就想将阮杉月拉过来。 扶着阮杉月的两个人下意识的看向刚才说话的西装男,有些不敢松手。 阮绵可不管他们的眼神官司,见他们还不想放人,直接抬手在其中一人的手肘处一捏。 那人惊呼一声,整条手臂连着半边身子都麻了,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手。 另一人一见,手下意识的松了松,只这一松,手中的人就被阮绵抢了过去。 西装男侧头看一眼一直跟在身侧的一个长脸男人,脸色阴沉,满脸都是被坏了好事的不悦。 他又说了什么阮绵没听,将人抢到手后便低头问阮杉月:“醒着吗?要不要我带你回家?” 她没有一上来就动手,主要是考虑阮杉月或许还不想放弃她的事业和公司,全打残了就闹得太难看。 阮杉月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用自已此刻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去回抱阮绵,口齿不清呢喃:“带我走……带我走……姐……” 声音虽轻,又不清楚,但足够阮绵听全,她揽着腰把人一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至于身后那些笑里藏刀的职业深水、话术机锋,谁耐烦去理会。 长脸男面沉如水。 西装男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脸的愤恨不甘,向之前架着阮杉月的两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一脸的晦气,却还是抢上两步去拉阮杉月:“哎你什么人啊,当街就抢人吗?” “就是,你说是她姐姐,你怎么证明?” 阮绵实在是烦透了这些虚伪的阴暗。 尊者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反身一记鞭腿横扫过去,两个年轻人应声飞跌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缓了一下才得以惨叫出声。 他们甚至连阮杉月的衣角都还没有碰到。 在场众人皆面色骇然。 阮绵单手将阮杉月抱起,缓缓回过身来,眼神发寒,声音沉冷:“别跟我耍这些花样,我既然已经到场,今天谁也别想再打我妹妹的主意,再敢伸手,伸哪只我就折哪只。” 她甚至笑了笑:“若是那么想证明身份,去警局啊,正好看看你们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众人显然是被她那一脚给震住了,除了两个年轻人的惨叫,其余人都静默无声。 阮绵确定他们都没有异议了,抱着人转身向前走。 因为阮杉月的身高并不比阮绵矮,这就导致了她抱人的姿势有点像是扛,而且阮杉月的双脚离地面并不远。 虽然当事人表示很轻松,但外人看来就有点滑稽。 只是在此时,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这时,冯玉和魏婉瑜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第40章 是被同情了吗 并非是她们不尽力,主要是阮绵太利落,从到场到抱着人退场总共也就几句话的工夫。 她是秒到,但冯玉姑嫂两个四体不勤的女人跑这么远的路就很是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就造成了援兵赶到时战役已经结束的尴尬局面。 两人一脸懵的又转身跟着阮绵往回走,不住的偷眼去看阮绵怀里的人。 她们试图帮忙一起抬着,但被阮绵拒绝了。 由于她们横穿了马路,冯家的司机需要找到调头的地方绕个圈子才能开过来,这会儿也刚刚追过来,阮绵就把怀里醉成一滩烂泥的阮杉月丢进了后座。 冯玉和魏婉瑜自告奋勇从在后面一左一右把阮杉月夹在中间照顾着,阮绵便坐在了前面,一起送阮杉月回家。 在路上时,她们就各自联系了家里人,魏婉瑜通知冯时事情解决了,不用来护驾了,阮绵直接通知阮家人阮杉月的状态,让他们准备接人。 这一晚,阮家兵荒马乱。 在确定了阮杉月没有中什么奇怪的药物,只是醉了,不用去医院后,方莹雪亲自在楼上照顾她,阮绵把阮修诚和阮承玉叫到楼下说了遇见阮杉月的经过。 阮修诚脸色很阴沉。 阮承玉到底更年轻一些,妹妹差点吃了大亏这件事气得他几乎都要坐不住:“呵,这是欺负我们阮家无人呢!” 阮修诚看了看他:“稍安勿躁,你妹妹现在能安全回家就是万幸,等她醒了,细细的问清楚情况,要怎么做,也好有个章程。” 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怒色,但也冷硬得可怕:“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背景,敢动我阮修诚的女儿!” 阮承玉转头看向阮绵,很快又垂下目光,声音倒是温和:“这次可多亏了绵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叫了“绵绵”,又突然想起不妥,又不知该如何改口,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阮绵看了他一眼:“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都没关系。” 阮承玉又想叹气。 这个新来的妹妹真的很懂事啊,想来是从前吃过很多苦吧。 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从前……有哥哥吗?” 阮绵如实摇头:“没有,我前世是孤女,没有血亲之人。” 阮承玉的目光马上变得温软且……怜爱(?)。 果然,她从前没有哥哥保护,才会失去了普通女孩子的软糯,不得不独自坚强。 所以,女孩子都应该有一个哥哥,这样才能生活得更幸福。 就像从前的阮绵,她一直活得很开心,定然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功劳。 而现在的阮绵没有哥哥,就只能独立且坚强,一点都不任性。 阮修诚也轻叹了一声,轻而又轻的拍了拍阮绵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阮绵:“……” 什么情况? 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她是被同情了吗? 开玩笑,堂堂龙云尊者,会需要同情怜爱? 这不可能。 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阮杉月终于醒了。 阮绵还没有走,就跟着一起去看了一眼。 阮杉月的脸色很不好,显然也是后怕,看见家人一个去睡觉的都没有,全都在守着她,忍不住掉了眼泪,被方莹雪抱在怀中不住的安抚。 了解了她们公司今晚饭局上的事后,阮修诚的脸色更难看了。 阮承玉声音带着恨意:“他们是两边串通好了拿杉月做人情的!” 身为一个哥哥,他无法容忍这种事,只气得团团乱转,有心想要狠狠捶一下桌子出气,却又害怕吓着了自家妹妹,只得作罢,憋得眼睛都红了。 阮修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女儿的眼睛问:“你还要继续在那里上班吗?” 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要看阮杉月的态度,如果她选择继续上班,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她调走再暗中把那个经理搞掉,减少对阮杉月的威胁,不可做得太过。 如果她放弃了这份工作……那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阮杉月摇了摇头:“我打算辞职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恶心了,今天在场的同事有好几个是平时相处得比较好的,经理平时看起来也很和善。 可是就像阮承玉说的,今晚的整个饭局都像是两边约定好的一个局、一个把她送到甲方那个长脸经理床上的局。 再想阴暗一点,或许这个局也是他们经理为了拿下这个大项目而许出的一个小福利。 酒里没有药,但肯定是有猫腻的,否则她不可能那么快就醉倒。 她毕竟是初入职场,很多事情没有经验,对酒桌上的手段了解也不多,简直防不胜防。 那酒局上有好几个是她信任的人,她是没有防备自己人的,一开始就已经着了道,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她在她的公司并没有亮明身份,明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员工。 她想,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那样明目张胆的算计她。 试想如果是一个真正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她要怎么办? 这么多人可以互相作证,就算她吃了亏,也多半是个哑巴亏,求告都无门。 大家都在饭局,还有那么多是熟人,多人指证两厢情愿甚至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她会百口莫辩难以自证,因为这种事是说不清楚的。 辩驳了,人家可能还会反咬一口,比如说她主动勾引,之后又想以此讹诈一笔钱。 荡妇羞辱,老土却有用,用来对付任何一个女生都有奇效。 现在是信息时代,这种桃色新闻多么抓人眼球。 很多人根本不关注事件的真相与结果,他们只是想看一个带颜色新闻而已,甚至还会自己想象出一些劲爆的剧情来,然后坚信真相就是如此。 这种事对于女孩是苦难,但对很多人来说,却是娱乐。 当铺天盖地的污水泼来,女生是否能够承受? 无论最后真相是否能够澄清,女生的污名也无法洗清,她的身上要永远背着那个污点,哪怕她是个受害者。 最后的结果最有可能的就是男方毫发无损,不过是增加一个小范围流传的风流战绩,而受害的女方却身败名裂,承受舆论指点,甚至不堪重负。 就算男方会因此受到惩罚,女生所受到的伤害也永远无法被抹平,这将会是她一生的至暗时光。 总之,无论怎么解决,对于女生来说都是几乎无法承受的灾难。 出了这种事,阮杉月无法想象自己今后还怎么与这帮人共事。 她现在想起他们的脸都觉得作呕。 第41章 她们已经疯了 方莹雪把女儿的头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侧脸,无比支持她的这个决定:“对,我月月可不要再回去! 你受了惊吓,需要休息几天,回头让你爸爸安排你进自家公司,就算你想自已闯事业,在自家的地盘上至少不会受到这种欺负啊!” 阮修诚得了准话,点了点头:“行,你妈妈说得对,你就在家休息几天,别的事都不用管,爸爸和你哥会处理。” 阮杉月点了点头,目光透过众人落到斜倚在门口的阮绵身上,哑声开口:“姐姐,今天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 她说着,想到当时在绝望中听到那声“想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时的心神震颤,声音带了些哽意。 阮绵的头开始疼。 不愧是亲母女,都是水做的。 原来看着阮杉月挺理性个人,不像个爱哭的,现在竟也跟着方莹雪学坏了。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道:“既然叫了姐姐,就不用说谢了。” 为了避免再来一场大型道谢活动,她赶紧告辞走人,连早饭都不肯留下来吃。 阮承玉默默的起身跟着她下了楼,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阮承玉开口道:“你不要羡慕杉月,我们也可以做家人的。” 阮绵侧头看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羡慕她。” 阮承玉点了点头,但显然没有听进去:“你觉得孤单了就回来,有事就找我。” 阮绵:“……” 她往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做?” 阮承玉的面色微变,显得阴狠了许多:“几个人渣,我自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阮绵沉默了一下:“你会找人打他们一顿吗?” 她昨晚顾忌着阮杉月没有动手,现在回想,颇觉遗憾,自觉没有发挥好。 阮承玉无奈的笑了笑:“我是个商人,自然是用商人的法子让他们活不下去。” 阮绵点了点头:“好,那你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发给我。” 【你不能打,我来打。】 反正尊者认为,再多的手段也没有直接打一顿,让对方体验肉体剧痛来得解气。 救下阮杉月,给她出口气,就算是她给阮家送她房子的一个小小的回礼吧。 阮绵在外面吃了些东西才回到新住处,应付了冯家兄妹的关心打听,阮绵看着堆成山的购物袋、包装盒陷入了沉思。 无奈,她只能开始了繁重的开箱工作。 当她拆开三件款式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长款外衫时,黑线已经堆满了脑门。 那是一件背后有鹤纹刺绣的外衫,长度接近膝窝,她确实是有些喜欢,但她清楚记得当时只挑了一件。 可是现在,一件烟灰、一件白色两件衣服正一左一右的陪着她挑的那件黑色的,就像左右护法一样。 然后她又陆续翻出了一堆款式差不多的各色内搭。 虽然她是喜欢这种缎面暗纹刺绣的风格,但这也太多了。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接着她又拆开了一堆各式各样的马面裙…… 重工刺绣的、流光溢彩的、暗纹涌动的,应有尽有。 马面裙她是有些喜欢没错,但是…… 算了不但是了,说多了也烦。 而且说什么也没有用,那两个女人已经疯了。 她们对于给她买衣服这件事已经陷入了狂热,她们甚至牢牢记住了她尺码,所有尺码,内衣外衣和鞋子,所有。 犹记得当时她们看她的眼神都让人瘆得慌。 她确实对这几个追随者太过于纵容了。 不过罢了,又不是什么不良嗜好,也不必去责备她们。 女人么,喜欢买东西很正常。 从前修界的女修也都喜欢买东西,什么幻影纱啊、换颜丹啊、各种花花绿绿的衣裙啊,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都有好多人去买。 整整弄了大半天,才总算把所有东西归置好,尊者已经不想说话。 还有些东西她根本搞不清楚用途,比如那个能自动升出来落回去像笔筒一样的东西。 原主的记忆她只看到了大概,没有细化到这些小东西上。 于是一大堆研究不明白的东西放满了一个空柜子。 尊者有心等下次再见到冯玉和魏婉瑜的时候再问她们,又害怕此举会再打开她们其他可怕的开关,想想还是算了。 下午的时间尊者做了另一件事。 她特地在一楼留了一个空房间,窗户挡了遮光帘,整个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都被她画了很大的聚阴阵。 里面靠墙的位置放置了一张桌案,她掏出席骞的牌位放到桌案上,龙魂鼎放在牌位边,又拿出准备好的香炉放到牌位前。 站在桌案前想了想,她转身出了房门,顺手在门外画了隔绝气息的法阵,这才缓步走进了书房。 一个多小时后,她手里拿着一个画轴走了出来,又进了刚才布置的房间。 经过这段时间,这个房间已经变得阴气森森,而且十分热闹。 席骞盘膝坐在桌案上,六个奇形怪状的鬼满屋子乱飘,兴奋的呜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看到尊者进门,席骞一跃下地,笑着迎上几步:“尊者。” 几个小鬼也纷纷弯身行礼:“恭迎尊者!” 这一嗓子动静不小,阮绵脚步一顿,缓缓看向席骞。 席骞扬了扬头:“我教他们的礼数,尊者觉得可好?” 阮绵看了他一眼,继续桌案处走:“不必搞这些无用的排场。” 席骞脸一垮,闷闷的“哦”了一声。 阮绵不理他,直接跳上桌案,找了找位置,从兜里掏出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锤,两下把钉子钉进了墙中,只露出一点在外面。 然后她展开手中的画卷拉出上面的细绳挂在了钉子上,转身跳下了桌子,退后两步看了看,微一点头。 那是一幅画像,画中的俊美青年身披轻甲,手持双剑,长发飞扬,满身的不羁与豪情,就像一个仗剑江湖的侠客。 正是席骞。 屋里安静得可怕,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第42章 小美女 阮绵掏出一把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转头看向席骞,却见他眼泪汪汪的,一眨眼,眼角便滑下两道血线来。 阮绵:“……” 【什么毛病?】 席骞抽噎着看向阮绵:“尊者……您对我太好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若哭,就只能哭出血泪来。 这会儿的席骞就是满脸血泪,被他用手背一抹,抹成了个大花脸,血淋淋的分外可怖,与画中的帅气侠客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其他鬼看看画像,再看看席骞,并没有因为他此刻的丑样子而嘲笑他,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 要是有人能亲手给他们刻牌位、画画像,他们肯定哭得比席骞还丑。 当然,水鬼除外。 她没什么自主意识,啥也不懂,正蹲在角落里描地面上的法阵。 阮绵皱了皱眉:“憋回去。” 席骞哭声一顿,缓缓将泪意憋了回去。 阮绵这才轻轻敲了下桌案:“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席骞正感动,阮绵现在让他去吃屎他也不会拒绝,马上应声:“请尊者吩咐!” 其余五鬼也肃了脸色,支起耳朵。 水鬼还在玩自己的。 阮绵掏出手机,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把阮承玉中午发给她的资料打开。 资料很细致,上面有每一个人的照片、姓名、籍贯、工作、特长等等信息。 她把手机放到桌案上:“这几个人,你们想办法去教训一顿,不出人命就好。” 她又点了点其中一个微胖男和一个长脸男:“这两个着重照顾。这个胖的心黑手狠,废手乱心,这个长脸的寡廉鲜耻,作案工具给他揪掉,使其不能再人道。明白么?” 众鬼团团围上去看过,郑重应是,摩拳擦掌。 房间里阴风阵阵、鬼雾涛涛。 阮绵点点头,收起手机,又看了看依然蹲在墙角的水鬼,嘱咐席骞:“若是带她,你就亲自带,她出手没有轻重,你看着些,别轻易弄出人命,恶业多了,对你们不好。” 席骞应道:“是,尊者。” 席骞办事,阮绵还是放心的,这货看着不怎么靠谱,实际上却没有出过纰漏。 阮绵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长脸那边别让女鬼去,辣眼睛。” 席骞刚想应下,就见一个长发女鬼腰肢扭得如蛇一般走了出来,嘟起艳红的唇:“不可以去吗?我还打算抢这个活计哩……” 阮绵一挑眉梢:“你想去?” 女鬼“咯咯”的笑将起来,抬袖掩唇,无限娇羞:“是呢~人家想去,保证完成任务~” 他旁边一个身穿风衣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往自己肚子里搂肠子,在百忙之中皱起眉头:“舒阳,尊者说女鬼不可以去,你又不是女鬼!” 舒阳嘴一瘪,忿忿的跺脚:“方老六你怎么这么烦!我实际不是女鬼又怎样!我看起来是女鬼!” 那方老六不甘示弱,又流出来的肠子也不管了,梗着脖子回嘴:“你把你那花裙子脱了,再说你看起来是不是女鬼!” 舒阳一哽,却依然嘴硬:“你个臭流氓!都当鬼了还惦记让人家脱裙子!” 席骞一声断喝:“别吵了!” 两鬼一顿,这才想起尊者还在场,顿时闭了嘴,但彼此俱都不服气,扭过脸去不肯看对方。 阮绵见他们安静下来了,开口道:“舒阳想去就去吧,人手之事你们自己安排。” 舒阳面色一喜:“是,尊者,保证完成任务!” 阮绵点了点头,拉开门走了。 是夜 李樟因为昨夜没有做成好事,心情不太美丽。 白天给对家那个没用的经理使了些绊子,临下班的时候却被自家领导叫进办公室,为着合作的事一顿教训,甚至明着问他是不是吃了人家的回扣。 屁,回扣是吃了,可是对方承诺的他看上的那个女孩却连毛都没有捞着一根,根本没吃全。 晚上有朋友请他去酒吧喝酒,他心情不好,灌了一肚子酒,喝得有些发晕,烦躁的推开酒杯去上厕所。 推开卫生间的门,却看见一个长发短裙的女孩正在洗手池边洗手。 哗哗水流冲刷着那双细白的手,指尖的美甲贴了钻,红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亮得人心底发痒。 她的裙子很短,刚到大腿根,身形很纤瘦,臀却极翘,一双腿又直又长,白得发光,小腰盈盈一握,若是扭起来,一定非常销魂。 她头发很长,因为低头的姿势乖顺的滑下来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容,但只看这个身段儿、这双小手,就足够让人迷醉。 李樟心神一荡,也不提醒对方这里是男厕,反手关上了门,还挂上了“清洁中请稍候”的牌子。 水池边的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靠近,还在认真的洗着手。 李樟从她的身后缓缓走近,借着酒劲猛然一把搂住了对方的细腰,身体往前顶了顶,紧紧的贴在对方的臀上,双手顺势向人家的胸口摸去,口中胡乱道:“小美女……你……” 他语声一顿,双手在女孩的胸前又抓了抓,却只摸到了一片平坦。 不是平胸,是平坦。 平胸至少还有胸,可怀中人却比飞机场还要平坦,苍蝇来了都能练个劈叉的那种平坦。 女孩不叫也不挣扎,一动不动的站着,甚至还淡定的洗完了手,轻轻甩了甩手上不存在的水珠。 李樟愣住了,被酒精麻痹了些许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在这时,被他搂在怀里、紧紧贴在身上的女孩直起身子转过头来。 是真的转过头来,转得很彻底,180度的那种转。 李樟站在女孩的背后,本来是对着女孩的后脑勺的,此刻却跟女孩脸贴脸。 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大眼睛红嘴唇,很漂亮。 可是再漂亮的脑袋也不该这么转。 这时女孩笑了,笑得很开心,鲜红的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根,两排白森森的尖牙闪着寒光。 不是夸张的比喻,是物理意义上的“咧到了耳根”,他边笑边开口:“摸得开心吗?” 声音不难听,但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转到后背的头,咧到耳根的嘴,尖刀一样的牙,女孩的脸,男人的声音。 李樟只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直冲到脑顶,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冲口而出! 他忙不迭的撒开了手,一边惨叫一边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 第43章 救命恩人 女鬼就那么保持着反着的脑袋咧嘴笑的姿势静静的看着他跑。 李樟两腿打颤脚底打滑,短短几步路摔了好几跤才摸到门把手。 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他拼命按着门把手,恐惧几乎达到了顶峰。 卫生间里的灯“嗞啦”一声暗了一瞬,之后就像接触不良一样明明暗暗的闪烁起来。 不稳定的灯光映照得女孩那张惨白的脸更加可怖。 他终于动了,缓缓抬起手,手动将头扭回了原位,这才抬步向李樟走来,那诡异的笑几乎像是缝在了脸上:“李经理,你不是喜欢玩儿吗?我来陪你玩儿呀~” 李樟惊惧的看着逐渐接近的女鬼,眼中布满了血丝,手还在疯狂的摇晃门把手,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裤子已经湿透了一大片,水淋淋的,肮脏不堪。 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不知是男是女的鬼走到身前,缓缓倾身与他脸贴脸,惨白的手向他的身下伸去,出口的男声满是调笑:“别紧张,既然你那么喜欢用这根东西,我就帮你用个够~” 李樟呼吸急促,脸孔涨红,所能承载的恐惧到了极限,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解脱了。 在极端恐惧的这一刻,他甚至连死都不怕了,反正就算女鬼接下来把他吃了,他也感觉不到了。 可是他太天真了,他的苦难还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陷入昏迷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一脸血,嘴角开叉到耳根的人强了他…… 身体的感觉很分明,他在梦中叫到嘶哑,醒不来也昏不过去,惨无人道的折磨让他的心神都崩溃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种事也有并不使人快乐的时候。 他不知道以往被他伤害过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现在的他很痛苦,痛苦得恨不能去死。 他曾经在那些女孩的耳边调笑的问她们“舒服吗?”,当时自觉很带感,可现在那个分不清男女的恶鬼咧着嘴贴在他的耳边问他“舒服吗?”时他却只想作呕。 他呕了,换来了左右开弓的几个大巴掌。 他在梦中痛哭流涕。 这场酷刑不知进行了多久,至少他感觉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做这种事了,这让他觉得恶心。 如果他的“这辈子”还能继续下去的话。 李樟的朋友玩着玩着忽然想起李樟去厕所很久没回来了,想到他喝了那么多酒,不知是不是跌到哪里睡着了,有些烦躁,却也只能起身去找。 走近男厕所,却见门前围着一大堆人在议论纷纷。 他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李樟在看热闹耽搁了,可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李樟,只得拨开人群往里挤。 直到挤到最前面,他终于看到了李樟。 原来热闹就是李樟。 只见李樟躺在厕所门口的地上,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在昏迷中,满脸的痛苦之色,上身的衬衫还好好的穿着,裤子却褪到了膝盖处。 他失禁了,地上有扭动挣扎的痕迹,由于扭动,干稀混合的给和得很均匀,然后糊在皮肤上泥泞不堪。 诡异的是,他的双手正死死的薅着自己的小豆芽,用力得手背青筋都暴起。 这……仅仅是看着都让人感觉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难怪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想来是都没有见过如此奇葩的事,开了眼了。 朋友眼前一黑,站在原地挣扎了好半天,才在救人和装不认识扭头就走中选择了救人。 主要是人是他喊出来的,对方又有些本事,今天若是不管他,容易遭到这人的报复。 可问题是李樟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想上前都无处下手。 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居然玩得这么花,连自己都下得去狠手。 这以后……够呛能用了吧? 啧啧啧…… 花。 要不然说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多走动、多认识几个朋友呢,否则不能清楚的认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与此同时,阮杉月的上司杨安平正在享受自己新买的按摩浴缸。 他本以为这玩意儿就是个智商税,没想到会这么舒服,整个人在水流的冲刷下舒服得昏昏欲睡。 忽然,一滴水滴到了他的脑门上。 他本不该在意,浴缸里的水是动的,偶尔溅起一滴也正常,可是这滴水是凉的。 冰凉。 就像快要入冬时的河水一样,冷得刺骨。 他被冰得一激灵,下意识一睁眼。 “啊!!!” 与李樟同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他的浴室。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只是水鬼来了而已。 她还是当时冯玉看到的那个造型,如同一只蜘蛛一般,四肢扭曲的贴在天花板上。 被水泡得灰白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下方一坨涕泗横流的往浴缸外爬的五花肉。 五花肉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可是越抖越没力气,浴缸又滑,他怎么也爬不出来,手上一个失力,整个人都跌了回去。 浴缸可不管他的处境,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 水浪铺天盖地的涌来。 刚才让他舒适无比的水此刻争先恐后的往他的口鼻里灌。 他无法呼吸,四肢越发绵软,根本爬不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淹死在自己的浴缸中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在水面上飘扬的头发,将他提了出来。 他以为刚才在生死关头,其实在外面的人看来,他的头只在水下一点点,只要用力一抬头,就能得到顺畅的呼吸。 可是他身在其中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差点把自己呛死。 “啪叽”一声,他被摔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激得他浑身一抖,总算是从即将死亡的恐惧中稍稍挣脱。 随即,一条浴巾落在了他的身上。 救命恩人啊! 不管这人是谁,此时的杨安平对他都无比的感激! 他抬起一双被水激得发红的眼,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个古装长发的男人,一身红衣很是惹眼,长相很俊秀,只是脸色过于苍白。 他正在语带无奈的教训什么人:“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乱看。不是给你说了轻易不要闹出人命吗?” 第44章 有点上火 然后,是一个年轻的女声:“我没有动手……他自己……” 这话说的,带着一丝茫然和委屈,乍然一听,还怪让人心疼的。 如果说话的不是那只能把自己平贴在天花板上的蜘蛛女的话、如果差点出人命的不是他自己的话…… 那应该是能听出委屈的。 杨安平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女挪动着四肢爬下来,不禁瞳孔放大、鼻孔翕张、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昏迷的边缘。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心神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接下来,救命恩人似是轻叹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瞳孔的墨色扩散开来,铺满了他整个清俊的眼。 那双转眼间就变得完全漆黑的眼紧紧的盯着他,轻声细语:“抱歉,她下手没有轻重,吓着了你,我来帮你压压惊吧……” 他说着,弯着唇角笑了,显然对即将开始的“压惊”项目充满了期待。 可是全程看到他双眼变化的当事人杨安平不太期待。 他甚至感觉到一股子尿意直冲下三路,手下意识的胡乱抓了一把,抓住了一块布料,只是这布料不知怎么被弄湿了,还粘哒哒的。 大脑已经不会思考的他下意识一看。 他抓住的是眼前红衣男人的衣角。 红色的衣角。 那是一种非常鲜艳的红色。 有多鲜艳呢?就像是新鲜鲜血的颜色。 为什么它能拥有如此纯正的鲜血颜色? 那是因为浸透这衣角的,就是血。 好多好多血。 不止是衣角,他的整件衣服,那件惹眼的红衣,整体,都是鲜血染就的。 新鲜的血,好似还在缓缓流动,流过他抓着衣角的手,滴滴嗒嗒的落下来,汇入地面的水渍中,形成了一片血泊。 空气里好重的血腥味,重到人几乎无法呼吸。 而且顺着衣?往下看,红衣下的双脚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悬浮于地面一小段距离…… 杨安平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没了主人的约束,下三路的闸口到底还是开了。 嗯……这哥们最近好像有点上火。 席骞皱眉往后飘了两步远,语带嫌弃:“怎的如此不中用?我还没有开始。” 他吩咐了水鬼转过身去,上下打量了杨安平一番,最后还是薅住了他相对干净些的头发,拖着人走出了浴室。 过不多时,外间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水鬼被声音吸引,有些跃跃欲试。 但她并不敢违背席骞的命令,只能在这边等,就很不开心。 * 第二天上午,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正在闭目修炼的阮绵缓缓睁眼,拿过一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 手机那边传来阮承玉的声音:“绵绵,你起了吗?” 阮绵“嗯”了一声。 阮承玉:“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说。” “杉月公司的那个经理,姓杨的那个,我给你发过资料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昨晚出事了。” “哦。” “他在自己的家里,一个人,不知怎么弄断了双手手筋,今早救护车把他拉走,说神智也有些不清醒,满嘴的胡言乱语。” “是吗?他很不小心。” “确实不小心。还有当时他们那个合作方,姓李的那个马脸,在酒吧卫生间里发酒疯,场面搞得很大,都闹上本地新闻了。 据说他现在还没醒,睡梦里一个劲儿的哭,而且……” “什么?” “算了,小姑娘不要听这个。 我想说的是,不止他们两个,当时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在昨天晚上出事了,包括那两个被你踢倒了骨折住院的年轻人。” “哦?还追医院去了?不错。” 那边的阮承玉轻笑了一声再次开口:“总之,这次要谢谢你,谢谢你这样子维护杉月…… 爸和我出手还未见成效,他们就已经倒了霉,还倒霉得如此解气,妈听到消息,脸上终于开了晴,早上多吃了半碗粥。” 阮绵轻“嗯”了一声:“挺好的。安神符她可还用着?” “用着的。这段日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妈精神一直不好,人都瘦了些,爸爸怕符被弄丢了,特地装进密封袋里塞进了妈的枕头里面,有了它,妈至少能睡个好觉。” “嗯。”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们总要向前看,沉溺于过去,是折磨自己,也是折磨家人。 只是道理都懂,人却到底是感情动物,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去走出来。” “嗯……我的房子很好,很合心意。” 那边的阮承玉愣了一下才接上她跳跃的思维:“那就好,你喜欢什么,就自己去添置,哥……我有往你的卡里打钱,不要舍不得花。” “不用打钱,我有的。” 阮承玉又沉默了一下:“妈去收拾你的屋子时,看到你放在床头柜上的卡,气得坐在地上哭了一场,你其实不必与我们分得这么清楚的,你知道的,阮家并不缺钱,至少不会养不起一个小姑娘。” 听到方莹雪又哭,阮绵隔空感觉到了头疼:“我终究并非阮家人,既无血缘,也无相伴之情,无功受?,心中有愧。” 阮承玉长叹了口气:“怎么会是无功受?? 且不论这次你救了杉月就是天大的恩情,只说当初若不是你来了,稳定了局势,哄着爸妈这么长时间,好歹有个缓冲,妈直接看到绵绵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爸那个人,不论平时怎么冷静自持,遇到妈妈的事情都是冷静不了的。 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看爸现在这样,他少年时期在家中处境不好,有过一段很压抑的时光,以至于患了抑郁症,有自毁倾向的那种。 是妈发现了他,帮他从黑暗中走出来。 咱们家里明面上爸爸是顶梁柱,其实妈妈才是顶梁柱的精神支撑,妈若是有个好歹,爸爸怕也会疯。 退一万步说,迎亲宴会闹出这种事,杉月要如何自处? 不论其他,爸妈和我再见到杉月,心中难免也是要有些别扭的,一个家会就此散了也说不定。” 阮绵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了下来。 她当初稳定局势是为了自保。 一缕幽魂初来乍到,又修为尽失,几乎没有自保之力,她需要摸清周围的情况,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阮承玉说的是事实,但她可不敢居功。 第45章 我没有吓唬她 阮承玉似乎也没想要她回应什么,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又道:“绵绵她不是阳寿到了,而是自杀的,是吗?” 阮绵眉头微皱:“你如何察觉。” 阮承玉的声音有些发闷:“那天……你抱杉月回来,腕表移了位,我看到了……伤口……那么大的…… 我是她哥哥,她从前没有这道伤口,我很确定,而你……以你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是真的,是吗?她自己走了,你才来的……” 阮绵没有回答。 阮承玉的呼吸声重了些,声音反倒更低了:“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反复与她说过,就算杉月回来,一切也都不会变!” 阮绵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她重活过一世,不想面对将来可能面对的困境,索性一走了之。” 阮承玉呆住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不可能的,就算她……她重活,我们终究不可能放弃她……难道我们放弃过她?” 阮绵将原主前世的事拣重点说了。 阮承玉那边久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我需要想一想,我先……先挂了。” 阮绵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想到阮承玉眼神这样利,心思也如此的敏锐,竟一下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时他并没有声张,现在来问她,想来心中已经确定了,只是想不通原因,想到她这里得一个答案。 可怜他对这个妹妹如此宠溺,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一时难以接受。 她坐了一会儿,起身下了楼。 与此同时,那间鬼室里热闹得像锅腊八粥。 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正在交流任务详情,方老六听完舒阳的战绩大声质问:“你不是真身上阵了吧?!你都不嫌脏?!” 舒阳横眉立目:“放屁!我怎么可能真身上阵?!幻术!幻术你懂不懂?!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入梦’?我只是给他托了个梦并引导了一下而已!全是他自由发挥的!” 方老六的声音小了些:“所以他真是自己揪断的?咦~” 舒阳一扬头:“当然,尊者说了要揪断他的作案工具,我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倒是你,你怎么搞的?听说你的主顾也尿裤子了?” 方老六把肠子搂回肚子里,用力抿紧风衣防止它们再掉出来,撇着嘴抱怨: “别提了,那小子不是一般的没用,我找到医院,就蹲在他的床头,用肠子做个套儿挂了一下他的脖子而已,他一睁眼瞧见我,‘嘎’一下就晕了,晕就算了,还屎尿齐出,可恶心死我了。” 一提到“屎尿齐出”,舒阳用力皱紧眉头:“是呢,你说他们怎么都管不住那个门儿?搞得那么脏,一点个人卫生都不讲!我都下不去手!” 旁边一个个子小小身形清瘦的白裙子女鬼幽幽接话:“不然呢?为什么总有人说‘吓尿了’,肯定是有依据的呀~” 舒阳凑过去,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肩:“哎王玥,你那个怎么解决的?” 王玥缓缓抬手,慢吞吞的把披在身后又长又直的黑发全都拢到前面挡住了脸,声音似远似近:“还我命来~” 舒阳笑得直不起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你这招都多老套了,怎么还拿来用?” 王玥又把头发拨回去,小心捋顺了,开口还是慢条斯理的:“不管招式老不老,好用就行了,我还没进行到单头飞行那一步,主顾就已经倒下了。” 舒阳不住的点头:“确实,你这招确实百试百灵。” 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王玥柔顺的秀发,羡慕的感叹:“主要还是你的硬件设施好,这发质,单头一飞都能飘起来,不像我,我假发,一点都不飘逸。” 他说着,怼了怼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西装男:“老吴,你负责的是平时跟尊者妹妹关系最好那姑娘的吧?你怎么吓唬她的?” 那个被叫老吴的西装男推了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我没有吓唬她。” 此言一出,所有鬼都看向了他。 老吴不急不徐的道:“我趁她不备,迷了她的心智,用她的手机群发了一些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她在背后吐槽谩骂周围一切同事和领导的仅自己可见树洞朋友圈、利用同事信任偷其工作成果后反咬对方抄袭逼人家辞职的证据,还有她撬了一个女同事男朋友后三天甩掉的自嗨战绩等等。 群发对象是她通讯录中的所有人以及她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并在所有消息最后附上一句‘你是傻b’。” 众鬼倒吸一口凉气,虚无的脑皮有些发凉。 老吴还在接着说:“然后上了她的身,在她所住的小区跑了几圈,并一路拿着喇叭高声呐喊‘我虚伪自私、背刺朋友,我有罪’。” 众鬼再次倒吸凉气。 舒阳喃喃的干笑:“你这……挺狠,太没道德了哈哈……” 老吴再次推了推眼镜,金边眼镜泛着寒光:“我都成死鬼了,我能有什么道德?” 舒阳冲他竖大拇指:“行,论心黑还得是你,怪不得老大让你去对付那个两面三刀的玩意儿,光吓唬一顿还真治不了她。 啧啧,原来这姑娘做这种先示好再利用背刺的事还不是头一回,而是个惯犯,小丫头家家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王玥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心眼儿这么多,一定能顺利解决这‘小小’的困境的,那我们就祝她勇敢面对生活吧~” 众鬼点头。 老吴微微一笑。 大家就昨晚的任务热烈讨论,显然都很兴奋,只有两鬼不太开心。 席骞看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老六还在抿着风衣堵肠子,发现有两人不参与讨论,唤了声水鬼:“你怎么不高兴?” 墙角蹲着的两鬼缓缓回过身来。 第46章 少一道程序 浑身滴水的水鬼脸色阴沉,她身边蹲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红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色青白,瘦小干枯,因为太瘦,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占据着整张小脸儿的半壁江山。 其实她长得并不丑,可不知为什么,光论形象的话,反倒比被水泡发了的水鬼还要可怖。 此时小女孩瘪着嘴,明显很不开心,不开心到眼看就要哭出来。 舒阳一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抱起了她:“哎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小祖宗,你可别哭啊,你哭起来我们可受不住!” 众鬼也纷纷过去安慰她。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之下才知道,她与水鬼的境遇差不多,才一亮相对方就差点翘了辫子,害她没得玩。 那个姓杨的好歹还挣扎了几下,她那个直接一个照面就瘫了。 听到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啊不,大家任务都完成得很好,她却连说都不知道怎么说,自然不开心。 这时房门被敲了一下,阮绵推门走了进来,众鬼连忙立正站好。 席骞跳下桌案迎上两步:“尊者。” 阮绵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都回来了,做得不错。” 众鬼扬头,有些小得意。 阮绵看见小女孩的眼角马上就要浸出血泪,问了一句:“谁惹公主了?” 这个“公主”并不是一个称号,而是小女孩的名字,她就是叫“公主”。 其实她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爸妈是双职工,生她的那年她妈妈单位裁员,因为生娃产假休得太长被裁掉了。 加上她是女孩,当时计划生育风声正紧,她父母不敢再生,又迫切的想要男孩,她占了这个唯一的孩子的位置,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在她活着的短短几年中,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饿得皮包骨头,而且动辄遭到打骂,她甚至没有一个正经名字,户口本上怎么写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叫她“讨债的”。 她太瘦小了,发育得太缓慢,死的时候实际上是六岁,可是看起来却像个三四岁小孩的身量。 她是小尖脸,大眼睛,如果好好养,将来一定很漂亮,只可惜,她的父母没有给她长大的机会。 那一年,她妈妈意外怀孕了,他们找了熟人,偷偷去医院查性别,查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那之后的一天下午,她妈妈破天荒的给她梳了头发,说是要带她出去玩,之后将她带进了大山里。 她渴了,她妈妈说给她找水,让她在原地等,结果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天黑了,她害怕,终于开始喊妈妈,一声声的“妈妈”在大山里回荡,喊不来妈妈,却引来了山中的野兽。 她死之后执念未消,在世间游荡着找妈妈,找了好多好多年,直到被高大师发现并拘起来做了鬼奴。 高大师的鬼奴中只有她这一个小孩子,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讨债的,舒阳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名字,要她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她说她最羡慕邻居家小女孩的娃娃,它不用干活儿,不吃饭也不会饿,还会被人抱在怀里,有漂亮的衣服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娃娃,只依稀听到那个小邻居叫它什么“公主”。 大家说,你喜欢,那就叫你“公主”好了。 于是她就从“讨债的”变成了“公主”。 龙魂鼎被阮绵拿下后,公主说她不想再去找妈妈了,她找不到妈妈,一个人太害怕,就留下了。 阮绵见她小,又喜欢娃娃,就说要不然烧个娃娃给她玩。 但她不想要,她已经是“公主”,不需要再有一个“公主”了,她只希望能像那个娃娃公主一样,有一条好看的裙子。 不是别人家不要的、属于自己的新裙子。 阮绵用红纸扎了件红裙子烧给她,她特别高兴,穿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 她终于变成了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 公主看见阮绵,将泪意忍了回去,从舒阳怀中挣扎着下来,低头站着:“没有的,尊者。” 阮绵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放在她的头上,目光淡淡的从众鬼脸上掠过。 众鬼垂手肃容站在原地,安静又乖巧,用全身诉说着“我们没有惹她”。 就连水鬼都起了身,贴墙站着。 席骞无奈接话:“她是没玩尽兴,属下看她小,本是想给她安排个轻省的活儿,结果那人胆子太小,公主一露面就吓瘫了。” 阮绵的唇边露出一个淡笑,放在公主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话却是对席骞说的:“既然如此,你看那几个人谁还能有余力的,让公主再去一次就是了。” 吴天华推了推他的眼镜,语声含笑:“去我那个塑料姐妹那吧,毕竟我并没有吓唬她,比起旁人,她少走了一道程序。” 舒阳想到他的手段,忍不住又开始笑:“看把你坏的吧。” 吴天华却没有笑:“比起外人的伤害,我确实更恶心身边人的背叛,这种人,死不足惜!” 吴天华就是被老婆和合伙人背叛破产负债,被追债人失手打死的。 面对一个背刺惯犯,他自然比别人更加痛恨。 公主抬头看向阮绵,眼睛亮亮的。 阮绵不管他们的任务分配,只从兜里摸出一个剪纸红发绳,走到桌案前一个大铜盆前烧了。 公主瘦得像鸡爪一般的小手中出现了两条很漂亮的红头绳,两端还有流苏穗穗。 舒阳眼睛一亮,自告奋勇帮她系好,左右端详了一番,啧啧称叹:“真好看!尊者巧手,这发绳跟裙子正相配,咱们公主更漂亮啦!” 阮绵看了一眼小公主,也觉得还行,便说起了正事:“这次的事你们做得不错,席骞,一会儿你将我教你的鬼修功法传给他们,这段时日你们就尽量在这里修炼,等到将来修炼有成,自也有你们的造化。” 众鬼都傻眼了。 席骞当先单膝跪地:“是,尊者!” 另几个一见,这才回神,连忙也跟着跪地行礼:“多谢尊者栽培之恩!” 阮绵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心里琢磨着应该给他们安置几把椅子,免得没地方坐。 房门合起,将尊者未来的七星鬼将关在了里面。 第47章 一个盘子 阮绵看了看时间,又回了楼上,走到一半就又接到了阮承玉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透着股筋疲力尽的虚弱感:“谢谢你,小筝,我要谢谢你。” 阮绵皱眉:“谢什么?” 阮承玉长长的叹了口气:“谢谢你在爸妈面前没有直接说出实话,若是妈知道……若是她知道,一定难过极了……” 他说着,声音有些发哽,急忙调整了一下才继续:“我知道,你瞒着这件事,只说她是阳寿到了,是为了不那么伤爸妈的心……” 他轻轻笑了一声:“呵,你看,多么讽刺,我们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还不如只与我们生活这么短时间的你能体谅妈、心疼妈……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她…… 算了,她的事,以后不说了,留不下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终究还是要珍惜眼前人。 小筝,下个周末,你回家吃饭吗?” 阮绵听着那边一直压抑隐忍着的哭腔,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好。” 听到她应声,阮承玉的声音精神了些:“那好,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就发给我,家里好准备,大约几点回也告诉我,我去接你。” 阮绵又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的面色有些严肃。 现在形势不太乐观。 阮家本来只有方莹雪这一个哭包,可是这一早一晚的,除了阮修诚还能勉强顶住,其余两人都开始向哭包无限靠拢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愁人啊愁人。 她肃着脸色,开始回忆惊艳了自己的那些好吃的。 打字刚打到一半,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那是个陌生的头像,上面是一句试探性的话【小姐姐,你那天说,三个月内,我若有难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阮绵看消息的工夫,对方又发来一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拍过照的。】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张合照,上面其中一人是阮绵,身边站着一个圆脸大眼的汉服小美女。 小美女的头微微靠向阮绵的肩膀,笑得两只大眼睛都弯了起来,特别天真可爱。 阮绵自然记得她,回复【记得,说你的境况。】 对方回话很快,显得很急切【这段时间,我家晚上总有莫名其妙的响动,去看了又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家里人频繁的生病、出意外,连我爷爷养的花都死了!】 【我本来没有多想,昨天我学校放假,还没到家就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广告牌砸死,晚上回家,半夜起夜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又有动静,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小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是精神不好,我只是实在不知道找谁才好了,我跟我爸妈说,可他们根本不相信,只说我眼花,可是我很确定,我看到了人影!】 【小姐姐,这算是你说的‘有难’吗?】 阮绵皱着眉看完,缓缓打出一行字【算,我可以保你安宁,但不是无偿的。】 那边回话依然快【我知道的!小姐姐,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绵回【你家地址告诉我。】 收到对面发来的地址,阮绵直接转身出了门。 小美女家境竟也不一般,地址是个别墅区,阮绵一进她家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阴气。 小美女叫唐月,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眼下青黑,小圆脸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见面时憔悴了不少,一只胳膊还包着纱布,看起来活动不太方便。 她说昨天突然掉下的广告牌虽然没有砸到她的头,但也划伤了她的手臂,但凡她的反应再慢上那么一点点,今天大家就得在停尸间见面了。 自阮绵进门,唐月就一路跟着她,一双大眼紧张的看着她。 阮绵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眉心一点,萦绕在她眉心处的黑气瞬间消散了。 唐月只觉得脑子一轻,被阮绵碰过的地方热热的,这段时间一直无法摆脱的那种烦闷感突然一扫而空。 她心中惊奇,眼睛都亮了许多。 阮绵倒是没再注意她,转头扫视了一圈空荡的房子:“你家人都不在?” 唐月垮下脸:“我爸上班,爷爷病了,我妈在医院照顾他,我手受伤了,我妈说我去医院也做不了什么,让我在家休息。” 阮绵点了点头,顺着不断飘散的阴气向源头处走去。 上了三楼,她顺着走廊一直走,一直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 唐月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跟着她走。 跟阮绵互通姓名后,她对阮绵的称呼从“小姐姐”变成了阮大师:“阮大师,这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阮绵观察了一下,阴气最浓郁的地方确实是在这里:“这间房里都有什么?” 唐月如实回答:“这是我爷爷的收藏室,他是一个古玩爱好者,喜欢收集一些古物,这里面都是他的宝贝。” 她有些为难:“是这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可是家里我只有这个房间打不开。” 一直在观察左右的阮绵转回头:“你爷爷最近是不是新得到了什么东西?大概在两个多月之前。” 唐月马上点头:“对对对!大师你好厉害!两个月前,我爷爷的一位老藏友提出与他交换藏品,为了多年的交情,我爷爷就同意了,那人带来了一个很漂亮的盘子,换走了我爷爷的一个玉石镇纸。 对了!说起来,我家里人开始出事,就是这个盘子来我家之后!是不是这个盘子有问题?!” 阮绵点点头:“我需要看一看这个盘子。” 她转头看向唐月:“你家里人既然不相信,此事还需好好沟通,只是要越快越好,时间再长,你们全家性命难保。” 唐月的小脸煞白:“那个盘子真的有问题?” 阮绵:“这个要看一眼才能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 唐月点头:“好好,我现在就去医院找我爷爷拿钥匙。” 阮绵转身向来处走:“走吧,我也跟你去一趟,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爷爷的病或许也与它有关。” 唐月忙不迭的跟她走,口中恨恨:“我就知道,家里人最近频繁生病,肯定是有问题,他们就是不相信!” 阮绵侧头:“你母亲近来是否也有些不适?” 唐月再次点头:“对!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体质不好,但这些年已经好多了,最近她又开始闹毛病,还总是无缘无故的头晕,有一次差点磕到桌角!” 第48章 藏灵 唐月一路碎碎念着,开车带着阮绵到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护工。 问过才知道,唐月的妈妈刚才低血糖差点晕倒,被送到别的病房输液去了,说是去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不出所料,唐老爷子的眉间阴气很重,双目浑浊,憔悴又苍老,浑身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气息。 两个护工见家属来了,识趣的躲了出去,留空间给他们说话。 老爷子是醒着的,看到唐月,还扯出一抹笑来:“月月啊,你怎么来了?你妈妈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唐月走上前去,拉住了老人家的手:“我没事,来看看您,爷爷,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努力笑着:“好多了,不要担心。” 他看到阮绵,笑着问:“这位是月月的同学吗?还是朋友?坐呀。” 唐月眼圈儿发红,一滴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起身想要介绍。 阮绵先一步说道:“您好,我姓阮,是唐月的朋友,今天到家里拜访,听她说您病了,就一起来看看您。” 老爷子呵呵笑着,努力抬手示意:“好,好,多好的小姑娘。月月呀,快招呼你的小朋友坐下呀。” 阮绵按住了唐月的肩膀,语声温和:“听唐月说,您有收藏古玩的爱好,那您知道‘藏灵’吗?” 老爷子艰难摇头:“这个真没听说过,小姑娘还懂古玩?” 阮绵笑了笑:“我不懂古玩,但略通些阴阳,所谓藏灵,是一些阴物或是怨气、尸气所生之灵藏于器物之中,藏灵的器物看起来往往更加精致灵动、摄人心魄,但有阴物盘踞,无论谁人得到,都会使主家不幸。 藏灵之器以古物居多,听唐月说您喜欢收藏,想与您提个醒儿,要小心防备收到藏灵之物,损害家人气运健康。” 老爷的脸色有些变了,刚想说话,病房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身形偏瘦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拧着眉头对唐月道:“月月,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在家里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还带人来打扰你爷爷?!你难道不知道他病了吗?!” 唐月这一早一晚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眼见爷爷在阮大师的引导下神色有变,明显是在思考,却被妈妈一顿搅局和斥责,紧绷着的弦断开,情绪上涌,眼泪瞬间滚落下来,猛的站起身: “我胡说八道?!这段时间我们家大事小事不断,爷爷突然病重、爸爸的事业不顺、你的身体不好,我!昨天差一点点就被广告牌砸死!这些难道都只是巧合、是我在胡说八道吗?! 昨晚我就跟你们说了,咱家客厅有动静,还有人影!可是你们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妈你看看我!我已经成年了!我上大二了!我不是小孩儿了!! 难道我会在爷爷病得这么严重的时候随便用这种事情恶作剧骗你们玩儿吗?! 妈!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有正常思维的成年人来看待!我说的话你为什么永远都听不见!” 唐月妈妈在外人面前被女儿一顿吼,气得直抖:“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东西,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这个世上意外多得很,谁人能不生病、谁家没有点难事儿?!难道都是有脏东西作祟吗? 我看你是被一些骗子的话术牵着鼻子走,人都魔怔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这些神神鬼鬼,怪不得成绩总是不上不下!” 唐月的眼泪哗哗的流,气得嘴唇都煞白:“我魔怔了?咱们家里这段时间诡异的事情还少吗? 冰箱里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没有了、好好的茶壶莫名其妙的从客厅跑去了阳台、晚上客厅里的响动、我好好盖着的被子半夜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沙发上去,害我感冒一个多星期! 你难道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还是你察觉了,但就是要强行去忽略! 难道你要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出了意外死在外面才肯认真对待我的话?!” 唐月妈妈被她这一顿输出给气懵了,听着唐月连“死在外面”这种难听话都说得出口,顿时暴怒,几步过来就扬起了手。 唐月流着泪,瞪着一双大眼睛梗着脖子,半分没有要躲的意思。 然而唐月妈妈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来,它在半途被截住了。 阮绵一手握住了唐月妈妈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额间一划:“天眼通!” 唐月妈妈一愣,刚想发火,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原本普通的病房、普通的白天此刻却是黑气缭绕、暗沉不堪,那些黑气如同有生命般在唐老爷子的头顶盘旋,仿佛正在吸食他的生命力。 老爷子的眉宇间也拢着一团黑气,映照得老人家神色越发不好,像……死人一样。 她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去看女儿,见她的头顶身边还算干净,猛的松了口气,这才抬头去看自己头顶。 一样的黑气盘旋,只是没有老爷子那样浓重。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阮绵今天穿了那件黑色鹤纹长衫,看着有股子仙气飘飘的意思。 她收回手,轻轻理了理袖口,声音不急不徐:“没什么,只是暂时让你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神神鬼鬼的东西而已。” 有些东西,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唐月妈妈看着是个固执的人,跟她讲道理发脾气都没有用,只有让她真切的看见了,她才会正视这个问题。 唐月看见妈妈的反应有些发愣,弱弱的扯了扯阮绵有衣袖:“妈妈看见了什么?能让我也看看吗?” 第49章 拈花仕女图 唐月妈妈怎能舍得女儿看到这些脏东西,马上斥责:“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看!别这么重的好奇心!” 阮绵轻按了下又要爆发的唐月肩膀:“你妈妈说的对,你不必什么都看到。” 这时病床上的唐老爷子终于再次开口:“小姑娘,你不是月月的朋友是吗?你是她请来的人?” 阮绵回过身,反手摸出一张驱邪符叠了叠,放进老爷子的手中。 唐月妈妈亲眼看着那些盘踞在老爷子身上的黑气如同被滴入了洗涤剂的油水一样,以他握着符箓的手为中心点快速向四处逃散,不禁再次睁大了眼睛。 阮绵却没有再理会她的神色,只是正视着老爷子的眼睛道:“是,老先生,我需要看一看您收藏室中最新的那件藏品。” 她淡淡的笑了笑,补充道:“它是不是漂亮极了?” 老爷子再次变了脸色,却迟迟没有开口。 唐月着急道:“爷爷!” 阮绵却再次按住了她,目光依然看着老爷子,语气很温和:“老先生,您要明白,这世间很多事皆不遂人愿,逃避并不是办法。 您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儿女亲人,不要祸及子孙。” 唐月缓了口气,平复了呼吸,一字一句的道:“爷爷,无论您想不想怀疑许爷爷,东西也都在那里,看一眼又能怎么样?您不想让阮大师看,是不想怀疑许爷爷,还是害怕知道真相?” 唐老爷子目光一震,眉头死死的皱着,终于开口喊儿媳:“秀之,出院,回家。” 唐妈妈惊讶:“您怎么可能出院?您的病……” 老爷子缓缓抬手掀了身上的被子,在唐妈妈震惊的目光中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明显并不容易,他喘着粗气,张开手,看着躺在手心中的符箓,又抬头看着阮绵:“大师辛苦,请再为我唐家奔走一趟吧。” 阮绵看着他的眼睛,老爷子抬眼与她对视,目光坚定。 阮绵抬起手,指尖带了灵力在他的额上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 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老人身体里残余的黑气瞬间消散,暗沉的脸色顿时亮堂了不少,不再死气沉沉。 阮绵灵根属火,有破魔之功,这一点灵力不止驱散了老人体内的阴气,也涤荡了脏腑内的浊气,有这一点灵气滋养,让他那快被阴气蚀空了的身体重新焕发了些生机。 唐老爷子不知阮绵都做了什么,只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体从未感觉如此轻松过。 唐妈妈站在一边,嘴巴一张一合,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月则是又惊又喜,在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阮绵的铁粉儿。 * 唐老爷子身上阴气虽然退了,但到底年纪大了,久病之下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养不回来,能少走动一步也是好的,于便坐轮椅被推着出院。 但就是这样,已经算是医学奇迹,惊动了好多医生来围观。 本来病得连抬个手都费劲的病人,说要出院,坐个轮椅就走了,还是人家自己下地走到轮椅边坐下的。 就离谱。 回到唐家,唐老爷子在唐妈妈和唐月的搀扶下,亲手打开了收藏室的门。 看得出来,老爷子真的很爱收藏。 这间收藏室很大,是两个房间打通了改建的,里面摆着一排排的红木架,几乎都是满的。 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 虽然在阮绵看来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也不知道为啥要如此珍而重之的摆在这里。 她对这些藏品不感兴趣,径直走向阴气的源头:一个静静立在架子上的盘子。 这个盘子是白玉的,正中间有一个拈花仕女图,玉质极好,看起来干净、剔透,像是少女的肌肤,整体泛着细腻柔滑的光泽,细看之下,甚至还有一点自然血色般的粉嫩感。 唐月是见过这个盘子的,当时只觉得漂亮,可现在知道它可能有问题,再看到这个色泽,却只觉诡异,甚至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盘子刚来她家时并没有这种粉光致致的莹润感, 她撇开眼睛不敢再看,小心翼翼的问阮绵:“大师,是它吗?” 阮绵微微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盘子,征得唐老爷子同意后,在唐月惊恐的目光中伸手将它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盘子中间的拈花仕女图很漂亮、很有意境,美人手持一枝梅花,微微侧头,唇角带笑,粉面含春,面目灵动得仿若真人。 阮绵将盘子来回翻看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眼满室的架子,想到唐月说这一屋子都是老爷子的宝贝,为免伤损,便示意众人退出去。 在路过最后一个架子时,她随手指了其中的一块玉玦:“这个东西,古墓里起出来的,阴气重,普通人家压不住它,不宜私人收藏。” 唐老爷子神色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目送阮绵像拿一个普通盘子一般随随便便的拎着那白玉盘走出去了。 众人来到一楼大厅,阮绵随手将盘子放到桌子上,抬头对唐月道:“关门关窗开灯拉遮光帘。” 唐月答应一声,连忙小跑着去了。 唐妈妈有些酸,这阮大师说话比她有用多了,她让女儿干点什么的时候女儿可没有这么痛快过。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阮绵一挥手:“你们出去或是上楼,总之,离开这里。” 唐妈妈一手扶着老爷子,一手拉着不太想走的唐月上楼去了。 只是唐月这会儿可能是吼了那一回心中郁气得到了一些疏散,也可能是从阮绵这里得到了安全感,整个人又恢复了些活泼劲儿,并不肯在房间里待着,跑出了门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偷偷向下看。 唐妈妈很紧张,赶紧跑出来试图将她拉回去,眼角余光看到阮绵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显是发现了唐月,但没管,继续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她拉不动女儿,见阮绵没管,应该就是没问题,也就只能由着她。 其实她也好奇,想着不能放女儿一个人在这里,就悄悄的趴在女儿的身边,扒住另一个栏杆缝,一起往下看。 唐月扭头看她,她也只作不见,假装不知道女儿发现她在这里了。 唐月:“……” 第50章 点将 唐月无奈的将头转回来,忽觉身边有动静,向另一边一扭头。 嚯! 只见唐老爷子拿了一个垫子放在地上,手扶着栏杆费力的坐在了垫子上,也扒着栏杆往下看。 【好么,阮大师要是现在抬头向上看一眼,祖孙三代三颗脑袋摆一排……】 阮绵五感灵敏,已经听到了动静,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唐家那三个都在那看,不过她并不在意,反正一会儿的战场波及不到他们。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困神阵,将盘子放在阵中,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个最小块的灵石,看了看,用指尖掰了一小点下来,剩下的又放了回去。 灵石(沫)一被放入阵眼,阵中的盘子突然冒出一股黑雾来,一声尖啸随之响起,刺得人脑袋发晕。 一只惨白的手自黑雾中探出,尖利的指甲泛着乌黑的色泽,直向阮绵的咽喉抓来:“何方道士,找死!” 阮绵眉头都没皱一下,挥手一个大嘴巴子将那出场酷炫的阴物扇回了阵中,自己一步出阵,右手指尖在左掌心画了几笔,反手结印:“召!鬼将席骞!” 话音未落,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点蓦然升起道道火光,一身红衣的席骞凭空现出身形,缓缓飘落在她的面前:“鬼将席骞,听令。” 阮绵抬手一指被困阵困在其中的女鬼:“噬灵。” 席骞双手一张,鸳鸯双剑在手掌中成形,红衣变轻甲,长发高束,沉声应道:“得令!” 他面色冷肃,眉间拢着煞气,转身入阵,困神阵中顿时鬼气大盛,厉鬼尖啸声不绝于耳,阴雾浓得看不清鬼影。 唐家三人眼睛、鼻孔、嘴巴,能张大的地方都张大了,这一套连招属实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人都懵了。 阮绵把活计扔给了席骞,这会儿倒是轻松了,回身寻了把椅子一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自顾自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喝。 过不多时,阴雾逐渐散去,终于能从氤氲雾气中看到朦胧的人影。 此时的战斗已经结束,一个穿着古代仕女服饰的女子被席骞穿在了剑上。 那女子身段儿纤柔,露出的一截腕子颜色瓷白,细腻柔滑,与那盘子上的美人图一模一样。 可它此时的面目却是狰狞万分,双眼血红,大张的口中尖牙密布,分外可怖。 席骞长发飞扬、漆黑的双目满是戾气,双腕一震,女子惨叫一声,整个鬼影都被生生撕裂成好几条,化成了粉白色的烟雾丝丝缕缕的汇入席骞的口鼻之中。 摆在阵中的那个玉盘应声而碎,不是裂,而是碎,碎成了捡都捡不起来的渣。 唐家三人:“……” 【这个男的看着也不像好人啊啊啊!!!】 【他真的是咱们伙儿的吗?!】 【啊啊啊大师你不要把他放出来啊!!!】 阮绵没看到二楼的三人组惊恐的眼神,见席骞解决了藏灵之鬼,便抬手撤了困神阵。 这阴灵道行不浅,对席骞来说无疑是大补。 此时他身上的气势更强,双脚落在了地上,长发乖顺的落回背后收拢在一条长长的红发带之中,眼中墨色逐渐退去,轻甲换回了红衣,脚步轻移,一步步走到阮绵的身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尊者。” 楼上的唐月眼睛瞪得像铜铃。 【尊者?尊者!小姐姐竟然是位尊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尊者,但这也泰裤辣!】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不尊重大街上的任何一个路人!】 【因为他\/她很有可能是一位隐藏的尊者!】 阮绵微一抬手让席骞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用“点将”之术召席骞为她战斗。 在看到那个藏灵的古器时,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东西适合给席骞进补,果然效果不错。 这个形似仕女的女鬼并不是人死后的阴灵,而是阴气与怨气附于古器,天长日久生出灵智形成的阴物,本质上还是一团阴气,没有人魂的杂质,最适合当个补品了。 席骞第一次应召,颇有些小激动,两只清俊的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阮绵:“都是尊者栽培之功。” 阮绵轻点了下头,收起茶水站起了身,抬步向楼上走去。 席骞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像个忠实的俊护卫,哪里还有刚才凶残的样子? 阮绵走上楼时,唐家三人已经站起了身,举止得当,笑容得体,好像刚才趴成一排的不是他们。 看到席骞竟跟了上来,唐家母女齐齐后退了一步,眼中带了些惧色。 唯有唐老爷子勉力支持,纹丝未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阮绵对唐老爷子表达遗憾:“那个玉盘保不住。” 都这个时候了,唐老爷子怎么可能心疼一个盘子,连忙摆了摆手,郑重的躬身致谢:“阮大师救我全家性命,一个盘子值当什么,更何况还是个不祥的东西,砸了才好。” 阮绵点了点头,翻手取出几张符箓递过去:“邪祟虽除,但唐家受阴气影响太久,于气运有损,驱邪符贴屋子正中,平安符带在身上。” 唐家母女亲眼看着阮绵原本垂在身侧空空如也的手就那么一翻,掌心再向上时就凭空出现了符箓,再次睁大了那四只相似度极高的大眼睛。 唐老爷子依然不动如山,脸色都没变,只是恭敬的双手接过,再次道谢。 阮绵又道:“唐夫人曾被凶灵选做了替身,身体受到阴气侵蚀,凶灵虽除,但她近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届时不必惊慌,过去就好。” 唐妈妈听到这话浑身一抖,脸都煞白了。 唐月急了,连忙上前一步:“阮大师,您是说我妈妈被那个阴邪选中了做替身?” 阮绵点头:“此邪灵非是阴鬼,而是阴气与怨气凝于古器,日久成灵,它想要脱离古器,就要寻一个替身,先用自身阴气侵蚀同化,弱其生气,再趁虚而入,一举夺舍。 哪怕替身因无法承受它的阴气而崩毁,它经这一遭,也不再只是依器而生的灵,而是可以自由来去的鬼了。” 唐月问了,阮绵就解释了,然而她还不如不解释,这一解释清楚,唐家母女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白,都快要没有人色儿了。 就连唐老爷子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那是一种深切的后怕,以及一种……恨。 第51章 席骞是谁 老许不只是他收藏爱好的藏友,更是志同道合的老朋友,相交几十年了,他是信任的。 所以在对方说要跟他交换藏品的时候,他直接就答应了。 交换藏品这种事,也说不清谁吃亏谁占便宜,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一般交情浅的他绝不可能同意,毕竟能进他收藏室的都是他心中的至宝。 老许用这个玉盘换走的镇纸也是他的心头爱物,只是爱物终究不抵交情,换也就换了。 那之后他再与老许通电话,老许总是支支吾吾,而且极其不愿提起那玉盘的事。 本来他没有多想,可如今再去回想老许前后的态度,才惊觉这整件事都是一场算计。 他用心爱之物换回来的,竟是全家的夺命符。 都说人老成精,他却是十年玩鹰,临老被鹰啄瞎了眼。 阮大师没来之前,他年纪最大,又与那盘子接触最多,所以最早病倒;儿媳被选中了做替身,这段时间身体频繁出问题; 小孙女是年轻人,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那个啥……对,脆皮大学生,受那东西影响也生过病,还差点出意外。 只有儿子想来因为是壮年男子,阳气盛些,虽然气运有些不顺,但身体好歹还顶得住。 但这都是暂时,若是任由那盘子里的怪东西壮大,他们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若不是唐月争气,不知从哪里结识了阮大师为家里破了这一劫,他们唐家岂不是要灭门了? 他被阴物缠死了不要紧,可若是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女有个好歹,他去到下面,要如何与他故去的老伴儿交待? 想来老伴儿都不可能让他进门的。 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住情绪,态度极度谦卑:“趁着大师还在,能不能再劳动大师神目,帮我看看其他藏品干不干净?” 来都来了,阮绵并不介意帮他看一眼,反正这是另外的价钱。 于是几人再次来到那间收藏室。 唐老爷子看着这一屋子宝贝,心情复杂。 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再看这些曾经的爱物,心中无法避免的产生了几分膈应的感觉。 虽然他心里清楚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问题,盘子的事跟这些东西也没有关系,可是在刚刚经历了险些灭门的惨祸后,他是真的无法再理智的看待这些东西。 阮绵从一排排木架前走过,又指出了一枚扳指上有些许残留的尸气,不多,像唐老爷子这样只是摆在这里不常拿在手中把玩,问题不大。 再就是那只玉玦,有阴气,阮绵说过了。 唐老爷子千恩万谢。 阮绵点头想要走,却见席骞站在那藏有阴气的玉玦前歪着头在看,聚精会神的,极其专注。 他很少对一件东西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阮绵看了他几眼,唤他:“席骞。” 席骞回过神来,连忙转过身:“尊者。” 阮绵向那玉玦扬了扬下巴:“你认得这东西?” 席骞挠了挠头,抬眼四十五度望天,苦思冥想状,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不好意思的弱弱开口:“这个……好像是我的……” 阮绵眉头一动,回身走近了几步垂目看去。 这是一块满雕的玉玦,做工精美,成色也很不错,是古时男子常见的样式。 唐老爷子不知道他们到底啥意思,但还是极有眼色的开口:“大师若不嫌弃,这玉玦便送与大师。” 阮绵其实看不上这东西,她之前所接触的一般都是灵物,这种普通的玉石如何能入她的眼。 但这里不是修界,这玉玦被如此珍而重之的收藏,想来价值不菲,她怎能白拿人家的? 不过席骞既然认得,又说是他的,或许是他生前身份的线索。 阮绵向老爷子摆了摆手:“老先生盛情我心领了,赠送倒是不必,借来一观足矣。” 唐老爷子忙伸手:“大师请便。” 阮绵这才伸手拿过玉玦在手里来回翻看。 席骞在一边幽幽道:“不,这个应该不是我的,只是我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纹大小都一样,但比这个新,也比这个有光泽,内侧刻了‘云生’两个字,我的名字,是我的好友送给我的。” 阮绵缓缓侧过玉玦,在内沿处看到了两个小小的字“云生”。 她眉梢轻动,低声道:“你想起了什么?” 席骞摇了摇头:“只有这些,只是在看到它时突然想起的。” 阮绵低声问:“云生,是你的表字吗?” 席骞摇头:“不是,是我的名字……不对啊,我是叫席骞才对。” 他皱起眉头小声喃喃:“不不不,云生……岑云生,我是岑云生……不,还是不对,我是岑云生,那席骞是谁?”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阮绵,眼中渐渐被墨色铺满:“席骞是谁?尊者?” 唐家三人看到他的变化,脸色大变,整整齐齐的后退三大步。 阮绵抬起手指尖的抵住他的额头:“静心!” 席骞一愣,眼中的墨色又缓缓退去,神情呆愣愣的看着阮绵,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道:“我记得了!” 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化作红色的烟雾散开了。 唐月被吓得浑身一抖,小脸刷白:“阮……阮大师,他怎么了?” 阮绵轻叹了口气,眼中带了一点担忧之色,缓缓将手中的玉玦放了回去:“无事,莫担忧,我先告辞了。” 唐老爷子看了看那玉玦,上前一步拦在了阮绵身前:“阮大师,实不相瞒,我打算将这里的所有藏品都捐出去,这玉玦既然是那位……的旧物,理应物归原主。 唐家的事,他出力不小,我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件东西对他能有所帮助,绝不是客套,希望阮大师不要推辞。” 唐妈妈和唐月瞪大眼睛看着唐老爷子,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老人家的心头肉,平时再是疼爱唐月,也不允许她进这间收藏室的,现在竟然说要捐出去? 她们莫不是幻听了吧? 阮绵有些诧异:“都捐出去?这里的东西并无大不妥。” 第52章 别嫌弃我 唐老爷子苦笑摇头:“为了我的爱好,险些害了儿孙,我已经无法再面对这些东西了,捐出去,好歹是个贡献,我已经决定了。” 他有心拿起那玉玦来送到阮绵面前,奈何有了心理阴影,实在不敢下手,只得再次开口:“大师不必为难,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玉玦有阴气,本来送不出手,只是因为跟那位大将有些渊缘,我才敢开这个口。” 阮绵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客套,这东西也确实是席骞的,才终于再次将那玉玦拿在了手里,向唐老爷子郑重的施了一礼:“多谢唐老先生割爱,在下日后定有回报。” 唐老爷子连道不敢。 阮绵心中记挂着席骞的状态,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了唐家。 做为能被她召唤的鬼将,席骞的魂魄与她之间是有关联的,只是不是鬼奴契,而是更自由平等的从属。 阮绵能顺着这丝牵引找到他的所在,只是越走,周围越是熟悉,最后竟走回了碧水湾。 席骞就站在阮绵初见他时的那条路上,半仰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阮绵一走近,他便察觉了,但他罕见的没有马上迎过来,只是站在原地轻声道:“尊者,我是岑云生。” 阮绵“嗯”了一声。 岑云生的声音依然低沉:“我想起来了,席骞不是我,他是我的朋友。” 阮绵温声:“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岑云生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生死之交,真正过命的交情。” 他转过身,怔怔的看着阮绵,眼角滑下一滴血泪:“我们是弘朝人,本是江湖中人,可是时逢乱世,朝廷只顾内斗争权毫无作为,边关失守,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江湖义士纷纷前去边境助朝廷守城,我们便在其中。 那一次,我们因刺杀敌军主将身陷敌营,席骞与我约定分头突围,突围后去落云城外眠月亭汇合。”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皱起,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可是我……我当时伤重,敌军太多,好像永远也杀不完,我最终……力竭,被乱刀砍死。” 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身体发颤,一身红衣也跟着轻轻颤抖:“我当时……伤得太重了,没有时间包扎止血,血就一直流,到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被一刀砍倒之后,很多刀就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生生剁成了肉酱…… 我死以后,不知怎么的,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只记得要去眠月亭与席骞汇合。 我在那里等了很久,久到眠月亭都没有了,这里被建成了城池,也一直没有等到席骞。 时间长了,我连等在这里做什么都忘了,记忆里就只剩下席骞的名字,在遇到尊者之前,我感觉自己就要消散了。” 岑云生抬起双手,召出阮绵送给他的那杆长枪,怔怔看着,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吵醒了什么:“您知道吗?席骞是用枪的,他是个武学奇材,自创的连云十三枪是他的成名绝招。 他教给我,我却总是练不好第七招,始终无法练得圆融……” 他看着阮绵,眼中带着一丝痛苦的茫然:“我就说,席骞是该拥有一杆长枪的,我没有记错,只是我练不好他的连云十三枪。 我猜,席骞没来,可能……可能他也战死了,来不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投胎都不知投过几世,更不可能会来了,怪不得我一直等不到。”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当年的眠月亭,战死的岑云生忘了一切,却记得最后那个眠月亭汇合的约定,他在这里等了太久,等得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等,只记得有个人叫席骞。 阮绵走上前一步,轻拍了拍他的肩:“时移世易,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不要再困于往事,也不必再等了。” 岑云生愣愣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阮绵轻叹了一声。 岑云生忘记前生,是因为死得太过惨烈,以至于魂魄伤损,在遇到她后,魂体得到了滋养,这才逐渐恢复。 这一次的阴灵大补,又有那玉玦作引,这才又想了起来。 只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时尚能每天傻乐呵,如今想起前生,却痛苦迷茫不知前路,实在是让人无奈。 她抬手画了一道引魂符点在他的额头上,转身向来路走去。 岑云生不可能反抗她,只呆呆的被牵引着往回走。 一路都很安静的岑云生在回到家中鬼室后,看到刻着席骞名字的牌位突然就绷不住了,抱着牌位坐在地上嚎啕痛哭了一场。 阮绵没有再劝他,还将不明所以的六鬼都赶回了龙魂鼎中,自己回身退了出去,给他空间让他自己哭个够。 第二天阮绵再进鬼室时手里拎着一个新的牌位,上面刻着岑云生的名字,且同样安排了聚阴阵,主打一个一模一样。 岑云生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看到阮绵进来,还像从前那样迎上两步,却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愣住了。 阮绵一见他神色又要变,急忙放下牌位转身就走。 岑云生追了两步,却只看见了合起的门扉:“……” 【尊者我没哭!您别嫌弃我!别抛弃我!尊者!】 然而尊者听不见,尊者已经火速逃离现场。 下午时分,鬼室里的设备得到了更新。 里面放了八把太师椅。 背对着桌案的正中间放了一把,它的前方左侧放置了单独的一把,再往前,是两侧各三把,这些椅子可以让阮绵和众鬼们商量事情时有个地方坐,而不是站成一堆。 正中座位自然是阮绵的,往下是岑云生,再往下那六鬼理论上是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不过他们默认了武力高的往前坐。 于是水鬼坐在了前面。 水鬼的对面是公主,身侧是王玥,王玥对面是方老六,后面俩是舒阳和吴天华。 不是后面两位男士谦让女生,只是单论武力的话,水鬼之下,小小的女孩小公主和黑长直温柔王玥才是最猛的。 他们真的打不过,嘤~ 方老六生前是混黑的,金牌打手,武力担当,死亡原因是落单的时候被对手帮派埋伏围攻,他砍倒数人后一时不查被人一刀划开了肚子。 这货也是真硬气,当晚他穿了件长风衣,就直接将风衣左右一抿按住伤口,单手又砍倒了好几个,甚至提着刀追了最后一人半条街,直到有一个行人惊呼“那个人肠子掉出来了!” 他低头一看,因为他的剧烈运动和奔跑,失去肚皮束缚的肠子果然流了出来,他的身后是淅淅沥沥的一条血路。 当时他就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再也没能起得来。 第53章 清醒着残忍 成鬼之后,方老六是日常最忙的人,因为他需要不停的将他那些不听话的肠子搂回去,不要拖在地上。 至于老吴和舒阳这俩,一个靠心黑,一个靠幻术,咳,不以武力见长。 人家俩人儿说了“拼拳头的都是下乘啊下乘”。 周末的时候,阮绵如约回到阮家。 阮杉月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精神状态,处处透着精英白领的知性,除了对阮绵的态度热情了些,看起来与从前一样。 方莹雪也好了很多,人明显精神了些。 阮杉月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有女儿陪伴,对她是很大的安慰。 她状态好转,阮修诚的情绪明显更稳定了,一派沉稳大家长的样子。 倒是阮承玉看起来有些憔悴,据方莹雪说,他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有些失眠,所以看起来气色分外不好。 做为一个慈母,她本是想把自己的安神符给儿子用的,但这个提议被阮修诚驳回了,理由是: 年轻人欠历练,他需要自己调整,不可溺爱。毕竟公司以后是要交给他们兄妹的,一点工作压力都扛不住怎么能行? 对此阮承玉只能抱以苦笑。 阮绵倒是知道他其实是为了什么状态不好,这是安神符也救不了的心病,需要他自己走过去才行。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送了他一张符,就当是帮他晚上时能睡个好觉,不要在夜深人静时胡思乱想。 阮家人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在餐桌上聊些各自的事情,气氛很融洽。 阮绵不会多说什么,但她并不排斥这些柴米油盐的家长里短,听着还挺有意思。 方莹雪恢复了精神,餐桌上她就是输出王者,大部分话都是她说的。 阮修诚负责笑着点头+偶尔附和。 方莹雪说,之前接触她求剧本的事情有结果了,对方等不及新作品,就买了她现有一部作品的版权,说是演员都定下来了,马上就要开机。 剧方很尊重她,选角的时候特地请她去参与了,并且承诺绝不会有过多改动。 她看过修改后的剧本和演员试戏,后续她不打算再跟,但就目前来看,整体还挺是满意的。 家中几人都劝她不要不管,要多关注这件事。 毕竟发展事业是分散痛苦的最好方式。 阮杉月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已经在阮氏办了入职,家里又没人陪她了,她白天忙一些,晚上累了,又有安神符,直接倒头就睡,更有助于她平稳渡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堆积了心血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确实多看着更好些。 方莹雪点了点头,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你们知道吗?步家的大儿子好像失踪了。” 阮绵眉心一跳。 步家大儿子? 步峥? 又丢了? 就这个出事频率,他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 然而这一次不是魂儿丢了,而是人丢了。 说是已经不见两天了,步家已经开始找人,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开。 阮修诚点头表示知道这事儿:“确实是不见了,出门时说是去散心,结果一出去就失联了,他一个人走的,步总联系不上他,也查不到他的去处,已经有些急了。” 阮杉月也参与话题:“他那么大个人了,已经说了是出去玩,联系不上可能是走到信号不好的地方去了也说不定,才两天,不至于着急的吧?” 方莹雪拍拍女儿的手背,说话轻声细语:“月月你不知道,如果是别家的小伙子出门,当然不至于,关键是步家的老大不总是闹那毛病么,父母免不了就分外担心些。” 阮杉月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了?身体不好么?” 阮修诚解释道:“倒不是身体怎么样,就是小时候动不动睡着就叫不醒了,说是丢了魂儿,要找人叫魂才能醒过来,弄得挺玄,那几年时不时就要闹上一次,只是近些年好多了。 要不然你以为那么个从小样样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继承权?单论能力,人家可不比你哥差。 可是现在他已经二十好几了,你哥已经在公司决策层,而他在步家公司还只是担个虚职没有实权,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毛病,怕他哪天就一睡不醒了,在他身上的投入都会打了水漂。 步家有压着这事,只有圈子里的少数人知道,加上他长大些之后睡不醒的时候就越来越少,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你们小一辈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阮杉月皱眉:“只让他挂个虚职,步家是放弃他了么?就因为他生病?” 阮修诚点头:“差不多吧,步总夫妻俩在得知大儿子治不好后就打算要二胎,只是一直怀不上,前些年做了试管才有的小儿子,现在正在全力培养小儿子。” 阮承玉插话道:“他家小儿子现在快上中学了吧?” 阮修诚再点头:“应该是。” 阮绵夹了个鸡翅进自己的碗里,两头一咬,夹住一头一嗦,一个鸡翅变成了两根干干净净的细骨头。 她把骨头扔掉,嘴里嚼着肉默默的听着。 怪不得她那几次见步峥,那人明明谈吐温和、进退有度,身上却总有一种很割裂的、淡淡的厌世感,与家人的相处也怪怪的。 他聪明,想来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父母对他的态度,从此以后,他再优秀也都成了徒劳,在这个世间甚至于家里人心中始终无法留下名字。 也不知道他在看到那个用于取代他的弟弟出生、在他身边长大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再想到上次步峥的镇魂符被撕事件,步家夫人的反应就很好解释了。 被放弃的老大和全力培养的老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时步峥说到镇魂符没了的原因时表情其实很淡,但阮绵却还是莫名其妙的记了很长时间。 那是一种淡淡的怅然和无奈。 他们相处不多,但从仅有的相处中能看出步峥是个通透的人,很多事想必他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而他的父母与他相处日久,只会更加了解他,八成也知道他看得透,只是大家都不会说破。 大家都清醒着糊涂、清醒着残忍。 第54章 粉色礼物 只是阮绵不明白,既然放弃了,为何不彻底放弃,还偏要在很多时候表现出在意、维护那表面的慈爱呢? 也许因为毕竟是亲儿子,血脉亲情总是在的,危及性命时终究是舍不得。 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 他们让他身处漠视,却又始终给他一丝希望;让他懂得自己已经被放弃,不可相争,却又被勾连着丢不下放不开,反而如钝刀子磨肉一般。 画地为牢。 方莹雪记得上次步家通过冯时来找阮绵的事,转头看了看她,见她好像对此事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有再说。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只要管好自己的儿女就够了。 嗯,阮绵也要算在她的儿女之内。 就算阮绵现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云筝,可方莹雪却固执的觉得她也是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来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懂事又招人心疼的小筝? 这就是儿女缘份,解释不清的。 反正她不管,在坐的这三个都是她的。 吃了饭,阮绵被方莹雪和阮杉月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坐了一会儿,陪她们(主要是方莹雪)说了会儿话,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得以脱身。 回去的路上,阮承玉当面向阮绵道了谢,把阮绵送到家之后,还送了她两件礼物。 第一件礼物是辆车。 因为阮承玉认为阮绵的车库里应该有一辆来自哥哥的座驾。 虽然阮绵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原则上来讲连养妹都不是,但她也应该有一个哥哥,正好她还需要继续姓阮,那他自然是现成且当仁不让的。 既然有了哥哥,那来自哥哥的座驾就得拥有,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逻辑闭环了。 于是这件礼物就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据阮承玉描述,那是一辆……粉色的玛莎拉蒂,很漂亮,特别适合女孩子开。 并且他声明这是他专门选来送给云筝的,与原来的阮绵没有关系。 在他的认知中,粉色跟女孩子非常适配,并且所有的女孩子都无法抗拒粉色,送女生东西,选粉色肯定错不了。 他还送过以前的阮绵粉色的口红,虽然没见她用过,但想来应该是因为它太漂亮,没舍得用掉。 扯远了,反正他送出这辆粉色的车子,本人对这份礼物是充满自信的。 他甚至还兴冲冲的掏出手机给阮绵看车子的照片,说明天车子就能送过来。 阮绵看着图片中那辆粉粉嫩嫩的车子,脑门子突突的跳。 但见今晚一直很沉郁的阮承玉难得显出兴奋的神色,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她发现了一件事,就面前这个男的,他若是要送礼,那就必须要送出去,送不出去就浑身刺挠。 算了,将来再从别的地方给他找补回来就是了,何必在现在扫他的兴。 比如在他办公室给他摆个起运阵什么的应该可行。 阮承玉见她很喜欢(?)自己的礼物,就很高兴,这段日子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感都散了些,然后他掏出了自己的第二件礼物。 一条粉钻项链。 阮绵:“……你……” 阮承玉振振有词:“女孩子都应该有很多首饰,你搬出来时什么也没带,衣服要自己添置,首饰也没有,这很不合适,我前些天去一个拍卖会,看到这条项链,感觉很适合你。” 他还在安抚:“你不要着急,首饰这些东西也是要慢慢积累的,等我再看到好东西会再买给你。” 阮绵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 【罢了,回头再给他炼一炉延寿丹吧。】 别说,这粉叽叽的玩意儿瞅时间长了还挺好看。 她合起首饰盒子,神色有些不自觉的温和之色:“这次就算了,下次就不用给我买了。” 阮承玉抬头,神色很认真:“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你搬出来自己住,阮家若什么都不买给你,外界可能会有些恶意的猜测和闲言碎语,将来你在外行走可能会有些不便,甚至受委屈。 总之,这些你都不用管,你是修行之人,世俗的事就不必管,按你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生活就好。” 阮绵微愣,随即低低的笑了一声:“行。” 阮承玉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放心的点头:“那我走了,明天车到了告诉我一声喜不喜欢。” 阮绵“嗯”了一声,目送他的车子开走。 按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么? 那她要做的事可能就有点不太符合他们的价值观了。 希望阮承玉将来不要因为这句话而后悔。 阮绵慢吞吞的走上楼梯,神情很是舒缓。 与阮家的这个距离对她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不会太远,但也不太近。 她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又不是完全独立于世间。 对她来说,刚刚好。 只是希望明天到来的那辆车不要太过于炸裂。 推开卧室的门,阮绵第一时间看到了沙发处的两只绿眼睛。 她淡定的开了灯,看向跳下沙发向她走来的小黑:“你怎么来了?” 小黑后腿用力一蹬,熟练的跳到她的肩上蹲好,“喵喵”叫了两声。 阮绵将手指搭在小黑的额间,就“听”到了小黑抱怨一般的话【你有好几天没去猫窝了。】 阮绵拍拍它的头,迈步向浴室走:“这几日事忙。你若无聊,为何不去寻你的朋友?” 小黑把脑袋往她的手心里一拱【小谢自己搬出去住了,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多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学习和锻炼,我不想打扰他。】 阮绵点了点头。 谢家的那个少年心性是真的不错,她也是挺欣赏的。 小黑又拱了拱她【其实我刚刚才从小谢的新住处出来,他之前因为生病耽误了上学,就找了个大学生做私人家教,但那家教今天无故缺课,联系又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躁了,不守信用。】 阮绵往浴缸里放水,抽空点了点头。 小黑还是拱她【本来是今天上午的课,小谢攒了些题目想要问她,结果人没来,手机也关机了,就离谱,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大白天关机的?】 第55章 救我 阮绵走到洗手台前开始用梳子打理头发,继续点头。 小黑轻盈的跳到洗手台上,来回走动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 阮绵一手拿梳子,一只手递给了它。 小黑马上凑过来【说到手机,我想把尊者的手机号留给小谢。】 阮绵垂目看了它一眼。 小黑解释【今天他说他好想能够找到我,我又没有手机,就只能留你的,他若想找我,就会给你打电话。 有个能联系的方式,他能有些安全感,毕竟只能被动等待的日子真的很苦。】 阮绵点头:“行。” 小黑跳了起来,再次蹦到阮绵的肩上,用它的小黑脑袋在阮绵的头上一顿乱蹭,叫声含糖量直线上升。 阮绵哭笑不得。 小黑蹭够了,又一跃下地,闪电般跑走了。 这应该是迫不及待的去和它的朋友交待这件事了。 它是真的很用心的对待这个人类朋友,希望谢家的这位小少爷不要辜负它,否则……呵呵。 等阮绵泡完澡,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一接起就是一连串的猫叫。 阮绵无奈叹息:“小黑,我听不懂你的猫语。” 随即,话筒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音色:“您好,请问您是小黑的主人吗?” 阮绵认真想了想:“我是它的朋友。” 谢星驰笑了开来,单听声音很开朗,一点也不像个曾经垂死的阴郁少年:“那真巧,我也是小黑的朋友,它真的很厉害,可以交到很多朋友。请问,您平时可以找到它吗?” 还未等阮绵说话,小黑又叫了开来,似乎在抢着回答“可以可以”。 阮绵笑了一声:“多半时间是能的。” 谢星驰像是轻松了口气,语气更加轻快:“那真是太好了,我以后可能会麻烦到您,希望您多担待。” 小孩儿还挺有礼貌。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阮绵应了声:“可以。” 谢星驰毕竟还年轻,因为小黑的原因,他对阮绵有着天然好感,情绪也不必伪装,听到她的应声,明显很高兴。 他刚再说了个“谢……”字,就停顿了一下,接着快速道:“有电话进来了,我先接一下,您稍等。” 阮绵“嗯”了一声,那边便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谢星驰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 阮绵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那边的小黑又开始“喵”起来,声音有点大。 谢星驰小声道:“小黑你不要闹……不要挡着我……” 然而小黑却还是在对着话筒叫,明显是有话要对阮绵说。 阮绵皱了皱眉:“小黑,你过来寻我,再与我说。” 小黑又叫了一声,像是应答,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谢星驰很是羡慕:“您居然能听懂它说话吗?真好……我叫谢星驰,还没有请教,我该怎么称呼您?” 阮绵:“我是阮家阮绵,你或许听说过我。谢小少爷,小黑与我说起过你,放心,日后若有事寻小黑,可与我联系。” 谢星驰再次道谢,非常有礼貌的挂了电话。 过不多时,小黑跳窗进来,对着阮绵就是一顿喵喵喵。 阮绵伸手过去,终于听懂了它在表达什么【尊者,事情不对劲,小谢的那个小家教应该是出事了。 刚才小谢接到她的求救电话,只哭着说了句‘救我’,小谢还没开口,那边就没声了,只依稀听到被闷住了的哭声,电话也很快被挂断。 人命关天,小谢已经报警了,警察那边一核对,说今天有自称女孩父母的夫妻报过案,说女儿失踪了,但因为当时时间不够,只有记录,没有立案。 小谢联系了她的父母,她家那边已经像塌天了一般。】 阮绵点点头:“你来寻我,是想要我帮忙找人?” 小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对方把求救电话打到了小谢那里,他已经脱不开身,我想让事情快些解决,不要闹得太大,免得被谢家注意到小谢最近的动作。 您也知道,他那后母容不得他,若知道他好了,说不定会对他使什么阴招。 而且那个女孩我见过,人挺好的,尊者,我……】 阮绵知道它接下来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不会让她白白出手之类。 她抬手阻住了小黑的话:“若只是寻人,只要有沾了她气息之物和她的生辰八字,于我而言并不为难,举手之劳而已。” 她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是如此的良善,怎可能见死不救?】 上次小黑送了她一大箱子灵石、炼丹炉、乾坤袋三大件,却只换了两炉益精丹,实是亏了,这次它既然开了口,又只是一桩小事,哪有不帮之理? 小黑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尊者大善”。 阮绵通过谢星驰联系了那个叫于露的女孩父母,想要取些于露的贴身之物和生辰八字。 本以为这么玄之又玄的事不会有几个人相信,此举会受些阻力,不想那于露的父母因为女儿失踪之事已经快要急疯了,只要有法子,是什么都肯信的。 这时候若来一个骗子利用此事骗他们钱财想必是一骗一个准儿。 人命关天,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一来一回太费时间,阮绵问了地址直接打车找了过去。 于露的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大概七八十平米的双室房子,昭示着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家庭。 于露妈妈双眼红肿头发篷乱,将阮绵迎进屋后就直接将她领到了女儿的房间。 相比整个于家而言,于露的房间几乎算得上是最精致的地方了。 床上的床品不见得多昂贵,但用料很不错,睡起来应当是舒服的。 床边有一个非常大的学习桌,上面抬摆满了一摞摞的书,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护眼台灯,靠墙边几个及顶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几乎没有空位。 靠里侧还有一个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比赛的奖牌奖杯,还有两个厚厚的奖状册子,不用翻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个女孩学生生涯中的光辉战绩。 总之,推开这道房门,一股子属于学霸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女孩,是举全家之力培养的。 第56章 神个屁 阮绵走到床边,在枕头上搜罗了几根长头发,直接在她的屋里起了寻踪阵。 很好,学霸。 精致的秃头少女,头发可以在各个地方,但就是不在头上。 谢星驰也跟了过来,这时候刚进屋,看见阮绵时睁大了眼睛。 谢、阮两家住得近,他当然是见过阮绵的,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阮绵。 她的长发用一根样式古朴的银簪简单的挽了个低髻,穿着一件烟灰色鹤纹刺绣长衫,白色丝绸暗绣内搭,黑色长裤衬得双腿修长。 总之,就很不一样,从气质到气势,跟之前见到的阮绵根本不像一个人。 阮绵这边收了阵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于露妈妈两步抢上前,颤着声音问:“大师,能找到吗?” 阮绵站起身,肃容道:“她在向西南方走,离我们已有千里之遥了。” 于露妈妈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会……这……是不是算错了……” 阮绵闭上眼睛手指微动,很快又睁开双眼:“位置不会错,她此行大凶,家中需有心理准备。” 于露妈妈急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被站在她身后的丈夫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谢星驰也傻眼了,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蹲在阮绵肩头的小黑。 小黑用它的的黑脸十分严肃的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质疑尊者。 于露妈妈缓过一口气,直接挣开了丈夫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气息都难以接续:“大师算得出露露的方位,一定也可以救她…… 上天有好生之德……求大师出手救救我的露露……我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绝不让大师白白辛苦的!” 并非是她溺爱女儿魔怔了,谁的话都相信,而是她自从今天一大早于露出门时心就一直突突的跳,跳得她心慌气短,不得安宁。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给女儿打电话,心中的声音促使她想要叫女儿回来,可是却再也联系不上。 她马上拉上丈夫去报警,可是时间太短立不了案。 旁人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连一刻也等不得,像个神经病一样孩子出门半天就要报警,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或许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冥冥之中让她有一种即将失去的心慌感。 女儿几乎是她生命的全部,若是女儿真有个好歹,她不知自己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今晚女儿打回的那个求救电话让整个于家炸开了锅,也让她心中的预感成了真实,她怎能不怕? 她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换她的女儿现在、立刻就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 一个母亲的真情实感,最让人动容。 阮绵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俯身单手将于露妈妈从地上拉了起来:“好,我会尽力营救令爱。” 这个活儿,她接了。 于露妈妈有一句话说得对,上天有好生之德,于露的卦象凶险至极,她有这个能力,确实不忍袖手旁观。 这是她心中的道。 从于家出来,阮绵给阮承玉打去了电话:“我今晚能用得到那辆粉色的车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阮承玉那边却明显还是工作状态,他闻言有些惊讶:“你等不及要开了吗?果然,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粉色的东西,你等我给你联系一下。” 他很快又补充:“但你不要玩得太晚,早些休息。” 小阮总很有面子,大半夜的,竟真的将车给提了出来。 阮绵让谢星驰回去,自己上了新车。 她的修为尚低,不能御风也不能御器,这次是个远路,还是开车方便。 其实她早就有了买座驾的想法,前几天还特地找冯时借了辆车实践开车,感觉这事儿对她而言并不难。 冯时对于能对阮绵做出贡献这件事非常兴奋,他不仅提供了自家车库内的所有车子让她了解各种车子的特点和驾驶方式,还特地联系人找了场地给她练习,并连夜整理了交通法规重点资料打包发给了她。 他还不怕死,阮绵练车,他就全程坐在这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副驾温声细语的指导,那叫一个面面俱到。 阮绵试过,感觉开车跟御剑略有共通之处,优点是不消耗灵力,缺点是手脚忙活了些,问题不大。 比如这会儿,她在路上风驰电掣,越开越顺手,越开越放松。 夜里车辆少了些,她的发挥空间更大了,坐在副驾的小黑尾巴毛都炸了起来。 阮绵本是想要自己去的,可是小黑觉得这事儿是它求了尊者出手,那它必不可能毫无作为的将一切都扔给尊者,硬是跟着来了。 一路上阮绵又起了几次寻踪阵确定方位,用最快的速度去追赶,同时召了岑云生,通过他下达给舒阳一个任务。 当天晚上,宁城警局局长做了个梦。 梦中一个穿着牛仔长裙的长发女孩对着他哭诉了一晚上,她说自己叫于露,现在身在西南方向,正处在生死边缘,要他这位人民大英雄赶紧救她性命。 她一晚上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好像生怕人家会忘了,局长醒也醒不来,只能被动的听着她哭。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局长头昏脑胀,却宛若重生,满脑子都是《于露》、《西南方向》、《生死边缘》。 当他捂着闷痛的额头到了警局,鬼使神差的一问,竟真有个叫于露的女孩被报了失踪,还有半夜求救的报警记录。 他顿时惊了,但查案这种事怎么可能以一个梦境为准,他只能提了一嘴可以向西南方向找线索。 在有针对性的细查之下,竟真的发现了可疑车辆。 大家都说局长神了。 局长喝着枸杞茶,揉着自己的脑袋 【神个屁,你要是被念了一晚上的经,你也神。】 大家加紧追查了一天,根据现有线索,初步可以断定于露是遭到了绑架,而且她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与她一起的应该还有两个女孩子,只是时间不长,家中反应没有于家这么大,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绑匪很有经验,各种套牌,一路上还几次换车,很快线索就中断了。 第57章 报警 当天夜里十一点,阮绵根据寻踪阵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山村。 农村睡觉早,这个时间点,村子里已经没有灯光。 阮绵将车子停在村外,坐在驾驶座上寻了张纸折了只纸鹤,里面包了根于露的头发。 她找到的是路上买东西给的小票,纸不大,鹤就更小,折好后被她用手指一点,小小的迷你纸鹤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可怜的局长再次在梦中看到了长发挡脸的“于露”穿着昨天的行头呜呜咽咽的向他走来,顿时头痛欲裂。 阮绵刚要下车,斜方便伸来一只猫爪拦住了她。 小黑轻灵一跃,就要顺着窗口跃出车外,却被一只手无情的捏住了后脖颈。 小黑回头,一双眼睛在夜里发着幽光。 阮绵点了点它的额头:“你想自己去?忘了被人抓住浇开水的时候了?” 小黑无奈【尊者,我这些年的修炼没有懈怠,已经不是刚开智的时候了,我体型小,不易被发现,先去探探情况。】 阮绵拎着它下了车,抬手结印。 黑夜中,一身红衣抱着龙魂鼎的岑云生缓缓现出身形。 阮绵将猫往地上一丢,向它扬了扬下巴:“派个机灵的人跟着它。” 岑云生得令,苍白修长的手指在龙魂鼎上一勾一引,带出一缕白色的烟雾。 烟雾落在地上,凝成了白裙黑发的王玥。 王玥跟阮绵见过礼,默默的飘在小黑身后。 小鹤后面跟着黑猫,黑猫后面跟着鬼影,三个非人类排成一排快速融入夜色中。 过不多时,小小的黑影跑了回来,绿色的圆眼睛中烧着怒火【找到了,这是一伙人贩子,连带于露六个女孩子都被关着,有人看守,但问题不大,我们完全可以将人抢出来。】 阮绵低声重复:“人贩子。” 王玥幽幽道:“是,一个团伙,大概十几个人,都是壮年男子,一看就是惯犯,六个女孩应该来自不同的地方,听守夜的说,明天就要在这里卖掉三个。” 阮绵想了想:“我去看看。” 岑云生皱眉:“尊者,这种事交与我等就好。” 阮绵摇摇头:“我要去见见那几个女孩,你们不方便露面。” 一只猫妖,几只鬼,确实不方便露面。 王玥飘着跟了两步:“尊者何必出面,只有十几个人,我们几个趁夜将人抢出来就是了。” 阮绵脱了外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黑色的换上,又将头上会反光的银簪取下,换了根乌木簪子挽起长发,低声道: “且不论你们去救人会不会把女孩们吓死,那些凶人如此熟稔,或许不是第一次与这个村子的人交易,若如此,村中必然还有早年被卖到这里的女子,冒然打草惊蛇,为恐事情败露,那些女子有可能会遭毒手。 况且十几人都是壮年男子,亡命之徒,命带凶煞,血气旺盛,不比常人好对付,若这些人与这个村子渊缘颇深,动起手来,要面对的说不得还不止这十几个人,而是整个村子。” 她利落的打理好自己,掏出手机看了看,皱了下眉头,一跃跳上路边的大树,站在树杈上举着手机转了个圈,找到一点微弱的信号打了个电话才又跳了下来。 两鬼一猫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尊者,你在做什么?” 阮绵收起手机,看了他们一眼:“法制社会,当然是报警,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交易时间,明天警察一到,直接抓个现形,村中若还有被拐女子,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猫妖与鬼:“……” 阮绵却不与他们多说,让小黑在前带路,快速向村中奔去。 * 用于关押女孩儿们的地方是村子边缘的一个空房子,大小两个房间,大屋住着几个绑匪,女孩们被关在小些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是封死的,屋里除了一铺土炕什么都没有,门口有人看守着。 六个女孩互相依偎着蜷缩在没有烧火的炕上,其中两个还在呜呜的低泣。 于露被围在最里面,头歪在墙上,眼睛微闭着,呼吸微有些急促。 她聪明,昨晚竟被她找到机会打了个电话出去,可惜刚拨通就被发现了,求救不成,反被打了一顿,今天也没给她饭吃,这会儿发着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其余几个女孩在发下吃的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偷藏了一点食物给她,她身上难受,吃不下,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尽量吃了一些。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可以生病,她必须要保持体力。 蜷在她身边的女孩身材娇小,胆子也小,一路上一直不停的哭,这会儿已经哭得眼睛红肿。 她两只细白的小手扒着于露的胳膊,声音也细细弱弱的:“于露姐,你怎么样?我们怎么办啊?” 于露勉强睁开眼睛,压低声音:“我没事,一会儿等门口的人睡了,我们想办法把窗子弄开。” 女孩小小声:“可他们一直不睡呀,刚刚还有人换班……” 坐在外围的一个身形微胖的女生微微扭过头:“今晚几乎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没有人会来救我们,我们只能自救,他们要是不睡,我们也要试着弄开窗子,尽量小声些就是了。” 娇小女孩神情怯怯的:“不等他们睡着?那……被发现了怎么办?” 微胖女生伸长手臂摸了摸于露的额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反正情况不会更坏了,不跑,等着被卖了只会更惨,他们现在还需要用我们换钱,就算发现了,还能打死我们不成?” 于露撑起精神,开口的气息灼热:“对,今晚如果跑不了,明天我们都有可能被卖掉,就算这一次没被选中,下一站可能还不如这个鬼地方。 到时候我们被分开,势单力孤,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没希望了。” 几个女孩纷纷点着头,但眼中满是绝望。 她们扒到窗户上,在黑暗中努力观察摸索着钉在上面的木板,试着伸手掰了掰。 木板纹丝不动。 几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又没有工具,面对被钉死的木板几乎束手无策。 那个娇小的女孩眼眶中再次盈满了眼泪,但是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哭声,也在用一双细嫩的小手努力的掰窗户上的木板。 此时在屋子外面,阮绵也在皱眉看着被钉死的窗户。 第58章 好神奇 这间屋子只有这一扇窗户,里外都钉了木板,普通人没有工具根本弄不开。 阮绵倒是能徒手破坏这些木板,但木板断开的声音恐怕会惊动前面守夜和在另一个房间睡觉的人。 王玥幽幽道:“我可以进去跟她们说话~” 阮绵看了看她阴森的形象,觉得不太行,里面的女孩子们此时的心理状态怕是承受不住女鬼的冲击。 哪怕小黑能进去呢,猫开口说话也比白裙子黑长直女鬼强。 哦,小黑还不能开口说话。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午夜,这个地方没有信号,连手机都玩不得,前面的守夜人无聊之下,精神有些不济。 两人低声说着话,正想抽根烟提提神,就看见了一只黑猫在夜色中缓缓走近。 它的皮毛油光发亮,一身的健子肉在夜色中也能看得分明,两只眼睛绿得发光,像两个绿灯笼,一看在喵界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这两人可不是喜爱毛绒小动物的主儿,刚想驱赶,却在对上黑猫的眼睛时愣住了一瞬。 黑猫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优雅的坐了下来,一双幽绿的圆眼睛一直看着他们。 两人还未点燃的烟从指尖掉落,如同傻了一般蹲下身来,愣愣的看着猫咪,一脸的痴迷。 屋后的阮绵单脚在地面上一点,飞身跃上了屋顶。 这个村子有些落后,屋顶是用的一片片垒起来的红瓦。 阮绵借着月色观察了一番,伸手将一片瓦抽出,放到了一边,接着又是一片。 整个过程几乎是无声的,待挪开一个不大的洞,她整个人便如游鱼般滑了进去。 这个房子看起来并不旧,但好像建来就不是为了住人的,竟连棚都没有打,阮绵跳进去直接落在了大梁上。 她的动作虽然无声,但房盖露光女孩们是能看见的。 她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互相捂着嘴,并没有发出哪怕一声惊呼,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房顶被掏了个洞,紧接着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阮绵对她们的安静很满意,她缓步走上前,目光在女孩们的脸上扫过,精准的看到了被女孩们挡在后面的于露。 在于露家中时,于露妈妈给阮绵看了照片,虽然现在屋里很黑,但以阮绵的目力,要认出她并不困难。 微胖女孩轻轻挪了挪身体,挡住了阮绵看向于露的目光,声音压得很低:“你是谁?” 阮绵看了看她,抬手指了下于露:“放心,我是来找她的,不会对你们不利。” 她转而又向于露道:“我姓阮,你打回求救电话,你的母亲吴芳委托我来救你。” 女孩们的眼睛顿时亮起光芒,像一只只小老鼠一样小小的声的欢呼:“原来电话打出去了,于露你太厉害了……” 听到妈妈的名字,一直撑着冷静的于露眼泪落了下来。 当时时间紧迫,她也太紧张,打的是最近联系人,她依稀听着电话是通了,但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被发现了,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原来电话打通了,她的求救传回了家里…… 她喜极而泣,挣扎着向外挪,这一次女孩们没有挡住她,反而扶着她挪到最前方:“阮姐姐,你可以帮我们报警吗?这些人是人贩子,明天……明天就要卖掉我们,没有时间了……” 阮绵点头:“能,我已经报了。” 几个女孩顿时露出狂喜之色,显然对于警察充满了信任。 阮绵看了看于露的状态,伸手搭了她的脉,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受了伤。” 于露苦笑:“我打电话被发现了。” 阮绵点了点头,从乾坤袋里召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她:“吃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于露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一咬牙,直接拿过丹药就干咽了下去。 药一下肚,腹中便涌起一阵热流,肚子上一直很难忍受的痛感渐渐消失,就连身体的沉重虚弱感都退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好……好神奇。” 这什么药? 仙丹吗? 吃个止痛药抗生素都不带这么快的! 阮绵点了点头:“你内腑有轻伤,不及时医治恐有后患。今夜你等什么都不必做,好生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就算警察不到,我也会救你们离开。” 开玩笑,她刚才给出去的是低配版的回春丹,专治内外伤的。 真正的上品回春丹能在修士斗法斗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抢回一条命来,现在虽然是低配版,但医个普通人的内伤却是手拿把掐,算是大材小用了。 微胖女孩在土炕上跪了下来,声音低低的道:“阮姐姐,谢谢你,我们回去……回去会报答你的!” 阮绵一见她的架式就知道谢环节又来了,头立刻开始嗡鸣,一个纵身跳上房梁,顺着房顶的洞飞跃出去了。 刚要跟着下跪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 然而片刻后,阮绵又去而复返,在全体女孩瞬间发亮的眼神中拿出一张符纸和一支毛笔:“把你们的身份写下来。” 娇小女孩红透了脸,结结巴巴的用气声说:“我……我不会写毛笔字……” 刚刚恢复满血的于露上前:“我会写,我来写。” 她就着屋顶大洞露下来的月光,细细的写下了几个女孩儿、包括她自己的身份信息,甚至细致到了身份证号,双手捧着,珍而重之的递给了阮绵。 阮绵接过来看了一眼,连着笔一起收进了乾坤袋中:“我本可以现就将你们一个一个带出去,但一来稍有不慎就会惊动另一边的绑匪,我一人恐护不住你们所有人,二来……” 她又看了一圈儿几个女孩,声音轻却清晰:“我猜测,他们此次与这个村子的交易并不是第一次,村中或许还有同样被拐卖来的女子,此等凶徒既不能私自杀之,就只有让官方抓个人赃并获为上。 如此,这村中若还有受难女子,也可以一并救出苦海,你们以为如何?” 女孩们互相看了看,目光坚定:“阮姐姐说得对,我们不怕,我们要等警察来、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59章 他怎么丢到这里来了 阮绵点了点头,掏出了几张护身符分发下去:“护身符,贴身收好,可保你们平安,不受伤害。” 女孩们眨巴着眼睛,纷纷接了过来,礼貌性的放进衣兜。 阮绵看了看她们,补充道:“我是修道者,亲手画就的护身符可帮你们挡一死劫,莫要遗落。” 女孩们脸色大变,一通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变幻后,又纷纷将刚才随手一揣的符拿了出来,更加妥善的往身上放。 有一个女孩甚至给塞进了内衣里,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看向阮绵的眼神亮晶晶的。 其他女孩一见大感这位置绝了,于是群起效仿,将符箓贴身得不能更贴身。 阮绵对这些女孩中没有反骨分子感到满意,又分别在她们的额头上画了两笔。 见女孩们不解,她低声解释:“寻踪印,万一明天出了意外,你们走散或是被带走,凭着这个印,我便可以找到你们。” 女孩儿们身上揣着护身符,脑袋上顶着寻踪印,又知道会有警察营救,心中总算有了安全感,阮绵再次离开时也不再惶惶不安。 阮绵照原样补好屋顶,纵身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抬手一压一招,人转身飞掠了出去。 在外望风的岑云生紧随其后。 王玥则像只气球一样起飞,飘飘悠悠的落到屋顶上不动了。 屋前的黑猫歪了歪脑袋,看了房顶的白色气球一眼,轻眨了下幽绿的大眼睛。 两个男人眼中的痴迷褪去,看到黑猫时还愣了一下,马上上前驱赶。 黑猫早在他们起身之时便一跃而起,后爪在其中一人的头上蹬了一脚,借力蹿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嗯,刚才来了一只黑猫,他们心血来潮瞅了两眼。 没毛病。 至于他们为什么突然喜欢了一会儿猫……不知道为啥,但不重要,一只猫而已。 他们推门看了看屋里的“货”。 见她们还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便放心下来,重新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 阮绵走出不远,突然停下了脚步,诧异的看向前方。 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尊者护卫的岑云生见她停下,忙几步上前,凝神一看,一时愣住了。 阮绵看着前方缓缓接近的“暖色路灯”,一时陷入了沉默。 生魂离体,还有路灯效果的,至今为止她只见过步峥一人。 事实证明,这种奇葩的物种并不会太多,眼前这个就是货真价实的步家大郎。 这什么情况? 不是说步家大儿子走丢了吗? 怎么会丢到这里来了? 想到不远处被关在屋里的六个女孩,阮绵缓缓睁大眼睛。 【难道步家老大也是被卖过来的?!】 想想他那个长相……居然还有那么点儿合理…… 步峥走近了,也看到了阮绵,不过从她冷肃的外表死也猜不到那离谱的内心世界,只是有些惊讶:“阮小姐?” 阮绵认为此时不是怕伤人面子的时候,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你怎么在这儿?” 步峥的面色有些严肃:“说来话长,我是一个人散心乱走,偶然间来到这里,发现了一些怪事,才想着留下来查个究竟。” 阮绵:“哦?什么怪事?” 步峥依然严肃:“是这样的,我来到这里是偶然,后来感觉这个村子有些古怪,才找借口花钱住了下来。 我从到这里前后一共待了不到三天,越发觉得这里不简单。 这个村子的人非常排外,想要查东西很难,昨天早上租我房子的房主突然不让我住了,加了钱也不行,我感觉不对劲,搬走后又偷偷回来查看,结果发现村头的空房子住进了一伙人。 这伙人看起来与那些村民格格不入,九成以上不是本村的人,他们能在一个如此排外的村子里来去自如,甚至还有一个临时落脚的房子,结合之前发现的东西,我觉得另有内情。” 阮绵接下他的话头:“你觉得此事另有内情,仗着自己生魂离体时常人看不见,想着趁夜来探查一番?” 步峥点头。 阮绵叹气。 怪不得人家的生魂能身负功德金光呢,自己的生活尚且如一团乱麻挣脱不得,见到不平事却仍想相助一二,确实是个胸有大义之人。 她自认做不到大仁大义,但这不妨碍她佩服这样的人,为他们提供一些方便。 她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不少:“不用去探了,我是追着一个被拐卖到此的女孩而来,刚刚从你说的那个房子那边过来。” 步峥的眉头皱得更紧:“拐卖?他们真是人贩子?看来我猜测得没错。” 阮绵抬手往他身上打了道引魂符,牵引着他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这才再次开口:“你有所猜测,可是深入村子发现了什么?” 步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的车子吸引过去,一边说话一边还一眼又一眼的瞄:“是,我来到这里时,就总觉得这里给我的感觉很怪异,却一时想不到怪异在哪里。 直到我快要出村时才终于想到了怪异感的出处。 整个村子,我待了一整天,却只能看到男人,女人的身影几乎看不见,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还是年纪特别大的,看起来精神也不太正常,年轻的则根本没有。 这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有孩子的人家也有一些,但我只看到了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也没有。 我特地留意过,真的一个女孩儿也没有。 一眼望去,全是男性,就像一个偏老龄化的男人国一样。” 随着自己话中的内容,他的脸色逐渐严肃,也顾不上看那辆嫩粉的车了,紧锁着眉头道:“男人国不可能真正存在,既然有孩子,那就一定有女人,那些孩子有大有小,女人肯定也是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可是整个村子我都找借口走遍了,根本连一个年轻女人的影子也看不见。 而且他们内部特别抱团,对外人防备得很,除了收钱租我房子的那户父子俩,别人家根本不让我进门。 我跟他们搭话,他们也非常谨慎,根本不肯与我闲聊,就连从小孩子的嘴里也问不出关于‘妈妈’的只言片语。 勉强问到两个肯说话的,都说没有妈妈。 一个孩子没有妈妈,一个村子的孩子都没有妈妈吗?我不相信。 而且从他们的仅有的几句话和不自觉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他们对女性十分看不起,包括他们的妈妈。 小孩子能有这种思想,大人一定功不可没,到底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这么多看不起自己母亲的孩子?” 阮绵半垂着眼睛,沉声道:“越是重重防备,越是说明心中有鬼,所以你怀疑这个村子不是没有女人,而是女人们都没有人身自由?” 第60章 本不必如此麻烦 步峥点头:“既然发现了不对,我不可能当做没看见,我今晚过来,就是想要一探究竟,如果真是这样,必须尽早报警。 既然村头来的那伙人是人贩子,又能这样轻车熟路的进行交易,这件事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了。” 阮绵轻轻点了下头。 若事实如步峥所言,那很多事都不忍细想。 村中只有男孩,没有能露面的女人,说明女人们并不被允许露面。 正常娶到家的媳妇儿没有这个必要,除非他们得到女人的方式并不正规。 看看那伙相熟的人贩子、那个专用的房子,女人们的来源已经不言而喻。 她们的用处大概就是:生男孩。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合理猜测: 这个村子的人可能非常的重男轻女,他们不想要女孩,却又需要女人给他们生男孩,生下的男孩长大了又想传宗接代。 有市场、有需求,所以形成了这样固定的产业链。 只是这种传承方式太过畸形,可能也有些男孩长大后离开了这个大山沟,所以村中人越来越少,人口也偏老龄化。 但有一个可怕的问题是:生男生女是不由人的意愿决定的,男孩儿在村中满地跑,那那些女孩儿都到哪里去了? 那些被买去的女孩子都被藏到哪里去了?! 这个村子看着明显不富裕,不太可能家家都买得起媳妇,可现在的事实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孩子却并不少…… 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孩子具体是怎么被分配的,这些都细思极恐。 阮绵想到于露那满满一个展柜的奖牌、奖杯和那两本像砖头一样厚的奖状簿。 这个女孩如此优秀,什么样的未来才能配得上那一柜的荣誉呢? 她应该有一个足够光明璀璨的后半生,才能对得起她多年寒窗苦读的辛劳、对得起父母倾尽全部心血的尽心培养。 她的未来一定会在属于她的领域闪闪发光,说不准还能成为国家队的人才。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姑娘,他们居然把她绑来……生孩子。 在他们这里,这样一个优秀女孩的用处居然只剩下了一个肚子! 他们的目光自然的略过了她智商爆表的大脑,盯上了她的肚子,她优秀与否、努力与否没有人在意,只因为她是个女的,她能生孩子! 何其荒谬!!! 而于露还只是这一批女孩的其中一员,她们这一批也只是那伙人贩子罪恶生涯中的其中“一趟活儿”! 龙云尊者从修界来,她的前半生坎坷,修途漫长,见过太多世间的不公,也看到过太多的人间惨剧。 天灾人祸饥荒绵延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她都见过。 所以就算明知道各宗门很多人性虚伪,却依然用自己的力量一次次的阻挡魔族,不让她所在的灵洲变成魔族的大食堂。 她这么做不是傻,更不是为了修界众人的恳求,她甚至不在乎声名,说来好像有些矫情,她只是想尽量保住她所能保住的苍生。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问心无愧而已。 她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人,可是此刻,却依然感觉胸中有一股郁气难发。 这些愚昧的人、这种愚昧的人性,又比魔族差了多少呢? 幸好他们数量少,还待在这种连公车线路都不通的大山沟里。 若是这种愚昧的人性大面积存在,一定比魔族入侵还要可怕。 她看着在夜色中黑洞洞仿若怪物的村庄,声音低沉:“那些贩人者,该死,这种村子也不应该存在。” 阮绵以为步峥这种能把别人的坟挪自己家来哭的人会不认同自己残暴的说法,没想到这人却点了点头,一脸阴沉之色的附和:“是啊。” 反倒是一贯最喜欢配合她说话做事的岑云生安静得很,连一声都没出。 这个村子是真正的大山沟子,出了村再想找到能落脚的地方要二三十公里,步峥不住在村中,生魂离体赶到这里,想也知道有多么危险和辛苦。 阮绵知道他的这份心意,但此举实在太过冒险,如果他没能在天亮之前回到肉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来给他叫魂? 而且步峥这个人也算是给她开了眼了,她就没见过生魂离体后神智能保持这么完好的,他甚至在保持神智的基础上保持住了智商! 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要不然说人一定要活得久呢,活得久了,什么眼界都能开得到。 但步峥的生魂再神奇也只是生魂,把他送回肉身是有必要的。 阮绵转身对岑云生道:“你带两个人去村子里查看一下,最好能摸清女人们的位置并给她们做个记号,等我回来。” 岑云生点头应下,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回身走了。 阮绵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也没在意。 趁着引魂符的效用还在,阮绵抬步上了车,步峥也就被牵引到了副驾上。 他倒是不惊慌,还扭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粉车子的内部,好奇的问:“阮小姐喜欢这种风格的车?” 阮小姐不太想提这个事,但想想还是需要解释一番免得被固化了酷爱嫩粉色的印象:“不,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一番心意。” 步峥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挺好看的,小阮总很有眼光。” 阮绵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喜欢这个颜色?” 步峥的目光躲闪了一瞬,干咳了一声才开口:“也没有。那什么,我们是要去报警吗?” 第61章 可以不是活人 阮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回答:“我已经报警了,刚才查探到了一些情况,一会儿再去确认一些细节,先送你回去。” 步峥一脸佩服之色:“阮小姐大能。” 阮绵认真开车,低声抱怨:“若非这里不让人随便杀人,本不必如此麻烦。” 步峥歪了歪头:“什么?” 阮绵抽空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路况不好,车子各种颠簸,阮绵有些烦:“这车子看着还好,怎地有一点小坑就如此费力?真真是中看不中用。” 步峥低笑了一声:“你这车本就不是用来跑山道的呀,走这种土路当然费力,如果要适应各种路况,需要开底盘更高的车子。” 他好像知道阮绵不懂车,声音温和的补充:“你去店里,会有人按照你的要求为你推荐的,当然,如果你需要,等这次的事结束回去,我可以陪你去买。” 阮绵又看了他一眼:“你有空?”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步峥与别人家的豪门大少不一样,被父母变相流放的人,当然空得很,这话有点儿戳人心窝子了。 步峥的声音依旧温和:“我的处境你应该知道一些,怎么会没有空?” 他对自己的处境很坦然,不遮掩也不敏感,这样大大方方的,倒是让阮绵对他更欣赏了些。 步家家大业大,他的父母想要一个健康且优秀的继承人,这并不是过错,可若是换成阮绵,她一定会全力救治老大,而不是着急再练个小号。 更何况只通过那个小的能有撕了自家大哥的镇魂符这种举动来看,这个小号八成已经练废了。 出了山沟之外,最近的是一个并不繁华的小城镇,生活水平低,经济落后,导致各种配套设施都落后,包括步峥临时落脚的那个旅馆。 建筑老旧,装修老旧,一切都散发着陈腐的气息,还一屋子霉味儿。 阮绵将步峥送回肉身,扭头就要走。 就像她说的,她今晚所查探到的情况和那些女孩的身份信息都需要上报官方,这事儿得抓紧。 不料步峥从床上爬了起来,说要与她一起去。 阮绵想着村中的情况他更了解,一起去确实有帮助,便就同意了。 但步峥现在回了肉身,不再是个能飘来飘去的魂儿了,于是她就想将人夹到胳膊底下直接顺着来路(窗子)走。 不料一下没能成功。 不是阮绵力气小抱不起步峥,而是步峥的身条儿太~长。 阮绵努力了,奈何她的高度无法让这哥们儿的双脚离地。 步峥本来因为她试图夹起自己的动作有些懵,待看到她失败后也懵了一瞬的表情哑然失笑:“我可以自己走的。” 阮绵因为刚才的失败态度不太好:“我要从窗口跳下去,你自己走会摔死。” 步峥:“……你可以扶着我一些,或是抓着……” 阮绵驳回了他建议,微一弯身,肩膀顶腰将人扛了起来。 双开门又怎么样?身条儿长又怎么样?她还就不信了。 走你。 步峥脑袋冲下倒挂在阮绵纤瘦的肩上,被扛着从旅店的三楼窗口一跃而下,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灌风。 在这个被倒挂扛着甩来甩去的时刻,步峥不知为何遥想起当初见到坐在花房中身披暖阳气质典雅的阮绵时的怦然心动,不免有些唏嘘。 到了警局,警方正在热火朝天的部署明天的行动。 原来宁城方面也已经查到线索,大半夜打来电话调动警力跨省抓捕这伙人贩子,再联合阮绵今晚的报警,警方迅速确定了行动时间。 有了阮绵和步峥再次补充细节线索,这几乎算是明牌打法了,警方对明天的行动更添了几分把握。 嗯,宁城那边反应这么快,自然是舒阳的功劳。 连着两个夜班儿,哭得他自己都头疼。 阮绵的小粉车再往村里开时已经变得灰头土脸不复光鲜,副驾的生魂变成了活人,靠在那里被颠得昏昏欲睡。 眼见阮绵的情绪再一次逐渐走向暴躁,步峥小心的开口:“要不然,我来开,你休息一会儿?” 阮绵一愣,随即一脚刹车踩下去,火速下车换位置。 车还是那辆车,路也还是那条路,但换个人来开,阮绵的心境就平稳了许多。 虽然还是颠,但不得不承认,步峥开得要比她平稳得多,至少躲坑的技术比她强。 可怜了这辆车,新车上路第一天,就被当成拖拉机开上了尘土飞扬的土路,还被主人嫌弃不中用。 到了之前停车的那棵大树下,岑云生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的身后站着方老六和公主一大一小。 阮绵休息了半段,下车时精神还不错。 岑云生看了一眼正在关车门的步峥,对阮绵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尊者,我们搜遍了全村,只发现了一名女子,已经年老,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阮绵皱眉:“没有?” 公主仰着头,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示自己搜得很努力:“真的没有,我们挨家挨户的找,没人住的空房子也没有放过,连他们的地窖都翻了。” 阮绵冷声:“不可能,没有女人,那些孩子难道是男人生的不成?” 步峥走上前来:“这里的男人要是能生孩子,村头的这批女孩儿就不会被运来,必然是被他们藏在别处了。” 阮绵沉默了一会儿:“再去找,所有人都散出去找,扩大范围,往附近山上找。” 方老六惊讶了:“山上?他们难道会把女人藏在山上?” 阮绵的脸色很阴沉:“我只是有了最坏的猜测,他们最好没有,否则……” 步峥想了想,脸色也变了变,抿了抿唇角道:“我也可以出去找。” 阮绵回头:“你是活人,去找人动静太大,不方便。” 步峥站得腰背笔直,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显挺拔,一双黑沉的眼睛看着山里:“我也可以不是活人。” 今晚显得格外安静的岑云生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绵皱了皱眉头:“你想用生魂去找?” 步峥点头。 阮绵否决了他的提议:“天已经快亮了,你很容易被困在山中回不来。” 步峥却笑了笑:“有阮小姐在,我还怕回不来么?” 阮绵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有她守着步峥的肉身,天一亮就给召回来就是了。 第62章 热心市民阮女士 最终步峥还是去了,倒是水鬼没有去。 不知怎地,今天水鬼一出来就有些发狂,很不好控制。 她没有多少神智,只是被打服了才会那么老实,平时出去都是由岑云生带着,防止她闯祸。 但今天她不受控制,带着她反而是个拖累,只能把她收在龙魂鼎中,留在阮绵身边。 直至天边亮起微光,岑云生和步峥一起回来了,两人的神色都阴沉得很。 阮绵让步峥自己回肉身去,让岑云生回话。 岑云生看了眼正在往车里飘的步峥,声音沉冷:“尊者神机妙算,我们确实在山中找到了女子。” 阮绵的脸色一沉。 岑云生接着道:“我们一共找到了八名女子,分两处关押,其中一处有五人,两个年过四十的,其余三人都很年轻,另一处有三人,都怀了身孕,两处都有人看管。” 阮绵目光沉沉:“只有八个?都找遍了吗?” 岑云生点头:“附近的山几乎都找遍了,目前只找到这八个,方老六和公主、吴天华还没有回来,不知他们能不能再有消息。” 他顿了顿,补充:“那些女子看起来很不好,有两人明显生了病,其余的也都很瘦弱,年纪大的两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阮绵面沉如水。 之前她就想过,以这个村子的财力,应该是没有几户能买得起媳妇的,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家能拥有孩子? 如今这种关押方式给了这个问题答案: 他们买不起媳妇来传宗接代,便集体出资买来几个,然后将她们集中起来,公用。 阮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轻闭了闭眼睛。 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可聪明了? 可是这种肮脏下作的血脉不应该得以延续。 天该亮了。 * 于露她们被赶着走出那个房间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昨晚阮绵的出现让她们有了主心骨,但她们毕竟都只是年纪尚轻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家中娇养长大的,心承受能力有限,还是会觉得害怕。 这个时间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绑匪们吃饱喝足了才带她们出来的。 一行人被绳子牢牢捆着双手串成一串儿被赶到村中的一处空地上,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们皮肤粗糙黝黑,身上的衣服也陈旧,此时正看着她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咧嘴笑开的时候看着都挺憨厚。 那个娇小的女生怕得身子发抖,又开始低低的呜咽,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微低着头,眼泪叭嗒叭嗒的掉。 那些村民很快指了那个微胖的女生,理由是看起来身体好,好生养。 微胖女生咬着牙根翻了个白眼儿给他们。 接着他们又像是挑猪一样挑了于露和另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理由也都差不多。 然后他们之中的一个壮年男人拿了一个大包出来,里面是现金。 不只是整钱,还有零钱,十块二十块多大面额的都有,很明显是大家攒出来凑的。 还特么挺辛苦。 于露低声嘀咕:“攒钱买媳妇就为了生娃,一辈子做种猪,没别的志向了,活该他们穷一辈子。” 娇小女生就在于露的身后,她实是怕得狠了,声音抖得几乎听不见:“于露姐,怎么……怎么还没动静呢……” 于露也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处,低声道:“别怕,应该快了。” 就在此时,周围响起了警笛声。 女孩子们精神一振。 绑匪们脸色大变,刚才老实巴交却敢买人的村民们也都慌了神。 两方人马刚想跑,却被四面赶来的刑警们堵了个正着。 原来警车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警笛响起时先头潜行到附近的刑警们已经到了近前。 那些绑匪干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不知这次的交易是谁泄了密,但慌乱却也只有一瞬,纷纷掏出家伙打算硬冲。 那几十号村民在慌乱过后也知事情不好,凶相毕露,连警察都不怕,抄起一切能当武器的家伙反抗,并向四面八方冲去,有些则试图帮助绑匪逃跑。 这附近的警力有限,又不能全体出动,还要分出一部分人迅速解救人质并送往安全的地方。 而村民数量大,又全是男子,土里刨食的汉子虽然不懂格斗技巧,但却有两把子力气,又知道警察并不能轻易动枪,很难制服。 有他们暴冲捣乱,无疑大大增加了抓捕难度。 但是! 这里可不只有刑警。 阮绵自一旁的大树上一跃而下,抡起长腿,一记鞭腿将刚才掏钱现在袭警的带头壮汉扫飞了出去! 那人倒飞出去五六米远,落地后又滑行了一小段才停住,牙不知被这一脚踢掉了几颗,满嘴的血。 他蜷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看着像死了一样。 阮绵必须承认,这一脚她是带了些私人情绪在里面的。 她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跟看那些绑匪一样不顺眼。 干倒一个,她的身形丝毫没有停顿,回手一拳,一个正拿着短刀试图从背后捅刑警腰子的绑匪被打翻在地。 这名选手同样趴地上歇菜了,阮绵不偏不倚,他的牙也被打掉。 不,没有完全掉,准确的说,是他的门牙被打断了。 斜着断的。 这么说阮绵还是偏心了,毕竟“打掉”和“打断”根本不是一个技术含量。 能一拳将人的门牙斜着打断,可见这一拳的技术与力量有多么强大,哥们儿晕菜起不来,完全有情可原。 阮绵这一早一晚憋了一肚子气,这一下可有了发泄的空间,她什么也术法也不用,冲上去就是肉搏。 谁还不是个百姓了,她打起人来可完全没有顾虑,拳打绑匪脚踢村民,基本都是一拳放倒一个,下手极狠,不出人命,但也让对方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十几个绑匪不够她打,村民也没能跑得了。 步峥自然也下场帮忙了,他看着温温和和的,居然还是个练家子,虽然跟身为修者的阮绵不能比,但在普通人中绝对算是个高手了。 刑警们的压力又被减轻了。 呵,你有愚昧村民,我有热心市民! 第63章 皮鞭?皮带! 一场抓捕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绑匪全数被制服,试图逃跑的两个也被早有准备的刑警逮了回来。 现场的村民们也都被控制住了。 当然,刑警人手不够的时候,由阮绵和步峥送他们手动全身麻醉(人事不省)套餐。 一个村民被按住,口中还在不服气的叫嚣:“我们花自己的钱买女人,你们凭什么打人?!” 按着他的是个临时被抽调来协助抓捕的民警,小同志还很年轻,气性大,闻言气到结巴:“花自己的钱买女人?你问我……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 你也知道你买的是人!那是人!不是猪肉!那是别人家心肝宝贝养大的闺女、是人家心头的肉!买卖人口本来就是犯法的!你你……你买人,你还有脸问凭什么?!” 一个老刑警走过来扯走他手里的村民,抬手轻拍了下他的头:“跟他生什么气?有他哭的时候!” 村民还想说话,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连环抓。 那人连声惨叫,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是满脸的血道子。 他人被押着,根本反抗不了,这黑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咪,外人看来只是猫爪留下的细细伤口其实极深,痛得撕心裂肺,惨叫也是撕心裂肺。 民警也惊了一下,但却并没有马上阻止,可是好等了一会儿才抬手挡了一下黑猫:“你是谁家的小猫咪?怎么能抓人呢?可别抓断了指甲。” 老刑警扫了他一眼,没做声。 小黑被挡下,就势几个纵跃,跳到阮绵的肩膀上蹲了下来。 哦,原来是热心市民的猫,那更没事了。 年轻的小民警甚至嘱咐了一句:“回去记得给猫咪爪子消毒。” 直到看见阮绵点头,他才押着人走了。 阮绵偏头看了小黑一眼:“昨晚去哪了?” 小黑用额头贴住她的【我也去找人了,然后发现了一个地方,好像有大东西……】 现场和村中的其他人全部被控制后,刑警们请出了他们无言的战友:警犬。 开始搜山。 警犬有多厉害?山中藏人的山洞能瞒得了人的眼睛,却瞒不过警犬的鼻子。 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村民藏人的山洞被警犬们找了出来。 刑警们冲进山洞的时候,刚刚还劝年轻人不要跟村民生气的老刑警忍不住低骂出声,气得脑仁儿突突的疼。 山洞是天然形成外加后天修整过的,里面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安置了五个女人,脏、乱、简陋,生活条件差得令人发指。 一走进去迎面就是一股子腐臭味,最大的家具是几张木板子搭的简易床,上面又脏又薄的被褥潮得能攥出水来。 她们中有两个年轻女性卧病得不到医治,双目无神的躺在那里等死,剩下的那个也是神情麻木、衣不蔽体。 两个年纪稍大的精神都出了问题,连简单的问答都做不到。 之后他们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山洞中又找到了三个怀孕的女生,她们的待遇比这边能稍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前的惨况让在场见多了大场面的刑警们都集体血压升高。 在又进行扩大面积搜索和对村民的审问后,确定受害人只剩这八个。 不是只有八个,而是只剩八个。 正是因为只剩八个,还老的老病的病,那些村民才会凑钱打算再买几个补充“存货”。 正如阮绵所猜测的那样,他们村穷,无法实现每户买下一个女人,于是他们便想到了集中公用的办法。 集全村之力买几个女人,然后一起用,只要能搞清楚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就行。 他们重男轻女到了病态,女性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同类,而是工具、牲畜一样的存在。 他们得到了男婴便自觉有了根,但女婴显然不受欢迎,连带着有了女儿的男人也会被人笑话。 那么这些不受欢迎又需要吃饭的女婴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的后山有个地方,叫做“婴洞”,生下来的女婴、死去的女人都被扔那个洞里。 刑警找到这个所谓的婴洞时,看到里面满是女性尸骨,大人、婴孩儿的都有。 一个随行记录的女警气得手抖,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要一直大睁着眼睛,强忍着才能不让它们掉下来。 就在刑警们讨论怎么进洞搬运受害者尸骨时,异变突生。 一阵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掀起地上的沙尘向刑警们袭卷而来,一时间飞沙走石,根本站不住脚。 那婴洞说是洞,其实是个坑,洞口开在地上,但却是向斜下方延伸的地下洞窟。 离洞口最近的刑警站立不稳,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刮得一头向洞窟下面栽去! 他的附近有人,可是大家都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被风声灌得听不见他的惊呼。 就在此时,一条软鞭带着凌厉风声蓦然向即将掉落的刑警卷去,鞭梢如灵蛇一般准确的缠住了刑警的腰,一股子大力传来,生生将身子已经悬空的他甩了上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顺着惯性滚出去好远! 洞窟内传来一声怪异的尖啸,滚滚黑雾向外涌出! 阮绵眉目一凝,扔了手中的“软鞭”,双手齐动,灵力成符,一声厉喝:“烈阳!破魔!” 灵力形成的烈阳符在洞口瞬间放大,射出万丈金芒,黑雾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回缩。 紧随其后的破魔符激射而出,没入黑雾之中。 只听洞窟里面一声低哑的闷响,黑雾瞬间褪去,连外面的飞沙走石都渐渐停了,洞窟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洞窟,看不出刚才狰狞诡异的样子。 警察们刚才被风沙迷得啥也看不见、啥也听不清,这会儿风停了,一个个全都是灰头土脸的风筝造型,大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女警头发全散了,她“呸呸”的吐掉嘴里的沙土,披头散发的找自己掉落的眼镜。 步峥两手揪着裤腰,默默的上前一步拾起离自己不远的眼镜递给她,这才又侧踏了两步捡起一条皮带。 那是他的皮带,刚刚危急时刻被身边的阮绵一把抽出救了个人后又因为要画符丢到地上去的皮带。 是的,刚才帅气出场救下刑警的武器并不是什么软鞭,而是他的皮带。 就很离谱。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一声不吭的将皮带重新系回了腰间。 谁能理解他在刚才差点掉了裤子的惊慌?没有人能理解,根本理解不了。 因为别人的身边人不会趁他不备拽走他的皮带。 第64章 是伙伴啊 阮绵走到洞口,面色严肃的向里面看了几眼,这才回过头,正好看到在默默整理裤子的步峥。 她这才想起刚才情急之下拽了人家裤带,虽说事急从权,但也实在失礼,不由得有些歉意:“抱歉。” 步峥愣了一下,抬头微笑:“何必抱歉?事出紧急,我明白。” 他想了想,为免阮绵觉得尴尬,夸道:“你的身手真好,我的皮带这辈子也没有出过这么大的风头。” 阮绵忍不住笑了一声,也礼貌性的夸了他:“你的皮带……质量不错。” 质地柔软,韧性强,确实不错。 步峥哭笑不得。 可不是不错么,挺贵的东西,有了今天英勇救人的事迹后,身价又上涨了。 刑警们纷纷抱怨着刚才的怪风,继续研究如何将洞窟里的尸骨起出来进行统计和鉴定。 只有刚才差点掉下去的刑警缓缓爬起身走向阮绵。 阮绵刚刚是救了个人没错,但并没有注意那人长的什么样子,看人直直朝自己过来还有些不解。 刑警向她敬了个军礼,沉声开口:“谢谢。” 阮绵之才恍然,向那个洞窟示意了一下,低声道:“你看到了是吗?” 刑警点头。 阮绵:“你最好让你的同事先不要动这里,等我处理一下再来起这些尸骨,免得再出意外。” 刑警眉头皱得很紧:“您是说……” 阮绵点头:“我是修道者,这里的情况不寻常,如若冒然起这些尸骨,恐怕会出事。” 她不确定警方会不会听她的建议,毕竟现在好像挺少人信这个的。 不料那刑警目光沉沉的看向洞窟:“好,您大概需要多久?” 阮绵想了想:“我不能保证,快的话一晚上就可以。” 刑警点了点头,并不废话,利落的转身与同事沟通去了。 不知他是怎么说的,这块地方最终只是拉了警戒线,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动。 天黑了,热闹了一整天的村子安静了下来,月亮慢慢爬上了树梢,将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阮绵一个人站在村中的空地上,抬头静静的看着后山婴洞的方向。 当阮绵猜到了这个村子罪恶的传宗接代方式时,她就对一件事感到不解:这个恶心的村子埋藏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却连一个怨魂都没有? 那些女子和女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横死,有一些变成厉鬼在所难免。 可是现在整个村子都干干净净,没有鬼魂,甚至没有婴灵,这是不应该的。 刚才她让岑云生派人去选了个村民审问了一番,问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村子的人世代都渴望多生男孩,不知从哪一代起在村子后山起庙供了个“送子娘娘”,除了逢年过节祭祀,他们还会上供特别的“祭品”。 就是那些女婴和女子尸体。 据说这位“送子娘娘”特别神,会给村民托梦,它表示男孩女孩都有相对应的胎神,只有用严厉手段震摄住了女胎神,使其不敢来,他们才能多生男孩。 在它的指示下,满是尸骨的“婴洞”渐渐形成。 村民们用女婴和女子尸骨供养所谓的“送子娘娘”,而“送子娘娘”则保佑他们男丁兴旺。 双方互利互助,合作的挺愉快。 呵,活婴、尸骨为祭,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村子,着实恶心到了她。 阮绵眉目深凝,抬步向后山的方向走。 小黑从她的肩头跃下,挡在她前面不让她走。 阮绵低头看它,想到它刚才的诉求,无奈的道:“你真想当我的灵宠?” 小黑点头,目光坚定。 阮绵叹了口气:“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小黑起跳,拿自己的毛脑袋去贴阮绵。 阮绵抬手搭过去,得到了小黑的回答【意味着我从此修途有伴。】 阮绵目光一震,缓缓回头去看它。 小黑两只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像是一汪清澈的绿泉。 阮绵忽而轻笑了一声。 修途有伴啊。 她也有些向往了。 罢了,这傻猫如此单纯,若将来遇到心怀不轨之徒只怕会被骗死,跟着她反而要安全些。 反正他们俩一个修者一个妖,命都挺长的,这个世道不危险,应该能活很久,有人中途退场的机率大大减小,拼寿数她也是不怕的。 此时小黑又补充了后半句【也意味着我们的交流可以不用这么费劲。】 阮绵:“……” 她果断放下手,抬步向前走去,任凭小黑在她的肩上着急的蹦哒。 最终他俩还是如小黑所愿的结了契,不过不是灵宠契,而是平等契。 阮绵轻弹了下发愣的小黑脑门,低笑出声:“傻猫,你可不是宠物,是伙伴啊。” 小黑愣了好一会儿,绿莹莹的眼睛里掉出两粒小水珠,把毛脑袋往阮绵的头发里一拱,好半天一动不动。 阮绵幽幽道:“你弄乱了我的头发,你完了。” 小黑见状,忙用自己的方式帮她梳理了一番。 阮绵:“……” 口水啊口水!傻猫!你完了!! 夜晚的山中黑得几乎难以视物,一片寂静中,只有阮绵一个人的脚步声。 婴洞那边被拉了警戒线,黑漆漆的洞口就像一张可怖的大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小黑的声音通过刚刚建立的契约传入阮绵的脑海【尊者,村民说的娘娘庙应该就是昨晚我发现的大东西,就在山坳后面。 庙不大,但邪性得很,您知道我的看家本事是潜行,可那东西还是有所察觉,幸亏我跑得快。】 阮绵点点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婴洞,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第65章 抽它 刚走出几步,前方依稀看到一道似真似幻的高大人影,似乎也是在向娘娘庙的方向去。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那人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黑袍、面具,手持勾魂索,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常。 当然,他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无常也戴面具,以及面具后是不是他们见过的那个无常。 对面的无常开口了:“是你。” 得,认识她,是那个。 阮绵站在原地与无常遥遥相望:“无常来此,可是有公务在身?” 不知是不是不打不相识,无常对她的态度挺客气:“我追查一个新魂到附近,偶然发现这里有邪灵作祟,过来看一看。” 阮绵:“无常所言的邪灵,可是此处供奉的‘送子娘娘’?” 无常点头:“是,你也知道它?” 阮绵微微勾唇:“实不相瞒,我也是为它而来。” 无常再次点头:“修行中人除魔卫道,佩服之至。” 对方好歹是公差,单凭这身皮,阮绵也愿意给予一些信任:“若无常不弃,同行一路如何?” 无常还是点头:“我的荣幸。” 阮绵微微动了动肩,对肩膀上蹲坐着的小黑道:“你自己找地方玩儿去吧,一会儿打起来可顾不上你。” 小黑不太想走。 但它现在连化形也不能,明显不是战斗型人才,留下来才是拖累,便也不敢多言,乖乖跳到一边的树杈上【那我在这里等你。】 阮绵抬头看它:“我们有契约在,不会找不到,你不必等在这里,自去玩。” 小黑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无常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一人一猫达成一致,这才与阮绵一同向前行去。 夜晚温度下降,山里更是清冷,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射进来些许,能看到林间轻纱般的薄雾。 一阵夜风吹来,潮湿的冷气顺着衣物直往骨头里钻。 走过山坳,树木逐渐稀少,清冷的月光得以倾洒下来,照亮了前方的庙宇。 庙宇的门庭很高大,暗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显得安静又诡异。 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常伸手推开了庙门,借着月光,看到了里面高台上的神像。 那是一个黑衣女子神像,她神态慵懒的坐在高台上,眼眉低垂着,左手支额,右手抱着一个白胖的小娃娃,脚边还有两个小娃娃在打滚儿。 不出意外的,她怀中的也好、脚边的也好,清一色都是男娃。 他们穿着红肚兜,身下的小牛牛大得很显眼,像是在强调他们的男性身份。 神像前面摆着供桌,正中间摆着一个猪头,左右瓜果供品齐全,香炉里满满的香灰,一看就是个不缺香火的。 一阵阴风忽起,庙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一个微哑的女声骤然响起:“无知蝼蚁,竟敢冒犯神威,今日就让尔等永堕无间地狱!” 这道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乍一听满含威严,让人忍不住心头发紧。 如果是普通人,只怕已经跪下了。 只可惜,在场的两位中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阮绵的目光四处扫视,寻找声音来源,然后就发现高台上的神像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们,唇边带着诡异讥讽的笑。 阮绵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的无知鼠辈,就你也配称‘神’?!” 她手一扬,一条长鞭带着风声呼啸而出,直奔那神像的头脸抽去! 这鞭子是真的鞭子,是她傍晚时特地去买了皮料自己做的。 材料不好,时间也紧,不怎么顺手,但也能用。 她在前世时的成名法器就是软鞭,修界中人,用这种法器的不多,她的“风神鞭”闯出名号后,很多人闻“鞭”而色变。 到了这边之后一直也没有需要动用兵器的场合,一般都是用符箓阵法居多,导致她手边并没有趁手的兵器。 正是因为她用惯了鞭子,今天情急之下才会薅了人家步峥的皮带。 这一薅也唤起了她对于软鞭的怀念,忍不住给自己搞了一条。 虽然跟她的风神鞭比不了,但终归比没有强。 有熟悉的兵器在手,阮绵如虎添翼,鞭梢划破风声,带着尖啸劈头盖脸的抽到了那神像的脸上。 “啪”的一声。 神像的脸出现了细碎的裂纹,一张脸被分割成了无数块,看起来更加诡异。 它勃然大怒,声音变得尖厉刺耳:“蝼蚁!对神明竟毫无敬畏之心!你们该死!!” 话毕,那神像竟豁然起身,巨大的泥塑身体直向两人扑来! 与此同时,原先在神像怀里、脚边的泥塑娃娃也动了起来,尖叫着扑向阮绵。 阮绵单手掐诀,厉声喝道:“召!鬼将岑云生!斩鬼童!” 岑云生自半空成形,直接俯冲而下,身上的红衣在下冲的过程中换成了轻甲,双剑交叉,两道寒芒向泥塑娃娃们扫去:“得令!” 无常看到他这个装扮身法晃神了一瞬,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手中锁链激射而出,“哗啦啦”的向那巨大的神像缠去。 神像一见,竟不敢硬扛,偏身躲了过去,巨大的石手向阮绵抓来。 阮绵的鞭子毕竟只是个凡物,抽到神像身上并不能让它伤筋动骨。 无常随后追来,长索连挥,阻止神像扑向阮绵。 但神像一直躲着他,不肯与他正面对战,只一心追击阮绵。 这是杮子先捡软的捏,想逐个击破是吧? 阮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急刹,反身迎了上去! 她一手执鞭甩向刚打碎一个泥娃娃的岑云生,将人拦腰缠住收入乾坤袋中的龙魂鼎,一手成符:“烈阳!破!” 开玩笑,当她这么长时间奢侈的灵石聚灵阵是白摆的? 谁家好玩意儿不敢碰勾魂索? 不敢碰的都是阴邪,既是阴邪,就吃她一记烈阳符尝尝咸淡儿吧! 她出手之时石像已经离她很近,迎面痛击之下,石像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直接被烈阳符糊到了脸上。 金光乍起! 神像尖声惨叫,“哐哐”后退几步,仿佛大地都跟着震颤。 无常身形飞退,无奈苦笑。 这个家伙,用烈阳符之前记得拉回自己的属下,却连通知也不通知他一声。 他就算是个阴差,那也沾个“阴”字呀,烈阳符这种至阳符箓光照四方,他挨着也不好受的好吧? 第66章 万婴 耀眼的金光过去,眼前的景象竟然大变了样。 两人刚才是在庙中与那神像斗法的,但此时却是站在小庙前的空地上,并没有进入其中。 而那小庙,的确是个“小”庙。 刚才高大的庙宇变得窄小逼仄,灰扑扑的座落在山脚。 小庙根本没有门,里面的空间最多只能容一人下脚。 没有高台,也没有大供桌,里面只有一个石台,上面供着一个真人大小看不出面目的泥胎像,前面的供桌也是小小的,香火倒确实不缺。 要说与刚才最符合的,大概就是泥胎像怀里的泥娃娃了,小牛牛大得离谱,生怕别人看不出是男娃。 泥像脚下的两个泥娃娃碎了一个,大概是刚才岑云生打的。 总之,这总体配置比之刚才可是寒酸了不止一丁半点。 阮绵乐了:“哟,还挺好面儿,知道自己住的寒碜,特地用幻术撑撑门面。” 无常闻言也低低的笑了一声。 一道沙哑的女声自庙里传来:“你何时发现是幻术?” 阮绵玩味一笑:“此等简陋的幻术也敢拿来现眼,竟不嫌丢人么?” 其实这幻术并不简陋,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幻境。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小黑曾说,那庙虽小,却很邪性。 一只小猫都觉得小的地方,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她看到那高大的庙门时就知道不对。 之后在面对神像说话又扑下来这种诡异的事时她完全没有惊讶,反而更加确定了眼前的是幻象,还多游斗了一会儿想要看看它的深浅。 别看阮绵说话间对这个“娘娘”极尽嘲讽,其实说一句实话,这个邪神很强。 它几乎是阮绵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遇见的最强者。 别看她刚才与之缠斗、破幻象,还让对方吃了亏,好像游刃有余,但是不要忘了,她可是曾经的龙云尊者。 不说她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符箓与阵法,单说她一生所经历的战斗那都不计其数,多少次生死一线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是旁人所不能相比的。 况且还有一个拿着勾魂索的无常在旁相助。 若是换一个同等修为的修者来,只怕一个回合就歇菜了。 那邪神显然是被阮绵的嘲讽气得不善,一声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庙中腾起一片黑雾,凝成了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带着长长的尾气向阮绵袭来。 阮绵眯着眼看着它,等它靠近了才后退一步,双手一拉,拉出一个光华闪闪的阵图来,兜头向那邪神罩去:“困神阵!” 邪神气得七窍生烟:“你又来!” 然而阮棉是懂得拿捏时机的,它此时已经收势不及,一头撞入阵中。 里面黑雾翻滚,不断冲击着困阵,很快阵法就出现了裂痕。 阮绵本也没指望用这困阵将这邪神困住,她与无常递了个眼色,攸然撤了困阵! “哗啦啦”的铁索声响,无常的勾魂索出手,在邪神冲出困阵的瞬间将其捆了个结实。 不得不说,配合的特别好,都不像是第一次合作的。 勾魂索是地府阴差用的勾魂法器,邪神尖声厉啸,却挣脱不得。 无常目光凌厉,并起两指遥遥相对,铁索越收越紧。 就在阮绵以为勾魂索能将它勒个形神俱灭时,异变徒生! 那邪神眼见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只得亮了底牌。 它厉声尖叫,身形暴涨,整个身体都变了形,身上好像长出了无数人头,又好像是它本身就是由无数人头组成的。 那些人头多数都是婴儿,脸上表情或惊惧或痛苦或愤怒,极尽狰狞。 无数人头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形怪物,看起来分外恶心。 它挣开了勾魂锁,无数张嘴齐声尖啸,声浪震天,阮绵和无常齐齐后退一步,神情无比凝重。 无常沉声:“万婴!” 万婴一般是由无数婴儿组成的怨灵,怨气强大,极难对付,别说是走无常,便是真正的无常也很难拿下它。 不过眼前的万婴并不是婴灵们自发组成的怨灵,而是这个邪神试图吞噬这些婴灵强大自身,却因为婴灵太多太杂,又怨气深重,它消化不了,只能这样子强行组合在一起,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邪神平时对婴灵都是加以压制,轻易不肯动用这强大的力量,是害怕压制不住众多婴灵,被抢夺走了控制权。 可是今天它面对了生死大关,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搏。 万婴强大,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它是个组合体,脑袋太多,想法就太多,很多时候意见不能统一,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可是眼前这个有邪神主导,这个弱点几乎就没有了。 无常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来他们今天有大麻烦了。 一旦今天它再吞噬了自己这个走无常和阮绵这个灵根修者,这世间只怕没有谁能制得住它了。 这家伙若是放了出去,屠城也是能做到的。 无常目如寒星,双手连动,铁索再次冲出,一端紧紧的缠住了万婴,一端被他握在手中,尽力拖住了它前进的脚步。 阮绵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咬牙,双手齐动,烈火喷薄而出,围着暂时被勾魂索绊住脚的万婴以一个奇妙的走势绘就一个烈火阵图:“九阳伏魔阵,起!” 这是一个杀阵,专克妖邪,又是以她的灵火绘就,威力加倍。 烈火腾起,万婴嘶声惨叫,无数婴孩同时啼哭,其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这阵威力大,消耗也大,阮绵的脸色很快便苍白如纸。 她丝毫不敢放松,双手掐诀,支撑着伏魔阵法对万婴进行绞杀。 无常收回铁索,一刻不停的向另一处全力挥出! “轰隆”一声,小庙倒塌。 铁索再次出击。 “砰”! 暴露在外的泥塑神像也被打得粉碎! 阵中的万婴再次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一道黑烟瞬间被烈火焚烧殆尽! 第67章 水鬼季颜 原来邪神的本源就在那泥像之中,泥像被毁,它瞬间受到重创,再也无法主导万婴,被踢出万婴之外不过片刻就被阵法所绞杀。 邪神一灭,万婴轰然散开,无数婴儿、女子魂魄散落一地,各自在阵中尖叫哭泣,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阮绵双手再动,火线轮转,竟生生改了阵图,伏魔阵变成了往生阵!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轮回路已开,今生难回,可待来世!走罢!” 婴灵们大声哭泣,一个接一个的消失,然后是那些形容凄惨的女子。 然而很多女子并不想轮回,她们满怀恨意,血泪流了满脸,不断的冲撞阵法。 阮绵厉声喝道:“走罢!你们的仇我替你们报!” 女子们一愣,有些犹豫,但仍有一部分不为所动。 无常的声音分外沉冷:“君子一诺,绝无更改。这个村子必无后,我们会替你们报仇,绝不食言!” 女子们放大悲声,哭声凄厉,又接连走了几个,却仍有三人不肯离开。 她们在阵中尖啸哭泣,声音凄厉,听得人心里难受。 无常轻拍了下阮绵的肩:“撤了阵法吧,你会坚持不住。这几人不走,无非是不敢相信我们,带她们去就是了。” 阮绵缓缓转头看他,目光带了些不可思议。 这无常竟能猜出她接下来想干什么? 然后听这意思还不打算阻止? 也是,上次邱泽那事儿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明知她的意图,却没有出手干预。 无常见她没有立刻反应,以为她还不放心,又道:“没事,就算她们不走,只这几个人我也可以对付,不会出事的。” 他说的这个倒是对,只剩下这几只鬼,威胁不大,完全能控制得住。 阮绵抬手撤了阵法,再次召出了岑云生:“看住这几个,别让她们惹事。” 岑云生往她侧边看了一眼,低声应着:“是。尊者,龙魂鼎。” 阮绵取出龙魂鼎丢给了他,整个人晃了一下,直接盘坐在了地上。 岑云生吓了一大跳,连忙凑近了去看。 无常也坐了下来,声音有些虚弱,但仍很温和:“别担心,她刚才消耗太大了,休息一会儿应该能好些。” 岑云生放下心来,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周身大鬼气势外放,直接等级压制,让剩下的三个女鬼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正想将女鬼们收入鼎中时,龙魂鼎内部突然闹了起来。 公主从里面钻了出来:“岑老大,水鬼又发狂啦!” 岑云生本来就烦,闻言更烦了,这水鬼身为他之下战力最强的鬼将,这一趟不但不帮忙反而一个劲儿的闹事。 他直接将水鬼拖了出来冷声问:“闹什么?!” 水鬼慑于他的气势,却仍不肯安静:“他们杀我!她害我!老大!她害我啊!” 岑云生眉头皱得更紧:“杀你?你想起是谁杀了你?” 水鬼双后捂着湿漉漉的脸“呜呜”的哭:“我带她跑,她却出卖我……就是她杀我……呜呜……我再也不跟她好了……” 岑云生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阮绵,压低声音:“说清楚!” 水鬼情绪激动,根本说不清楚,倒是一边被岑云生压制住的一个女鬼突然出声:“季颜?小季,是你吗?” 水鬼哭声一顿,猛然抬头。 那女鬼看清她的脸,更加肯定了,大喊着:“小季!小季!” 水鬼灰白的眼睛缓缓看过去,嘴巴来回张了张:“淑……玉淑……” “小季!” “玉淑!” “季!” “淑!” “……” 岑云生无语的看着两鬼抱头痛哭,其他鬼也停止了哭泣,一脸懵的看着她俩。 听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岑云生才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水鬼的名字叫季颜,与这位叫李玉淑的同一批被拐来了这个山村。 当时一起被卖到这里的还有一个姑娘,叫王如。 三个姑娘在路上时就是共患难,又一同被留在这里,可以说得上是相依为命了。 之后地狱般的生活让三人痛不欲生,王如几次自杀都被人救回,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季颜是个不认命的性子,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 经过长久的计划,她抓住机会,带着王如、李玉淑一起逃出了那个山洞。 只可惜后来她们还是被发现了,在眼看就要跑到城镇的时候被追了回来。 那一次的事闹得很大,村民们非常生气,为了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他们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严厉的审问是谁带的头。 三个姑娘筋疲力尽,在生出希望又再次绝望中奄奄一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向跟季颜关系最好的王如指认了季颜。 包括她如何计划,每一步都交待得很清楚,让她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的结果是李玉淑被打了一顿饿三天做为惩罚,计划逃跑的主事人季颜被捆住手脚丢进了河里。 他们本没想杀了她的,毕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只是想要打服她。 可是她当时身体条件太差了,长时间计划的殚精竭虑,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奔波一夜,又经历了大喜与大悲,在第三次被沉进河里时断了气。 王如因为举报有功,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了好一些的待遇。 李玉淑痛哭了一场,再也没有同王如说过哪怕一句话。 之后不过三年,李玉淑病重,临死之前,王如跪在她的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李玉淑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没有应她一声。 季颜是被买入村里的女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死在村里的后山,而是死在村外那条河中的人。 可能因为死时万念俱灰,死后一直浑浑噩噩,只剩下刻在魂魄深处的执念:想回家,想要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 她一只游魂不停的向外逃,不辨方向的乱走,也不知自己是走到了哪里,直到被高大师截住做了鬼奴才终于停了下来。 在龙魂鼎中温养了一阵之后,她的神智逐渐恢复,只是那些这于痛苦记忆始终不愿记起,直到这次机缘巧合下的故地重游,才让她终于完全清醒。 第68章 让他体会一下绝望 阮绵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太阳卡在山头上要出不出的看得人着急。 身边的无常已经不见,岑云生等鬼也不见了踪影,龙魂鼎安静的放在她的身边,脚边蹲着自行寻来的小黑猫。 看见她睁眼,小黑马上跳了起来,围着她来回的转【尊者你怎么样了?】 阮绵摸摸它的头:“没事。” 小黑不等她问,主动汇报情况【那个无常本是想等你醒的,可是天快亮了,他只能走,岑云生他们也回了龙魂鼎,哦对了,水鬼恢复了。】 它将岑云生交待它的有关水鬼季颜的事复述了一遍,毛脸叹气的感慨着【这里的村民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根本没拿女子当人。】 阮绵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轻轻开口:“王如……我记得,登记的被救女人中有一个叫王如的,就是步峥和岑云生看见那个被允许在村中活动的年纪很大的女人。” 小黑顿时冷笑【怪不得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不被关在那个山洞里,原来是卖友求荣得来的待遇。】 阮绵看了它一眼,只是道:“当时的情况,在极端恐惧中想要尽力自保也是人性,只是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回头我带水鬼去看看那个王如,她们的恩怨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小黑大点其头【尊者说得是!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来看。】 阮绵起身,跟着小黑走到那小庙的废墟处。 邪神的泥胎像已经四分五裂,碎得不成样子,但在那些断茬处,竟依稀能看到白骨的痕迹。 阮绵细细查看了一番,低声道:“原来是将人身塑进泥胎中,供以香火,硬养出来的邪神,怪不得它力量强大,却始终离不开这方寸之地。 就像被拴起来的狗,再凶也只能待在主人家的院子里,倒像是那些村民能弄出来的东西。” 小黑啧舌【因为这泥身是它的尸骨所在,它以泥胎像接受香火得来力量,所以泥胎一碎,它就风光到了头?】 阮绵站起身:“是,所以它才会诱导村民弄出婴洞,试图通过吞噬婴灵来壮大自身脱离桎梏,只可惜它肚子太小,消化不了那许多婴灵,只能弄成那副鬼样子。” * 之后阮绵才知道,那个被供起来的“送子娘娘”其实是村中原本一户人家的女儿。 当时这个村子还不是男人村,其中是有女人的,只是女人的地位非常低。 为了多生男孩,村中人集资请了个求子神婆。 这位妙龄女孩被神婆选中,活封进了泥胎中供进了小庙,成了他们自己的“送子娘娘”。 这些村民看不起女人,杀死自己的女儿来供养“送子娘娘”,只为多生几个男孩,可是到头来,他们所求拜的竟还是个女人,何其可笑。 他们的“送子娘娘”想必也是恨他们的。 极度重男轻女的畸形思想和行为方式,再加上他们的“娘娘”诱导,让这个村子渐渐没有了女性,成了个男人村。 他们越来越穷,永远都在省吃俭用、永远都在攒钱,攒下来的钱继续买女人,因为他们的下一代也需要传宗接代。 *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沟子里,隐藏的罪恶震惊了世人。 此案被大众得知后,网上几乎是瞬间就炸开了锅。 真的是“炸”开了锅,新闻很快就冲上了热搜,掀起了滔天巨浪。 人们无法相信,在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存在。 网友们几乎被震碎了三观。 被救女孩们的家属后怕得魂不附体,山洞中被解救的八名女子家属更是痛不欲生。 而那些仍在世的被扔进“婴洞”的女子家属,却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那八名女子中两个年纪大的身陷魔窟近二十年,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根本无法交流,加上在村中找到的那个大龄女性,三人只能一起送去精神病院就医。 生病的两名年轻女性也在接受治疗,没生病那个神情麻木。 怀孕的三人在她们本人及其家属的强烈要求下采用人工干预的手段拿掉了孩子。 这些女人无法回归社会,甚至不能回归家庭,全部都在医院接受身体治疗和心理疏导。 可是身体治疗有效果,心理疏导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她们甚至根本没有求生欲望。 有的整日整夜的哭,有的连哭都不会。 有些媒体想要趁着热度采访她们,却被愤怒的群众挡在了医院外。 大家关注着她们的治疗进展,却没有人要求她们出面诉说自己的悲惨。 当地和宁城警方联手破获了这起恶性人口贩卖案件,从被抓捕的犯人口中又审出了其他交易信息,顺藤摸瓜,想必还能挖出不少掩藏在地下的阴暗。 新闻持续发酵,民众也在持续关注进展,从重惩处人贩子的呼声空前高涨。 警方重点表扬了阮绵和步峥两位热心市民,锦旗和被救家属的感谢信陆续送到了两人家中。 阮家是看到新闻才知道阮绵不声不响的干了这么件大事,自然是惊出一头冷汗,方莹雪赶紧联系阮绵,可是阮绵并没有立刻回家,她还有事要忙。 那几个人贩子一审就交待了,还交待得那么彻底,村民们也是屁滚尿流的问什么答什么,自然有岑云生几人的功劳。 其中王玥和公主出力比较多,村民那边基本都是她俩带着那三个不肯走的女鬼在负责。 她俩还无偿教导女鬼们如何更有效的吓人,无论是王玥拿手的“飞头术”还是公主的“童吼功”都有奇效。 哦,还有水鬼,水鬼的蜘蛛趴房顶滴水的造型一般人遭不住,更何况是心中有鬼的人。 原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亏心事,个个儿吓得魂不附体。 王玥和公主讨厌他们,哪怕他们已经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也依然每天轮流带着新组女团成员到访,手段齐出,什么吓人搞什么,有时候提前还带排练的,试图用精神攻击把那帮子人都吓疯。 她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过三两天的工夫,就已经有几个人精神状态开始不正常了。 水鬼冷笑,她们若是让这帮人渣睡上一个整觉就算她们懒到了家。 她要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第69章 新生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村中的大人被抓,小男孩们被集中送去了福利院,但他们非常的不服管教。 从小的教育环境使他们对福利院的女性工作人员非常非常的不尊重,满嘴的污言秽语偏执言论听都没法听,气得女老师们浑身都发抖。 然而他们只得瑟了半天,当天晚上就迎来了公主的制裁。 瘦小的公主整只鬼都贴在他们的寝室窗户上,瘦得像鸟爪一样的小手一下下轻敲着玻璃,青白着脸,大得离谱的眼睛咕噜噜的看着他们。 小男孩们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却像是被蛇盯住了的青蛙,挣扎半天还在原地,好不容易跑到门口,门又被锁死了打不开,只吓得彼此抱成一团肝胆俱裂,眼泪鼻涕跟喷泉一样。 公主缓缓的笑了,嘴角一下子开到了耳根,满口森白的牙齿在夜色下分外晃眼。 男孩儿们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熬到了白天,一个男孩儿偷偷抓起碗中的粥刚打算扔向前面的女老师,却忽觉手感不对,定睛一看,自己手中抓着的赫然是一颗眼球! 那眼球还是活的,在手心里叽里咕噜的乱转。 男孩“啊”的一声惨叫,触电般扔了手中的东西,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吓得涕泪横流。 老师转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他指着地上还在滚动的眼珠子语无伦次。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的解释,老师也只能看到被他洒了一地的粥,从而得到了严厉的批评。 诸如此类的事件数不胜数,小男孩们生无可恋,自己活着都难,再也腾不出一丝丝的精力去恶作剧。 公主站在他们的床头,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小样儿的,还当在你们的男儿国呢,吓不死你们算我专业不对口。 那些人贩子自然也没有被忘记,岑云生带着拿片儿刀的方老六、冒坏水儿的吴天华去的。 这帮人跟那些村民不一样,就像阮绵说的,他们干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对生命神鬼都没有敬畏,凶煞气重,一般手段制服不了他们。 但他们不是一般人,岑云生也不是一般鬼,依然可以拿捏他们。 正赶上这几天岑云生心情不好,他出手,根本就不是“吓唬”。 反正尊者说了,放手去做,他没什么好顾虑的。 于是很快就有一个人畏罪自尽了。 至此,阮绵手下的六个鬼将都很忙碌,差事办得一个比一个卖力。 临到阮绵终于决定要走时,犯人们已经不剩几个囫囵的了。 走之前,阮绵又做了一件事:她带着水鬼去见了王如。 病房内,一直表现得呆呆的王如终于有了反应。 她看到水鬼竟不害怕,反而从床上扑下地,手脚并用的爬向了水鬼,口中含混不清的叫着:“小季……小季……” 水鬼这一次并不是趴到天花板上的炸裂出场,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如一次次的穿过自己虚无的身体,再一次次的爬起来,徒劳的重复之前的动作。 经过不知多少次的扑空,王如终于认清的现实,不再做无用功。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面色青白眼球发灰、全身湿漉漉的水鬼,眼泪近乎决堤。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小季的样子,小季是她们之中最漂亮的,她性子坚韧不服输,身上永远带着希望的力量。 可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季永远的留在了那条河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满心仇恨的水鬼。 水鬼垂目看着她,灰扑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王如坐在地上,抬着手,在面前的虚影的手的位置来回挥动,不断做出抓握的动作,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小季……你来看我了……你来了……你来带我走了……你带我走啊,带我走吧……” 水鬼终于开口:“我带不起你,再也不带你了。” 王如呆了一瞬,整个人都扑倒在地,大声嚎啕,哭得双肩颤抖:“是我错了小季……是我做错了! 我当时太害怕,我太害怕了……他们打我……我害怕他们那些恶心的手段,我太害怕了……我对不起你小季……是我错了……” 她身子歪倒,额头触地,哭得肝肠寸断,不断的重复着“我错了”。 可是这世上最难求的就是后悔药,错了就是错了,她没有回头的机会。 季颜已死,留下来的是水鬼,水鬼不会原谅她,她只能背负着这种愧疚直到永远。 从王如那里出来,水鬼径直走向阮绵,双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尊者,我想与您签鬼奴契。” 阮绵垂目看着她,语声温和:“今晚我会再开往生阵,送那三人去轮回,你也可以一同去。” 水鬼却摇头:“我不去了,一世为人,太苦了,倒不如跟着尊者,哪怕只做鬼奴,也我最好的将来。” 她向前膝行了一步,目光哀切:“尊者,我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世间游荡这些年浑浑噩噩,是尊者救下了我,留我在身边,这段时间就是我最安生、最好的日子。 尊者,我不想再轮回,我没有勇气再闯一次未知的将来了,求您成全我吧。 我会努力修炼您传下的鬼修功法,将来一定会如岑老大那样成为您的助力的!” 阮绵抬手轻按在她的头顶上,温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可以留下你,但我丑话在前,现在除了岑云生之外,你们六个尚可以自由来去,但你今日发誓效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且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要想好。” 水鬼并无一丝犹豫,马上应道:“我愿誓死追随尊者,绝无更改!” 阮绵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水鬼殷切回视,并无一丝躲闪。 阮绵这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带着一点灵光点在她的眉心。 灵光散去,阮绵转身离开,轻轻的声音飘散在夜空中:“我没有收鬼奴的习惯,你便在我手下做个鬼将,日后你当服从岑云生的调遣,若有违背,不会轻饶。 当然,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他人欺凌。” 水鬼青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若是外人看来自然是分外恐怖,可却是她如今所能露出的最真诚的笑意了。 她一扫之前的阴霾悲苦,起身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她告诉自己,就算是做鬼,今天也是新生。 第70章 熟无常 阮绵偏头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水鬼一眼:“你可有杀了王如?” 水鬼摇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有,尊者心地善良,身为您的属下,我不会乱开杀戒。” 阮绵声音淡淡:“说人话。” 水鬼眨巴了下眼睛,老实得真诚了些:“我对那些人是恨,对她就是寒心,那晚我若不带她们两个,我一个人是有很大可能逃出去的。 不过终究不是她杀的我,也不是她害我们被抓回去,她只在最后关头怕了,想自保,我能理解,但不会原谅。 我今天来,就是想看她有没有后悔,她后悔了,我就放心了。” 她阴恻恻一笑:“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无能为力的后悔,她如果不后悔,我就杀了她,但她悔了,那就让她悔着吧。” 阮绵:“人心隔肚皮,你莫被她骗了。” 水鬼呲牙笑:“不会,她在我面前撒谎从来没有成功过,我能分辨。” 阮绵点了下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因为她悔了?” 水鬼的笑容一顿,漫上一点苦涩:“是啊,她能后悔,说明我当初对她的那份姐妹情没有完全喂狗。” 她顿了顿又道:“我是希望她后悔的……尊者,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阮绵头也没回,语气平淡:“这无关出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终究是付出过真心的。” 水鬼得到了认同,马上又精神了起来:“是啊,她当初也是真心对我好的,有吃的用的东西,她从来都最想着我,我生病,她抱着我哄、抱着我哭,整夜整夜的照顾我,把所有吃的都给我。 我原谅不了她最后出卖我,却也忘不了那些黑暗中的温暖。 如果我们是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一定可以一直好下去,可是在生死关头,有多少人能坚持住这份情呢?” 阮绵走到了城郊一处宽阔的地方,看了看左右,回身轻拍了下水鬼的肩:“这世间人性最为复杂,善恶也非三言两语能分说得清,她非是大恶之人,过去种种不必再想,问心无愧便是。” 水鬼不住的点头,也跟着看了看左右:“尊者说得是。尊者您要在这里开往生阵送玉淑她们走吗?” 阮绵“嗯”了一声:“你若不想走,就离远些。” 水鬼一听,连忙后退,想想不对,又身化轻烟钻进了阮绵腰间的乾坤袋中。 龙魂鼎在那里面,李玉淑她们暂时都被收容在鼎中。 去见王如之前她问过李玉淑,可是李玉淑不肯见王如,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尊者要送她们去轮回了,她要抓紧时间跟李玉淑道个别。 当初她们三个一起被卖进村中,她跟王如的感情更好,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出来指认她的是王如,被打得一脸血也咬死不松口的却是平时不多话的李玉淑。 她死后李玉淑至死不肯再与王如说一句话,现在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气性比她还大。 阮绵手掐法诀,刚要开阵,却忽有所感。 她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哦不,熟鬼。 也不是,熟无常。 无常从远处走来,看起来有些急切,像是匆匆赶来的。 不得不说,他的这身黑色袍服将他的身材优势突出得很明显。 黑色本就显瘦,由于肩很宽,就显得他被腰封束住的腰身特别细,下面的两条腿又很长,整个人的比例像是三七开的,这样子由远及近的走过来,像是走秀一样。 虽然看不见长相,但一个人若是能有这样的身材,他长成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 就这个身条儿,她见过的人中也只有步峥能与他一较高下。 阮绵眯着眼睛看他:“无常到来,可是专程来寻我的?” 无常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你上次布九阳伏魔阵消耗太大,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不能填补好亏空,不宜再次起阵。” 阮绵对他的关心有些意外:“多谢无常挂怀,不过不妨事,我心中有数。” 无常轻抖了下手里的锁链,声音更温和了些:“阮小姐不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把她们交给我,我来送她们一程吧。” 阮绵挑起一边眉梢:“无常知道我姓阮?” 也是,这位无常不是真的无常鬼,而是走无常,活人领的阴司差事。 她曾经在碧水湾见过他,那他很有可能经常在那一片活动,确实有可能见过她。 面具后的无常似是笑了笑:“有幸见过几面,认得出来。” 阮绵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只召出龙魂鼎,将那三位女子引了出来。 三鬼此时没了凶性,面对一个修者一个无常的组合终于知道害怕,小小的瑟缩了一下。 阮绵有些好笑,但也少不得要嘱咐一番:“一会儿这位无常会带你们去轮回,今世种种皆已成云烟,你们不要困于过往,且看来世吧。” 三鬼低低的应了一声,向阮绵和无常鞠躬行谢礼,又不禁悲从中来,偷偷的抹眼泪。 鬼是哭不出眼泪的,流出的都是血泪,就都抹成了花脸。 无常低叹一声,手腕一抖,勾魂索“哗啦啦”的将三人缠住,他对着阮绵微一点头,转身带着三鬼走了。 阮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久久无言。 她的身边凝聚起一团红雾,渐渐的化成人形,岑云生的面目显露了出来:“尊者。” 阮绵淡淡的道:“事情办完了?” 岑云生点头:“是,留了两个主事的,警方还需要他们协助深挖,我在他们身上留了记号,等警方用完了再去找他们。” 阮绵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你告诉公主一声可以回来了,那些小孩儿那边你再跑一趟,稚子无辜,但不能有后。 无常答应李玉淑她们此村无后,人家替我送魂,这点事儿我们就办了吧,这个村的肮脏血脉无需传承。 顺便你也看看他们的心性是否还有挽救的必要。” 岑云生应了声“是”,却没有立时就走,显得有些犹豫。 阮绵顿住脚步,侧头看他:“有事?” 岑云生犹豫再三才开口:“尊者,您以后还会见步峥吗?” 第71章 换着开开 阮绵奇怪的看他:“我们又无过节,何以就不见了?” 岑云生赶忙解释:“不是不让您见他,是怕您不见他了……也不是,就是……还能见,就挺好的。” 阮绵更加奇怪了:“你若想见他,自去见便是,管我做甚?” 岑云生再次解释:“我没有想见!我就是问问您!” 阮绵眯起眼睛:“你有何事非要见他?” 岑云生竟被逼退一步,忘了刚才的狡辩,说话都结巴了:“我就是……我只是想跟他说一句话,顺便送件东西给他。” 阮绵上前一步:“你要送什么?” 岑云生再退:“我……我……您为我做的那杆枪,不适合我,我送给他……问他要不要。” 他想到枪是阮绵为他做的,他私自送人不太好,又有些窘迫:“尊者,我可以送吗?” 阮绵掸了掸袖子,语声变得懒散:“送给你了便是你的,你想送谁都是你的自由。 再说了,人家的成名兵器,你又用不好,送人家正好,只不过步峥到底是活人,就算收了也用不了。” 岑云生张口结舌:“尊者……我……我没有说……您怎么知道……” 阮绵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很不适合隐瞒心事,都写脸上了。” 岑云生:“……” 阮绵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过有一件事你要想清楚,他已经入轮回,前尘尽忘,如今便只是步峥,不再是你的兄弟席骞,你可以与他告别甚至重新交好,却不要混淆,免得徒生苦痛。” 岑云生重重的点头:“我知道的,尊者。” 阮绵这才继续向前走:“你如何确定他就是席骞的?” 岑云生落后一步跟着她:“我不能确定啊,只是感觉他就是,他们长得一样,谈吐气质也相似。” 这么草率的吗? 阮绵再次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这个神奇的物种片刻,决定放弃治疗:“你快去吧,我明日回宁城,你若赶不回来,就在这里待着吧。” 岑云生神色一凛,“砰”的一声化成一团红雾向远方飘去。 阮绵无声叹气。 自从岑云生想起前事,整只鬼都显得有些忧郁,话不如之前多不说,还总是一本正经的,一点贱也不犯。 这很不好,至少不是他开心松弛的状态。 但对于此事阮绵也无能为力,毕竟一个人的心态调整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消化、慢慢想开。 这次从遇见人家步峥开始,这货就总是偷看人家,别人没注意,阮绵却是发现了的。 只不过这是岑云生自己的事情,她并没有多问,就算这货奉她为主,她也不能过多干涉他的私事。 今天看这家伙的状态,应当是想通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阮绵那辆灰扑扑的粉车终于开上了回家的路,副驾上端坐着一只小黑猫。 阮绵开着车,抽空看了它一眼,感觉它小小一只坐在那里没着没落的,于是提议:“你要不要系个安全带?” 小黑扭头看她【你们人类系安全带是斜挎,我系安全带是锁喉,如果你想换只猫,还是直接给我一掌来得利落。】 阮绵面色平静:“倒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平等契约而已,解除就是了。” 小黑不复淡定,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你真想换?!我们才结契几天你就要换猫?!】 阮绵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现在还不想,看你表现。” 小黑整只猫都站了起来,声嘶力竭【我可以表现得很好的!】 阮绵见它要炸毛,腾出一只手安抚的摸了下它的头:“好,你乖。” 小黑很快被安抚住,但忍不住有些担忧【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契约约束力有点太小,不然我们换一个算了。】 阮绵这次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不用,约束力够了。” 小黑小小声的嘟哝【对我是够了,因为我足够忠心,对你却明显不够,因为你会想换猫……】 阮绵心情还不错,并不理会它的碎碎念,偶尔得空就摸摸猫头。 小黑怕她真的有换猫的想法,并不敢反抗,还向阮绵的方向凑了凑,让她不必将手伸得那么远。 在快上高速口的时候,阮绵看到了一辆特别漂亮的车。 它就开在她的前面,车型高大,看起来很凶,非常符合她的审美,她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不料那辆车竟靠边停了下来,还接连几次鸣笛示意。 阮绵放缓车速过去与其并排,就见那辆车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步峥。 她记得在抓捕结束后她就让这哥们儿回家的来着,怎么才走? 步峥的态度依然温和如春风:“阮小姐,回宁城吗?” 阮绵不意外步峥能发现她,毕竟她的车子真的很好认,于是点头:“嗯。” 步峥:“那我们顺路,可以一起走。” 阮绵再次点头,目光忍不住在步峥的车上流连了一瞬。 步峥再次露出笑意:“阮小姐回去如果还有买车的意向,不如多试试不一样的车型手感,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换着开一路,看看你喜不喜欢。” 人家诚心邀请,话说得也有道理,阮绵不好拒绝,很痛快的点了头,飞快的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小黑唯恐她扔下自己,一跃跳上她的肩膀。 步峥下车后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车旁告诉她自己车的一些事项,见她操作都顺当了才走向她的那辆粉车。 阮绵当先一步开了出去。 呼~身心舒畅。 这手感,这视野,这感觉,非常棒棒。 这才应该是她开的车!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自己那辆风尘仆仆但依旧粉嘟嘟的车一直跟在后面。 没有落下,也没有赶超,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着。 小黑好奇的在副驾的座椅上蹦了蹦【这车真不错,尊者你要不要也买一辆?】 阮绵手握着方向盘,矜持点头:“还不错,可以考虑。” 小黑又扒着椅背向后看【尊者,那个步家大郎好像很喜欢你的车子诶,之前在村子的时候他就一直偷看,他是故意找借口开一会儿你的车吧?】 【啧啧啧,想不到他看着人高马大的,居然喜欢粉色。】 第72章 心理健康也是健康 阮绵又瞄了一眼后视镜,一本正经的开口:“颜色偏好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大惊小怪。” 小黑想了想,觉得自己因为对男性的刻板印象轻易给人定性确实是肤浅了,不禁有些羞愧。 阮绵在路上又接到了方莹雪的电话,对方用微微沙哑的、即将哭出来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回家。 阮绵一个头两个大,瞬间脑补出了方女士双目含泪的画面。 她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说回。 于是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进了碧水湾,然后一起开进了阮家。 方莹雪听儿子说过送给妹妹的车是什么样子,她一早就等在门口,看到那辆搞得灰扑扑的粉车跟在一辆大g后面开进来,顿时心疼得快要落泪。 车都造这样,人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然而她快步迎上去,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个男的。 还是个必须仰头才能看见脸的男的。 这男的她认识,步家老大嘛,总是掉魂儿的那位。 紧接着她就看到阮绵精神抖擞的从前面那辆大g上跳了下来,肩膀上还蹲着一只黑猫。 方女士的脸色有些变了。 她无意于干涉阮绵的感情,可是…… 步家老大只是看着漂亮,实际上不一定哪一觉就睡过去了啊!!! 睡过去了啊! 睡过去就没了啊! 看到步峥很有礼貌的过来问好,方莹雪强撑着笑脸与他寒暄了几句,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阮绵,简单几句交流便上了车,将车子开走了。 她离得不远不近,依稀能听见他们好像是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那小子还抬手摸了阮绵的猫…… 方女士两眼一黑。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希望破灭了吗? 小黑因着对步峥那种淡淡的羞愧感,在他走近说了一句“小猫很可爱”时很轻柔的给予了回应。 步峥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下小黑毛绒绒的头项,对阮绵说道:“车怎么样?” 阮绵如实回答:“还不错。” 步峥点头:“我觉得这种车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如果你有意向,我联系一下4s店,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不同的出行情况用不同的车,多买几辆备着是有必要的。” 阮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像这次,粉车在公路上跑得好好的,上了土路还不如个拖拉机。 她想着岑云生还想与这位多些接触,便没有推辞,点头应下:“那就麻烦你了。” 步峥显得有些高兴,语气很轻松:“并不麻烦,你知道的,我的时间很充裕。那我们下次见。” 阮绵点头:“下次见。” 送走步峥,阮绵立刻得到了来自方莹雪女士的拥抱。 她身体有些僵硬,但听到方女士低低的啜泣声,还是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回抱了一下:“别担心,您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方雪莹有苦说不出。 她知道阮绵不是普通人,出门做事她会担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底气,可现在她担心的不只是人身安全的事啊。 不,这其实也算人身安全吧。 毕竟心理健康也是健康。 她轻轻抚了抚阮绵的头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想想还是没有提,只是催着她上楼洗澡换衣服。 并不是方女士不想提,而是她感觉阮绵对步家老大的态度很自然,看着并不像有什么暧昧的样子。 万一她并没往有那方面去想,自己冒冒失失的一提醒,反而让她注意到了那小子的美色…… 思来想去,方女士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再观察观察再说。 等晚上阮修诚回来,再与他商量商量对策。 事关重大,她不能轻举妄动,阮修诚脑子比她好使,开个家庭会议很有必要。 对了,还有阮承玉和阮杉月,身为哥哥和妹妹……算了,那俩都是单身狗,估计没什么用。 方莹雪为了不让阮绵觉得自己是替代品,并没有让她去沿用原主的东西。 原主那间粉嫩的房间被封存起来了,另外选了一个朝向、采光都不输的房间尽量按她的喜好布置了,留着她回来的时候住。 屋里的一应用具全是新的,这是一个崭新的、独属于云筝的房间。 方莹雪心细,她根据这几次阮绵回来时候的衣着打扮买了一批风格类似的衣服备好了放在房间的衣帽间里。 里面有搭配好的各季外衣、内搭、鞋子、袜子、配饰,还有内衣、睡衣、浴袍、家居服,分门别类,收纳整齐。 她还发现阮绵的头发喜欢用各种簪子去固定,又准备了各种风格样式的发簪、钗子之类的发饰,整齐的摆放在梳妆台上供她选择。 这个房间陆陆续续的还在添置东西,哪怕阮绵并没有真正在这里住过。 方女士把阮绵推进房间浴室里,絮絮叨叨的解说着架子上各个品牌沐浴用品的优缺点,方便她去选择自己喜欢的。 之后又开始告诉她护肤品在哪、吹风机在哪、衣服在哪等等等等,总感觉自己还没有嘱咐完全。 阮绵并不打断,安静的听完,才将操心的方女士送出门。 其实她现在修为精进了很多,清洁这种事一个涤尘诀就能了事,可是她发现用热水洗个澡是一件很让人放松的事情,尤其是在有这许多五花八门的沐浴用品的情况下,也就不介意花一点时间在泡澡上。 洗完澡,她穿着浴袍打开衣柜,看着那一排排熨烫整齐的衣服,微微有些发愣。 如果她也有母亲,或许也是会这样子照顾她的。 就是这种……恨不得所有事都替她做好的样子。 方女士真的满足了她所有对于母亲的想象。 哪怕她们双方都知道她们其实并没有关系。 她伸手取下一套烟灰色长款开衫搭白色内搭和开衫同色宽松长裤换了,慢慢的在这个房间里走了一圈,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有人说,一个人用不用心全在细节里,这个房间就是满满的细节,她没有参与,却几乎没有什么她不喜欢的地方。 第73章 阮承玉害她不浅 阮绵本是想陪着方莹雪待一会儿的,但方莹雪说她一路奔波太累了,一定要她回房间睡一觉。 她是修者,精力自然比常人要好些,本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躺下没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沉。 当然,她认为这与脑袋边一直有猫的呼噜声有直接关系。 这一觉睡得还挺沉,等阮绵再下楼的时候阮家人已经都回来了,大家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凑成一堆,活像在密谋着什么。 阮承玉正对着楼梯,第一个看到她的身影,连忙大声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马上住声,齐齐扭头看向阮绵。 阮绵:“……” 方莹雪脸上心虚之色一闪而过,连忙迎上前来:“小筝,你睡得好吗?饿不饿?” 她把阮绵迎到沙发上坐下,其他人也开始询问她拐卖案的事,问题的中心思想更多的侧重在她有没有吃亏以及这段日子的居住条件怎么样上。 阮绵一一作答。 为了等她一起,阮家人还没有吃饭,大家又一起去了餐厅。 阮承玉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特别是听到阮绵说他送的那辆车子在此行中帮了大忙,心情值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当天晚上阮绵没有走,就在阮家睡了。 家里人全了,方莹雪显得很快乐,一晚上笑容都没怎么落过。 第二天阮承玉看到阮绵车子的狼狈样,联系了人帮她送去检修保养,并开车送了她回自己家。 估计店中的人也会无语,刚提出来的新车就能造成这样,也是个能人。 车子再粉,也是阮承玉的一片心意,被她开一次就搞成了灰车,底盘也刮了,阮绵对此有些抱歉。 倒是阮承玉并不在意。 车子送给了阮绵,那她自然是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开坏了修,修不了买新的,就这么简单。 阮绵刚体会到有车的方便和快乐,车子就离开了她,这种感觉确实残忍了些。 于是在步峥发消息询问时,她很快约了他去看车。 嗯,她现在也算有些小钱,买辆车还是够的。 到了店里,步峥看起来是有些准备,径直带她去了一个展位。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辆……粉色的大g。 哦呵呵。 阮承玉害她不浅。 一定是步峥看到了她的车子,以为她酷爱粉色不能自拔,还特地费心思找了辆粉车介绍给她。 小伙子还挺贴心,呵呵,怪难为他的。 最后阮绵选择了相对沉稳的黑色。 虽然那粉色大g看久了还真硬生生给看顺眼了(划掉)。 步峥对于她没有选择粉色大g有些遗憾,但也没有过多劝说。 回去时是步峥送她的。 车子开进小区,步峥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等到了地方,阮绵下车时,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住这里?” 阮绵点头:“怎么了?” 步峥笑了笑:“没怎么,挺好的,我也很喜欢这里的房子。” 阮绵对于他的客套话并不发表什么看法,她在斟酌另一件事该怎么开头。 想了想,她还是直接道:“那天,你可有看到我的那位红衣鬼将?” 步峥回忆了一下:“是跟在你后面的那位?” 阮绵:“嗯。” 步峥:“看到了,你特意提起,是他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阮绵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想玩掌旋球了:“倒是没有,只是突然想起……嗯,你觉得他怎样?” 步峥一脸莫名:“他……那天事情紧急,我们没能说得上话,实在是不太了解。” 阮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嗯,是需要多了解一些,日后可以多接触。” 步峥:“……” 她转身欲走,想想又出于人道主义提醒了一句:“他若去寻你,你莫害怕。” 步峥:“……” 【他为什么会来寻我?我又没有得罪他!】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这句无厘头的话才合适,阮绵已经快步走远了。 步峥:“……” 【难道你也知道你这句话让人接不上茬吗?】 阮绵快速走进屋里,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消息。 消息是物业发来的,大致内容是她旁边的房子有了新住户,提前知会一声她这位尊敬的业主。 说好的好久不会住人呢? 她本来还在想着要攒钱把旁边那幢也买下来的,居然没给她机会。 话说,刚才她说岑云生可能去找步峥的时候,步峥居然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他身为一个普通人,还那么柔弱不能自理,居然不怕鬼的吗? 可能是他生魂离体在外溜达的时候见得多了,被吓习惯了吧? 唔,可怜。 他竟然不问岑云生为什么会找他,也不抗议这件事。 真是又善良又老实。 这么个性子怪不得总是被欺负,父母又偏心,连镇魂符被弟弟撕了这种事都能被轻易揭过。 也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大吵大闹的人。 如果他会吵闹,他的父母就算是为了维持脸面也不会这样子忽视他。 前一阵子他在大山沟子里联系不上,步家说是着急,但也只是着急而已。 她没动身之前步家就开始着急了,一直等到她们回来了也并没有太多实际行动。 这个急就着得像作秀一样。 步峥又不是隐身走的,以步家的能力和人脉,真下力气查他的行踪,真的会一无所获吗? 但事实就是步峥静悄悄的离开,又静悄悄的回来,好像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这次协助警方破案的事情一出,普通群众因为警方只公开了姓氏并未公开身份不知道两个“热心市民”具体是谁,但受害者家属是知道的。 感谢信和锦旗什么的雪片一样往两人家里和公司送。 特别是于露妈妈,锦旗、感谢信、各种谢礼一件不落。 这次的答谢阮绵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不会超出那个家的负担范围,又不至于让于露妈妈觉得愧疚难安。 这是阮棉出力最大报酬最少的一趟活儿。 于露妈妈带着于露数次试图找到阮绵当面道谢,但都被阮绵躲了过去,找了谢星驰当中间人也没有用,她实在是怕这个。 于露家的那封感谢信是毛笔书法,非常大的一幅,透过字迹可以看得出书写人态度的恭谨,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阮修诚恨不得把这些东西挂满家里和办公室,比如那封感谢信就挂在他的办公室。 大红底色的感谢信,那么大,被裱了个大框挂在墙上,阳光一照进来,映得办公室里的人脸色都分外红润。 第74章 新邻居 现在阮家别墅正厅最显眼的地方原来的古画也已经被换成了锦旗,原本的装修风格都变味儿了,看起来滑稽得很。 阮绵说不要挂这些个东西多么尴尬,收起来就好。 但这个意见被阮家所有人一致驳回,显然大家对家里这个新风格非常满意。 就连之前最理性的阮杉月都大点其头,表示这么挂非常好。 一旦有人问起,她便矜持点头:“是的,上面说的是我姐姐。” 她这副不理智的样子让她的面相都变了,知性光环-1。 现在可好,阮氏内部和圈儿里很多跟阮家走得近的都知道了“热心市民阮女士”就是阮绵,甚至有些不那么熟的也知道了,并礼貌性的发来贺电。 然后阮修诚还要装模作样的谦虚一番:“这孩子也是主意大,一个人悄悄的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让家里人多么担心!” “唉,其实这都没什么,她也是做了应该做的,这种事谁见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我女儿啊就是有些侠气,没办法哈哈,她大啦,做父母的不能拘束她,想做什么就做嘛……” 阮绵亲眼见过他接电话“谦虚”时的表情,左脸写着“得”,右脸写着“意”,但凡上点儿道的都得多夸几句满足他的虚荣心。 阮修诚说了,阮家的女儿不怕高调,不优秀时尚且能硬吹出三分花来,现在是真优秀,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 总之就搞得她很无语。 不过阮修诚这么一搞,外面“真千金回归,假千金注定惨淡收场”的说法就显得站不住脚。 阮家人对她的重视摆在了明面儿上,圈儿内的人只要脑壳不坏,就不会再因为“真假千金”的事而轻视她。 她一个假女儿尚且如此,步峥这个真儿子却好像是个隐形的,一点水花都没有。 * 新邻居入住的时候,正巧阮绵刚从猫窝炼丹回来,跟隔壁门口的步峥面面相觑:“新住户是你?” 步峥笑意温和:“是啊,我该说缘分很奇妙还是世界好小?” 阮绵:“……” 怪不得那天步峥送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奇怪。 行吧,邻居是个熟人,比不知性情的陌生人好,阮绵对步峥的印象也很不错。 她又想到,这下子岑云生那个怂货想找步峥就更方便了。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岑云生说好要找步峥说句话、送个礼,但一直也没去。 问就是近乡情怯,怕对方根本不是席骞,又怕兄弟不认得他。 阮绵说人家不管是不是席骞都必然不认得你。 亏得她还特地帮这货打了提前量。 被扎了心的岑云生就蹲墙角忧郁脸,反正就是不敢动。 方老六抱着肠子说第一次见岑老大这么怂,被岑云生逮住当成出气筒一顿暴锤,把舒阳笑得头都掉了。 阮绵看了看步峥:“你直接住?不重新装修吗?” 步峥微笑:“里面装得挺好了,我不在意这些,就不折腾了。 对了,今天我第一天住进来,如果不介意,中午可以一起来吃个便饭吗? 我下厨,就当是帮我暖房。” 阮绵有些意外:“你会做饭?” 步峥又笑笑:“会一点家常菜,手艺一般。” 他似乎是知道阮绵不喜人多,又补充道:“我没什么朋友,也没请别人,你如果有时间,就我们两人简单吃一点。 如果可以,希望小黑也能来,我给它准备猫饭。” 如果是别人,阮绵可能不会理会,但她对这个帅气的(划掉)步家大郎一直有些怜爱,想着他跟自己这种习惯一个人住一个山头儿的人不一样,一个人搬家、一个人住怪可怜的,便就点了点头。 步峥话说出口,才又想到自己这样突兀的邀请一个女生到家里实在有些冒昧了。 正想着怎么开口找补略过这个话题,免得让阮绵觉得自己轻浮或者不怀好意,却见阮绵轻点了下头,还说会带小黑一起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阮绵的背影消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那笑意直达眼底,两只眼睛都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阮绵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扔下眼巴巴趴在鬼室门口的岑怂怂,准时带了小黑去赴宴。 步峥的家里跟她家一样,就是个精致的样版房,漂亮,但没有人气。 而步峥也是说到做到,真的准备了丰盛的猫饭,桌子上也摆满了菜肴。 此时他身上系着个黑色的围裙,更显腰身劲瘦……哦不,他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满屋的饭菜香,让这个冷冰冰的房子多了丝烟火气。 他把阮绵迎进饭厅,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汤碗放在一桌子菜中间,温声笑道:“刚搬来第一天,准备不充分,简单吃一点。” 阮绵看了看菜色,确实大多是家常菜,但这数量和质量可一点也不像“准备不充分”的“简单吃一点”。 单说他最后端出来的那碗鱼汤,汤色已经熬成了奶白,装在精致的瓷碗里,鲜香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阮绵真的震惊了,看步峥平时那副“温和的厌世”样子完全不像个居家型的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相信也不行。 不得不说,步峥的手艺还真不错。 阮绵自从搬出阮家就一直在外面吃或是点餐,这还是第一次在不回阮家的情况下吃一顿正经饭菜。 小黑跟着个自己吃饭都难的主子,进食这种事一直是自己解决。 除了去谢星驰那里,它平时根本吃不到这么正式的饭,里面的鱼肉甚至都被剔去了刺。 还有一点非常难得,从小交下的朋友和知道它是猫妖把它当伙伴的阮绵就算了,步峥竟也没把它当宠物看。 他专门给它准备了餐椅和小桌子,小饭碗很精致,看着就不是便宜东西,并不比桌子上用的那套餐具差,完全就是个小客人的待遇。 它有些感动了,并且对于自己嘲笑人家喜欢粉色的事更加愧疚。 喜欢粉色怎么了? 猛男没有喜欢粉色的权力吗? 看看!喜欢粉色的男人多么心细! 这明明是优点! 第75章 我未曾失信 步峥这个人总是笑意温和,说话也很有分寸,绝不会说出什么下头的话来惹人讨厌,话不算多,但又不会冷场,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阮绵觉得过意不去想要帮忙收拾残局也被拒绝。 步峥自己麻利的收拾了,又切了饭后水果和鲜榨果汁,还有各种小零食,连猫零食都有,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步峥的房子是昨天家政提前来打扫的,现在跟她那边一样,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连个帮忙做事的都没有。 他们是早上门口遇见时,步峥就是个光杆儿司令。 现在又是人吃的一桌子菜,又是精心制作的猫饭,又是搭配丰富的水果拼盘。 从买菜,到处理,到制作,其中有些菜色还是很费时间的那种。 这工作量可不小,他一个人能做到这个程度,怕不是忙活了一个上午,新搬来的衣物用品都未必有时间收拾。 阮绵本以为他说要请吃饭就是简单的三两个菜,毕竟他一个大少爷,又只有一个人。 没想到他竟处处安排妥帖,足见对她和小黑两位客人的重视,心中对此人的评价又高了些。 想来是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心里也是孤单的,上次一起查男人村的事,两人处事方式还算合拍,让他把她当朋友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事,就听步峥温声发问:“你平时一个人住是自己做饭还是请人来做?” 阮绵实话实说:“外卖很方便。” 步峥笑了笑:“你也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吗?” 阮绵点头。 步峥也认同的点头:“其实我也是这样。左右我也要做饭,你如果觉得我手艺还行,不如以后就到我这边来吃,正好一个人的份量很难拿捏,多一个人就好很多。” 阮绵已经白吃了人家一顿,怎么好意思天天来吃,便摇头拒绝:“不用了。你这样搬出来,家里人能放心?” 步峥也没就着吃饭的事再劝,而是顺着她的话头转开了话题:“我这么大的人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人住更自在些。” 阮绵点了点头:“你的弟弟是快要上中学了吗?” 步峥有些惊讶她居然知道这个:“是啊,现在正是小升初的紧要关头。” 阮绵:“听说你上学时成绩很好,你弟弟备考,家里没让你辅导他么?” 步峥眨了眨眼睛,一脸平静:“辅导倒是不用,我当时的学习方法不太适合他,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阮绵再次点头。 懂了,小儿子备考,自然吸引了全家关注,因为小儿子单方面对哥哥不友好,为了让小儿子静心,就把老大撵出来了呗。 这事儿她熟,在前世的时候她曾数次游历,在一个凡俗皇家看到过一场闹剧,跟步家的情况很有些相似之处。 当时的那个皇后不得宠,所出的嫡长子心性谋略再好也没有用,由于皇帝足够偏心,一场拙劣的陷害,皇帝就顺势下旨废了太子之位,改立宠妃所出的皇子为太子。 新太子对优秀的废太子颇为忌惮,一直多有为难,皇帝一碗水端不平,废太子处境自然艰难。 论聪明才智新太子不是废太子对手,他见朝中重臣有心偏向废太子,在皇帝面前说了一句“有他在侧,乱我心绪”,废太子就被远远的撵出了京。 后来新太子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个由头将废太子杀了。 步家兄弟的情况,除了两人是一母所出,其他的与那皇家闹剧都挺相似的,将来的走向怕是也会雷同。 人家废太子至少还有母亲是向着他的,只是在皇权面前无能为力,而步峥这可好,父母亲的心双双偏去了太平洋,一点儿也没留给他。 什么“学习方法不适合”、“需要安静的环境”云云都是说来好听的。 开玩笑,学霸的学习方法不适合,那什么方法适合?那些出高价抢破头去买学霸笔记的都是傻瓜? “需要安静”这种说法更是搞笑,一个分寸感这么强的步峥能有多么不安静? 地里的小白菜都不会比他更安静了。 在明知道孩子有离魂症的情况下,试问哪位真正疼爱孩子的父母能放心他一个人出来住? 不说远了,换成阮家父母,泪腺发达的方女士能哭塌天。 哪怕是她这种能徒手开碑裂石的女儿要出来住,方女士都很是哭了几场。 不过别人家的事她没必要多说,简单聊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岑云生还守在鬼室门口,看见她回来,连忙疯狂招手吸引她的注意。 阮绵有心不理会他,又见他实在可怜,脚下一转,还是走了过去。 进了门,岑云生眼巴巴的看着她,小心的开口:“尊者……” 尊者无语:“你想问什么?” 岑云生扭扭捏捏:“尊者觉得……他是么?” 尊者更加无语:“我又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子,如何能判断?你若想知道,去寻他就是了。” 岑云生目光躲闪:“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话……” 阮绵转身就走:“用嘴说。” 岑云生:“……” 对!用嘴说!尊者如此苦口婆心的劝导、鼓励他,他不能再畏缩下去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岑云生的眼神逐渐坚毅。 于是步峥刚刚入住新家的第一晚就见了鬼。 他看着飘在窗外的红衣男鬼,默默的将刚解开的衬衫扣子扣了回去。 岑云生见步峥发现了他,不想走,也不太敢进去。 他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步峥。 跟席骞长得几乎没有区别,连锁骨上的痣都一样(刚才衬衫扣子没扣上时不小心瞧见的)。 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也与从前一般无二。 算了,他觉得是,那应该就是,长得一样,性子也一样,哪有那么赶巧的事。 步峥见此鬼又不进来,又不走,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实在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毕竟是阮绵手下的鬼将,他只得走到露台边,拉开门走出去直面此鬼。 然后他就看见岑云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整了整衣?,突然笑了一下说:“落云城外眠月亭,我去汇合了,并未失信。” 第76章 不太安全 步峥瞳孔一缩,头突然剧烈的疼了起来。 落云城外……眠月亭……会合…… 耳边似乎响起震天喊杀声,自己高声对一个被无数兵士隔开很远距离的模糊身影喊:“云生!我们分头突围,眠月亭会合!” 那人手持双剑,本该轻盈的身法略显滞涩,高声应答:“好!” 眼前的人慢慢的褪成了记忆里的颜色,无数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却又都是一闪而逝,难以捕捉,片刻间就又什么也不剩,甚至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 岑云生见他不动也不说话,瞳孔好像也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是想事情还是心不在焉。 他也不在乎,一伸手,掌心凝出一杆长枪。 他随手挽了个枪花,在枪尖带出的一点破空声中再次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 “我有一个朋友,他身量奇高,为他量身打造的兵器也异于常人。 他武功走刚猛一路,擅使枪,成名兵器名曰连云,枪长九尺二寸,满刻云纹连绵,他自创的连云十三枪由它得名。” 步峥张了张唇,呼吸略有些急促,竟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禁锢,却又怎么也冲不破。 岑云生说着,手腕一抖,枪出如龙,舞了一套枪法,只是中间一招略显生硬,舞不好,强行略过去的。 舞毕,岑云生收枪,长身而立:“他曾将这套枪法教与我,可惜那第七招我始终无法学得圆融。” 有些东西,是扎根在骨血里的。 就算是忘了,也会留下一些隐约的熟悉感。 步峥看着眼前人舞出的一招一式,就像是在看多年前看过的老电影。 明明不记得剧情了,但却总是对他的下一招有预判,中间生硬的部分,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上前去纠正。 只是这种感觉恍若梦中,又像是流沙,越是想抓住就越是抓不住, 而岑云生趁着这股子冲动劲儿,一股脑儿的将想说的话说完:“我练不好,这枪它不属于我。” 他飘到步峥的身前,抬起头看着步峥,将手中的长枪缓缓递过去,眸光带了一点茫然、一点执着:“我有一杆一模一样的连云枪,想要送给你,你要不要?” 步峥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扶着头,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抬起去接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接,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枪应该是他的。 当他的手握住枪杆的时候,心中竟荒唐的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好像它本应该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应该有一杆枪,和一个兄弟。 一杆满刻云纹的长枪,和一个会使双手剑的、贱嗖嗖的兄弟。 这不是记忆,只是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很无力,就好像有一件他本应该很渴望的东西就放在眼前,可是那上面蒙了一层黑幕,他揭不开、看不见,一闪而逝,抓也抓不住。 再用力的去想也没有用。 岑云生见他接了,心中有一丝怅惘,也有几分解脱。 他告诉了席骞眠月亭会合的约定他是做到了的。 还有,席骞应该拥有一杆长枪,现在也有了。 尽够了。 只有他一个人守着那些过往,太累了。 席骞已经入轮回,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他的兄弟席骞,他也该放下过往,向前走了。 * 阮绵在房间里摆了聚灵阵打坐,小黑蹲坐在窗台上,一人一猫互不打扰的修炼。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敲门声,岑云生语无伦次的在求救:“尊者!席骞过去了!求您救救他……” 阮绵:“……” 过去了? 谁过去了? 过哪去了? 门外岑云生还在喊:“尊者救命!” 他如此慌乱,阮绵也不敢怠慢,意识到他说的是谁,直接起身出了门。 他们这个小区的别墅是中式双拼,中间有一道高墙相隔,各自的小院、车库等都是独立互不干扰,用以保护每户业主的隐私。 不过这道墙对于阮绵来说形同虚设,她完全不需要出自家院门再进隔壁院门,就非常节省时间。 在轻松翻过院墙时,她在心中暗想:有她这样的邻居其实挺不安全的就是说…… 不过想归想,她的身形没有一丝停顿,单脚在墙体借力一蹬,人已经翻上了二楼露台。 【确实不安全。】 露台的门是大开着的,步峥是在露台上晕倒的,岑云生好歹还记得将人拖进室内放在长沙发上,没让人在外面晾着。 阮绵见步峥双眼紧闭人事不省,顿时皱起眉头,一边抓起他的手腕探脉一边对紧跟过来的岑云生道:“就算他不认得你,你也不能把他打倒啊。” 岑云生连忙摆手:“我没有打他!不关我的事!” 片刻后,阮绵将手从步峥的腕脉处拿开,回身坐在沙发扶手上:“他没事,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承受不住,缓缓就好了。” 她看着长舒一口气的岑云生,难得有些好奇心:“你到底怎么人家了?” 正蹲在一边观察步峥的岑云生大呼冤枉:“我啥也没干!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想要把连云枪送给他,还舞了他的连云十三枪,他接了枪就撅过去了!” 阮绵想了想,诚恳的道:“你是个鬼你还记得吗?人家是个普通人,就算能离魂,那也被动的毛病,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你一个大鬼拿着兵器跑到人家面前耍了一套枪法,他吓昏过去是说得通的。” 岑云生目瞪口呆:“不……不能吧?他一直很冷静,没有跑,也没尖叫,跟之前被吓到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阮绵用一根细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可能……是性格的原因?” 她这么想着,觉得很有道理。 步峥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他隐忍的性格,遇事不尖叫歇斯底里也正常。 岑云生被说服了。 他不禁对这位已经转世的兄弟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那怎么办?我不能把他吓出什么毛病来吧?” 阮绵面色沉稳,好似一根定海神针安抚了岑云生的心神。 只见她慢悠悠的说道:“我探过他的脉象,身体没什么问题,一会儿你把他弄到床上去,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77章 不小心做多了 岑云生张口结舌。 甩锅做梦可还行? 这时阮绵又补充:“我先回去了,免得他突然醒来看到我,以为我是溜门撬锁的贼人。” 岑云生:“……” 不得不说,他家尊者说的还怪对的。 说啥都对的尊者翻墙回了自己家,很勤奋的继续修炼,小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她无恙,又闭上了。 岑云生第二天天快亮了才跑回来,进了鬼室就钻进自己的牌位里不动了。 阮绵下楼时听到水鬼汇报,走过去敲了敲牌位:“你又怎么了?” 岑云生钻出一个头来,眼含哀伤、凄凄切切的说:“我在与我的过往告别,尊者。” 阮绵点头表示精神支持:“那你好好告。” 她转身欲走,岑云生却整个儿钻了出来:“尊者,您说他如果没有被骗住,知道是我半夜跑去吓唬他,会不会以后就都躲着我走了?” 阮绵残忍的指出:“他躲不躲你我不知道,只知道你若想重新与他相交,起点可能不太好。” 她想到之前为了不太惊吓到步峥,提前与他打过招呼说岑云生可能会去找他……想来应该是不太好骗。 岑云生泫然欲泣,微微低下头去,就想要进行一番伤春悲秋的抒情。 阮绵一见,当机立断抓起他团吧团吧丢回了牌位里,转身大步离开了鬼室。 方老六正想大笑出声,却被舒阳一把将他刚搂回去的肠子掏了出来,他立刻顾不上别的,急忙又去搂肠子。 水鬼默默的牵着公主面向墙壁蹲着,好像两朵长在墙角的蘑菇。 吴天华半闭着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算什么账,王玥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仔细的梳理自己的长发,一副完全不被外界打扰的样子。 如果忽略那偶尔轻抖一下的瘦弱双肩和抿得死紧的嘴唇,确实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阮绵本还想着步峥今天能不能过来兴师问罪,不想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看起来好像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啧,这人真是。 又心软又好骗,简直就像是一个善良的小红帽,随便来一只大灰狼就能给骗走了。 跟他一比,阮绵感觉自己立志要做到的“良善”就有点诚意不足。 毕竟是自己的属下把人家吓昏了,阮绵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免就多关注他了一些,想着别的不说,至少在他的生魂又跑丢了的时候可以帮忙捡回来。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很少能看到这位“时间很宽裕”的高大小白菜的身影。 这哥们儿不但早出晚归的,据晚上的“巡逻兵”们汇报说,他家的灯光经常亮到很晚。 奇了怪了,她听老阮说过,步峥在步家的公司里只是挂了个闲职,闲到随时随地就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那种,这工作……就有这么忙? 她也没上过班儿,不太了解这些事。 一个闲职都能忙成这样,那真正能被称为“忙”的工作得是什么样子? 一个人劈成两半儿在干活儿吗? 果然,她偶尔上网冲浪时看到有人说“打工人都很卷”是真的。 而且可能是步峥后请的镇魂符一直带在身上,也并没有再出现生魂出走的事。 神奇的是他平常忙归忙,却很醉心于烹饪,忙里偷闲的时候就喜欢做些吃的。 有时是饼干糕点之类或甜或咸的各色点心,有时是包子饺子酥饼之类的传统面食。 总之就是看心情,很随性,五花八门的什么都做。 或许这是他的一种解压方式。 话说人家的厨房内容为啥阮绵这么清楚呢? 那是因为步峥每次做了这些东西,都会特地装到一些漂亮的盒子里给她送来一些。 点心糕饼啥的就算了,他甚至还送过几回红烧肉盖饭、酱肘子盖饭、鱼香肉丝盖饭……等等。 而且他每一次送吃的,都会带一份专门给小黑的猫饭、 猫饭也是种类繁多,制作精美,甚至还有漂亮的摆盘,足见重视。 他每一次的理由都是“不小心做多了”。 就离谱。 人家精心准备了食物,打包得漂漂亮亮的送过来,若是不收就很拂人家的脸面、很不近人情。 实话实说,步峥做饭的手艺是真不错,有着外面饭店比不了的滋味。 阮绵本是想着他们住得近,平时帮人家些小忙也算是对岑云生吓唬人家的事略做弥补。 这下可好,不但帮不上忙,还又白吃了人家很多好吃的。 看得出来,步峥是很认真的在维护邻里关系。 那做为“邻里”,她或许应该稍做配合,至少不要让他过于失望,这也是基本的礼貌。 作为回礼,她送了他几张镇魂符和披甲符。 于是过意不去的步峥送吃的的频率又增加了些。 短短半月时间,阮绵家的一个杂物间里就堆了一小堆漂亮的粉色外包装盒。 这个家伙有一点是真的被阮承玉的那辆粉车给带偏了:他可能真的以为她很喜欢粉色,送东西必用粉色包装盒,还特么不带重样的。 看时间长了,感觉眼睛都被绑架了,越来越觉得挺好看的,好看得扔了都有负罪感,只能堆在杂物间。 唯一能算得上对步峥的贡献,大概就是这个小区的阴间治安是她手下的巡逻兵守护的了。 岑云生还是那个习惯,住到这个小区之后,他只要条件,每晚必安排人巡逻,确保安全。 这段时间夜间治安岑云生一直亲力亲为,私心想着步峥有离魂症,万一哪天生魂又跑出来,他就能以护送之名套套近乎。 朋友转世忘了他没关系,终究人还是那个人,性情也没有变,重新交好就是了,岑云生很看得开。 在他的看护下,这个小区很干净,阴间的那种“干净”,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就算步峥的生魂出来放风,只要不走远,安全还是挺安全的。 想到步峥的生魂,岑云生忍不住自豪。 看到那个一身功德金光的生魂了吗? 那是他曾经的生死兄弟。 第78章 倒霉剧组 可是步峥一直没出来。 倒是有几次看到一位无常呼啸而过,吓得岑云生又各处检查了一遍,生怕无常眼瘸,把步峥的生魂当成小鬼儿给拘了。 就那如今一吓就昏的小魂儿,可经不住无常勾魂索套一下子。 唉,好友转世后变得脆弱了许多,很让人担心。 幸亏他搬家搬到了尊者隔壁,还能有个阳间的尊者和阴间的兄弟照应,否则万一出点什么事都没人救他! 不过岑云生倒是没再去步峥家里,怕再给人吓昏了。 * 阮承玉怕阮绵出门不方便,那辆粉车一保养好就亲自给送了过来。 阮绵看着重新变得漂漂亮亮的小粉车,心情有些复杂。 阮承玉把车钥匙给她,问了她一些近况,顺便又问了问什么时候回阮家吃饭。 阮绵并不排斥回阮家,只说近期会回去。 闲聊了几句,阮承玉还暗戳戳的观察了一下她的居住环境才张罗走。 阮绵想着上次本打算给阮承玉的办公室搞个起运阵,后来忙活男人村的事一直也没实施。 正好今天阮承玉过来,她便提出能不能跟他去阮氏看一看。 那当然是可以的,阮承玉对于能把她融入阮家的事很支持,又开车载着她去了阮氏。 做为阮氏的原大小姐,阮氏内部的人自然是认得她的。 只是她不常来公司,每次来也都是目不斜视,不怎么理会人。 大家本以为真假千金的事一出,阮绵的性子多少能有些收敛,没想到她不但没收敛,气场反而比原来更强了些。 不过看着同行的阮承玉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日般亲近,大家也就理解了。 阮家人的态度摆在那里,明着告诉外界的人大小姐还是大小姐,无论是不是亲生的,阮家都拿她当亲生的,阮绵依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能收敛才怪。 就是不知道那位真千金做何感想了。 真千金没有太多的感想,听说阮绵过来,还特地跑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才回去工作,态度上的亲近毫不遮掩。 大家【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这位大小姐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把平日高冷的阮杉月都给拿下了。 阮杉月自己都那样,阮家人对阮绵好还用顾忌什么吗? 就……挺离谱的。 阮绵可不管这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直接去了阮承玉的办公室。 做为小阮总,阮承玉的办公室很大,采光特别好,一整面的落地窗将城市景象尽收眼底。 阮承玉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阮绵在他的办公室来回走了一圈,像是在检查什么。 之后在得到阮承玉的同意后拿了他桌上的一个玉石摆件坐在沙发上开始摆弄。 阮绵说要给他弄个起运阵,他不懂这些,但看阮绵的动作和这个什么阵的名字也知道那应该是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身为哥哥,得到来自妹妹的爱的反馈对他来说太值得感动了。 他也不管自己价值百万的摆件被刻花,看向阮绵的眼神都含着柔光。 阮绵在阮承玉的办公室里寻到了块好玉,刻上起运阵,其中暗含了阮承玉的八字,又让阮承玉滴了一滴指尖血。 如此,这个阵图就只能为他一人所用,别人抢去了也没有用。 搞好了这些,嘱咐过这个摆件不要扔,阮绵又掏出一个白瓷瓶子递给阮承玉:“本想给你炼一炉延寿丹,但想着你一时半刻也用不上,想想就换成了明静丹,服之可保你灵台清明,杂念不生。” 阮承玉接过瓷瓶在手里来回翻看,又打开瓶塞闻了闻:“灵台清明杂念不生?是让我能集中注意力吗?跟咖啡差不多的,提神醒脑?” 阮绵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它并非是强行让你精神兴奋……” 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又道:“就是……除了让你注意力集中,不被外物干扰,还会让你越来越聪明。” 阮承玉眼神发亮:“这么神奇的丹药,你炼来也不容易吧?是专门给我炼制的吗?” 看看,他的妹妹多么贴心、多么乖巧懂事!还专~门为他炼制了丹药! 这是多么可贵的手足之情呀! 阮绵点了点头,又补充:“明静丹虽好,但不可连服,隔三日用一次足矣,待这瓶用尽,我会再给你炼一次,之后就不必再服了。” 阮承玉心情极好,笑眼弯弯:“到时候我就聪明到顶了呗?” 阮绵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理会,只是解释道:“每个人天生资质不同,它并不能让你突破极限,但可以将你自身的资质发挥到极致。” 阮承玉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存在一些奇怪的认知,还对“哥哥”这个身份的责任过于沉迷,但他的智商和商业天赋却是毋庸置疑的,如今在商业圈里,“小阮总”的名号已经逐渐崭露头角。 这样的一个人再有了明静丹加持,属于是如虎添翼了。 阮承玉将来自妹妹的心意仔细收好,脸上笑意深深:“好,听你的。” 阮绵的手机响了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冯时。 本以为又是日常请安信息,没想到今天是个正事。 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在外面吹嘘的,竟然又有人通过他来寻“阮大师”救命了。 冯时还是那个作风,要先问过她要不要管才肯与那边对话。 那是个剧组,自从开机开始就事情不断,今天倒个架子、明天断个威亚、后天拍合照多个人影…… 总之怪事多多,之前还压着消息勉强继续拍,可是这次差点出了人命,主演受了伤,两个配角演员吓得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肯演了。 演员受伤,剧组怪事频频,人多嘴杂的,消息压都压不住。 几个演员的粉丝也先后在网上闹开了,纷纷替自家的哥哥姐姐担心,并痛骂剧组安全设施不到位以及自家演员团队都是废物。 一个剧组,每耽误一天都是在烧钱,制片和投资方都坐不住了。 其实从剧组出事开始,他们已经先后找了几波大师,还请了香火很盛的泉阳观道长来看过。 但每次也只是稍稍消停就又闹出更大的事来。 这部剧的投资人跟冯时有些交情,知道冯时之前突然倒霉又突然恢复了顺风顺水的事。 本来是没相信的,但在剧组的事情走投无路之下,他突然又想起了这件事,就想通过冯时的关系找找他口中“最厉害的阮大师”。 第79章 永远有效 有交情归有交情,但冯时却没有左右阮绵想法的意思,只是问她有没有意向接手这件事。 阮绵会接。 那可是钱啊钱,她刚买了车,钱包一下子缩水了不少。 虽然有了邻居不用再买隔壁的房子了,但她现在既然不能钻进深山老林去修炼,钱财就是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她不是没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做不到视钱财如粪土。 她手指滑动,翻看着剧组信息,看到剧名的时候停顿了下来:“凤云台?” 阮承玉正在摆弄刚被阮绵刻过阵的摆件,闻言手指一顿,抬眼看了过来,见阮绵看他,又马上转了开去。 阮绵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凤云台》不就是方女士的之前的那部改编剧么?” 阮承玉干咳一声:“啊……是。” 阮绵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剧组出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知道我可以解决,却谁也没同我说过。” 阮承玉见她态度不对,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不把你当自己人,原本那边一出事,妈就想找你帮忙的,可后来我们开了小会讨论后……怕……那什么……” 阮绵还是微笑:“怕什么?” 阮承玉叹了口气,轻声道:“怕你觉得家里对你好是图你的本事,怕你会有被利用的感觉。 爸说,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未必一定要盯着你一个人。 后来事情越发严重,看起来很危险,爸妈就更不想让你知道了,怕你碍于情面出手,不安全。” 阮绵微微愣了一下,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们平日如何待我,我心中总是有数的。” 阮承玉的面色轻松了些,脸上又带了笑容:“好,我知道了。剧组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阮绵晃了晃手机:“有人找我了。” 阮承玉想了想:“是宏时的冯总吗?” 阮绵点头,阮承玉的脑子果然是聪明的。 聪明的阮承玉却忍不住有些嫉妒,并且被这突然而至的嫉妒冲毁了神智:“果然,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这么一个有关联的人物。” 他说着,声音渐小,语速很快:“你明明是我的妹妹,他怎么事事都要牵线出头?他自己没有妹妹吗?你有事从来都不找我。” 两人离得近,以阮绵的耳力,他声音再含糊也能听得清,只是不太懂他生气的点:“并非是我主动寻他,是有人求到了他的头上,他才来问我。” 阮承玉这股子昏头的劲儿还没过,嘴巴又快过了脑子:“我才是你哥哥,有人找你也应该是求到我的头上才对。” 话说出了口,他的脑子终于追上了,不由得开始后悔嘴快。 自从阮绵挑明了身份后,一直没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哥哥,也没再叫过哥哥。 他虽然私心里是以哥哥自居,并且一直在尽哥哥的职责,但表面上却不想用这层身份去绑架阮绵,想要等她自己发现有哥哥有多香,继而心甘情愿的重新叫声哥哥。 呵,说起来,她挑破身份后没叫妈没叫爸更没叫哥,第一个承认身份的居然是杉月这个妹妹…… 算了又扯远了。 总之今天他不该如此的不冷静,一下子破坏了原本徐徐图之的打算,还让阮绵看到了他嫉妒的丑恶嘴脸,温暖可靠大哥的形象怕是没有了\/(tot)\/~~。 阮绵确实有些惊讶,没想到阮承玉平时一派霸总预备役、优秀继承人的样子,居然还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想,反而觉得这样子的阮承玉更有烟火气了些,忍不住出言安抚:“我刚来的时候帮过冯时一次,他一直惦记着,平时会有些联系,不过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刚刚因为失言而有些蔫巴的阮承玉闻言精神一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比过冯时的点。 冯时不知道阮绵的真实身份,他却是知道的,而且并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有什么不同。 他可真是个好哥哥o(n_n)o~~。 见阮绵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不当发言而产生明显的失望,便放下了些心:“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比他亲近的,我根本不会去比这个。 看你的意思,剧组的事你是想接下么?” 阮绵忍住笑,轻轻点头。 阮承玉的眉头轻皱,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原来妈想找你的时候,剧组的乱子还只是小打小闹,远没到伤人的地步。 可是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去了好几波大师也没能摆平,危险性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阮绵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轻敌。” 阮承玉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你不想事事靠着家里,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现在的处境,远没有到需要刀尖舔血才能生活的地步,你明白吗? 你去了,如果发现危险太大,那就千万不要冒险。 我说过,阮家不会养不起一个小女孩,只要我还有能力,这句话永远有效。” 阮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的笑了:“行,我记着了,绝不会逞强,放心吧。” 阮承玉看上去并不怎么放心,不过他也没有阻止阮绵的意思,只是微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亲自送了她下楼。 阮绵开着那辆粉车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 有的人走过好远还又回头看一眼,可见这种颜色的车在路上并不是很常见, 阮绵看到路边有一个穿着可爱小裙子的女孩看着她的车做出“哇”的口型,脸上的神色明显是很喜欢。 大家或许会下意识的觉得车里坐着的应该也是一个特别有少女心的可爱小女生吧? 只可惜她不是,她是一掌能把人头骨打裂的龙云尊者。 不过此时此刻,她坐在这辆并不太适合她的粉色车车里并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阮承玉或许对女孩子的喜好拿捏得有些许偏差,但他的心意却是应该被珍惜的。 阮修诚也好、方莹雪也好、阮承玉也好,甚至阮杉月,对她都无可挑剔。 她想着就算是亲生的,应该也就是这样了。 可能她的待遇比一些亲生的孩子还要好。 比如步家大郎。 第80章 对书粉打击很大 或许阮家人对她好多少是有些对原主的移情作用,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实得到这些爱意的是她。 不说房子、车这些大件,阮家人方方面面都尽量为她考虑的那些关爱都是实打实的。 她得到了这些爱,那么不管这爱是怎么来的,她都应该感恩,不必去纠结爱意是否纯粹。 爱本身就是复杂的,爱就是爱,能得到就是好的。 * 冯时做事很麻利,她这边一给回复,他马上联络了那个朋友,积极为两边牵线,当天下午两方人马就见了面。 剧方投资人、制片、两位导演、统筹都到了场。 跟冯时有些交情的投资人姓刘,叫刘奇正,四十多岁,身材胖乎乎的,眼睛不大,一笑就成了一条细缝,只是现在他有些笑不太出来。 他本身是方莹雪的书粉,这才会对这部剧投入巨大,并坚信一定能火,没想到一开机就出了岔子,导致拍都拍不下去。 他愁眉苦脸的看着阮绵灵魂发问:“您知道这对一个书粉来说打击有多大吗?” 阮绵:“……你们之前在哪里拍戏?都发生了什么?” 导演接过话头:“《凤云台》是仙侠背景,我们前期在一个景色很美的山中取景,并包了山中一整个度假村来给演员们住。 最开始时是一个剧组人员房间里的东西总是自己挪位置,她以为是自己粗心也没在意,后来就经常能听到怪动静。 小姑娘害怕,沟通剧组想要换房间,当时我们也没太引起重视,可是之后又陆续有演员发现问题。 像水瓶里突然进了沙子、道具莫名其妙被破坏、东西莫名消失移位什么的。 虽然会造成困扰,也引起了一些议论,但到底没有引起太大的损失,大家就还在坚持工作。 后来那动作越来越大,并开始对人有了威胁,比如威亚突然断掉,差点把演员摔下来。 有一次女主演拍戏时,一处布景突然向她倒过来,幸亏当时男主演离她比较近,拉了她一把才没有受伤。 这期间,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都没有用。 之后不久,男主演就从一处取景的山坡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腿。 我们去看他时,他说当时他感觉到背后有很明显的推力,是有人把他推下来的。 但当时他的背后空无一物,为了确认无误,我们查看了当时的视频录像,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 阮绵点点头:“当时的影像还有吗?” 剧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来的统筹是一个穿着打扮很利落的姐姐,她马上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平板,调出一个视频点了播放。 画面中是一个风景很秀丽的山中,一个穿着仙气飘飘的古装戏服帅哥在一处崖边负手而立,看状态应该是在拍戏。 突然他表情一变,整个人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很突兀的从崖边掉了下来。 旁边有人发出惊呼,工作人员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场面一度混乱,几秒后,视频结束。 这是一段特地截取出来的事故片段,截止到男主演摔下来,身边确实没有人。 导演解释:“这里拍摄出来看着是山崖,实际上就是一片小山坡,只有最上面一小截有些陡,下面部分都是缓坡。 因为那阵子总出事,安全防护做得格外严格,山坡底下铺了垫子,中间还有防护网,演员被防护网接住,但在掉下来的过程中被石头磕伤了腿。 他的伤势并不太重,但因为怪事太多,剧组人员人心惶惶,只能中止拍摄。” 阮绵仔细看了两次视频,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如果剧组人员说的都是实话,那她几乎可以确定剧组的拍摄地有“东西”。 只是鬼没有实体,在正常的时候与活人也并不在同一个维度,在不特地现身的情况下,活人肉眼并不能看见,镜头也难以捕捉,只有在极个别的时段或角度,镜头与鬼恰好同频,才会捕捉到瞬间的影像。 这也就是有些时候人们会在拍出来的照片中发现里面突兀的出现一个不应该存在于画面中的“鬼影”的缘故。 男主演身边确实没有人,但有没有鬼,是无法通过镜头拍摄出来的影像看出来的。 阮绵让冯时回去,自己跟着剧组人员先去看了男主演。 那是一位正当红的男演员,名叫沈亭,得过影帝头衔,粉丝体量很大。 当时他受伤紧急送去医院,消息根本压不住,现在他的粉丝群情激愤,已经闹上了热搜。 事情闹起来了之后,身为当红小花的女主演差点受伤的事也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她的粉丝也跟着炸开了锅。 再加上两位配角演员在这个时候退出,几乎锤死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各家粉丝齐心协力讨伐剧组,网上一片骂声。 话说,每播出一部电视剧,不论火不火,几乎都有粉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骂战互撕,从来没有过这么心齐的时候。 做为一个当红演员,沈亭的颜值是非常能打的。 他肤色很白,眉骨偏高,浓眉深目,鼻梁高而挺直,五官十分立体,身材也高挑匀称,并没有瘦得很过分,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线条分明。 这是一个外形条件非常优越的男人,就算现在坐在病床上看起来有些憔悴,也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他腿上的伤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阮绵和剧组人员到来的时候,他正半倚在床头看书。 导演先对他进行了一番慰问,之后才道明来意。 沈亭做为受伤的当事人,看起来却并没有惊慌不安的神色,待人接物一派从容,对剧组也没有丝毫怨恨的情绪,看起来特别稳重。 阮绵看了他的眉眼,果然在眉间看到了一点淡淡的阴气,这是曾经被阴物近身的标志。 第81章 很有安全感 但这股阴气极淡,说明阴物并没有一直跟在沈亭的身边,应该是之前沾染上,没有消散干净的。 沈亭腿上伤口并没有阴气残留,不是阴物弄的,单纯是摔下来时磕到的硬伤,养着就好。 嗯,问题不大。 他眉间那点阴气就算是不管,过一段时间也会自然消散,只是这段时间他会气势低迷些,稍微有些气虚,容易招东西。 不过既然阮绵来了,也就顺手给挥散了。 沈亭只看到这个年轻的女生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单手在自己的额前拂过,这些天一直隐隐的阴寒烦闷感顿时消散了。 他有些惊奇。 在没有参演这部剧之前,他从没有接触过这种堪称灵异的事情,自从演了这部剧的男主角之后……也算是开了眼了。 不过他倒确实没有怪罪剧组的意思,并不是在装大度。 这个剧组团队在安全问题上其实比大多数剧组做得都好,只是运气不好摊上了这些怪事而已。 对于这些诡异的怪事,剧组也一直在积极解决,并没有糊弄了事,也没有一味的捂演员的嘴,先后找了好几波人“看事儿”,只可惜收效甚微。 不是我方不作为,而是敌方太强大。 他看过剧本,真的很喜欢,如果这件事可以顺利解决,他会一直拍下去。 就算实在拍不了,他也不想与这样的团队交恶,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合作的。 他一个没有背景的草根演员能一路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狂妄。 面对阮绵,沈亭并没有任何身为大明星的架子,笑容温和的道谢:“谢谢,我觉得好多了。” 开玩笑,就冲刚才那一下子,这位就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不然恐怕怎么倒霉的都不知道。 之前剧组也请来过一些大师,他见过,算是有些经验,客气点就对了。 只是这位大师实在是太年轻漂亮了些,跟之前那些大师们的形象很不一样。 若不是她是剧方团队专程带过来的,又露了一手,甚至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粉丝混进来看自己了。 不过他确认过眼神,这不是自己的粉丝,甚至不是个路好,对他没有任何滤镜。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猪肉,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他大明星的身份在人家面前估计p都不是。 果然,这位姑娘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很好,确定了,这绝不是粉丝,面对他的笑容杀,她不但没有“啊啊啊”,反而一身上位者的气场…… 刘奇正上前一步询问:“阮大师,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阮绵转身看着他:“没有问题,虽然被阴物近过身,但阴物并没有跟着他,现在阴气已除,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沈亭被她说得后背一凉。 “被阴物近过身”真的算是“没有问题”吗? 也是,毕竟“阴气已除”,那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他该庆幸“阴物没有跟着他”吗? 所以刚才挥手的那一下子是在清除阴气。 这也说明在她没有挥手之前,他身上是有阴气的……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身上凉凉的。 可是阴气这玩意儿……这么好清除的吗? 他怎么记得之前那位大师要忙活好久呢? 沈亭脑内风暴袭卷,但面上还要保持微笑,不只是为了保持礼貌,也是不想在人前露了怯。 只是当他抬眼再看阮绵时,突然觉得人家身上有点上位者的气息并无任何问题。 正常,太正常了。 大师就应该是这样的。 就让人……挺有安全感的。 阮绵看过这位当事男主演,确定他的身周并无潜在危险,便毫无留恋的告辞出了病房。 沈亭叹气,确实不是粉丝。 一打眼看到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大师时,他还以为是粉丝听到他受伤翻山越岭来见他了…… 女主演和几个配角说是趁着剧组停工去跑别的通告了暂时见不上面。 不过既然活蹦乱跳,那应该也是问题不大。 其他几个没通告的,导演也都联系了一下,确认状态都还好。 初步确定了全体人员健康,阮绵让剧组的人带路,去了他们的拍摄取景地。 那是一片没有完全开发的山中,云山雾罩的,景色确实很美,不得不说,剧组很会挑地方。 山中还有搭建好了的拍戏布景,布景看起来很用心,再加上漂亮的实景,可以想见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不错。 山中清风徐徐,空气清新,非常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 山脚处给演员们订的度假村也挺好的,环境设施都不错。 几栋仿古式的小楼依山错落而建,非常的有意境,在这里歇一歇、住一晚,对于钢铁城市中的社畜们来说一定是一件很舒服放松的事情。 由于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剧组方面一停工,全都马不停蹄的撤了出去。 剧组没有退订,度假村不能接收新的客人,现在的房间基本都是空的,看起来很冷清,只有一个演员因为个人原因还住在这里没有走。 阮绵一间间房看过去,一直来到据说最开始出现怪事的房间。 那是这栋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已经被度假村的客房人员收拾过了,非常的整洁干净,看不出任何异常。 剧组里的人对这个事故始发地有些心理阴影,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去。 阮绵让他们等在那里,一个人进了房间在里到处查看了一番,甚至在剧组人员怕怕的目光中将衣柜、床头柜等暗处都打开看了一眼。 很干净、很普通的一个房间。 没有任何问题。 至少在此时此刻,看不出任何问题。 那个还留在这里的演员也见到了,一路跟随的导演为双方介绍:“阮大师,这位是我们剧组的演员褚晓星。晓星,这位是阮大师。” 这位叫褚小星的女演员是女三号,在剧中饰演清新甜美的小师妹。 剧组选角非常良心,选的演员都非常贴合角色,这位小师妹演员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嫩嫩,脑门儿上都写着“清新甜美”四个大字。 第82章 定海神针 褚晓星听到又有大师来,挂出招牌微笑打过招呼,非常积极的请阮绵进房去查看,看样子也是害怕会与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同处一室。 女孩子的房间香香的,很整齐干净。 床铺平整,物品分类摆放,没有任何脏乱的地方,就连浴室拖鞋都摆得像是在立正。 阮绵看过一圈,对褚晓星轻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褚晓星送她到门口,笑着道:“阮大师的发簪好特别,很好看,非常衬您的气质。” 阮绵回过头,也笑了笑:“你胆子挺大的。” 这是指她在剧组人员都走了的情况下还敢一个人住在这个是非之地。 褚晓星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苦笑:“哪里是胆子大,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不瞒大师说,我之前的住处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继续住,新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本就是想着正好进组拍戏能赶出这个时间差,就算是出了变故也只能住在剧组。” 阮绵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各方查看了一圈,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唯一的一点阴气还是从男主演沈亭身上看到的。 这就奇了怪了。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停一天烧一天钱的剧组更不可能。 况且如果没有阴物,沈亭身上的阴气是从哪里来的? 可是这里确实看不到任何阴物,干净得不像个深山老林。 阮绵站在度假村中的一片空地上,遥望着剧组搭景的青山,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会儿天已经渐黑了,度假村还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山林那边却已经发暗。 刘奇正跟着她一下午,见她静立不语,忍不住又开口问:“阮大师,您看出什么了吗?” 阮绵知道这人着急拍摄进度,也不卖关子:“目前除了沈亭身上的阴气,没有看到任何与阴物相关的东西。” 刘奇正拧着眉头:“您是说,没有……那个什么东西吗?” 阮绵缓缓摇头:“那倒是未必。” 她转头看身刘奇正:“在我之前,剧组请过几波人?” 刘奇正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照实说道:“五波。” 阮绵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刘奇正【这意思是如果有鬼,那躲天师也躲出经验了是吧?】 他有些着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啊。” 阮绵想了想:“如果你们还能召回演员和工作人员,就继续拍。” 这次不止是刘奇正,连导演也愣住了:“继续拍?可是事情没有解决,继续拍万一再出事……”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面色凝重。 大师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不寻常的决定一定有什么深意…… 阮绵负手而立,微眯着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淡淡的开口:“你们开拍,给我安排个职务,如果有阴物作祟就交给我,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 两人:“……” 【就完了?】 阮绵奇怪的看着他们的两脸震惊【不然呢?】 出来就打死,不出来就拍你们的戏,这个解决方法有什么问题?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大家思来想去也觉得对劲儿,没毛病。 于是导演提心吊胆的安排人去联系演员,召回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准备复工。 两个配角解约退出,之前有他们的一些镜头就不能再用,好在现在拍摄时间还不长,那两个也不是重要角色,戏份不多,再招两个演员补拍一下,问题不大。 至于男主演受伤还需要休息几天的问题,可以先拍摄其他人的部分,等他回归了再加紧排他的戏。 对于这个安排,沈亭表示会全力配合,尽快回组。 导演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言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如此高的身价还这么踏实敬业的演员不多了。 经过连夜协调各方,剧组人员召回了绝大部分,女主跑去了外地赶通告,但也表示后天就能回到剧组。 大家对于剧组异事还是心有疑虑,但没办法,大多数人是要对生活低头的,就算有疑虑,工作也得干,除非是不想干了。 于是在相隔一天后,停工数日的剧组重新开机。 阮绵说要给她安排个职务,让她能跟组观察一番,一旦那个会躲猫猫的阴物出现,她直接就是一个擒拿。 然而能给她安排什么职务呢? 现在剧组里大家各司其职,几乎没有什么空缺,干零活儿的倒是不怕人多,但那可是金主爸爸与之说话都得面带微笑的人物,谁敢让她打杂? 于是场务给她安排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那里……监工。 大部分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具体是干什么的,但见她一派从容的坐着,导演都不管她,也最多在私下议论几句“这人什么背景”之类的话。 而且吧,在这个邪门儿的剧组中,单就她这个肩上蹲着只绿眸黑猫的造型也没人敢惹她。 甚至在第一天还有人怀疑她不是活人,发生了有人哆哆嗦嗦的问身边人“你能看见那个人吗?”之类的乌龙事件。 他们甚至不敢与她肩上的黑猫对视。 电视剧阮绵是看过的,但拍摄电视剧的过程对她而言却是很新奇,就当看个新鲜。 但只看了半天她就失去了这种新奇感。 电视剧的拍摄场次并不是按前后顺序来的,这样看着很难看出故事线,有些乱七八糟的感觉。 阮绵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还不如撸猫来得快乐。 第一天的拍摄在大家的心惊胆战中顺利完成,一点岔子也没出。 导演很高兴,认为这是有阮绵在场震慑的缘故。 他对着阮绵感谢了一番,给她安排了一个带落地窗的舒服大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依然顺利,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男女主演陆续回归,拍摄进度非常理想,这难得的风平浪静让整个剧组的氛围都轻松了许多。 大家脸上那种“为生活拼命”的慷慨就义表情也渐渐淡去。 导演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猫昏昏欲睡的阮绵,就像是在看一根定海神针。 第83章 客串 一切都很好,只是有一个不应该是问题的问题不太好解决: 那空缺的两个配角角色迟迟找不到。 演员受伤的事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剧组闹鬼更是在圈内传开了,风评实在不太好。 已经签约的演员不能轻易解约,就算害怕,硬着头皮也要上,但还没有签约的就要考虑再三了。 毕竟只是两个戏份不多的角色,实在犯不上玩儿命。 更何况还要求贴合角色,不是谁来都可以。 剧组消息放出去了,但是,没有人来试镜。 这就非常尴尬。 导演眼睛再次扫到阮绵。 她坐得累了,换了个姿势,身子放松的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轻抚着腿上的黑猫,神态慵懒,却又丝毫不显颓废。 就她身上那股劲儿啊,那种……大佬的气质,是别人学不来的,怎么说呢?就算她身上披个麻袋,那麻袋都活该涨价。 导演眼睛一亮,眼珠叽哩咕噜的乱转,敲打膝头的手指速度微微加快。 当阮绵看到凑到近前明显有话要说的导演时,神色有些不解:“陈导,有事?” 陈导先憨厚的笑了笑,这才开口:“阮大师这几天在剧组感觉怎么样?” 阮绵以为他在问邪祟的事:“很干净,暂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陈导笑容越发和蔼可亲:“诶~不是这个,有阮大师坐镇,什么脏东西都不敢来了。我是说,您在剧组,感觉这个氛围怎么样?” 这次不光是阮绵,连顺着契约找来的小黑都抬眼看了这个导演一眼,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阮绵不知他的意图,实话实说:“还好。” 陈导的脸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那……我看您在这儿坐着也无聊,有没有兴趣尝试客串个角色?就当体验一下生活了。” 阮绵觉得这人可能有点毛病:“我不会演戏,这种事你应该找专业的演员。” 陈导再次憨笑:“不会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您的气质特别符合剧中的一个角色。 哎呀,您不知道,我这个职业病啊,自从有了这个想法,看别的演员就怎么也看不上了,感觉谁都不适合。” 阮绵皱眉看他,感觉他这个说法有点扯。 陈导真诚笑脸:“而且您也知道,咱们剧组现在在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大多演员都不太敢来,我也确实有些着急了。 您也别忙着拒绝,左右现在您也不忙,就当活动活动身子、玩一玩,实在不行,我再重新找演员,怎么样?” 他看着阮绵,看起来老实极了:“就试试嘛,试试又没有关系,嗯……如果可以,有片酬的。” 阮绵一挑眉:“片酬?” 陈导见她有兴趣,连忙拿出手机在上面打了个数字:“因为这个角色虽然高光,但戏份不多,片酬相对会少一些,您就当帮剧组救个场,怎么样?” 阮绵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这个钱确实不多,但她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应该问题不大。 她现在兜里是有一点钱,但她很是炼了些丹药,炼丹这事儿吧,挺烧钱的。 单是给阮承玉那一瓶就花了不少钱。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啊,在做正事的同时赚点外快好像也不错。 阮承玉对她说,只要他还能主事,阮家永远养得起她。 这是阮承玉的心意。 可是她终究不是被娇养长大的原主,前世修为不济时颠沛流离、入宗门后各方倾轧,所经历、所看到的生存经验告诉她: 人永远都要保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永远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永远不要依附于别人生活。 无论那个人是谁、是否值得信任。 虽然她现在处在一个并不危险的世界,但那些经验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阮家对她好,她很感激,但她不会依靠阮家去生活。 而且吧,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陈导对她的态度一直挺不错的,这些天为了角色的事着急上火她也知道,既然求到她头上,直言说救场,她试试也未尝不可。 如果不行,陈导也就死心了,以后也就不惦记了。 看见阮绵点头,陈导脸上笑意更浓,连说了几声“好”,马上去找其他部门去协调角色的事。 他想让阮绵试的是一个开场就无了的人物:男主那为了苍生早逝的师尊,一直存在于别人回忆中贯穿全剧的传说级大佬。 因为不是存在于当下剧中的人物,她的镜头很少,认真的话两天拍完都有富余。 陈导的动作很快,像是怕她改主意一般火速拟了个合同来,签完马上安排化妆师、服装师、道具师根据阮绵的身材改戏服、设计妆容。 这个执行力也是没谁了。 而且他连小黑也没有放过,找来了跟组编剧把小黑设计成了师尊的灵宠。 平时是黑猫形态,实际上是只黑豹,在战斗时会露出真身。 当然这个“真身”就交给后期特效。 给师尊加了个灵宠的事他还知会了方莹雪这个原作者,方莹雪已经知道阮绵去这个剧组了,之前还通过电话,这会儿直接表示一切看阮绵的,她同意就行。 * 阮绵点了点小黑的额头:“小黑豹。” 小黑死鱼眼【你嫌弃我……我虽然不能变大黑豹,但我可以变大黑猫!】 阮绵低低的笑:“好,大黑猫,紫灵丹有服吗?” 小黑连续点头【按尊者吩咐,一直没断过。】 阮绵轻“嗯”了一声:“服着吧,它可以助你淬体、增进你的修为,对你有好处的。” 小黑毛脸感动【我知道的尊者,我有感觉,最近修为增长很快,几乎是我之前数年总和。】 阮绵又“嗯”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它头顶的毛毛。 她希望小黑的修为能快些增进,多些自保之力,这样它在外行走才更让人放心。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剧组今天的戏份也拍到了尾声,阮绵穿着昨天连夜改好的戏服,坐在一边休息顺便撸了两下猫。 小黑也被简单做了造型,不但毛毛给搞得油黑发亮,眉骨上方还贴了一排不知什么钻,一有动作就会随着光影折射碎光。 就还挺好看的。 第84章 客串乘二 今天依然是风平浪静,好像这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剧组,之前的怪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手机响了起来,阮绵拿出来一看,步家大郎。 他们虽然互通了手机号之类的联系方式,但步峥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她接起电话:“步峥,怎么了?” 步峥说出了他的重大事故:“我上次做的甜虾饭小黑很喜欢,就托朋友买了些好的甜虾回来想给小黑加餐,可是你们不在家。” 小黑耳力好,离得又近,听到了电话的外放音,连忙爬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阮绵。 对于步峥出手做出的猫饭,它确实有些无法抗拒。 阮绵看着它放着绿光的圆眼睛,回答:“我在外面,有些事。” 步峥“哦”了一声,有些可惜:“那算了吧。” 小黑很失望,忍不住轻轻“喵”了一声。 它的甜虾饭…… 阮绵想要挂电话的手顿住了。 步峥那边也安静了一瞬,又开口:“甜虾不能放,扔了怪可惜的,反正我现在没事,如果你们方便,我给你们送过去吧。” 小黑刚刚黯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阮绵:“不用……” 小黑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了。 阮绵轻轻叹了口气:“你在家吗?我回去取吧。” 小黑眼睛又亮了,又雀跃的小小“喵”了一声,两只小黑爪子在阮绵的腿上来回的倒腾,看着挺忙的。 步峥想是听到了它的声音,在那边笑了笑:“你忙着,我去送,你知道的,我很闲,地址给我。” 阮绵想了想,还是报了自己的地址,挂断了电话。 小黑双眼亮亮的看着她【步峥是个好人。】 阮绵忍不住笑出来:“他给你做猫饭就是好人?” 小黑摇其猫头【不不不,不止是这样,他很细心,也稳重,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善。 而且他的猫饭做得确实很不错。】 阮绵点了点它的脑袋:“善倒是真的,那一身的功德金光,非大善之人不可得。” 小黑认同的点头。 这也是他们格外信任偏爱这个人的原因之一。 人的外表可以伪装、语言可以骗人,但功德金光是骗不得人、更做不得假的。 他的生魂都亮成灯泡儿了,可见前世是有大功德之人。 人转世投胎,只是被洗去了记忆,但灵魂还是那个灵魂,性情是一路的,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这个地方离市区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步峥来得很快,这边收完工刚消停下来,他那辆被阮绵开过的大g就开进了度假村的停车场,并准确的停在了阮绵的小粉车旁。 阮绵房间的落地窗能看到停车场那边,小黑蹲在窗边,看见他的车停进来,立刻开始蹦跳【尊者,甜虾饭来了!】 阮绵上前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车门打开,步峥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保温箱子走了下来。 她不禁为这人的速度惊奇。 这是放下电话就上车了吗?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房门都没有被敲响。 小黑在门口来回的走【尊者,你说他是不是走着走着掉魂儿了?那岂不是很危险?】 阮绵没说话,上前两步捞起这只馋猫,抬步出了房门。 走到一楼大堂,一人一猫终于知道人迟迟上不来的原因了。 只见陈导站在他的面前,正仰着头跟他说话。 嗯,看态度挺好的,应该不是起了什么冲突。 她提前跟导演打过招呼说有朋友要过来一趟,再说就步峥这个老好人,谁能跟他起冲突? 步峥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和同色长裤,外面没穿外套,一身的黑却不显沉闷,三七开九头身的优秀身材比例显露无疑,远远看着禁欲且神秘。 阮绵的目光落到门外,已经暗下来的天幕下,一角红衣一闪而过。 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肩上扛着小黑走上前去。 她没有放轻脚步,一走近,正在交谈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还没等步峥说话,陈导已经满面笑容的开口:“阮大师,这位步先生就是您的朋友?” 阮绵点了点头。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一看见陈导这张笑成菊花的脸,有些荒谬的猜到了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陈导再次开口:“步先生的外形条件非常优秀,跟我们的另一个角色真的特别贴合……” 阮绵:“……” 【看到了他,别的演员都看不上了是吧?你们剧组找演员这么草率的吗?】 果然,陈导扭头+抬头,目光殷切的看着步峥的脸:“我看到了你,就觉得别的演员都差了一层,要不要考虑来客串个角色,就当体验生活了,怎么样?” 阮绵:“……” 【一模一样的话术,在我面前上演两次,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第一次听这套话术的步峥明显被忽悠住了,他垂着眼睛看着陈导,虽然在拒绝,但语气很温和:“我没有演戏的经验,只怕不合适。” 陈导连忙摆手:“不不不,演戏这件事经验很重要,但灵气和天赋也同样重要,你要相信一个导演的眼光。再说只是客串而已,一点点戏份,两三天就拍完了,一点也不难的。” 他示意了一下阮绵,接着道:“正好阮大师也在剧中有客串角色,就当是朋友小聚了,不是挺好的吗?” 阮绵:“……” 【好好好,连我都用上了是吧?】 可惜这套话术对步峥注定没用,人家是有班要上的人,整天忙得白天看不见人影,晚上三更半夜不关灯,怎么可能跑来客串什么角色?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步峥居然动摇了! 只见他面露迟疑:“她也有客串?” 陈导马上接话:“是啊!阮大师形象气质绝佳!饰演剧中的一位大能!你来看,这是今天下午我们拍的定妆照,是不是美爆了?” 步峥弯腰凑过去看了看陈导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看阮绵:“那好吧。” 第85章 隐藏高手 阮绵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好!吧! 不是兄弟你也太好骗了吧?! 说你是小红帽你还真是啊! 这要是骗子团伙遇到你,业绩还不得一飞冲天?! 陈导他在忽悠你啊! 阮绵上前一步:“你……” 陈导乐得直拍大腿,转头就走:“好好好!小李啊!小李!给我拟一份合同!现在就要,快点!小李!” 步峥走上前,抬了抬手中的保温箱:“走吧。” 阮绵欲言又止。 算了,好歹人家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进到房间里,她还是说了一句:“陈导找你,是剧里有两个角色演员解约了,他……” 步峥笑了笑:“我猜得到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不然不会找我这种素人,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散心了。” 阮绵闭上了嘴。 行吧,他们对于“没事”的理解好像有些偏差,不过步峥心里有数就好。 这地方环境不错,来玩两天也挺好。 步峥走到餐桌边将保温盒放下,打开盖子,开始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阮绵看着在桌上铺开一大片的各种餐盒:“这是猫饭?” 这么多饭喂什么猫? 东北大号金渐层吗? 步峥温和的笑笑,将手里的一个小餐盒打开,放在早已经坐好等着的小黑面前:“不,正好我做了饭,不小心做多了,就带过来给你尝尝。” 又是“不小心做多了”。 阮绵看着桌上一溜儿摆开的五个热菜一个冷盘。 这些都是“不小心”做出来的吗? 怪不得他要拎那么大的一个保温箱! 阮绵叹气:“你吃了吗?” 步峥笑笑:“还没有。” 阮绵走到桌边坐下:“那快吃,一会儿陈导就会拿合同来了,他的动作快得很。” 步峥顺从的在她的对面坐下:“好。” 阮绵又想叹气。 这么乖,怪不得总是吃亏,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了。 正如阮绵所说,陈导的动作是真的快,这边两人一猫刚吃完饭,陈导就带着合同过来了。 步峥细细看过,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导笑眯眯的,马不停蹄的在阮绵这一层楼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看样子恨不得把门锁上防止他突然清醒了逃跑。 把人都送走后,阮绵的房间里清静下来。 小黑坐在沙发上舔爪子,显然对今天的晚饭很是满意。 它当然要满意,今晚做为它食材的甜虾是步峥托朋友从哪里空运回来的来着? 忘了,反正是相当不赖。 阮绵坐在沙发上,看着小黑一脸满足的趴下来,突然发觉自己对小黑怎么好像还没有步峥上心? 她都没有想过给小黑搞这种食材去喂养! 不过没关系,她虽然没搞各色猫饭,但搞了有钱也买不到的丹药啊,一样一样,没有被人家比下去。 思及此,她又心安理得下来,将手放到小黑不断起伏的肚皮上,感受着手指被毛毛埋起来的柔软触感。 她微闭着眼睛,对着空气低声道:“进来。” 窗外红影一闪,岑云生顺着窗口飘进来,磨磨蹭蹭的来到阮绵的面前:“尊者……” 阮绵没有抬眼:“你不在家里修炼,到处跟着人家跑?” 岑云生小声辩解:“并没有到处……我是听到他打电话,知道他是来找尊者,才跟来的……” 阮绵终于抬起眼睛,静静的看向他。 岑云生小小声:“真的……” 阮绵轻“嗯”了一声,没再开口,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平时里阮绵并不会拘着家里的几只鬼,只要不惹事,他们去哪里玩她并不过问。 只是几只鬼游荡够了,并不怎么爱出门,天天就在家里窝着,晚上轮班出去巡逻就算是出门游玩了。 岑云生看了看她,见她的神色并没有明显的不悦,小小的舒出口气,试探着问:“尊者来这里有些天了,也不见召唤,是事情棘手吗?” 阮绵抬手揉了揉额头:“也不能算是棘手,只是遇到了一个隐藏高手。” 岑云生像只复读机一样:“隐藏高手?” 阮绵点头:“它本事如何还不知,但是有特殊的隐藏手段,只要不主动现身,很难将它揪出来。” 岑云生皱起眉头:“那尊者打算如何?就这样跟它耗着吗?” 阮绵倒是无所谓:“耗着也无妨,刘奇正的诉求是能保证剧顺利拍摄完成,若它能沉得住气一直隐藏到剧组工作完成,此行也算不虚。” 岑云生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便点了点头:“尊者说得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若需要战斗,尊者莫忘了召唤属下。” 阮绵点了点头:“放心吧。” 她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过于操心步峥,他有功德金光护体,阳间不论,阴界却要敬他三分,又有我画的镇魂符在身,问题应该不大,我看到他把那符挂脖子上了。” 岑云生再次点头,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席骞原来的性子比现在是要强势许多的,那时身在乱世,他武功高强,我们一同行走江湖,从来都不是吃亏的性子。 后来我们江湖中人自发去守边,边境城池守将却临阵脱逃,我们一同守城,他接过指挥之责各方调度,皆是从容不迫,并无人敢违抗他。 转世后也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倒是没有了那股子锐意,又得了这离魂症,看着总是格外让人放心不下。” 阮绵想到步家那个钝刀子磨人的相处方式,也有些叹息:“人的性情终不能是完全一成不变的,他转世,一切重来,从小的环境会影响他的性情。 不过他看起来状态并不糟糕,日后相处日久,你们或许还能重新以兄弟相称。” 岑云生轻轻“嗯”了一声,又笑了笑:“其实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很好,本来他转世了,我糊涂了,就算近在咫尺也认不出对方,最后我也就那样糊里糊涂的消散了。 可是我遇到了尊者,让我还有机会清醒的再见他一面,已经是非常好的事了,也许,我不应该贪心更多的。” 第86章 小猫淘气、小猫粘人 阮绵皱眉:“何谓贪心?贪心又如何?这世间缘法谁又能说得准? 或许你能在消散之前遇见我,就是你们兄弟注定能再相见的缘法。 世间多得是各方寻求相见之法却不可得的痴人,你却是肉放在眼前连咬一口都不敢,岂不是傻蛋?” 她冷声道:“我不管那些高深意境之事,只知我想要的便抓紧机会尽力去争取,拿到手便是我的,拿不倒也是命中无缘,不必过多纠结,更无遗憾。 你放心不下,便去护他,想要重新相交,便去接近。无论结果如何,唯从心而已,只要问心无愧,做便是了,何必左思右想?! 若是万事之前畏首畏尾反复思量,等你思量完毕,黄花菜都凉了!” 岑云生眼中一直以来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开,神色逐渐清明。 他后退一步,向着阮绵深深一揖到地,沉声道:“多谢尊者点拨,云生记下了。” 阮绵点了点头:“嗯,你先回去吧,剧组里的‘东西’本就善于隐藏,你若在这里,只怕它更不敢出来了,有事我自会召唤你。” 岑云生应了一声,转身飘了出去。 阮绵打发了他,独自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我是不是把岑云生给教歪了?” 小黑跳到沙发靠背上趴着,将自己的毛脑袋依靠在她的耳边【怎么会?我觉得尊者说得句句在理。】 阮绵“嗯”了一声:“我也觉得句句在理。” 她长长的叹气,几不可闻的嘟哝:“只是这土匪道理可能不太良善,天道应是觉得我修为高深却难以教化,才会将我丢到这里重新来过,不想我却是本性难移。” 她的声音太低太含混,哪怕小黑是猫妖也没能听得清楚【尊者说什么?】 阮绵撸了两下猫头:“没什么,修炼去吧,无论世事如何,有修为傍身才是硬道理。” 小黑认为她说得很对,起身从沙发上跳下,跃上了窗台。 这里不是家中,阮绵不能放心入定,便索性收拾一番上床睡觉。 * 步峥要客串的角色是一个山中隐居的高人,与男主的师尊曾是旧年好友,具体实力有多强没人知道,性子有些孤僻古怪。 主角团队后期遇到了无法破解的困局,男主又中了毒命悬一线,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寻求帮助。 本以为要有一番波折,没想到刚亮出自家师尊的遗物,高人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不但治好了主角身上的毒伤,还帮他进行了一番洗骨伐髓,让他的资质整体提升了一个档次,突破修为瓶颈,再次升级。 还有独门法器、万能解毒丹等各色丹药也是说送就送。 等主角团队离开山谷时已经全部改头换面,说是鸟枪换炮都不为过。 说穿了,他就是一个专为主角团队准备的金手指。 只不过这个金手指是一次性的。 主角团后期解决了困境想感谢他,再来找他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山谷的入口了,这个神秘的人物也再没出现过。 因为步峥的身高不太寻常,之前的戏服他穿着不合适,幸好陈导昨晚看过步峥后就连夜加急调来一件新的。 步峥全套妆造下来,别说,还真有点隐世高人的意思。 阮绵抱着小黑坐在一边看着。 凭良心讲话,步峥换上这身行头,上了妆,确实好看。 他真的很适合古装,肩宽完全撑得起戏服,也因为肩宽,被腰封束起的腰身就显得极瘦,因为腰瘦,肩就不会显得壮硕厚重,双腿又格外修长,这个比例真的绝了。 阮绵用两根手指搓着小黑头顶的毛毛,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站在镜头下的步峥,不知在思量什么。 因为步峥是临时客串,不能像其他演员那样扎根在剧组,更不可能随叫随到,陈导决定先紧着拍他的戏份。 本来以为一个没接触过拍戏的素人刚开始一定会鸡飞狗跳,没想到步峥接受能力特别强,镜头走位什么的,教过一遍就绝不用再说第二遍,让陈导和与他演对手戏的沈亭都很惊喜。 阮绵低笑一声,学霸光环照耀四方啊。 学霸的学习能力可不只是体现在课堂上,它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在方方面面碾压着普通人。 于是现场一片和谐。 阮绵斜倚在椅子上坐着围观,忽而挺直腰背坐起来,抓起小黑往肩上一丢,脚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无声无息的掠出老远。 本来在忙来忙去的场务小哥瞪圆了眼睛,手指着那空荡荡的椅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身边人推了他一下:“干嘛呢你?” 可怜的小哥手动合上了自己的下巴,却依然大睁着眼睛:“阮大师不见了……就刚才,我一直看着她呢,就眨个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她……” 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干巴巴的道:“她……人家爱去哪儿去哪儿呗,你没事儿盯着人家干嘛?” 场务小哥突然红了脸,讷讷的低下了头。 这边因她而起的对话阮绵不知道,她身形如鬼魅般来到一个化妆间外,一把推开了门。 正站在镜子前似乎是在补妆的禇晓星吓了一跳,脸色都泛白了,说话有一瞬间的磕绊:“阮大师?有事吗?” 阮绵缓步走进化妆间内,左右看了看,对褚晓星点了点头:“你自己补妆?” 褚晓星腼腆的笑了笑:“这会儿没有我的戏,反正也没事做,就自己补一补,免得麻烦化妆师。” 阮绵“唔”了一声:“你很会替别人着想。” 禇晓星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那阮大师你这是……” 阮绵轻拍了下肩头的小黑:“猫淘气,在我身边待得烦了,乱跑。” 禇晓星理解的笑:“猫咪是这样的,有一点小任性。我也很喜欢小猫,可惜我这种工作性质,很难长时间陪伴猫咪,想想还是算了。” 阮绵的唇边也露出一点轻笑:“是啊,小猫粘人,不陪着它就要闹脾气。好了,不耽误你补妆,我先走。” 第87章 她怕我 褚晓星向她摆了摆手:“阮大师请自便。” 阮绵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无故背了口锅的小黑毛脸严肃【尊者?】 阮绵压低声音:“鬼气,你感觉到了吗?” 小黑毛脸皱起【刚刚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但眨眼就没有了,我还以为是错觉。】 阮绵点了点它的毛脑袋:“它很擅长隐藏。” 竟能在一瞬间将鬼气收敛得一干二净,毫无端倪。 小黑回头看了一眼又被关起的化妆室门【您与那个禇晓星说了好些话,她有问题?】 阮绵走回她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怕我。” 小黑仔细回忆禇晓星刚才的一系列反应,毛脸再次严肃【你刚开门时,她的反应确实大了些……唉,跟这些演员打交道真累,随时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样。】 阮绵摸了摸它的头。 小黑严肃脸分析【唔,所有知道你身份的人都拿你当救星,只有她在怕你……】 阮绵的身子放松的坐着,轻轻捏着猫爪肉垫,没有再开口。 刚拍完一场下来的步峥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看了眼她刚过来的方向:“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知道阮绵是做什么的,她出现在一个剧组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剧组里出了什么普通人力不能解决的事了,昨晚问过阮绵,阮绵也没瞒他。 阮绵轻轻笑了笑:“一只小老鼠,探了个头,又缩回洞里去了。” 步峥沉默了一下:“你有什么打算?” 阮绵看起来懒洋洋的:“它有独特的隐藏手段,想要抓它不容易。” 步峥皱了皱眉:“难道要一直这样耗着?” 阮绵伸了个懒腰,还是不急不忙的:“耗着呗,反正我又不上班。” 步峥:“……”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笑了笑:“你有了想法,不想告诉我。” 阮绵看了他一眼:“这种不清新的事情不适合你听。” 步峥:“……” 彻底聊不下去。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身材火辣、看起来特别会穿搭的化妆师走过来,把步峥叫去补妆了。 阮绵刚想眯一会儿,身边又来人了,她睁开眼,对上了陈导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脸。 陈导看向她,语气很是欣喜:“阮大师,您的朋友太有灵气太有天赋了,简直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也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兴趣拍戏,如果他肯,一定能大火!” 阮绵坐直了些,语气不急不缓:“这种事要问他自己,我可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陈导点了点头。 他虽然爱才,但对这事儿也不过于执着,只是难掩捡到了宝的快乐:“您看吧,我就说他特别贴合人物,果然很贴,我看人,从来没有错过。” 这一点阮绵倒是很佩服他:“确实,这部剧的演员都很适合。” 她有看过剧本,不得不佩服陈导找演员的眼光。 陈导的神色有些得意:“是吧?在这一点上,我谁也不服。 您看我们的男主角,芝兰玉树说的就是他,他就是完美的洛云城,当初试镜,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阮绵向正在与女主演员对戏的沈亭,微微点了点头:“确实。” 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陈导打开了话匣子:“相比男主角,女主角的人选就波折得多,来试镜的不少,但我看来看去却都不合心意,禇晓星当初来试镜,试的也是女主角。 不过我虽然从不介意启用新人,她的演技也过关,但她的气质与这部剧的女主不贴合,撑不起女主角的人 设,她更适合小师妹。 我的段清月面对男主时有柔美,但她毕竟是身负血仇的人,还是曾经的一国公主,眉目之间要有英气在,更要有贵气在,这种刚柔并济又贵气天成的气质真的非常难得。 女主演员定得艰难,几乎不间断的试镜三天,却没有选出一个稍合心意的演员,有人劝我将就一下算了,可是我不甘心,后来有一次我偶然刷到一个视频,看到了于又菱的一个片段。” 阮绵再次点头:“嗯,她很适合。” 陈导笑得非常荡漾:“我选于又菱,绝不是因为她自身的流量,而是她满足了我对本剧女主角的全部幻想,她上了全套妆造,就是活脱脱的段清月站在了我的面前。” 阮绵不理解他的这种狂热,但她尊重一个人对于自己事业真诚的热爱,于是再次点头。 陈导铺垫完毕,说出这次谈话的中心思想: “所以阮大师您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我说您适合这个角色,绝不是信口开河胡乱忽悠,您的气质就我心中的雪渊尊者,等到剧播出了您看成片,一定不会后悔这次客串的。 还有步先生,我绝对没有忽悠他,您也看见了,他真的适合。” 阮绵哭笑不得。 这人是怕她认为他忽悠了她的朋友打黑工,对他、乃至整个剧组有意见。 也是用心良苦了。 她只能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陈导眼光独到,我对成片很期待。” 陈导乐了:“好好好,一定不会辜负阮大师的期待!” 投注了很多心血却差点夭折的剧又能顺利拍摄,对他而言绝对是峰回路转,这两天他唇角的笑就没怎么落下来过。 哪怕演员的表现不如他意,他也好脾气的没有骂人。 这时步峥补完妆出来了,化妆师跟在他的身后,还在忙着帮他捋顺身后的长发。 阮绵似是不经意的问道:“那个化妆师挺尽责的,我倒是忘了她的名字。” 陈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顿了一下,扬声喊道:“小李!小李啊,你过来一下!” 被唤作小李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忙得很,跑过来时胸色热得发红,额角都是亮晶晶的汗:“怎么了陈导?” 他转头看到阮绵,脸色更红了:“阮……阮大师。” 阮绵向他点了点头。 陈导指了指那个还追着步峥整理衣服的化妆师:“那个化妆师叫什么?” 小李仔细看了看:“哦,她叫刘明慧,上部剧就跟组合作过的,怎么了?” 陈导:“没事,阮大师夸她负责任,我看看是谁。” 小李“哦”了一声,看了眼阮绵,又微微低下头去。 阮绵点了点头:“刘明慧……之前剧组闹怪事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被恶作剧过?” 第88章 不要多事 小李睁大了眼睛:“阮大师您好厉害,确实是这样的!就是她的水杯里莫名其妙的被扬了一把沙子! 有一次走路还被本该好好收在一边的道具绊倒,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架子,要不然那一跤跌实了,怕是要吃大亏!” 他说起这个,有些心有余悸。 这些事看起来像只是恶作剧一样,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些事不是人做的,谁会不后背发凉呢? 再说现在还没有出大事,也是有些运气成分在里面。 否则别的不说,就刘明慧那一跤要是摔实了,伤筋动骨都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她身前的位置是个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树根杈,上面还有参差不齐的尖头,一旦她摔在上面,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女主角于又菱那次,布景连着架子一起倒了下来,直直向她砸来,若不是沈亭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最轻的结果也是砸个头破血流。 同在剧组工作,他自然也是害怕的,因为这种害怕,他们才会对于阮绵这位给他们带来安全的感的人充满了感激,一旦看不见她就会心慌,感觉脑后发凉。 他对于阮绵想要了解的事情格外上心,忍不住又说了几件别的事情,基本都是阮绵之前已经了解过的。 不过阮绵没有打断他,直等他说完了,才道了声谢,放他去做自己的工作。 她一转头,看到步峥就在不远处站着,也不知听了多久,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就这么好奇?” 步峥的神色很认真:“也不是好奇,只是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阮绵觉得他这种乖小孩不应该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但步峥这人吧,正义感忒强。 就像男人村那个事儿,他单枪匹马的就敢深入敌营去调查,一个人在那个村子里待好几天,被撵出去还敢用生魂杀回来,若不是碰见了她,只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胆子属实是大了些。 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刚才在化妆间里,看到禇晓星在自己补妆。” 步峥想到刚才跟前跟后认真负责得过了头的化妆师,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说,禇晓星的名气不太大。” 阮绵点了点头:“好像是不太大,陈导挑演员只看适不适合,不看名气,她本是想试女一的,没试上。” 步峥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没再说话。 阮绵也不再开口。 小黑歪着脑袋看他们【尊者,你们怎么不说了?】 阮绵用手指轻轻挠着小黑的毛脑门儿:“你只是一只小猫咪,吃饭睡觉就好了,别操那么多心。” 小黑认为她对自己的实力估算严重不足,生了气,抬爪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儿不给她挠。 步峥看着它用小黑爪子抱着小黑脑袋的样子,低低的笑了出来,由衷的赞道:“小黑好可爱。” 阮绵也笑了,又把手移到小黑的肚子上,对步峥的看法很认同:“是可爱。” 小黑真的愤怒了。 它是猫妖! 猫妖! 很可怕的好不好! 你们面对一只未来的大妖能不能放尊重点! 步峥毫不反思自己:“这里不方便做猫饭,我让人送了些新鲜的金枪鱼来,晚上差不多能送到。” 小黑一听,觉得自己可以等一会儿再愤怒, 比如吃完晚饭再说。 步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黑那在阳光下泛着点红色光晕的毛毛,声音温和的重复:“它很可爱。” 阮绵想笑,步峥这个样子,是真的很喜欢小黑没错了,这小心珍视的样子,像个傻爸爸一样。 如果她不让小黑接受他的投喂,这家伙会不会气哭? 她想了想一人一猫相看泪眼的画面,忍不住想笑。 下午的时候,步峥请了剧组所有人喝红豆奶茶,还配了红豆小酥饼。 这里是山中,外卖什么的是送不到的,他是打了电话让人开车送进来的。 剧组的人都很感激他,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禇晓星很讨厌红豆的味道,别说吃喝,就算只是闻到都想吐。 步峥看到她手里一口没动的奶茶和小酥饼,特地走过去问她:“怎么,不喜欢吗?” 步峥开过来的车、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这一个电话调来个大奔车队,轮子都跑冒烟了就为送个热奶茶的的手笔,一看就是有点身家的。 他又是阮绵的朋友,陈导跟他说话都得先有有个笑模样,剧组里的都是人精,虽然不知他具体背景,但谁也都不想得罪他。 禇晓星自然也不想,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现在不太渴。” 不想步峥突然失去了他的分寸感:“奶茶凉了不好喝,还是趁热比较好。” 他的态度依然温和,但很执着,一副不看到她喝一口就不太想走的样子。 禇晓星无法,只能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挺好喝的,谢谢步哥。” 步峥笑着点了点头,缓步走开了。 他一走,禇晓星马上放下奶茶,快步走进洗手间里,扶着水池吐了出来。 她漱了口,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掏出口红补唇妆。 只有她一个人的洗手间,镜子里却映出了两个人。 镜子中正在补妆的禇晓星身边缓缓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像,她穿着一身红衣,长而直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死白死白的跟鬼一样。 镜子里多出一个人来,禇晓星却并没有太多恐惧的神色,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小心的用指腹晕开唇珠上的口红。 镜中人盯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他故意为难你……” 禇晓星收起口红,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垂着眼睛,没有去看镜子里的人影,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没有人为难我,人家只是不知道我讨厌红豆,你最好不要再多事。” 第89章 斩灵 镜中人缓缓拉开嘴角笑了:“你怕了?这里有个道士看着,我又能做什么……” 它身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禇晓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拉开门时,神情是轻快的,依然是那个清新甜美的少女。 阮绵坐在她的椅子上神色无奈的看着走过来的步峥:“你这又是何必?” 步峥笑了笑,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这里的度假村虽然不错,但山里生活毕竟不如家中方便,有更高效快捷的方法就没必要耗着……哪怕你不上班。” 阮绵没有说话。 步峥转头看她:“你会不会怪我多事?” 阮绵叹了口气:“我还不至于好赖不分。” 步峥低低的笑了一声:“刚才趁着送奶茶,我让人把我的工作电脑带来了,好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晚上金枪鱼到的时候,如果我忙,你就去帮我取一下吧。” 阮绵身子放松了倚在靠背上,淡淡的“嗯”了一声。 金枪鱼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不过出了点岔子,车子在快到的时候坏了,已经叫了救援,只是无法送到地方,需要往前接一小段路。 步峥连着工作视频走不开,阮绵信守承诺去帮他取东西。 小黑对于自己的口粮非常关心,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她要出去,自然要跟剧组打个招呼。 陈导听她说要离开一会儿,顿时表示剧组的人可以帮忙取。 阮绵谢绝了,只说十几分钟就能回来,问题不大,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天黑了,剧组的人落单出去不好。 陈导一想也是。 而且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他想想也就算了,只嘱咐她天黑小心开车。 阮绵应了一声,扛着小黑将自己的小粉车开出了停车场。 汽车的引擎声在山中安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剧中人员看到那辆粉车开走了,顿时觉得后背毛毛的,好像周围在一瞬间充满了阴森,纷纷跑出来问陈导。 陈导无奈的挨个解释,说阮大师一会儿就回来。 大家表示理解,谁还能没有点事儿离开一下呢?也不能把人家二十四小时拘在这里不是? 没关系的,十几分钟嘛,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关系。 只是大家说着没关系,却都不肯回房间,就三三两两的待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唠着前言不搭后语、彼此都都不知所云的嗑儿。 刘明慧左右看了一眼:“步先生呢?” 小李叹气:“白天送奶茶的车送来了步先生的工作电脑,这会儿忙着走不开。” 大家也跟着叹气。 是呢,步峥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是有别的工作的,来客串个角色就是玩票性质。 正如他们所说,步峥正在忙。 他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电脑屏幕上倒映着他工作时严肃的脸。 突然,他指骨分明的手指一顿,抬眼静静的看着电脑屏幕。 只见屏幕上他被倒映出的模糊影像变得清晰了许多,他明明没有笑,屏幕中的倒影却咧着嘴角诡异的笑着。 笑着笑着,他眼睛、嘴巴、耳朵,甚至脸上各处都开始冒出血来。 浓稠的鲜血涌出了屏幕,一直流到了键盘上。 这一幕若是普通人看见,就算不吓得昏厥,也得发现尖锐爆鸣,可是步峥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有些嫌弃的向后退了一点,慢吞吞的摘掉了眼镜折好放在一边,左手握住右手腕轻轻扭了扭,又扭了下脖子,骨节发出“咔”的一声小小的脆响。 屏幕中已经一脸血的倒影见到他的反应愣了一下,继而变得越发狰狞,张嘴一声无声的咆哮,竟就要冲出屏幕! 步峥并没有起身,只是轻轻闭上眼睛,似是要睡了一般。 但他眼皮还未合起,就又睁开,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匆匆起身,快步向后面退去。 这时被彻底激怒的鬼影已经冲了出来,直奔他面门扑去! 与此同时,一声略显尖利的猫叫伴着一声厉喝“鼠辈敢尔!”由远及近,短短四个字的工夫,声音就已经就响在了耳边! 一条软鞭在同一时间如灵蛇般袭来! “啪”的一声,堪堪冲到步峥面前的鬼影被一鞭子抽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个照面之下,凶灵就知道不敌。 它刚想化作雾气逃跑,一道黑影已经冲到近前,扬起的利爪上带着灵光,劈头盖脸的拍了下去! 鬼影的逃逸被打断,只能尽力与那寒刀般的利爪对抗。 步峥看清那道身影时,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竟是小黑。 变大了许多的小黑。 它的皮毛在灯光下依然黑得发亮,却变得比一只牛犊子还要大,身上发达的肌肉线条在动作间显露无疑,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像两只绿灯笼,冒着凶戾的光。 幸亏他的这间套房够大,否则都怕它磨不开身,施展不开。 阮绵从窗口跳下来,看了看被小黑挠得满脸花的凶灵,走到步峥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事吧。” 步峥贴墙站着,一米九的个头儿在小黑面前竟第一次显得娇小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你们来得及时,它还没来得及碰到我。” 阮绵点了点头,见他一眼又一眼的盯着小黑那边看,怕把这倒霉孩子又吓掉魂儿了,手动将他转了个身:“别看。” 步峥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转过身不再看那边快被小黑挠成拖布条儿的凶灵。 阮绵想了想,单手掐诀:“召,鬼将岑云生!” 听到这个名字,步峥眉心一动,脑中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太快了,他抓不住。 他不自觉的转回头,看见了一身红袍自半空缓缓落下的岑云生。 “鬼将岑云生,听令。” “斩灵。” “得令!” 岑云生手持双剑,身披轻甲,马尾高束,直奔凶灵而去。 阮绵单手负于身后:“小黑回来。” 小黑一个纵跃跳了开来,回到阮绵的身边,将战场交给了岑云生。 凶灵刚要起身,迎面一剑就又劈了下来。 凶灵:“……%#@……&*#@……” 第90章 抓住了个小东西 岑云生在前世就经常与席骞进行各种比试,后期上了战场,又比谁杀敌更多。 这会儿兄弟在一边看着,他自然是鸡血上头,有意表现,争取用自己此时的英姿替代上次半夜出场把人家吓昏的场景。 于是出招要快、姿势要帅,极尽炫技之能事。 只见寒光闪闪,剑光如幕,明明能一剑削掉凶灵的臂膀,他偏要使出一整套连招。 只是房间太小,不够他完全发挥,略显不足。 凶灵:“……” 【把我当人吗?你们把我当个人吗?!我就问!】 岑云生可不管那些,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将凶灵削成了人棍。 凶灵:“……” 此时岑云生的一套剑法还有最后一招,他要用最帅气的姿势斩首凶灵。 不料阮绵出声了:“等一下。” 岑云生紧急刹车,剑锋堪堪停在凶灵的脑壳上:“尊者?” 阮绵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空玉瓶来,上前两步抓起那凶灵就往瓶子里塞。 凶灵惨叫着被塞了进去。 阮绵的指尖点了朱砂在瓶子封口处画了几笔做了个简单的封印,又将瓶子晃了晃。 里面传来凶灵骂骂咧咧的声音。 岑云生有些惊奇:“它倒是硬气,竟不求饶,还在骂。” 阮绵将瓶子上下抛了抛:“确实,气性挺大。” 她发觉屋的另一位活着的人类有些过于安静了,回头一看,却见步峥好似在发呆。 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让你别管,你偏不,吓着了吧?” 步峥回过神来:“啊,没有。抱歉,我出神了。” 阮绵见他神色还算镇定,便打头往外走:“行了,我们出去亮个相吧,安安剧组人的心。” 【这步家大郎也是可怜,这是从小患了离魂症,被迫接触了新世界,被吓着吓着吓习惯了吧?】 岑云生追上步峥,呲牙笑着:“你看我刚刚那套剑法怎么样?” 步峥深深的看了他几眼,总觉得有些东西就要抓住了,却总也抓不住,他轻轻点头:“很厉害。” 岑云生快乐了,他飘到阮绵面前倒着飘:“尊者,他夸我厉害!他以前都不怎么夸我厉害!” 阮绵挥开他,抬手想去拉门,又停下:“嗯,真棒,你可以趁此机会让他多夸夸你。” 岑云生一下子被点得通透,高兴极了:“对哦,尊者英明!” 步峥【你们是在说什么应该背着我说的话吗?:)】 岑云生是鬼,不方便亮相,阮绵充分发挥用完就丢的宗旨,抬手在他的脑门儿上一点:“你回去吧。” 她在家中鬼室里设了法阵,可以直接将鬼将给送回去。 岑云生“哎……”了一声,鬼影已经不见。 小黑坐在地上乐得不行。 步峥走上前去,神色复杂的看着小黑,又试探的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小黑?” 小黑刚才看到凶灵扑向他着实吓了一跳,这会儿见他在自己的保护下全须全尾的,心情挺不错,便用脑袋贴了贴他摸过来的手,安抚性的低低“喵呜”了一声。 步峥抬眼看向阮绵,目光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无助:“它还能变回去吗?” 这也太大了些,他本想趁机抱一抱小黑的,这可怎么抱? 他张开双臂也只能抱个头。 阮绵斜倚着门,几乎要笑出声来:“小黑,你可别逗他了。” 小黑用身子拱了拱步峥,步峥没有防备,被拱了个趔趄。 小黑在阮绵的意识里笑得打跌,但也收了顽皮,身上灵光一闪,身子急速缩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步峥趁着它没有跳回阮绵的肩膀,抢上一步,小心的将它抱了起来,借着检查它身上有没有伤,趁机摸了几把。 之前看着阮绵撸猫,他早就暗暗羡慕了,这会儿结实抱到,嘴角都无意识的翘了起来。 他的手在小黑肚肚上很是摸了几把,才把小黑放到阮绵的肩上。 阮绵看着他:“你不怕它吗?” 步峥又用指尖碰了碰小黑眉心的毛毛,声音温和得很:“为什么要怕,你不是平凡人,跟着你的猫咪不是平凡猫咪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小黑眨巴着眼睛,缓缓将脑袋拱进了阮绵的头发里。 阮绵转身想开门,想想又回过身来:“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我的这身本事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之前住在一个小区,你却从不好奇我的变化。” 步峥笑了笑:“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你飒爽善良,值得相交,这就够了。” 【善良,嗯,你感觉得很准确。】阮绵沉默了一瞬,转身开门出去了。 两人下到一楼时,看见剧组人员们正聚在大堂中央眼巴巴的看着大门,热切的期盼着什么。 刚才他们隐约听到了一声厉喝和一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嚎叫,也不知是何方妖孽,只吓得抱紧了彼此,不断祈祷着阮大师能快些回来。 阮绵走到陈导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望了一眼:“你们在看什么?” 众人闻声转头,看见阮绵竟从里面出来,俱都睁大了眼睛。 陈导指指外面,又指指阮绵的来路:“您……您怎么……” 阮绵这才想起她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不是很合理,只能试图转移话题,她举起手中的瓶子:“我抓住了个小东西。” 陈导回忆起刚才听到的动静,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小瓶子,下意识的不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其他人也整齐划一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她的手,唯恐她突然拔开瓶塞,把里面的“小东西”给放了出来。 大家都不是傻的,此时都有些反应过来今晚阮绵突然要出去估计是想钓鱼,对于她的收获也有了些合理猜测。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他们能克服这种好奇,并不是很想看她的收获。 阮绵看见他们的反应,心中闪过“这才是正常人见鬼的反应”,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始终镇定的步峥。 步峥不明所以,只能回以微笑。 阮绵【可怜。】 第91章 自在就好 阮绵见众人实在害怕,想着有人见证证明她没有忽悠人就行了,不必所有人都在场。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这帮人会不待在自己房间,全都聚在这里。 她是敲了陈导的门发现没人,才下楼来找的。 陈导也默默的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发问:“阮大师抓住了什么?” 他既希望剧组里的“东西”已经被抓住,又害怕那玩意儿就在他眼前,他甚至不想去看阮绵手里那个瓶子,只觉得浑身都发毛,矛盾得很。 阮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房间说吧。” 众人一听,立刻作鸟兽散,毫无义气。 小李临走前还给了陈导一个同情的眼神。 禇晓星自从阮绵拿出瓶子,目光就有些惊疑不定,反复看了好几眼。 阮绵在她看过来时冲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禇晓星立刻移开了目光,跟着众人走了。 陈导走不得,只能生无可恋的跟着阮绵,不想去看,又总是忍不住去看那被阮绵随手拎着的小瓶子,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把瓶子给摔了。 进了阮绵的房间关上了门,阮绵在空地上画了个困神阵,给陈导发了个预告,就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个瓶子,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阵中。 被削成了人棍的凶灵依旧很凶,它完全不服输,披头散发,眼睛部分完全变成白色,额角满是黑色的筋络,张嘴咆哮的样子更显狰狞。 一被放出来,它就直扑到阵法边缘,阵法亮起光芒,凶灵发出一声惨嚎,又被挡了回去。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陈导依然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吓得脸色惨白,“蹬蹬蹬”连退数步,再张嘴话都说不利索了:“它它它……” 阮绵见他怕得厉害,不得不放弃了当面审问,安抚性的扶了他一把,直接上前探手入阵,将凶灵抓起又装回了瓶子里。 陈导按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能说出话来:“阮大师,这个就是之前在剧组作怪的‘东西’么?” 阮绵如实回答:“定然是有它,但不能确定只有它。” 刚才见到凶灵时陈导虽然害怕,但有阮绵在身边,心里终究有几分底气在,只是被那凶灵的外型吓到。 这不能怪他,无论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见到这玩意儿都很难保持镇定。 害怕归害怕,但想到剧组的怪事终于被解决,还是松了口气的。 没想到这口气松到一半,又被这句“不确定只有它”给噎了回去。 他愣愣的看着阮绵:“不确定只有它?大师是说,这里还有……还有吗?” 阮绵再次安抚:“不必担心,并非一定还有,只是这一次的凶灵隐藏手段独到,无法感知气息,为免有漏网之鱼,我需要问过它还没有同伴。” 陈导连连点头,非常支持她:“对对对,要问过要问过,谁知道还有没有藏在暗处的。” 阮绵点了点头:“叫陈导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件事的进度,好让陈导心中有数,免得大家心里总是惦念着这件事,提心吊胆,不能专心拍摄。” 陈导虽然他认为这件事口头告知就可以,不必让凶灵来个现场表演,但他对此依然还是很感激:“我们剧组请来了阮大师就是请来了救星,降妖除魔这件事我们都不懂,大家只能仰仗着阮大师。” 阮绵意思传达到了,不想再与他来回说那些客气话,只说了一句:“好,我来审审它。” 她作势要拔那瓶塞子,陈导一见,顿时手软脚软,二话没说就夺门而逃。 步峥见状轻笑:“你何苦吓唬他?” 阮绵又将凶灵倒回阵中,在它的尖啸声中慢吞吞的道:“人情世故,我并非不懂,只是累了,不想再应对那些。” 都重新来过了,她不想再将前世的辛苦重复一遍,想看看能不能活个随心所欲。 步峥有些沉默。 就在阮绵以为他不会再接话时,他轻声开口:“既是高人,何必世俗?自在就好了。” 阮绵转头看他,只看到满目温和,这是他一贯的模样。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我现在尚算不得高人。” 步峥看向那阵中终于放弃无意义的鬼啸,只透过黑发阴恻恻盯着他们的凶灵,语声幽幽:“已经很高了。” 蹲在阮绵肩上的小黑连连点头。 阮绵走到阵边站定,阵中凶灵也上前一步,全白的眼睛阴森的盯着她,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一人一鬼隔着阵法几乎脸贴着脸。 凶灵凶戾愤恨,阮绵的目光却只是淡淡,那是看手下败将的目光。 凶灵终于忍受不了,恨声开口:“小儿,你以为你侥幸胜我一次,便很了不起么?若在我全盛时期,你爬也爬不走。” 阮绵的目光丝毫未动:“看得出来,你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 凶灵缓缓拉起一边嘴角。 阮绵慢悠悠的接道:“可是谁不曾辉煌过呢?如今你在阵中,我在阵外,便是你不想承认,你的辉煌也早就过去了。” 凶灵眼中透出凶恶的情绪:“成王败寇!如今我落入你手,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阮绵不闪不避的看着它:“你的隐藏手段倒是高明,若是你不出来,我们想必还能耗些时日,只是你着急了。 以你的道行,本不该如此的沉不住气,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我猜,你不至于如此轻敌,那就是等不及了。” 凶灵咧开嘴笑了,似是对于自己的手段很得意:“我的手段你看不出么?那你猜啊……” 步峥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阮绵的胳膊,将她拉退了一步,离得那凶灵远了些。 虽然凶灵没有实体,已经没有口气口水之类的东西了,但他总觉得那玩意儿离阮绵那么近,会蹭她身上脏东西。 阮绵以为他担心凶灵危险,也就没拂他好意,顺着力道离远了一步,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猜……跟镜子有关?” 凶灵的脸色变了,阴惨惨的一根人棍飘在那里,满身都写着愤恨。 阮绵笑了笑:“猜对了?” 凶灵不动,也不说话,但明显很不开心。 第92章 真可怜 阮绵回身坐到沙发扶手上,慢悠悠道:“剧组中的人说,你喜欢恶作剧,害得人家不能工作,可是自我来了,你却藏了起来不肯露面。 我第一次感受到鬼气,是在化妆间里,这一次,你又从步峥的电脑屏幕里冲出来,你两次现身的地方,共同点是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东西在。 我猜,你若不是镜中灵,便是被封印到什么镜子法器中去了,镜中自成空间,你在里面呆熟了,摸透了里面的法则,能够来去自如。 也正是因为你能藏入镜中空间,一切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地方都能成为你的传送阵,你才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你故弄玄虚,弄得好像有多么来去无踪、高深莫测,实则只要看透了你的小把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凶灵引以为傲的本领被说得这么一文不值,突然就破防了,它扑到阵法边缘尖声大叫:“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那劳什子的镜子里?你说的没错,我是被人封印入镜中的! 我不过是拿了几十个小孩儿摆阵修炼,是那天杀的道士多管闲事!他杀不得我,便将我封印入灵空镜中数百年! 几百年啊!我几乎被那灵空镜磨空了法力,实力十不存一……否则,你以为你能轻易拿得下我?!你做梦!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它没有手可以捂脸,只能弯着腰“呜呜”的哭得好不凄惨:“好不容易,我又有了出世的机会,结果又遇到了你……我命中与道士犯冲……” 阮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它的崩溃,一语不发。 想想它确实也该崩溃,被人家一封印数百年,法力差点被磨光了,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刚冒个头就落入了死局,搁谁也崩溃。 不过阮绵不同情它,等它哭声渐小,才又开口:“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也修行,该知道这个道理,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凶灵持续破防:“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几个凡人小孩儿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他们能为我的修为增色,是他们的荣幸!” 阮绵却不生气,反而笑道:“凡人小孩儿反抗不得你,被你杀了也是荣幸,你敌不得那道士,被封入镜中做个镜中灵,自然也是你的荣幸。 如今你落入我手,反抗不得,让我赚几个零花钱就更是你的荣幸了,你可感到荣幸?” 凶灵本就在破防,闻言更是差点气疯,眼中血泪滴答,口中尖啸连连,没有手,就用头去撞阵法,被阵法烧得头皮都快没了。 阮绵也不管它气成了疯癫,只缓缓换了个姿势,眼含讥诮:“你看不起凡人小孩儿,藐视人命,自然有人伸张正义,教你道理,只可惜你朽木难雕,教不得了。” 她看着恨她恨得眼睛流血的凶灵:“你能重见天日,是不是与禇晓星有关?” 凶灵的动作一顿,恶狠狠的看着她。 阮绵点头:“看样子是没错了,是她放你出来的?你答应了她什么?帮她扫平障碍?让所有对她不利的人倒霉?” 凶灵不肯再与她对话,只是不吭声,试图用目光杀死她。 阮绵也不在意,她站起身,向困着凶灵的阵法走去,边走边道:“其实这些问题我并不需你回答,自己就能猜到答案,即便猜不到也无妨,我赚的是抓你的钱。 你这种被封印的凶灵想来也是没有同伴,你没了,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说着,转动了几下手腕,眼看着就是要下杀招。 凶灵突然大声道:“我知道此地的一个秘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阮绵想了想,表情玩味:“你是说剧组拍戏的那片山林?” 凶灵大惊:“你竟知道?!” 阮绵歪了歪头:“你说呢?” 凶灵呆住了,喃喃的道:“不可能的,上次那些摸金的只跑出去两个,还都中了毒障,活不成的……这件事不可能会泄露出去,你怎么会知道……” 一旁的步峥脸色一变。 阮绵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那片林子下面,是一个墓。” 凶灵瞬间清醒,出离愤怒了:“你诈我?!你根本不知道!道士!你……” 阮绵抬手撤了困阵,在凶灵出逃的一瞬间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反手将它掼在了地上,冷下脸道:“我让我的小黑和鬼将打你,恐你不服,今日我要让你散个明明白白。 你看清楚了,杀你的是个道士,你永远……也逃不开道士的手掌心!” 凶灵目眦尽裂,想要反抗,却被一拳砸在脸上,这一拳用力之重,将它的半张脸都打凹了进去。 阮绵既不用术法,也不用符箓,只是抡起拳头,拳带灵力,一拳拳的砸在那凶灵的脸上:“我!生平!最!恨!杀小孩!杀小动物!孬种!变态!才杀他们!你撞入我的手里!死!不冤!” 她说出一个重音砸出一拳,几拳下去,凶灵的整个脑袋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一旁的步峥和小黑目瞪口呆。 砸烂了脑袋,阮绵抡起最后一拳,拳头上“呼”的燃起蓝紫色的火焰,“轰”的一下砸在了凶灵的心口。 火星四溅。 没了脑袋的凶灵连叫都叫不出,几息之间就被烧得渣都不剩。 步峥、小黑:“……” 阮绵冷笑:“你还穿红衣、披长发,你可有岑云生和王玥的相貌,能撑得起红衣长发?东施效颦,滑稽至极。” 她站起身来,轻掸了下衣襟,又一派悠然的仙人之姿:“你啊,性子急、脾气大,这性子太吃亏了,下辈子记得沉稳些。 哦,你散了,没有下辈子,真可怜。” 步峥、小黑:“……” 她转过头,看到了呆滞的一人一猫,解释道:“这凶灵教化不得,只能将它超度了。” 步峥嘴巴动了几动,才笑了一下,语声温和的不得了:“超度得好。” 第93章 我没有办法 阮绵给自己施了个涤尘诀,这才回身坐在沙发上。 步峥走到她的不远处坐下:“接下来你要去找禇晓星吗?” 阮绵笑了笑:“你倒知道得清楚。” 步峥也笑了:“这个凶灵的出世跟禇晓星脱不了干系,这事儿不难猜。” 阮绵点头:“不止如此,依那凶灵所言,灵空镜的出处只怕并不光明,禇晓星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 禇晓星看到阮绵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带着一丝抗拒,又有些认命的意味。 阮绵也不与她客套,直接开口:“那个凶灵被我收了。” 禇晓星倒水的手一顿,继而弯唇笑了笑:“阮大师大能,这下我们就都放心了,全剧组的人都感谢阮大师。” 阮绵没有要喝那杯水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并不是满剧组的人都挨个儿通报一声,听一句感谢。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私下过来,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绝,给你留些脸面与活路,你若是继续自作聪明的跟我打这些太极,我敢保证,不出明天,你就要后悔。” 禇晓星神色一僵,面色变化不大,放在膝上的手却握得很紧,紧到指节都泛了白:“阮大师这话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阮绵的脸色落了下来:“听不明白么?好。” 禇晓星坐在沙发上,嘴唇抿得紧紧的,呼吸急促。 在阮绵就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大声道:“阮大师!” 阮绵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禇晓星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的道:“大师早就怀疑我了,是吗?” 阮绵转回身来:“你是一个好演员,但很多事情太凑巧,那必然就是人为,演技再好也无用。” 禇晓星很执着:“从第一次见面,阮大师在怀疑我了是吗?因为剧组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阮绵:“仅凭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判断。 我了解过所有出事的人,大多数或多或少都与你有过龃龉或在某些方面与你处于对立,比如态度傲慢拜高踩低的化妆师刘明慧,比如占了你想要争取的女主演身份的于又菱。 我说过,一件事如果巧合太多,那它多数不是巧合。 那次我感受到鬼气追到化妆间,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它的气息收敛得足够迅速,你的演技也足够好,可是有的时候太过完美的演技反而是一种破绽。” 禇晓星苦笑:“大师心细如发。” 阮绵目光凉凉,没有应声。 禇晓星敛下了一贯的甜妹神情,眼角、唇角下垂,神色间满是麻木:“如果我说,我当初跟您说,我是家中住不得,新房子又住不进,才只能住在剧组,这并不是谎言,而是真实的,您相信吗?” 阮绵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脸,良久才点头:“我信。” 禇晓星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您知道吗?在现在这个社会,依然有重男轻女的家庭存在,很不幸,我就是这种家庭中的女孩儿,更不幸的是,我还是个姐姐。 所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弟弟的,就连我学习成绩好,弟弟成绩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入娱乐圈,是偶然,我本来可以再往上考的,是我们一些同学给学校拍的宣传片火了,有拍短剧的找我,我妈收了钱,让我去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看到了钱,不肯再让我继续考研,而是不断的接工作,她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我借着那次的东风入了娱乐圈,却因为没有背景,资源很差,一直不温不火。 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包括我赚的钱。 从小到大,我最渴望的事,就是能离开家,拥一个真正属我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挣的钱可以自己花,不再当弟弟的保姆、全家的仆人。 我偷偷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个便宜的房子,过一段时间就能入住。 上一次我拍完戏回家,发现我的房间被占了,改成了弟弟的书房。 他们说,弟弟需要一个专门用来学习的地方。 呵,他需要一个学习的地方,我却不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们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跟他们撕破了脸,跑了出来。 陈导是个好导演,他找演员不在意名气,经常启用新人,一个圈内的朋友告诉了我陈导新戏试镜的消息,这是我最好的翻身机会,只可惜,我没能试上女一号。 剧组出事,您以为我不急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它,我也回不去家,只能住在剧组。” 阮绵安静的等她说完才开口:“若是平常,出演女三你并不会觉得不满,但你太想翻身、太想出头,又遇到了名声在外的陈导,才会有这么高的期望。 但你既然知道陈导挑演员的习惯,就应该知道你没能出演女一与于又菱无关。” 禇晓星抿了抿唇:“我知道。” 阮绵看着她,目光凌厉:“或许你控制不了它,它的所做所为也并非你的本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躲在众人身后,试图利用我来除去这个不稳定也无法控制的凶灵! 你身边带了个凶灵入组,明知它偏激残暴,却只字不露,哪怕剧组频频出事、哪怕你身边的凶灵已经威胁到同剧组人员的性命,你也没有对他们坦承相告,甚至没有丝毫警示。 你的家庭不幸福,你想要出头,这有没错,可是这一切与他人何干?” 禇晓星面色剧变,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呜呜”的哭出了声:“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生活本来就已经够难了,偏偏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这次的戏是我最好的机会,如果被人知道我身边跟了个凶灵,谁还肯用我? 如果我坦白了剧组凶灵伤人的事与我有关,那我不但翻不了身,还有可能被同行和导演记恨、风评也有可能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我不敢赌啊,我也没有办法,被它缠上也并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想要自保……我能怎么办呢?” 第94章 第一个杀你 禇晓星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阮大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样的本事和底气。 如果可以,我也想当一个善良的人,我也想尽可能的向别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可是没办法,我活得太难了,我赌不起,也输不起,我没有善良的资本啊。 对于给剧组带来的麻烦,我也很内疚,可是我没办法,在这种选择中,我只能先保我自己!这是人求生的本能,您明白吗?” 阮绵这次却并没有被眼泪打动:“你想求生,别人也想,麻烦既是你带来的,你便有责任去解决它,而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试图独善其身。 你处境不好,但远非绝境,这件事可以自保的处理方式也不止这一种,只是你选择了对你自己最有利的一种而已。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幸,你就找谁去算账,让他们变得更加不幸,而不是让不相关的人用自身的安危来体谅你的艰难。” 禇晓星的眼泪汹涌而下,讷讷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阮绵已经开始不耐烦,她走回沙发边重重的坐下:“你不用跟我打这种感情牌,这凶灵是个古物,困住它的东西也不是凡品,以你的家境,不太可能接触得到,你是如何招惹到它的?” 她看着禇晓星,眸光之中带着厉色:“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试图愚弄于我,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不止是对鬼,对人也一样好用。” 禇晓星被她的神色吓到,脸色发白,拳头反复握了几次,缓缓坐到阮绵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我是在我一个圈内朋友的家里看到了一面古董镜子,那个镜子旁边有一些浮雕图案,我不知道它竟然是可以活动的,不小心给拨乱了……” 她的眼中透出恐惧之色:“然后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它说它感激我放它出来,会尽力助我护我,再也不让我受委屈……自那以后,它就一直跟着我,只要有镜子的地方,它就会出现,甩也甩不脱。 它说是帮我,可是做的事却太过偏激,而且它根本不听我的话,只是一厢情愿的做着它认为在帮我的事,常常都起反作用,我说了我不用它来帮,它也不理会,我真的受够了……” 阮绵对她的老实略微满意了些:“你那个朋友是如何得到的古镜?” 禇晓星不敢再隐瞒:“她说,她是在一条古董街的店里买的。” 阮绵:“地址,店名,你可知道?” 禇晓星摇摇头:“她没有细说,我问问她吧。” 阮绵点了下头,在她给朋友发消息的时候又道:“你问问她在那家店里可还买了别的东西?” 禇晓星点了点头,又发去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了话,详细回答了她的问题,又问她问这个干嘛。 她将手机转向阮绵给她看了:“她说她只买了这一件东西。” 阮绵记下了上面的信息,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那凶灵并非是想要帮你,而是在尽力脱困,行事手段自然无所顾忌。” 禇晓星满眼迷茫:“什么?” 阮绵:“你拨乱了古镜上的浮雕只是松动了封印,并没有完全将它放出来,它现身,言语引导,说会助你护你,是在引你应答。 一旦你应了,你们之间就成立了一种因果契约,它就可以被你从古镜中带出来,而它助你,实现了它的承诺,就又可以摆脱你们之间的契约,从而完全得到自由。 换言之,它感激你是假,利用你当跳板脱离封印才是真。” 禇晓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再开口:“所以,如果当时我不理它,它就缠不上我,是吗?” 阮绵点头:“对,封印松动,它才得以在镜中现身,如果你不理会它,它就只能待在古镜中等待下一人,你上了当,它当然赖上你,而它一旦完全脱困,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禇晓星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杀我?” 阮绵抬眼看她:“你莫不是真以为你们之间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禇晓星愣愣的看着她。 阮绵哼笑了一声:“它是凶灵,生性高傲残暴,又打心里看不起凡人,即便是它为了脱困诱导了你,也是结结实实为你做事了一段时间,这对于它来说无疑是一段屈辱的经历,脱困后必杀你无疑。” 禇晓星的脸色刷白,手指微颤,额头很快渗出了一层冷汗,显见是后怕得厉害。 阮绵看着她的反应,低笑了一声:“你之前能保持沉默,是因为无论它做什么都始终对你没有真正的威胁。 你以为它只是不受控制,却不会伤害你,所以无论剧组中多么人心惶惶,你的心中却始终有底。 你担心的是你的事业和处境,却从没有像别人一样担心自身的安危,如果你一早知道它脱困后会做些什么,只怕就不能这么坐得住了。” 禇晓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阮绵从沙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人有求生本能,也有自保本能,但也应该有为人处事的底线,你给他人带来了无妄之灾,不能用一句‘想要自保’来粉饰,寻根究底,不过是人性自私而已。” 禇晓星仰着脸,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她转身向外走,才低低的问:“阮大师,你会将这件事告诉陈导吗?” 阮绵扭头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但因此蒙受了损失的陈导有知情的权利,差点丧命的沈亭、于又菱、刘明慧也有。” 禇晓星的眼角再次流下一滴泪来:“这件事传出去,我的前途就断了。” 阮绵一直向前走,没有再回头,声音也渐行渐远:“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欠他们一个道歉。” 第95章 弹跳力好 禇晓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 阮绵回到房间里,发现小黑不见了,她想了想,转身去了步峥房间。 步峥脑袋上顶着猫开的房门,一人一猫都是一脸心虚:“抱歉没有知会你一声就把小黑接过来了,我给它做了金枪鱼饭,它在吃饭。” 阮绵感觉步峥不像是个能私自进人家房间偷猫的人:“它来找你的?” 步峥点了点头,侧身让阮绵进来。 阮绵进了屋,果然在餐桌上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小碗。 她就知道,小黑惦记着人家的金枪鱼呢。 她抬眼看向小黑。 小黑眼神躲闪【尊者,步峥说了,金枪鱼不能放,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挺贵的。】 阮绵无奈的点了点头,对步峥道:“那就多谢款待,它现在吃完了吗?” 步峥侧头看了看桌上的猫碗:“还有一点点。” 阮绵叹了口气:“那让它先吃着,我有事找陈导。” 步峥马上答应:“好,你去忙,我来照顾小黑。” 阮绵:“……” 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俩整挺好。 * 陈导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沉默了很久:“禇晓星是个很好的演员,她是天赋型的,本身也很努力,只是缺少一飞冲天的机会,我本想给她这个机会的。” 阮绵不懂这些,无法在这件事是发表意见,只是道:“她还年轻,家庭环境不好,没有人站在她的背后,她比常人活得艰难,所行的每一步也比常人更加小心谨慎。 也是倒霉了些,遇到了大恶的凶灵,她最大的错就是隐瞒不报,性情虽有瑕,说恶毒却也不至于。既有过错,便不可轻纵,但罪不至死。” 陈导点了点头:“阮大师说的是,这件事我会仔细考量。” 他看着阮绵,满脸真诚的感激:“阮大师这次您可是救了整个剧组,这件事想想都后怕,不提损失,若是演员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跟人家的家人粉丝交待?大师,我……” 阮绵见他的感谢宣言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只觉头皮发麻,应付两句就急忙起身告辞。 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剧组照常开工,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好,神情都舒缓了许多,虽然工作依然忙累,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 这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空气也清新了,身上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毛毛的感觉也没有了,总之就是踏实,大家情绪格外稳定和气,拍摄也顺利。 只是中间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 这两天陈导是想着把步峥的戏份都拍出来,全是紧着他的拍。 他有两段回忆里面有与阮绵客串的雪渊尊者初见和并肩作战的画面。 这就需要阮绵上场,还都是威亚戏。 阮绵没用过这个东西,也不太懂,后面的吊绳没扣也没注意。 陈导说她需要从一片空地飞身到上面的一个崖头上去,然后利落转身。 姿势要尽量潇洒帅气,镜头和后期会把这个崖头拍得非常非常高。 阮绵答应了客串,就会认真去完成。 于是这边一说开始,她一个纵身,脚尖在山壁上一点,直接飞身就上去了,完美完成了陈导的要求,身手利落且姿势帅气。 唯一的问题是,威亚没有发挥作用,她是自己上去的。 陈导有些傻眼。 发现威亚没扣上狂奔过来正要道歉的工作人员也傻眼了,他喃喃的道:“这种情况,她应该飞不起来才对……” 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是仰着脸石化,除了步峥。 唯有女主演于又菱有点不一样。 她两眼放光。 阮绵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人群有些疑惑:“怎么了?” 陈导清了清嗓子:“没怎么,很好,非常完美,您……您先下来。” 阮绵纵身一跃又回到了空地上,众人这次看得更清,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抱着小黑的步峥从始至终不动如山,甚至还偷偷笑了笑。 无论如何,这个镜头是完美的。 于又菱还是保持着放光的双眼看着阮绵,好久才小声问:“阮大师,您……真的是在修仙吗?刚才这个……是轻功,还是……” 阮绵一愣,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到步峥那里时,看到步峥用手比了比腰后的位置。 她回头一看。 “……” 威亚没系上。 她淡定的拂了拂衣袖,云淡风轻的开口:“哦,我经常锻炼,弹跳力比较好。” 她甚至拍了拍于又菱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姑娘,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超乎寻常的事,要相信科学。” 旁边的小李狠狠的愣了一会儿才接话:“那您这弹跳力确实挺好的哈。” 但于又菱好像并没有被说服,她的眼睛更亮了。 阮绵也不管她有没有被说服,只是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开了。 留下小李在风中凌乱。 其实其他人也挺凌乱的。 此事一出,剧组中人对于阮绵的敬畏又多了些,跟她说话都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显得不够尊重。 步峥的戏份特别少,他的效率又很高,用时两天就拍完了。 临走时跟小黑很是依依惜别了一番,上车之前都是一步三回头的。 看着他的车离开,阮绵一边往回走一边轻点了下小黑脑门儿:“你倒是魅力大,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已经这样舍不得。” 小黑摇头晃脑,十分得意,却又故作云淡风轻【只是又交了一个朋友而已,出门在外,还是要交友广阔才更吃得开。】 阮绵笑:“你倒确实交友广阔,你那姓谢的小朋友怎么样了?” 提起谢星驰,小黑有些高兴【他很好,现在身体已经好得与常人无异,胳膊上肌肉都练出来了,他学习紧张,我不愿打扰他,最近没怎么过去。 他很有斗志,说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谢家他依靠不上,也不想依靠。 他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快,他那个小家教老师是全科天才,教他特别用心,还说他明年报名高考,成绩不会差。 等到他将来闯出了名堂,看他那个当种马的爹后不后悔!】 第96章 尊者威武 阮绵:“他现在隐瞒了身体状况,尚可以安静学习,高考过后,就不得不走到人前,怕是不得安静了。” 小黑也叹气【是啊,可是他说他不怕,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藏在暗处,明年他的身体也好了,就更什么都不怕了。 说不定他那个爹看他有出息了,还会干预着些不让他那个继母胡作非为。】 阮绵点头,又轻点了下小黑的脑袋:“嗯,他有你这个大妖做朋友,定不会吃了亏去就是了。” 小黑大点其头,但想想又道【只是我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到时候少不得要尊者出手为他画一张护身符。】 这点小事阮绵自然答应它:“放心吧,少不了他的。 等他身子大好了,你将他领过来,我教他一些吐纳之法,寻常人便不是他的对手,便是他哪里也考不上,我教他些本事,也不至于叫他活不下去。” 小黑感动得热泪盈眶【尊者肯教他本事,全是为我,我知道的。】 阮绵摸了摸它的头,算是默认:“他有能力自保,也免得你日日悬心,操心他的安危与生计。我说过,他有你一日,必不会吃亏。” 小黑连连点头,又想起别的事【尊者,等你的戏份拍完了,会去寻那地下的墓吗?】 阮绵回身关上房门,轻点了下头:“我刚到这里时,就感觉那片林子有古怪,山林野地,有个把孤魂野鬼经过或徘徊再正常不过,可是那里却干净得过分了,别说鬼气,连野鬼路过残留的阴气都没有。 若不是纯阳之地或是有至阳法宝,就是周围有大货在镇着。 那时我还在奇怪,这剧组发生的那些事在他们看来严重,其实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不像是大家伙的手笔。” 小黑想了想【所以在那凶灵说用秘密换自由的时候,您就用那块地方诈它?】 阮绵“嗯”了一声:“它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今早联系了唐家的老爷子,不出所料,那个差点要他们全家性命的盘子就是那个叫老许的从禇晓星朋友买灵空镜的那家店里买来的。” 小黑的眼睛更圆了【它们是出自一处?那凶灵说灵空镜是摸金倒斗的从墓里带出来的,如今看来,是跑出来的那两人将带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卖给了一家店?】 阮绵点了点头:“多半是这样。他们中了毒瘴,有命拿钱没命花,干这行的,走到那一步心中想必是有数,想来是没有时间找更多的买家,最大的可能是一次全卖了,将钱给了家人。” 小黑毛脸严肃【现在我们看到的两件流出的东西都不是稳当货,那想来剩下的那些也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阮绵纤长的手指轻轻摸着猫头:“若是能妥善处理,未必不是好东西,只是买到这些东西的人通常都不知道里面是夹了馅儿的,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小黑沉吟【这两件东西阴差阳错的得了尊者处理,剩下的不知还有多少,时间长了,恐怕还有人会遭殃。 不过逃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应该带不出太多的东西,】 阮绵轻轻叹气:“希望如此吧。所以我会下墓去看看他们带走了什么东西,然后去寻那店家,看看还有没有补救之法。” 小黑有些担忧【能让那些摸金的全军覆没,这下面只怕是个大东西,哪怕是尊者出手,怕是也有威胁。】 阮绵轻轻笑了笑:“修者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哪可能事事都有把握? 从前我闯过无数秘境,哪次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活着出来。 危险往往与机缘并行,如今灵气如此匮乏,我们的灵石是有数的,终有用完的一天,若无机缘,只怕无法长久。” 小黑睁圆了眼睛【尊者是说,这下面可能会有尊者修行的机缘吗?】 阮绵摇头:“我不确定,但这是一个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 阮绵的戏份也少,之前又拍了几场,剩下的就更少,很快就杀青结束了。 她明面上告别了剧组,开车出山,却在进市内转了一圈买了些装备后又转了回来,避开剧组满山乱转。 小黑蹲在她的肩上跟着她转悠了半天,眼看天都黑了,忍不住有些着急【当时问问那凶灵墓室入口在哪里就好了。】 阮绵却并不为此惋惜:“它不可能老实说的,能诈出那一句已经可以了。” 小黑认同【也是,它坏着呢,八成会故意坑我们。】 阮绵没有回它,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的一处山壁。 那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山藤,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在这深山老林中,天色渐暗,树影幢幢,显得有些阴森。 小黑注意到她的异常【尊者?】 阮绵偏头看了它一眼,缓缓开口:“找到了。” 她径直走上前,伸手拨开了那些藤蔓,露出一个半人高黑黢黢的山洞口。 “隐踪阵。” 小黑由衷赞叹【尊者威武。】 威武的尊者将小黑从肩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小黑以为她想要自己利用体型小的优势打头阵,不想却听到阮绵说道:“跟在我后面。” 小黑一愣【尊者,我体型小,去探路更方便。】 阮绵伸手将它往身后拨了拨:“你只是一只小猫咪,用不着你冲锋陷阵。” 她说着,取出两颗解毒瘴的丹药,自己吃了一颗,给小黑吃了一颗,又拿出强光手电筒打开,当先弯腰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设备是真的很先进且方便,不用法宝,不用灵力,一把手电筒就能扫除黑暗。 像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这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就很厉害。 修界的修者靠修为上天入海,这里的普通人靠科技上天入海,反正无论灵气匮乏与否,都耽误不了他们上天入海。 小黑泪眼汪汪的跟在她的身后【尊者你对我太好了。】 需要猫着腰走的路并不长,能感觉出是在一路向下,到能直起腰的地方时,周围已经是人工堆砌的墓道,只是年深日久,斑驳沧桑,而且地下潮湿,腐蚀得很严重。 第97章 太过歹毒 看周围的样子不像是来过人的,那帮人不是从这个入口进来的,他们可能是用分金定穴之类的方法打通了哪里进的主墓。 这条墓道长而安静,周围一丝丝声音也没有,只有阮绵一个人的脚步声。 走了一段路,阮绵停下了脚步。 她前面是一条大约十丈长两人宽的甬道,除了窄些,与之前的墓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阮绵观察了一番,对肩上的小黑嘱咐:“抓稳了。” 小黑【放心吧。】 阮绵单脚在地面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般飞射而出,中途只有一次点地借力,不过呼吸之间身形已经稳稳的立在了对面。 就在刚才她中途脚尖落地之时,一片密密麻麻的嗡鸣声响起。 两边墙壁在同一时间飞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按这个数量来看,别说是人,便是只苍蝇也没可能飞得出去。 她没有停顿,衣袖一震,瞬间灵力外放,将射来的细针尽数震落。 小黑回头去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密度……也就是尊者的身手,换个人来都绝对没有活路。】 阮绵:“这处机关就是绝对的死局,没有生路,无论是墙还是地面,只要落地,踩在哪里都是错。” 小黑严肃【绝对死路的机关……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绵继续向前走:“去看过就知道了。” 这条墓道很长,感觉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尽头,而且七扭八拐的曲折盘旋。 沿路机关重重,皆是必死之局,一关比一关凶险。 可以确定,若不是有阮绵这样超越常理的身手,从这条墓道里走,来多少人都得折在里面。 出了墓道,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四根巨大的雕龙石柱支撑着的穹顶,左右各四扇石门拱卫着中间的一条通道。 只是这些石门是呈打开的状态,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东西剩不下多少。 穹顶的位置被破坏了一处,一根带着滑索的绳子从上面垂下来,破坏的地方没有见天光,上面草草的堆着些泥土石块。 阮绵手中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各处,看到了地面上零散的三具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穿戴着方便行动的装备,背上还背着双肩大包,东一具西一具的倒在地上,脸上还依稀能看见恐惧痛苦的神色。 他们之中有两人七孔流血,一个仰躺着,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另一个侧躺着,蜷缩得像只虾米。最后一个俯趴在地上看不见脸。 他们的身份不难猜。 按时间来看,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尸体却并没有腐败,只是脸色青紫眼球鼓胀,外形不太美观。 小黑总结【找着了,应该就是他们。】 阮绵看了看上方的破口:“他们倒是有些本事,竟能找得这样准。” 小黑认同【这里看起来离主墓不远了。】 阮绵点了点头,走到那四扇被打开的石门前,挨个看了看。 不出所料,里面已经被洗劫一空,只有一些沉重的大件没有动,小的东西已经全部都不见了。 阮绵还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了跟唐家那个盘子相吻合的印痕:“果然。” 她走遍了四个石室,能够看出这四间石室里放的都是陪葬品,但只是外围,真正的贵重东西应该不在这里。 她“啧”了一声“奇怪”。 小黑立刻响应【怎么了?】 阮绵从石室里走出来,再次扫视四周:“看这个墓室的规格,必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单只那四根雕龙柱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可是既然身份这样高,这墓室的布置和陪葬品却显得简陋了些。” 小黑点头【对哦。】 阮绵又说道:“而且就算墓地有机关,这里的机关也未免太过歹毒了些,不像防备外人,倒像是看守牢狱一般。 那处石锤机关简直不是用来对付正常人的,就算是来一头大象也会被砸得筋折骨烂。” 小黑附和【对!还有那陷井机关也过于凶狠了,那么深,下面全是石锥,还有石板随之压下,凭他是个铁人掉下去也会被戳个稀巴烂。】 阮绵:“机关也好、阵法也好,即便凶险,大多也会留有生门,留一线生机,不会做得如此绝,可这里却是狠绝至此。” 小黑继续附和【对对对,这不寻常。】 一人一猫有说的有附和的,交流非常顺利。 四间石室都看过,没什么有价值的,阮绵直接向中间的通道走去。 这条通道很短,也没有任何机关,阮绵却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站在通道入口不远处,低声道:“无常。”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比外面那四个石室的石门要高大许多,上面有阳刻浮雕,粗晃一眼看着像个封印的阵图。 而在这扇石门前站着一个黑袍人影,高高束起的马尾、比例完美的高大身材,还有脸上那个熟悉的面具都在告诉阮绵,这是个熟无常。 无常转过身来,似是轻笑了一声:“又见面了阮小姐,我们缘份不浅。” 阮绵眯起了眼睛:“确实不浅,无常此来,可是又有公干?” 无常点头:“是,有新死鬼魂说这里有个大祸害即将出世,城隍派我来查看。” 阮绵“哦”了一声:“新死?应该是新死了一阵子了吧?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查看?” 无常非常好脾气的回答:“那新鬼逃逸了一段时间,最近才将它拿获。” 都很合理。 阮绵点了点头:“既如此,无常为何不进去?” 无常轻叹:“这门上有机关和封印,是里不出外不进的,你知道的,我是走无常,还不太精通这些,正在研究。” 阮绵走上前去,借着手电筒上的光仔细查看门上的封印。 无常看着她肩上的小黑,微微歪了歪头,打招呼的声音有点不自知的夹:“小黑~” 小黑奇怪的冲他“喵~”了一声。 无常发出愉悦的低笑。 阮绵侧头看他一眼:“你倒认得它。” 无常一愣,解释道:“上次你叫它的名字,我听到了。” 阮绵一边细细的看门上的浮雕阵图,一边不经意道:“无常喜欢猫咪?” 第98章 棺中人 无常想了想:“并不是所有猫咪都喜欢,小黑很可爱。” 小黑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无常像是被戳中了笑穴,再次发出轻笑。 好像小黑此刻放个屁,他也能笑一声。 阮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单脚在地面上一踏,整个人飞身而起,在那浮雕上的几处连踢了几脚,被她踏到的地方纷纷陷了下去。 她又回手一掌,掌带火焰,拍在低处的一个凸起上。 石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中心主墓室。 阮绵用手电筒粗粗往里面扫了一遍,抬手一弹指,一簇火苗被弹出,点燃了墙上的一条火道,墓室里顿时亮了起来,虽然并不是很明亮,但也足够看清里面的景象。 这个墓室比外面那个开阔地还要更大些,四周雕花砌玉的看起来很奢华,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最显眼的就是墓室中间的一口黑棺。 奇怪的是这口黑棺是被八条从穹顶延伸下来成人手臂粗的铁链捆住的,若是细看,那铁链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刻字。 黑棺的下面是一个圆台,上面刻着阵法,从阮绵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但看大致走向,应该是个锁魂困灵的作用。 看到这口棺,阮绵不得不佩服前面那拨人。 本来那八根铁链是将黑棺团团捆缚起来的,可是现在这些铁链已经断了两根,剩下那些也被弄得松动了,棺盖已经被打开抽出放在了一边。 也是,倒斗的人不可能放过墓主的棺材,因为最值钱的东西往往都在棺材和墓主的身上。 圆台的下方不远处仰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半张着,左胸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身下凝着一片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 这样的尸体门口还有一具,只不过这位是头冲着石门的方向俯趴在地,血洞在背后。 阮绵的目光往墓室的东南角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支还剩下一半的蜡烛。 从这个场面和已知信息来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 这拨人拿完了外面四间石室的东西,又进入了主墓室,打开了棺盖,想要去摸墓主人身上的东西,结果离得最近的这位,也就圆台下的男子却遭到了致命攻击。 剩下的人匆忙奔逃,离门口较近的五个人逃了出去并按下石门的机关,门口的这位却没能逃得出去,被人从背后来了一记黑虎掏心。 但逃出去的那五人也没能活命,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中了什么法术攻击,让其中三人先后倒在了外面。 剩下的两个人顺着来路逃了出去,最后却也是活不成。 从墓室的整体规格来看,这墓主人身份不一般,可是他的主墓室里却是什么也没有,棺材更是被层层捆缚得像个粽子,这待遇属实不像是尊重的意思。 铁链、困阵、门口封印,还有外面一道道绝杀机关。 这一层层关卡防备的根本就是这个墓室的主人。 这座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死死的困着这里唯一的囚徒。 从这层层防备中也能看出,建造这座墓的人有多么害怕这位墓主人。 这倒是让阮绵好奇,这位墓主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移山倒海的本事、干过什么样滔天的恶事能让人怕成这样。 想想从这墓室里出去的东西都是什么德行,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她正要上前,无常却拦了她一下:“这个东西只怕不寻常,我先去看过再说。” 阮绵有些意外,上次在男人村与那个邪神斗法时这个无常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在护她,这次又是这样。 难道有公职的阴差都这么舍己为人、这么有责任感的吗? 从来都是冲杀在前保护他人的尊者鲜少被人这样护着,倒是新鲜得很。 她不由得笑了笑:“它不寻常,你去不是一样危险?” 无常已经在向那位于中央的棺材方向走,边走边道:“我不同,我是阴差,没有实体,遇事躲避方便些,而你是活人,容易受伤,且不好恢复。” 全是胡扯,阴差就不会受伤?阴差是魂体,受了伤更难恢复。 不过阮绵倒也没有拂人家的好意,落后一步跟了上去。 棺盖已经被掀了,阮绵已经做好了看到一口空棺的准备,不想那黑棺的主人竟然还在。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眉如刀,鼻梁直而高挺,唇形削薄,长相是很有攻击性的俊美。 他头戴白玉冠,身上穿着华美的黑紫色长袍,腰挂玉带钩,只是这样躺在棺中,也可看得出身形颀长。 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棺中,除了脸色苍白无血色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具古尸,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美男子不小心在棺材里睡着了。 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好像这棺中人毫无威胁。 但是这么古老的墓中出现一具如此新鲜的尸体本身就很离谱啊! 阮绵的目光在棺中扫视了一番,初步可以断定墓主人身上的东西应该并没有被拿走。 她的看了看墓主人平放在身侧的手。 很好,苍白的指尖带着殷红的血迹。 很符合黑虎掏心的出击方式。 这位安静的睡美男看起来并不如何安静。 这也难怪,就冲这座“监狱”的配置,他就不会是一般战士。 这座墓外面层层封印且不说,主墓室的布置堪称歹毒。 阮绵走近后细细看过,棺下的圆台上刻的是困灵阵,用处是困住棺中人的魂魄无法离开。 这也就算了,这位墓主的天灵处隐隐露出一截手指粗的长钉顶端,那是镇魂钉。 困灵阵加上镇魂钉,这一通操作猛如虎,是要将死者魂魄死死的困在身体之中无法轮回。 这特么不是逼着人家尸变吗? 于是为了怕人家尸变,又要有别的对策。 这黑棺远看好看,实则是玄铁所制,上面还刻了困阵。 玄铁馆加困龙阵加八龙捆棺术,是牢牢的将棺中人封在了棺中无法逃脱。 第99章 阵中阵 说到此处,阮绵不得不再一次赞叹先前倒斗的人是真有本事,就这样的棺盖都能给掀了。 那棺盖与棺材的连接处分明是用铁水铸死的,棺材整体材质是玄铁,但封棺用的却是普通铁水,现在棺材的边沿上是新鲜的断口痕迹,它应该是被切割工具强行破开的。 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破棺可以靠工具,但玄铁棺盖啊,多沉哪,他们是真有劲啊。 哦,跑题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都恨不得让人家永世不得超生,从身体到精神,永远被困在这口棺材里? 这些捆棺困灵的手段是出自行家之手,虽然给人家一具尸体上了层层枷锁是怂了些,应该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但些东西到底都是正确且有用的。 这位墓主人被这些手段困住,直到那些人破坏墓室闯了进来,给这座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墓带入了活人的气息。 接着他们打开了带有封镇阵图的主墓室大门,活人的气息进入了主墓室。 在这个时候,躺在黑棺里的墓主或许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些人在外面拿了些东西,本以为主墓室的收获会更大,没想到这位墓主不是财主,而是囚徒,难免穷困了些。 他们难免会大失所望。 摸金倒斗是刀尖舔血的行当,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会让他们规避一些风险。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看到主墓室这样的阵式还冒险去开棺,试图从墓主的棺材里捞油水。 这些人能准确的找到这座墓,能打开主墓室的大门,能弄断铁链,能打开棺盖,说明他们是有真本事的人,可能是艺高人胆大吧。 他们破坏了八龙捆棺的平衡,使其失去了作用,又打开了被封死的黑棺。 于是施加于墓主人的枷锁如同剥洋葱一般被一层层的解开了。 比较可怕的是,这位墓主不是寻常的尸体,他肉身死去,魂魄却被困于尸身不得出,那都不是普通的尸变,他很有可能是有保神智的。 结果显而易见,墓主脱困,击杀了主墓室里的两位,又用其它手段攻击了剩下的人。 主墓室的门只能从外面进行开关,那些人关闭了大门,墓主没能出去,让那些人得以跑出一段路才各自毙命。 这座墓里面没有阮绵能用得上的东西,她并不想对这位墓主人做任何事,也不贪图人家的陪葬,更不想跟墓主起冲突,但看之前那几位的下场,这位墓主人好像不怎么好客。 她与无常对视了一眼,缓缓向后退去。 他们刚一动,棺中这位不久前刚团灭了一个倒斗团伙的墓主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脚下同时一蹬,向着不同的方向飞身后退! 黑棺之中一道暗紫身影如闪电般飞出,速度极快,五指成爪,带着血迹的指尖如铁勾一般,直直向阮绵的脖颈抓来! 可以想见,这一下如果让他抓实了,脖子一定会被掏断,就如同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一样。 但阮绵的身手与那两人不同,眼见对方来势太快,她的身体猛然后仰,如同一根面条儿一样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单脚使力,向左侧飞出去。 与此同时,“哗啦”声响起,墓主的去势顿住,却是手腕被一根铁索缠住了。 无常拉着勾魂索,身子飞跃而起,跃过黑棺,一脚蹬在黑棺之上,双臂连挥,将铁索缠在自己的胳膊上死死拉住。 勾魂锁专锁阴物,本不能缠住实体,但这墓主的魂魄被困在躯体中无数年,已经与身体融为了一体,且尸王也属阴物,自然是被锁了个正着。 幽冥地府官方刑具,阴物轻易无法挣脱。 墓主身形被困,阮绵一个急刹,又反冲回来,双手一张,火龙激射而出:“困神阵!” “九阳伏魔阵!” 两个灵火形成的阵图同时在墓主的脚下拉开,大阵套着小阵,双重叠加的阵中阵。 困阵一成,无常铁索收回,但转瞬间又再次出击,这一次是缠住了墓主的脖子。 墓主的脚下却有困阵和杀阵,脖颈被缚,在无常巨大的拉力之下身体被拉得后仰。 他彻底被激怒了。 他的长发飞扬而起,薄唇张开,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 层层声浪之下,悬于空中的铁链晃动,“哗啦啦”的乱响,整个墓室都回荡着恐怖的回声。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冲入脑中将脑浆搅散一般,好像下一瞬身体就会爆开。 无常闷哼了一声,两手十指却依然死死的抓着铁索,甚至还将铁索又在手掌上绕了一圈,面具下额角的青筋高高崩起。 阮绵也觉得胸中脑中翻江倒海,气血倒涌。 她算是知道外面那些七孔流血的是受到什么攻击了。 不过显而易见,那些人受到的攻击必不如现在的五分之一。 一直稳稳蹲在她肩上的小黑起身弓背,一双绿眸颜色渐深,好似能滴出绿汁来。 它尾巴直竖,上面的毛毛炸起,一跃跳到阮绵的头顶,四肢摊开像一个猫毛帽子尽量将阮绵的头包裹住,轻柔的叫了一声。 阮绵顿觉尸王吼的攻击被减弱了许多,她稳住心神,单手持阵,另一只手迅速结印:“召!鬼将岑云生!请公主!” 抱着龙魂鼎的岑云生现身于半空,手在龙魂鼎上一引一带,引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得令!” 公主一出现就飞身挡在阮绵身前,眼中沁出血泪,小小的嘴巴一张,嘴角直咧开至耳根,胸腔鼓起,用力发出一声尖啸!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似哭似啸,虽不能盖过尸王吼,但竟能与之分庭抗礼。 这是她的绝招,鬼啸。 现在阮绵手底下的七鬼之中,她是唯一的小鬼,但却是靠武力坐在鬼室第三把椅子上,就是因为她有这一手直击神魂的绝活。 她被扔在深山之中,死在极度惊惧之下,死后也在用尽全力凄厉呼唤着母亲,日复一日之下,不知怎么就无师自通了这鬼啸。 只是之前她表现出来的远没有现在厉害。 第100章 围殴 现在阮绵手底下的七鬼之中,她是唯一的娃娃小鬼,但却是靠武力坐在鬼室第三把椅子上,就是因为她有这一手直击神魂的绝活。 她被扔在深山之中,死在极度惊惧之下,死后也在用尽全力凄厉呼唤着母亲,日复一日之下,不知怎么就无师自通了这鬼啸。 只是之前她表现出来的远没有现在厉害。 阮绵本来是想着她能稍作干扰就好,不想她一见阮绵遇险,竟突破了自我,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力! 公主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血泪越流越多,声音也一浪高过一浪。 她在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阮绵,保护那个给她做了无数漂亮小裙子、无数漂亮头花发带,会把手按在她头上叫她“小公主”的姐姐。 阮绵低喝一声:“够了公主,不可自伤!” 小公主血泪流得更急,尖声大哭:“不!可!自!伤!!不!可!伤!她!” 墓主在杀阵之中,岑云生无法冲进去与其厮杀,急得团团乱转,他横剑立于阮绵和公主前方,像一尊杀神,长发飞扬,不怒自威。 墓主微一愣怔,随即停下了尸王吼,双手结印,声音嘶哑低沉:“悬灵,破!” 他的身体似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束缚,层层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荡开,脚下的困阵应声而破,随即双手握住脖子上的勾魂锁,沉声低喝,用力一抡! 他的力气竟变大了数倍,无常的身子被抡得飞了起来。 无常在空中拧转身形,在石壁上踏了几步,落在了墓主身前。 他两脚一前一后,铁链绷直,仍没有放松,只是沉声道:“撤杀阵,你消耗不起,围攻!” 阮绵也知自己现在的短板就是灵力太低,依靠九阳伏魔阵想要杀死这位墓主太难了,只怕把自己熬干也不成。 她抬手撤了杀阵,甩出长鞭,手腕一震,蓝紫色的火焰瞬间将那条长鞭包裹,成了一条火鞭,劈头盖脸的向墓主抽去。 岑云生单手在龙魂鼎上一拍,满脸血泪的公主被收了回去,浑身滴水的水鬼和王玥、方老六被放了出来。 水鬼尖叫一声,怨气几乎凝成实质,不要命的扑上去。 王玥白裙翻飞,长发暴涨,从四面八方袭向墓主,她的头发就是她最顺手的武器。 方老六用风衣将肚子扎紧,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片儿刀,也满脸杀气的冲了上去。 岑云生将龙魂鼎丢给了阮绵,手中双剑剑光如雪。 本护在阮绵头顶的小黑也跳了下来,身形暴涨,尖牙利爪寒光闪闪。 除了岑云生之外的几鬼武力在尸王面前不太够看,但掠阵干扰也足够了。 阮绵怕她的鬼手下被尸王重手打散了,一直有意回护。 几鬼倒是无所畏惧。 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力与对手对比悬殊,根本不敢有所保留,全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常言说板儿砖破武术,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个活人领着一只猫妖和一群鬼围上去就是一顿群殴,就算是墓主尸王也迷糊。 更别说还有一个手持勾魂锁的无常将勾魂索舞得虎虎生风。 那勾魂长索在他的手中简直不像个软兵器,倒像是在耍棍法一般。 那墓主赤手空拳,但武力却是极高,身体也如铁石一般,长剑砍到裸露的皮肤上竟有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分毫无伤。 他不知为何没有再用尸王吼,看刚才的样子,他应该也会术法,但是也没有用,只是单纯的用自己强悍的肉身去拼武力。 无常手中棍风呼呼,忽又变招,长索如灵蛇般寻机缠住墓右臂,高声道:“云生!雪花盖顶!” 岑云生左脚前踏,右手剑带着风雷之势向下抡劈! 墓主右手被缚,匆忙间抬起左臂格挡。 “铛!”的一声,长剑与手臂相交,火星四起。 岑云生还未收剑,阮绵已经单手成爪,指尖带着灵火,向尸王丹田处掏去! 墓主一脱困就用黑虎掏心掏了两人,眼下面临阮绵黑虎掏丹却不能淡定。 他的身体已经炼成了铜皮铁骨,浑身唯一的罩门就在丹田。 那里是他的尸王丹。 他的左右手都被架住,只能将身子一侧,左臂回撤,任由岑云生的一剑砍在他的颈侧,单掌向侧后方的王玥拍去。 以他的实力。王玥禁不住他一掌,离得近的水鬼和方老六急忙去救,但明显来不及。 阮绵也只能放弃掏丹,顺着去势去挡。 只有王玥夷然不惧,依然很凶。 不料墓主的手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落下去,临到近前时收了势,只是将她连同水鬼、方老六三个一同掸到了一边儿去。 阮绵眼睛一眯,回身出鞭,缠住了墓主的左手,与无常一左一右将他的双手拉直了。 此时墓主的脖颈夹着岑云生的剑,左右手各缠着铁链和长鞭,头顶还悬着黑猫的尖牙。 场面一时僵住了。 由于他刚才没有下重手,阮绵便也没有动,只是僵持。 墓主突然叹了口气:“道友,莫让你的猫咬坏了本王的发冠,它是本王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儿了。” 阮绵:“……” 无常:“……” 众鬼:“……” 得,还是个王爷。 小黑看了眼阮绵,收起牙合上嘴巴立在一边。 这位哥一开口,突然就没有了生死搏杀的氛围。 被拂到一边刚刚爬起的三鬼脸上的凶相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维持。 墓主再次叹气:“别打了吧,本王敌不过你们。” 他确实应该是打不过对方那个女子的。 或者说,那个女子现在的灵力强度配不上她的身手。 但凡她的修为灵力再高些,或是单论战斗技巧,他将完全不是对手。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现象,有些东西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而是要经过岁月和经验积累。 这女子修为不高,经验却足,她将灵力控制得堪称精妙,不仅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甚至展现出了远超她现在这个阶段的战斗力。 若不是这人天赋异禀到丧尽天良,这种矛盾的现象就只有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她八成是哪位老祖转世重修的。 第101章 寻一人 这女子不但有无常做帮手,手下还有个红衣鬼将供她驱使。 这鬼将生前必是个武林高手,剑法高明,一身的血煞之气,此时暴怒之下浑身红雾隐隐,竟有突破之象。 现在他是占了身体强度和千年尸王丹的便宜,他们轻易破不开自己的防御,若是搏命,未必敌不过,只是他现在不想搏命。 现在这个局势,阮绵自然也不想搏命。 看这个墓主的一系列行事,并不像个残暴嗜杀的,对方率先手下留情,就没有你死我活的必要。 她和无常对视了一眼,收回了鞭子和锁链。 墓主果然没再有攻击意图,回身走到自己的棺材旁俯身掏了一把,抓了一大把玉石玛瑙什么的陪葬品往前一递,又向地上尸体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你们可是他们请来的救兵?这两个救不得了,本王已经灭了他们的灯,他们却不守规矩,那便怪不得本王。” 何止是这两个救不得了,那几个也早都凉透了。 阮绵接过那把陪葬品又放回了棺材里:“你墓室里的陪葬品因为他们流到外面去了,差点害了人命,我们方知道这里有墓。” 墓主看着她的动作,恍然的点点头。 阮绵想了想,还是道:“刚才多谢手下留情。” 墓主看了眼王玥:“她?有人疼的人终究是要金贵些,怎可轻易杀伤?你们主仆情深,这很可贵,何必破坏它。” 他想了想又补充:“刚才那个小女孩很拼命,让人动容,孩童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王玥目光幽幽的看了阮绵一眼,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阮绵微微垂下眼睫。 这墓主遭受如此对待,竟还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甚至还惦记着成全他人的彼此守护,这能是个多坏的人呢? 有的时候一件小事就可以见人心性,并不是被关起来的就一定是恶人,当然,从地上几位的死状来看,他也绝不是什么心软的神。 她低声道:“阁下仁义。此番脱困,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自然是有的。”墓主的目光在阮绵和无常的脸上扫过:“你们是来寻找修炼资源的,还是来阻止本王出世的?” 他又多看了眼无常:“你们有阴差在,想必是来灭除本王这个祸患的了。” 阮绵也回头看了看无常。 无常坦然回道:“看来我阻止不了你。” 墓主:“无常不必担忧,本王出世,只想寻一人守她平安,不会祸乱世间。” 无常:“寻一人?” 墓主整具尸体都温柔下来:“寻我爱妻。” 阮绵等人沉默了。 这墓主要寻妻,可是以他的这个年头儿,他那爱妻都不知道转世多少回了,万一他爱妻已经嫁了人或是干脆儿孙满堂了,他岂不是要暴走? 再离谱一些,他的爱妻万一转世成男人了呢? 他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阮绵想了想,尽量委婉:“轮回多世,她怕是认不得你。” 墓主对此倒是坦然:“不必相认,我看护着她就好。” 王玥眨了眨她的大眼睛,与水鬼对视了一眼。 这个会黑虎掏心的墓主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她们不是没见过僵尸,但从没有见过这样灵动的,若不是头顶还戳着根镇魂钉,看起来几乎与活人无异,这就很稀奇了。 只是他的肤色过于苍白了,而且是没有丝毫血色的那种白,眼睛黑色的面积也太大了些,看起来有些诡异。 阮绵看了看墓主:“你很平和。” 墓主似是想苦笑,但脸上这种精细的肌肉控制有点不太灵活,没能成功:“本来也并不平和,刚苏醒时满怀戾气,但躺了足够长的时日渐渐便平和了。” 无常看了看墓室里的层层设施:“阁下苏醒多久了?” 墓主想了想,如实道:“记不得了。” 他扫视了一眼墓室,冷嗤了一声:“他们怕我元神不灭,又怕我转世重来,煞费苦心的想要困我到天荒地老,不想却被几个宵小破坏了布置,真是可悲可笑。” 阮绵:“何人与你有如此深重的仇怨?” 墓主:“倒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怨,他们只是害怕罢了。 我乃大晟燕王燕阳羽,曾得高人指点,略通修行之道,因战功得封异姓王,爱妻乃是昭平郡主,钟灵毓秀,心地良善,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因我战功太盛,封无可封,皇帝受奸人挑拨,在我最后一次得胜还朝时设下鸿门宴,以我妻性命相要挟,逼我自尽。” 他的目中迸出极致痛色与极致的恨:“我神智尚未消散前,分明看见他们将我妻自摘月楼上推下去了!” 推下去了。 从燕阳羽的字里行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有多么爱重他的妻子。 修行之人寿数绵长,他为了爱妻的性命不惜自尽,可见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那些皇家之人却不守信用,不禁设计逼死有功之臣,还让他亲眼看到爱妻惨死。 这件事单是听着就已经让人愤怒,燕阳羽身处其中,又如何能不恨? 无常:“你要报仇吗?” 燕阳羽目中恨色更重,随即又咬牙切齿:“报仇我自是想报,可是时移世易,仇人已经身化尘土,又能拿他们如何? 无常当然知道他的仇人已经身化尘土,这么问只是想试探他会不会迁怒他人。 但看他的反应似是没有想过牵连无辜。 这份理智对于一个遭受了不公又被困无数岁月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得。 不过这确实憋屈。 燕阳羽闭上双眼,许久才又睁开:“刚刚苏醒时我恨入骨髓,恨不能冲将出去生啖其肉、饮其血,后来时日渐长,便也想开了,事实已然如此,我别无他法,现在我只想寻到我妻,守她世世平安,别无所求。” 无常:“可你的妻子已经转世,你要如何寻她?” 燕阳羽突然扭捏起来,他缓缓抬手解开了领口,露出的咽喉处有一个像小树一样的红色印记。 他看起来有些羞涩:“我们……当初下过相思印,她即便转世,相思印也不会消除,我可以找到她……她对我是极好的。” 阮绵:“……” 第102章 恋爱脑 相思印她知道,有一些恩爱道侣会共同布下此印,便是转世投胎,印记也会跟随,这样就可以根据印记找到对方,代表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这位燕王生时略通修行,又与他的妻子如此恩爱,会下相思印不难理解。 可是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相思印下到咽喉这种命门处的。 这是顶级恋爱脑了吧? 她恍然间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微变:“你的爱妻……相思印可是在小臂?” 每一对相思印的印记都是不一样的,这样就不会认错。 之前在剧组拍戏时,女主演于又菱在动作间衣袖翻飞,小臂内侧露出过一个一样的印记,只不过要更小一些。 燕阳羽猛然抬头,一步跨到阮绵身前:“你见过她?!带我去!” 阮绵抬头看他:“明人不说暗话,阁下之言,我不敢尽信,我不能确定阁下出世是否会给世间带来灾殃,若我冒然将你带到人家姑娘面前,她因此受到什么伤害,那便是我的罪过。” 她本以为燕阳羽如此急切的想要寻找妻子,听到她知道妻子去处却拒绝带他们见面会动怒。 不想燕阳羽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反而比刚才还要柔和些:“你在保护她。确实,来路不明的人,怎可轻易带到她的面前?你是对的。” 众人:“……” 他没救了。 顶级恋爱脑。 僵尸都不吃。 燕阳羽对着阮绵行了个拱手礼:“敢问道友尊姓?” 阮绵回礼:“阮绵。” 燕阳羽:“原来是阮道友,道友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对我妻之心日月可鉴?” 众人:“……” 确实日月可鉴。 本以为是个酷炫的尸王,结果是个开了花儿的恋爱脑。 他瞬间就不高级了。 他好像有毒。 阮绵伸手揉了揉额头,低声对身边的无常道:“我的掌旋球若还在,就给他一球。” 无常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 最终这个长了颗恋爱脑的尸王被阮绵领回了家。 因为根本甩不掉。 他牢牢的抓住了阮绵这个寻找他妻子的线索不肯放开,态度变得特别好,他甚至清掉了自己手上的血,极力证明自己的无害。 地上的尸体瞪着眼睛,似乎在骂他无耻。 因为这是个危险人物,阮绵带他回去的条件是要在他的身上下个能够控制的禁制,他居然也同意了。 阮绵不能完全相信他的人品,他却能相信阮绵不会坑他,这就很离谱。 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本不该如此天真的。 呸,恋爱脑。 把这个恋爱脑带回小区时已经是早上了,保安还跟阮绵打招呼,看到她的副驾坐着个黑紫袍服的帅哥还笑眯眯的:“阮小姐还和朋友玩cosy啊?” 阮绵看了一眼身边一脸茫然的燕阳羽:“啊,是,他扮成晟朝燕王,像吗?” 保安大笑:“啊!我知道!很有名的历史名将!我还以为应该是个大胡子!不过您朋友装扮得真帅气!” 燕阳羽:“……” 阮绵笑了笑,开车进去了。 保安还嘀咕:“好看是好看,但头顶顶根大钉子是什么意思?” 燕阳羽被安排暂住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在看到阮绵的鬼室时,他发出感叹:“怪不得群鬼对你死心踏地,这里布置的真用心。” 他看到舒阳和吴天华:“哦,原来昨晚出现的还不是全部。” 岑云生自昨晚就一直很沉默,这时才对他进行解答:“他们两个的长处不在战斗上。” 公主对燕阳羽很警惕,直到被阮绵抬手在脑袋上按了按才放松下来,细瘦的小手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 她因为昨夜用力过猛受了些伤,本来在鬼室里休养一阵就能恢复,阮绵却还是给她画了一张阴灵符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免受伤痛之苦。 对于这个小女孩,阮绵总是不自觉的更疼爱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小,也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依赖最为深重。 经此一事,剩下的几鬼追着阮绵要誓死追随,简直一刻也等不及,尤其是公主。 这一次她帮到了阮绵很开心,但希望下次阮绵再需要她时可以直接召唤她,就像召唤岑老大那样。 她想要成为阮绵的鬼将,很迫切的想。 之前她就提过,阮绵没同意,但这一次她仗着阮绵疼她受伤,胆子大了起来,一直央求。 其他几鬼也趁机发誓效忠。 阮绵一次性解决了他们,这才得以脱身去隔壁借一套男子衣物。 燕阳羽不是鬼,而是具尸体,是藏不住的,家里出现个古人终是不方便。 步峥穿着他的经典黑色丝稠睡衣来开的门,看起来是刚起身。 这比他平时的作息习惯要晚了不少。 他并没有多问阮绵为什么需要男人衣服,直接回去拿了一套新的,还是内外全套的。 就很贴心。 阮绵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休息吗?起得比平时晚些。” 步峥笑得温和:“嗯,昨晚有事,忙得晚了,索性休息一天。” 阮绵没上过班,也不知道他这个工作到底是忙还是不忙,平时很忙得像条狗,却又很自由,说不去就可以不去。 步峥转身回去之前又回过身:“对了,你一会儿要出门吗?我弄到了一些好的鱼子酱,我尝过味道不错,想要做鱼子酱猫饭给小黑吃。” 阮绵无奈极了:“你总是弄这些东西给它吃,都把它吃馋了。” 步峥笑了笑:“那有什么关系,吃就好了,我还不至于喂不起一只猫。” 他又接了一句:“这是自愿赠与,与你和小黑都无关。” 阮绵也笑了:“行,你赠与吧,一会儿我让小黑自己来你家吃饭。” 步峥眼睛都弯了起来:“不用,你们都累了,一会儿我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他很快就又补充:“我看到你的车子刚回来,是刚从剧组回来吗?” 阮绵点了下头:“嗯,有点事耽搁了,才回来。” 步峥摆了摆手:“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做好饭叫你。” 阮绵应了一声道了谢,抬步往回走。 总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有哪里怪怪的。 第103章 我会网购 燕阳羽对于衣物没有要求,很快换好了,只是他那一头长发和脑袋上的钉子不太好处理。 头发就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没有男子留长发,但钉子就多少显得有些叛逆。 阮绵比照着钉子的粗细做了一个小塞子,上面刻了镇魂符咒,她拔掉了燕阳羽头上的镇魂钉,用小塞子将钉子钉出来的洞塞住了。 这样再把头发好好梳起来,看着就正常多了,就算把他领出门问题也不大。 燕阳羽原本身上穿的朝服和发冠被他自己收了起来,用发圈把头发束成了个马尾,系了条黑色的发带,配上一套黑衣服,就还挺好看的。 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步峥就过来了,阮绵给他开了门,迎面看见了熟悉的粉色食品包装盒。 步峥把吃的递给她,嘱咐道:“鱼子酱还有剩,如果小黑不够吃,就让它自己去我家,我今天都不出去。” 看见阮绵应了,他才转身回去。 小黑见到鱼子酱猫饭乐得直转圈,在阮绵的意识里大呼【步峥好人!】 阮绵的是猪排饭,另配了蔬菜和水果,还有一盒奶。 步峥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今天的饭对比之前略简单了些,但足够美味。 阮绵小杂物间里的粉色盒子堆又添加了新成员。 今天的是粉色小兔子盒,上面两只立体的兔子耳朵很可爱,阮绵将它扔过去之前还摸了摸。 昨晚忙了一夜,消耗很大,阮绵白天没有出去,在房间里摆了聚灵阵打坐修炼恢复灵力。 等她再下楼的时候,到处也找不见小黑,想来不是去了隔壁就是去找它的朋友小谢了。 推开鬼室的门,阮绵愣了一下。 只见里面的椅子又多了一把。 本来在正中间的椅子左侧有一把单独的椅子,那是岑云生的位置,现在右边也被放了一把。 它跟鬼室原来的七把椅子有些许不一样,应该是从别的房间里拖过来的。 尸王燕阳羽正坐在上面。 阮绵走进去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王爷怎么不在房间里?” 燕阳羽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身上竟是一股子懒散劲儿:“我一个人待的时间太久了,这里热闹,看看他们说话也好。” 这话对,燕阳羽被封在棺中无尽的岁月,想想就很窒息。 他还没有被憋疯,属实是心性逆天。 阮绵点点头,又看向另一边又开始沉默忧郁的岑云生:“你又怎么了?” 岑云生幽幽的转过头来:“尊者,我好像真的认错了。” “嗯?” “好像昨夜那个无常才是席骞。”岑云生哭丧着脸:“昨夜他叫我,您听见了吗?” 阮绵再次点头:“嗯。” 岑云生继续哭丧脸:“现在想想,那个无常的行事风格更像席骞,步峥是长相和身形更像些……性情也像,就是更温和了些。” 他一脸的迷茫:“不,无常的身形也是极像的……尊者,您有没有发现步峥和那个无常身形好像啊。” 阮绵继续点头:“确实像。” 岑云生满眼的蚊香圈儿:“到底哪个是啊?” 他薅了一把自己的领子,指着锁骨的位置:“您知道吗?席骞这里有一颗痣,步峥也有!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阮绵头疼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所以你还是觉得步峥更像些。” 岑云生瘫倒在椅子上:“我不知道,尊者,我不知道。昨晚无常喊我云生,还让我出招雪花盖顶配合他,我……可是如果他是席骞,他都能叫我名字了,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阮绵轻拍他的肩膀:“你不必着急,先观察看看,等下次再遇到那无常,我们问问他的活人身份,寻将过去逮住他问问就是了。” 蔫哒哒的岑云生抬起头:“对哦。” 阮绵又拍了拍他,放他一个鬼去纠结,从乾坤袋里召出一个护腰连同说明书回手丢进了案台前的大盆里,手掌一挥,护腰顿时被烈火吞噬。 没一会儿东西就出现在了方老六手里。 方老六有些疑惑。 阮绵:“你研究一下这个,把它戴上勒住肚子,免得总是搂你的肠子。” 方老六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尊者您惦记我!您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阮绵有一点点难以被人发现的得意:“我会网购,很方便。” 方老六再三抹脸,又谢过阮绵,蹲到一边研究去了。 阮绵刚要起身,又想起一件事,她掏出几顶假发丢盆子里烧给了舒阳:“这几个发型好看,你换换样儿。” 于是舒阳也加入了抹眼泪的行列,捧着假发乐得直转圈。 在他一把拽掉自己头上的及腰长发准备换个半长款时,燕阳羽的后背都挺直了,眼睛也睁得大了些。 舒阳换好假发转了个圈:“好不好看?” 王玥表示肯定:“这款发型更适合你。” 小公主拍手:“很漂亮!” 水鬼也点头。 舒阳很得意。 他的长相清秀,平时做女装打扮毫无违和感,燕阳羽本以为他只是嗓音有点不像女孩子。 因为爱妻的缘故,他觉得女子未必一定要婉约娇柔、端庄典雅,一样米养百样人,人本身就是多种多样的。 况且天生的外貌条件谁也左右不了,长得好了不必得意,长得不好也没什么可自卑,什么样都是好的,声音粗些更算不得缺点。 只是没想到这货根本就不是女子。 着实是吓了他一跳。 舒阳看到他的反应笑得弯了腰:“王爷是吓着了么?” 燕阳羽敛眸,假装没有失态过:“并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舒阳摸了摸头上的假发,捋了下裙子坐在椅子上,笑眼弯弯的:“我呀,是被家里从小当女孩养的,我爸妈喜欢女孩,可是生了我,他们从小就给我扎辫子、点红点儿、穿小裙子,叫我闺女。 我在八岁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孩,我跟女孩子们玩儿,喜欢漂亮裙子,喜欢布娃娃,还会动手给小娃娃做衣服。 直到我上学,因为进了女厕所被男孩子们打了一顿。 大家要么骂我、要么嘲笑我,我哭着回家,感觉自己委屈极了,我妈却告诉我,我是男孩儿,进女厕所是不对的,这件事就是我错了,哈哈哈。” 他尚且能笑出来,其他人却沉默了。 第104章 养鬼费钱 舒阳坐在那里,动作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女孩子:“我跟我妈争辩了好久,最终以被揍了一顿收尾。 我妈说,你都这么大了,自己是男是女还分不清吗? 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是男孩子,分不清自己的性别是我的错。 从那之后,我告诉自己我是男孩子,可是潜意识却在反驳。我不能再进女厕所,又不想进男厕所,在学校上厕所成了我最痛苦的事情。 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不喜欢我,女生因为我是个想进女厕所的变态离得我远远的,男生说我是个娘娘腔,也没人愿意与我做朋友。 大家都讨厌我,天天欺负我,可是我不敢回家说,因为我妈发现不能再把我当女孩养了之后,也开始不喜欢我了。 上大学之后,我没有住校,瞒着家里一个人在校外租了房子,因为我还是接受不了跟几个男生住在一起。 我打暑假工赚来的钱除了日常生活,都花在了假发和裙子上,但这些东西我只能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偷偷试一试。 我总觉得女孩打扮的才是我,平时在外面活动的那个男生我也不认识。” 他偷偷笑了笑才又道:“我本想着,等我毕业了,就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生活,到时候就不用活得像做贼一样。 可是有一次,我妈来了,她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没有住校,还找到了我租的房子,堵在了我的门口。 进了我家后,她翻出了我的假发和裙子,骂我是个变态,说我是在怨她,故意做出这些丢人的事来气她、丢她的脸。 她骂得好大声,很多人堵在门口看热闹,我就站在那里,由着她将那些东西一件件往我脸上扔。 当时我就在想:我等不到毕业了,天黑了。” 他站起了身:“看,我最后选的这条裙子好看吗?” 王玥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错,只是现在不太流行这种了,上次尊者给你烧的那条牛仔裙好看。” 舒阳深以为然:“确实,那条更好看。” 方老六是个护短的,他反复摸着自己腹部的护腰,声音闷闷的:“这事儿,你没有错处,怨不得你。” 舒阳笑眼弯弯:“我当然没有错,可惜我是在死了之后才想开的。” 阮绵手支着下巴坐着,突然道:“你喜欢汉服吗?还有首饰什么的,我上次看到唐月穿过,化了妆,戴了假发,还挺好看的。” 舒阳眼睛一亮,但有些扭捏:“可是……那个挺贵的……” 阮绵冷笑:“我买不起你几件衣服?” 舒阳看起来非常羞涩,低垂着头像个新婚小媳妇:“尊者当然无所不能,多谢尊者。” 阮绵点了点头。 养鬼挺费钱的,她要多赚些钱才行。 燕阳羽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舒阳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听尊者说,王爷从前与王妃是极恩爱的,是吗?” 提到爱妻,燕阳羽精神一振:“那是自然,她的性子极好,所有心性正常的人都不可能不喜欢她。” 哦,正常人都不可能不喜欢她,所以如果有人不喜欢她,就是那人不正常,对吧? 舒阳还是笑眯眯的,一脸八卦的求知欲:“那王爷您和王妃的相识相知一定很浪漫。” 燕阳羽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当然。” 舒阳笑容更大:“那王爷介意说给我们听听吗?我最喜欢听别人的爱情!” 舒阳刚说了自己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现在只是想听听别人的爱情,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这点渴望自然是可以被满足的。 燕阳羽从来不吝于展示他的爱妻,便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我祖上本也是世家,但是后来家道中落,两辈没有官身,后来主家分家,我父亲只是旁枝,就被甩了出来。 我是庶子,在家中如下人一般,家中穷困之后,嫡母做主将姨娘下人都发卖了,包括我的姨娘,我哭着追到长街之上,却因是个孩童,无力阻止。 是昭平郡主的车驾正好经过,见我可怜,便将我姨娘买了去,说会留在她的院中做些轻省活儿,要我放心。 自那一次见面,我再也不能忘了她,更何况救母之恩无以为报。 我拼命想要出人头地,希望有一天能走到她能看到的位置。” 他陷入了回忆中,满面的温柔:“那时我根本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娶她为妻,只是想着能见着就好,万一她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能为她尽一份心力,就别无所求了。 我只是一个庶子,家中根本没给我机会让我习文,我只能从武,入了军营一步步的往上爬,后来得了些奇遇,方才一飞冲天。 一次宫宴,李国公家中女儿言语暗讽郡主两次议亲夫家尽皆出事,隐隐嘲她是克夫之相,我一时气血上头,当堂求娶。 本是想着用自己求娶之事给她壮壮声势,没想到,皇帝问她的意思时,她竟真的点头同意了!” 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我倾尽家底,让她嫁得风风光光。 外人说她嫁了个武夫,我也自知高攀神女,她却并不嫌弃我,成亲之后爱我敬我,为我操持家中庶务,我姨娘病故,她也将后事尽量办得体面。 我们成亲三年无子,有人说我正妻无子,又无妾室,是皇室施压,不让我开枝散叶。 可是谁又知道她有多么好,我得她为妻已是三生有幸,怎么可能再想纳妾之事? 我征战在外,我们夫妻聚少离多,所有的时间用来相处尚且不够,我根本也不想要孩子,更不想让她承受有孕分娩之苦,没有才是正好。 只可惜我终是无用,不能护她一世安乐,本以为我无后,我死之后皇室至少能为了颜面保她半生荣华,没想到……” 阮绵想到他们的结局,有些唏嘘,有情之人难以共白头,实是人间憾事。 第105章 是个疯的 舒阳是个小机灵鬼儿。 常言说言多必失,面对这个实力强大的新成员,他想要多探听些底细,就想要引着他多说些生平。 他甚至先说了自己的事来热场子,让套话变得自然些,还问了燕阳羽最感兴趣的问题,在燕阳羽讲述往事时表情变化也非常丰富。 总之,氛围值绝对拉满。 至少现在看来,这位新成员并没有什么破绽。 他再灵活,到底也还是具尸体,脸上肌肉控制得不好,像个面瘫脸,但说到他的爱妻时,他整具尸体给人的感觉都是柔和的。 那是一种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的柔和,这基本是装不出来的。 无论他所说的事是否全是真的,至少他对他的妻子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 舒阳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继续发问:“王爷被困多年,真是辛苦,我以前见过僵尸都不太灵活,可见王爷实力雄厚。” 就算知道他是个男的,但他真的太像女孩儿了,颊边垂着中长发,身上穿着小裙子,就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本来是个男孩子的事实。 燕阳羽也不例外。 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面对女子这个群体总是有更多善意,哪怕是扮成女子的男子:“我的魂魄被困于肉体之中,与肉体融合,才能看起来与生人无异,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什么了。” 舒阳继续微笑:“不管算什么,实力强大就够了。” 燕阳羽表示赞同:“确实,待我再次寻到郡主,定可以护她周全,谁再敢伤了她……呵。” 他的眼中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虽然转瞬即逝,却依然让舒阳忍不住打了个颤。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感受到了这位古王爷的攻击性到底在哪里。 这个状态,放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阴鬼也好、僵尸也好,死人总是比活人执念更深重,这位燕王的执念明显就是他的老婆,而且已经快到入魔的地步了。 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得罪了他老婆被他瞧见,还不得让他撕个稀巴烂? 舒阳转动眼珠看向阮绵,努力传达信息【尊者,这位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正常啊。】 其实阮绵也是这么觉得的。 燕阳羽从开口说话开始就显得太过于正常了,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连一个王爷该有的架子都没有。 虽然说他出身不高,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异姓王,不像其他的天潢贵胄自小就高高在上,但毕竟身处高位多年,距离感和上位者的气势也应该是有的。 他却太过于随和了。 而且一个人被困数千年之后还能这么正常的现象本身就是最不正常的。 她观察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看着正常,其实是个疯的。 比较好的消息是他的脖子上有个名为“妻子”的缰绳,疯与不疯的开关就是他的那位爱妻。 正因为他是底层爬上来的王爷,所以他没有普通贵族那种放不下的架子,更懂得审时度势。 在发现战斗形势对自己不利且对手的态度不是没有转圜的时候及时叫停,并不会死扛到底,拼得两败俱伤。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当时他们这边有个无常。 那可是正经阴差。 燕王心有牵挂,还有事要做,杀伤阴差引来大批阴兵不死不休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 只要他心有牵挂,做事就不会毫无顾忌,现在他的妻子对他来说就是利剑的鞘、拴驴的绳儿。 有这根线拉着,他就是正常的,一旦脱了缰……那就麻烦了。 阮绵冲着舒阳轻轻点了下头,转而对王玥道:“之前在剧组,有位女演员给我推荐了一款护发精油,说是很好用,只是玻璃瓶子不好烧,我想着回头用硬纸盒装了给你。” 王玥十分惊喜:“谢谢尊者!我的头发昨晚崩断了好多,我正心疼呢。” 阮绵点了点头。 怪不得王玥今天一直在拿自己之前烧给她的小梳子梳头发,原来是昨晚战斗损失了头发默默心疼呢。 王玥最宝贝她那头漂亮的长发,那是一根也损失不得的,如今为了她断了许多都一声未吭,足见其真心了。 燕阳羽看到王玥如此开心,突然插嘴:“是何种……精油,尊者可否告诉我?” 阮绵有些惊讶。 一是惊讶他居然也跟着群鬼叫她尊者,二来是不解他打听这东西做什么。 难道他也要保持颜值害怕被妻子嫌弃? 燕阳羽随后解释:“女儿家的东西我所知不多,需记下这些,将来看郡主是否适用。” 他希望将来他的郡主收到他的礼物也能像王玥那样开心。 阮绵点了点头,也感念他对妻子的心意。 她注意到燕阳羽对外称呼妻子时从来不喊全名,除了“爱妻”之类的爱称,就是以“郡主”来尊称。 可见在他的心中无论他爬到何等高位,妻子永远是高于他的。 这可能是因为第一面时双方地位悬殊,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可能是他爱重妻子到感觉直呼全名是不尊重。 无论如何,从这些细枝末节都可以看到他对妻子的爱不是“宠爱”而是“敬爱”。 只是他不知道,这位给阮绵推荐护发精油的女演员就是疑似他老婆的于又菱。 阮绵索性直接起身出去取了精油来,还顺手去杂物间拿了一个粉色小盒子回到鬼室,把精油丢给燕阳羽去研究,自己就现场用纸盒给王玥做新的包装盒。 燕阳羽如获至宝,将那精油瓶子翻来覆去的看,试图记下所有细节。 王玥就像只小狗一样蹲在阮绵的脚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阮绵做完了盒子,将精油倒进易燃烧的新包装盒里,一把火送到了王玥的手里。 王玥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用了一点,轻抚着亮泽的头发,欣喜得像个小孩子。 小公主跑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发出由衷赞叹:“哇,好漂亮,又光亮又顺滑!” 公主幼年受虐待,头发枯黄,对王玥这头长发向来爱不释手,这会儿就更爱了。 第106章 当个店主 王玥将公主的发辫解开,也给她用了些:“看,我们公主的头发也可以很漂亮!” 公主更开心了,手捂着小嘴儿笑个不停。 阮绵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看着她们:“用吧,不必舍不得,用完了再买。” 二鬼齐声欢呼。 舒阳得意:“还是我的假发好,既不用精油保养,还能随意换发型!” 吴天华推了推眼镜,看着他们几个叽叽喳喳,不太理解他们兴奋的点。 他最近有些惆怅。 尊者手下的鬼将人人都有用处,唯有他最没用。 他武力不太行,所会的东西尊者好像用不大上…… 方老六回头看了看他,蒲扇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别上火,尊者下次一定用得上咱!” 吴天华差点被他几巴掌从椅子上扇下去,又扶了下眼镜,轻叹着点点头。 门外传来一声猫叫,是小黑回来了。 阮绵起身走出去,迎面就被一团毛绒绒扑到了脸上【尊者!我有大发现!】 阮绵默默的将脸上的黑毛团抓下来放到肩上:“什么大发现?” 小黑见她坐到沙发上,便从她肩上跳下来,蹲到沙发扶手上【我刚才去步峥家里了!】 阮绵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她就知道,小黑听说鱼子酱还有剩,多半会去步峥家“做客”。 小黑见她好像对它的大发现不太感兴趣,着急的去扒拉她的手【哎呀尊者你听我说!】 阮绵抬头看着它的小黑脑袋:“嗯,你说。” 小黑这才神秘兮兮的继续说【步峥他根本就没在步家当什么闲职人员,自己另起的炉灶!他是近几年新起的晏辰公司老总,你说神奇不神奇?!】 阮绵眉毛一挑:“老总?” 小黑见她终于来了兴趣,兴致更加高昂【是啊!刚才我去串门儿,他弄了猫饭给我,自己在旁边开视频会议,我听了全程!他藏得够深的啊!】 阮绵轻轻拍了拍猫头:“他若是真想藏,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开视频会,上次在剧组他以自身为饵引那凶灵,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普通猫咪。 不过这是好事,步家视他如弃子,如果他不自己另起炉灶,永远也出不了头,这说明他没有消极放弃,挺好的。” 这样子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步峥明明只是挂了个闲职,却天天忙得像狗一样,明明忙得像狗一样,却又自由得很,可以随意休息、到处乱走,工作也能带到别处去做。 原来他自己就是老板,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没人能管得了他。 小黑摇头晃脑【我也觉得挺好,步家不要他是步家的损失!我听小谢说,晏辰这些年发展迅猛,风头极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步家。 继承家业算什么本事?不靠父辈荫庇也能白手起家才是真本事!】 阮绵对此表示认同。 小黑更加兴奋,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小谢和他那个小老师还说过将来若是能进晏辰就好了,这下好了!我们有熟人!等将来小谢学业有成了,我帮忙牵线给小谢进晏辰的机会,步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它显然对自己的小朋友充满了信心【小谢很聪明的!他脑子真的特别好!步家不要步峥,谢家不要小谢,那他们就一起干出比谢、步两家还要大的事业,让那两家悔断肠!】 阮绵将激动的小黑擒住并加以安抚:“小谢将来的发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向,如果他有意争取,你为他牵线未尝不可,但不能强求。” 小黑点头【那是自然,他们商业的事我也不懂,我就给他们互相介绍一下!】 阮绵轻抚猫头:“我小黑的人脉关系一般人都比不过。” 小黑骄傲扬头。 阮绵却陷入沉思。 天已经黑了,阮绵走到院子里,单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 小黑蹲在她的肩上,跟她一起看着月亮。 一抹红影行至她的身后,恭声道:“尊者可是有了烦心事?” 阮绵并未回头,声音沉静:“初来异世时,我的心中总有些落不到实处,虽知现实难改,但却很难融入,将这里当做归处。 如今我有了你们,或许是该安稳些的。” 岑云生笑了笑:“我们得到尊者庇护,已经足够安稳。” 阮绵却摇了摇头:“步峥为家族所弃,却能在短短数年闯出自己的事业,我如今虽不想开宗立派,但想来也该有个稳定的营生才是,这样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轻轻叹了口气。 隔壁步峥那样娇弱的人居然也是个老总,好像人人都有工作,只有她没有。 养鬼好贵的,要有漂亮衣服,还要有贵价护发精油。 这两天符合她审美的大g也回来了,听步峥说话的意思,车子有多几辆才能满足日常出行需求。 一辆车就这样贵,再多几辆……这样子坐吃山空可不行,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回头还得联系一下唐月,问问她的汉服是在哪里买的。 这次剧组的事情收入可观,刘奇正出手很大方,得知事情解决,刚才还特地打了电话来邀请她和冯时吃饭。 她实在不喜这样的道谢场合,就拒绝了。 刘奇正非常坚持,最后由冯时以她追随者的身份代表她出席。 冯时一听是代表她,昂首挺胸乐颠颠的去了。 岑云生不太理解她的惆怅:“尊者想要发展……什么样的营生?” 阮绵回过头,目光坚定:“我想了一下,就开个小店吧,我不想做宗主,但当个店主想来是不错的。” 岑云生有些发愣:“开店?” 阮绵又转回头去看月亮:“嗯,开个镇宅捉鬼的店,我感觉这个行当还不错,我也算精通。” 岑云生细细的想了想,指出弊端:“若是开了店面,诸事繁杂,恐怕会耽误尊者修炼。” 阮绵点头,却又道:“修行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如今灵气匮乏,修炼要有机缘,我开店,也是想要广纳异事,寻找修炼机缘。” 这次下墓没找到修炼资源,反倒领回来一具僵尸,也不知赚是赔。 第107章 十万 岑云生恍然点头:“尊者说得极是,那不如辛苦尊者扎几个纸人,让我等能现身于店中处理一些杂事,尊者便能少些分心。” 阮绵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正有此意。 云生,你是最早跟着我的,我身边的大事小情你向来操心最多,下面那几个小的服你管教,日后小店开起来,很多事依然要你去操持。” 岑云生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能为尊者尽些绵薄之力,是云生之幸!” 阮绵伸手将他扶起:“好了,日后不必这许多虚礼,你也不要耽搁了修炼,以你的资质,修成鬼王指日可待,届时上天入地,随你逍遥。” 岑云生却摇头:“云生不想上天入地,只想留在尊者身边,当然,若是能再与席骞相交就更好了。 我生前也只得这一个生死兄弟,若是找不见也就罢了,如今有希望找见,就总是惦记着。” 阮绵拍拍他:“你会的,只是有些事情急不得,我会尽力帮你,不要心急。” 她明白,席骞对于岑云生来说,不仅是一个生死兄弟,更是一个时代。 属于岑云生的时代已经过去,找到同时代的兄弟,对他而言意义自是不同的,就好像他并没有被那个时代抛下,也像是在异国他乡有了亲人。 岑云生重重点头:“云生知道的,缘起缘灭,强求不得,我只想尽力不留遗憾……主要是我也想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去会合,是跟我一样战死了,还是被敌人所擒?不问清楚,心中总是惦念。” 他笑了笑,又道:“不过我也知道这话是问不着了,他入了轮回,什么也记不得了,问了他也回答不上来。” 阮绵:“那无常叫过你的名字,如果他是席骞,或许是记得些的。” 岑云生又开心起来:“对哦!可是他既然记得,为何不与我相认?” 阮绵:“许是零星记忆不得全面,也可能是有其它苦衷,他既是你兄弟,你当知晓对方的品性,应该不会故意不与你相认。 我们数次与他相见,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况且他还每每尽力维护我等,或许就是看到了你,故意接近我们的。” 岑云生眼睛发亮:“是吗?” 阮绵最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可能。”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岑云生一只鬼在院子里像只红色长条气球一样飘着转圈儿。 * 宁城有三条古董街,东大街的最繁华,但是也最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这是一条步行街,两边是店铺,路边也有大排的地摊,日常人流如织,热闹得很。 眼力顶好或运气顶好的,真的能在这里淘到好东西,但更多的时候,就是买家买个开心,卖家赚个开心。 还有一些人,是专门干些无本小买卖的。 比如现在。 步峥在进入一家店面之前,一个站在道边的大汉突然一步跨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脚塞到了步峥的脚下。 他的身上的穿着普通,脚上却是一双铮光瓦亮的大皮鞋。 有心算无心之下,步峥虽然已经反应迅速,却依然在那光可鉴人的皮鞋上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灰印子。 步峥的眉头微微皱起,半垂着眼睛看着那人。 那大汉身高绝对超过了一八五,体重也绝对超过了二百斤,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鞋面,抬起头面色不善: “你怎么走路的?赶着投胎吗?把我鞋都踩坏了,你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吗?” 这人的一系列操作下来,旁边人大多知道了他是个碰瓷儿的。 旁边的小摊贩更是撇了撇嘴。 这个大汉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事实上仅这一个月,他就已经用这种方法讹了好几次钱了,专门找单独一人,看起来像是有事在身而且衣着贵气的人下手。 步峥刚才虽然没有注意路边站着的人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但通过这人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把自己的大皮鞋往他脚下塞的过程却也知道这家伙是哪条道上的了。 他没有与之争论是不是故意踩到,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你这鞋多少钱?” 那大汉撸了撸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我这双鞋,是我女朋友给我买的,情义无价,十万块钱,算是便宜你。” 步峥笑了笑:“如果我觉得它不值十万呢?” 大汉眉目一厉:“想放赖是吧?我在这一片儿也有几个朋友,不如咱请人帮你看看,这鞋到底值不值十万!” 他说着就伸手来抓步峥的手腕。 他感觉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结果却是抓了个空。 不止是抓了个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还反被人家抓住了。 大汉的身格大,手腕也粗,步峥手掌不算很宽,但手指极长,指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握住大汉的手腕,大汉用力挣扎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 大汉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步峥的眼神里带了些惊讶和惧意。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虽然个子大些,但斯斯文文的人居然也是个练家子。 外人可能看不分明,可是他身处其中,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家伙的手劲有多么大,他手腕都快碎了。 就在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进行时,步峥出乎他意料的主动放开了他的手腕,还后退了一步。 大汉心中一松,以为他终于怕了,换上一脸凶相刚要发狠,扬起的手却再次被人抓住了。 那力道来自身后,也如铁钳一般。 他大惊,急忙回头去看,看到了一个女生。 她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得上高挑,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刺绣马面裙配同色缎面衫,长发用一根简约的银簪挽了个低髻,簪子上一个小巧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还在轻轻的晃动。 她的身后跟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的,黑色衬衫黑色长裤,长长的头发梳了个高马尾,长相虽俊美,却充满了攻击性,一看就不好惹,而且身上总透着一股子邪性。 嗯……两个人的造型都挺穿越的。 第108章 太温和了 阮绵抓住了大汉的手腕,上下打量了一番步峥:“伤着了吗?” 步峥笑了笑:“没有。” 阮绵:“怎么回事?” 步峥言简意赅:“我不小心踩脏了他的鞋子,他说需要十万块。” 阮绵垂眼看了看大汉脚上亮得晃眼的大皮鞋:“十万?天山雪莲做的鞋子么?哪里脏?” 步峥指了指那个小指甲大小的灰印:“这里。” 阮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笑一声:“原来是踩脏了这么一小点鞋子就要十万块,我还以为你是把他踩死了,跟你要的丧葬费呢。” 步峥愣了一下,忍不住低笑出声。 大汉这等体格,又是做惯了横事的,哪里受过这委屈,他当时就想反手一个擒拿,教这个女人做人。 不想一反没反过去,二反手腕生疼,好似快断了。 他“嗷”的一声叫出来,心中知道这位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他好像是干不过。 燕阳羽看了眼他,对阮绵道:“市虎而已,我帮你杀掉他。” 大汉:“?!” 阮绵知道这位王爷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人,他是真的会出手。 为了避免这位哥当街表演个黑虎掏心,连忙阻止:“忘了我说的话了么?法制社会。” 她打量了一番大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痛打一顿也就算了。” 大汉倒也识时务,眼见打不过,直接就认怂:“对不起!是我小题大作了,这鞋是我女朋友送我的,我也是一时着急……几位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事儿就算了吧。” 阮绵看了眼步峥。 她过来的方向只能看到两人有些冲突,大汉扬手,不能准确的知道步峥具体受了多少委屈,这人要怎么处理,还要看他。 唉,这家伙太过于温和了,走个路都能被人讹上…… 步峥有事要做,无意与这人纠缠,但也不想草草放过让他继续讹诈下一个人,他掏出手机:“我找人把他送派出所去吧。” 大汉一听,忙道:“别那么麻烦,今儿这位兄弟可能受了点惊吓,不然我给付点精神损失费吧,一千!不能再多了。” 阮绵听乐了:“人家把你鞋碰个印儿你要十万,吓着人家却只赔一千?你挺会算账啊。” 大汉脸色有些涨红。 燕阳羽还是觉得他麻烦:“不然还是杀了吧。” 阮绵强调:“法制社会。” 燕阳羽无法做出“烦躁”这么细致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虽然他一具尸体也没什么眼神就是了。 步峥不缺他那一千块钱,一个电话叫来了几个西装领带的职场精英将人扭走了。 阮绵看着那几个像是刚从会议桌上下来的知识分子,有几分怀疑他们会不会被那一身横肉的大汉给反杀了。 步峥温声笑道:“放心吧。” 阮绵轻叹。 这个人的性子属实是太过和善好说话了些,吃亏啊。 被担心着的几个精英男子在把大汉扭送派出所之前,先将人揪进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 打头的男人是个瘦高个儿,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胆儿挺肥啊,敢讹我们老大?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他招呼了一下左右的几个西装男:“哥儿几个,招呼一顿再送走,老规矩,只能疼,不能有伤。我不让他在里面蹲哭,让我钱字儿倒着写。” 那几人脸上也露出笑意来,其中一个身形壮实些的扭了扭手腕,拍拍大汉的肩膀:“你是够不开眼的,不适合干这行,以后换个营生吧。” 阳光明媚的上午,僻静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噗噗”的闷响声,却听不到半声惨叫,连路过的行人都无法惊动。 过了一会儿,两个斯文的西装男架着个喝醉了一般走不动路的大汉走了出来,慢悠悠的向附近的派出所走去。 * 阮绵打发了人,这才扭头问步峥:“你这是要去哪儿?” 步峥似是知道她不喜欢道谢环节,只是笑了笑,指了指前在的一个店面答道:“我有个朋友在这家店里买了一件玉器,听说特别有收藏价值,推荐我也来看看。” 阮绵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店,便与他一起走:“你还懂这个?” 步峥笑了:“我哪里懂,就是凑个热闹,正巧有件想要买的东西,就来看一看有没有。” 他不问阮绵为什么来这里,也并没有对燕阳羽的存在表示好奇,只是淡定的打过招呼表示友好,便与他们一同进了店中。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光头,肚子微凸,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和气。 阮绵带着燕阳羽一人一尸将店中展示的物件儿一一看过。 阮绵看到了不下八件墓里出来的东西,燕阳羽指出其中两件是出自他的墓中。 一把匕首,一个扳指。 这两件东西不是普通充门面的陪葬品,是他真正用过的。 那把匕首陪他上过战场,扳指是他学重弓时用过的。 不过好在这两件东西虽然阴气很重,却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上面。 这么多墓里出来的东西,这家店不简单。 阮绵怕燕阳羽舍不得旧物,还特地问了问:“你想要吗?” 燕阳羽却没有丝毫犹豫:“旧物罢了,不要也罢。” 他看起来对过去生活、身份都没有丝毫的留恋,只一门心思想要找自己的爱妻。 他不要,正合阮绵心意,这玩意儿在墓里时不起眼,搬到外面来就贵得离谱,她可舍不得这个钱。 找到了店里的两个,阮绵抬头看向老板:“老板这些时日店里是否不太太平?” 老板的笑脸一顿,随即又挂出笑来:“小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 阮绵也不废话,用手指分别点了点那把匕首和扳指,唇角挑起一抹笑: “大概数月之前,你的店里收了一批东西,包括这两件在内,是从同一拨儿人手里收来的,之后不久,那两个人就没了,有这事儿吗?” 老板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脸色有些难看:“小姑娘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话?都是些没有影儿的事。” 第109章 他不会老实 阮绵没有答老板的话,只是继续道:“老板是内行,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出自哪里,但你应该不知道,他们一共七个人走活儿,却只活着出来了两个,东西一出手,最后的两个也没了。 老板生意做得久,相信很多东西也能明白一些,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老板不说话了,但脸色却是越发难看起来。 阮绵却不管他的情绪:“这些东西都出自一个地方,大多邪性得很,若是直接把东西带回家,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性命不保,你的东西出了手,后续麻烦不少吧?” 老板铁青着脸,声音也冷了:“小姑娘今天是来砸店的?” 阮绵却笑了笑:“砸店我没有兴趣,只是之前接了两个活儿,都是阴物作祟,险些闹出人命来,一问才知道东西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知道了,就只好来看一看。” 老板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阮绵:“你是道士?” 阮绵摇摇头:“不算。” 她问过了,现在的道士是要有道士证的,她没有那个证。 老板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变了几变,忽的又笑了笑:“小姑娘要是无聊,就去找点正事做,别拿我们这些开店的寻开心了。” 阮绵定定的看着老板,直把他看得后背发毛:“之前有没有姓许或姓唐的老先生因为家中出事来店里找过?嗯……可能还有一个姓苏的小姑娘,不过她也可能是托别人买的。” 老板的脸色彻底变了。 阮绵慢悠悠的:“姓唐的老先生家里因为一个盘子差点被灭门,姓苏的姑娘买走的古镜叫灵空镜,里面封着个凶灵,也差点闹出人命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信他们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老板,东西出手并不是结束,你这店如今还能继续开,只能说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想来要解决这些事也不太容易的吧? 你确定还要继续跟我说这些转圈儿的话吗?” 她指了指店主身上墙上挂着的八卦镜:“你身上有护身的灵物,墙上挂的也是个好东西,能帮你压制很多东西,让它们在你店里闹不起来。 但死鬼闹不起来,不代表活人也闹不起来,你毕竟吃的还是活人饭,不是吗?” 老板脸色越发铁青。 燕阳羽突然插了一句:“你身上和店里的东西也快要压不住店里的阴气了,你印堂发黑眼下乌青阳气不旺,最近定然时常感觉背后虚凉,再继续下去,只怕你要与那两个人一样,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老板的老底儿都被掀了起来,拳头握了几握,终于不再死扛着了:“那依大师的说法,我应当怎么做? 大师也知道我是要吃饭的,东西不是白来的,我的一家老小也要靠我养活,很多事情也是没有办法。” 阮绵笑了笑:“你要做什么营生、如何糊口我不想管,只是这一批东西,我脱不开身,你更不能。我要你把这批东西列个单子给我,买主、去向、联系方式都写清楚。” 她指了指展示柜里的匕首和扳指:“这两件东西我可以帮你稍作处理,不让它们再祸及活人。” 其实有燕阳羽这个墓主本不该如此麻烦的,只是当时燕阳羽已经死透了,那些人给他主墓室外面放了些什么陪葬品他还真不知道。 光头老板一听,倒是松了口气。 他将来往账目拿出来,把那一批东西按阮绵的要求列了个单子。 不是他怂,只是阮绵说的话句句都中了,她说唐家或者许家来闹,其实不只是一家,而是两家都来闹过的,他花了大价钱上下打点,店子差点开不下去。 而且不止这两家,那一批货确实问题很大,买到的人家多少都有点邪事。 玩这些东西的,多是富贵人家,事情很难压下去。 只是货是他花了大价钱收的,卖家都死光了,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阮绵将单子收起来,转头去看步峥,却见他根本没在听这边的对话,专心致志的在看一对玉球。 阮绵看了一眼,心中一动。 那是一对掌旋球,可以一眼看出并不是什么古物,是个新物,但玉质通透细腻,看着就很舒服。 她的掌旋球已经离开她太久了,她是真的有些想念,只是一直没有再搞一对新的。 可是步峥已经就那对玉球开始询价了,她便就没有出声,夺人所爱不是她的习惯。 老板见他们是一起的,也不敢胡乱吹嘘,更不敢胡乱要价,做了最老实的一笔生意。 阮绵灵根火属,专克阴邪,她用自身灵力将燕阳羽墓中出来的匕首和扳指上面的阴气除掉了,临出门之前回头对老板道: “老板,人要吃饭养家没错,但前提是不能伤害他人,若是因为你想发财就罔顾人命,终是会遭到反噬的。” 老板沉沉的叹气,郑重点头:“多谢大师提点。” 走出店门,步峥将手中刚在店中打包好的锦盒递给阮绵:“老板不会听你的劝,这一次是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他才会老实,那伙人跟他一定不是第一次交易对接。 这个给你。” 阮绵没接,皱起眉道:“给我?” 步峥又往前递了递:“玉能养人,我是觉得适合你才买的,我不玩这个,你要是不收,我也没有用处。” 东西是阮绵亲眼看着他买的,虽然不是古物,但价钱也是相当可观。 非亲非故的,她怎么可能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若没用,我陪你去退了它吧。” 步峥却是不动,眉头也皱了起来:“你不喜欢?你明明……不是,你不喜欢玉器吗?” 阮绵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料定了我会喜欢?” 步峥与她对视了一瞬,微微移开了目光:“没有,刚才要不是你帮我解围,我想是会破财,我想着这钱还是花出去为好,正好看见这个,觉得适合你……你不要多想。” 自从第一次见面,步峥一直是温和从容的,阮绵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略带语无伦次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刚才的事就算我不来,相信你也能解决好。” 第110章 你是谁 步峥倒是没有否认,他笑了笑:“什么事情终究都是能解决的,不过是分怎么解决而已,那人开始还凶恶得很,你一来他就服软,看着解气。” 他又将东西向前递了递,满眼的真诚:“这个就当是谢礼,就算不提这次,之前你也救过我两次命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想着不知该怎么谢你。” 这话说的,像是被家长撑了腰的小孩子一样,阮绵觉得他更好笑了:“那两次你都付了钱的,并不能算是救命之恩。” 步峥却是倔强:“钱跟命怎么能相比?你知道的,我不缺钱。” 想到他晏辰老总的身份,阮绵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缺钱”是句实话。 确实不缺,人家买车都是一车库一车库的买。 步峥见她不收,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送你一辆车吧,上次我们看的那辆粉……” 阮绵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盒子:“这个挺好。” 步峥笑了起来。 阮绵无奈叹气:“你要买的东西还没买吧?还要逛一逛吗?” 步峥看起来心情极好,笑得更温和了:“不买了,我不懂这些,买了也是智商税,先回去上班,你们有事就先忙。” 阮绵点了点头,跟他告了别。 上了车,燕阳羽突然开口:“他送你东西,不是临时起意,是进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阮绵回头看他。 燕阳羽:“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奔着玉球去的,根本没看别的东西。” 这个阮绵倒没有注意:“你对他倒是观察得仔细。” 燕阳羽面瘫脸:“他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 阮绵认同的点头:“他能在步家的眼皮子底下另起炉灶,自然不会是个简单人物,就是太好性儿了些。” 燕阳羽叹了口气,这个尊者好像有点不太开窍。 不过问题不大,那人终究没有恶意,顺其自然吧。 阮绵顺着名单找过去,所幸都没有什么大事,随手也就解决了。 只有一户人家趾高气昂的表示不需要帮助。 阮绵就走了没再管。 既然不信,那就是无缘,不必强求,性格决定命运,没毛病。 这次的事阮绵看到了,又收了燕阳羽在身边,事情就不能不管,她尽了心力,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晚上回家时她看了隔壁一眼。 步峥已经回来了,家里只有主卧亮着灯,想是在工作。 老总也不好当,下了班也不消停。 * 阮绵坐在鬼室的椅子上,手心里两颗圆润的玉球转来转去。 岑云生坐在她的身边喃喃道:“步峥怎么知道尊者喜欢掌旋球?” 阮绵半垂着眼睛,头也没回:“我没有说起过,他怎么会知道?” 岑云生嘟哝:“他不知道的话……哪里有人送女孩子礼物送两颗球的?” 阮绵斜眼看他:“这是玉球。” 岑云生仍在小声顶嘴:“玉球也是球,不是特地准备的话,谁会送女孩子两颗球玩?真是不解风情~” 小公主双手捧着小脸儿,笑得大眼睛弯弯:“可尊者不是普通女孩子呀~” 王玥摸了摸公主瘦瘦的脸蛋儿,幽幽的看向岑云生:“岑老大~你今晚去巡视吗?还是安排别人去?” 岑云生想起这事,点了点头:“我去。”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出去了。 王玥掩唇轻笑了一声。 阮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舒阳和方老六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迷茫的神色。 小黑白天去看了谢星驰,这会儿正蹲在阮绵的肩上打盹,一屋子人鬼妖都是懵懵的。 阮绵说了她想要开店的打算,几鬼都支持并跃跃欲试。 于是他们就着纸人要扎成什么款式展开了激烈讨论。 吴天华听到要开店的消息精神振奋了些,但几次想要插嘴都被兴奋的几鬼打断,只能无奈的闭了嘴。 阮绵看着他们讨论的方向越来越偏,感觉他们不太靠谱。 她想到上次她有事找了冯时,阮承玉好像不太开心,想着他好歹是小阮总,应该能给些靠谱的建议,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阮承玉一听,顿时精神起来:“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阮绵:“……” 【什么就交给你?】 【我只是问问你店开在什么地方合适,还有应该办什么手续、怎么办手续!】 但阮承玉已经默认了阮绵想开个店玩耍的事是交给了他,雷厉风行且斗志昂扬的安排了下去。 呵,他才是亲哥哥,姓冯的怎么比得上? 等他将绵绵交给他的事办得漂漂亮亮,一定会把那个姓冯的比下去! 外面的岑云生将整个小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又看着自家隔壁的那处亮灯的窗户发怔。 步峥合起电脑走到窗边,就看到了那抹红影。 他眉头紧皱,伸手扶住额头。 每次看到这个鬼,他就总感觉有些东西就在不远处,却总也抓不住。 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那天晚上他不自觉的叫了一声“云生”,之后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然而岑云生真的按他所说的做出了反应。 他们的配合很完美,好像曾经并肩战斗过了无数回。 他手扶着窗边,低声喃喃:“云生……云生,你是谁……” * 阮绵挂断电话,一脸的莫名其妙。 燕阳羽声音低沉的笑了笑:“尊者有兄长宠爱,实为幸事。” 阮绵点了点头,刚要收起手机,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是冯玉,刚接起来就听到了风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阮大师!救救我……有人追我……呜……大师救我……” 阮绵猛的坐直了身子:“我给你的定踪符,你可带在身上?” 那边是冯玉慌慌张张的声音:“带……带了!” 阮绵沉声道:“撕了它!莫怕,我马上到。” 冯玉一边哭,一边说了声“好”。 她没有挂电话,将手机塞进了衣兜里,毫不犹豫的将手塞进了裤腰里。 与冯时的待遇相同,她的内裤上也有来自嫂子的爱心兜兜,里面装着阮绵之前给她的符。 第111章 过来吧你 与此同时,岑云生看到步峥家的灯关了。 本还想着他今天休息挺早,刚回身飘出几步,忽觉不对,再回头时,却看见熟悉的黑衣无常一闪而过。 这个走无常应该是经常在这一片儿活动的,看见他倒是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个无常在经过自己家时总是特地绕一下,不会从房顶直接掠过去,哪怕今天看起来是个急活儿,也没有直接从房顶过,像是在避忌着什么。 * 冯玉身上原来是有护身符的,但今天她去学校看望侄子,听周围的同学议论说他们学校前些日子有个学生因为高空坠物被砸到了头。 她侄子年纪还小,之前给他的护身符虽然哥嫂千叮万嘱,却还是被他弄丢了。 冯玉担心侄子也遇到什么倒霉事,就把符给了侄子,希望能保他平安。 本想着明天再找阮绵求一道符,没想到还没等到明天就出了事。 身后的“人”还紧紧的跟着她,一边追还一边叫她。 手机听筒里传来阮绵的一声厉喝:“莫回头!” 冯玉身上一激灵,嘴里胡乱应了一声,一边闷头往前跑,一边摸出内裤兜兜里的符,抖着手撕成了两半,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几个呼吸间,两道鬼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随即一声瘆人的尖叫传来。 冯玉不敢往后看,将手机紧紧的贴在耳边:“阮大师……阮大师……来人了……” 听筒里阮绵的声音混着急速而过的呼啸风声再次传来:“嗯,莫怕,那是我的鬼将,我马上就到。如果鬼将能敌,你就不要再跑,留在那里,等我到来。”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冯玉心中有了底,终于不再那么慌张,她悄悄的侧身看了一眼,看到了一片漫天飞舞的头发,吓得心脏一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好……好。”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冯玉只觉得度秒如年。 身后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但她依然不敢回头。 冯玉是见过岑云生的,对阮绵手下有内鬼……啊不,鬼将的事情知道一些,只是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这两位鬼将是什么造型。 阮绵到时,发现现场不止有自己刚才紧急循着定踪符定位丢过来的水鬼季颜和王玥,手拿勾魂索的无常竟然也在。 燕阳羽也跟了过来凑热闹,看见无常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此时那个追在冯玉身后的“东西”已经被王玥的头发缠得密不透风,季颜双手垂着,指尖滴着水,灰白的眼珠正盯着那个“茧”。 无常显然是认得季颜和王玥,并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冯玉一看到阮绵,“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她急跑几步一把抱住阮绵的胳膊,像是抱住了她的救世主。 阮绵扒拉了一下没有扒开,冯玉抱得死紧。 她叹息了一声,抬头对无常道:“无常来此是有公干?” 无常示意了一下已经被缠死了的“鬼茧”:“其他无常手下的新鬼逃逸,我离得近,帮忙抓一下。” 阮绵点了点头,对王玥道:“行了,放开它些,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对我的人下手。” 冯玉一听,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像她这种有靠山的人都敢下手,真是活得腻了! 不对,是死得腻了! 也不对,是想要彻底凉透! 王玥得令,松开了一点头发,露出了那死鬼的脑袋。 阮绵挑了挑眉梢。 竟还是个熟人。 冯玉用一边眼角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死死的抱着阮绵的胳膊,声音难掩恨意:“邱泽!” 这人活着祸害她、祸害她哥哥一家还不够,死了竟也不肯放过她,还要来找她的麻烦! 要不是她有后台,今晚还不知道会怎样! 冯玉有人撑腰,被这一股子怒火冲头,连害怕都忘了,气到声音都尖了:“邱泽,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邱泽脸色发青,嘴唇乌紫,形容可怖,看向冯玉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恨意:“冯玉!我要你赔命!” 冯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赔命?我欠你什么命?邱泽你告诉我!我欠你什么命!是我让你妈生病的吗?!是我让你下那个害人的咒?你记住了!你妈是你自己害死的,跟我无关! 你让人驭鬼去害我哥,反倒害死了一个过路人,人家才要找你赔命!你身上才背着人命,我没有! 邱泽!你到现在依然没觉得自己有错吗?” 邱泽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嘶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冯玉气得嘴唇直哆嗦:“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是你看我好欺负,柿子专捡软的捏!” 阮绵轻拍了下冯玉的头:“不必跟他争辩,他活着的时候你跟他都辩不明白,何况现在人一死执念更重,跟他争辩就是白白浪费口舌。” 冯玉用衣袖恶狠狠的擦了擦眼泪,轻轻将脸靠在阮绵的胳膊上:“阮大师,我恨他……” 阮绵这次没有扒拉她,只是又用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抬头对无常道:“我有个手下,最近战斗技巧有些瓶颈,今日机会难得,无常能否通融则个,让她用这个恶鬼练练手儿。 正好我有事想要相询无常,可以借这个时间说话。” 无常的声音泄出一点明显的笑意来:“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将它弄得太难看,我还要回去交差。” 阮绵点头:“这是自然。” 季颜和王玥不太确定她说的“战斗技巧有瓶颈的手下”到底是哪个,一同看了过来。 就连燕阳羽也转头看向阮绵。 阮绵抬手示意了一下季颜:“你去吧,小心别搞太碎,让无常不好交差。” 季颜惨白的脸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身上的怨气犹如实质:“尊者放心。” 邱泽脸上露出惧意,刚要开口,却被季颜迎面一巴掌拍了回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尊者对话?过来吧你!” 阮绵垂目看向冯玉:“你看,对于无法讲通道理的人,直接让他闭嘴也就是了,不必哭。” 第112章 练手 冯玉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崇拜的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阮绵止住了冯玉的眼泪,心中偷松了口气。 看着这一系列操作的燕阳羽:“……” 他怎么记得无常说的是“别太难看”,而不是“别搞太碎”? 这个程度好像不太一样吧? 不过他看走过来的无常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自然也就不会多事。 无常主动说起了邱泽的死因:“它是西山五院新死不久的新魂,怨气极深,执念深重,逃逸的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露面,想是一直在蹲守目标。” 西山五院,是宁城最大的精神病医院,之前邱泽故意搞事,装疯卖傻的赖在派出所,后来被判定是精神有问题,被送去了五院。 冯玉了然。 邱泽的这个目标自然就是自己了,怪不得自己白天护身符刚离身,晚上就撞了鬼,还偷摸藏在她的车里吓了她一跳,差点出事。 想到此,她心中更恨,手上也更紧的抱住了阮绵的胳膊。 季颜不知道将邱泽拖到哪里“练手”了,王玥背着手溜哒过去看热闹。 燕阳羽现在最喜欢热闹,也跟过去看了。 冯玉不敢看,她现在连一秒钟都不想离开阮绵身边。 阮绵本是想帮岑云生问问无常的活人身份,但想想人家戴了面具想来就是不愿透露身份,冒然去问不太礼貌。 现在又有冯玉在身边不方便,只能作罢,转而扯了些别的:“上次古墓之事,无常是否不好交差?” 无常看了眼紧扒着阮绵的冯玉,温声回答:“不会,如实上报也就是了。” 冯玉感觉到了一股子阴凉。 她也知道阮大师和这位……说话,她是应该避开的,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现在这里看起来热闹,实际上除了她就只有阮绵一个活人。 跟在阮绵身后的那位帅哥虽然不是鬼,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夜间看来也透着一股子阴森,很难确定是不是活的。 倒是这个无常看起来还能和善些…… 等等。 无常? 无常?! 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无常吗?! 啊!!!! 冯玉不敢抬头,内心尖叫鸡,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反正看起来阮大师在这个无常面前相当有面子,应该不会注意她这个小虾米,至少不会当着阮大师的面把她给带走的……吧? 阮绵知道她的胆子小,经此一吓,只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只要她不哭,赖着也就由着她赖着了,依然淡定的与无常说话:“上面已经知道他在我这里了么?” 这个“他”,指的是燕阳羽。 无常轻笑一声:“他不作恶,可以观察着,但去处是要知道的,有你约束,想来问题不大。” 阮绵点了点头,也笑了笑:“那是不是连带着我也在你们那里挂上号了?” 无常又笑:“你早就有号了,如今世间修道者有,但像你这种灵根修者却是凤毛麟角了,至少宁城就只有你一个。” 阮绵:“哦?我不会也是观察对象吧?” 无常摇头:“当然不是,你算……合作伙伴,我们若有困难,说不得还要向你寻求帮助。” 阮绵了然,这是已经观察完毕,合格通过了:“不敢当,我如今修为尚浅,怕是不堪大用。” 无常却持不同观点:“不必妄自菲薄,你比你自己想的要厉害得多,至少那位王爷若不是在你身边,我们也不敢放任。” 两人这边相谈甚欢,季颜已经“练手”完毕,单手薅着邱泽的脖子,像拖死狗似的将他拖了回来。 冯玉看了一眼就撇过眼去。 此时的邱泽看起来有些惨,胳膊腿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滴哩当啷的拖在后面,脑袋耷拉着,嘴巴里塞了一团不知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他自己的脚。 他现在是不叫嚣了,看起来挺老实的。 无常眨了眨眼睛。 搞成这样,他不太好捆。 阮绵却觉得季颜发挥得还行:“此人秉性自私,心思恶毒,罔顾人命,因私愤害死无辜之人,只怕教化不得了。” 无常点了点头,考虑着要怎么下手才能把这坨鬼囫囵捆走:“生前罪孽,死后也难逃制裁,放心吧。” 阮绵上眼药成功,摸出手机给冯时打电话:“你妹妹在我手里,我给你发个位置,过来接。” 冯时来得很快,毛发不怎么茂密的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他跳下车,一路小跑着过来:“阮大师!” 这时候无常已经押着邱泽走了,季颜和王玥也被送回去了,阮绵的身边只跟着燕阳羽。 冯时不认得这位,但阮绵身边的人,敬着就对了,更何况这位看面相就不好惹。 阮绵把事情跟冯时说了,又嘱咐:“她受了些惊吓,又被阴气扑了,这几日注意着可能会闹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护身符我刚又给了她几张,她这段时间运势低,少出门,符箓也尽量不要离身。” 冯时千恩万谢,开车将阮绵和燕阳羽送回了家。 等送走了阮绵往家返的时候才问冯玉:“你的护身符呢?” 冯玉看了她哥一眼,小声道:“丢……丢了……” 冯时拿眼睛斜了她一眼:“你确定你要跟我撒谎?现在跟我撒谎,回家跟你嫂子也撒谎?说实话!哪去了!” 冯玉不敢再瞒,声音小小的:“小志的护身符丢了,他怕你骂他,没敢跟你和嫂子说,我今天去看他,听旁边的小同学说前些日子有个同学被高空坠物砸到了,现在还没出院呢……” 冯时顿时横眉立目:“然后你就把符给他了?!” 冯玉点了点头,但马上强调:“但是这不关小志的事,是我强塞给他的,他说了,这回保证不会丢的。” 冯时恨铁不成钢,气得咬牙切齿:“你给他干什么?!他又不出校门,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你知道他的符丢了,不打电话给我、不去找阮大师再求一道,你把自己的给他?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前段时间邱泽死了?你嫂子有没有嘱咐你这段时间晚上早些回家? 咱家今年出了这么多事,你也跟阮大师接触了这么久,你甚至都见过大师手下的鬼将,难道不知道那姓邱的带着怨气死那么惨会有可能变成什么东西么?你脑瓜子被门挤了?! 就这,你还总惦念着要搬回自己房子住,我和你嫂子能放心?!” 第113章 店 冯玉的声音越发的小:“我最近眼皮总是突突的跳,听说小志的符丢了,心里害怕,本来想着先把我的给他,明天就去找阮大师求符的……” 冯时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呀你呀……” 冯玉马上提醒:“哥你小心开车。” 冯时收回手,却仍不消气:“我还小心开车?我好好的能被你气死!小志也是,多大的人了毛手毛脚,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他分明是没将我和他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你等着的,等他下次放假回家,他妈要是不削他,我就把冯字的两点水去了,我姓马!” 冯玉一听,赶忙替侄子求情:“又不是他跟我要的,是我自己给他的,这根本不关小志的事,你劝劝嫂子,别吓着孩子。” 冯时冷笑了一声:“我劝你嫂子?你可真看得起我,她发脾气的时候有我说话的地方?弄不好连我都能刮着! 再说了,小志都多大了你还拿他当小孩儿?人不吃亏不长教训,这次的教训你俩一起长,但亏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他大了,成年了,成年人就得担成年人的事儿! 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们,我只管汇报,你也别让我帮你俩瞒报,我可不想挨揍……我自身都难保。” 他顿了一下,又夸妹妹:“还算你机灵,知道给阮大师打电话!要不然你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家!” 冯玉想起当时又有些发抖:“哥你不知道,那死鬼邱泽藏在我车里,我开到东宁路那里,他突然冒出来,可吓死我了,那个死样子我当时根本没认出来他,幸亏我没有一脚油门蹿出去,要不然就完了。” 冯时又冷笑:“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你一脚油门蹿出去呢,幸亏我妹子机灵,知道跳车跑,还知道马上打电话找救兵。” 冯玉的眼泪又掉下来:“他在后面追我,还叫我名字,阮大师让我不要回头……哥,我当时怕极了……” 冯时腾出一只手来呼噜了一把妹妹的头发:“没事儿不怕,那死鬼玩意儿不是让阮大师收拾了么,以后咱再也不用怕他了。 你嫂子说了在家给你煮安神汤,你回家喝了汤就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咱们有阮大师你怕什么?以后咱们还要跟阮大师来往,这种事情肯定还会遇见的,你要适应,想开些就不怕了,你想想,阮大师手底下还有鬼将呢,你难道也怕他们吗?” 冯玉止住了眼泪,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阮大师手下的鬼将……也挺吓人的,那个打了邱泽的……小姑娘,我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她还滴水! 还有一个……长头发的,你不知道她的头发能伸多长,满天都是她的头发……” 冯时一时也有些沉默:“……没事,咱适应适应就好了。 你得这么想,阮大师帮了咱们家这么多次,咱们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她现在手下鬼将有多少不知道,但人将确实没几个,将来很多事咱们都能帮得上忙的,咱们该上手的时候就得上手。 你看这次剧组的事就是我以她追随者的身份代表她去的答谢宴。 你也看得出来,她不耐烦这种场合,这就是用得上我的时候。你也一样,上次你不也帮忙买东西了么。” 冯玉想到这个事,对哥哥有些崇拜:“那倒是,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以她追随者的身份帮她办点什么事就好了。” 冯时骄傲的笑了笑:“你肯定也能的,但是你得锻炼自己,克服恐惧,阮大师的追随者连她手下的鬼将都怕,说不出不怕人笑话?阮大师脸上也无光。” 冯玉点点头,自己小声碎碎念:“对,克服恐惧,其实我也没那么怕的,就是那死鬼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主要是没防备……” 冯时看了她一眼,又拍了拍她的头,想了想又道:“我告诉你啊,你以后可不许想那个狗东西!你看看他有多恨不得你死,他以前对你好全是装的,半点真心也没有。 你难过可以,但就只给你一天时间难过,以后你再想他一次都是给他脸了!” 冯玉苦笑了一声:“看出来了,他何止是想我死,他不亲眼看着我断气都不能放心,这次他被无常铐走,估计是完蛋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转而又想到了别的:“哥你知道吗?阮大师好厉害的,她连无常都认识,我还听无常说有事会找她帮忙!” 冯时一愣,接着一脸的云淡风轻:“她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吗?那肯定阴阳两界都有人啊,咱们是阮大师的追随者,特殊时候要代表她的,不要大惊小怪,沉稳,你知不知道?” 冯玉连连点头,心中的恐惧散了很多。 之后冯玉果然小病了一场,但问题不大,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听到阮绵开店的消息,她比阮绵本人还要高兴,马上生龙活虎的伙同哥嫂试图帮忙。 阮承玉买下了店面,装修事宜也包了,他们就对里面的软装和家具器材进行添置。 超大办公桌椅、超大书柜、各种摆件,墙上的画、脚下的垫儿,反正所有能抢得上的绝不手软。 冯时甚至还亲自去购置了大批的朱砂符纸、文房四宝、各种玉料,又去店里储物间量了尺寸,订制储物柜、置物架专门放置这些东西。 不得不说,就真的很贴心。 总之,在店面尚未装修完毕,阮绵还没有开始购置里面的东西时,那些需要的东西基本已经齐全了。 阮承玉给阮绵挑的店面在永宁街,店面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共有上下两层,一楼是会客区和老板办公室,二楼是能休息的房间。 阮绵、燕阳羽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还有几间客室以备不时之需,最靠里侧还有一间跟阮绵家中布置差不多的鬼室。 上下两层楼各自有一个储物间,一楼的做库房用,放的是符纸朱砂什么需要用到的东西,还有一些杂物,二楼的放的是……纸人。 第114章 两条鞭子 就是几位鬼将的“皮肤”。 纸人都是阮绵按照他们的容貌身材一比一做出来的。 每人都有一个正用的、一个备用的,毕竟纸人脆弱,万一坏了能有个替换的,否则无头断肢的“人”跑出来多么吓人。 几位鬼将平时是住在龙魂鼎中的,他们在里面各自划分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出来在鬼室中活动时都是梳妆打扮好的。 家中的鬼室桌案上不只有岑云生的牌位,其他几鬼的也陆续安排上了,只不过他们都不怎么进去,大多还是在外面和龙魂鼎里待着。 店里也同样供着牌位,还有一个大香炉,九把椅子也像在家中那样摆放,算是个临时的员工休息室。 当员工累了,就可以脱了“皮肤”,回自己牌位里稍作休息。 这个店按外界来看只有一个缺点,就是采光不太好。 但这不是阮承玉不尽心,而是阮绵要求的。 当时阮承玉问她对店面有什么要求,她说希望找个采光不好的。 这当然还是为了几个鬼员工,采光太好的地方对他们不太好。 店里采光本来就不好,仅有的几扇窗子还被巧妙的挡住了,店里全靠灯具照明。 特殊的布置能让几位鬼将得以套上皮肤出来走动。 当然,仅限于店中。 选店、装修、办手续是阮承玉派了自己做事最稳妥的特助专门去做的。 冯家着意添置东西,方莹雪和阮修诚也没闲着,一有空就要过来看,买东西什么的毫不手软。 阮杉月也没少过来,就算帮不上忙也要看一眼,发现什么需要买的自己悄悄的就买了送过来。 要不是阮绵拦着,他们能把一家搞玄术的小店弄得金碧辉煌。 最后阮绵将他们的东西退回去九成,一楼大厅摆了一张超长大桌子配两排椅子算是会客区,吴天华强烈要求留台电脑,阮绵就给他弄了一台,放在用来摆谱的文件柜那边,算是他的工位。 剩下的东西除了两棵盆栽什么也不留。 她定了大方向,大家只能按着这个方向走。 等阮绵做完几个鬼将的皮肤,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她这个当事人居然没有什么能插手的地方。 燕阳羽再次感叹:“尊者是个有家人朋友疼爱的人。” 阮绵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中,手撑着额头,低低的笑了一声。 她的前世从来没有体会过“被疼爱”是什么感觉,从来都是她保护别人、从来都是大家让她去爱世人,没想到在这里却成了个自己的事都插不上手的人了。 她的面前放着两个方形的盒子,盒盖打开,每一个盒子里都装着一条鞭子,是步峥刚才送来的东西。 两条都是软鞭,一条通体呈暗蓝色,很难从表面看出其材质,只能看出是什么东西的筋浑着头发粗细的金属细丝制成的,水火不侵,刀斧难断。 另一条是金属九节鞭,照普通的九节鞭来说略细了些,其材质竟也不是凡铁,其中含有大量赤精玄铁,鞭子在翻转间能看到明显的赤色流转。 这条鞭子握把处有挂扣,平时可以扣在腰间,以它的的颜值,做个装饰也绝对没毛病。 这俩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用的,便是放在以前的修界都算得上好东西,步峥是从哪里搞到的?! 在现在这个一个旧瓶子就值天价的世道…… 她甚至都没敢查这俩玩意儿的报价,害怕她以修者之躯患上高血压脑溢血什么的毛病。 她给步峥打去电话,据步峥说他是在一个古董拍卖会上拍到的,两条鞭子一前一后出现,他看着好看就都给拿下了。 都给拿下了,然后送到她这里来了…… 阮绵扶额叹气。 步峥是个普通人,不识货,把这两条鞭子当个漂亮礼物拿来送给她,甚至还自己给它们配了粉色的包装盒,上面系着大大的蝴蝶结。 说是庆祝她开业。 那个败家玩意儿整天用粉盒子给她送吃的,她以为里面还是装着什么好吃的,也没多想就收了,结果一打开是个这。 燕阳羽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他是不是挺有钱的?” 阮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可不是有钱么,这傻大个儿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钱。 燕阳羽单手支着下巴:“他知道你擅使鞭子?” 阮绵想了想:“有一次我情急之下抽了他的腰带当鞭子使,他看见了。” 燕阳羽:“那他心思挺细的。” 阮绵表示肯定:“他脾性温和,心思细腻,是个大善之人。” 燕阳羽又在偷笑:“脾性温和则易受人欺,尊者平日里不妨多看护着些,也算是有来有往。” 阮绵点头。 她手心里缓缓转着玉球,眼睛看着面前两个小粉盒里静静躺着的鞭子,有些愁得慌。 东西已经收下,再给退回去就很不好,可是这玩意儿太贵重了。 这个步峥也真是的,刚送了一对玉球没多久,又送两条鞭子……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还没刻完的玉牌,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一来,这个镇魂玉牌做还礼就太轻了。” 燕阳羽看起来懒洋洋的:“他送你的东西都是你得用的,一见便是用了心思想要与你结交,既是朋友,你又何必苦苦思索如何还礼?” 阮绵又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东西太过贵重,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没声儿了? 小黑蹲在桌子上,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尊者,是好东西,比你自己做的那条强百倍。步峥是个书生,这东西他用不了,难为他去个拍卖会还想着尊者,一片心意挺难得的。】 阮绵再次点头。 小黑倒是不纠结【咱们两家住得近,他有什么事咱们也帮得上忙,还怕还不上人情? 再说了,朋友之间送礼不在价值,而在心意,这鞭子尊者用得上,尊者亲手所刻的镇魂玉牌又何尝不是万金难求? 更何况对他而言,镇魂玉牌的用处可比什么都大!这波儿他也不亏。 他送尊者的是法器,尊者送他的却是救命物件儿,尊者大善!】 阮绵:“……” 这是谁家的小猫?歪理一套一套的。 哦,是她家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裙的美少女精神抖擞的推门进来:“老板,来生意了,要请进来吗?” 第115章 光杆儿司令 阮绵给几个鬼将扎纸人,都是尽量一比一复刻,唯有舒阳的这个有改动,它是按女子的样子做的。 再经过王玥的巧手化个淡妆,简直漂亮得不得了。 舒阳套上这个壳子,就是个真真切切的女孩子,他快乐得快要飞起来,走路都轻快得很。 阮绵轻摆了下手:“不用,我出去吧。” 她起了身走到外间,发现除了吴天华,剩下的员工就像那山坡上散放的驴一样东一个西一个的。 岑云生不知所踪,季颜领着公主蹲在墙角研究冯时送来的大盆栽,方老六不知从哪里搞了一把片儿刀坐在角落里磨。 “咔哧咔哧”的声音引得坐在长桌前的女顾客频频侧目。 将黑直长发简单梳了个公主头的王玥帮顾客倒了杯茶,温柔的笑着解释:“个人小爱好,别在意。” 顾客看起来三十多岁,很漂亮,看着衣着也富贵,虽然面容憔悴,但坐在那里也算端庄优雅,只是此时她的笑容里多少带了些僵硬:“他的爱好……挺独特的。” 王玥依然笑得温柔。 但她想说比起季颜喜欢趴在天花板上的小爱好,方老六喜欢片儿刀的爱好真的算得上稀松平常。 还未等她再安慰顾客几句,舒阳已经眉毛一竖,几步走到方老六身边一把夺过刀:“你着急磨这玩意儿干什么?吓跑了顾客饶不了你!” 方老六“哎”了一声:“小心刀刃,别划破了纸!” 顾客轻眨了下眼睛。 划破纸? 不应该是划破手吗? 阮绵也没管他们,走到长桌正位的椅子上坐下,对顾客进行安抚:“别怕,他就是磨着玩儿,爱好,没有恶意。” 顾客干笑了一声。 都说是爱好,那应该确实是爱好,只是他好像不怎么爱好和平。 然后她就看到一只绿眸黑猫优雅的走了过来,身姿轻盈的一跃跳到老板的椅子扶手上端端正正的坐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这一瞬间她甚至能从从那张毛脸上看出严肃来。 顾客:“……” 她努力维持住了表情,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 阮绵没做过生意,稍微有点没有接待经验,她稍微打量了一番面前顾客,耐心询问:“女士怎么称呼?可是最近身边不安宁?” 顾客感受着这个店子的氛围,本已经有那么点后悔冲动进来了,但听到阮绵一语道破她身边“不安宁”,心中又激起了些希望: “大师您好,是这样的,我姓唐,叫唐薇,先生姓陈,这段时间以来,一到半夜我就总是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 “哭声?” “是的,刚开始我以为是错觉,但那声音几乎每晚都会出现,不是很大,但一直在耳边。” “你先生听得见吗?” 唐薇摇头:“他听不见,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我以为我是最近压力大,出现幻听了,有找过心理医生,可是没什么用,甚至那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阮绵点了点头:“你眉间有阴气,身边确实不安宁,跟压力大小无关,看心理医生是没有用的。” 唐薇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有?那……大师可以帮我破除那个……阴气吗?” 阮绵:“破除阴气很容易,但你的事终还是要化解掉源头才能解决。” 唐薇有些急切:“那要怎么化解源头?” 阮绵:“你听到哭声,可有规律?比如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什么的。” 唐薇想了想:“有的,那哭声一般都是在半夜时分响起,我一般十点左右睡觉,但十二点多的时候基本都会被哭声吵醒。” 阮绵:“自从听到哭声之后,你有在外过夜吗?” 唐薇点头:“有过一次,我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时间晚了就没有回去。” 阮绵:“那晚你可有听到哭声?” 唐薇仔细回想:“没有,那天因为要给朋友庆生,闹得太晚了,超过了我平时的休息时间,我太累了。” 阮绵:“也就是说,你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能听到哭声。” 唐薇一愣:“好……好像是这样。” 阮绵:“你家最近可有过什么大的变动吗?比如搬家或者大型的土木改动?” 唐薇马上点头:“有的,我和我先生刚刚搬进新房子不久……” 她的眼睛逐渐睁大:“好像……声音就是从搬家之后才有的。” 了解到这里,阮绵心中大概有了数儿:“如果方便,我需要到你的家里看一看。” 一直积极应答的唐薇却像是有些为难:“不去的话……事情无法解决是吗?” 阮绵细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问题多半是出在你的新房子上,最好还是去一趟。” 唐薇的眉头微微拧起,好久才又问:“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阮绵不太明白,去她自己家,她为什么会如此的为难:“现在情况不明,时间上很难确定。” 唐薇抬手看了看时间,表情有些歉意:“那……我们能现在就出发吗?” 阮绵点点头,站起身回头对斜倚在办公室问口的燕阳羽道:“我要出去一趟,王爷帮我看着店,有事先记下,等我回来再说,急事就给我打电话。” 那几个鬼将不是活人,在有特殊布置的店中活动还可以,一出店门就会现原形,而且他们也打不了电话,鬼会干扰磁场,使信号紊乱。 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位有实体的僵尸勉强算是个“人”了,甭管是死的还是活的,至少他能出门,身上也是肉做的。 燕阳羽也知道家中情况,自然点头:“老板放心。” 这位王爷非常懂得随遇而安,而且改口速度飞快。 刚开始见鬼将们都叫她“尊者”,他也改口叫“尊者”,现在开店,阮绵跟鬼将们说人前要叫“老板”,他又跟着火速改口。 就是说,随机应变这一块是被他拿捏住了。 岑云生从楼梯口冒出头来:“老板放心吧,店里有我们呢!” 阮绵“嗯”了一声,刚走出一步,小黑就一跃跳上她的肩膀,蹲下不动了。 第116章 外面有人 唐薇多看了小黑一眼,一边想着这只小猫挺有灵性,怪不得人说黑猫通灵,一边与阮绵一起向店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正蹲在盆栽前嘀嘀咕咕的一大一小同时抬起头来,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了唐薇。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同时起立了。 那个穿着漂亮碎花小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咧开嘴角很是和善的冲她笑了一下。 应该是和善的。 可是她只觉得全身发寒。 那女孩嘴角拉开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僵硬诡异。 唐薇也僵硬的回了一个微笑,快步走了出去。 她心中有些奇怪,这店里看着人挺多,但在大家都闲着的情况下,老板外出,他们却全都留在店里抠脚吹空调,一个跟着的都没有,任凭一个光杆儿的司令出来干活儿。 说起空调,这个店里的空调开得有些大,太过于阴凉了,在里面也没觉得如何,但一踏出店门,感觉阳光都更暖和了些。 公主看着顾客走出去,直接将头扭到了背后,向收拾桌子的王玥询问:“玥姐姐,我刚才的态度够好了吗?” 店子开业之前,岑云生就告诉他们,对待顾客态度一定要好,不可以露出阴森的样子来,如果谁吓坏了顾客,就罚谁一顿胖揍并十天不准来店里帮忙。 季颜手动将她的头扭回原位:“你的态度很好,但是头不要这样扭,你见哪个活人这样子扭头?” 公主嘴巴瘪了瘪,低低的“哦”了一声。 季颜想了想,又补充:“但是你笑得很可爱,顾客一定很喜欢你。” 公主又高兴起来:“是吗?那个阿姨也冲我笑了!” 王玥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我们公主对着镜子练习那么久,笑得可漂亮了!” * 光杆儿司令阮绵跟着唐薇来到她的家中,那是一个小型的独栋别墅,带了一个小院儿,院里还有一棵枣树,树的周围被弄成了一个小花园的样子,低矮的围栏里面是开得很漂亮的花,一片生机盎然。 房子是两层的,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是主家卧室和书房健身房之类的生活区。 整体装修风格偏简洁,色调大气硬朗、装饰不多,看起来干净利落,更偏向于简约派的商务化装修。 只是略显冷清,不像阮家和冯家,处处都是女主人用心装扮的巧思,以至于唐薇这个气质偏柔和的女主人站在自己家的客厅里看起来竟像是个客人一般。 她给阮绵倒了水,侧身坐在沙发上,腰背都是挺直的:“大师看出什么了吗?” 阮绵摸了摸下巴,再次环顾了一圈:“你家的房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阴气虽不强,却又好像无处不在,这个情况有些不一般。” 唐薇顿时觉得身周凉风更盛了:“什……什么意思?” 阮绵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意思就是你家不是普通的阴物作祟,可能情况更复杂些,现在是白天,它不出现,难以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等到晚上再看看。” 唐薇愣了一下,却是面露为难。 阮绵真的很奇怪。 唐薇眼下青黑神思不定,能看得出夜半哭声的事是真的困扰了她很久。 她一眼看去就不是女强人那一款,遇到这种超自然的事必然害怕无助,也能看得出她很迫切的想要解决这件事。 可是每每提到如何去解决,她却又都面露迟疑,好似有什么顾虑。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她看了几次表,像是在确定时间,人看起来很不安宁。 阮绵看了看她:“唐女士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今天有事要做赶时间?” 唐薇又愣了一下,拉了拉衣袖盖住了手表:“啊,没有。大师,这件事白天不能解决吗?” 阮绵看着她:“这就不是阳间的事,白天只怕不好解决。” 唐薇脸色一变,身子小小的抖了一下,明显是很害怕。 在如此害怕的情况下,一般人大概会选择尽早清除掉身周的不正常事物,可她依然在犹豫。 阮绵再次看了看她,站起身道:“看来唐女士还有些顾虑,不如先考虑清楚再来店里找我。” 唐薇见她要走,只觉身后凉风阵阵,急忙跟着起身:“大师!” 阮绵叹了口气,拿出两张符递过去,温声安抚: “别担心,这里有两张符,一张护身符,一张驱邪符,你带在身上,一般的阴灵近不得你身,等你下定决心了再来寻我,店在那里,你随时可以来。” 唐薇将那两张薄薄的符纸紧紧的捏在手里,指尖都有些发抖,好半天才似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 “我不是不信任大师,只是……我先生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麻烦到他、影响他的生活。” 她抿了抿唇角,轻声道:“等他下次出差,我再请大师来……大师除魔的话,会破坏屋里的东西吗?” 阮绵皱了皱眉头:“情况不明,我不能保证,家中如果有贵重物品,不妨先收起来。” 唐薇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想弄乱或者弄坏我先生的东西……” 她说着,声音渐小,脸色有些涨红。 这明显不符合她平时待人接物原则习惯的话让她羞愧,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压力,可她还是说了。 阮绵好想问她“那是你先生还是你老板?你们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小黑趴在阮绵的肩上,轻声说【外面有人。】 阮绵点了点头。 刚才她们进来时大门没关,外面有人接近阮绵自然察觉了,只是这是人家家里,能直接打开院子大门、开车直接进库的大概就是主人家,她自然不会阻止主人回家。 但是那人没有进来,反而在门口处停住了。 阮绵不想管人家夫妻间的事,只想把符钱结了:“如果会危及你家的环境设施,我会尽量避让,但人命终究是比东西更重要的,你说是吗?” 第117章 我不掉毛 唐薇脸色有些发白:“阮大师是说,那东西会危及我的生命吗?” 阮绵叹了口气,深感钱难赚屎难吃,她感觉她毕生的耐心都用在这个顾客身上了: “这个说不好,据你所说的情况,你刚搬到新家的时候,虽然每晚都能听到哭声,但刚开始应该并不十分明显,只是若隐若现,后来才渐渐变大、越来越清晰的,是吗?” 唐薇马上点头:“大师神算。” 阮绵却只想摇头:“这说明那阴物刚开始的时候无法对你产生更大的影响力,但你自听到夜半哭声之后,仿徨惊惧,神思不属,夜间也难以安眠。 如此,你的身体自然开始虚弱,阳气渐弱、气势低迷,它才能趁虚而入,对你产生更大的影响,声音在你耳中自然也就越来越清晰。 你受惊之下,状态只会更差,如此恶性循环,要不了多久,它想来就能在你面前现身,到时候你的衰弱就更快了。 总而言之,并不是它变强了,而是你变弱了,长此以往,于你的身体而言不是好事。” 阮绵话音未落,朝着门口处看了一眼。 那里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些。 唐薇捏着符纸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指尖用力到发白,在听到阮绵说那东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嘴唇都有些泛白,声音忍不住带了一些哽意:“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好起来?” 阮绵觉得她问了一句废话:“清除阴物,还身周清明,你心头压力惊惧尽去,自然可以慢慢养回来。” 唐薇深呼吸了几次,却用力忍下了泪意,再次看了看时间,强打起精神微笑道: “好,我会考虑的,今天麻烦阮大师白跑一趟,这两道符我请了,大师报个价,过段日子我先生出差,我再去店里请大师。” 吓成这样,竟然还能等一段日子? 这是个勇士。 阮绵报了价,还是觉得她奇怪:“你遭遇如此大的危机,你先生竟能放心去出差留你一人在家?” 唐薇再次笑了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还没有告诉他。” 阮绵有些无语。 那完了,她又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她不知道唐薇竟然连这种要命的事都不告诉她老公,刚才说话也没有避讳,这会儿想不想知道也全知道了。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难道不是会下意识的向身边亲近的人求助并寻求安慰的吗?为身丈夫,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保护妻子吗?为什么唐薇会觉得这是在“麻烦她先生”? 听她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夫妻感情不和,难道她老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特别反感抵触这种事? 不过话说……这种夫妻相处方式是不是有点相敬如宾得过了头了? 人家的事阮绵也管不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一点没露,见钱到账,便想走人。 这个阴物应该不会比墓里那位王爷更难抓,但是要主人家配合才行,唐薇频频看时间,神色还带着些紧张,今天肯定处理不了了,多留无益。 而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人动了,脚步声略有些急,人很快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跟唐薇年纪相仿的男人,长得也算高大英俊,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沉着脸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一直蹲在阮绵肩膀上的小黑站了起来,尾巴竖起,无声的看着走近的男人。 唐薇看见他,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裙子侧边的小兜里,调整了表情状若无事的开口:“今天这么早回来?” 男人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圈上打了个转,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阮绵,态度倒很是温和有礼:“家里来客人了?” 唐薇快走了两步来到阮绵的身边,强笑了一下:“啊,是,她是我朋友,姓阮,今天正好路过,来看看我。” 她转向阮绵,目光里带着一点紧张:“这位是我先生陈思和。” 陈思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着阮绵伸出手:“原来是薇薇的朋友,幸会。” 阮绵也看了唐薇一眼,抬手跟陈思和轻轻握了一下,双方一触即分。 她侧头对唐薇:“今天时间晚了,你改日有空,再来找我。” 唐薇眼里含着感激,轻轻点了点头:“好。” 阮绵没有停留,直接告辞离开。 陈思和陪同唐薇一起将她送到门口,还询问了用不用开车送她回去,礼数是周全的。 唐薇看着阮绵走出去,身上那种发凉的感觉再次升起,也许是猜想被证实,增加了心理作用,今天这种阴凉甚至比往日更重了些,让她后背都起了冷汗。 如果可能,她甚至想不管不顾的跟那个看起来就很安全的大师走算了,管她去哪儿,赖在她身边,一定是安全的。 小黑面向着阮绵后背的方向蹲着,幽绿的眼睛看了会儿他们夫妻俩,用自己的小黑脑袋轻轻蹭了蹭阮绵的头发。 阮绵打开车门坐进去,低声道:“你别蹭我一脑袋毛。” 刚刚还温情脉脉的小黑顿时破防【我不掉毛!我是猫妖!怎么可能掉毛!】 阮绵发动了车子,低笑一声:“不掉毛就不掉毛,你吼什么?” 小黑持续破防【我没有吼!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不掉毛的!】 它吼完,一跃跳到副驾上坐好,好像在开会一样,猫脸严肃。 阮绵一边开车一边扫了它一眼:“你生气了?” 小黑的胡子抖了抖,身子放松,做出懒洋洋的姿态【怎么可能?掉毛的事而已,我又不掉,说清楚就好了,怎么可能会生气?】 阮绵沉吟了片刻。 她没有想到小黑会对掉毛的事反应这么大。 这可能就好比在一个秃头少女面前提脱发的事会让她破防一样? 可是小黑也不秃啊。 还是猫科动物对于毛发都比较看重? 其实她不知道,小黑是因为刚开智的时候被开水烫秃了毛,之后烫伤不易好,还发炎过。 那段时间它看着巨丑的自己,一度怀疑毛不会再长出来了,它要永远当一只疤疤癞癞的大黑耗子,简直崩溃得想要自尽。 幸好后来它好了,毛发重新长了出来,它就格外珍惜自己的一身皮毛,“掉毛”之类的话题算得上它的雷点。 第118章 哪里来的妖风 这件事它跟阮绵说过,但是对于被烫的严重程度没有说得很详细,关于恢复的重点也放在了小谢对它不离不弃上,没好意思说自己当时因为没毛都快疯了的事。 而且它认为没毛的两脚兽是理解不了一只毛绒绒秃了对它的打击是有多么大的。 阮绵思索了一会儿,认为这可能是猫咪的习性。 她惹毛了小黑,在回去的路上佯装要买东西,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上,以让小黑看着车为由困住了它,自己下车走到僻静地方偷偷给步峥打去了电话。 步峥很少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语气有些欣喜:“阮绵?有事吗?” 阮绵挠了挠下巴:“你上次那个……甜虾猫饭是怎么做的?” 步峥在办公椅上坐直了身体:“很好做,小黑想吃了么?我一会儿就联系运甜虾过来。” 阮绵赶忙阻止:“不不不,是我把……不,是小黑今天不太高兴,我打算做些它爱吃的哄一哄它。” 步峥想了想:“那现在空运是来不及的。这样,我家里有一些三文鱼和鱼子酱,本来也是打算给它做双拼猫饭的,一会儿我做了送过去,你假装是你做的来哄它,好不好?” 阮绵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步峥思索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你做猫饭给它的话,它可能会更生气……” 阮绵:“……”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步峥忍着笑,轻声问:“你是怎么把它惹生气了的?它那么粘你。” 阮绵:“……” 她强调:“我并没有把它惹生气,我只是需要哄一哄它。” 步峥那边泄出一丝疑似轻笑的声音。 阮绵警惕的竖起了耳朵。 然而那边很快安静了下来,步峥依然平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你说的对,它比较爱好美食,吃了喜欢的东西心情是会好一些的。” 阮绵决定看在他做猫饭手艺还不错的份上原谅他偷笑的事:“那就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步峥想了想:“那我想吃火锅。” 阮绵感觉他还挺好养活的,使个大劲就要吃个火锅,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他。 两人协商好了偷梁换柱的具体事宜,阮绵才挂断了电话,若无其事的走了回来。 认真看车的小黑见她回来,转头看她,却见她两手空空,奇怪道【你买什么了?】 阮绵发动车子的动作一僵。 大意了,忘了买点东西打掩护了。 然而尊者永不慌乱,她慢条斯理的发动了车子,一本正经:“就是一些东西,放乾坤袋里了。” 小黑有些好奇【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吗?】 阮绵看了它一眼:“秘密,到时候就告诉你。” 好吧。 小黑端坐。 尊者么,有点神秘的事情很正常,她不透露必然有她的深意。 做为尊者的伙伴,它必不可能刨根问底让尊者为难。 它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看了阮绵一眼,爪子在座椅上来回踩了踩。 刚刚尊者也没说什么,它的反应过大,也不知尊者会不会生气,然后觉得它是一只情绪不稳定的猫,会不会想要换猫什么的。 当然,换猫是不可能换猫的,它和尊者又不是主宠关系,尊者说了,他们是朋友。 尊者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点事情就跟它绝交。 想到这,它又放松了些,舔了舔爪子坐好,尾巴绕到身前围在并排的爪爪上。 一人一猫各怀心思,又各自心虚的回了店里。 此时店中的公主今天刚得到的气球飘到文件柜顶上去了,岑云生一跃上去,帮她拿了下来。 阮绵推开店门就看到一只红猴子拿着个气球轻飘飘落地的场面。 岑云生想到阮绵之前有跟他们说过平时不要高来高去,显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来,顿时有些心虚。 他扬了扬手中的气球,干巴巴的解释:“气球飞上去了,公主刚拿到,正新鲜着……” 阮绵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只是问:“哪里来的气球?” 正坐在一边笑的燕阳羽笑声一顿。 公主不会撒谎,她拿回气球小心的抱在怀里,小小声的回答:“燕大哥给我买的。” 燕阳羽:“……” 阮绵果然又看向他:“你哪里来的钱?花陪葬品了?” 燕阳羽马上道:“没有,我只是燕阳羽,属于晟朝燕王的陪葬品我没有拿出来。” 阮绵点点头:“那里已经被倒斗的找到,东西也流出去了一些,必然会引起一些目光,墓被官方找到是迟早的事,所有流出陪葬品的地方都会被查,我们不宜多生事端。 毕竟那些身外之物不重要,你这具尸体才是重要的,还是与那些古物拉开些距离,低调行事比较好。” 燕阳羽只能做出严肃表情的脸看起来更严肃了:“尊者说的是。” 阮绵:“所以你哪里来的钱?” 燕阳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有个卖气球的路过,正好一阵强风吹过来,他手里的气球没抓稳飞了一捆,我帮他抓回来,他就送了我一个。” 阮绵“哦”了一声,在桌子一端的主位坐下:“王爷好雅兴,还时刻准备着帮人家抓气球,那又是哪里来的妖风?” 燕阳羽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阮绵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为了一个气球,何至于此。下不为例。” 燕阳羽摸了摸鼻子:“卖气球的路过,公主没玩过,问我好不好玩……” 公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自己好像闯了祸,两只瘦瘦的小手抱着气球,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神色有些无措。 阮绵向她招了招手,待她过来,抬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小公主不必害怕,此事与你无关,你喜欢什么都要与我说,我买给你。” 她捋了捋公主枯黄的头发,温声道:“去玩吧。” 第119章 手艺退步了 公主见她没有生气,顿时又高兴起来,乖巧的抱着气球去一边找季颜玩了。 阮绵又看向燕阳羽:“我给你的手机现在会用了吗?” 燕阳羽点头:“会了。” 阮绵:“我应该给你留些钱的,是我的疏忽,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找我,不要再这样。” 她叹了口气:“卖气球的也不容易。” 卖气球的何辜,无端受了一场惊吓,损失了一个气球,还得谢谢这个混球。 燕阳羽再次摸了摸鼻子,轻点了下头。 这次就当他给那个卖气球的表演了一次天降妖风,卖艺得来一个气球吧。 他看向因为气球飘起来笑得“咯咯咯”的像只小母鸡的公主,感觉这场卖艺卖的也算值得。 如果他和郡主有一个女儿,一定也会像小公主这样活泼可爱又懂事,等她长大了,就会出落得像郡主一样端庄又英气,机敏又善良。 其实刚成亲不久,他短暂的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他也曾幻想过能与郡主有一个孩子,甚至暗暗盘算过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可是后来他亲眼看到过一个农家媳妇儿因为生孩子丢了性命的事,吓得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再加上他和郡主聚少离多,每一刻的相处都很珍惜,确实也不想有第三人来分走郡主的注意力。 而且他也想了,他无子,后继无人,皇帝应该会对他更放心些,所以连个养子也没有收。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之毒,究竟能毒到什么程度。 他们连郡主都没有放过。 现在他成了一具会动的尸体,与郡主也不知多久才能相见,便是见了,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孩子的事是彻底完球了。 从前是他不想,现在是由不得他想不想了。 可能他就是与子嗣无缘。 他不后悔,只是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他轻叹了口气。 只希望他表现良好,尊者能早些放下戒心,告知他郡主如今的身份,让他去看郡主一眼。 哪怕是不相见,偷偷看一眼也好。 这比他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要容易得多。 阮绵身子放松的坐着,看了两眼公主,眼角余光打量着小黑。 她的椅子一边扶手格外宽些,就是因为小黑喜欢蹲她椅子扶手上,特制了她的椅子给小黑留的位置。 此时小黑在上面趴成了一个毛球,前爪揣在怀里,垂下来的尾巴尖儿一动一动的。 看起来心情还行。 没过一会儿,阮绵的救兵到了。 她接了个电话,一个人出了门,连小黑也没带。 小黑看着她走出去,眼神幽深,尾巴来回摆动。 完了,尊者出门都不带它了,肯定是生气了。 阮绵出了门,走到一个偏僻处,跟一名神秘男子进行了神秘的交接,然后提着一个神秘的盒子走了回来。 她一生行事极少这样不磊落,竟不觉有些紧张。 本以为小黑闲不住,会去别处玩,这样她就可以把东西拿到楼上去。 她的房间里带了个小厨房,这样就可以伪装成她自己做的了。 若不是现在遍地是监控,她会直接从二楼的窗子翻进去。 没想到小黑竟然还在原处,并且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门,阮绵一进门,它马上站起了身。 阮绵脚步一顿,只能放弃上楼的计划,缓步走了过去。 小黑抽了抽鼻子,有些惊喜【步峥给我送饭了?!】 阮绵:“……” 很好,猫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这要怎么装。 她装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小黑就跳上了桌子,用爪子扒拉开盒子,露出了摆盘不如往日精致的双拼猫饭。 小黑还笑【步峥今天赶时间吗?摆盘的手艺退步了,幸好味道没有变!尊者你真好,他多半都是看你的面子才会如此惦记我!】 阮绵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笑:“他对你比对我上心得多,说不得还是我借了你的光。” 步峥不是手艺退步了,而是考虑到她不存在的厨艺,故意弄得不那么专业,就像替别人写作业的时候适当模仿笔迹一样,可惜他模仿得不太奏效,反而影响了他自己的口碑。 为了制造假象,步峥甚至没敢给阮绵带饭,只做了小黑的,免得被怀疑。 事实上小黑确实没怀疑。 它甚至都没往“尊者做饭”那方面想。 阮绵现在只是后悔,刚才应该把猫饭放到乾坤袋里去隔绝气息的,都怪她一时紧张给忘了。 小黑见她出门是给自己拿饭并不是生气,心里的担心去了,胃口就更好,把一份猫饭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阮绵见它吃得开心,像是被哄好了的样子,认为无论过程怎样,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心情也还不错。 小黑吃完饭,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跳到阮绵的肩上,又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它是一只成年猫咪,蹲在阮绵的肩上将她的一侧肩膀塞得满满的,看起来有些偏重。 幸亏修者不会轻易有病痛,否则长此以往,阮绵非得肩颈疾病不可。 燕阳羽也喜欢它,只是不会轻易去触碰,他认为小黑在墓中因为极力护着阮绵化身为“猫皮帽子”的样子非常可爱,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活着时跟着他在战场冲杀的那匹战马。 可惜他的爱马死在了最后的那场战争中,永远留在了边境,没能跟他回京。 其实他觉得他的战马比他幸运。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是大部分武将的归宿,死于战场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来得好。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陈思和来了店中。 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应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见到阮绵时态度依然无可挑剔:“阮大师,又见面了。” 阮绵并不意外他能找到自己:“陈先生来找我,唐薇知道吗?” 陈思和淡淡微笑:“她不想我知道的事,我只能当不知道,否则她会更焦虑。” 阮绵点了点头,伸手请他落坐:“她昨晚睡得好吗?” 陈思和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好,她几乎一夜没睡。” 他知道妻子一夜没睡,自然也是一夜没睡,怪不得脸色这样难看。 阮绵有些诧异:“难道符箓没有用?” 第120章 与你有关吗 陈思和摇头:“不,应该是有用的,午夜时分我有留意,她不像是听到了什么的样子,只是她太害怕,不敢睡。” 他看着阮绵,沉声道:“大师能不能详细跟我说一说她现在的具体情况?” 他果然全都听到了,还会在半夜时分特别留意妻子的动静。 阮绵觉得这两口子挺有意思,住在一个家里却像在两个世界各自生活一般。 既然陈思和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瞒他的必要,她便将昨天看到的情况说了说。 陈思和面色很是冷肃:“那请问大师,要怎么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呢?” 阮绵:“我需要在夜间去过去,在那阴物现身时拿下它。” 陈思和难得显出愣怔的神色:“就这么简单?” 阮绵不解:“那还要如何?” 陈思和的神色放松了一些:“不,能解决就好,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大师什么时候方便?” 阮绵心说这不得看你们夫妻俩什么时候方便么? 但这是顾客,不能随便怼,便换了个温和些说法:“这需要屋主配合,我这几日都方便,看你们。” 陈思和对这件事比阮绵想象的还要上心:“那不如就今晚吧,她的胆子小,这种惊吓能早一天结束都是好的。” 阮绵做为一个真·万年单身狗,实在搞不懂夫妻间的套路,只是觉得虽然这个马后炮放得有点响,但能看得出来陈思和对妻子并非漠不关心。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新婚的,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妻子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枕边人居然不知道,就很奇怪。 她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去都无妨,但这件事,你们夫妻需要沟通好,她要有所准备。” 陈思和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阮绵补充:“如果今晚动手,我需要在下午时分过去做些布置,也给唐薇做些防护,保证她的安全。” 陈思和想了想,再次点头:“好,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事关她的身体,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他说完,跟阮绵示意了下,起身走了出去。 阮绵坐在原位,摸了摸下巴。 她并不觉得唐薇是在闹脾气。 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明显比普通夫妻复杂些。 下午时分,阮绵接到了唐薇的电话,她也不磨蹭,扛着猫就去了。 只这一个活儿,她就觉得店里只有她一个活人很不方便。 几个鬼将只能在店里做事出不得门,燕阳羽……通过上次古董街遇到泼皮,他两次要求把那人整死的举动来看,他明显不是个开门做生意的料。 或许她应该招一个店员,或者教个徒弟。 哪怕没有灵根,学些符箓阵法什么的也是个本事。 不过她店里的这个情况,不知根知底的她也不敢轻易招进来,这就很麻烦。 算了,这事儿急不得,以后再说吧。 陈家的气氛有点不好。 唐薇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有些发红,除了熬夜留下来的血丝,还有刚哭过的痕迹。 陈思和看起来是专门空出一天的时间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他穿着衬衫西裤,神色也不太好,在面对阮绵时才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阮绵检查了唐薇身上的符,见她是将符用一个小小的袋子装了,穿了绳子挂在了脖子上,还藏在了衣服的最里层,轻易是掉不出去的。 她点了点头,用灵力在主卧室围着夫妻俩的床画了一个圈,只要唐薇今晚不离开这个圈,一般的阴物就碰不到她。 阴物不骚扰家中的男主人,一定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正值盛年的男人阳气旺盛,它的能力还不足以影响到他。 女主人相对弱气一些,就成了它的目标。 所以男的不用管。 按理说一个只能在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弄出点动静吓唬人,连男人阳气都攻不破的阴物实力应该不怎么样,可是它的阴气给人的感觉却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这又弱又强的把阮绵都给整不会了。 奇怪的夫妻,奇怪的阴物,奇怪的一家子。 然而当天晚上阴物没有来。 它好像知道了些什么,避开了锋芒。 只是就算它不出现,阮绵也已经有所察觉。 白天阳气大盛,阴物自然无影无踪,只是在它最近活动过的地方会残留阴气,可是晚上的时候,它的存在在阮绵眼里就很难完全掩饰,哪怕它已经在极力的收敛气息。 只是陈家的这个阴物就像之前说的,它不强,但是很分散,就像多重分身一样,到处都是它,却又哪个都不是它,飘忽不定。 它不出现,很难将它抓获。 虽然没有抓到阴物,但因为阮绵的存在,让唐薇得到了安全感,已经很长时间无法好好休息的她竟在前半夜就睡着了,并且一觉到天明,第二天精神看起来都好了些。 她起床做了早餐,喊了阮绵去吃,听到昨夜阴物没有出现也没有特别失望,只是招呼着丈夫和阮绵多吃些东西。 陈思和的胃口不太好,吃了半碗粥就停下了,他揪了揪自己的领带,转头对唐薇说道:“我那条灰色的领带找不到了。” 唐薇声音温和:“我送去清洗了,过几天你出差正好可以带着。” 陈思和眉头微微有些起皱:“出差?家里最近不太平,我怎么可能放心出差?今天就会取消这个行程,安排别人替我去,你不用给我准备出差的东西了。” 唐薇却还是笑着:“为什么要取消行程?这边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的,不会影响你。” 陈思和深深呼吸了一次,语气依然平和:“薇薇,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家中的事情已经威胁到了你的健康,这件事难道与我无关吗?” 唐薇轻轻歪了歪头,看向他的目光好像在说“这难道与你有关吗?” 陈思和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两人之间便沉默了下来。 唐薇见他没什么想说的了,又转头去照顾阮绵多吃些。 她甚至还带了小黑的份,不过小黑有了御用厨师,对唐薇准备的猫粮不是很感兴趣。 第121章 小猫得志 小黑不是普通的宠物猫,以前跟小谢是平等相交,一声“朋友”并不是嘴上说说。 跟了阮绵之后也没有被归为宠物一类,第一次跟阮绵去步峥家做客,也自然而然的拥有自己的专属椅子和餐盘,被步峥当成小客人一般对待。 它跟阮绵以平等关系一起坐椅子上吃饭已经习惯了,但陈家就算因为阮绵的原因特别照顾小黑,也不会让猫上桌子吃饭。 最主要的是阮绵知道小黑的不同,她愿意以伙伴的身份去尊重小黑,但别人不知道,她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用她的态度去对待小黑。 唐薇见小黑只是蹲在阮绵的肩上,并没有去动地上那份猫粮的意思,还有些不解:“大师的猫咪怎么不吃粮?是不合胃口吗?” 这还是她一早特地打电话叫的跑腿送来的。 阮绵微微歪了下脑袋贴了贴小黑柔软的肚子,温声开口:“它不吃这个,不用管它,它有吃的。” 小黑也偏过头,温柔的蹭了蹭阮绵的侧脸。 唐薇看着她们的互动,感觉大师的猫真的很神奇。 它一直待在大师的肩膀上,脚都不沾地,要不是经常会做一些小动作,还会跟大师贴贴,简直会让人怀疑是假猫。 而且大师每每与它说话,它居然都会有回应,就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 她虽然不养猫,但见总是见过不少的,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 只能说,大师养的猫就是有灵性。 简单吃了早饭,阮绵又说起阴物的事:“昨夜阴物虽然没有出现,但也并非没有收获,它应该是只在这栋房子里活动不会离开,看现在的形势,它是躲了起来轻易不肯现身。 为了你的健康状态着想,不如先去别处暂住,待我清理干净了这里,你们再回来。” 陈思和的目光沉了沉。 怪不得这个房子地段不错,环境也好,一切都挑不出毛病,却反倒比市价便宜了一些,中介只说是房主有事急着离开这里,不差这点钱,不想却是个肉眼看不见的坑。 他觉得阮绵说的有道理,既然那“东西”不会跟着唐薇不放,最坏的结果,他们放弃这个房子也就是了。 虽然对他们家来说放弃这个房子很肉疼,但房子跟老婆毕竟是没有可比性的。 然而唐薇却看向阮绵:“它本来就已经躲了起来,再失去了我这个‘饵’,不是就更不会出来了吗?” 阮绵惊讶于她一个丝毫不懂这些事的人竟然能察觉到活人的气息对那阴物是“饵”:“它不出来,一直等着不是办法,我可以布阵逼它出来,不过这个动静可能会有些大,你们会害怕。” 唐薇摇头:“不,有大师在,我就不会害怕,就像昨晚。未知的东西才可怕,现在它被大师吓得连露面都不敢,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抬眼看向阮绵:“大师会保护我的,是吗?” 阮绵轻点了下头。 陈思和不太赞同:“你胆子小,要是真看到了什么只怕又会吓得好久睡不着觉,大师降妖除魔是专业的,你先出去避一避,等房子干净了再回来不好吗?” 唐薇还是摇头:“不,我想亲眼看看每天趴我床头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绵再次刷新了对唐薇的认知。 初见时她看起来端庄却柔弱,阮绵怕她太受惊吓,话都是搂着说的,却还是把她吓得脸色惨白,前天晚上更是一夜没敢合眼。 但她胆小归胆小,却是有几分倔强在身上,吓成这样也非要看看那是个啥。 嗯,不仅倔,而且记仇。 既然她不肯走,阮绵也就不会强劝,只说回去准备布阵的事,告辞离开了陈家。 其实她要布阵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看陈家夫妻的样子好像有些话没有说开,说一半吞一半的听得阮绵浑身难受,当然还是回店里看着自己人舒服。 反正白天也干不了啥,一切都得等晚上再说。 上了车,阮绵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包干虾球和一包肉干,又掏出专门给小黑在外面吃东西的小碗,把虾球肉干什么的倒进小碗里一些递给小黑,剩下的又妥善的收了起来。 这玩意儿她可不会做,吃一点就少一点,得珍惜。 小黑欢呼一声,就坐在副驾驶上大吃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步峥专门给它做的零食,分成了很多小袋放在阮绵那里,留着给它饿了馋了的时候吃。 步峥对小黑是真的没话说,阮绵甚至感觉自从跟步峥做了邻居,小黑的毛色都比从前油亮了许多。 那些虾球肉干的用料也是不用说的,全是好东西。 小黑独享美食,指定大厨,纯手工制作,没有任何科技与狠活,闻着就是纯食物的鲜香。 这待遇也是没谁了。 阮绵开着车,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味,看着小黑吃得头也不抬,甚至有些想去它碗里捏一块尝尝。 不过她想想还是算了。 猫口夺食不是好习惯,再说了,那是步峥给小黑做的,又不是给她做的,她才不吃。 小黑吃完了最后一口肉干,将碗向一边推了推,惬意的趴在座位上,尾巴尖儿一翘一翘的,显然心情不错。 阮绵又扫了它一眼。 呵,小猫得志,仗着有人宠它,已经好久没有自己去捕猎了吧? 再过一段时间,它估计连捕猎都不会了! * 陈家夫妻送走了阮绵,唐薇就开始打理陈思和上班的事宜。 吃饭的时候陈思和明显对领带不太满意,她便又去找了一条更适合他今天衣服的,亲手给他换上。 陈思和垂目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么?” 唐薇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微笑:“你是说阮大师的事吗?前天跟你说谎是我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 陈思和捏了捏鼻梁:“我说的不是这个,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就连我自己发现了,你都不肯说实话。” 唐薇麻利的打好了领带,退后两步看了一眼,还是很温柔:“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你,我也就不想麻烦你,你上班已经很累了。” 第122章 我在向你喜欢的方向走 陈思和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脸,突然像是喘不过气一样抬手将刚系好的领带又扯开了些:“薇薇,我们是夫妻!你觉得现在我们之间真的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吗?” 唐薇不解的看着他:“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陈思和在原地转了一圈,情绪逐渐不稳:“你很好,就是太好了,温柔体贴,礼数周全!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妻子对待丈夫的样子!你心里根本没有拿我当成一家人! 你身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们俩人个就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你永远在笑,永远都不发脾气,永远把我推在你的世界之外!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能不能直接跟我说,不要这样子阴阳怪气!刚结婚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唐薇垂手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他,直到他说完,才温声开口:“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刚结婚时你嫌我吵闹,说我上不得台面,让我学学人家妻子的温柔端庄,我做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陈思和一下子愣住了。 唐薇说得没错。 唐薇少年时失去双亲,下面有一个弟弟,父母的遗产没能守住,被亲戚们瓜分了,姐弟俩没有收入来源,唐薇早早辍学打工也供不起弟弟读书,是陈家父母偶然发现她们,资助了她弟弟读书的费用。 后来他被唐薇吸引,两人两情相悦,陈家父母也支持,两人几乎没有波折的顺利结婚。 可是婚后他们的生活却一度十分不平静,他工作应酬唐薇要查岗,回家晚了她会催,平时疏忽了就会有情绪,要买小礼物各种哄才能哄得好,更别说他一旦与异性有什么接触,她更是要审问半天。 那段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但倒也有滋有味,直到有一次他们发生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那时他们都年轻,气血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企图用一切能刺伤对方的语言去攻击对方。 当时吵架的具体起因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的结果是他赢了,那是他们之间战争中他第一次获得全面胜利。 之后他们就没怎么吵过架了,唐薇一改往日作风,变得温婉贤淑,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空间,每天笑脸相迎,打理这个小家的一切,他的生活起居也照顾得井井有条。 可是这日子却是越过越没有滋味,每次回家都觉得压抑,却又怎么都挑不出毛病来。 直到这次,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压抑。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哪里像是夫妻? 夫妻是同命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该是关系最亲密的人,可是唐薇却越来越不肯依赖他,什么事都是自己去解决,对他像对不熟的人一样客气,事事不想“麻烦”他,更不会随意的指使他去做什么事。 夫妻之间居然要用到“麻烦”这两字是有多么悲哀。 陈思和用力揉了揉额头,压低声音靠近了她:“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一直记仇、一直怄气到现在?所以你打算一辈子都跟我这样阴阳怪气的过下去?” 唐薇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没有在怄气,也不是记仇,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对。 要不是陈家资助,我弟弟连学都上不起,我也可能一辈子都在打零工、摆小摊,我对你、对你家是很感激的,怎么会故意让你过得不开心? 刚结婚的时候我太年轻,气盛,有些事情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也摆不正,闹得家宅不宁,是我的错。 你说了之后,我就清醒了,我在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这在你看来,是在阴阳怪气吗?” 陈思和睁大了眼睛,几乎维持不住成熟精英男的样子:“你摆了什么位置?你对我什么要求也没有,我帮你做事你也不用。 咱家的房子,我们俩的房子,选地也好、装修也好,一切你都说好,咱家所有的事情你都不做主,家里的钱你都不管,你哪里有个女主人的样子?你把自己摆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 唐薇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算什么女主人。” 陈思和的眼睛瞪得更大:“你不算女主人?你是这么想的?你是我老婆!你不是女主人是什么?!” 唐薇轻轻眨了眨眼睛,眼中还带着迷茫,一滴眼泪悄然滑出眼眶:“思和,我不懂你,当初你说你喜欢我,说我拥有你的一切,我可以永远依赖你,说我会是你的世界中永远的女王,我相信了。 结完婚之后,你又说,我没有权利管你,你抬举我了我是陈太太,哪天你不想抬举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你让我不要什么事都找你,说你很烦。 现在你又说,我是女主人,我不应该对你这样客气,不应该事事都不管。 你总是这样变来变去,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那你告诉我,你哪句话是真的?” 陈思和的眼睛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唐薇: “薇薇,你说你当时年轻气盛,可是我当时也年轻啊,我说话不过脑子是我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身边的人会不是你。 我说过的话你都记着,永远想起永远都疼,你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你当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像只浮夸的孔雀一样只会抖落那两根毛,实际上一无是处,说我没有个成熟稳重的样子,离开了父母就会烂成一滩泥。 你还说把你惹急了你要把我关小黑屋里自己玩儿蛋去,难道我也要时刻准备着吗? 再说,我也没有跑,你倒是关啊。” 唐薇的眼神动了动,嘴唇微张。 她年轻时泼辣,那些话确实是她说的。 陈思和镜片后的眼睛看着唐薇:“你知道的,我少年的时候喜欢挑染、喜欢摩托、喜欢玩极限运动……” 他又站起身来,张开双手,缓缓的转了一个圈:“可是你看我现在,还有从前的样子吗?我也在向你喜欢的方向走啊,可是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仔细看过我了?” 第123章 心硬如铁 唐薇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眼泪成串落下。 陈思和缓缓走近她,微微弯下腰去看她的眼睛: “薇薇,你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你总是没有安全感的性格,我却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我说话不过脑子,只想发泄情绪不懂得体谅你的心情,你记我的仇,我没话说。 可是你不肯与我沟通,你将这件事藏在心里,默默的把我往远处推,你是怎么想的?你已经不打算再信任我了是吗? 在你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害怕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你甚至不肯告诉我,只想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你把我排除在了可信任的名单之外,你是觉得与我无关,还是认为我不会帮你? 哪怕是我听到了,想要参与进来、想要保护你,你也一直在把我往外推。 这些年,像这件事一样,不被我知道就默默解决了的事情还有多少? 在你的生活里,我的痕迹还剩下多少了?” 唐薇垂下了眼睛,不再与他对视,只抬起手又将他的领带系好,声音轻柔:“去上班吧,很晚了。” 陈思和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又紧,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好,你白天如果害怕,就不要留在家里,去找你的朋友玩,哪怕是去阮大师的店里待着也好。 如果房子的事最终处理不了,这个房子我们就不要了,搬到别处去。 等过段时间我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会有一小段时间的清闲,我们出去走一走,换换心情。 这些年太忙,我也累了。” 唐薇抬起头:“房子不要了?可是这个房子从选地到装修都是你一手操办,是你的心血,我们才刚搬进来住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舍得……” 陈思和深深的叹了口气,抬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只有一个人心血的只是个房子,不是家,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转过身,带着一手的眼泪,快步走出去了。 * 阮绵回到店里的时候,看到冯玉竟然在。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水,浑身紧绷,笑容僵硬。 阮绵有些好笑。 冯玉这个样子,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店中的底细,清楚的知道身边来来往往的这些“员工”都是什么成份,更知道另一边坐着的长发帅哥实际上是个什么东西。 她胆子小,能一个人坐在这里没跑出去已经算是在克制了。 在看到阮绵进来时,冯玉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她马上起身,箭一般蹿到阮绵的身边,扬起笑容:“阮大师您回来了!” 阮绵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带着她一起走进去:“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冯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也不觉得害怕了:“大师知道我之前是学画画的,但我只是喜欢,一直也没画出什么名堂,我哥说支持我的爱好,可是我不能靠我哥养着,就想着,能不能在阮大师的店里找份工作。” 阮绵侧过身,诧异的看着她。 店中的其他人也都各自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 冯玉小小的后退了一步:“怎……怎么了吗?” 阮绵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兄嫂同意你来?” 冯家兄妹年纪相差很大,平时冯时夫妻俩几乎是把这个妹妹当女儿疼的,说是冯氏的姑奶奶也不为过。 就算她想找工作,冯时随时能给她安排一百个,怎么会让她到一个小店里来? 冯玉却一把抱住阮绵的胳膊,点头如捣蒜:“我跟他们说过了,他们说看我自己。我喜欢自由,不想天天困在水泥办公楼里……大师,您就让我留下吧,哪怕是当个前台也好啊。” 阮绵有些无奈,抽了下胳膊没抽出来,只能由着她去:“你不害怕了吗?” 冯玉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想了想还是如实说:“还是有些怕的,可是我可以适应!大家多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不怕了啊!” 她摇晃了几下阮绵的手臂,眼神变得有些伤感:“大师,这段时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心里总是慌慌的落不到实处,做事也静不下心,只有跟在大师的身边才能踏实下来、有安全感。” 她的眼眶慢慢泛红:“大师,邱泽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他活着算计我,连死了也不肯放过我,其实这世间的人心比鬼更可怕不是吗? 我宁愿跟大师的鬼将们呆在一起,也不想再面对邱泽那样的人了,一个人在家里又总是胡思乱想……” 阮绵:“……” 她脚步加快,却甩不掉紧紧跟着她的冯玉:“罢了,你若不怕就留下,何时想走与我说一声便可,回头我给你大哥打个电话。” 冯玉的眼泪马上收了回去,她小小的欢呼了一声,乐颠颠的在距离阮绵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 阮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她又两眼带着未散的水光可怜巴巴的回望。 阮绵马上收回了视线,接过王玥递来的茶杯挡住了脸,慢吞吞的喝着。 挺好,之前她不还想着店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不方便呢么? 冯玉是活的,又是知根知底,各方都符合要求,这不是瞌睡送枕头么? 是的,她只是各方考虑后的顺势而为,绝不是因为冯玉卖个可怜就心软。 她可是龙云尊者,她会心软? 笑话。 不可能的。 她心硬如铁。 心硬如铁的尊者转头就将岑云生叫到一边吩咐:“你约束一下他们,平时小心着些,别露出什么不寻常的样子来,冯玉胆小,尚不适应。” 岑云生想到第一次领了尊者的差事去见冯玉的时候她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心领神会的笑:“知道了尊者,您放心。” 他笑了两声,又道:“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不跟我们在一处还好,现在来了店里,不寻常的东西终究是会看见的。” 阮绵点了点头:“嗯,无妨,唐薇有一句话说得对,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 神秘的东西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不了解,我抽空教她些符箓阵法,她什么都学会了,自然就不会再怕了。” 岑云生眨巴着眼睛:“所以尊者想收她为徒?” 第124章 泰山压顶 阮绵往回走:“收徒之事不是儿戏,不过是教她些防身本事罢了。” 岑云生跟在她的身后,碎碎念着:“尊者偏心,还没有师徒名分就要教她东西……我也要学。” 阮绵回头:“我有传你鬼修功法。” 岑云生一愣,小小的弯了弯唇,却仍在嘴硬:“功法是功法,尊者要教别的,为何不带我?难道我已经不是尊者最器重的手下了么?” 阮绵回手拍了他胳膊一巴掌:“我要教她如何捉鬼,你一个老鬼要跟着学什么?” 岑云生:“……” 是哦,尊者要教冯玉捉鬼,自己跟着学如何捉住自己吗? 好像不太合适。 他一时没理,只能胡搅蛮缠:“尊者这样重手打我,把我胳膊都打断了。” 阮绵单手捂住脸,深深的叹气。 岑云生这些时日想开了,又逐渐恢复了贱嗖嗖的样子,让人头疼。 鬼将们活动的身子是纸扎的没错,可是现在里面住了个大鬼,怎么可能随便就能把胳膊打断了? 这坏蛋分明是在讹她。 她不理会身后歪缠的人,直接大步走开了。 岑云生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嘟哝:“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尊者有了新人,对我就这样凶,哼。” 冯玉入职第一天,领到的任务是学画符。 画最入门的清心符。 这种符最简单好画,用来练手很合适。 她看着阮绵手拿符笔,谈笑间丝滑的一笔成符,眼珠子瞪得很大:“大……大师,我没看清。” 阮绵疑惑,怎么可能没看清?她已经用了最慢的速度。 于是她又画了一遍。 冯玉只觉得那符笔从脑子里“嗖”一下就过去了,没有留下一丝丝痕迹。 阮绵与她那两只懵懂又茫然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缓缓将笔放到了笔架上。 看来再演示一遍用处也不会很大。 冯玉很挫败:“大师,我是不是没有天分?” 阮绵斟酌了一番,委婉开口:“也许你的天份不在这里。” 冯玉捂住了脸。 幸亏这是在大师的办公室里,不是在外面公开处刑。 虽然办公室门是开着的。 于是冯玉只能照着阮绵画好的清心符笨拙的画那些线条,试图先将结构背下来再说其他。 阮绵昏昏欲睡。 小黑蹦跳着跑过来【尊者,小谢来看我了!】 阮绵一抬头,果然看到谢星驰跟在它的后面,满眼含着的笑意看着它欢快的背影。 比起第一次见时那个藏在被子里的孱弱少年模样,谢星驰如今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他的个子拔高了许多,身板也比从前壮实了些,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隔着衣料都能看到模糊的肌肉轮廓。 清俊的脸上带着健康的血色,举手投足间能看到一个健康的少年人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他看到阮绵,弯着眼睛笑起来:“阮大师。” 阮绵点了点头,伸手接住蹦上来的小黑:“不要弄乱了桌子。” 谢星驰走到桌前,看到桌上阮绵画好的符箓,惊叹了一声:“好灵动!” 阮绵抬起眼睛:“哪里灵动?” 谢星驰用手指顺着线条隔空描绘了一下:“感觉好像是这样子流动的。” 阮绵拿起符笔又画了一张符给他看落笔,又将符笔递给他:“画一张。” 谢星驰愣愣的接过笔,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阮绵抬了抬下巴:“画。” 谢星驰见她这样稀松平常的样子,以为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基本功,便试着学着阮绵刚才笔尖流动的轨迹去画了一张符。 冯玉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却被小黑用爪爪按住了唇,顿时住了声。 阮绵一直盯着谢星驰的手,看到他几乎快要一笔成型,只是到最后的部分顿了一下,符废了。 谢星驰有些不好意思的搁下笔:“啊,抱歉,浪费了一张符纸。” 阮绵抬眼看着他:“你知道它废了?” 谢星驰愣愣的:“啊,它不是活的了,死了。” 冯玉瞪大了眼睛看,又眯起眼睛看,满眼迷茫。 哪里活了?哪里又死了? 她为什么看不出来? 难道她的眼睛构造有缺陷吗?! 阮绵依然没有放松:“它坏在哪里?” 谢星驰被当下的气氛搞得有些忐忑,他看了眼小黑,见小黑全身紧绷满眼鼓励,才伸手指了指刚才顿笔的地方:“这里吧?” 阮绵点了下头表示赞许,又拿出一张空符纸:“既然知道,就再画一次。” 谢星驰双手一起摇摆:“还是算了,我画不好,浪费了大师的符纸。” 冯玉看着自己脚边被自己浪费的一堆符纸,不着痕迹的着它们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阮绵拿起符笔,蘸了朱砂递过给谢星驰:“无妨,再试试。” 小黑“喵”了一声,从桌子上走过去,着急的用头拱谢星驰的手,催他快画。 尊者给他机会,这可是大机缘,怎能不抓住? 谢星驰只能道:“好好好,小黑你不要着急。” 他再次落笔,这次更加小心,虽然速度很慢,但却没有丝毫滞涩,一笔成符。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阮绵,像个交作业的小学生:“阮大师。” 阮绵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小黑与我说你学什么都快,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小黑坐直了身体,昂首挺胸。 谢星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阮大师这是夸他了吗? 冯玉同款茫然。 所以只有她是个笨蛋是吗? 谢星驰拿着自己画出来的符,弱弱的问:“那大师,我这个……算合格吗?” 阮绵点头:“你很有天赋,悟性很高,此符名为清心符,可以平心静气,增强专注力,用于学习最合适不过,你亲手画就,就拿回去用吧。” 她顿了一下又道:“一会儿你带着符纸朱砂回去,需要了就自己画一张。” 谢星驰有些不敢置信。 他竟然亲手画出了这么神奇的符箓吗? 突然有些崇拜自己! 小黑突然从桌子上一跃跳到谢星驰的肩上,猛然使出了个泰山压顶! 第125章 她都嫌你菜? 谢星驰没有防备,被突然施加的力道压跪在了地上。 他吓了一跳,甚至不知道是谁在暗算他。 这边突然跪地,把冯玉也吓了一跳。 阮绵眉梢轻挑,垂目看向小黑。 小黑也抬头回望着她,眼里满是希冀。 阮绵知道小黑的用意。 它一直担心谢星驰将来会受到谢家的迫害,安全受到威胁,现在让小谢拜她,是想求她教谢星驰一些保命本事。 它很聪明,知道只有自身立得住才是硬道理,靠别人保护永远都是下策。 阮绵爱才,又感念小黑对朋友的心意,自是不介意教些东西的。 她所会的东西又多又杂,没有那么多不能外传的,再说了,她就剩一个元神被丢到这个异世来,还有什么可讲究的? 不过小黑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无论是拜师还是学艺,都讲究个你情我愿,被硬压着的拜礼在她这里是不做数的。 冯玉被惊了一下,随即愤怒起来。 好哇,这个小子想后来居上,抢在她前面行拜师礼! 明明阮大师是先教她画符的,就算要拜师,也该她先拜! 原本她是不敢,想要徐徐图之,没想到有人比她动作快! 如果阮大师肯收下她,她就是阮大师的开山大弟子! 有了竞争压力,她来不及细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在谢星驰愣神之际抢先开口:“弟子冯玉,请阮大师收我为徒!” 阮绵被她这一嗓子吼得一激灵,眼睛都睁大了些。 【她在鬼叫什么?!】 【她在凑什么热闹?】 冯玉见她不答,一着急竟膝行一步:“阮大师,我虽然笨了些,但对您绝对忠心耿耿!您不要嫌弃我,我可能是天赋没在画符上……” 阮绵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又对小黑说:“你不要压着他,让他起来,你放心,我终究是会保他的。” 冯玉见大师不应,硬是不肯起身,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急得眼圈儿都红了:“大师,其实我平时不笨的……” 阮绵再次叹气:“罢了,你先起来,我教你东西,原是为了给你防身,可若是正式拜师,有了师徒名分,便是正式入我门中,与现在便大不相同,你要好好考虑,不可冲动行事。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回去与你兄嫂商量了,再来回我。” 冯玉斩钉截铁:“阮大师,我不要三天时间,我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原来就想着,如果大师肯收我做徒弟就好了,只是觉得我一个凡夫俗子配不上,今天大师肯教我,我……我胆子才大了!” 阮绵看着她眼里执着的碎光,颇有些头疼,摆手道:“你先去那边坐着,想想清楚再说。” 冯玉不敢再说,只得乖乖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焦急的看着谢星驰的动作,唯恐他先拜师成功入了门。 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岂不是要叫这个小屁孩儿师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星驰刚才是被小黑那一下搞懵了,被冯玉这一闹才反应过来小黑“暗算”他的用意。 他是个聪明人,对自己的处境比小黑更清楚,小黑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得到。 虽然他与阮绵接触并不多,但他相信小黑,它这样急切,这个机会一定是不可多得的。 他也果断,就算小黑听话的跳下了他的肩,他也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着阮绵: “大师如果不嫌弃,能不能恳请大师收我为徒,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师的教导!” 阮绵从谢星驰身体有好转以后的一系列行动便看得出他是个有成算的人,是以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悟性高,又有小黑做保,我本也打算教你些自保的手段。但拜师不是儿戏,我若要收你入门,唯一的理由便是你诚心想要入道,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 谢星驰到底还年轻,被她一眼看透,脸色有些涨红,但仍坚持:“大师,我承认我心有杂念,不是个澄净的人,可是我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绝对不是权宜之计、不是利用,更不是儿戏。” 阮绵点了点头:“好,你是小黑交下的朋友,我不能不看它的颜面,如此,我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我先将你收做记名弟子,你一样随我修行,以三年为限,三年后你若后悔,我便放你离去,若你三年之内不曾犯下大错,且依然坚持,我便正式收你为徒。” 谢星驰还想再说,小黑却再一次跳上了他的背,压着他俯下身去,算是替他应答。 小黑跟在阮绵身边久了,知道她的耐心有限,话她既然说了便是无可更改,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是天大的机缘,再若多说,只会惹她厌烦。 谢星驰与小黑以朋友相交,这么多年了,小黑的灵性他自然看得出来,尤其是小黑带来的药救了他一条命,这可不是一只猫咪能做到的事情。 后来他通过小黑知道了阮绵,也算接触了这个世界的不同面,对于小黑也会有些猜测,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不管它是什么都好,始终都是他至暗时光中唯一的朋友、是拼命在救他的恩人。 若说这世间他最信任谁,那一定是小黑。 他与小黑的相处中一直都是彼此尊重,他不会强制小黑做什么,小黑也同样不会强迫他……让他吃草吃药的事除外。 今天小黑是第一次对他表现出这样的急切与强势,只从小黑的态度,他也相信,面前的这位大师一定不止是眼睛看到的这么简单。 冯玉紧张的看着这边,见谢星驰只被收做记名弟子,暗暗的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有机会做开山大弟子。 外面的燕阳羽收回伸长的脖子,轻笑了一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这些天他已经渐渐离不开它。 他熟练的打开了游戏,并一把薅住了路过的岑云生:“来,打一把。” 岑云生拒绝:“我玩得不好,你找尊者陪你玩。” 燕阳羽有些委屈:“尊者嫌我菜,不肯跟我玩,你来陪我。” 岑云生瞪大了眼睛:“尊者都嫌你菜?” 【那你得多菜?】 第126章 可以开灯 燕阳羽点头,那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岑云生挣脱不开,只得坐下。 很快大厅内响起了激烈的游戏音效以及单方面争吵。 “燕阳羽!你给我回来!” “回来!不是那边!” “姓燕的!你为什么要在原地转圈!” “你回来啊!” “啊!你要去哪里!你给我回来!” 燕阳羽双眼紧紧的盯着屏幕,冷静的反问:“怎么回?” 一局结束,岑云生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燕阳羽俯身观察了一下。 很好,只是个纸人,内芯没有了。 他抬头冲着楼上喊:“岑云生!你下来,这次我不乱跑!我只是被晃晕了没找准方向!” 楼上毫无动静。 燕阳羽向周围扫视了一圈,试图再找一个游戏搭子。 然而其他的鬼将们突然忙碌起来,好像打断谁都有罪。 燕阳羽只得走上楼进了鬼室,屈起食指用指节敲了敲岑云生的牌位:“你出来。” 牌位毫无反应。 燕阳羽想了想:“你若不出来,我就在你的画像上画上大胡子。” 岑云生猛的钻出一个脑袋,厉声道:“你敢!” 燕阳羽能屈能伸:“我当然不会……哎你别回去,再陪我玩一次,我真的只是不熟悉这种方式,你教我一次我就会了。” 岑云生翻着白眼:“我可教不了你,你玩个游戏,比我学连云第七枪的时候还费劲,又菜又犟。 我不陪你,你去找尊者,正好你俩旗鼓相当,谁也说不了谁。” 燕阳羽无限惆怅:“你错了,尊者虽菜但凶,上次打急了还试图用自身灵力攻击游戏中的对手,差点一把火把手机烧了。 而且她也不缺游戏搭子,隔壁的步峥肯陪她玩,又不嫌弃她菜,她根本看不上我。” 岑云生双手捂着额头:“我不管!反正我不跟你玩!” 他说完,“嗖”的一下缩回了牌位里,任凭燕阳羽再怎么敲门也再不肯出来了。 燕阳羽只能无奈下楼,大马金刀的坐回位置上,看了眼身边椅子上脸磕桌子上的纸人,伸手将它扶了起来,又四十五度角看向门外,侧颜有些淡淡的忧愁。 【郡主你看,他们都排挤我,只有你不嫌弃我……】 身处讨论中心的尊者给两位临时学徒布置了功课,自己坐在一边,在桌子的掩护下掏出两粒qq糖丢进了嘴里。 别说,这个世界的零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还挺好吃。 她喜欢葡萄味的。 她的动作被趴在桌子上打哈欠的小黑尽收眼底,它用两只爪子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从而引来爱的教育。 一个白天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过去。 阮绵在天黑之前去了陈家。 陈思和已经回家了,夫妻两人一起在一楼客厅里等阮绵,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表面和谐被打破的尴尬气氛。 对于阮绵的到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阮绵也不废话,围着整个房子的范围布了一个困阵,在夫妻俩的卧室、也就是那阴物出现的地方布了引灵阵,夫妻俩的身上都配备了护身符和驱邪符。 夜幕刚落,夫妻两人就进了卧室坐到床上。 阮绵嘱咐他们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乱跑,以免跑出了保护圈反被阴物捉住或是破坏了困阵使得阴物逃走。 其实别的都是其次,主要是阮绵讨厌在干活的时候有人不受控制的呜哇乱叫,各种野蛮冲撞,那会让她很烦躁。 陈家夫妻神色严肃,用力点头,陈思和紧紧的抓着唐薇的手腕,片刻也不肯撒开。 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殆尽的时候,陈家严肃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陈思和将妻子护在怀中,镜片后的眼镜锐利的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黑暗之中传来阮绵不得不提醒的声音:“开灯。” 陈家夫妻一愣,猛然回过神来。 哦对,可以开灯,其实不用摸黑的,恐怖片儿看多了。 陈思和从床头柜上摸到遥控器一按。 “啪”的一声,灯火通明。 阮绵还是肩上扛着只黑猫的造型,坐在他们卧室的小沙发上,语声淡淡的安慰:“不要害怕。” 两人点头。 刚才在黑暗中也就算了,现在灯光亮起,又是当着阮绵的面,唐薇就想从陈思和的怀中出去,然而陈思和很坚决,根本不让她动。 他刚才一口气从阮绵那里请了十几张驱邪符,在床上摆了一圈儿,他就抱着唐薇坐在那个圈儿里,还不让唐薇乱动,可以说是相当谨慎。 还别说,灯光一亮,刚才的恐怖氛围顿时消散。 小黑绿幽幽的眼睛四处扫视着【尊者,我能感觉到它在这里,但寻不到踪迹,难道又是一个镜中仙?】 阮绵摇头【不是,镜中仙利用的是镜中自成空间将气息隔绝,与这位不同,它用的是其他手段。】 她偏头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再等等。】 她不动,床上的夫妻俩也不敢出声,只看着她坐在那里,双目微闭,似在养神。 若不是她手中两颗圆润的玉球一直在转,几乎就像是睡着了。 就连她肩上的黑猫也一动不动的蹲成猫球,只是它没有闭上眼睛,圆圆的绿眼睛看起来很精神,像一个护卫一般。 等到接近午夜的时候,房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那个东西依然不打算出来。 阮绵睁开眼睛,收起玉球,缓缓站起了身。 她走到窗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外面的黑暗,神识如水般外放,瞬间将整栋别墅覆盖其中。 她的神识无疑是强大的,只是如今的身体却是肉体凡胎,太过脆弱,并不能经常承受神识外放这种操作,为了这个嘎嘣脆的壳子不会七孔流血,她极少动用神识去做事。 只是最近她的修为又增强了些,肉身强度也随之增强,偶尔为之,问题倒也不大。 不过片刻时间,她神识又飞速被收回,单手一招,一片树叶仿佛受到招引般向她飞来。 第127章 那个小女孩 小黑一个起跳跳到窗子上打开了窗子,又回到了阮绵的肩上。 那片树叶随着夜风顺着大开的窗子落入了阮绵的手中。 夜风微凉,吹起她颊边的发丝,也带起了她的衣袂。 她今天穿了一件背后绣着飞鹤的半长款外衫,此时衣服被夜风吹起,从陈家夫妻的角度看去,上面的飞鹤好似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起。 阮绵后退半步,双手快速拉开一个灵力绘就的阵图,将那片树叶向阵中一甩,沉声低喝:“寻源!” 陈家夫妻只觉得光芒一闪,阮大师已经单手负于身后,顺着窗口一跃跳了出去! 二楼! 这里是二楼! 陈思和按着唐薇不让动,自己快速跳下地跑到窗边向下看。 却看到阮大师已经轻飘飘的站在了小院中。 她肩上的黑猫终于下了地,就站在她的前方,前肢微微俯低,那是个攻击与护卫的姿势。 身边凑过来一个人,陈思和回头一看,果然是心急坐不住的唐薇。 陈思和回到床边,将床上摆着的符全都划拉起来,将唐薇的身前背后几乎贴满,又往自己身上贴了两张,这才以单手握着唐薇手臂的姿势与她一起站在窗口。 阮绵单手掐诀:“九阴伏魔,去!” 一条蓝紫色的火龙盘旋而出,竟是向着院中的大枣树冲去! 火龙围着大树形成了一个阵图,轰然落地! 与此同时,一声刺得人心头发悸的尖叫声响起,丝丝阴气飞速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带着尖利的哭声向着火龙阵外逃去! 声音刚一响起,唐薇整个人就抖了一下。 就是这个声音! 天天晚上在她的耳边哭! 陈思和想要护着她后退,她却没有动,固执的看着下方。 阮绵一手维持着阵法,一手掐诀: “召!鬼将岑云生! 召!鬼将公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自半空落下,齐声应道:“鬼将岑云生\/公主,听令。” “困灵。” “得令!” 楼上的夫妻二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鬼将现身,阮绵挥手撤了九阴伏魔阵,让岑云生领着公主练手。 岑云生一到,就能感觉到面前的阴灵的实力远不至于让自家尊者一次性点两位鬼将。 他马上领会到尊者叫他来是给公主掠阵,护着公主实战练习的。 于是他并没有上前,而是手持双剑飘浮在公主后方。 公主真正被阮绵收入麾下后第一次受到召唤,她非常的认真,张嘴就是一声鬼啸! 唐薇瞪着眼睛看着公主瘦小的身影,越看越眼熟,神情逐渐离谱。 这小孩儿怎么那么像那天蹲在门口的盆栽前冲着她笑的小女孩?! 唐薇眼睛瞪大到极致,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这世界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离谱…… 公主的鬼啸本就是绝招,跟了阮绵之后一直在龙魂鼎中修炼阮绵传给他们的鬼修功法,上次在墓中又有突破,此时一张嘴,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 连燕阳羽的尸王吼都能抗衡一会儿的鬼啸一出,树下的鬼哭声顿时被压制得死死的。 就连那鬼影都好似被那声浪重击,整个身影都散花儿了一瞬才再次凝聚成形,这一次连人形都模糊了许多,眼见受伤不轻。 它眼见不敌,借力反冲,向那棵大树撞去! 阮绵低喝:“云生,别让它碰到那棵树!” 岑云生的身形“啪”的一声在原地散成了一团红雾,几乎是同步又凝聚在了大树前方,他眉目凌厉,双剑交叉向前一推! 鬼影根本不敢与他正面对抗,顿时尖叫后退。 它呜呜哭泣着,又向着阮绵的方向奔来。 阮绵看着它,一动未动。 小黑前踏一步,张嘴发出一声低吼。 明明是只猫,却吼出了虎啸的气势,让人心底发寒。 公主岂能让鬼影近阮绵的身? 她一个闪身过来,可爱的小姑娘变得面目狰狞,大得离谱的眼睛、灰白枯槁的脸,口中尖牙森森,双手指甲赫然变长,如尖刀一般向鬼影插去! 楼上的夫妻已经麻了,全身僵硬,无意识的用力握着对方的手,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鬼影却并未有任何攻击动作,猛的跪了下来,大声哭泣:“高人饶我!” 阮绵淡声:“小公主。” 公主长着尖利指甲的手堪堪在鬼影的脑袋边边停住,却没有收回,只是满眼戾气的看着它。 鬼影绕开了她差点冲到阮绵的身前,这是她的失职,让她非常懊恼。 鬼影抬起头,面向阮绵哭得肝肠寸断:“饶了我,我并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想找人帮帮我……” 阮绵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鬼影。 它有些模糊,但也依稀能看出是个女人,而且是很年轻的女人。 半长的头发遮挡着模糊的五官,身形瘦弱,身上的衣服破旧,而且很凌乱。 它还在继续哭诉:“我只是想找个人帮帮我……我没有办法……她能听到我的声音……可是她听不清……我想让她帮帮我……” 阮绵垂目看着它:“你想让她帮你什么?” 它回手指了指那棵长得郁郁葱葱的大枣树,哭得满脸都是血泪:“我想让她帮我把我的尸骨挖出来,随便葬在哪里都好,我不想在这里……” 阮绵抬眼看向那棵树。 大树茂密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鬼影模糊,楼上的夫妻只能依稀看到一团光影,看不清它的样子,更听不清它的声音,但此时都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鬼影趴伏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苦苦哀求:“求高人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打扰生人了……” 阮绵从乾坤袋里召出一个空的小玉瓶,并起两指一勾,地上还在哀求的鬼影就化成了烟雾被收进了玉瓶之中。 她封了瓶口,随手将瓶子揣进了衣兜里,摸了摸小公主的头,将他们送了回去。 这才上前一步抓住小黑的后脖子将它提在手里,单脚在地面上一点,飞身而起,想要从原路返回。 然而窗口的夫妻俩已经石化,呼吸功能才刚刚恢复不久,看到她上楼的方式已经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飞身上来,躲也忘了躲。 第128章 一个牢笼 窗口的位置就那么大,三人不可避免的撞成了一团。 玩过端午撞鸡蛋游戏的都知道,挺着不动的撞不过主动出击的。 于是阮绵毫发无损,陈家夫妻被撞飞,倒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 好在陈思和还记得护着老婆,及时用手垫在唐薇脑后,避免她把脑袋磕出包。 唐薇也下意识护着陈思和的腰,没在一瞬间把他撞出腰脱来。 阮绵放下猫,上前两步将两人一手一个提起来戳回地面:“抱歉。” 陈思和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唐薇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大师,那东西……” 阮绵掏出那个小瓶子晃了晃:“在这。” 唐薇看到近在眼前的瓶子,想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猛的后退了一大步,被陈思和扶了一把才站住脚。 陈思和还有些状况外:“这就……结束了么?” 阮绵本已经招呼着小黑准备撤了,闻言转头看他:“你还舍不得?” 陈思和飞速摆手:“不不不!我就是想问用不用再有个仪式什么的……” 阮绵又把那个瓶子揣回兜里:“不用,吓到唐薇的就是它,这是个地缚灵,离不开脚下的方寸之地,只能守着这个房子,它向唐薇哭诉是有求于她,暂时对她倒是没有太深的恶意。” 陈思和皱眉:“它没恶意?薇薇的身体都不好了。” 阮绵笑了笑:“身体太好了听不清它说话。” 唐薇:“……” 行,这个理由很合理。 小黑在阮绵的肩膀上蹲好,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凶戾模样【尊者,回家吧,甜虾饭。】 阮绵拍拍肩上的毛球:“这么晚了,步峥都睡了,明天你再去找他。” 小黑想想也是,有些失望的耷拉下脑袋。 阮绵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件事还没完,明天上午我会再来一趟,家里留个人,有点后续要处理。” 唐薇连忙道:“好的,我在家里等大师。” 两人千恩万谢的将阮绵送出门,回到卧室,看着对方贴一身黄符的样子不禁失笑。 时间太晚了,夫妻俩没再说话,也默契的没人提关灯的事,就这么亮着灯睡了。 阮绵开车回家,经过步峥家时发现他家主卧的灯还亮着。 小黑马上跳了起来:“他还没有睡!” 阮绵一脚刹车。 就在这时,步峥卧室的露台门被拉开,步峥修长的身形从门后出现。 他穿着他心爱的黑色丝绸睡衣走到外面,手扶着露台的栏杆,对着阮绵的车子挥了挥手。 阮绵:“……” 【一个普通人,整天熬夜也不怕猝死。】 想那陈思和陪老婆熬一个通宵,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了,这货天天熬,一张脸竟还干干净净,粉刺黑头黑眼圈通通都不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按喇叭,就闪了两下车灯表示看见他了,打开车窗将小黑丢了出去,重新启动车子回了自己家。 小黑快乐的奔向了它的甜虾饭……哦不,奔向了它的朋友。 阮绵回到家,鬼将们都回来了,燕阳羽有实体,自然是他来关店门。 但是他不会开车,也没有车,之前是阮绵开车带他回来,今天阮绵出去了,他只能自己跑回来。 好在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高难度的事,阮绵到家时他已经在鬼室里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 鬼室里的气氛很热闹,岑云生和舒阳在哈哈大笑,公主被季颜拉在腿上坐着,也在笑个不停。 阮绵一开门就听到了一片鸭子般的笑声。 “这是怎么了?” 众鬼见到她,纷纷站起身,在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才又各自坐好,岑云生递了一部手机给阮绵看,笑得眼睛都弯了。 阮绵低头一看,是燕阳羽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小视频,文案写着“xx路惊现古风长发夜跑小哥哥!嗖一下就过去了!” 画面抓拍的是燕阳羽一闪而逝的身影,拍摄者给配了背景音乐,还给弄了慢动作,还别说,那长发飞扬而起的样子还真挺好看。 作品发布时间不长,但评论已经有很多,大多都是以“这个身材我爱了”之类为主。 阮绵看了两遍视频,中肯评价:“拍的挺好。” 鬼室里爆出了新一轮笑声。 燕阳羽捂住额头。 他刚来的时候这帮家伙还很忌惮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怕他了,居然还敢嘲笑他。 阮绵把手机还给他:“过几天有空你去考个驾驶证,我给你买辆车。” 唉,养鬼太贵了,还得配车。 燕阳羽用他的面瘫脸笑了一声:“尊者忘了,我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去考驾驶证?” 阮绵这才想起,这位至今还是位黑户。 嗯,得想办法给他弄个户口,要不然以后走动都不方便。 这位爷明显没有再回墓里去的意向,那就不能一直当黑户,一旦被人发现他不但没有户口,连活气儿都没有,还不得摊上事儿? 说起墓,阮绵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你那个燕王墓好像被发现了。” 燕阳羽点点头:“意料之中的事。” 阮绵又掏出她的玉球在手心里来回的转着:“只是你那墓中机关处处都是必死局,如果他们从墓道进,只怕要折损一些人。” 燕阳羽又点头:“嗯,不过他们既然能找到墓,就应该能找到倒斗的开的口子,大概会直接从那里进去。” 阮绵看了他一眼:“你想阻止吗?” 燕阳羽身子斜倚在椅子上,冷冷的笑了一声:“阻止什么?一个牢笼而已,他们把那里炸了才好。” 阮绵想想也是:“他们大概会以为那是一座空墓,或是怀疑是之前那伙人盗走了尸骨。” 燕阳羽哼笑了一声:“当时我因为战功,在民间有些声望,我死在皇宫,他们想是怕引起民怨,才装模作样的修了燕王墓,塞了些充门面的陪葬品进去。 至于我的死因,他们大概也会说是我自己旧伤复发或是干脆战死的。 如果他们这样说,那这么一座寒酸的燕王墓是座障眼法的空墓的说法也说得过去。” 第129章 守法公民 阮绵点了点头,见他好像不太在意这件事,也就没有再多提。 倒是燕阳羽又笑了一声:“咱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古玩店被查了,彻底关张了。” 阮绵“嗯”了一声。 燕阳羽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阮绵嗤笑了一声:“就像步峥说的,那个老板是个劝不得的人,一定要把他收拾了才会老实。 上一次他收的那批东西害苦了多少人,而且像这样从他这里倒手的东西必不止这一批,有人想弄他是太平常的事情了。” 燕阳羽:“收这些盗墓所得的东西转卖是不被允许的,他能大摇大摆的做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人护着他,只是这一次,他的保护伞好像被人撕了。 按时间来看,下手的人估计就是与这一次的事有关的。” 阮绵:“嗯,上次我们看的那个名单,买主都不是普通人家,不知是哪家出手,又或者是大家都动手了。” 她没太关注这个,转而说起别的:“对了,以后我不在店中,你出门可以打车,不必用跑的。” 燕阳羽的思维还没跳跃过来,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还可以打车。 众鬼又笑出声来,鬼室里一片欢乐。 阮绵甩手将一件东西丢进桌案前的大盆里,又一挥手,火焰轰然燃起,里面的东西被火吞噬,公主的小手中出现了一对漂亮的小发卡。 她对着公主招招手,公主快乐又乖巧的靠过来。 阮绵将她转过去,手指灵活的帮她编了两条细细的四股发辫,将那两个发卡戴好,又将她转过来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走了。 小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它不但自己吃了,还打包了阮绵的份。 阮绵看着它叼着一个粉色的盒子回来,无语的叹了口气。 这个家伙,是真不拿步峥当外人啊。 小黑兴冲冲的跑回来,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步峥说大半夜的不好做费时间的东西,就用下午卤的牛肉给你做了卤肉饭,怕你觉得油腻还拌了小菜,尊者你快吃!】 阮绵打开吃了一口。 步峥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那肉用舌尖一抿就烂了,非常入味,肉汁浸到米饭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小黑见她爱吃,越发得意洋洋,活像那饭是它做的【步峥也给我盛了一些吃,我觉得好好吃!他是把你的口味摸明白了。】 阮绵抽空看了它一眼:“小猫咪不能吃这么咸的。” 小黑却是一昂头【那是普通猫不能吃,我可是猫妖,还怕点吃的?之前在野外,毒蛇我都生嚼了……】 它说着又感叹起来【现在可真好啊,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食物,吃东西就是为了不饿死罢了。】 阮绵点了点头。 她以前也不知道。 她前世未辟谷的时候太弱小,一个孤女,颠沛流离的,不饿死就不错了,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后来修为高了,也就辟谷了,再也没吃过东西。 来了这个异世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美食这么好吃,而且种类有那~么多,吃都吃不完,顿时觉得自己辟谷那些年亏了。 在阮家的时候有厉害的厨师,搬出来了又有个厨神当邻居,她想她是有这个口头福的。 吃完饭,一人一猫回了卧室里各自修炼,第二天上午又去了陈家。 唐薇果然在等着阮绵,阮绵没有进屋,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树下的一片漂亮小花园,对唐薇道:“这片地方下面有东西,你最好把它挖开看看。” 唐薇对她言听计从,直接打电话找来两个力工以改造小花园的名义将那个小花园刨了。 陈思和也匆匆赶了回来。 唐薇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这边不用你。” 陈思和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家里的事情没彻底解决,我怎么静得下心上班?” 工人挖了很久,一直没有动静。 唐薇看了看阮绵,却见阮绵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很稳的样子,便也就没有出声,让人继续挖。 过了一会儿,工人一声惊呼,将手中的工具都扔了。 唐薇看着挖开的土坑中露出的一截像是人的手骨的白骨,惊惧的瞪大了眼睛。 陈思和转向阮绵,沉着声音:“大师……这是……” 阮绵点了点头,表示就是昨晚那个冤鬼的尸骨。 唐薇手指颤抖:“那现在……要怎么办?” 阮绵看了他们一眼:“当然是报警了,我们要做守法公民。” 屏着呼吸等答案的夫妻俩:“……” 不过大师说的倒也对。 到了中午时分,陈家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但树下的尸骨被专业人员完整的起出时已经天黑了。 之所以起尸骨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是因为它被埋在树下太久,已经与大树的根部纠缠在一起,树根将尸骨牢牢的攀死在了里面,与其密不可分,这给警方的工作增加了非常大的难度。 为了完整的取出尸骨,不得不将树根锯断,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锯断树根取出尸骨时,大枣树一直在簌簌作响。 那是一具女尸,经检测,她的死亡时间超过了十年,已经完全白骨化,头骨上有裂纹,那应该是导致死者死亡的致命伤。 除此之外,臂骨、肋骨处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骨裂,都是死者在死亡之前所受的伤。 初步可以断定,死者并非自然死亡,而是他杀,而且死者在死亡之前遭遇过殴打。 现在死者只剩下白骨,内脏的肌肉组织都没有了,无法还原出当时的全部伤势,但不排除是残忍的虐杀。 唐薇看到完整的白骨露出来时吓得快要晕过去。 这不能怪她胆小,实在是当时白骨被大树的树根层层缠绕的画面实在是不太让普通人承受得住。 树的根须从骨头的各个孔洞钻出来、缠绕,紧紧的扒在上面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阮绵想的则是:怪不得它要求助,换谁被缠成这样也受不了。 也怪不得这冤鬼明明本事不大,却能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感觉,而且能藏得那样深。 它与树的纠缠如此深,已经无分彼此,甚至于树几乎成了它的延伸,在某些时候它就是树,树就是它。 第130章 不正规高人 它藏身于树中,以树的生机掩盖自身的鬼气,自然能隐于无形,换上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只要它躲起来,就无法发现它。 如果不是它急于求助,自己冒了出来,再过些年头,它或许就可以将这棵树化成一棵真正的“鬼树”,到时候,树就成了它的肢体,从而得到一些造化,变成让人头疼的存在。 其实它自己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它看来起志不在此,它急于脱离现状,想要得到解救,也或许,是还有些执念需要完成。 居民院子里挖出他杀十年的白骨来,警方自然重视,在场人员都被传唤去了警察局。 阮绵自然是会配合警方工作的,她的身份是唐薇的朋友,去她家里做客,恰好围观了这件事。 然后她在警局遇到了一个熟人。 上次男人村的事,她被宁城的警局授予了“热心市民”的锦旗,当时给她颁发锦旗的就是这位负责询问她的叫方洋的民警。 方洋对她的印象很深刻,毕竟她长得好看,气质也独特,很容易被人记住,这次看见她时很是愣了一会儿。 阮绵也记得这位年轻的民警,很是温和的打了声招呼。 笔录过程很顺利,毕竟这不怎么关她的事,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因为热心市民的事,方洋对她比对旁人还要客气些。 通过技术手段,死者的身份很快被查出,她叫孔怡萱,福利院出身,十一年前突然销声匿迹。 由于她没有家人,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她的失踪并未引起波澜,甚至没有人报案,谁知她竟是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被埋在了树下。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被挖了出来,还不知要继续被埋多久。 可能是永远。 时间过去太久了,破案工作很有难度,不过阮绵相信术业有专攻,这件事难不倒他们。 而且,她或许也能为警方提供一些线索。 当天晚上,阮绵将瓶子里的冤鬼倒了出来。 孔怡萱方一出来,就发现身边围了一圈……鬼。 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全部都在看着她。 孔怡萱:“……” 这个高人,好像不像什么正经高人啊,谁家好人养这老些鬼啊啊啊?!!! 这些大鬼身上的气势都很强,就连看起来最弱气的眼镜男都比外面的鬼强很多。 被这样一包围,她连逃跑的念头都兴不起,只能瑟瑟发抖的蹲在原地,看起来有些可怜。 阮绵坐在椅子上,淡声道:“好了,别都围着她。” 众鬼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舒阳好奇心重,坐好了还伸长脖子去看她,就是那脖子伸得有些过于长了。 方老六拍了他一把,他才慢吞吞的收回来。 孔怡萱弱弱的抬头看向阮绵,小小声道谢:“谢谢高人,我的尸骨被挖出来了……” 阮绵点了点头:“你想找人求助,不只是想逃离那棵树,还是想脱困替自己报仇吧?” 孔怡萱的眸子里迸射出点点恨意:“是,我被困住,离不开那一小片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我,再等些年,他只怕就要在享够荣华富贵后寿终正寝了,我怎么能甘心!” 阮绵看了看她伤痕累累的身体:“说说吧,你怎么死的,仇人是谁?” 孔怡萱愣愣的看着阮绵:“高人会帮我吗?” 阮绵只是懒懒的坐着:“你遇见我,就是你我的缘法,我且听听,说细致些。” 孔怡萱很识时务,她索性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开口:“我叫孔怡萱,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在那里长大,当时院里有一个同龄的男孩跟我关系很好,从小到大,互相扶持。 我们一直都没有人领养,直到成年离开了福利院。 我们一路走来,感情很深厚,他对我表白,我答应了。 之前埋我的地方,当时还没有被开发建别墅,是一片平房,因为不是市中心,房租很便宜,我们租了那个带枣树的房子,在一起生活。 我们俩学历都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生活能维持,但质量不高,至少我们买不起属于自己的房子。 他一直想要多赚些钱,他说想要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在那里举行一场看得过去的婚礼,然后一起生活,他说以我们的生活现况,他不敢娶我。 他那时对我很好,处处关心呵护,我并不在意什么婚礼,也不需要什么大房子,只想和他一起相伴相守,哪怕生活一直困苦,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他说不行,他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可是以我们当时的情况,一辈子也买不起自己的窝。 他对这件事逐渐魔怔了,辞了当时的工作,不知跟什么人做生意,消失了几天后拿回了一大笔钱。 他很高兴,我当时也很高兴,但当我问他是什么生意时,他却不肯说。 我信任他,他不想说,我就也没有再问。 后来他就变得很忙碌,经常那样子‘消失’几天,然后拿一笔钱回来。 他攒了钱,说要买房子,还给我买了很多衣服、首饰,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跟我说房子钱快要攒够了,我们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家了。 可是我却越来越不安,他一直不肯告诉我他在做什么,我问得多了,他甚至还会对我发脾气。 从小到大,他太少向我发脾气,我很不适应,又觉得委屈,就对他说,如果他不告诉我,就不要在一起了。 他犹豫了很久,却终究没有告诉我,只说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让我辞了工作跟着他享福就行了。 我们没有钱的时候,明明感情那样好,可是有了钱,却一直争吵不断,我累了,有心想跟他分手,可是从小到大的感情,他不止是我的男朋友,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法割舍。” 第131章 孤独的王爷 说到这里,孔怡萱停顿了下来,双手捂着脸,似哭似笑,缓过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后来我就想办法跟踪了他,看到了跟他‘做生意’的人,可是我很快就被发现了。 那些人很生气,他们抓住了我,一个刀疤脸说要打死我,是他拦着,说他会处理。 但他显然没有什么地位,也连带着被打了一顿,但他们最后没有打死我,还把我交给了他。 他把我带了回去,关在了我们租的房子里,还去我打工的店里辞了我的工作,每天给我送些吃的,任凭我怎么怒骂哀求,他都不肯放我出去。 他似乎过得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变得很暴躁,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模样。 过了一段时间,他对我越来越不耐烦,有时候甚至会打我。 他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脸上还有伤,他抓着我的衣服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对他的事不管不问,乖乖的被他养着,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局面。 他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什么我不仅不理解他的苦心,还要去破坏他的事业。 呵,他的什么事业?害人的事业吗? 我活了一辈子,后悔过很多事,唯独这件事绝不后悔,只恨我能力不足,但凡我有能力,我就一锅端了它,也算是挽救他不要走上歪路! 他说了很多,说得激动了就动手打我,我气急了,也拼命去打他。 他嘴里说着我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保,只要我死了,他的处境就会好起来,他的‘胜哥’就会再次带他去‘走活儿’,他不想保我了之类的话。 然后,他拿了我之前养花用的小花盆砸在了我的头上。”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满脸都是血泪,神情尽是悲哀:“那个小花盆还是我俩一起去买的。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不久,我说我们的房子里没有植物看起来没有生气,他就陪我去买花,我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花盆,他就一并给我买了。 我用那个花盆养了一盆月季花,开花的时候我们俩乐得手舞足蹈……后来我们经常吵架,我没有心力去打理花,它就枯死了,我不舍得扔了那个花盆,一直在家里放着,没想到最后他会选择用它来砸死我。 我死了之后,他在我的尸体边上坐了很久,然后动手把屋子里的痕迹都收拾了,才把我拖到院子里,在树下挖了个很深的大坑,将我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的时候,天都亮了,他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挖坑的工具是提前准备好的,他不是一时冲动,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就是打算好了的。 我恨他,我恨他啊!他最初想要赚钱,是因为想娶我、想给我更好的生活,可是后来他变了,他为了赚钱、为了能继续去‘走活儿’,杀了我…… 他为什么变了……他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的,连一句重话都不肯对我说,我明明也已经说过不怕跟着他吃苦,他为什么…… 他好狠啊,那一下是用尽了全力的,他甚至没有犹豫……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样狠……” 阮绵淡淡道:“你肋骨骨折,臂骨骨裂,这还只是骨头上的伤,他打你的,可不止最后那一下。” 孔怡萱的哭声一顿,慢慢的抬起头来,满是血泪的脸、扭曲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阮绵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在他第一次动手打你的时候,他就已经跨出了你们感情的那个圈,只有你一个人还被困在圈内走不出来,觉得对他不能割舍。” 王玥轻轻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秀发,声音温温柔柔的:“他或许真的爱过你,最初说想要赚钱娶你的时候也是真心的,他能说得那么真诚,让你深信不疑,就是因为当时连他自己也是那么相信的。 可是你要知道,人心,是会变的,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就是人的感情。 他其实早就已经变了,只是你不想相信而已,你太相信你们从小到大的感情基础,但是你要明白,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女人在想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时候,男人永远在权衡利弊。 他们的嘴和心没连在一条道上,才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女人会去想从前,他们却只会想以后,你啊,高估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孔怡萱愣了一会儿,突然伏在地上放声大哭,那嚎哭声听得人心里发酸。 舒阳拧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对王玥道:“你何必说得这么直白,你看她哭得。” 王玥扫了他一眼,声音依然很温柔:“只有够疼才能够清醒,免得她人死了,心还不死,她还能问为什么,就是心没死透,嘴上说得狠,心中却总存着一分侥幸,盼着人家有苦衷。” 舒阳缓缓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够狠。” 燕阳羽的眉头锁得紧紧的,脸上竟有了几分凶光。 阮绵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看不惯?” 燕阳羽抬头看她,满面深沉:“我在想,万一郡主转生后还记得我们的过往,却一直不见我去寻她,会不会也在心里认为我是一个负心汉?” 阮绵默默的转回头来,深恨自己多嘴一问。 呸!恋爱脑,狗都不吃。 燕阳羽见尊者不理他,认为尊者一个单身狗不了解这些事也正常,于是目光在鬼室里从头到尾的扫视了一圈,却惊恐的发现,满屋子都是单身狗。 已知的唯二两个谈过恋爱的,一个惨遭背叛,一个恋爱失败伏地痛哭,不具备参考价值。 啊这…… 王爷深深的叹了口气,一种浓浓的孤独感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 因为气球的事,公主对他亲近了许多,见他不开心,便侧过身子询问:“燕叔有事苦恼吗?公主可以帮你的。” 燕阳羽看着这个未成年幼童,再次叹气,单手拍了拍她的头:“你不懂……” 她还小,她不懂,可惜她没有长大懂得这些的机会。 他想到这些,不由得再次摸了摸公主的头发。 待他寻到郡主,问过郡主的意思,或许可以收这个鬼娃做义女,那样算不算他和郡主有后了呢? 他的郡主一定不会嫌弃公主是鬼娃,她是最好最善良的女子。 第132章 她的命好苦啊 季颜看着各怀心思的一屋子活人死人,几不可闻的发表意见:“既然坏了不能要了,弄死不就得了,哭什么哭。” 吴天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觉得季颜说得对,他当时就是那么干的,现在无仇一身轻,啥也不惦记,挺好的。 方老六抱着他的片儿刀,一脸迷茫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岑云生…… 他认为这种事他一个武夫实在插不上嘴,正在偷偷跟小黑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 * 当天晚上,宁城警局局长再次在梦中看到了熟悉的开场: 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的中长发女子哭哭啼啼的从大雾中向他走来,哀哀切切的柔弱模样让见者生怜。 然而局长已经心如止水、神情麻木:“你根本就不是于露,说吧,你又要干什么?” 舒阳一愣,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从身后拽出另一个女鬼,哀声道:“我的妹妹……她的命好苦啊~” 女鬼身形瘦弱,满身伤痕,何止一个“惨”字能描述。 她听到“命苦”两个字,顿时悲从中来,痛哭不能自抑。 于是两鬼开启了左右双声道模式。 局长再度头痛欲裂。 第二天起床时,局长双目无神,眼袋几乎快要拖到脚面,一到单位就招呼了个人过来:“去,负责孔怡萱案子的是谁,让他来见我。” 这个案子的进展快得如有神助,很快就锁定了凶手李子昂,在李子昂尚未有所反应的时候火速将其抓获。 警方顺着他这条线向下一查,竟查出了一个地下贩毒团伙。 那个外号叫“阿胜”的带头人在警方这里其实是挂过号的,只是一直抓不到直接证据,不想这次无心插柳,竟从李子昂这里破开了口子。 李子昂的行踪被查到的时候,孔怡萱就已经按捺不住,但听到他对于破获“胜哥”团伙的作用,她硬是忍了下来,一直等在暗处伺机而动。 李子昂落网,胜哥自然有所警惕,然而警方对他一早就是“只欠东风”的状态,现在“东风”一到,怎么可能给他反应的时间。 实施抓捕的那天过程很惊险。 据自己人冒险传出的消息,胜哥在去机场的路上被成功堵到,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串小弟的车队保驾护航。 这伙人凶悍得很,那时天色已经暗了,这帮亡命之徒竟在路上左冲右撞,试图硬闯出一条路来。 他们完全不怕撞到来往的车辆引起伤亡,行事没有顾忌,可是警方不能不顾忌,从接到消息安排部署到封闭道路都需要时间,他们不能等,道路上的车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清空。 胜哥坐的车被护在中间,双方僵持了很远。 突然之间,胜哥那辆车的司机看到一张放大的鬼脸贴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就在他的正前方。 一整块玻璃,除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剩下的地方全都被头发铺满。 那头发仿佛有生命一般,还在迅速攀爬,眨眼之间侧边玻璃、后视镜什么的全都爬满了头发! 司机是胜哥的手下人,还是个玩地下赛车的选手,跟警察飙车对撞他不怕,可是跟女鬼隔着一张玻璃脸贴脸的经验他却是一点都没有。 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那种仿佛被攥紧了心脏的恐惧。 在那一瞬间,他心胆俱裂。 一声惊恐的惨叫还未出口,手背上就覆上了一层冰凉的触感,好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死人手摸到了他的手上,握着他的手,连带着方向盘一起,猛然向左侧一转! 他张大了嘴,却无法得到正常的呼吸,眼珠子向手的方向一转,看到的却不是死人手,而是头发…… 好多的头发,缠在他的方向盘上,连带着将他的手也缠在其中,左右使力的乱扭。 他这里的变故是在一瞬间,别的车完全没有防备。 能给胜哥开车,他的车技自然是最好也最让人放心的。 所以在那辆被车队护在中间的车子在突然之间开始无规律的画龙时,别的车一时间都懵了。 那车仿佛喝醉了一般,左一下右一下的完全没有章法,几个呼吸之间,就将自己人的车子撞翻了好几辆,队形完全被破坏掉了。 怒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胜哥自然也是气急,不知道司机突然之间发了什么疯,电光火石之间,胜哥连这小子是警方卧底这种可能性都想到了。 然而还未等到他对司机发难,他就知道自己错怪司机了。 头发,铺天盖地的头发,甚至已经爬到了他大腿上的头发…… 这还不止,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女人,犹如初春河水般刺骨的寒气从她那边透过来,冻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女人身子不动,脑袋缓缓转了过来,被水泡得灰白的眼珠仿佛有些发涩,生了锈般一点点的转动,青灰的唇角缓缓拉开一个笑意:“玩毒的?我来陪你玩……” 这胜哥也是个狠人,变故徒生,他心中虽怕,但却不会被吓得失了理智,反倒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然而这时司机已经被头发缠在了驾驶位上,整张脸都缠满了头发陷入幸福的昏迷,车子的控制权也被头发占领了。 就在胜哥出拳的一瞬,车子猛然一个漂移大甩,他整个屁股都离开了座位,再加上他自己那一拳的冲劲,导致他整个人都被甩进了身边女人的怀里。 不料还不等他跳脚,刚才还在诡笑的女人已经瞬间变了脸,她怒声尖啸:“男人!滚!老娘最tm讨厌男人!” 下一瞬,一个带着水汽的冰冷大巴掌扇了过来,用力之大,胜哥整个人都被扇得飞了起来,在后座上有限的空间中腾空了一瞬,“砰”的一声巨响平拍在了车玻璃上。 车玻璃上瞬间绽放开了一朵放射状的鼻血花。 第133章 跟我走吧 这可不是活着的女孩子的纤纤玉手,一掌下去,胜哥感觉自己半张脸都要碎了,头脑嗡鸣,口鼻流血,手脚都软了。 中间的车子失了控,疯狂撞击自己人的车,这种场面警察也是头一次见,一时竟有些难以应对。 只见中间的车子在又一次高难度跳跃后,一个猛拐,“砰”的一声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停了下来,车前盖子都翻了。 刑警冲上前将胜哥从车里薅出来时,胜哥已经陷入半昏迷,全身软得跟面条一样,一脸的血,毫无反抗之力,比抓那些喽啰还要省力些。 方洋也是抓捕行动中的一员,这种如有神助的破案、抓捕过程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单膝压跪在一个嫌犯背上,扭着对方的手臂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个人影。 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路边绿化大树上,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树梢上静静的看着这边,身上烟灰色的半长外衫被高处的夜风吹得猎猎飞舞。 在方洋愣神的瞬间,那人足尖一点,整个人轻盈腾空,如同一只飞鸟一般隐入了夜色中。 方洋的手下意识的抓紧。 在他抬头时,他感觉得到树上那人与他有过一瞬间的对视,只一瞬间,他的头皮都麻了。 身下的人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刚才用力太大了,差点将手下的人胳膊掰脱臼。 一个同事跑过来,帮他将人铐住,拍了他一下:“干啥呢你?这时候可不敢走神啊。” 方洋愣愣的点了点头,继续投入工作中。 胜哥落网,是宁城警方缉毒工作的一项重大突破,意义重大,同时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李子昂没用了。 李子昂坐在格子单间里,垂着头,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 就这是双手,亲手砸死了他的未婚妻。 那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孩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他本以为他的一生都会有她的身影陪伴,可是世事无常…… 这十年来,他很少去回想那天晚上的事、很少去回想当时的心情,只是闷头向前走,他只能向前走。 后悔吗?其实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如果孔怡萱不死,他没有后来的荣华富贵,没有逍遥的这十年。 这十年他真的过得逍遥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那一下砸断了他对女人的所有念想,也砸断了他对未来的展望。 因为他原来所展望的未来中,是有孔怡萱的。 他在他们组织中有个外号叫“和尚”,因为他不近女色,素得像个和尚。 可是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不近女色,根本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亲手砸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再看其他女人,又如何爱得起来? 他如愿买了新房子,属于他的,大房子。 可是本来期盼的婚礼没有了,本应该与他一起住进大房子里的女人也没有了。 他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突然就对曾经渴望已久的大房子失去了原有的热情。 没有的时候他那么渴望,等到真有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一个住处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他其实是恨孔怡萱的,如果她不多事,他们一定可以很幸福。 他有钱,有大房子,有心爱的漂亮老婆,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他可以对她很好,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待在家里享福…… 不过没有老婆也没关系,他依然有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他少年时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只是这种快乐太短了,在知道那棵枣树下的尸骨被挖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供出胜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如果不是胜哥,他不会对孔怡萱狠下杀手,是胜哥逼着他杀了他此生最重要的女人,他对胜哥并不是没有怨恨的。 反正他已经完了,那不如大家一起完蛋。 他只是遗憾,他的风光太短暂了。 突然之间,一阵幽凉的风吹来,他的手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 这个触感,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间感受过的。 他猛然一抬头,看到了孔怡萱那张明媚漂亮的脸。 她还是从前的模样,神色温柔,看着他的眼中充满爱意,她在轻声的唤:“子昂哥。” 李子昂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在刹那间忘记了她的出现有多么不合理,心中被惊喜充满:“萱萱?” 孔怡萱笑着点点头,另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侧脸:“子昂哥,我好想你。” 李子昂微张着嘴,眼中慢慢蓄起了泪光,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孔怡萱还是笑着:“你想我吗?” 李子昂动了动唇:“想,我想你。” 孔怡萱笑得更加明媚动人:“那真是太好了,既然你也想我,那就跟我走吧,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李子昂愣住了。 永远在一起。 萱萱被他亲手埋在了那棵枣树下,他们哪里还能在一起? 他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女人,神情逐渐变得惊恐。 孔怡萱还在笑着,低声诱哄:“好不好?你当初说过的,你会永远对我好、永远保护我、永远和我在一起,你忘了吗?” 李子昂猛然甩开孔怡萱的手,四肢并用的逃到了墙角,尽量远的与孔怡萱拉开了距离,嗓子有些破音:“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滚!滚啊!” 孔怡萱并没有追过去,她站在原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掌,又看了看对自己恶语相向的男人,眼中缓缓落下一滴血泪来:“子昂哥,我对你真的好失望啊。” 她慢慢的向前平移了一步,温柔美丽的脸逐渐变化,脸色变得青灰,额角一个破洞正在汩汩流着血,眼球充血,破破烂烂的脸很快就被大滴落下的血泪占满。 她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刚才还雪白柔软的手干硬得像老树枝。 李子昂瞳孔放大,身子紧紧的贴着墙,整个人都恨不得钻进墙里去,颤着声大声道:“是你自己多事!不但害死了你自己,还害了我!你来找我做什么!滚啊!” 第134章 我知道 孔怡萱歪了歪头,眼中流着血泪,嘴角却浮起笑的弧度:“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管你是怎么想,你自己做出的承诺,总是要做到的……” 她缓缓抬起枯枝般的手,向着李子昂伸去:“跟我走吧,子昂哥……十年了,你该享够了福了,走吧……走吧……” 李子昂想跑,却被她掐住了脖子,惊恐万状四肢并用的挣扎起来。 他是真的怕了,眼泪鼻涕一起飚了出来,却怎么也挣不开她枯瘦的手,被这只手抓着,他好像被一根老树藤缠住了一般,无力撼动。 孔怡萱看着他涕泗横流的丑态,带着一脸的血泪笑了起来,她大笑着,手指缓缓收力:“子昂哥!走吧!跟我走吧!你答应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啊?!哈哈哈哈哈……” 李子昂眼球突出,无力的抓挠着她的手,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萱萱……我错……了……放……放过我……好……不好……” 孔怡萱手下一顿,微微收了些力。 李子昂一见,忙连声哀求:“萱萱,你是爱我的是吗?你爱我,怎么忍心让我死呢萱萱,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的事被翻了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判,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难道真的忍心亲手杀了我吗萱萱……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孔怡萱咧开嘴,笑得眼泪飞溅:“我等不了,我等不了了子昂哥,我等不到法律让你付出代价的那一天,一命还一命,你还多得了十年,不亏了,人不能太贪心了啊,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说着、笑着,手上猛然施力,李子昂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的蹬着腿,两眼瞪着孔怡萱的脸,嘴巴张着同,似是还有话要说。 可惜孔怡萱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不知何时,孔怡萱的身后现出了一个清秀的女孩身影,她阴森的笑着,低低的道:“喜欢时叫人家小萱萱,不喜欢了,就说人家是什么东西,还让人家滚,男人中的好东西太少了……” 她轻轻捋了捋孔怡萱的头发,缓缓拿开了她掐着李子昂脖子的手,轻声道:“你的运气不太好,没有遇到好的,不过没关系,来生,你擦亮眼睛吧。” 孔怡萱从李子昂的尸上移开目光,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神情却是空白的:“玥姐……我报了仇,怎么不开心呢……” 王玥温声道:“不要怕,报了仇就是好事。尊者说了,会为你开往生阵,你重入轮回路,来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缕灰烟自李子易的身上浮起,凝成了李子昂的样子,只不过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孔怡萱的目光一厉,然而还不待她动作,一条铁链便从虚空中飞来,如灵蛇一般捆住了懵懂的新鬼,将它拖向了远方。 孔怡萱看到勾魂索吓了一跳,猛然向远处退去,唯恐勾魂使发现自己这个孤魂野鬼。 然而下一瞬,铁链已经向她飞来。 她惊恐万状,发出不甘的尖叫。 王玥连忙上前将孔怡萱扑倒在一边,一转头,果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黑衣无常。 无常刚才那一下并未出全力,一击未中也没再出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明显是认出了王玥。 王玥壮着胆子道:“无常手下留情,这个不是新鬼,我家尊者说了,她会亲自送她走……” 无常向她轻点了下头,拉着铁链向远处走去。 王玥松了口气,暗念了一声:“尊者不在就这么高冷……” 接着又高声喊道:“尊者就在外面,大门口不远处!” 无常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脚下拐了个弯,向着正门的方向走去。 王玥低笑了一声。 孔怡萱惊魂未定,看着无常的背影,小小声道:“无常……竟肯给你家尊者面子么?” 王玥傲然一笑:“自然,我家尊者无所不能!” 看到孔怡萱感激又崇拜的目光,她更得意了,不过她并没有将这种得意浮于表面,反而特地表现出云淡风轻来:“这还都是小事,尊者的本事不是我们能揣度的,走吧。” 孔怡萱连刚才的伤感都忘了,愣愣的跟着她走。 无常走到外面,果然看到了负手而立的阮绵。 阮绵看到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新鬼,轻轻笑了笑:“又见面了,这趟活儿又是无常来跑?” 无常也笑了:“是啊。” 见阮绵看了他的身后,又温声开口:“我在里面遇见了你手下的小朋友,她说你对那个冤鬼另有安排。” 阮绵点了点头:“是,多谢无常成全。” 无常又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黑发轻扬,眸光透过面具柔和的落到阮绵的脸上:“你我并肩作战多次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阮绵又笑了一声:“行,你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但见是你,也就不担心了,想着你应是会给我几分薄面。” 无常似是有些高兴:“那是当然,龙云尊者的面子是要给的。” 阮绵挑了挑眉梢:“无常知道我的道号?” 一时得意忘形的无常一顿,脚落在地面上搓了搓:“啊,是,我听到过,巧合。” 阮绵没说话,唇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他。 无常的身子无意识的身后仰了一下,又道:“宁城出现了灵根修者,城隍是有查的,你报过道号,我们那里有记。” 阮绵又笑了:“道号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无常何必紧张?” 无常没有作声,伸手想要摸摸鼻子,指尖却摸到了冰冷的面具,他轻叹了一声:“私下窥探,不是君子所为,你不要生气。” 阮绵还是看着他:“无常知道我的道号,又知我是阮家人,难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无常沉默了一会儿,轻扬了下手中的锁链:“阮家大小姐的魂,是我亲自送走的。” 阮绵一愣,顿了一下才又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 无常点了下头,微微抬了下手示意她向前走:“我知道。” 阮绵顺着他的示意,与他并肩向来路走:“你知道阮家真正的小姐已经寿终,我还在一直在你面前活跃,你却不管?” 第135章 专属寻踪令 无常侧头看了阮绵一眼,又转回头去:“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多少能看出些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况且你又并非恶意侵占夺舍,我又何必去管。” 他又看了阮绵一眼:“你生气了吗?” 阮绵回想从前几次与无常的见面,是真的笑了:“初次见面,你明知我身份有异,我用雷光符炸你,你也没有生气。无常如此雅量,我若气量太小,岂敢与你做朋友?” 无常轻轻的笑出声来:“雅量不敢当。你那一下,把我都炸冒烟了,幸亏你当时灵力不足,要不然我就要变成真正的黑脸无常了。” 阮绵忍不住笑:“我那时以为你是那邱泽找来的帮手。 当时我知道邱泽身后有个邪师在帮他,只是还没打过照面,看到了你,还在想他的后台竟如此强硬。” 无常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再次低笑出声:“我只是发现有大鬼出世,想着就近看一眼,无论收与不收,至少要心中有数。 云生我之前也见过,一直在一小片地方徘徊,这种一般都是有执念的不怎么惹事,我一直没管过他,那日他却如有神助,修为暴涨,神智也完全清醒了,我一试探,他说他有主人。” 阮绵偏头看了看他:“你一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没管,那天是怕他被别有用心的人收服,利用他作恶吗?” 无常点头:“主要是我迎面就看到他正试图薅活人生魂,难免有些不好的联想,我本想着把他抓住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受人挟制,结果他又招来了你。” 阮绵:“你当时没出全力,还是试探居多吧?” 无常:“嗯,主要是想看看他的状态,还有能不能自主。” 阮绵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对他很宽容。” 无常随之停下,目光却有些发怔。 宽容吗?可能是有些吧。 在面对岑云生时,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感觉有些许亲近,哪怕看到他疑似在干坏事,第一反应也是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好像在心底里相信他的为人一样。 虽然这种相信是没有来由也没有道理的。 隔着面具,阮绵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也能感觉到他似是有些出神,于是又回身继续向前走,状似无意的说:“上次在墓中,你与云生配合得很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从前认识呢。” 提到那天,无常又愣了一下才回:“那天我也是无意识的喊了他一声,没想到他真的肯配合我。” 阮绵点点头:“或许你们前世真有什么渊缘呢。” 无常轻叹了一声:“这世间缘分奇妙,谁知道呢。” 他看到岑云生,虽然似曾相识之感,却又下意识的心里发堵,或许是真的有什么渊缘,只是这种感觉无法言说。 他没有多说这件事,转头看了看一直被扯在后面放风筝一样的新魂,问起另一件事:“那个冤鬼,你是想收到手下,还是打算亲自开往生阵,为她来生求些福祉?” 阮绵:“开往生阵吧,她这一世活得苦,忘记这些,重新开始会好些。” 她也看了一眼被无常拽在手里浑浑噩噩的新魂:“主要是,我不想让他们一道走,恶心了人家不说,万一来生再遇见,又是孽缘。” 无常再次笑了笑,轻晃了下手里的锁链:“你多虑了,像这样的,多半是要入畜生道,他们来生再遇见,也许是食客与盘中餐的关系。” 阮绵被他逗笑:“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无常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机会,无常可以白天以活人身份来寻我。我的家和店你想必都知道。” 无常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往生阵不好开,耗你心血,再有这种事你可以找我,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行些方便。” 阮绵感念他的心意,声音都温和了不少:“你是无常,公职在身,有你的规矩要遵守,很多时候反倒不如外人来得自由,往生阵我不常用,不必担心。” 无常点了点头,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递给她:“以后如果有麻烦,可以用这个找我,只要可以,我都会来。” 阮绵接过令牌:“寻踪令?” 无常“嗯”了一声:“城隍发的,用于联络。” 他又补充:“只有晚上的时候能用。” 阮绵又笑了,难道她还能在白天召唤无常吗:“知道了。你把这个给我没关系吗?” 这玩意儿是公家的吧? 无常却丝毫没有公物私用的心虚:“当然没关系,我们都有自己专属的寻踪令,可以互相联络,这个是我找城隍特制的,只能与我单独联系,不能召唤其他人。” 阮绵眨巴了下眼睛:“专门为我制的?” 无常点头:“我们到如今也算打过不少交道了,可每次见面全靠缘分,我想着有个能联系得上的方法更方便一些。” 阮绵哭笑不得:“城隍爷竟也同意?” 无常理所当然:“为什么不同意?这个只能找我,又不会影响其他人。” 阮绵:“……” 好好好,你的道理就是道理,过了明路的东西,倒确实可以用。 看来他在城隍那里还挺有面子。 看着阮绵将寻踪令收好了,心情不错的无常牵着新魂飘然远去。 阮绵到家的时候,王玥已经带着孔怡萱回来了。 孔怡萱还在哭,嘤嘤嘤的好不可怜。 不过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只是纯粹的在宣泄情绪,并不像之前那样愤怒委屈怨气冲天。 阮绵头疼的看着她。 这货的血泪都哭不干的吗?一直哭一直哭,她真是个战士啊。 燕阳羽也在看着孔怡萱,因面部肌肉不够灵活而无法做出丰富表情的他努力将两条眉毛皱在一起。 见阮绵坐下,他忧心忡忡的凑近阮绵:“尊者,你说如果郡主久等我不至,会不会以为我已经变了心肝,然后也这样哭?” 阮绵:“……” 她斜眼看向神色认真的燕阳羽:“不会,她不记得你。” 燕阳羽一愣,马上又问:“你知道她不记得我?你跟她是不是很熟?” 阮绵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肯带你去见她,而是她现在很忙,我们冒然找去不合适,也影响她的状态。” 第136章 深感疲惫 于又菱忙是真的,她是《凤云台》的女主,《凤云台》主打的是双雄并立,女主的戏份自然又多又重,丝毫不比男主轻松,听说现在拍摄场地已经转到外地了,主打一个实景拍摄。 人家忙得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接见前世情人?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是人都会装,何况是一个在棺材里躺了上千年的老鬼? 知人知面不知心,阮绵需要将人留在身边多些日子,观察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带他去见于又菱。 毕竟燕阳羽不同于旁人,他的杀伤力太大,于又菱只是个脆皮的普通人,在燕阳羽面前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一旦燕阳羽所言有虚,哪怕是半真半假,她冒然将人领过去,对于于又菱来说一定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现在没见面,她还能控制局面,一旦双方见了面,燕阳羽就未必能有这么好说话了。 万一他根本不是他口中郡主的丈夫,而只是一个狂热的爱慕者什么的,他俩并不是两情相悦,这位燕王再给人家来一个囚禁强制爱啥的,于又菱只怕一个回合就得交待。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面对这种重型武器,还是慎重些的好。 这么长时间了,燕阳羽终于听到了一些心上人的信息,顿时精神起来:“没关系的,我不会影响她,等她有时间了再说。” 这个燕阳羽是出了那个墓就彻底放下王爷的包袱了是吗? 他哪里有个王爷的样子?! 不但是恋爱脑,还是个升级版的舔狗! 以这家伙目前的状况来看,强制爱什么的可能是有些高看他了。 阮绵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耳朵里充斥着“嘤嘤嘤”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身边还有个不断想打探心上人消息的烦人精,不由深感疲惫。 王玥在安慰孔怡萱,舒阳在一边帮倒忙,水鬼季颜蹲在墙角给公主扎头发,不断滴水的手把公主头发都弄湿了,方老六在“呼呼哈嘿”的练他的片儿刀刀法,吴天华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算什么账。 身为老大的岑云生在维持不存在的秩序:“我说孔姑娘,你能别哭了么?咱家地面都能游泳了……” “舒阳你起开,我不是说你不是女孩子,但女孩子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方老六你小点声儿……老六!你砍到我了!” 方老六在挥刀的时候不小心一刀砍在了岑云生的脖子上,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收了刀就要跑,然而他哪里能从岑云生的手里逃脱,被一把抓回来按在墙角一顿扁踹。 舒阳笑得脑瓜子都滚地上了,他一边找头一边道歉:“抱歉抱歉,我跳楼的时候摔断了脖子,导致脑袋不太结实……” 王玥坐在地上插嘴:“怎么会摔断脖子?” 舒阳叹气:“我运气不好呗,掉下去的地方有个台阶,脖子‘咔’的一下正好卡在台阶上,就断掉了。” 王玥点了点头:“那我的绝技‘飞头术’应该你来用,一定比我用更得心应手。” 刚挨了顿揍的方老六抱着他的片儿刀蹲过来:“那不行,他要是学你飞头,飞着飞着假发掉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舒阳“嗷”的一声暴起,扑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他甚至还把方老六的护腰扯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方老六顾不得落在背上的拳头,急忙去搂肠子:“我说你这个死鬼怎么这样子?我说的都是实话!” 舒阳抡起拳头猛砸:“我让你说实话!我让你说实话!” 孔怡萱都没心情哭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乱糟糟的周围。 阮绵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屋子的群魔乱舞,再次叹气,深感疲惫。 小黑从外面回来,毛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尊者,步峥又离魂儿了,生魂不见了。】 阮绵再次头疼:“大半夜的,你又跑去人家家里蹭饭?” 小黑狡辩【我没有!我就是看看他睡没睡!年轻人总是熬夜会掉头发的! 年轻不知头发好,老来秃头空寂寥! 等他掉成地中海就知道痛心疾首了!】 阮绵无奈的轻拍了下它的头,扭头唤岑云生:“你今晚巡视,有没有看到步峥的生魂跑到哪里去了?” 正试图拉架的岑云生闻言转过头来:“没有啊,我没有看到他的生魂。” 他两步走过来,有些着急:“他的生魂又离体了吗?” 阮绵点了点头。 小黑纳闷【他有尊者亲手雕刻的镇魂玉,不应该再离魂了啊,难道他那弟弟还追到这里来把他玉佩抢走了不成?】 岑云生向外走去:“我出去找找。” 他嘴里说着话,鬼影已经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岑云生才回来,满脸写着无奈:“找到了,在小区外面转悠呢,被我带回来了。 这个人,一眼没看到就乱跑,要是跑远了被什么人拘了去当阴兵可怎么办?” 其他几鬼悄悄点头,被人拘去当阴兵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阮绵安抚他:“他是生魂,不是游魂,又身负功德金光,一般情况下没人敢这样做。” 岑云生还是忧心:“万一有二般情况呢?” 阮绵看了他一眼:“去抢回来就是了,他的肉身在我们手里,还怕寻不到魂?” 岑云生恍然大悟:“对哦,我可以去救他!”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像个大反派一样“灭哈哈”的笑了起来:“席骞啊席骞,你也有今天!让你总说我莽撞不长脑子,现在还不是要眼巴巴的等着爷去救你?!” 他那一脸的小人得志,好像已经将陷入坏人手中的席骞救回来了一样。 阮绵已经懒得理他了。 倒是小黑还在担忧【以后巡视还是要更细致一些,万一他生魂离体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有个闪失可就全完了。】 这倒是真的。 生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真的了账了。 第137章 又出现了 阮绵坐在椅子上,想着步峥的人缘还挺好的。 岑云生就算了,小黑是被他的真诚与美食诱惑,对他那叫一个关怀倍至,就连这几次方莹雪打电话都在有意无意的打听步峥的情况。 嗯……阮承玉也问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家人心地真的都挺好的,对步家大郎这个倒霉孩子倒比他自己的亲父母还要上心些。 从步峥搬到这里开始,步家人没有一个露面的,好像默认他脱离了步家一样。 哪像她,搬家之前方莹雪就来看过房子,还是阮绵再三说过啥也不要添,才勉强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钱包。 阮绵一个人住这边,阮家从来没有断过联系,隔三差五的电话、动不动就接回去吃饭都不提了,方莹雪偶尔还会跑来看一眼。 比较好的是她不搞突然袭击那一套,每次来都会提前问阮绵有没有时间、方便不方便。 每次来了,就要从生活啊饮食啊各个方面细细的问,那一脸的不放心啊,活像她在外面吃糠咽菜一样。 回回见面都说她瘦了,阮绵害怕她的眼泪攻势不敢当面反驳,只能在心里暗暗的琢磨着,要是按方女士这个说法,她现在应该已经瘦没了。 阮承玉……算了不说他了,前几天他刚送来一对粉水晶发卡及同款项链,说是两个妹妹都有,梳公主头用,特别好看。 她不知道阮杉月怎么看,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梳公主头。 方女士知道步峥住在隔壁,还细细问过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有他们的邻里关系等等,简直是操碎了心。 可能是出于怜爱吧,自从步峥自己搬出来之后,阮家人对他的情况比从前多关注了很多。 想想她被天道流放异世是很倒霉,但能被扔到这么一户人家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生活在逆境她也不怕,但有温香软榻,谁又会想去睡寒窑呢? 尊者得到了前世没有过的体验,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舍不下人间的烟火气。 步峥既然没事,阮绵也就不再多想他,转头去看孔怡萱。 孔怡萱被几鬼的闹剧吸引,已经很久不哭了,看起来有些呆。 阮绵再三观察,见她的确不像是准备再哭的样子,才招手让她过来:“今日你大仇得报,算是属于你的良辰吉日,我亲自送你一程,愿你来生顺遂。” 孔怡萱却上前一步跪了下来,阻止了她要起身摆阵的动作:“尊者,人世太苦,我不想再重新走一遭了。” 阮绵垂目看她:“你不想走?” 孔怡萱抬起头,目光中似有悲切,又好似什么都没有:“不想走了,只这一次,我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没有心力和勇气再来一次了。 您救我脱困,又帮我报仇,对我有天大的恩德,您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不知您能不能将我留在身边,哪怕当个开路卒子也好。” 阮绵眉头微皱:“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孔怡萱捂住脸,努力抑制想哭的冲动,好一会儿才将眼泪憋了回去:“我知道,您不需要是您大善,可是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 她试探着向阮绵的方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椅子腿儿,抬着脸,殷切的看着阮绵: “我走累了尊者,不想再走了,您就当是为了我,我想要留下来,我想要留在这里、留在尊者身边,这是让我心中安宁的地方。 来生缥缈啊尊者,我遇到了好人,不想走了。” 阮绵还是皱眉:“你是善魂,虽有小错,但毕竟不曾真正伤到人,因你之事,让警方找到了破除毒窝的突破口,又生生忍耐到那个团伙头子落网才动手报仇。 破一个毒窝可以挽救多少家庭,这是善念功德,再有我往生阵加持,你来生可享富贵,终究入轮回才是正途,你当真要放弃这些,跟在我身边永远当个阴魂鬼将?” 孔怡萱连忙指天誓日:“我愿意!尊者,我不贪恋来生,只想抓住现在!我修为低弱,当不了鬼将,当个开路阴兵就很好,只要能留在尊者身边,当个什么都好。” 她忙不迭的开始推销自己:“而且我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我被埋在树下十年,魂魄几乎与树融为一体,我已经发现了,不只是那棵树,其他树我也可以藏进去!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阮绵叹息:“并不是所有被埋在树下的人都能获得这样的能力,这一点大概只有天生的木属天灵根才能做到,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孔怡萱不知道什么是木属天灵根,但听着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她殷殷看着阮绵,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留下。 她真的喜欢这里,喜欢大家的相处方式,哪怕不能成为其中一员,当个边缘人物在一边看着也是好的。 孔怡萱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关系最好的就是李子昂,若不是没得到过真正的温情,谁又会那样紧紧的抓着一份虚假的温情自欺欺人呢? 阮绵说得对,李子昂打她骂她不止那一回,他其实早就变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惦记着那点情份,总还想着去挽救,才会得到那样惨烈的下场。 被阮绵带回来的这些日子,她才突然发觉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以这样轻松。 大家嘴里说着最狠的话,却在做着最温柔的事,他们在一起嬉笑打闹,谁也不用战战兢兢,这是她从生到死,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她想要留住这样的日子。 出现了,又出现了。 这种亮晶晶闪着碎光的眼神! 阮绵抬手按住了她的脸将她推远了些:“我手下不缺鬼将,但多你一个也不多。你今日求我,想必是已经思量过了,我不劝你慎重考虑,但你需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日后你想后悔却是不能了。” 孔怡萱马上表忠心:“尊者,跟着您是我求来的,我怎么可能后悔?只要您给我机会,我……” 阮绵挥手阻了她下面的话:“若你想留下做我的鬼将,也不是不可,但有一点你必须遵守。” 孔怡萱亢奋起来,高兴得眼角泛起了血泪花:“我可以!什么规矩我都可以守!” 阮绵简直没眼看她:“你不要总是哭,哭得我头疼。” 孔怡萱有些委屈,但仍觉得这是小事一桩:“我知道了,所以我需要守什么规矩?” 阮绵将她扒拉到一边:“规矩就是不许哭!” 孔怡萱:“……” 她……她也没有多爱哭……的吧? 第138章 海绵宝宝 孔怡萱的尸骨是从陈家被挖出来的,她没有在世的亲属,在案件平息之后,唐薇出面走了相关程序将尸骨领走火化,买了块公墓将她安葬了。 本来阮绵觉得鬼被自己收了,那买墓地的钱就应该她来掏,但唐薇拒绝了,理由是让她亲手安葬孔怡萱比较让她心安。 孔怡萱找唐薇求助,让唐薇受到了很多惊吓,身体、生活都受到了影响,现在人家还安葬了她的尸骨,这让大仇得报除了戾气的孔怡萱非常的不好意思。 她有心亲自去找陈家夫妻俩道歉和道谢,但被阮绵拦下了。 不管是道歉还是道谢,对于唐薇来说可能都不太友好。 最后还是舒阳带着收拾干净的孔怡萱入了唐薇的梦,也算是当面表达了孔怡萱的歉意和谢意。 说来奇怪,这件事之后,本来过得不生不熟的陈家夫妻俩感情又好起来了,唐薇来店里答谢时看起来气色不错,笑意直达眼底,人也活泼了些,跟从前大不相同。 答谢这种事是阮绵最最避之不及的,正好店里有了冯玉,这件事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头上,阮绵则上楼去躲清静。 又输掉一把游戏后,尊者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 队友步峥给她打字【没关系,游戏嘛,输赢都正常,再来一局吗?】 输多赢少的阮绵重重的打过去三个字【不玩了。】 她关闭了游戏,按灭了手机,又将手机放得离自己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上班时间,玩什么玩? 堂堂晏辰老总,上班时间偷偷打游戏,成何体统? 不玩是为了他好! 直到唐薇走了,阮绵才施施然下楼。 谢星驰拿着几张符过来:“师父,您看这几张符画得对吗?” 阮绵拿过来看了一眼:“嗯,护身符不行,再练。引雷符……行吧,勉强,披甲符可以。还不错。” 谢星驰有些羞愧:“好,我会再练的。” 阮绵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这些符箓于你而言有些难了,再练练吧。” 谢星驰点头:“我会努力的师父。” 阮绵对他的表现已经很满意。 越是与他接触,阮绵对这个走了小黑的关系的记名弟子越是欣赏,他脑子聪明,也善于利用自己的聪明,但又绝不自负。 心中有成算,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自己正在做什么,不骄不躁,不莽撞,有韧性,虽说心思不太单纯,但他那样的处境,单纯了还真未必能活得下来。 这一点算不得缺点。 总之,这个年轻人的心性还是很可以的。 小黑听到小谢被夸,简直比自己被夸还要骄傲,它昂首挺胸的走过来,一跃跳上阮绵的肩【我就说小谢是很聪明的!他学什么都快!】 阮绵轻点了下它的脑门儿,对谢星驰道:“你下午还有课吧?还是于露过来给你补吗?” 自从于露知道谢星驰和阮绵的关系后,主动要求可以来店里给小谢补课,这样免得他来回往返浪费时间,两头不耽误。 谢星驰点头:“嗯,下午一点。” 阮绵想起一件事:“你快考试了吧?” 谢星驰抿唇笑:“快了,还有两个月左右。” 阮绵点点头:“你可有把握?” 谢星驰的神色很松驰,显然对此事并不紧张:“有几分把握,师父放心。” 阮绵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小黑跳到它的专用扶手上蹲好,还用一只前爪扒拉着阮绵的手让她摸摸它。 阮绵就将手搭在小黑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后背顺滑的皮毛:“这段时间还是以你的学业为主,事关前程,需得慎重。” 谢星驰态度很恭敬:“我知道了师父,我再去练练护身符。” 阮绵点点头,谢星驰就转身走进阮绵的办公室里去了。 好嘛,说好的是她的办公室,结果她没怎么用,倒成了这小子的书房了,平时画符学习全在那里。 不过没关系,比起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她更喜欢坐在外面,看着满店子的纸人上蹿下跳。 冯玉坐在她的身边,单手托着下巴,神色有些恍惚和忧郁。 阮绵以为是冯时之前说她一顿把她说颓废了:“你大哥不让你拜师自有他的考量,你想开些。” 冯玉摇摇头,欲哭无泪,感觉人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神色带着些即将赴死的悲壮:“不是的,阮大师,是……我的眼睛好像出毛病了。” 阮绵转过头来:“眼睛?” 冯玉苦着脸点头:“自从那次邱泽最后来找我,我受了惊,回去不就病了吗,后来病好后,我的眼睛就一直不舒服,总是发烫,有的时候看东西会出现乱七八糟的颜色,还有重影。 今年我家事情太多了,我不想我哥和我嫂子着急,自己去医院检查了,前后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查出毛病来,我想着我可能是吓着了,医生也说我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因为它不是一直有问题,只是偶尔会这样子,我也就没太重视,可是……” 她看向阮绵,目光中满是无助:“昨天早起我就发现我的眼睛不烫了,看东西也清楚,我原来是有些轻微近视的,只是不严重,就没戴眼镜,昨天一睁眼,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好清晰。 可就是太清晰了,我哥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裤子上好像沾了一根不知什么毛毛,再一用力看,竟然透过我哥的裤子看到了他的海绵宝宝内裤……” 阮绵:“……” 第139章 天赋瞳术 小黑震惊的抬起头,瞪着一双圆眼睛看向冯玉。 燕阳羽溜溜哒哒的走过来,状似随意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各处游逛的几鬼也纷纷聚了过来。 冯玉好像真的快哭了,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他们:“几位……我之前,虽然知道底细,但看他们时,他们还是真人的样子,现在看却……全是纸人,纸人里面还……阮大师……” 阮绵神色严肃起来:“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怪不得冯玉这两天显得格外消沉,还一直低垂着眼睛,原来是看破了鬼将们的本质,吓得不敢乱看。 冯玉捂着眼睛不敢看周围的纸人鬼将们,声音闷闷的:“没有,我谁也没有说,连我哥也没说。大师,我的眼睛是不是被邱泽用脏东西污染了……我会不会变成阴物或者丧尸呀……” 阮绵低笑了一声,挥散了鬼将们,不让他们围着冯玉:“不必担心,不是污染,邱泽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是好事。” 冯玉愣愣的抬起眼,睫毛上有些湿润:“好事?” 阮绵点点头,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是好事没错,能透过她哥的裤子看到海绵宝宝是透视,不过貌似只能透一层,要不然她看到的就不只是海绵宝宝了,而能看穿鬼将们的内里,则是阴阳眼。 只是透视还好,毕竟按她所说,这个是可以被控制的,只要不刻意去看就与平常无异,可是阴阳眼对于这个胆小的女生来说就有点不太友好了。 坐在一边的燕阳羽真诚发问:“什么是丧尸?跟僵尸有什么关系吗?” 冯玉:“……” 糟了,当着僵尸的面谈论丧尸是不是不太礼貌? 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僵尸跟丧尸有什么关系啊啊啊! 好在阮绵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你走开,我们在说正事。” 燕阳羽起身走开了。 但很快又转了回来,满眼写着对知识的渴求:“所以有什么关系?” 阮绵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没有法力的低等的不怎么僵的僵尸。” 燕阳羽目光深沉,苦苦思索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去了。 小公主小心的凑过来,仰着小脸问阮绵自己抓住的重点问题:“店主,什么是海绵宝宝?” 阮绵:“……” 她看向冯玉。 冯玉不敢看公主的脸,声音虽然尽量柔和,但仍有些干巴巴的:“就……一部动画片,挺可爱的,回头,我找给你看。” 小公主很高兴,满意的去找季颜玩了。 阮绵对冯玉的遭遇很是同情,好心开解她:“你不必担心,过段日子……” 冯玉眼睛一亮:“过段日子就能好了吗?” 阮绵怜爱的拍拍她的肩:“不,过段日子你就适应了。” 冯玉:“……” 阮绵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打个预防针:“依你所说,你的透视能力可控,但阴阳眼不可控,至少暂时不可控,之后你可能还会看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你不用怕,那些东西就是样子丑些,你身上带着符箓,它们等闲不敢碰你,看多了就习惯了。” 冯玉的世界都黑暗了:“还有其他的?” 阮绵点头:“这个世上普通人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并非是邱泽污染了你的眼睛,而是你受到刺激后觉醒了天赋瞳术。” 冯玉愣愣的:“天赋瞳术?” 阮绵面对如此脆弱的冯玉,拿出了更多的耐心:“瞳术有很多种,除了你现在拥有的阴阳和透视,还有魅惑、控制、篡改记忆等,甚至还有很多攻击类手段。 不过这类瞳术不能后天修炼出来,只有先天拥有了才能让它变得更强大,这大多是妖族的天赋本领,在人族中是比较少见的,你能觉醒瞳术是件好事,至少于你而言是个别人学不去的本事。” 冯玉听她这么说,终于放下心来,至少她不是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也不会慢慢变成丧尸之类的怪东西。 天知道她昨晚做噩梦,梦见她变成了丧尸,还带来了世界末日,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想着,万一真的是这样,她干脆让阮大师送她一程算了,免得再无知无觉的作了孽。 现在知道不但没事,反而是本领,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有些纠结,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这算什么本事? 这时阮绵唤她:“冯玉,你看着我。” 冯玉下意识的听话抬头看向阮绵。 阮绵直视着她的眼睛,细看之下发现她的眼睛的确与常人不同了,瞳孔好似两个漩涡一般,看久了便有些挪不开眼。 她移开目光:“你觉醒的瞳术可能不止阴阳透视这么简单,待日后慢慢摸索透彻,将是你的一大助力。” 冯玉无助:“怎么……怎么摸索啊?” 阮绵叹气:“你跟在我的身边,有任何异状都要及时与我说,我来教你如何强大你的瞳术,运用到极致不敢说,但至少能让它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看来这个徒弟她还是得收下,不管有没有师徒之名,都会有师徒之实,一个能把天赋瞳术当成绝症把自己吓得半死的选手,要是让她自己在外面乱撞,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好在她自身虽然没有这种能力,前世却很是有些妖族朋友,对于瞳术并不陌生,可以给冯玉做些引导。 小黑两只前爪在椅子扶手上来回的踮着,急得不行,这时终于找到空隙插嘴【我会!这题我会!天赋瞳术我也有,我也可以给出意见的!】 阮绵这才想起,猫妖也是有这种种族天赋的,她转头看向小黑:“你的种族瞳术好像是魅惑、控制和隐身?” 小黑感动【尊者,你好了解我,是这样的。不过我现在修为不足,瞳术威力有限,做不到控制和隐身。 而且我们猫妖的隐身只是利用影子等条件极短暂的视觉迷惑,并不能来去自由。】 阮绵轻抚其头:“小黑已经很厉害了,不要着急,修为都是一点点积攒的,你的心态要稳,太过心急只会适得其反。” 第140章 那是小黑? 小黑不住点头。 既然尊者都说它棒了,那它一定是很棒的,以前它的身边没有同路人,没有同伴,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步。 夸奖过小黑,阮绵又转头看向冯玉:“你应该看得出小黑不是普通的猫咪,瞳术它也略通,你看,这并不是世间独有的东西,只是你从前没有接触过而已。 冯玉,很多你觉得神秘的东西,其实只要看破了表象就不再可怕。你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既然你有了瞳术,那么很多事情你就必须要去接触和面对,你的心性还需要更强大些。” 冯玉反复吸气,又慢慢吐出:“我知道了,阮大师,知道它不是什么污染而是瞳术,我就不怕了。” 她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在各个鬼将身上扫过,轻声道:“怕鬼么,我从小就怕,可是之前在决定要来大师店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与这些事情打交道的准备了,只是怕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一时无法适应而已。 大师不用担心我,我看一次害怕,看多了就未必怕了,再说,我总不能连自己人都怕,胆子是要练一练的。” 阮绵赞赏的拍了拍她。 当天夜里,阮绵带着冯玉去了城郊野地,找了一片树林,她让冯玉蒙上眼睛,单手掐诀:“召!鬼将孔怡萱。” 孔怡萱的身影出现在半空缓缓落下:“鬼将孔怡萱听令。” 阮绵随手一指:“藏起来。” 孔怡萱脸上带着初次被召唤的欣喜,兴冲冲的一头撞入阮绵所指的树中。 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了几下,四周已无孔怡萱的踪迹。 就算是阮绵,在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只靠双眼也难以发现。 她让冯玉打开双眼:“找到我的鬼将。” 冯玉拿下双手,借着月光看着眼前黑黢黢的林子,心头有些发怵,但想起要练胆子,又强行忍住了,细细的观察着周围。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指着其中一棵树:“那里。” 原本平平无奇的大树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绿色光晕,孔怡萱的身影再次浮现,她有些懊恼:“难道我的隐藏方法不管用了吗?” 孔怡萱刚刚到来,能力最弱,又没有纸人,白天的时候被留在龙魂鼎里修炼,还不知道冯玉眼睛的事,只以为是自己的隐匿法子失效了。 阮绵温声:“很有用,只是她能力特殊。” 孔怡萱听她这么说,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非常乖巧的被阮绵送回去了。 冯玉自孔怡萱现身就一直捂着眼睛,阮绵垂目看她:“可是眼睛不舒服?” 冯玉点点头:“有点疼,胀胀的。” 阮绵带着她往回走:“你的瞳术刚刚觉醒,这种程度的用眼稍微吃力了些,你按照我教给你的法门修炼精神力,精神力越强大,你的瞳术能发挥的威力就越大。” 孔怡萱是天属木灵,其魂魄藏于树中几乎与树融为一体,冯玉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她的藏身处,已经是很厉害了。 这说明冯玉的天赋瞳术是很强的,起点很高。 冯玉得了阮绵的教导,斗志满满:“我知道的阮大师,我一定不会懈怠!我们这就回去吗?” 阮绵头也没回:“不回去,你难道想在野外过夜?” 冯玉紧走两步跟上她:“不不,我是想说,如果树就是测试道具的话,路边不就有么?我们为什么要专程跑到郊外来?” 阮绵箭步如飞:“因为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观赏,而且路边的树间隔太远,也不够多。” 冯玉一哽。 确实,两个人站在路边对着路边大树走来走去指指点点,场面好像是不太正常。 就在她们刚走出林子不远,前面的阮绵突然停住脚步,冯玉没防备,差点撞她身上。 冯玉的视力变好了,夜视能力也强,借着月光其实能看清,只是出于习惯,还是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当照明,这一下手机差点脱手。 阮绵转过身来,蹲在她肩上的小黑站起身来,尾巴竖起,毛毛炸开,一双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林子。 这里是城郊的一座山,并不是荒无人烟,山下不远就是公路,公路不远处还有人家,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冯玉不明所以,但看阮绵和小黑的动作,也紧张起来。 不过她胆小归胆小,却是没往后缩,依然站在阮绵的身边。 一阵猛烈得不寻常的山风吹来,将她的头发吹得向四面八方各种飞舞,一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小黑一声厉啸,猛的从阮绵的肩膀上跃下,小小的身形在空中暴涨,落地时已经变得像虎豹一样大,它肌肉流畅的后腿一蹬,向山中蹿出,直奔两位女士而来的黑影扑去。 有人说,猫的身体构造和反应速度、灵敏度都是堪称顶级的,它们弱小,是吃了体型太小的亏,如果它们的体型再大些,战斗力一定很可观。 事实确实如此,小黑速度极快,后爪撑地前爪连挥,几个呼吸间已经扇了对方十几个大嘴巴子。 这可不是猫猫肉垫,它现在一掌的力量足以拍扁汽车,虽然因为速度太快多少影响了力度,但依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那黑影勉强用前肢力量格挡躲开攻击,回手反掏的时候却被小黑灵巧的躲开了。 阮绵眯了眯眼睛。 冯玉终于能睁开眼睛,一眼看去,眼睛瞪得滚圆:“小……小黑?那是小黑?” 阮绵“嗯”了一声。 冯玉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小黑变成大黑豹子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一般,反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 她不等消化完小黑变身这件事,又开始担心:“小黑会不会吃亏?那个丑东西……是什么?” 阮绵低声安慰:“山魈,它的力量比小黑强些,但速度不如小黑,放心吧。” 山魈,传言可以手撕虎豹,可小黑不是寻常兽类。 猫的速度本就极快,小黑是修行日久的猫妖,又得了阮绵这个助力,可供妖族增长修为的紫灵丹不间断的供应着,速度和力度都不是寻常野兽可比。 第141章 骄傲的将军 难得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给小黑练实战,阮绵也就不急着插手,反正有她在这里看着,不会让她的猫猫真的吃亏。 前方兽吼阵阵,两只庞然大物打得烟尘四起。 冯玉现在也没心思纠结这个山魈怎么跟她所知的山魈猴子不一样,听到小黑力量不如对方,又见那东西一掌拍得碎石飞溅,只担心小黑会被对方打到,也顾不得害怕,两眼紧紧盯着战斗双方。 那山魈形似人,脸似猿,直立长臂,嘴巴突出,满嘴长长的獠牙长得东倒西歪,身上满是黑而长的硬毛,体表防御力极强,小黑的爪子抓在上面,好像抓在了龟甲上一样,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 眼见小黑明明身形更敏捷却抓不破对方的厚皮,冯玉急得跺脚。 她没有阮绵的本事,一时也分辨不出谁更占上风,只是担心我方猫猫吃亏。 猛然间,她发现了什么,细细看了又看,回手不住的拉扯阮绵的袖子:“脖子!那东西的脖子皮最薄!快告诉小黑!” 她的眼睛能透视一层,心急之下自然而然的动用了透视能力,看到了山魈身体防御薄弱的所在。 可怜冯玉从小到大连打架都没有真正实战过,哪里懂得这种生死搏杀的关窍,但她少年时期曾沉迷过一段时间武侠片,吸收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担心自己猝然乱喊反而打乱了小黑的节奏,只能告诉阮绵,反正大师什么都懂,肯定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小黑。 阮绵安抚的拍了拍她,透过契约向小黑传递信息【脖子处皮薄些。】 于是小黑放弃攻击它的身体,只打头。 山魈一向以速度为傲,可眼下反应速度却不如小黑,面对小黑迅疾如风的攻击,十下能挡住三四下就算不错,脑袋被打得嗡嗡响,虽不至于伤到如何重,却是越来越暴躁。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想要抓住它的前肢将它撕裂,小黑却好像预判了它的动作,前爪抱着它头,后腿弹起用力在它的肚子上一蹬,借力跃了出去。 刚一落地,小黑几乎没有停顿的拧身弹跳而起,将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的山魈扑倒,前爪顺势抓进了它的眼眶里勾住,以此为受力点使力一扭,一个抱摔,山魈被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双眼被戳透,山魈发出一声巨大的痛吼,双臂狂乱的想要反击,然而俯趴的姿势难以使力,小黑踩在它的后背上,双爪依然勾着它的眼眶以做钳制,以如此巨大的身躯使出了猫猫版泰山压顶! 这一下可跟对小谢的温柔不同,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山魈的后背上,重压之下,它口中喷出一大股腥臭的液体,虽然更加狂怒,却能看出比之前虚弱了不少。 姿势不利,又有泰山压顶,它翻身翻不动,就试图将背上的小黑抓下来,可是没能成功。 小黑单爪抓着它的眼眶用力后拉,迫使它的头颅昂起,腾出一只前爪以极快的速度在它的脖颈处同一部位连划十数次,终于破开了那刀枪不入的表皮,腥臭的血液像喷泉一般喷洒而出。 山魈一声嘶吼,奋力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它的挣扎渐弱,慢慢的不动了。 小黑保持着开闸放水的姿势又等一会儿,确定它死透了才从它的背上跳下来,抖了抖毛,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山魈的尸体,这才缓步走向阮绵。 它守护了它的同伴,像一个骄傲的将军一般凯旋而归。 冯玉瞪着眼睛,已经石化了,刚才那一通搏斗的血腥程度属实超出了她目前的接受范围。 她觉得她已经不能再直视小黑了,至少小黑在她的眼里再也不是从前的慵懒猫猫,而是进化成了冷面杀手。 很凶残的那种。 阮绵手一挥,洒下一个涤尘术,将小黑打理干净,声音温和的夸赞:“很厉害。” 皮毛光亮的小黑用它的大脑袋蹭了蹭阮绵,身形急剧缩小,变回了原来的小猫猫,一个纵跃跳到阮绵的肩上蹲下,开始细细的舔爪子。 阮绵走上前,细细看了看地上庞大的尸体,拧眉道:“宁城附近的山里居然还有这东西,倒是奇怪了,它们就算没有绝迹,也应该在深山老林的。” 冯玉完全不敢靠前,那山魈活着时就丑,死状又可怖,自然就更丑了,辣得她眼睛疼,只是颤颤巍巍的问:“大师,我们……怎么办啊?” 阮绵沉沉思索:“你搜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人口失踪之类的案子新闻什么的。” 冯玉也不问为什么,拿出手机一通操作,拧着眉头道:“有,最近有好几起,其中我找到的就有两个最近失踪的人居住地是在这一片。大师……你让我查这个,是与这个东西有关吗?” 阮绵看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凉凉的:“这玩意儿是吃人的,看它刚才扑人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它扑到了铁板上,被反杀了。 冯玉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发颤:“那失踪的人,是被它吃了?” 如果是它吃的,现在早就消化没了,就算剖开它的肚子也找不着了。 阮绵点点头:“有可能。” 她一挥手,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冯玉:“你将我的车开走,直接回家去吧。” 冯玉见她不像要走的样子:“阮大师,这个东西的尸体要怎么处理?我可以帮忙的。” 阮绵摇头:“山精鬼怪不宜现身人前,但有些人需要有所防备,你把我的车子开走就是帮我的忙了,走吧。” 冯玉见她神色坚决,只能道:“那我什么时候回来接您?” 阮绵挥挥手:“不用接,我自己回去。” 冯玉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去,难道要骑猫吗? 不过阮大师吩咐了,她只能照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阮绵看着车子开远了,才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向其中打入一道灵力。 令牌忽闪忽闪的亮了起来,几乎在呼吸之间,一身黑衣的无常便急匆匆闪现:“出了什么事?” 第142章 局长头痛欲裂 阮绵暗叹,不愧是官方出品,还挺好用。 她收起令牌,向地上的东西扬了扬下巴:“宁城外出现了山魈,还有可能吃了人,你们知道吗?” 无常上前两步,细细看了看,声音带着一股冷意:“不知道。” 阮绵点点头:“无常管阴间事,山魈虽是山精,但终是活物,不知道也是寻常。” 无常抬头看着山林:“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 阮绵摇了摇头。 在她原来的世界,山魈是连有些道行的妖兽都比不得的东西,但在这里,面对这些脆皮普通人,却是危险性极大的。 就它那身厚皮,只怕连子弹都打不穿。 它出现在这里是极不合理的事,但现在的事实是它就是出现了。 她遥望了一眼公路另一边的一小片平房,低声道:“山魈是山中霸王,有它在,这一片都不会有其他大型野兽存在,只是不知它的出现是不是偶然。” 按说每一个世界都应该有自己的规则,修界妖魔横行,但有万千修者之与相互制衡,可是这里天地灵气稀薄,没有修者,妖族也是凤毛麟角,按常理不应该出现强大到普通人族难以抗衡的山精鬼怪来打破平衡才对。 无常沉思良久,转头看向阮绵:“这件事,不是你一人揽得下的,你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如果要大面积排查它是不是还有同类存在,就需要大量人手。” 见阮绵还是看着他,他在面具后微微笑了笑,温声开口:“你可以通知官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他们自然会去找专业对口的人来做,比如国家特别机关、比如道教协会。” 阮绵抬眼:“特别机关?” 无常点头:“在必要的时候,会有专业的特别人士来协助警方解决一些普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双方是有联系的,只是不太紧密。” 阮绵一脸恍然。 就像之前所说的平衡法则,阴阳之事自古有之,与之相对的,奇人异士也是代代都有,只是不为大众所知。 想必是现在官方也掌握了一部分特殊能力的人成立了特别机关,同时道教协会也是属于官方的事业单位,必要时为国家所用。 所以像她这样的闲散人员不能称为道士,因为没有官方认证的道士证。 阮绵看了无常一会,单手一掐诀:“召!鬼将舒阳!” * 当局长再一次在梦中看到于大雾中呜咽前来的女子时,他的神情已经麻木:“说。” 舒阳一顿,马上开始哭诉宁城郊外出现了一只吃人的怪物,地点描述非常精确。 他哀哀切切:“这世间竟然出现了这种东西,让我们老百姓怎么活呀,就算这只被打死了,万一再有下一只、下下只呢?那片山不摸清楚不能再进人了,我们也不能没有防备啊。” 他身子一软,坐倒在地,满满的柔弱姿态,满目信任崇拜的看向局长:“我虽然不是活人了,可是也见不得人间疾苦,我们这些百姓,可全靠警察叔叔们保护了呀~” 局长思路清晰:“你说这只被打死了?谁打的?” 舒阳眨了眨眼睛:“我说了吗?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遭了天遣被老天降雷给劈死的呢,反正它现在已经死了,您快些派人去看,万一明天被其他人看到了,可是会引起恐慌的呀。” 局长还是有些不信:“这么荒谬的事,你确定不是在跟我讲故事?” 舒阳再次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将起来:“您怎么能不相信我呀?您想想,虽然最开始冒充于露是我不对,可那也是事情紧急,为了快速取信的权宜之计,这几次我来找您,哪一次是胡说八道的? 您是人民公仆正义凛然,阳气旺盛得很,我一个小小游魂,靠近您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啊,我难道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不信您去查一查那附近是不是有人失踪,还查不到线索?” 局长深深叹气:“生命危险?你还有‘小命儿’了么?还有,我很感激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举报案件线索,但你下次再来,直接说事就行,不用哭了,我现在一听到哭声就头疼。” 舒阳水灵灵的大眼睛望过来,哭脸变笑脸:“好的呢。” 局长醒来,再次头痛欲裂。 阮绵藏在暗处,看着一队警察趁夜而来,看到地上的尸身,集体瞪大了眼珠子。 显然地上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的知识储备范围。 但警察们非常有职业素养,稍稍惊愕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人打电话请求支援,有人警戒四方,其他人纷纷上前去检查尸体以及周边的战斗痕迹。 不多时,局长匆匆赶来,凑近一看,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立刻有人上前汇报:“不明生物,死因是与其他大型生物搏杀,双方力量强悍,突破普通野兽范畴,致命伤是割喉,目前只能初步从伤口判断击杀它的极有可能是猫科动物。 时间太短,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场有没有其他生物的血液及其他样本。 现在天黑,又不能大张旗鼓,痕检和样本收集都受影响,需要保护现场,明天再来一次。” 这里是城郊野外,监控覆盖不完全,根本没有影像可查。 局长看着地面被犁出深沟状的爪痕和碎成了渣渣崩溅得到处都是的石屑,神情凝重。 他思索片刻,大手一挥,大家合力将那尸身搬上刚调来的大货车,将战场周围拉了警戒线,还留了人看守。 周围恢复了寂静,一道身影如风一般自暗处掠出,迅速远离了现场,丝毫没有惊动留守的警察。 阮绵掠出一段才停了下来,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无常道:“无常公务繁忙,请自便吧。” 无常看了看荒芜的周围:“你的车呢?” 阮绵:“我让冯玉开走了。” 无常蹙眉:“那你怎么回去?” 阮绵淡笑:“我有的是办法回去,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无常犹豫再三,还是在阮绵的再次催促下走了。 阮绵沿着公路向前走了一段,掏出手机打了个滴滴。 呵,笑话,有钱还怕回不去家? 再夸一遍,这个世界的科技是真的方便。 第143章 糟心的朋友 三更半夜的接到城郊处四面不靠的地点的活儿,司机师傅心里本就打鼓,等到了地方看到等在路边的人时,他差点一脚油门直接开溜。 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女人。 一个一身偏复古装扮的漂亮女人。 一个一身复古装扮,肩上扛着只绿眸黑猫的漂亮女人。 一个一身复古装扮,肩上扛着只绿眸黑猫的漂亮女人半夜站在路边等车…… 他心里一凉,第一反应不是赞叹眼前女子的美貌,而是看向地面。 有影子。 还好还好。 贫穷使他害怕投诉,还是硬着头皮停下了车。 阮绵上了车,报了家门地址,便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司机师傅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瞟她一眼,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 当他再一次看过去时,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只黑猫的视线。 绿幽幽的,好似暗含着警告。 师傅手下一抖,车子开出了个s弯,好在及时反应,没有出事。 阮绵睁开眼睛,淡声嘱咐:“小心些。” 司机师傅心惊胆战的应了一声,不敢再往后看,心中祈祷着快些到地方,就算不给车费也没关系。 阮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司机怎么战战兢兢的? 不过这不重要。 她刚要再度闭眼,眼角余光却瞄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一错身飞驰而过,奔着她的来路去了。 小黑也看到了,不解道【步峥三更半夜急慌慌的出城做什么?】 阮绵摇头。 她哪里知道? 不过想来也正常,一个公司的老总,大把的事等着他忙,大半夜的也不消停,这货天天忙成狗,她都怕他哪天撑不住会猝死。 到了家,司机师傅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到阮绵付钱,又是一脸的意外来财的惊喜。 他的嘴巴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话却很密,所有想表达的内容都在丰富的表情里。 阮绵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有些无语的摸了摸脸。 她长得有那么吓人? 身上的手机响了,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接起电话,对面步峥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里有些听不清:“你在哪?” 阮绵奇怪的看了看灯都没关的隔壁,一头雾水:“在家啊。” 步峥一怔:“你到家了?” 阮绵更加奇怪:“我不能回家吗?” 步峥那边顿了一下,响起几声脚步声,接着“砰”的一声车门关起的声音,风声消失了,他的声音清晰起来:“啊,不是,我是看你今天很晚没回家,不放心问一下。” 阮绵无奈的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晚回家是平常事,不必担心。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车了,似乎是要出城?” 步峥又卡壳了一下才道:“啊,是,对,我有个朋友说今晚月亮特别美,又说城郊空气清新,一定要拉着我去看看。” 阮绵皱了皱眉,感觉他这个朋友有些不着调儿。 想到今晚遇到的山魈,又想到步峥那柔弱的身板儿,倒真有些不放心了: “如无要事,你还是快些回来吧,城郊的月亮也不会比城内更圆些,你平时工作忙,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步峥应了一声,好像心情不错:“好,我这就回去,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阮绵挂了电话,转向小黑:“我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 小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迷茫【他是尊者罩着的人,尊者关心他的安危难道不应该吗?你看他刚才多高兴。】 它用自己的头去蹭阮绵的头发,发出幸福的叹息【有人关心管束是件多么好的事,他老子娘忽视他,现在有尊者庇护,他心里一定是愿意且高兴的。】 阮绵觉得它说的有一定道理,去鬼室招手唤了岑云生:“步峥半夜被他朋友叫到郊外去了,恰巧我今夜在城郊遇见了山魈,你若无事,就去迎一迎,免得出什么事。” 岑云生一听,大骂一声“什么糟心的朋友,远不如我!”火燎屁股似的跑了。 又过了一阵,阮绵和小黑一人一猫站在自家二楼卧室窗边,看到隔壁的车子回来了,车顶上还站着一位迎风招展的红衣男鬼。 她笑了笑,拉起了窗帘。 正如阮绵所料,山魈的事并没有半点风声透出,宁城依然一片祥和。 除了冯玉。 她昨晚开了阮绵的车回来,早起便早早来阮绵家接阮绵去店里。 阮绵看着她脸上硕大的黑眼圈,一声叹息:“昨夜被吓着了吗?” 冯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阮大师,那山魈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阮绵神色懒懒的:“被警方抬走了。” 冯玉一惊:“警方,那……会不会切片研究什么的?会不会有麻烦?” 阮绵示意她仔细看路,语声温和:“不会,山魈是山精,死后六个时辰内尸体就会干瘪如树皮,再化成飞灰,这么短的时间切了片也研究不出什么。” 冯玉放下些心,努力消化着这些超自然的事情。 阮绵安抚她:“别担心,平常心就好。” 冯玉点头,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着碎光:“只要有阮大师在,我什么都不怕。” 阮绵无奈的笑。 这个人,对她的信心是不是高得有些盲目了? 阮绵的这个生意,说夸张一点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店里是很闲的。 店里用不上那么多人手,鬼将们就不会全都出来,一天轮流出来一两个在店里打杂,其余的留在龙魂鼎里修炼。 燕王爷最近沉迷游戏,整天坐在那里叮叮当当的打。 谢星驰倒像是长在了店中,大多时间都在这里,为了方便学习,他把自己的书啊资料什么的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的搬了过来,一堆堆的学习资料彻底的占领了阮绵的办公室。 日子依然风平浪静,发现山魈的那座山连同周边都被官方随便安排了个由头排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山魈的出现,好似只是偶然。 步峥有时会过来,在店里坐一会儿再走,小黑对他的到来是最欢迎的,因为他每次来都不会空手。 第144章 咸鱼翻身 为了避免小粉盒子堆到店里来,阮绵拒绝了一次性包装,步峥便买了一套专用的保温箱和保温饭盒,专门用于携带人饭猫饭。 嗯,不出阮绵的意料,还是粉色的,很嫩的那种水粉色,跟阮承玉让人送来的粉钻胸针一样亮瞎人眼。 一个衣品不错的总裁拎着个粉嫩嫩的保温箱进进出出,多么离谱。 但当事人明显并不觉得离谱,步峥说了,他主要是投喂小黑,顺带给阮绵也带一口,阮绵若说不用,倒显得有些自做多情。 反正已经吃了这么多,债多了不愁。 因为经常走动,步峥跟谢星驰自然会打照面。 对于谢星驰这个人,步峥虽然以往没有接触,但也并不陌生,看到病得快死的小谢活蹦乱跳的成了阮绵的记名弟子,他却并不惊讶,更不发问,有时还会看一会儿他的学习情况,偶尔出声辅导,甚至闲聊两句。 小黑对此情况乐见其成,它觉得让小谢在步峥面前混个脸熟是好事。 不止是小谢,连带着因为阮绵的关系把辅导谢星驰当上朝一样重视的于露都在步峥面前露了脸。 只是步峥毕竟忙碌,每次来店里都待不长,差不多就是一顿饭的工夫,又不能次次都遇见,与于露的接触并不多。 还是阮绵在提起于露时,重点说了她那一屋子的奖杯奖状,夸她是个学霸,处事又机敏冷静,才让步峥对她的印象深了几分。 两个月后,谢星驰高考,成绩很不错,虽然不是状元,但也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心仪的宁城大学,从此以一个健康的身体彻底从暗处走到了人前。 谢星驰榜上有名,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谢家自然震动,一个将死之人活蹦乱跳的出现,让谢星驰那个播种机父亲谢文昌感觉到了被人愚弄的愤怒。 只是他想不明白,谢星驰从小到大的身体状况是做不了假的,为什么一个快病死的人会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脱胎换骨般生龙活虎的出现。 医生都说了,谢生驰的心脏疾病是先天的,现代医学根本无法医治,只能缓解拖时间。 但他现在身体健康却是事实,至少从他们查到的资料来看,他是健康的。 他好了,却隐瞒消息不肯回家,态度很是明确,他不愿再回谢家。 一个随时会病死的儿子的态度谢文昌不会在乎,因为他不缺儿子。 可是一个健康又才华横溢的儿子的态度他就不能不在乎了,因为他的儿子虽多,却不是纨绔就是精于内斗,没有成器的,不是他理想的继承人。 有了更好的,谁还愿意将就呢? 谢家的生意伙伴纷纷发来贺电,谢文昌只能哼哈的含混过去,对于大家祝贺打趣只能回以干笑。 谢星驰的继母得到消息便亲自去谢星驰的住处接他,可惜扑了个空。 谢星驰早一步住进了阮绵的店里,说要给她当打更的。 阮绵自然应允,两人心照不宣。 谢家虽然早晚能找到谢星驰,但避开这个风口浪尖,却可以清静的度过这段缓冲期,也让血冲脑顶的谢家人有时间冷静。 对于谢星驰的满血出现,谢文昌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惊喜,这代表着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他又多了一个选择。 虽然谢星驰的态度抗拒,还断了联系藏起来不肯回家,但谢文昌想来无非就是埋怨自己这些年对他的忽视,孩子的赌气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更何况谢星驰如果聪明,就绝不会放弃谢家继承人的身份,只要他透出有这个意向,谢星驰自然会巴巴的跑回来。 至于妻子会不会不开心…… 在谢文昌的眼中,女人只是生活中锦上添花的点缀和调剂,谢家的产业才是不容有失的重中之重。 真正睡不着觉的其实是谢星驰的继母宋嫱。 本来谢文昌的儿子们都半斤八两,没有特别出色的,谢家继承人的身份自然是她那占着婚生子名头的儿子赢面最大。 哪怕她当初是大着肚子逼宫,才赶在生产前领到结婚证,名声不太好听,但抛去事实不谈,她儿子确实是降生在婚姻存续期间,那他就是婚生子,不是外面那些私生子能比的。 谢文昌风流,外面女人多不胜数,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真正爱上谢文昌的原配沈晴才会被丈夫的背叛气死,而她要的只是谢太太的名头,又不是谢文昌,谢文昌的风流关她什么事? 年轻时她确实是打着的爱情旗号进的谢家门,但那不过是别有目的罢了。 笑死,那玩意儿是能吃还是能喝?也就只有谢文昌这种永远自信的老男人才会相信她爱到不可自拔。 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阶级跨越,现在她是富太太,儿子是富家子,将来儿子继承了家业,她就是风风光光的豪门老太太,名声差些算什么?反正实惠可是被她享着了的。 外面的女人再能生,也不过都是私生子,那些爬上谢文昌床的女人也生不出什么惊才绝艳的种来,盖不过她儿子的风头。 这些年以来,她唯一的心病就是沈晴留下的谢星驰,好在谢星驰身体不好,算不上威胁。 可是现在谢星驰竟然来了个咸鱼翻身,活蹦乱跳的出现了,她儿子的地位可就不那么稳当了。 不说生母沈晴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只说自从沈晴死后,她对谢星驰可算不上好,一旦谢星驰上了位,她们母子的风光只怕就到头了。 她可不敢自信的觉得谢文昌一定会护着她们母子,她很明白,甜言蜜语听听就罢,永远不要小看男人面对利益时的冷静。 她可不想忙活了半辈子,到老了却是一场空。 看着手中的照片,宋如嫱心头发狠。 那是谢星驰走出考场时的抓拍,少年身形挺拔,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处,嘴角带着一抹温暖自信的浅笑,连在风中微微扬起的头发丝都在极力表明这是一个多么健康阳光的少年,与在谢家时那孱弱阴郁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走在街上,只怕她都不敢认。 这样的少年,又踏马如此优秀,病病歪歪这么些年都没能磨掉他的精气神,还能让他杀出一条血路来,谁会不喜欢呢? 谢文昌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还会像从前那样不在意吗? 第145章 再也不跟你玩了 谢家这边阴云密布,阮绵的店子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谢星驰考完了试,不用再每天伏案刷题,阮绵便给他下了新的任务,让他练体。 由于他之前为了强身已经有了锻炼的底子,体力倒也勉强跟得上,让这一步进行得还算顺利。 此时谢星驰肩上扛着小黑在办公室里扎马步,他咬着牙根,双腿已经在微微颤抖,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洇进胸前已经有了一大片汗渍的衣料里。 可他不敢松懈,因为他的屁股下面是一支燃着的线香,往下一坐,滋味想必十分销魂。 而小黑此时的作用可不是装饰,而是可声控负重器材。 小黑心疼他辛苦,但它深知慈母多败儿……啊呸,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是以十分听阮绵的话,让它加重它就加重,毫不留情。 冯玉盘膝坐在另一边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闭合着眼睛,按阮绵教给她的法门修炼精神力,看起来要比小谢轻松得多,但看她额上的细汗、紧皱的眉头,想来也是不怎么好受。 她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赋那是一点也没有,但阮绵教她的修炼心法却是一点就通,就像一个偏科偏到了极致的学生。 只是修炼不易,修炼精神力更是不易,这条路也并不轻松。 阮绵坐在外间,紧抿着双唇,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屏幕,双手不断操作着。 现在是白天,她既不能摆聚灵阵,也不能安心入定,自然是修炼不得的,只能用手机游戏打发时间,晚上才是她的努力时间。 她晚上是不睡觉的,每一夜都在修炼中度过,这段时间修为进度还算理想,再这么下去,三年之内,她有望筑基。 筑基是凡人踏入仙门的一道门槛,筑基后洗经伐髓,便可以辟谷,从此不食人间烟火,容貌不再变化苍老,再增五百年阳寿,脱离了肉体凡胎的范畴。 这一步跨得过,就在修真路上继续前行,跨不过,就只能算是个长寿的凡人。 从前在修界,资质越好,筑基越早,筑基越早,看起来就越年轻。 如果你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修为高深却眼神深邃沧桑的少年或少女,那么不要怀疑,更不要花痴,那可能是个千八百岁起步的老家伙。 原主的身体资质是极好的,放在修界也是骄子,现在里面住的又是悟性绝佳的龙云尊者,已经走过一遍的路了,再走一遍,弯路也通通不会再有,修炼速度自然是快,瓶颈几乎也是不存在的。 最烦的就是灵石是有限的,没有灵气,再高的资质、再好的悟性也都白费。 不过阮绵并不因此焦虑,但凡有机会,她自然会拼命抓住,但如果实在没有也就罢了,不会歇斯底里的怨天不公。 她现在手里的灵石省着些用,应该可以支撑到筑基,那她就又有了五百年的时间寻找等待属于她的机缘。 就算修为终究只能止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毕竟是又逍遥了五百年。 尽够了。 步峥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神情严肃,也在摆弄着手机。 坐在他对面的燕阳羽头上黑气隐隐显露,情绪明显在爆发的边缘。 随着己方惨败的音效响起,燕阳羽想要怒摔手机,想想又没舍得,只得怒拍桌子:“店主!你在做什么?!给人家送人头?” 阮绵倒是对失败的结果淡然处之,毕竟不淡然也不行,会气出心梗。 她缓缓喝了一口茶水:“你管我。” 燕阳羽怒而拂袖离去:“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阮绵扫了他背影一眼:“之前还菜的时候求着我跟他玩,现在他练得会了,倒开始嫌弃起我来了。” 步峥低头努力憋笑【人家确实进步神速,谁能想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毫无进步,菜得那么平稳。】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没关系,游戏嘛,就是玩个开心,输赢不重要。” 游戏嘛,就是个娱乐,菜就菜嘛,它娱乐了阮绵,她开心了,玩游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是输是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显然前队友并不这么觉得,还没走远的燕阳羽又冲回来咆哮道:“输赢不重要?这话要么是大神在自谦,要么就是菜鸡在自我安慰!” 阮绵抬起眼来:“你跟他吼什么,还有你说谁是菜鸡?” 燕阳羽一哽,重重的“哼”了一声,再次拂袖而去,脚步重重的上楼去了。 阮绵不理他,转而安抚无辜被吼的步峥:“不用怕他,又不是谁嗓门儿大谁就有理,我觉得你说得对。” 步峥笑了笑:“没事,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会怕。” 阮绵欣慰。 看看,步峥多么的温和如春风,说话中听,又善解人意,跟暴躁尸王吼的燕阳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啧,以前没发现这货这么暴躁,这可不行,万一他一直是个隐藏的暴脾气,将来家暴于又菱,于又菱一个回合就没了。 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岑云生游荡过来:“小谢的时间到了吧?我看他快坚持不住了。” 阮绵看了看时间:“嗯,你去让他起来休息一会儿。” 岑云生领命去了。 他先将谢星驰屁股底下的香炉撤了,又让小黑下来,这才在谢星驰的腋下托了一把,将人提溜了起来。 可是谢星驰已经累得不行了,两条腿跟面条儿似的根本站不住,身子一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气若游丝的摆着手:“没事,岑哥我没事,让我坐一会儿……” 岑云生笑眯眯的:“累啦?习武是这样的,想当年我习武的时候,累得想死,但当后来学有所成,有了武功傍身,才无数次在心中感激从前不放弃的自己。” 谢星驰抬手胡乱抹了额上的汗水,小心挪动着腿将自己摆着盘膝的姿势,看向岑云生的眼中带着钦佩:“那岑哥以后能不能也教我一招半式的?让我体验一次当大侠的感觉?” 第146章 我来救你 岑云生在他的目光中得瑟起来:“当然可以,别看我平时的兵器是双剑,但其实我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不论是长兵器还是短兵器,没有能难得住我的!” 小谢双手不住的揉按着自己酸疼的腿,真诚发问:“那岑哥除了剑,最精通的兵器是什么?” 岑云生马上回答:“枪法!连云十三枪你知道吗?我舞得比它的独创者还要好!” 正偏头听着里面动静的步峥无意识的低笑了一声:“屁咧,又吹牛。” 他的声音很小,还有些含混不清,但阮绵耳力强,又坐得近,自然是听见了,她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接岑云生的话:“你耍得好?你有一招烂得让人看不过眼,是哪一招来着?” 步峥姿态放松,自然回答:“第七招。”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阮绵和岑云生同时看向步峥。 步峥自己也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好似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神色有些茫然。 刚才的他太放松,听着那人神采飞扬的吹牛,只觉得这场景熟悉至极又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接了两句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 就好像人有时会对一处从没有到过的地方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脑中闪过的一瞬画面老旧又久远,好似前世记忆一般。 岑云生豁然起身,眼看就要冲过来,阮绵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步峥看了看岑云生,又看向阮绵,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无措:“我……胡说的。” 阮绵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他:“没有,你说的很对。” 岑云生得了阮绵的眼神提醒,没有直接扑过去,他脱离了纸人露出本相,红衣长发,慢慢的向他们走了过来,边走边低声道:“是啊,第七招,我总是练不好,你再教教我吧。” 步峥坐在椅子上,愣愣抬头看他,看着他鲜血染就的红衣,一股浓重的、没来由的悲伤在突然之间涌上心头,他的眼眶突兀的滚下一滴泪来,然后一颗接着一颗,越流越急。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绝望崩溃的情绪中,完全不能自控,忘记了周围的环境,耳边响起的是无尽的喊杀声、刀剑相撞的铿锵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他微微抬手,声音喑哑含糊:“云生……” 岑云生急切的上前一步,却见步峥猛的站起了身,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哑声低呼:“云生……我来救你……” 他本是侧对着岑云生的方向坐的,突然起身转向岑云生的方向走,一定会磕在桌子上,阮绵在他起身的瞬间单掌一推,又长又重的实木长桌斜斜的被推开老远,挪开了步峥前进的阻碍。 然而前世兄弟再聚首,抱头痛哭的情节并没有发生,步峥跨出一步,竟直直向下栽倒,不省人事。 岑云生一惊,连忙上前去接,阮绵离得近,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抓,薅住了步峥的后脖领子,避免了他漂亮的五官被地面拍平的命运。 岑云生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拍他的脸:“席骞!你是席骞!你说话!你怎么了!” 阮绵将人放到椅子上,仔细查看了一番,拧起了眉头。 岑云生急得直打转:“尊者,他怎么说晕就晕!身体出毛病了吗?” 阮绵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我记得,你第一次怀疑他是席骞,半夜去找他,在他的面前练了一套枪法,他也昏过去了。” 岑云生一呆,仔细一回想,大声道:“对对!当时他也是这样,往前走了一步就晕过去了!我还请了尊者去救他!” 阮绵点点头:“他跟上次一样,受刺激了,问题不大。” 岑云生还是呆呆的:“受刺激了……所以那次他不是被我吓昏过去,而是跟这回一样,不知想起了什么,受刺激才过去的?” 阮绵“嗯”了一声。 岑云生低声喃喃:“所以他就是席骞,我根本没有认错,我就说,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 他有些急切的想证明自己的话,一把扯开了步峥的衣领,露出了他锁骨上的小痣,连带着半边胸口都露了出来:“尊者你看,他从前这里就有一颗痣,大小、形状都一样,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就是席骞!” 阮绵勉为其难的看了两眼,伸手将人家的衣领往回拽了拽,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岑云生:“好好好,我看到了,按他刚才的表现,他一定就是席骞没错了。 你别着急,或许他一会儿醒过来就全想起来了,到时候你们兄弟相见,再细细说话。” 岑云生低声道:“对,希望他不要像上次那样睡一觉就又忘光了。” 他说着,就想要将人弄上楼去睡,又见自己一身血衣,怕弄脏了他,只得回身去捡自己的纸人皮囊。 穿好纸人,他又走过来,抓住步峥的一条胳膊,弯腰一用力,将人大头冲下扛在了肩上,像扛猪一样扛上了楼。 上了楼梯,他又惶惶然向下看。 阮绵冲他挥挥手:“放我屋里。” 楼上有客室,但都没收拾好,现成的房间只有阮绵、燕阳羽和小谢的。 岑云生得了令,快步将人扛进阮绵的房间放到床上,打定主意就在这盯着,确保这家伙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如果他睡醒又忘了,那就再刺激一下,没准儿多刺激几回就想起来了。 谢星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情况不对,他紧紧的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直到看见岑云生扛着人飞奔上楼,才抖着腿颤颤巍巍的起身。 阮绵转头看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道:“腿疼?” 谢星驰红着脸点头,捞过一边的小黑胡乱的摸着它身上的毛毛:“还行,有一点疼。” 他觉得自己丢脸极了,师父交待的任务完成得不是很好,很是羞赧。 刚才同样一声都不敢出的舒阳自告奋勇的举手:“你现在腿疼,要把肌肉放松下来,要不然明天更疼,我来帮你。” 他平时就做女生打扮,现在穿上纸人就更是完完全全的女生模样,谢星驰抱着猫瘸着腿连连后退:“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揉揉就行了。” 第147章 青槐路口 舒阳看着他红得好像要熟透了的脸,笑得快要站不住脚。 方老六看不过眼,收起片儿刀,一下子扒拉开他:“走开吧你,这种事我有经验,我来!” 阮绵看着这群活宝,也不管他们,只伸手把歪掉的桌子又挪了回来。 方老六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抓过谢星驰,左右看了看地方,索性带着他走出来,将人整个提起往桌子上一按,抬手就捏在了他的腿上。 谢星驰没忍住,一声惨叫冲破喉咙。 小黑跳上桌子,蹲在谢星驰的后背上,见方老六手重,忍不住拍开他,自己在小谢腿上来回的踩。 却不知道它的小脚脚受力面积小,力道足够的情况下,滋味也足够销魂。 方洋进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出去看了一眼才重新进来。 然而等他再开门,刚才围在桌边活像人体解剖现场的几人却已经得体的站成了一排,除了一个少年脸色有些发红,其余人都神色沉稳,特别可靠的样子。 就连黑猫都端坐在椅子扶手上,神秘严肃且正经。 舒阳面带微笑,上前招呼:“顾客想要咨询些什么业务?” 方洋愣了一下,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出现幻觉了,他的目光扫过店中几“人”,看到阮绵,憔悴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我找阮女士,有些事要谈。” 阮绵也认出了他,温声打招呼:“小方警官。” 方洋看着面前姿态放松的人,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晚夜色中静立树梢上惊鸿一瞥的身影。 双方落了座,舒阳颠颠儿的去倒水,方老六又去角落里研究他心爱的片儿刀,小谢一瘸一拐的回到办公室去练画符,只有小黑蹲在它的专用扶手上不动如山。 阮绵对这位热心的年轻警察印象不错,态度很温和:“小方警官便衣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方洋接过舒阳递过来的热水,谢了声谢,看了眼阮绵,又迅速移开目光。 他似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微顿了一下才道:“之前的男人村案,还有抓捕阿胜,都要感谢阮老板对警方的协助。” 阮绵笑了笑:“男人村案已经给我颁发过锦旗了,阿胜的案子我却是没帮上什么忙的。” 方洋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也就没有再说,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最近局里接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哪怕大家没日没夜的加班,也一直没有进展。 今天我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想到之前有了阮老板参与的案子总是顺风顺水、如有神助,突发奇想能不能寻求阮老板帮助,一查资料,才知道阮老板开了这家店,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他说他们正因为一个案子没日没夜的加班,而他今天却是休息,这种说法是有些不合理的。 看他面色苍白憔悴,嘴唇泛白发干,想来是加班累倒了,才能得到一个休息日,结果这个实心眼的躺在病床上还在想案子的事。 无论在什么时候,敬业无私的人都是值得人敬佩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案子把他们逼成这样,连她这样的“神棍”都来相求。 阮绵的态度更温和了些:“能够帮助警方我自然义不容辞,可是我一个普通百姓,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方洋喝了口热水,胃里舒服了些,他双手握着杯子,抿着唇角微笑:“阮老板就别说客套话了,我知道你是有特殊本事的人。” 阮绵觉得他挺有意思:“哦?你如何知道?” 方洋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水:“我们好歹接触过几次,这不难猜的。 男人村那次,阮老板明明单枪匹马,却好像有无数耳目,准确追击,一切消息都在掌控之中,还有阿胜的车子突然发疯……都不合常理。” 阮绵淡笑:“小方警官很敏锐。” 方洋抬起头,似是解释:“我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警察的职业病,什么都想分析一下。” 阮绵好笑:“好,所以这次的案子,你认为我能帮得上忙?” 方洋慎重点头:“我觉得你能,两次要案阮老板都仗义出手,足见为人,要不然就算是有本事,我也不会冒然来找。” 阮绵:“既然小方警官把话都说到这了,那就看看我能不能略尽绵薄之力。” 方洋见她答应,忙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几张照片来递给阮绵看:“最近几天,青槐路一个路口出现连环凶杀案,短短七天时间,已经连死五人了。” 手机上是几位死者的照片,看周围环境有几处重合,出事的地点应该相隔不远。 死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姿势各异,但相同的一点是脸上好像被什么浓硫酸之类的东西泼过,腐蚀得不成样子,几乎看不出面目。 阮绵迟疑:“你这个……属于内部资料吧?给我看合适么?” 方洋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实话说,不太合规矩,可是我们迟迟找不到突破口,再这么拖下去,还是会继续死人的,也许就在今晚,还会有人遇难。 只要能早些破案,有些规矩也顾不得了,就算是受处分我也认了。” 阮绵看了看他满是焦灼的眼睛,垂眸仔细翻看着那几张照片,直言道:“你猜到我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来找我,是觉得这个案子不是常人所为?” 方洋点头:“是,几位死者各个方面都几乎毫无关联,凶手是随机杀人。 那一片有监控,可是我们一帧帧查看分析过,监控根本拍不到任何疑似凶手的画面,受害人都像是突然出现幻觉了一般,然后突然倒地。” 他恨恨的,咬牙切齿:“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够杀人于无形?我们在那里布防蹲守、将那一片翻了个底朝天,查遍了能追查的方向,却根本找不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 阮绵的目光依然落在照片上,点点头表示在听。 方洋提起案子,嘴巴格外利索:“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作案,只要是人,总会有破绽,更何况是如此频繁的作案! 后来我们试过将那一片暂时封闭,不许行人通过。 可是你也知道,封路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会影响居民正常出行,前天晚上,有一个晚班回家的人偷偷绕过封锁试图抄近路回家,然后遇难了。” 第148章 五块钱 方洋在手机屏幕上扒拉了两下,指出一个背景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遇难者照片。 那是一个中年男受害人的照片,背景中有绿化树木和矮树丛,应该是家在附近的居民,熟悉环境,知道很多不在明面上的小路,他想要悄悄穿过绿化带,结果却交代在了那里。 这种简直防不胜防。 可怜这个上有老下有小、正是顶梁柱的年纪,他的死亡对他的家人来说一定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这张照片光线昏暗,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拍的,应该是周围布防的警察在他遇难不久就发现了他。 阮绵仔细看着照片:“这名受害人出事的时候周围是有警察在布控吗?” 方洋点了点头。 阮绵:“当时没有察觉么?” 方洋很无力的摇头:“没有,这名受害人的事发地是在绿化带里,我的同事发现不对过去查看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那一片因为封锁,除了这个抄了小路的受害人,不应该有人才对的。 凶手大摇大摆的在我同事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在遍地监控的今天,哪怕是武林高手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也像受害人一样熟悉地形,也是抄小路过来的,可是从受害人的死亡到我同事发现追查的时间很短,不足以完美逃逸。” 他微微低下头去,年轻的警察还怀着一腔热血,明显对此很难受,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小小的埋怨: “如果不是这位受害人,我们都不知道那里还有这么一条隐蔽的小路,这是我们失察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听话呢?” 这件事说来遗憾,其实也能理解,下晚班的人又困又累,只想快些回家休息,警方在路面没有检修的情况下封路,让他不得不绕远路,自然会让人烦躁。 也许是怀着侥幸心理,觉得灾祸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也许是长了些反骨,觉得这些吃公粮的整日小题大做没事找事,等到真的出了事,后悔也晚了。 方洋抬手抹了把脸迅速调整了情绪再度开口:“凶手这次作案,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打击,他\/她神秘强大而且嚣张,好像笃定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一样,我今天突然间想起,万一……不是人干的呢?” 阮绵再次点了点头,抬手指了下这张照片的一角:“你说的有道理,你看这。” 方洋忙凑过去看。 在照片右上角的一棵大树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鞋尖。 那是一双布鞋,颜色暗沉,几乎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鞋头尖尖的,绝不是现在的款式,倒像是老一辈照片资料里的小脚绣花鞋。 那鞋尖上面好像还有花样,只是那个位置是照片的角落,并不在镜头聚焦的地方,离得太远,又太小,方洋整个脑袋都快要钻进屏幕里,却根本看不清。 他喃喃道:“这是什么?拍受害人照片的时候,周围明明没有人……这鞋尖上好像有花纹……” 阮绵点头表示肯定:“是莲花刺绣图案的一部分。” 方洋抬头看着她,眼眶还是红的,明显非常急切的想要知道她的判断。 阮绵直接了当:“这只脚的主人不在阳间。” 方洋呼吸一紧,手指紧紧握着手机。 阮绵示意他放轻松,接着说道:“监控摄像这些设备通常拍不到阴灵的影像,但在某一些特定的角度或频率却是能捕捉到一些细枝末节,比如一片衣角、比如一闪而过的影子、比如这一点鞋尖。 这个凶手能躲避追踪,晚上猖狂作案,白天无影无踪,确实不像人为,但是只凭一张照片我无法确定,或许那只是过路的阴魂。” 方洋双手握拳,眼睛盯着桌面,想了一会儿才再度抬头:“今天要谢谢阮老板,我回去请示一下,如果可能,我还会再来。” 他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价格表之类的东西,有些紧张的问:“做这个咨询,是要怎么收费的呢?” 阮绵笑了笑:“我说了,帮助警方义不容辞,收费就免了。” 方洋的脸又有些发红:“不不不,一码归一码,该收费还是要收费的,这是纪律。” 阮绵看着他真诚的眼,想了想又问:“这个你们单位会给你报销吗?” 方洋终于笑了笑:“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能报销的。” 阮绵点了点头,开始报价:“五块钱。” 方洋愣住:“这么便宜?” 阮绵在自己的手机上一顿操作,调出收款码:“只做简单咨询,没有别的业务,这是基础费用。” 方洋“哦”了一声,赶忙扫码付了钱,急三火四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那个……保密啊!” 阮绵神情严肃的点头:“放心。” 就连小黑也抬爪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方洋放心的走了。 阮绵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卸下,有些好笑的坐了回去。 舒阳凑过来低笑道:“这小警察这么信任店主?只要个口头保证就放心了。” 阮绵挑了挑眉梢:“他还年轻,没有看到太多的人心险恶。” 舒阳还是偷笑:“他呀,回去必定要吃处分的。” 阮绵知道他耳朵长,看似走开了,但肯定听了个全部,直接道:“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舒阳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看?我看十成不是活人做的,警方就算查破天也找不到凶手。” 阮绵后背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宁城的治安一向还不错,无论是阳面还是阴面,小打小闹不可避免,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乱子,这个东西突然出现,疯狂杀人,阴司那边不会不管的。” 舒阳坐到她身边,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腮,忽然叹了一声:“阳间事有人管,阴间事也有人管,为什么这种事还是层出不穷?” 第149章 探灵 阮绵笑了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无法做到一片清明,没有一点阴私。 杀人犯可能会突发善心救下街边乞丐,老好人也可能在危急时刻损人利己,千人千面,人本就是最复杂、最多变的,很多时候甚至很难以单纯的善恶来区分,是人就有欲望,欲望可以催生出太多东西了。 人也好、鬼神也好,谁也做不到肃清所有阴私不公,就像是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让自己的国家完全没有苦难人。 有光,就必然会有阴影,人多了,就必然不会只存善念,我们的眼睛看不到世界的所有角落,别人也一样做不到,光不能照耀所有的地方。” 舒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店主说的是,欲望可以催生出太多东西了,善人善得千篇一律,恶人却可以恶得五花八门,唉,只要活得久,什么离谱的事都能看到。” 两人正说着话,岑云生举着个正叮叮当当响着的手机跑下来:“店主!店主!有人给他打电话,打两遍了,他也不醒,怎么办?” 阮绵皱起眉头,步峥可不是个闲人,今天在店里待的时间属实太长了些,有人找他太正常了。 可是她也不好随便接人家的电话,只能任它自己平静下来。 这边刚松了口气,那刚安静了没几秒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上面来电显示的还是刚才的“小李”。 此时手机被放在桌面上,一圈人围着它,神情严肃。 这么频繁的一遍接一遍的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人是在他们店里晕的,他们不能不负责,现在陆峥失联,如果对面真的有急事,怕不是要给耽搁了。 看电视里的总裁们动辄一分钟十几亿……啊这…… 阮绵是有法子强行把人弄醒,但这样到底对身体有损伤,想想步峥那不碰都自己出走的柔弱小魂儿,她真下不了这个手。 岑云生弱弱的提议:“要不店主你帮接一下,说明一下情况呢?” 阮绵觉得这不礼貌。 这时,手机由于长时间无人接听,再次自动挂断了。 屋里喘气儿的和不喘气儿的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它再次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小李”。 阮绵有些暴躁了。 舒阳小小声:“万一人家那边找不到人,会不会以为人失踪了,再报个警啥的?” 阮绵侧头看他,伸手拿起了手机按下接听,对面马上传来一声惊喜的“步总!” 阮绵语气冷冰冰,公事公办:“你好,步峥在睡觉,有事等他醒了我来转告。”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睡……啊,啊,是阮小姐吗?” 阮绵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实是步峥的手机没错,她奇怪道:“你知道我?” 对面人的声音暖如春风,态度好得不得了:“听步总提过您。是这样,我们有一个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啊不过这会议不重要,步总辛苦,好好休息是正事,我就不打扰了,阮小姐再见。” 说完,不等阮绵再开口,便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阮绵一头雾水。 对方听语气应该是步峥的手下人,不过那人好像有点毛病,不重要的会议还催命般一遍遍打电话,害她以为是什么耽搁不得的要紧事。 几人面面相觑,没弄明白这个“小李”在发什么神经。 燕阳羽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消了气,出了房间趴在楼梯栏杆处探头探脑的往下看。 阮绵将手机又递回给岑云生:“给他拿回去,他们这样的人手机里全是机密,有个闪失咱们赔不起。” 岑云生点头,拿着手机又回去了。 刚走上二楼就看到手扶着脑袋,锁着眉头往外走的步峥。 岑云生一跃而起,几步蹿到步峥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席骞,你认得我吗?” 步峥抬眼看他:“我当然认得你,岑云生。” 岑云生仔细看着他的眼神,大失所望:“你又忘了!” 他转身冲着楼下的阮绵大声告状:“尊者,他一觉起来又忘了!” 失望气愤之下,他连称呼都忘了改,直接向他的尊者诉委屈。 阮绵也是叹气:“先下来。” 岑云生生了一肚子气,把手机往步峥怀里一丢,转身就下了楼。 步峥忙接住手机,抬眼看到那人气咻咻的背影,却只觉恍惚,好像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脑中一阵晕眩,被一边静悄悄吃瓜的燕阳羽拽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他道了声谢,甩甩头,也跟着下了楼。 燕阳羽也暗暗跟着下来了。 看到坐在长桌前的阮绵,步峥又是一阵迷茫,竟是死活也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阮绵的店里睡过去了。 阮绵对上他的眼神,轻叹了一声:“刚才你手机接连来了几个电话,我怕有什么急事,就替你接了,抱歉。” 步峥缓缓坐下来,手还在不住的揉按着闷痛的额头:“谁打来的?” 阮绵:“来电显示是小李,说有一个会议。” 步峥这才按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嗯,是有个会,没事,错过了也没办法,回去再安排时间……我怎么会睡着了?” 阮绵看着他:“你晕过去了,还记得晕倒之前你看到了什么吗?” 步峥也看向她,眉头紧皱着,眼中满是迷茫。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蹲在墙角生闷气的岑云生:“我听到他……在吹牛。” 岑云生怒而转身:“我没有吹牛!” 步峥下意识的想笑,那种眩晕感却又来了,整个人身子都是一晃。 阮绵眉心一皱,伸手拉了他一把,手指在他的眉心一点,指尖灵光闪动。 步峥神智又回归清明,随即又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岑云生也发现了不对,他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关心好友的身体,连忙凑了过来:“怎么又要晕?” 阮绵想了想,低声对步峥道:“我要以灵力探你经脉识海,你可同意?” 步峥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好。” 他甚至没有犹豫。 阮绵的目光深了些。 灵力化丝探索他人身体,称之为“探灵”,被人探灵,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在以前的修界之中,哪怕是父母夫妻,只要神智清醒,都不会轻易同意被探灵,只有生死交托的信任才可以做到。 因为在探灵的过程中,对方但凡有丁点儿坏心思,都可以对被探灵者造成毁灭性的威胁。 第150章 厉害的小黑 虽然步峥是普通人,他可能并不明白探灵的意义,但作为一个成年人,阮绵这样慎重的询问,只从字面意思,应该也能想到些其中的严重性。 可是他没有犹豫就点了头,这无疑是很信任她的表现。 阮绵没有再说话,只抬手扣在他的腕脉处,灵力如丝般从步峥的腕脉处钻入,在他的身体中快速游走了一圈。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灵丝缓缓向上,探向识海。 步峥的识海是异于常人的广阔浩瀚,阮绵有些惊讶于他的资质。 唉,又是一个被浪费了的绝顶好苗子。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阮绵不会随意去翻看人家的记忆,她有意回避着那些被冷漠忽视、独来独往的零星记忆碎片,在其中穿梭查看。 过了良久,阮绵收回灵力,缓缓睁开了眼睛。 岑云生急得不行,急忙问道:“店主,他怎么了?” 阮绵眉头微皱:“他的神魂之中有道封印。” 步峥一怔:“封印?” 阮绵点了点头:“人死后入轮回,清算前尘过往,赏善罚恶,然后洗去记忆,重新投胎。 但是有个别的人执念太重,有些记忆刻入神魂,无法被完全抹去,转世之后仍有契机能想起前尘过往。 那道封印的作用是加固对前世记忆的封锁。” 岑云生拧眉道:“那是否对他有害?” 阮绵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他如果强行去冲封印,就会被反噬导致眩晕昏睡,在他昏睡的过程中,封印会进行自我修复,所以他一醒来,就又忘了。” 岑云生的神色略放松了些,只是微有些怅然:“那就不冲封印嘛……这样也挺好,未必一定要想起来。” 沉默着的步峥开口道:“所以我和岑云生确实有前世渊缘。” 难怪他对岑云生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下意识的宽容。 岑云生轻叹了口气:“是啊,有渊缘,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其实我也想开了,席骞已经转世,那世间就已经再无席骞,你是步峥,我不该盼着你想起什么来,我与席骞之间的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本就与你无关。 我执念于此,不过是有话想问他,总想要得个答案而已。可是细细想来,不问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他以残破之魂徘徊于眠月亭苦等千年,等到自己面目模糊,等到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为什么要等,只记得一个叫“席骞”的名字,到头来,却也只能是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 步峥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低声道:“你想问什么?” 岑云生却是淡然一笑:“这个问题只有席骞能给我答案,问你也没有用。” 步峥不说话了。 他拧眉坐着,像是在生闷气,又不知是在生谁的闷气。 阮绵看着,微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事也怪不得步峥。 他明显是有执念的那一波儿,非常有望冲破前世记忆,但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大能闲得蛋疼给人家下封印,害得他一想起些前尘就晕倒。 可是这毕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她不好插手,就只能做个旁观者。 小黑左看看右看看,见自己的粮票不开心了,轻灵的跳上桌子,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步峥面前,抬起上身,爪爪搭在他的肩上,用自己湿漉漉的小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步峥完全无法抵挡小黑的主动示好,马上将小黑抱进怀里,用鼻子轻拱猫脖子上的软毛。 小黑哄好了步峥,将这个大忙人打发回公司去搬砖,才又回到自己的宝座坐好,得意的舔爪子。 哼,小黑出马,没有拿不下的人。 阮绵轻轻抚了抚它背上顺滑的毛毛,夸道:“厉害的小黑。” 于是小黑更得意了。 下午的时候,方洋又来了,诚挚的邀请阮绵去一次公安局。 阮绵也没推辞,直接跟着走了。 到了地方,方洋一路引领,在大家惊异的目光中将阮绵引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姓郑,是个中年人,但明显没有中年秃头的风险,一头黑发很是茂密,是那种会让冯时羡慕嫉妒的茂密。 只是头发再茂密,也无法让他疲惫的脸色看起来精神些,虽然不像方洋和他那些同事一样黑眼圈能遮满脸,但也透出掩不住的憔悴来。 他身上有那种久在高位的威严,但对阮绵的态度算得上很客气。 双方都没有说太多客套话,很快进入正题。 郑局长直接了当:“今天请阮老板来,主要是为了青槐路的案子,小方这小孩机灵,做事很有想法,听他说,阮老板在其中一张受害者照片上,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鞋尖。” 阮绵点了点头。 郑局长目光炯炯:“我想,小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阮绵如实道:“我说过,仅凭一张照片,并不能下定论。” 郑局长苦笑了一声:“不瞒阮老板,这个案子进行到目前,已经有五名受害者遇难,而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压力是前所未有的,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哪怕它听起来并不合常理。” 这世上不合常理的事还少么?那个在他梦中嘤嘤嘤的报案鬼也没闲着找他,别人不知道,反正他对这种事接受度还挺高的。 他伸手在自己的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将屏幕扭向阮绵:“阮老板被我局授予过见义勇为的锦旗,人品是信得过的,如果说一张照片不能说明什么,那阮老板看看当时的监控影像,或许能有所收获。” 他说着,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第151章 品味独特 画面里是一个路口监控影像,环境背景有些熟悉,是在那些照片里出现过的。 一个背着链条包包的青年女性出现在镜头里。 夜间独行,她走得很快。 当走到事发的路口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接着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往后退了两步。 监控没有声音,但看那位女士的动作反应,她应该是尖叫了一声,有一个试图转身逃跑的反应,但这个动作并没有完成,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定格,然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数秒,非常的干脆利落。 方洋并没有出去,他跟着又看了一遍这个不知被琢磨过多少遍的视频片段,声音有些发哑:“这是第一个受害人。 从监控上来看,她的面前根本没有人,可是她就好像受到了无形的攻击,不要说反抗,她连逃跑也来不及,几乎是瞬间毙命。 那条路全程都有监控覆盖,在同一时间段,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能攻击到她的可疑人物。 后面的几位受害者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突然死亡。 我们计划今晚派一个人为饵,试试能不能把凶手钓出来。” 阮绵眯着眼睛看着监控画面:“你们不要去,那是无谓的牺牲。这个凶手恐怕不是活人。” 郑局长和方洋同时看向了她。 阮绵眉心微皱:“对于它的身份我有些猜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看看死亡时间最近的那位死者遗体。” 郑局马上点头:“可以,小方,你带阮老板过去。” 方洋应了一声,带着阮绵去了技术部。 这名死者阮绵已经在照片里见过,只是照片毕竟没有真人有冲击力,看起来极为恐怖。 他的整个面部都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看清五官轮廓,全都糊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由于眼皮都似乎融化了,眼球失去了遮挡,像两颗虎皮鸡蛋一样抽抽巴巴的暴露在外面。 嘴巴部分也是类似的情况,嘴唇有很多缺失的地方,几颗牙齿突兀的支着,有一颗下牙坏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去补一补的。 但除了头部受损之外,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却非常完好,没有任何伤口,好像头和身体分成了两个世界,待遇非常不一样。 阮绵运力于目间,看到了那尸体伤口处还未来得及消散的一缕淡淡的阴气。 再次回了局长办公室,在郑局长殷殷期盼的目光中,阮绵开口道:“这件事,不是活人做案,刑警能力再强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发生危险,需要有专业人士来捉拿控制凶手。” 郑局长面色凝重,沉吟了半晌:“一事不烦二主,阮老板能协助我方拿住凶手,阻止它再次杀人吗?当然,我也不会让阮老板白白辛苦一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阮绵义正词严:“郑局言重了,救人之事功德无量,我辈自然义不容辞,哪有什么要求。” 郑局长满面感动:“阮老板高风亮节,实在让人感动。” 方洋看向阮绵的目光也肃然起敬。 阮绵肩上的小黑昂首挺胸。 当天傍晚,阮绵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沿着青槐路缓缓走过。 与冯玉的天赋瞳术不同,她能看到阴物,是因为有灵力在身。 在筑基之前,她仍然是肉体凡胎,如果不动用灵力,便只是五感比常人敏锐些而已。 冯玉挽着她的手臂,时不时轻轻抚摸一下她怀中的黑猫,姿态很是亲密。 两人慢慢的走着,偶尔低声交谈,就像一对饭后散步的小姐妹,悠闲而散漫。 这青槐路面积不小,整条路,包括岔路都是两侧绿化带,后面是统一样式的居民楼。 整体走下来,周围的景色好像复制粘贴的一般几乎毫无变化,怪不得那些照片的背景都那样相似,那些看起来是重复的背景可能只是相似。 不远处的警车中,方洋和几位同事紧张的看着监控画面,两眼一错不错,精神紧绷。 这时天已经擦黑了,路边的路灯和亮化接连亮起。 两人又顺着来路往回走,冯玉“啧”了一声:“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把树下的射灯搞成绿色,这大晚上看着,真的好看吗?” 阮绵看着路边两排被灯光映照得幽绿的大树:“可能是品味独特吧。” 小黑本就绿幽幽的眼睛被灯光照得更绿【这条路,阴气很重。】 接连死人,阴气不重才怪了。 浓重的阴气让这条路格外阴凉,随着天光落幕,更显得幽暗阴森,就连路灯的映照范围好似也缩小了些,只能照亮自己脚下的一小片地方,无端的让人心生压抑。 阮绵和冯玉走出青槐路,上了停在隐蔽处的警车。 守着监控设备的方洋马上询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阮绵摇了摇头,偏头看向冯玉。 冯玉皱着眉头:“周围雾蒙蒙的,稍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但是很干净,只有阴气,没有……鬼影。” 方洋面色严肃:“现在还不到时间,之前的几个受害人都是在深夜或凌晨遇害。” 阮绵的目光扫过窗外渐起的夜色:“无端横死之人大多怨气深重,易成阴灵游魂,徘徊死亡之地不愿离去,更有甚者,会成为凶灵厉鬼。 这五人无端惨死,却无一人化作游魂。” 方洋的面色随着她的话不断变化:“那……” 冯玉用力思考,大胆假设:“莫不是被人捉走了?” 阮绵抬眼看向她。 她一愣,小小声:“我乱猜的。” 阮绵却笑了笑:“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冯玉点头,老实的坐在一边,唇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又压了回去。 得到肯定了呢,这是一个进步。 方洋突然道:“一会儿阮老板藏在暗处,我去将凶手引出来,阮老板再去捉拿,这样比较万无一失。” 阮绵直接否决了他:“你的身手和反应速度是比普通人快些,但也快不过那个凶手,容易被误伤。” 方洋目光坚毅:“我不怕,这是我的职责。” 第152章 青花布鞋的老太太 阮绵叹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的职责是惩治不法之徒,这些阴阳之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专业对口的人来做吧。” 冯玉轻拍了下方洋的肩,语重心长的道:“老板说得对,术业有专攻,没有意义的牺牲不要做,就算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阮绵见她一脸认真,有些好笑。 就冯玉那个芝麻粒儿大小的胆子,竟也敢揽这种差事,真是长进了。 不过这个提议依然被她否决了。 将近夜半的时候,阮绵将冯玉留下,一个人下了车,再次向青槐路走去。 静。 无边的寂静。 连风吹树叶的响动都没有,整条路上只有阮绵刻意没有压制的脚步声。 走到之前出事的路口时,前面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 冯玉跟方洋一起盯着监控,屏着呼吸,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阮绵脚步未停,依然在不急不徐的往前走。 她身上的气息完全被收敛了,一身不起眼的休闲装扮,肩上一只黑色的小猫乖顺的蹲着,一双幽绿的大眼滴溜溜的看着四周。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铲屎官下楼遛猫。 走到又一个路口,她停了下来,把肩上的黑猫放下地,自己在路边站着。 黑猫走进路边的绿化草丛,好像是要拉屎的样子。 小黑在草丛里磨蹭转悠了半天,一边装模作样的刨土一边汇报【来了。】 阮绵似是不经意间往前面一扫,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一个老太太。 她有些胖胖的,穿着对襟青布衣裳,佝偻着腰背艰难行走,脚上一双青色布鞋上的莲花刺绣分外眼熟。 她一边走,还一边咳嗽,咳两下就喷出一口水来。 阮绵站在原地,好似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老太太看似走得艰难,实则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近前,抬起了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 那张脸上纵横着道道深深的沟壑,没有眉毛,眼珠翻白,抽抽巴巴的嘴巴一咧,露出满口的黑牙。 更诡异的是,她的脸上还画着一些看似杂乱的红色纹路,色泽鲜亮,宛如舒展的花朵。 阮绵“惊恐”的“啊”了一声,作势要向后退。 老太太诡笑着,嘴一张,迎面一口水喷了过来! 这老太太看着佝偻矮小,这口水喷得可高,直冲面门而来。 阮绵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轻飘飘的向后掠去,堪堪避开喷来的水雾。 那水看着是清水,落在地面上却泛起白烟,发出“哧哧”的声响,好像是落在烧红的铁器上一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老太太一击落空,明显一愣,眼看阮绵要跑,她像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弹射而起,追上来又是一口水喷来。 阮绵腰身轻拧,再次避开。 接连几次后,老太太明显是被激怒了,紧跟着阮绵穷追不舍,口中接连喷水不断,那肚子里的水好似永远也用不完。 警车中的众人自阮绵停下就全都高度紧张起来,冯玉两手互捏着,指尖都发白。 虽然她知道阮大师一定能干过那什么凶灵,但听着之前的案件描述,对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眼看阮绵身法变换,像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般躲闪腾挪,面前却一直空无一物。 这熟悉的场景让在场的人都明白,是那凶手来了,并且跟阮老板交上了手。 方洋留下一个同事继续盯着情况,随时联系汇报,跟另两个人一起跳下车向事发地跑去,冯玉也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不会冒然靠前,但离得近些,如果有事也好做个接应。 因为这次特殊的“抓捕行动”不宜让太多人知道,阮绵也强调过不用太多人,这次来的只有四个人,都是方洋他们调查小组的成员。 他们被这个离奇的案子折磨得快要秃头,眼青唇白的比鬼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事先交待过,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密,大家都心中有数。 之前在镜头里看,好似是阮绵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这会儿跑到近前,才终于看到了正与阮绵交手的那神秘凶手的样子。 大家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老太太每次动手前都会特地现出身形先声夺人,在将人吓得神思不稳的时候下手最容易,让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尊容。 刑警们并没有上前,离着相当远的距离,害怕拖累阮绵,但也时刻注意着战况,随时准备支援。 当冯玉气喘吁吁的跑到地方,看到那老太太的真容时,吓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但她想着自己好歹是阮绵带出来的人,如果看见个鬼就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难免会让人看低了阮绵。 于是憋着一口气硬顶着,瞪着两只眼睛不动如山。 方洋三人见她如此镇定,想来应该是心中有数,心下也有了些底。 殊不知冯玉伸进口袋里的手已经捏紧了手机,打算一有不对就打电话给燕阳羽,让他带上全店子的人来进行群殴。 这时阮绵遛着老太太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儿了,老太太的双目已经染上了红色,脸上的花纹也越发的鲜亮,红得快要发光,眼看着就是要狂化。 阮绵扭身躲过一口水,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她回身双手连翻:“困神阵!” 一个带着火苗的黄金阵图自老太太脚下拉开,将追在身后的老太牢牢困在其中。 老太太又惊又怒,接连向着脚下的阵图“噗噗”的喷了好几口水,是却撼动不了阵法分毫。 开玩笑,这困神阵连无常尸王都困得住,别说她一个凶鬼。 方洋几人一见那凶恶的老太太被困住不能动,心中暗松了口气。 冯玉一见,面上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老太太被困,浑身黑气升腾,目眦尽裂,呲着满口黑牙向着阮绵厉声咆哮,那声音听得人从心底里发颤,与牙齿同样漆黑的指甲足有好几厘米长,它满面狰狞,在困阵之中张牙舞爪。 几位刑警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人和可怕的凶案现场,却没有见过现场版的凶灵,配合着让人心头发怵的鬼啸,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冯玉脸的表情也维持不住,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昏过去,掐着手心硬逼着自己不要尖声大叫。 第153章 水烧开了 阮绵本想审问一下那几个人的魂魄哪里去了,但见老太这个样子就知道根本无法交流。 她不再犹豫,单手一翻,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向阵中一弹:“引雷!” 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天雷降下,直直的劈向了阵中动弹不得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声尖利的惨叫,丝丝黑烟从它身上升腾而起,天雷的灼烧明显让它痛苦万分。 它的身形匍匐在地,目光怨毒,嘴巴里不断冒出黑烟,整个身体突如气球一般涨大,原本皱皱巴巴的脸都被撑得光滑了。 阮绵目光一凛,返身后撤,厉声喝道:“退!” 冯玉对阮绵向来是言听计从,她声音一出,冯玉扭头撒腿就跑。 方洋和他的两个同事也飞速向后退去。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那老太太的身形就爆裂开来,它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型水袋一般,这一炸,肚子里的水向四面八方飞溅而来。 阮绵没有再退,她挡在冯玉和刑警身前,双手结印向前一推:“天幕!” 一个透明的幕墙无声无息的出现,那老太太炸出的水被这层看不见的幕墙挡住,无力的落在地上,在阮绵的身前形成一个半圆,兀自发出腐蚀的“哧哧”声。 冯玉左右扫了一眼,惊声道:“小黑呢?” 阮绵淡声安抚:“没事。” 果然,下一刻小黑就从一边的矮树丛中跃出,毫发无损的走到阮绵的身前,等着阮绵给它掐了涤尘诀后,就一跃跳到了她的肩上。 方洋和他的同事们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刚才还能冷静面对,现在尘埃落定,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浑身冰凉,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阮绵扛着小黑向前方走去,前面的路面干干净净,如果不是路边的矮树被腐蚀得破败不堪,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方洋几人也缓缓向前推进。 夜风幽幽,树叶沙沙,就像每一个安宁静谧的夜晚,就连那种格外阴凉的感觉也渐渐散去了。 天空好似被拨开了一层薄雾,月亮看起来格外皎洁。 冯玉勉强稳住心神,但声音多少还是带出了一点颤音:“它怎么突然炸了?” 阮绵随口回道:“水烧开了,没地方漏气,就炸了。” 方洋:“……” 【好有道理的样子。】 大家收队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郑局竟然还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室里等着。 他听完汇报,看过当时的视频资料,对着阮绵就是一通褒奖。 阮绵摆摆手,直接了当的说出他最想听的内容:“这种凶灵名唤水婆,是厉鬼的一种,很是有些凶名。 它的特别之处就是会不停的向外喷阴水,那水有强腐蚀性,阴物要避其锋芒,活物更是碰不得,那些死者都是被它一口阴水喷在脸上,才会惨死。” 郑局只是听着就觉得面皮发紧:“现在那水婆已经伏诛了是吗?” 阮绵轻点了下头:“水婆向来独来独往,它来到一处地方,就会不停的在那里徘徊,待够了才会走,这个水婆被我的天雷符炸得灰飞烟灭,没有再复苏的可能了。” 郑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好,不管是什么,没了就好,只要不再有人遇害就好。” 回店之后,冯玉跟大家说起这次抓捕,还依然心有余悸。 燕阳羽在旁边听着,却是低笑了一声。 冯玉奇怪。 燕阳羽姿态轻松的坐着,这人只要不犯抽,哪怕只是随意坐着,也是一身的矜贵之气,他似笑非笑的道:“你说,阮老板跟那水婆缠斗良久,才寻机将其困住并消灭?” 冯玉认真点头,有好几次阮绵都是堪堪擦着那些水雾躲过的,她当时在一边看着紧张得直冒冷汗。 却见燕阳羽又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那水婆连她一张引雷符都受不住,却能跟她缠斗上百回合略占上风?” 阮绵抬起眼皮看了燕阳羽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冯玉一愣,细细回想,确实是这样没错啊。 燕阳羽歪头低笑。 谢星驰低声道:“师父是故意隐藏实力,没有一招制敌。” 阮绵无奈,只得轻点了下头。 冯玉真的愣了,满脸写着问号。 燕阳羽大发慈悲的为她解惑:“为人侠肝义胆自然无错,但为官家办事,适当有所保留,既全了脸面,也免遭人忌惮。 要知枪打出头鸟,一个人若有屠城之能,哪怕她一心向善,官家也不得不有所防备,一旦出些什么事,也难免会有所联想。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肩负守城重任之人,岂会天真的完全相信人性。 你们师父啊,精着呢。” 谢星驰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冯玉一脸的恍然大悟,满眼崇拜的看向阮绵。 阮绵无奈扶额,扭头假装没看见。 其实通过这件事,就能看出冯玉和谢星驰心性的不同。 冯玉虽然比谢星驰大得多,又从小父母双亡,但她有一个好哥哥。 因为一直被冯时护在羽翼之下,她并没有吃到真正的苦头,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两次情伤,很多事反倒不如谢星驰这个从小尝够人情冷暖的谢星驰看得透。 如果将两人放到乱世,谢星驰活得更长,冯玉更值得深交。 倒不是说谢星驰不值得交,只是这个人城府更深,防备心也更重,如果不是有小黑这个外挂存在,他对阮绵也没那么容易交心。 或者说,只有足够被爱的人才有天真的资本。 * 几天后,青槐路连环凶杀案正式结案。 官方通报的结果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杀人狂流窜到青槐路附近,借着地形之便在深夜作案,通过喷射浓硫酸的方式袭击过往行人。 在警方实施抓捕时,人犯拒捕并暴力袭警,威胁到了抓捕刑警生命安全,被警方当场击毙。 阮绵再次喜提锦旗,上书“警民携手,共筑平安”。 第154章 扑朔迷离 在郑局再一次打来慰问电话时,阮绵委婉的表示自己有一个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师兄户口问题有些为难,郑局当场表示小问题。 他甚至没有多问,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燕阳羽就脱离了黑户的窘境,拥有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燕阳羽用自己惨白的食指轻点着自己的身份证,低声问:“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阮绵扫了他一眼:“当你想去外地的时候,它可以让你买票坐飞机高铁,而不用自己跑着去。” 燕阳羽一改刚才的轻慢,珍而重之的将身份证收了起来:“郡主还不知在哪里,这个用得上。” 众人:“……” 滚啊!死恋爱脑! 针对那五个消失的魂魄,阮绵找了无常询问,无常说那一片不归他管,回去问了同事,一查之下却发现生死簿显示那几人还活着。 官方系统显示人没死,自然不会惊动阴差。 但阮绵亲眼所见,那五个人千真万确已经死得不能更死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有人刻意伪造了人没死的假象瞒过了阴司。 正常来说,水婆是凶鬼,胡乱杀人并不奇怪,可是这种凶鬼神智并不高,它的智商不足以让它想到瞒骗阴司这种法子,就算想到,它也没有这个本事。 本来只是一起简单的阴祟杀人的事件,因为魂魄的丢失,倒显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这边案件结束,受害人的遗体被家属领回,安顿在殡仪馆,准备火化。 正常遗体火化前,会为其整理遗容,上上妆什么的,让人走得体面些。 可是这几具尸体的遗容却实在有些为难入殓师。 负责这次化妆的是个从业不久的入殓师,还没有见过太多的极端情况,这几具遗体的模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由于死者的面部实在无法收拾齐整,他只能勉强将一些皱在一起的皮肤抚平些就算完成了。 因为这几个受害者实在是太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跟着唏嘘。 五名受害者共分两天进行火化,第一天火化三人,剩下两人要等第二天。 可是在当天晚上却出了些变故,那两个没来得及火化的尸体诈尸了。 当时那两具尸体都停放在殡仪馆的停尸房中,值班人员在半夜时分听到一些响动,过来查看的时候发现存放尸体的冷冻柜开了两个,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他们大惊之下到处寻找,停尸房里的布置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他们一回头间,却看到尸体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 当时值夜班的有四个工作人员,一个照面就吓瘫了两个。 好在尸体并没有做出攻击行为,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就向外面走去。 剩下的两个工作人员不敢上前,急忙打电话叫支援,其中一人还报了案。 阮绵接到电话没敢耽搁,下楼去客房薅起某位王爷就出了门。 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正在撞门。 宁城殡仪馆的停尸房是在正厅的地下负一层,尸体从工作人员平时走的步梯上楼,径直想要出门。 那两个还清醒的值班人员眼疾手快用遥控器按下大门开关,将大门关死,外面的自动铁门也放下,又退回步梯通道将通道门锁死,将尸体困在了大厅之中。 因为是夜里,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门也都是关死的。 尸体出不去,在大厅里徘徊了一阵,就开始撞门。 两个工作人员背靠着通道门,听着外面“嘭”“嘭”的撞门声,吓得差点哭出来,一阵阵尿意下涌。 直到听到外面的警笛声,他们的心才放下了一些,报警那人与警方的通话一直没断,不断的汇报着里面的情况。 现在尸体虽然被困,但他们两个也被堵在了里面,根本出不去,停尸房里还有两个瘫了的。 更别说他们关死了通道门,几乎就等于和剩下的尸体关在了一起,因为外面那两具尸体,他们对剩下的尸体也有阴影,只想快些离开它们。 然而尸体撞坏了门口的玻璃门后,并没有继续撞外面的大铁门,而是折返回步梯通道,开始撞通道门。 里面的两个工作人员吓得惨叫出声,好在通道门也是金属的,被他们从里面锁上了,虽然被撞得“砰砰”响,但一时半会儿撞不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女声:“把外面的大门打开。” 拿着电话的小张慌忙说:“遥控器呢?开大门,快开大门……” 另一个人急忙抖着手从兜里掏出遥控器,按了开门。 但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又隔着一道厚重的金属门,大门并没有被打开。 大门的开关除了这个遥控器,还有一个控制开关,可是那个开关在外面的一个小控制室里,但那小控制室的钥匙也在他们身上。 他们出不去,遥控器又不好使,尸体似乎越发急躁,撞门的频率变得急了些,撞得门框震动不已。 小张急得快要哭出来,在“砰砰”的背景音中抖着哭腔道:“遥……遥控器离得太远了……控制不了,怎么办?” 然而手机里的女声却是稳定得很,很能安抚人心:“还有别的开门方式么?如果没有,我只能拆掉大门了。” 小张急忙说:“外面……外面有个小控制室,有控制开关,可是小控制室的钥匙在我这……” 阮绵左右扫了一眼,看到了大门右侧一个类似值班室的小房。 她把手机交给身边的方洋,走过去一脚踹了下去,控制室的门“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正想上前暴力破拆的警察瞳孔一震。 阮绵已经挥散烟尘走了进去,在操作台上的一堆控制按钮找到了“大门”的字样,抬手按了下去。 大铁门一声响动,缓缓升了上去,大厅内的景象呈现在众人眼前。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其实很空荡,所以并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只有大门口堆着满地的碎玻璃,那些玻璃很厚,是原来玻璃大门的残骸。 尸体被铁门的声音吸引,缓缓转过身,僵硬的向大门处走来。 在看清他们的样子时,在场警察纵然见多识广,也不禁头皮发麻。 第155章 有人控尸 他们的死状本就极惨,五官都糊得不成样子了,刚才又是撞玻璃门、又是撞铁门,现在又已经没有好好保护头脸的意识,就给弄得更是破烂。 其中一具尸体的脸上还嵌着块玻璃渣子,就卡在眼球上面,让那张脸更加惨不忍睹。 警察们呈半圆形围住了大门口,严阵以待。 其实警察脱去警服也是普通人,平常面对的歹徒再穷凶极恶也终究是活人。 里面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殡仪馆工作人尚且吓得瘫软,他们又岂会不怕?只是身上的职责让他们不能退缩而已。 阮绵走回来,向燕阳羽扬了扬下巴。 燕阳羽背对着警察站在最前方,面对他,本来歪歪扭扭向外走的两具尸体越来越缓慢,动作间带着些畏畏缩缩的惧色,但仍在倔强的前行。 燕阳羽的两只眼睛渐渐被墨色覆盖,变得浓黑一片,在尸体直愣愣的走过来时,他张嘴发出了一个活人听不懂的音节。 尸体们磨磨蹭蹭的动作齐齐一顿,保持着迈步向前的动作不动了。 阮绵对方洋道:“让里面的人开通道门,然后出来,让开过道容尸体回去,如果害怕,就找间屋子躲着。” 方洋马上按她所说的通知了里面的工作人员。 小刘和他的同事一听,本着人道主义壮着胆子回到停尸房把吓昏了的两个同事拖出来,打开了通道门,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番,才一人拖着一个同事走出来。 看到大门口定住不动的尸体时,他们又吓得一哆嗦,拖着人、溜着墙根儿,连滚带爬的挪到去往告别厅的通道口处,打开门飞快的溜了进去并再次锁上了门。 燕阳羽没有回头,低声对阮绵道:“这两具尸体不是无故起尸,而是有人控制,那人还在与我争夺控制权,你在周边找找,应该离得不太远。” 阮绵眉心一动,单脚在地面上一踏,人已经飞身上了房檐,站在高处凝目向周边看去。 殡仪馆依山而建,周边没有居民区和其他建筑,林木茂盛,在黑夜之中黑压压的一片暗影,很是影响视线。 阮绵双目微闭,浩瀚神识以她为中心,如水波般迅速铺开。 忽的她眼皮一动,神识如剑,向林中一处刺去。 只见西南方向的某棵树梢一动,一只飞鸟被惊起。 阮绵轻飘飘的自房檐跃下,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起落间就不见了踪影。 方洋和他的同事们已经傻眼了。 是他们集合眼花了吗?这特么是什么大片儿特效?! 而这边的燕阳羽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尸体们则齐齐后退,晃晃悠悠的差点倒地,糊成一团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却神奇的能看出它们对面前人的惧怕。 燕阳羽再进。 尸体再退。 警察跟在燕阳羽的身后也一步步向前推进,也不知是谁在护持谁。 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警察们就看着这个被阮绵带来的长发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子,如闲庭信步般将两具可怖的尸体赶回了停尸房。 尸体们甚至自己回到了各自的冷柜,乖乖躺好,好像面对的是天敌一般,乖顺得不得了。 燕阳羽用一根手指分别将尸体们的柜子推了回去,回过身时,双眼已经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刚才过来的时候燕阳羽一直站在前方,大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现在停尸房里灯火通明,方洋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类似中山装的黑色立领上衣,左胸口处大片的刺绣图案,浅金色祥云做底,自底襟向上延伸,心脏至肩头的位置是看起来像一只鸟的刺绣图案。 那长长的尾羽看着像凤,通体纯白,只有喙部一抹嫣红,非常漂亮且神秘,极有视觉冲击力。 与上衣同色的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这一身装扮配上束着高马尾的长发,面色冷凝不苟言笑,淡淡的一眼看过来时,简直不像真人,倒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天潢贵胄。 天潢贵胄赶完尸,并不理会这些警察,又走到外面去,就看到阮绵正飞身落下来,他上前一步道:“找到了吗?” 阮绵:“确实有人,受了些伤,跑了。” 燕阳羽绷着一张面瘫脸:“能在你的手下跑走,来人有几分本事。” 阮绵不置可否:“尸体回去了吗?” 燕阳羽点了下头,回头看了一眼。 警察们已经将那两个藏起来的工作人员找出来了,那两个昏倒的也醒来了,四个人在地上瘫坐在一排。 阮绵看着他们,声音淡淡:“这么多尸体,对方单单要这两个,想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 燕阳羽淡声道:“烧了吧,我们还能一直在这里守着不成?” 殡仪馆晚上是不开火化炉的,但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两个工作人员各方打电话,与领导沟通过后,将专管火化的同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连夜开炉。 人来是来了,但两具起过尸的尸体谁也不敢碰,最后还是阮绵将两张黄符拍在尸体脑门上,工作人员才敢壮着胆子上手。 这边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凌晨时分,车子开回来时,看到无常站在了步峥的房顶。 阮绵一惊,一脚刹车踩下去,快速下了车,一跃跳上步家院墙,远远的招呼道:“无常又有公务路过?” 无常看到她,飘然来到她的面前:“是啊,你是外出刚回来吗?” 阮绵点了点头:“嗯,无常在这里停留,可是我的邻居有什么问题吗?” 无常似是一愣,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我只是远远看着你的车子回来,就停下来看了一眼。” 阮绵真诚的笑了笑:“那行,无常自去忙,我回去了。” 她嘴里说着回去了,却不忙着走,像是要等着无常先走。 无常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飘然去了。 阮绵看着他远去,直接翻身上了步峥房间外的小露台,拉开门走了进去。 深蓝色的大床上安睡着一个美男子,穿着他心爱的黑色丝绸睡衣,美人如玉,呼吸清浅。 阮绵上前一探,很好,生魂又没了。 第156章 该是我的,就该还给我 阮绵左右看了一眼,见自己给步峥的镇魂玉被板板正正的放在床头柜上一个雕花精致的盒子里,好似在上供。 伸手拍了下床上人的脑门儿,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亲手刻下镇魂玉,是用来给他镇魂的,不是用来供着的,这家伙可好,给摘了下来放在床边。 她就说,明明有了镇魂玉,这家伙怎么还是会离魂。 但是能怎么办呢?终是不能不管他。 阮绵认命在床边坐下,抬手在步峥的额间划了几笔,一个脑瓜嘣弹过去:“魂兮归来!” 很快,一道流光疾驰而来,没入步峥眉间。 又等了一会儿,步峥睁开眼来,看到阮绵在床边坐着,轻轻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阮绵伸手拿过床边盒子里的玉丢到他的身上,无奈的教训:“我若不来,你生魂被无常当成游魂小鬼儿拘了去都不知道,到时候看谁能来救你。” 步峥手忙脚乱的接着玉佩,轻轻撑坐起身,将玉佩小心的挂回脖子上,笑得更欢了:“我家旁边住着你,谁敢拘我?” 阮绵见他还有脸笑,忍不住又弹了他一下:“不敢?刚才我一回来,看见无常就站在你的房顶!” 步峥也不反抗,只抬手捂了下额头,仍是笑眯眯的,心情特别好的样子:“所以你赶走了无常,来我家把我召回来了?” 此人态度如此好,阮绵也是被他笑得没了脾气,只是嘱咐道:“镇魂玉你要时时戴着,不要摘下来。” 步峥依然好脾气的点头,将玉佩塞进了衣襟里头贴肉放着,还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向外走去,一把拉开露台门,足尖一点,人就消失在了窗外。 露台门大开,夜风无情的吹了进来,步峥无奈的起身下床,走到外面向隔壁看了一眼才折返回来,重新关好了门。 * 谢家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查到了谢星驰的所在。 但谢星驰没等他们来找,直接大张旗鼓的自己回了家。 他以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出现,他的继母宋嫱和那些外室、私生子是暗自惊怒,谢文昌则是意料之中,还带了一点欣喜。 谁说他生的儿子都是草包?事实证明,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继承了他的优秀基因。 到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与外面那些盼着靠爬床上位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生出的孩子质量都高一些。 而那些女人再会曲意迎合,却也只能是消遣的玩意儿,脑子里装的都是一团草,生下来的孩子脑子也是一团草。 只可惜年轻的时候他一时被乱花迷了眼,没有想得这么长远,如果谢星驰的生母沈晴不死,对谢家的事业比宋嫱可有帮助得多,谢家或许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两两相比,不说家世助力,单说眼界就是宋嫱比不上的。 宋嫱更适合当情人,是个温柔乡,却不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太小家子气了,眼皮子浅,只能看到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沈晴最大的缺点就是天生的心脏不好,自己短命不算,还把病遗传给了儿子。 谢星驰若不是有身体拖累,自己也不至于不管他,差点错过了一个好的继承人。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好了,老天终是把一个聪明又健康的继承人还给了他。 只是阮家的丫头让谢文昌有些在意,身为阮家的大小姐,就算不是亲生的,看阮家的态度,也不会被扫地出门,她不想办法进阮氏争取一些实权,却想不开从阮家分离出去搞起了偏门。 这次谢星驰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与阮家丫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往自己家使劲,却把手暗中插进谢家,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她在阮家的处境并不像阮家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还是这一切都是阮修诚的授意,想下一盘大棋? 这些现在都不明朗,谢文昌只能静观其变。 也是因为这个,他不敢着急培养谢星驰进谢家核心,需要再观察。 因为谢文昌的态度,谢星驰回谢家的日子并不难过。 宋嫱再如何,也还是要看谢文昌的脸色过日子的,就算心里恨出了血,也不敢在谢星驰刚回家、万众瞩目的时候做什么。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谢星驰的态度既不曲意逢迎,也不会过分冷淡,倒是让谢文昌和宋嫱一时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倒是宋嫱的儿子,谢星驰的那个弟弟年纪还小,还学不会掩饰心情,在谢星驰回家当天就表现得非常不满,被警告后有所收敛,但也免不了暗中搞些小动作,却是被谢星驰轻而易举的化解,还让他吃了些闷亏。 他被打疼了,倒是老实了下来。 于是,谢家进入了表面的平静时期。 直到谢星驰开学入校,宋嫱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但是谢星驰和阮绵都知道,宋嫱不会坐以待毙,现在她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忍耐,但早晚是会动手的。 果然,谢星驰刚入学,麻烦就来了,与他同寝室的学生抱团故意找茬,虽然不至于产生什么大的威胁,却会让人很烦躁。 谢星驰跟阮绵通话时说:“看来是宋嫱在试探我。” 阮绵坐在店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小黑的背上,轻轻捏着它背后的软皮:“你打算怎么做?” 谢星驰在那边低笑了一声:“简单啊,现在又不是需要忍气吞声的时候,一力降十会,我没必要受委屈,再说,我是谢家的少爷,家世该用就得用起来。” 阮绵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笑:“嗯,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用我说什么,自己小心些,需知狮子搏兔仍需全力,别轻敌,吃了大意的亏。” 谢星驰的声音温和,听起来就像个很普通的柔软的少年:“我记得了,师父。周末有假,我再回店里。” 他顿了顿,又说:“谢家于我而言是战场,流云堂才是我心里的家。” 流云堂,是阮绵的店名,她胡起的,主打一个随意。 阮绵“嗯”了一声:“对于谢家,你怎么想的?” 谢星驰又笑了笑,笑声轻轻的,却带着一点冷意:“该是我的,就该还给我,我妈妈的命也是命啊。” 第157章 来头很大的孔家 阮绵知他心里有恨,之前受身体拖累无能为力,现在必不是善罢甘休。 她不会劝徒弟与人为善,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只是嘱咐:“人世一遭,只求无愧无悔。做自己该做的事,做让自己舒心的事,旁的倒不必太过勉强,免得过犹不及,反倒困住了你。” 谢星驰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微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音:“我知道了,师父。” 小黑见阮绵挂了电话,忙扭过头问:“小谢还应付得来吗?” 阮绵笑着点了点它的脑门:“放心吧,你的小谢聪明着呢,我教他的本事也足以自保,不会吃亏的。” 小黑起身,靠着后腿站起,前爪搭在阮绵的肩膀上,将小黑脑袋拱在她的脖子处:“尊者最好了,等小谢做完他该做的事,应该回来给尊者磕头的。” 阮绵搂着它毛绒绒的小身子,声音柔得快要滴水:“我说过,我小黑的人脉是极强的,有你在,小谢必然不会吃了亏去。” 门口的风铃响起,阮绵抬起头,看到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冯玉已经迎了上去,笑着问起顾客的诉求。 那人却一时没有答话,他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才居高临下的开口:“你们阮大师是哪位?” 冯玉笑容不变,将人引了进来,却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人明显没瞧起她,神色间是掩不住的倨傲。 冯玉好歹是冯家的大姑奶奶,自她哥哥起势后,在她面前如此狂得不可一世的人可是不多。 那人走到长桌边,看着抱着黑猫的阮绵,与脑中得到的信息对了一下,才开口:“阮大师?” 阮绵抬起眼皮看了冯玉一眼,只轻点了下头,并没有看那人:“怎么称呼?” 那人明显没想到一个小店的老板竟然这么狂,但想到自己的来意,只得忍着没发作:“我姓赵,赵策。” 阮绵这才淡淡的笑了一下:“原来是赵先生。” 里侧坐在吴天华电脑桌上的岑云生对着冯玉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了笑。 看吧,他们尊者就是这么护短,那人瞧不起冯玉,她马上给还了回来。 吴天华也弯了弯唇角,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很快就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伸手拉了拉岑云生的袖子,等他转过头,才抬手指了下电脑。 岑云生跳下桌子低头看了看电脑屏幕,又看了看吴天华,开始声波传递鬼言鬼语【孔家?来头挺大?】 吴天华点了点头。 那边两人交头接耳的小动作赵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人扒了出来,还在向阮绵诉说自己的来意: “我家老太爷这次病重,各大医院都看过了,不过现在的医院哪……不太行,听说谢家的大少爷也是病重垂危,阮大师一出手,现在已经完全康复。 如果阮大师能治好我家老太爷的病,家里必然不会亏待了阮大师。” 阮绵雪白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黑的毛,闻言抬起眼:“赵先生要知道,我并不是大夫,你家的病人我只怕无能为力。” 赵策有些恼怒她的不识抬举,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能不能治,还是要看一看才知道,阮大师只要肯去看一眼,不管能不能治,辛苦费都是少不了的。” 他一脸傲然的报了个数字:“五十万。” 阮绵似笑非笑的抓起小黑放在自己肩上:“既然赵先生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当尽力一试,不过如果实在无能为力,希望贵府也不要失望。” 光是走一趟不管能不能治都给五十万,傻子才不去。 赵策皮笑肉不笑:“那是当然,病势不等人,我们这就走吧。” 阮绵起身刚走出几步,发现一直坐在一边打游戏的燕阳羽按灭了手机站起身跟了上来。 她挑眉道:“你也要去?” 燕阳羽“嗯”了一声。 赵策也不管阮绵带几个人,只要她去了就行,便没作声。 出了店门,他请阮绵上路边的豪车,阮绵却摇了下头,指了下不远处停车位里的黑色大g:“我还是开自己的车方便,赵先生带路就好。” 赵策也不强求,只点了下头就要上车。 阮绵转身走出一步又回头笑道:“这里不让停车,会拍照,回头记得交罚款。” 赵策:“……” 阮绵好心提醒完,轻甩了下手里的钥匙,走到自己的爱车边开门上了车。 燕阳羽上了副驾,就像一个很安静的美男子。 阮绵也不理他,姿态悠闲的开车。 因为寂寞了千年变得嘴碎的王爷果然安静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忍不住开口:“你不待见那个姓赵的?” 阮绵开车的时候,小黑在她的肩膀上蹲不下,但又不愿意离开她身边,就趴在她的头顶上,爪爪抱着她的脸侧,就像一顶黑色的猫皮帽子。 阮绵就顶着这顶滑稽的猫皮帽子温柔的笑:“怎么会?众生平等,我一向一视同仁。只是他家再是豪门,也要遵守交通法规,违停就是要罚钱。” 燕阳羽也发出了面无表情的低笑。 赵策的车在前方引路,车子越开越偏僻,最后还上了山。 走过了长长的盘山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庄园。 赵策的车在大门口打了声招呼,大门并没有阻拦阮绵的车,顺利的开了进去。 阮绵左右看了看,笑着道:“怪不得那姓赵的那么狂,还看不上我的小冯玉,原来是有些身家。” 燕阳羽冷嗤了一声:“这身家可未必是那姓赵的,他最多是个管家,小人借势,才更狂得厉害。” 阮绵偏头扫了他一眼:“还是王爷明白。” 刚才在店里,岑云生跟吴天华在那嘀嘀咕咕,赵策听不到,她可听得到。 宁城孔家,谁会不知道呢? 那可是宁城首富。 整个宁城之中,再没有比孔家更富贵的人家了。 第158章 泼天富贵 车子进了大门之后又开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在孔家主宅附近。 那里有一个露天停车场,阮绵环视了一圈,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她跟燕阳羽对视了一眼,下车跟着赵策进了主宅。 一路上一拨拨儿统一服饰的佣人来来往往,全都低眉顺眼的,这排场大的不像个俗世人家,倒像古代宫廷一般。 阮绵抬眼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巨大庄园和眼前金碧辉煌的主宅建筑。 怪不得都说人为财死,这泼天的富贵,谁不想拥有呢? 进入主宅大厅,却见大厅里热闹非凡。 数十人或坐或站,分散在大厅各处,佣人们端茶倒水的在他们中间穿梭忙碌。 看着其中一些人的装扮,不难看出这些都是些道士或风水术士之类的奇人异士。 原来孔家可不只请了阮绵,而是请了宁城风水界的半壁江山。 这是谁都瞧起了,又谁都没瞧起。 在风水圈子里,主家请人同时请了两家且让两波人见了面,是对风水师的不尊重,算是个忌讳。 可是孔家家大业大,别说对某位高人不尊重,他们对整个圈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看到赵策带着阮绵两人进来,大家的目光齐齐汇聚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大多数人又都不感兴趣的转回头去。 无他,阮绵的这个年纪,在风水师的圈子里委实太年轻了些,之前又没在圈子里露过面,实在没什么名气。 这些人能被孔家花大价钱相请,必然不会是什么毛头小子。 在一群老资历的前辈面前,阮绵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自然不会受到重视。 只有站在一位老者身边的一对兄妹自阮绵出现就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直到目送到她上了电梯,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那短发女孩用手肘撞了下身边的老者:“爷爷,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老者被打断了同身边老友的谈话,却并没有动怒,耐心的回答她:“不认得,应该是个后起之秀。” 女孩双手捧心:“她好漂亮,气质好好,我想跟她做朋友。” 老者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 他的小孙女呀,就是个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步。 女孩身边的大眼青年也同样双手捧心:“是啊,她好漂亮,我也喜欢她……” 老者眉目一厉,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发花痴,回去把“风水录”抄十遍!” 青年捂着脑袋气哼哼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嘟哝:“哼,偏心眼子……” 阮绵不知这边发生的事,跟着赵策乘电梯上了三楼,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一个双开大门前。 赵策与守在门前的人交谈了几句,门边的两人点了点头,一左一右推开了门。 这里就是孔家那位老太爷的卧室了。 说是卧室,其实倒像个五脏俱全的大平层,里面的空间特别大,穿过前方的小厅,再过一道门,才是老爷子起居的卧房。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此刻正仰躺在床上,放在被面上的手皱皱巴巴,布满了老年斑,应该就是孔家的老太爷孔兴贤。 他的双眼紧闭,呼吸略有些急促,胸口的起伏却很微小,看来的确是病得很重。 床边站着一圈人,有医生护士,也有道士和术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边还站着个中年人,两人眉眼与床上的老人相似,应该是直系亲属。 赵策走上前,弯着腰与床边的老者说了几句话。 老者点了点头。 赵策赶忙向阮绵两人招了招手。 阮绵缓步上前,床边的人向旁边让了让,让出了一个身位给她。 床边的老者没有动,一直低垂着眉眼坐着,显然在他看来,阮绵只是他家请来的术士之一,并不值得他抬眼和搭话。 阮绵也不在意,只是走到床边,目光在老人的面上扫过,又将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门处。 老人的眉间萦绕着一团死气,身体也呈油尽灯枯之象,是再明显不过的阳寿耗尽,大限到了。 按说孔兴贤已经活到这么大岁数,孙子都快有孙子了,就算是死也算是喜丧,本不该如此执着,可是看孔家如此大的声势就知道,他想要更长久的寿命来继续享受荣华。 赵策赶忙上前两步询问道:“阮大师,怎么样?” 阮绵摇摇头:“老爷子已经寿满天年,早做准备吧。” 与那些大师说的都差不多。 本想着能立个大功的赵策满脸失望,对阮绵再也不能维持热情:“看来阮大师救治谢大少爷也是侥幸,那就请回吧。” 果然,他们是管来不管回的,阮绵想着,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开了车来,要不然岂不是要徒步下山? 这孔家也是有意思,孔家老太爷又不是年轻人生了病,而是已经到寿,若不是孔家的富贵,只怕还活不到现在,医院救不了,就想走偏门续命,如果风水师有这个本事,岂不是个个都长生不老? 其实如果阮绵修为过了筑基期,寻来灵药,倒是可以炼制延寿丹。 可是人的阴阳轮回都是天命,修者修行是与天争命,本就是逆天而行,再擅自扰乱凡人命数,那可真是嫌弃天劫不够猛烈了。 上楼时有人引路,下楼的待遇却是直线下降,阮绵也不在意,带着燕阳羽就向大门走去。 反正孔家请她,她来了,说好的五十万就一分都不能少。 然而还没走到大门口,却有人拦住了她。 那是一个短发少女,她身材娇小,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都很小巧,长相很可爱,此时面颊飞红,显得很是羞涩:“小姐姐,你好漂亮,可以交个朋友吗?” 阮绵:“……” 她自到异世以来,第二次被女孩子拦住说漂亮,那个要合照,这个要交朋友,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这里的女孩都好大胆。 不过阮绵对此倒是不反感。 女孩见她点头,喜笑颜开,雀跃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叫奚瑶,小姐姐怎么称呼?” 第159章 你可知我是谁家的人 阮绵淡声回答:“阮绵。” 奚瑶显得很快乐,她加了阮绵的联系方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绵绵姐也是被请来给孔家老太爷治病的吗?” 阮绵点头。 奚瑶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有办法吗?” “人有生死轮回,强求不得。”阮绵声音很淡。 奚瑶不住的点着头,偷偷撇了撇嘴:“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都看得出来,可是孔家依然不死心。”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大眼青年低声接话:“正常,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没有花完,我也舍不得死。” 阮绵循声看过去一眼。 不料那青年脸上染上一抹红霞,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奚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羞涩,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哥哥奚路”就拉着阮绵说悄悄话:“其实孔家自己有专门供养的风水师,只是续命这种事估计他们也是没办法,才会找了我们这些外人来碰运气。” 这一点阮绵心中也有猜测,自从进了孔家大门,她就发现整个孔家的风水局都是出自行家之手。 她修的是长生之法,风水术数方面并不很精通,但也能看出孔家养着的绝对是高手。 家中已经养着高手,却还要广撒网来找外援,可见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阮绵看了看大厅中的人,低声问:“你们是跟着家中长辈来的吗?” 奚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嗯,我爷爷带我们来的。” “你们去看过了吗?”阮绵问。 奚瑶点头:“当然看过了,这里的人基本都去看过了。” 她凑近阮绵,声音压得更低:“只不过,孔家因为自己养了风水师,大家向来跟孔家攀不上关系,这回好不容易进来,都不甘心直接走而已。” 她再次示意了一下自己爷爷的方向:“我们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我爷爷遇到了老朋友,凑到一起说话,说啊说啊一直说到现在,我都无聊死了。” 阮绵有些好笑,这个姑娘心直口快的,倒是天真可爱,她点了点头,跟奚瑶告辞:“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奚瑶很是依依不舍,看了阮绵的背影两眼,一跺脚跑到自己爷爷身边说了几句,拔腿追着阮绵出去了。 自家孙女不是没本事的,奚爷爷倒是不太担心,只抬手吩咐孙子跟着她,就又回头去跟老友说话去了。 奚瑶是个性子跳脱的,受不得拘束,在孔家待得难受,哪里比得上跟漂亮姐姐贴贴来得开心? 她追了出去,要跟阮绵同行一路,顺便逃离那个压抑无聊的地方。 阮绵见她追来,便也没拒绝她同行的请求,还让他们兄妹上了自己的车。 奚路坐到后座上,密闭空间内,车里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淡香,他垂着头,越发面红耳赤。 奚瑶则对阮绵头顶的小黑非常感兴趣:“绵绵姐,你的小猫好乖啊,它怎么都不乱跑的?” 阮绵开车出了停车场:“它跟我关系好,不想跑。” 奚瑶看着小黑星星眼:“我可以摸摸它吗?” 阮绵没回头:“看它自己,如果它不愿意,我劝你就别上手,我可管不了它。” 奚瑶不死心,试探着伸出手,用指尖去碰小黑的毛毛。 小黑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它把下巴担在阮绵的头顶,半眯着眼睛,垂在后面的尾巴尖儿一动一动,很是惬意。 一直没出声的燕阳羽突然开口道:“那个孔老太爷身上死气很重。” 阮绵“嗯”了一声。 奚瑶接话道:“确实,他的寿数到了,谁也没得法子。” 燕阳羽没有再说话,但阮绵知道,他不会没头没脑的说一句大家都知道的废话。 她也觉得那位老太爷身上的死气过重了些,就算是将死之人也不应该如此。 出了孔家大门,奚瑶长长的出了口气:“可算是离开这了,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想来第二次,气都透不过来。” 阮绵低笑:“孔家上方红光冲天,运势极旺,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别人都巴不得来呢。” 奚瑶撇了撇嘴:“他家再是如日中天,挣的钱也不给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喜欢这里。” 车子上了盘山路,走到半途,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前面两辆车子在并不很宽阔的路上围追堵截,追着一个人跑。 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但此时狼狈不已,一身连泥带灰,裤子的膝盖处破了,有大片的血迹透过来,手肘处也是一大片擦伤,身上有灰印还有脚印,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他在前面跌跌撞撞的跑,后面两辆车像猫戏老鼠一样围追着他,时不时的贴着他擦过,将人带倒,滚在地上,身上就不免再添新伤。 阮绵皱了皱眉。 奚瑶看清了跑在前面的少年,睁圆了眼睛,大叫道:“叶苏!绵绵姐,快停车!那是我同学!” 阮绵猛然停了车,奚瑶不等车子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一边向前疾跑一边喝道:“山河借力!缚!” 那两辆车前进的势头一滞,虽然没能完全停住,却也阻了一阻,另一边的奚路比奚瑶速度更快,已经跑到那叫叶苏的少年身边,单手抓住他的胳膊往肩上一甩,迎着冲来的车子疾奔。 在车子冲到近前时身形一跃,高高跳起,第一脚踩着车子前盖,第二脚就跨上了车顶棚,接着一个翻身落在车子后方,向着阮绵这边跑来。 那两辆车终于停住,车门打开,下来五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离得老远就喊道:“喂!干什么的!” 奚遥双手插腰,气势丝毫不弱:“我才要问你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之下开车把人往山下撞,你想杀人吗?” 为首那汉子一脸凶相:“这小贼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追他不是天经地义?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奚遥不甘示弱:“我呸!这是我同学!从小的三好学生过来的,他会偷你的东西?你嘴皮子一翻翻就想污蔑人,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那几个汉子哈哈笑起来:“告我?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家的人?” 第160章 搭我一程 叶苏之前已经跑得喉咙出血,体力透支,被奚路扛着一晃,人都晕了,这会儿刚缓过来些,听着那些人说他偷东西,气得手都哆嗦,整个人摇摇晃晃:“你们颠倒黑白!就是你们孔家抓了我姐姐!快把她还给我!” 说话间那几个大汉已经走到了奚遥身前,冷着脸道:“小丫头,别人的闲事我劝你少管,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给自己招来灾殃。” 他说着,伸手就去扯奚路手中的人。 奚路后退了一步,没给他:“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谋杀,你们孔家眼里还有王法吗?” 奚瑶也马上道:“就是!知道的说你是孔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古代皇帝手下的血滴子呢!你是孔家哪位少爷啊这么狂!” 那人见孔家的名头也没有吓住他们,脸色阴沉得难看:“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一招手,身后的几人各自拿出一根伸缩甩棍,一拥而上,看来是打算来硬的。 不止是他们,车里又陆续下来三个人,手里也都拿着家伙。 奚瑶小脸一沉,摆开架势就冲入人群。 就她那个小体格,冲进一群大汉中就像一只小鸡崽进了恶犬堆。 让人惊讶的是,她身材小小,却生了一股子怪力,一拳就把一个大汉砸倒在地。 叶苏看见奚瑶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大汉们淹没,心急如焚,跌跌撞撞的向前冲去,试图去解救她。 奚路一把扯住了他:“待着别动,我去帮我妹妹。” 这件事本就不关奚家兄妹的事,叶苏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待着不动让奚家兄妹冲锋陷阵? 他挣扎着就要去拼命,奚路却厉声制止了他:“别添乱!” 这时,黑色大g的车门再度打开,阮绵从上面走了下来。 她缓缓扭了扭脖子,对奚路道:“看住他,别让人家抓去当了人质。”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在了原地。 只听“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其间混杂着几声低低的惨叫闷哼,几个呼吸间,八名大汉全部倒地哀嚎,一个能站着的都没有了。 而阮绵连衣裳都没乱,肩上的猫猫也稳如泰山。 叶苏大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奚路也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奚瑶两眼放光,扑上前去抱着阮绵的胳膊:“姐姐好厉害!” 阮绵无奈的抽回了手。 叶苏道了谢,一瘸一拐的扑上前,一把抓住那领头大汉的领子,厉声道:“你们孔家把我姐姐抓到哪里去了?!说!” 那大汉眼眶乌青,捂着肚子蜷得像只虾米,咬着牙根道:“什么你姐姐……我怎么知道?发什么神经?” 叶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状若癫狂:“你还想抵赖!我姐姐就是被你家那什么少爷叫走就再也没回来!你之前都承认了的,现在又想反口?!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抓了我姐姐,怎么会急着杀我灭口?!告诉我!我姐呢?!她在哪儿?!” 奚瑶走上前,一脚踏在那人胸口上,脚下缓缓施力,骨骼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清晰传来,那大汉痛得哀声嘶吼。 奚瑶并不用他回答什么,脚下踩着他,目光扫过地上的黑衣大汉们,冷声开口:“看到他了吗?谁最先说出我朋友姐姐的下落,谁就可以免受这皮肉之苦,剩下的,就得跟他共患难了。”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越来越虚弱的惨叫声中并不明显,但听在那些大汉耳中却是如惊雷一般,让人心头发颤。 一个身板最瘦的黑衣汉子突然颤抖着大声道:“在五柳巷!” 旁边的黑衣大汉大喝一声:“你敢说!” 奚瑶脚下一顿,回脚在那说话的太阳穴处一踢,那人立刻昏死过去。 叶苏已经向招供那人扑了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哪里?!你说哪里!” 那人嘴唇惨白,耷拉着被扯脱臼了的胳膊疼得满头是汗,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只是做事的,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前天晚上少爷是把你姐姐带到五柳巷去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 叶苏嘴里念叨着“五柳巷、五柳巷……”,踉跄着爬起身,返身冲着阮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姐姐今天救了我,我本没脸再开口相求,可是这里没有车……我得去救我姐,求姐姐搭我一程,送我到山下,谢谢您……以后……以后……” 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额头很快就撞得青红一片,满脸的眼泪混着泥灰,一张俊秀的脸狼狈极了。 奚瑶想去扶他,想想又没动,只得把怒火发泄到那些黑衣人身上。 她说到做到,那些没开口的,一个也没跑了,全都被她踩断了肋骨。 阮绵一抬手,一股柔和的灵力托住了地上还在磕头的少年,沉声道:“上车。” 叶苏大喜,连忙想从地上爬起来,奈何四肢无力,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还是奚路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 他嘴里不住的道着谢,努力的向车的方向走。 阮绵向地上那个招了供的黑衣人抬了抬下巴,对奚瑶道:“把他带着,如果他说了谎,就杀了他。” 那人一惊,拼命摇着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奚瑶却不管这个,上前薅住了他的领子,像拖死狗一般向车子拖去。 燕阳羽下车走了过来,弯腰一手一个提起躺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纵身一跃进了路旁的山林。 来回走了几趟,将地上的黑衣人都丢进了林子里。 接着来到黑衣人开的车子旁,双手使力一掀,竟将那车子掀飞了起来,几个翻滚就越过护栏掉到了下面的山谷里。 等到两辆车接连跳了崖,阮绵单手掐诀,向地面一压:“巽!” 第161章 我去救她 一阵狂风乍起,带起满地烟尘,风过之后,地上的痕迹也都被掩盖干净。 叶苏再次目瞪口呆。 阮绵和燕阳羽一同走回来,见他呆呆的,还招呼了一声:“走。” 叶苏连忙收敛收神,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快速爬上了车。 等到几人都上车坐好,阮绵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轰了下去,车子一声咆哮,箭一般蹿了出去。 奚家兄妹一左一右将叶苏夹在中间坐在后座,那黑衣人被捆了手脚丢在了后备箱。 路上,叶苏担心自己身上的血渍和泥灰蹭脏了阮绵的车座,屁股只搭了个小边,拘谨的坐着。 奚瑶从身上的小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来帮叶苏擦脸,叶苏不好意思的接过湿巾,小声道谢,自己胡乱擦了擦。 奚瑶也不强求,又俯身查看了下他膝盖处的伤,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抓走了你姐姐?” 叶苏有个姐姐,奚瑶是知道的。 叶苏长得好看,又是省状元,家里条件不好,平时吃的用的永远最节省,简直是美强惨的典范,在学校里关注他的人挺多的,奚瑶就是其中一个。 他家里的事并没有瞒着人,关注他的人几乎都知道。 他父亲是个烂赌鬼,在叶苏八岁那年因为躲追债的慌不择路被车撞死了,他妈身体不好,早年还总挨他爸的打,落下很多病根,勉强养了他们姐弟俩三年也没了。 他姐比他大两岁,他妈没了之后就辍学打工供弟弟上学,当时她的说法是:反正她学习也没有弟弟好,不如去打工赚钱供弟弟念书,等将来小弟出息了,再反过来养她。 在别的大学生享受大学生活时,叶苏却在四处打工、做家教,各种兼职贴补家用,被戏称为打工皇帝,只为了让他姐姐能轻松一些。 平时同学聚会啊、出去玩啊什么的永远也找不到他,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几乎都用来打工,他并不以此为耻,平时谈起也都大大方方的。 而且他虽然自小坎坷,性格却并不阴郁孤僻,待人和善,同学有什么难题找他,能帮的他也都尽力,在同学中人缘挺好的。 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那么多尖酸刻薄瞧不起人的,大多学生自认做不到他的自律,就很佩服他。 很多家境不错的同学都想要帮衬他一把,可他却说他好手好脚的,又不是在绝境,不想平白占人家便宜,有门路的同学就经常给他介绍活儿,也算是变相的帮他了。 所有熟悉他的同学都知道他们姐弟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姐姐被人抓走,他怕不是要疯。 叶苏用手里的湿巾近乎神经质的擦拭着手掌上的泥灰和血渍,碰到那些擦伤的伤口也不躲,一并擦过去,声音却是与动作相反的清晰和平静: “几个月前,我姐姐交了个男朋友,听说对方家境挺好的,对她也不错,我说我要看看对方,可是对方挺忙的,一直也没看见。 前几天,我姐跟我说不用看他了,她打算跟那人分手,我问为什么,她说三观不合。 我追问,她才告诉我说,对方骗了她,本来以为他只是个家庭条件稍好些的普通人,结果却是孔家的大少爷。 她说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那样的人咱们高攀不起,那种家庭咱也进不去,弄不好还会招来祸端。 前天晚上那孔大少爷给我姐打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半天,约了我姐出去见面,说就算要分手也总要见个面说清楚,算是有始有终,我姐就去了,出门前还给我做了饭……” 他突然弯下腰去,手里握着那一团黑红相间的湿巾,似是不堪重负,缓了一下才接着说:“她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给她打电话,最开始是没人接,后来就被人手动挂断,再后来就关机了。 我报了警,到处找人,可是孔家大少说他根本就没见到我姐姐。 他在撒谎!可是没有证据,他又是那样的家世,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没办法,只能找去了孔家,可是,我连大门都没进去。 今天孔家来来往往进了很多车,我本打算混进哪辆车里混进去,可是完全没有机会。 孔家大少发现我没走,说孔家有客,我在这里胡言乱语会影响孔家颜面,找了人把我赶走。” 奚瑶的拳头已经硬了,冷声道:“用车赶的吗?就是刚才那两辆车?” 那两辆车哪里是赶人,分明是在凌虐戏耍他,将他一点点逼到路边,那里是盘山道,下面就是山崖,路边只有一排矮矮的护栏,人掉下去是活不成的。 那可不只是赶人,而是杀人。 叶苏点头:“对。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追在我身后的时候已经承认了我姐姐就是被家少爷带走了,他骂我姐不识抬举,还说她活该,后来看到你们,他又改了口,说不知道……” 奚瑶继续冷笑:“孔家大少,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大少爷,实际上却是品性卑劣,一肚子阴私,光天化日就敢杀人,真当自己是太子了?” 车子行到山下,终于有了人烟,叶苏再次道谢,满是感激的让阮绵把他放在这里就好。 奚瑶扒着阮绵的座椅靠背道:“绵绵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在这下车,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 阮绵没有停车,只是问叶苏:“现在知道了你姐姐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做?” 叶苏一愣:“我去救她。” 阮绵“嗯”了一声,又问奚瑶:“你们俩也一起去?” 奚瑶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我跟叶苏是朋友,还跟叶然姐一起吃过饭,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就你们仨,是去救人,还是去送死?”阮绵的声音依旧很淡。 第162章 不做赔本买卖 叶苏的眼眶通红:“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姐姐已经被抓走很长时间了,不能再拖了,之前我报警,可是没有用,反而让对方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山道上那些人一旦被发现,他们说不定会把人转移走,我现在直接过去,还能打个时间差。 奚瑶和奚路哥就在外面接应我,如果我能成功,就帮我把我姐带走。” 奚瑶道:“你自己进去那才是真的送死。那几个人的手机都被我扔山下去了,那条盘山路没安监控,燕哥把那些人丢进了林子里,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那条山路确实没安监控,不只那条山路,整个孔家都没安监控,孔家庄园所在的康山上只有他们一家,那条路也是他家出资修的,他家不安,那就全都没有,不知是孔家人太自信,还是其他原因。 奚路幽幽道:“如果那些人从林子里爬到路上去拦车……” 燕阳羽淡然开口:“爬不了,他们被我捏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先让他们在那睡着,等我们把人救出来再说。” 奚瑶一呆,随即却又冷笑道:“年轻就是好啊,在哪儿都能睡大觉。” 阮绵扒拉了一下差点抱到她眼睛上的猫爪:“打个时间差是对的,可只你们仨去,就是送菜。” 叶苏见车子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由得看了看阮绵,又小心翼翼的看看燕阳羽,试探着问:“那二位……” 燕阳羽突然回过头看着他道:“你今天遇到了我们店主,就是天大的缘法。” 叶苏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他知道不应该将旁人牵扯进来,可是看到了两人的身手,他的私心实在无法说出大义凛然的话。 毕竟这事关他姐姐的命啊。 他其实心里知道,单凭自己,此去大概率是羊入虎口,送人头而已,只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去。但如果有这些奇人异士帮忙,结果一定大不相同。 他想救他的姐姐,他希望他姐姐能逃出一条命来。 他伤痕累累的手紧握成拳,掌心隐隐透出血迹,声音有些低哑:“谢谢……谢谢二位愿意帮我,今天……无论结果怎么样,我……我都用一辈子报答你们……” 阮绵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我是开店的,不做赔本买卖,你是高材生,将来工作挣钱了,每月工资给我一半。” 叶苏听到这话,堵得沉重的心却亮堂了一些:“好!” 阮绵没再理他,转而对奚瑶道:“给我开个导航,不认路。” 原本心情沉重的奚瑶“噗”的笑了一声,瞬间觉得这个天仙姐姐落回了地面。 在离五柳巷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阮绵就将车子找地方停了下来,几人下了车,打算走过去。 叶苏膝盖上的伤很重,非常影响他走路,但他却一声不吭,咬牙忍着。 阮绵抬手阻住了他:“把你姐姐的照片给我看看。” 叶苏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除了学习资料就是姐弟俩的合照,还有他姐姐叶然的单人照。 那是一个长相很清秀的的女生,很瘦,跟叶苏有几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温婉秀气些。 阮绵问过那个黑衣人孔家在五柳巷产业的具体位置,给叶苏布置了任务:“你这在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我们进去看看。” 叶苏眼眶都是红的:“阮姐,我可以去的,我……” 燕阳羽拍了他一下:“我们几个身手更利落些,快去快回,也更放得开。” 叶苏呆了一下。 燕阳羽这话说得委婉却也明白,这几个人都是有些身手的,而他只是个普通人,还受了伤,跟进去只怕反倒是个累赘。 他知道燕阳羽说的是对的,咬了咬牙,不再坚持,只是心里非常不安。 这本是他的事情,被抓的是他的姐姐,应该去拼命的是他才对,可是现在他却要等在安全的地方,把危险的事情丢给别人,这种强烈的愧疚感让他坐立难安。 那个黑衣人被阮绵扭脱臼了胳膊,基本没有反抗能力,可是临走之前还是被不放心的奚瑶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害怕叶苏这个脆皮大学生在他们不在的时候被这人给反杀了。 五柳巷是因为五棵号称百年的大柳树得名,说是巷,实际住户也特别少,其实占地面积特别特别大,因为这一片的主要建筑都是四合院。 如果说别墅区是富人区,那么在五柳巷有房子的基本都是大佬,因为这里的四合院都是有历史沉淀的,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类型。 孔家是个百年旺族,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住在五柳巷。 虽然现在搬到了康山上的大庄园,但五柳巷这边依然一直有人看守。 黑衣人说看守孔家老宅的人姓曾,是孔家老太爷的亲信。 阮绵站在院墙外的暗处侧耳听了听,跟奚瑶要了张纸巾。 奚瑶那个小小的挎包就像百宝囊一样,之前给叶苏擦脸掏出了湿纸巾,这会儿又掏出了干纸巾。 阮绵将一张纸巾又撕掉大半,只留了三分之一,飞快的折了一只迷你小纸鹤,刺破指尖给小纸鹤点了一对小小的、红通通的眼睛,再用手指一点,纸鹤的翅膀动了动,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 阮绵用一缕神识附在纸鹤上面,微闭着眼睛通过小纸鹤去看里面的布局。 孔家老宅是个四进的四合院,大部分屋子都有人气,显见里面住着的人口不少,还有很多保镖在里面活动。 纸鹤虽然小,但也有被人发现的危险,并不能大摇大摆的飞,各种躲躲藏藏,除了探地形,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叶然。 然而倒座、东西厢、正房、左右耳房,大部分地方都看了,并没有发现叶然的踪影。 只差里面的后罩房没看,小纸鹤贴着边边,飘飘悠悠的贴着西耳房的房顶飞过,来到了最后一进。 还没有接近房间,小鹤突然一抖,小翅膀一收,垂直掉进院中的石榴树下的草丛中一动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狸花猫扑将过来,眼看就要将纸鹤扒拉出来,旁边却又跑来了一只胖胖的蓝猫。 看到狸花在草丛里扒拉,以为它在做什么游戏,蓝猫也兴冲冲的扑进草丛,在狸花和草丛之间来回的扑。 第163章 出去就打死他 蓝猫扑来扑去,几次将纸鹤压在身底,小纸鹤被这只大胖猫一压,连草带鹤都被压得扁扁的。 狸花猫几次想去抠纸鹤都被打断,火了,发出一声威慑性的吼叫。 蓝猫却完全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依然在发癫。 狸花忍无可忍,扑上去一个抱摔,在蓝猫没能起身的时候抱着它的头,后爪一顿连环蹬。 一时间猫毛纷飞,蓝猫的惨叫撕破天际。 小纸鹤趁着混乱,小翅膀贴地各种蠕动,蹭到树后面相对完好的草丛中,贴着草根地皮不动了。 猫咪的战争引来了两个保镖,他们赶忙上前将单方面挨揍的蓝猫解救出来。 这蓝猫可是曾爷孙子的爱宠,出点什么事谁也担持不起。 眼见那蓝猫被吓得瑟瑟发抖,身上毛都被薅秃了几块,两个保镖气得不轻,抄起甩棍就向还想奔着树后面抠的狸花猫打去。 狸花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上纸鹤,一跃蹿上石榴树,顺着树冠跃上房顶逃了。 保镖们对着狸花离去的方向骂道:“有种你别回来!你是土猫你不知道吗?土猫!谁给你的胆子打蓝宝?你一条小命都不够赔蓝宝一撮毛!” 两人抱着蓝猫走后,过了好一会儿,小纸鹤才从草丛里钻出来,灰扑扑、歪歪扭扭的飞起来,溜着边儿飞出了院墙。 阮绵睁开眼睛,将落在她手中的小纸鹤收起来,大致描述了一下里面的布局和警戒情况。 她看了看天色,又道:“里面跟孔家一样,没有监控,全靠人力巡逻,现在天快黑了,我们进去分头找,先把人找到再说。” 奚瑶冷笑了一声:“一个老宅而已,搞这么多护院看门狗,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几人分别想法子蒙了头脸,纷纷跃上外围倒座房的房顶,顺着房顶跳下去,无声的散开,四处搜寻。 让人失望的是,一直到天色黑透,几人依然一无所获。 之前纸鹤没能探查到的后罩房阮绵也去看了,那里面基本都被做成了下人房,住的都是佣人。 那个所谓的曾老是个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的老头,头发都花白了,身形有些微胖,住在二进的正房。 他的左右东西厢住着他的两个儿子,后面第三进住的是孙辈。 他一共三个孙子孙女,大儿子生了一个儿子,住在东厢,小儿子生了一儿一女,女孩住正房,男孩住西厢。 西跨院主要是小花园、客房,还有改建的健身房和影音室、游戏室等功能室,最里面是祠堂,里面供着孔家族谱。 小花园除了基本的假山布景,还有一个蝙蝠形的人工湖,里面养着一些锦鲤,湖中一座仿古的四角亭由一条曲桥连接到岸边。 这个时间,游戏室里灯火通明,是曾老的大孙子在里面玩游戏。 而后院那对龙凤胎的小儿子正因为蓝猫受伤的事发火,吵吵闹闹的鸡飞狗跳。 阮绵借着夜色蹲在抄手游廊上面静静的看着他拿着甩棍怒气冲冲的不断抽打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保镖。 那两人也不敢反抗,只是垂着头任打任骂。 看着孔家给的工资不低。 正吵闹间,正房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粉色睡裙,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女孩,她被一个佣人搀扶着,冷着脸道:“你闹够了没有!吵死了!” 那小少爷明显有些怕她,但可能是不想在下人面前折了面子,仍梗着脖子嚷:“我管教下人碍着你什么事了?不爱听把耳朵关起来!” 那少女冷笑一声:“你回屋关起门,爱怎么管教怎么管教,就是不能吵到我!” 小少爷不甘示弱:“我说了,你嫌吵,就把耳朵关起来!” 少女走下台阶,来到那小少爷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外走:“好啊,咱们去找爷爷,你当着爷爷的面给我示范一下怎么把耳朵关起来!” 那小少爷个子不算高,脸上肉肉的,也算是身强力壮,却是不敢躲开少女那苍白细瘦的手,被拖着走了两步,大声怪叫:“曾雪!你除了会找爷爷告状还有别的能耐吗?” 曾雪依然冷笑:“没有啊,只这一个能耐,好用就行。” 小少爷终于服软,大声道:“好了!我错了行了吧?你快撒手!回头你摔一跤、流上两滴猫尿,挨揍的又是我!” 阮绵的目光在那女孩的身上扫过,扭头看到燕阳羽仗着身法快,正在西跨院花园里的水池边转悠,似乎是想捞鱼。 她的唇角微微向上提了提。 这个死恋爱脑,不会是想练练做鱼的手艺等将来讨好他的郡主吧? 他最好不是,否则出去就打死他。 小黑幽绿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那个女孩【尊者,那个女孩不太对劲,她身上好重的阴气。】 阮绵点了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趁着那龙凤胎在院里吵闹,她向着西跨院的方向轻摆了下手,身形如一阵轻烟般顺着打开的房门掠进了正房。 蹲在水池边的燕阳羽抬头看了看她的方向,又低下头,徒手去抓鱼。 这些鱼速度奇快,又不能搞出动静,应该不太好抓,不过好在他足够高大威猛,威慑住了鱼儿,在他的手里倒是格外乖巧。 这边的阮绵已经进了屋,四处打量。 正房一共三间,中间有相通的小门相隔,分别被用做卧室、独立衣帽间和书房。 书房里有几排高大的书架和电脑桌,书架上的书绝大部分都是没拆封的,可见虽然布置这书房的人心想得像朵花儿一样,可实际上这些书都是用来装门面和落灰的。 阮绵不禁想到,同人不同命,这些书如果给了于露或者叶苏,想必会被视若珍宝的吧? 还有一侧被开辟成了个小茶室,应该是做待客之用。 用做衣帽间的房间很大,半面墙的穿衣镜,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衣服城堡。 而卧室里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拔步床。 第164章 鱼骨架 阮绵都没舍得买这么好的拔步床。 主要是这个世界的拔步床太贵了,稍微看上眼的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贵。 倒不是买不起,主要是她不想在一张床上花这么多钱。 这个曾雪是那个曾老的孙女,那曾老说好听了是孔老太爷的亲信,但说穿了,他就是孔家的一个下人。 一个下人的孙女卧房就如此的富贵奢靡,足可见孔家的财富滔天。 怪不得孔老太爷如此的留恋红尘。 这就像几乎每一位皇帝都渴望长生一样。 阮绵的脚步在曾雪的卧室里一点点走过,忽而蹲下身来,细长的手指轻触地面。 而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是曾雪吵完架回来了。 她还是被一个佣人扶着,一边走还在一边说:“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巨婴!爸妈就惯着他吧,这人已经废了!为了一个畜生闹腾半夜,烦都烦死了!” 她走进内室,还在愤愤不平:“他除了多了个把儿,到底还有什么用?!学习一坨狗屎,做事也做不好,连话都听不明白! 人家草包肚子里好歹还有一团草,他就是个下面多长了二两肉的空壳儿,肚子脑子都踏马是空的!” 佣人哪敢接茬,这话曾雪说得,她却应不得,少爷小姐们之间怎么打都行,她但凡吭一声,就是里外不讨好。 好在曾雪也并没有一定要她回应,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而已。 进了卧室,曾雪气哼哼的坐在床上,指挥着佣人给她倒水喝。 水还没喝两口,外面突然又吵闹起来,轰隆隆的脚步声、众人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这位大小姐猛的摔了杯子,气得脸色更白,她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扶着佣人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一个人影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了下来,就像一片羽毛,没有发出半点响动,正是阮绵。 她猜到外面的动静想是燕阳羽故意搞出来分散注意力调虎离山的,便没管,只顺着刚才的发现几步走到床边。 她蹲下身去,单手放在地砖上感受了一下,又抬起头,目光在房间内来回扫视。 她想的没错,外面动静确实是燕阳羽发现阮绵被堵在了屋里故意弄出的。 燕王殿下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是个大动静,此时的西跨院已经闹翻了天。 那个福池里的水像是烧开了一样不断的翻滚冒泡,隐隐还有黑气升腾,最先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两个保镖不慎沾到了池水,竟活像是碰到了硫酸一般,破到的地方腐蚀溃烂,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哀嚎。 后赶来的人不敢上前,纷纷惊惧的看着那诡异的池水。 一座高大的假山阴影中,燕阳羽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刚才他就发现这池子里的鱼不太对劲,明明是锦鲤,却是鬼气森森,速度奇快,细看之下还能看到那些漂亮的鳞片下隐藏着道道黑色的纹路。 捞出来一条一看,果然,那鱼的眼睛全是死白的颜色,嘴里满是尖牙,明显是常年被怨气浸染,已经不是活鱼,只差一步就成阴物了。 好好的福池,怎么会满是怨气? 他细细查看了一番,眉头一动,在水池边墙上一抠,一块石头被他生抠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小截惨白的指骨。 原来这池子边上砌着的石墙里面竟藏着一具人骨。 或者说,是有一个人,被砌在了福池的侧边墙里,用几根镇魂钉镇着,它侧躺着,像是在环抱着池水一般。 这人被砌在墙里怨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池中的鱼受怨气浸染,没死的都被污染成了阴鱼。 正巧这时,他听着正院的动静渐歇,跳到墙上一看,发现那曾雪骂骂咧咧的回屋,而屋里尚有人影一闪而过,明显是被堵在了屋里没机会出去。 他想了想,回到池边,运掌一拍,竟隔着石墙将镇住尸体的几根钉都给震了出来。 于是,这位久困于此的倒霉蛋在脱困的瞬间就发了疯。 随着池水的翻腾,暗夜中传来女人尖利的笑声,虽是在笑,却是声声泣血,听得人心底发寒。 这边动静这么大,正在游戏厅打游戏的曾大少自然也听到了,他跑出来,看到地上两人的惨状,又听到那不知从哪传来的笑声,满脸恐惧的马上往回折去,试图躲到保镖身后。 这时,池水中突然跳出一条鱼来,正是养在池中的锦鲤。 它一跃离水面一人多高,竟像是会飞了一样,直扑曾家大少。 曾大少大叫一声,就近抓了个人往前一挡,那鱼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个倒霉的保镖手中。 只见原来漂亮的锦鲤此时已经大变了样,眼睛泛白一嘴的尖牙,身上的肉被手一抓,竟像是烂了一样大片脱落,转眼间就只剩下一根惨白的骨刺和一个长着森森尖牙的鱼头。 那保镖也吓得惨叫一声,直接就想扔掉它,可是那骨鱼却再次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那人的喉咙上。 一时间鲜血喷涌。 那人两手抓着骨鱼,试图将它扯下来,可是那骨鱼的咬合力竟是极强,而且死不松口,非但扯不下来,那鱼骨还将那人的手刺得鲜血淋漓。 旁边的一众人都吓呆了,眼看着那人倒在地上来回的翻滚挣扎,嗓子里“咯咯”作响,动作越来越小,被咬住的喉咙处不断的冒出血泡,渐渐的不动了。 人纵然已经死了,那骨鱼竟还不肯松口,牢牢的咬在那里,全身都被血浸透了,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鱼骨架。 曾大少看到保镖的惨状,已经吓傻了,嘴里发出惊恐的大叫,疯了一般向后跑去。 因为被吵到一路气势汹汹杀到这边的曾雪尖叫了一声,转头就往回跑。 站在暗处的燕阳羽手一抬,连通两个院子的角门“砰”的一声关得死死的,怎么都拉不开,将众人都堵在了这里。 开玩笑,他搞出动静就是为了给阮绵争取时间,哪能让曾雪回去。 周围的保镖纷纷向后散逃,只要快些离开这见鬼的池子。 然而那条骨鱼只是一个开始。 第165章 池中骨 池中的锦鲤一条接一条的跃起,随着越发尖利的笑声,向着仓惶逃命的曾大少扑去。 曾大少吓得尿了裤子,拖着湿淋淋的裤裆跑得飞快,嗓子也破了音:“挡住它们!给我挡住这些鬼东西!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孔家给的工资再高,命也只有一条,真正要命了,谁肯给他挡枪? 保镖们才不管他,干这一行的,身体素质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曾大少好了不知多少倍,跑得比他快多了,很快就把他甩在了身后。 甚至隐隐还有一个人边跑边喊:“我可去你的吧,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老子不伺候了!” 大家一散开,曾大少就被暴露了出来,那些骨鱼就像是认得他一般,大部分都是冲他来的,他惊慌惨叫,玩儿了命的奔逃,却还是被最先追上的一条骨鱼一口咬在了屁股上,依然是死不松口的那种。 曾大少“嗷”的一声惨叫,屁股上挂着条骨鱼,跑得更快了。 正当他眼看就要挂一身骨鱼的时候,凭空响起了一声厉喝“咄!” 骨鱼们身形一滞。 一个目测四五十岁的老者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掏出几张符纸,手腕一甩,符纸凭空自燃,转眼就烧成了灰,那人大喝一声:“破邪!镇!” 骨鱼们被定在空中,牙齿张合,发出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哒”的响声。 曾大少屁股上的骨鱼也掉了下来,只留下一团血渍。 那曾大少运起一双飞毛腿,快步跑到来人身后,大声吩咐:“李大师,快点解决那些鬼东西!” 曾雪也想寻求李大师的保护,可是她没有胆量横穿那些骨鱼的地盘,只能将身子紧紧的贴在角门上,抓着刚才扶她过来的佣人挡在身前。 曾大少叫得响亮,然而那个李大师虽然保护了他,却并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取出一把木剑来。 正要进行下一步,周围那诡异的笑声一顿,转笑为哭,声音凄厉,听得人头脑发胀心头烦闷,恨不能杀个人来排解心中郁气。 这道声音响起,刚才被定住的骨鱼们好像被打破了什么桎梏一般,挣脱了束缚,保持着“咔哒”“咔哒”不间断的咬合频率疯狂冲向曾大少。 曾大少刚刚放下些的心再次提起,惨叫着抓着李大师后背的衣服拼命将他向前推去:“啊!李大师快清了它们!快啊!” 李大师刚要动作,被他从背后一推,起势被打断,只这一耽搁的工夫,骨鱼已经来到近前。 曾大少吓得哇哇惨叫,扔开李大师撒丫子就跑,还不忘骂道:“没用的东西!高价养了一群废物!” 那李大师气得胡子直抖,却也只能挥剑斩落一条条骨鱼。 曾大少扭头见骨鱼被挡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声嘟囔着一些脏话。 燕阳羽抬手从假山上掰下一小块石头,曲指一弹,石子飞射而出,“笃”的一声打在了李大师的剑身上。 剑身一偏,一条骨鱼就越过了李大师的封锁线,呼啸着向曾大少扑去。 曾大少跑累了,此时是叉着腿坐在地上,骨鱼冲到近前时,他想起身已经晚了,被那骨鱼一口咬在了二兄弟上。 “啊!” 曾大少的一声惨叫穿透力极强,简直比刚才那鬼哭还吓人。 这些骨鱼是能生生咬死人的存在,一口下去,曾大少的裤裆上很快便洇出一大片的血迹,他在地上打滚挣扎,却又不敢硬拽,疼得哭爹喊娘。 骨鱼尖牙一合,连鱼带肉一同脱离了曾大少尊贵的身体,他惨叫着抽搐了几下,竟昏死过去。 那骨鱼明显智慧不高,嘴里塞了东西吐不出来,无法再咬,就在曾大少的腿间来回蹦哒,蹭了一身血,成了红骨鱼。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从福池惊变到大少昏死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前院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赶了过来。 曾老的大儿媳妇一看见儿子的惨状,尖叫了一声,就要不顾危险的扑过来,却被丈夫一把抓住。 老二夫妻一见受伤的不是自己儿女,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人上去帮忙。 但是这种场面,保镖们也不知该如何下手,都有些不知所措。 曾老扫视了一圈,看到曾雪好好的站在另一个角门处,脸上的焦急散了些,转头对身后的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客客气气的道:“武大师受累。” 那武大师轻点了下头,眼睛微微眯了眯,上前几步,双手快速打了几个手印,猛然往地上一拍:“诸邪现身!” 随着他手掌拍下,大地震颤,那福池四周的石壁竟猛然炸裂开来! 只见碎石飞溅,福池里的水也被喷溅得到处都是,周围的花草被那水一泼,迅速枯萎下去,一个保镖躲闪不及,被水溅到脸上,顿时倒地哀嚎。 待到一切平稳下来,众人赫然发现,那福池边被炸毁的石墙处,露出一具森森白骨来! 它以侧躺的姿势被砌在墙里,好似在抱着池水一般。 刚才石墙炸开那么大的动静,石头都崩碎了,那白骨却安然无恙,完完整整的躺在那里,两只眼睛处黑洞洞的,似是在冷冷的看着众人。 曾雪探头一看,吓得尖叫起来:“谁把骨架子砌在池边的!” 她拼命抓着佣人挡在自己身前,手指都掐进了佣人的肉里,将那一块皮肉掐出了冒着血丝的指甲印。 佣人吃痛挣扎,却被她踢了一脚:“你敢扔下我,回头我就弄死你!” 佣人的眼中划过一抹戾气,却终究没有再动。 这时那曾大少悠悠醒转,他疼得满身虚汗,睁眼下意识往福池那边看去,却一眼就看见了碎裂的石墙和露出的白骨。 那白骨“咔哒”一声,竟缓缓的动了。 它抬起骨手,将头骨和四肢处已经松动得快要脱落的镇魂钉拔了下来,慢悠悠的坐起身,扭过头来,两只只剩黑洞的眼睛看向了曾大少的方向。 曾大少的双眼猛的瞪大,“啊”的一声惨叫,竟不顾下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向远处逃去,嘴里胡乱的道:“李慧!别找我!别找我!滚啊!滚啊!!!” 第166章 你拿什么补偿 曾大少一边嚎,一边爬,被他爬过的地面留下一片淋漓的血渍。 那执剑斩落了所有骨鱼的李大师身形一顿,猛然抬头看向池边那具白骨,又缓缓转头看向狼狈逃窜的曾大少。 曾大少的妈妈看见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这样,心疼得都要碎了,她大声吩咐保镖们去救儿子,可是保镖眼见大师在作法,并不敢进场乱闯,都没有动。 曾妈支使不动人,见丈夫也不动,还让她消停些,气得眼珠子发红,母爱使她生出一股子大力,猛的掰开丈夫的手就向儿子跑去:“小松不怕,妈妈救你!” 那白骨在她经过时,一抬手,左手一截惨白的指骨飞射而去,“噗呲”一声穿透了她的脖颈,去势不减,“笃”的一声钉到了后面一棵景观树上。 老大媳妇嗓子里“咯”的一声,又惯性向前跑了几步才扑倒在地,她双眼大睁着看着儿子的方向,脖子处的鲜血汩汩流出,慢慢的在身下蔓延开来。 曾大少看见妈妈惨死,哀嚎了一声,转而却又大叫道:“李慧……李慧!是我妈说你死就死了,她帮我处理善后的!你杀了她,就不能再杀我了!” 同样被这边的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奚家兄妹趴在另一边的墙头上,听到这番言论,奚瑶冷嗤了一声:“真踏马母慈子孝啊!” 奚路抡圆了胳膊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力道大得差不多能打死一只蚊子,严厉的教训道:“小姑娘家家的,别说脏话!” 奚瑶撇了撇嘴,仍在狡辩:“文明用语无法表达我的愤怒!” 就在兄妹俩拌嘴时,那边的场面变得更加紧张。 曾家大儿子一个晚上儿子被废老婆被杀,眼皮子突突的跳,他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喊:“两位大师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弄死这邪祟!” 双手一直在忙活不停的武大师回过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奚瑶小小声的给他配音:“你在教我做事?!” 奚路无奈的叹了口气,撸了把妹妹的软软的头发。 不过那武大师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满,手下却没含糊,最后几下结印向前一推:“天罗!” 一张巨大的光网从他的手中被推出,将试图跳出那片废墟的白骨罩住。 白骨左冲右突,却都无法破开这层光网,而且它每每与光网接触,都会被灼起黑烟。 曾家人见状,纷纷放下了些心。 白骨被困,武大师和李大师双双一跃而起,一左一右向白骨冲去。 武大师手里拿着一根小孩手腕粗细、刻着符文的的铁锥,直扑那白骨。 他手臂扬起,就要将那铁锥打入白骨头顶。 然而变故突生! 武大师那铁锥还未碰到白骨,一道剑光闪过,武大师的手臂连着铁锥一同被砍了下来! 武大师惨叫一声跌落在地,痛得直打滚,冷汗涔涔间,他不可置信的大叫:“李明桥!你疯了不成!” 不止武大师,曾家众人和墙头的奚家兄妹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 曾老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沉冷:“李大师这是做什么?!难道要背叛孔家?!你可想好了么?” 李明桥的半边脸被武大师的血溅得血红,他站在那白骨前方,目光幽幽的扫过曾家众人。 忽的,他怪异的笑了一声,开口的声音像结了冰渣:“我老婆死得早,没给我留下一儿半女的,我们老李家只有我大哥生了个女儿,是我们家下一辈唯一的血脉……” 他指了指那个炸得破烂的坑和坑里的白骨,惨笑了一声:“我就这一个侄女,却被你们砌进了墙里……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曾老的老脸一抖,神色间有些意外,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李明桥扭头看了看扑倒在地的曾家大媳妇,又看向曾老,语声幽幽:“我侄女失踪后,我大哥大嫂出去找她,双双出车祸没了,是被你大儿媳妇“善后料理”了吧?” 曾老的脸色几经变幻,狠狠的瞪了也不明所以的大儿子一眼,终于开口:“这件事,我不知情,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李明桥哈哈大笑起来,他那把木剑的剑尖上还滴着血,笑得宛若疯癫:“误会!是误会吗?我那侄女从小就跟我要好,趁着学校放假来看我……” 他抬剑一指还瘫在地上的曾松,声音猛然拔高:“他看我侄女漂亮,当时就纠缠过!我侄女拒绝了他,回去没几天就失踪了,现在!她的尸骨出现在你家的池子里!你告诉我是误会?! 你那畜生孙子平时欺男霸女我管不着,可是我给你们卖命,你们却连我老李家的独苗都不放过!你们何曾把我当了人看! 怪不得啊!那些骨鱼都冲着那畜生咬!我竟还帮他挡着!哈哈哈哈!我竟然还帮他挡了! 你说你要给我补偿,我大哥一家三口的人命,你拿什么补偿!” 他回手一剑,劈开了困着白骨的光网,厉声喝道:“我今天要让你们一窝子姓曾的畜生血债血偿!” 下面乱成一团,墙头的奚瑶脸色发白,声音低低的道:“这个李慧的遭遇怎么跟叶然姐这么像……哥,你说叶然姐她会不会……” 奚路的脸色也不好看:“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发现得早,不一定就……” 下面白骨脱困,第一时间冲向曾大少,在他惊惧的目光中闪电般抓住了他的脖子。 曾松四肢并用,两腿乱蹬的挣扎,嘴里胡乱的喊着:“救……救……救我……” 然而最疼他的妈妈已经死了,他爸根本不敢动,他爷爷脸上阴晴不定,曾雪更是怨恨的看着他,似乎在怪他给他们家带来了这场灾祸。 李明桥持剑站在中间挡着,保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曾松孤立无援,那白惨惨的指骨一点一点的陷入了他脖子处的皮肉中。 他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小,终于不动了。 第167章 暗室 白骨的指骨一放开,曾松的脑袋就向后垂下,折叠着倒了下去,他的颈骨都被捏碎了,脖子处软绵绵的完全没有支撑,眼睛大睁着,嘴巴里咕噜噜的冒着血泡。 曾老的胸口剧烈起伏:“李大师!你要替你的侄女讨公道,曾松已经死了!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你应该知道与孔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李明桥带着半边脸的血污,眼神阴鸷,一步步向众人逼近:“下场?今天我已经动了手,就算我现在适可而止,你们会放过我么? 我们老李家都绝后了,大哥大嫂也没了,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你觉得……我还能怕什么下场?!” 西跨院闹翻了天,阮绵也成功在曾雪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室。 入口就在那拔步床的前方不远处,机关不好找,阮绵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听了听外面闹腾的声音,五指成拳,拳带灵力,猛的往地面上一砸! “轰隆”一声,地砖垮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传了上来。 她手在地面上一撑,纵身跃了下去。 下面很黑,但以阮绵的目力,借着洞口的光亮已经可以大致看清里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跟曾雪卧室差不多大的四方空间,整个地面上都用血绘制了一个很大的阵图,八个女孩分八个方位各自被吊在阵图的一角的墙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阮绵细细看了看地面上的阵图,眼睛微微眯了眯。 幽行阵。 又称九女献寿。 需要九个八字相合的女子,将自身生机献祭他人。 这是一个十分阴毒的阵法,名为献祭,实为抢夺。 不过这阵法虽然阴毒,却比之前向冯玉借寿那种摄灵咒要高明得多。 那种是借,这个则是献祭,属于非自愿赠与,既不用费力筹谋许久,也不会像摄灵咒一般让双方产生关联,就算阵法不成功或中途被破坏,得益之人也最多就是借不到,不会产生任何反噬,更加安全高效无副作用。 而此时阵中已有八人,只要最后一人到位,阵法就可以发动了。 阮绵并起两指,灵力为笔,在那阵法中间的一处一划,连绵玄奥的阵法顿时被切断。 她抬手轻拍了下肩上的小黑。 小黑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蹿了出去,在墙面上飞檐走壁,利爪翻飞间,吊着女孩的铁链一个接一个断裂,八个女孩纷纷掉落。 阮绵用灵力托了一把,女孩子们平稳落地,摆成一排,但很可惜,她们都没有任何反应,软绵绵的。 阮绵的目光在女孩子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找到了叶苏手机中清秀温婉的那张脸。 她穿着一条原本应该是白色,但已经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看不出本色的裙子,赤着脚,因为之前是被吊着,从腿上流下来的血迹顺着脚尖滴落,将那双带着青紫的脚染得血红,现在已经干涸。 不幸中的幸运是,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被吊在这里的,竟还剩下一口生气未散。 阮绵伸手轻轻搭上女孩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召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回春丹,捏开她的牙关塞了进去,又在她的咽喉处捏了一下助她吞咽。 她单手成掌,按在女孩的胸腹处,灵力透体,助她化开药力,又带了些许力气一按。 女孩的手脚微弱的弹动了一下,掌下的心脏恢复了微弱的跳动,鼻间也有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呼吸。 小黑凑上前看了看【尊者,这还能活吗?】 阮绵站起身:“看她造化。” 她看了看其余的几人,都是早已经死透了的,没得救了。 她们被吊在这里时定然全是活着的,之后慢慢生机断绝,被阵法吸收储存,等到阵法开启,就会一股脑的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增其寿命。 刚才阮绵一招将阵法破开了个口子,里面的生机逸散,就算不能使这些女孩复生,至少不会被他人得了去。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这些无辜的女孩做的事了。 小黑啧了一声【真没人性啊,都是花朵儿一般的姑娘。】 阮绵没说话,她站起身,单手结印:“召!鬼将舒阳!” * 这个时间点,局长还没有睡,仍在单位忙碌。 忽然一阵睡意袭来,他控制不住的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没关,方洋走到门口刚要敲敲门,就见局长睡着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声的退了出去。 局长太累了,让他睡会儿吧。 而此时“太累了”的局长正死鱼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说吧,你又哪个姐妹命苦了?” 舒阳这次没有装模作样的哭,但脸色很难看:“我要报案。” * 阮绵送走舒阳,又在这个暗室里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堵墙的前面停下,伸手在墙面上摸了摸。 下一瞬,她挥手一拳打了出去! 墙又塌了,露出了隔壁的暗室。 这堵墙上是有暗门的,可是阮绵现在心情不太美丽,依然没那个耐心去破解。 那边很黑,阮绵打开了手机照明。 小黑几步走过来,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畜生啊!】 尸体,全都是尸体。 这间暗室里,是由几十具尸体组成的阵法。 尸体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腐烂,只是年岁久了,皮肤干硬青灰,很是可怖,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恐惧的神情,被摆成跪姿,像是在献祭。 除此之外,棚上还垂下了一个巨型旋转阶梯状的的挂饰,那是由一个个人头组成的,人头有男有女,大多是中青年,零星还有几个小孩子,层层向上,被地面的尸体拱卫着。 这是一个阴邪的风水局,生人献祭,死人布阵,可助运势,大则国运,小则家运。 阮绵走了进去,在满地的尸体中穿梭,忽尔停了下来,将其中一具尸体推移了两步距离,这才又走了出来,俯身抱起叶然,纵身从来时的洞口跃了出去。 小黑紧随其后,一跃跳上了她的肩。 第168章 你脑子坏了? 这时西跨院中的闹剧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保镖们腿脚快的都逃了,白骨的目标不是他们,并没有追堵,他们跑得很顺利。 只剩下曾家几人跑不得。 武大师断了一臂,疼得起不了身,李大师和白骨几乎所向披靡。 曾家老大被陷入狂暴的李明桥一剑砍掉了脑袋,老二夫妻俩双双被白骨的指骨抓烂了脖子。 曾雪拼命的砸着身后的角门想要出去,却被佣人趁机一把抓住,丢向了白骨,自己夺路而逃。 白骨没有客气,骨手一张,直接抓穿了她的肚子。 两个儿子接连丧命都没有崩溃的曾老眼见曾雪身死,情绪骤然失控了,他怒吼一声:“你敢杀了小雪!孔家不会放过你!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李明桥眼球血红:“来啊!死啊!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曾老也恨得癫狂,刚想再发出诅咒,大张的口中却喷出血来,缓缓低下头,看到一只血淋淋的骨手从自己的胸腹间穿出,那指骨还冲他比了个中指。 他回头,就与那黑洞洞眼睛的骷髅来了个脸对脸。 他嗓子中发出痛苦的“赫赫”声,身体失了力气,软倒了下去。 白骨抽回手,在院中来回寻找着曾家最后一个人。 武大师见势不好,闭眼装晕,以图降低存在感,却被白骨一脚踩在脖子上,颈动脉被划开,鲜血喷溅而出。 武大师:“……” 【特么的还不如不装!奋力一搏未必没有机会!】 曾家的小少爷之前跟曾雪吵完架,气哼哼的回了自己屋里,喧闹声响起时,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等到发现不断有人跑过去,出来查看的时候,角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听着一门之隔的惨叫声吓得腿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下意识的想要跟着逃跑的佣人们一起往外跑,却不巧被奚家兄妹遇见了,顺手将他打晕了丢回了院中。 李明桥杀红了眼,一剑劈开角门,白骨从他身旁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看它的架势,是不灭曾家满门不罢休。 它很快就发现了被随意丢在院子里的曾小少爷,尖笑一声冲了过去! 而在这时,它的身体突然顿住了,指骨徒劳的向前伸着,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李明桥也随着白骨跑了过来,发现了白骨的异状,左右一看,看到了屋檐阴影下一道看不清的人影,手里拿着一个骨哨在吹。 那骨哨并没有发现任何声响,却让白骨前进不得,反倒缓缓收回了手,白骨“咔哒”作响,显然愤怒已极。 在大家看不到的地下,第一个暗室内的尸体们也缓缓动了动。 李明桥一声怒吼,挥剑向那人劈去:“放开我的慧慧!” 那人与李明桥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反手一挥,李明桥一声痛吼,人倒飞了回来,在空中吐出一口血,一根带着铁链的短矛穿过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院墙上。 经过这一番交手,那人终于走出了阴影,只见他穿着一身从头盖到脚的黑色袍子,头上还戴着一顶宽大的兜帽,看不见容貌。 那人一手执哨,另一只手再次挥出,一枚又粗又长的钢针飞射而出,这次的目标是李明桥的咽喉。 李明桥浑身瘫软,无力躲避,只是不甘的看着被控制住的白骨,满是担忧。 眼看那钢针就要将李明桥的咽喉穿透,一颗石子从旁边激射而来,“叮”的一声,钢针偏了方向,射进了李明桥身旁的院墙中。 李明桥猛然回头,就见自己刚刚出来的角门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带着大片刺绣的立领中山装,脸上蒙着一块黑布,长长的黑发扎成高马尾垂在身后。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又是你,在我面前玩控尸,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话音未落,白骨已然恢复了自由,它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管其他,双手九指向下一插,曾小少爷的胸口血花飞溅,脑袋一歪就没了动作。 白骨能够动作的同时,暗室内被召唤的尸体们也齐齐停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躺好。 那黑袍人又惊又怒,收起了骨哨,两手齐挥,数枚钢针激射而来。 燕阳羽甚至没有躲,钢针打在他的身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叮”“叮”声响,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那人再次一惊,发出低哑的声音:“铜甲尸?不可能!活人怎么能炼成铜甲尸?” 炼制铜甲尸是炼尸术的一种,能够将尸体炼制成刀枪不入的铜甲傀儡。 但这既然是炼尸术,活人自然是不成的。 燕阳羽没有与他废话,直接飞身上前,一掌向他的脸上抽了过去:“蒙头盖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黑袍男身法其实很快,但燕阳羽比他还要更快些,双方距离又太近,他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燕阳羽这一巴掌毫无花哨,掌还未到,凛冽掌风已经先至。 那人躲闪不开,被一巴掌抽飞,竟直接昏死过去,头上的兜帽也掉了,露出一张大约四五十岁、枯瘦青白,还带着些许黑斑的脸来。 燕阳羽看了一眼,嫌弃得连退了两步:“长成这样蒙什么面,还能有人打你主意不成?” 他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郡主若是知道我看了这样的丑东西,还能愿意要我吗?我本来就已经不如从前英俊,现在又脏了眼睛,这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生气了,猛的回身抬手一挥,一阵飞沙走石,那黑袍男身子平直的飞出去,“砰”的撞到台阶上,口鼻溢血,昏死得更加彻底了。 外面“呜哇呜哇”的响起了警笛声,燕阳羽脚下拐了个弯,走到李明桥身前,一把夺过了他还握在手中的木剑,手腕一震将其震成了齑粉,挥手间粉末便被挥散在了空中,嘴里喃喃自语: “那黑袍人简直太残忍了,竟然杀了曾家满门灭口,真是太可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向外走,路过白骨时还招了招手,那白骨马上“咔嗒咔嗒”的跟了上去。 李明桥目眦欲裂:“慧慧!” 第169章 医学奇迹 燕明羽本想将白骨夹在腋下带走,又猛然想起这白骨生前是个女的。 那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他可是有家室的人,纯洁无瑕的身心都属于他的郡主,必须恪守男德。 于是他又跑回去一把扯了那黑袍人的黑袍将白骨罩住,一边走一边道:“我在永宁街流云堂,你有命脱身就来接,没命我就把她炼成阴兵。” 李明桥连声道:“有命!我有命!不要炼化她……求求你……慧慧……” 警察已经冲进前院了,燕阳羽带着黑袍白骨,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当他回到阮绵停车的地方时,阮绵已经先一步开车带叶然去医院了,留下奚家兄妹拎着那黑衣人等着他,传达阮绵的通知: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燕阳羽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黑袍骨架,轻叹了口气。 看来他还是要跑着回去,因为司机师傅看到这位黑袍乘客可能会拒载。 奚家兄妹见他抬腿就要跑着回去,连忙拦住他,打了个电话,等着他们爷爷来接。 他们要将这位黑衣保镖送回他的兄弟那里去,顺便带燕阳羽一程。 奚爷爷听到奚瑶说了自己勇闯孔家老宅的英勇事迹后,呆呆的站了半天。 过了好久,他才抹了把脸,似乎是对孙女的闯祸能力麻木了,认命的开车送人。 * 曾家祖孙三代被一夜灭门的事在宁城掀起轩然大波,最开始大家都在说凶手残忍,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鸡犬不留,可随之而来的消息却让大家都沉默了。 曾家的密室里藏着九十六具尸体,其中七名少女刚刚死亡不久,其余八十九具都被封存了五十多年了。 另外还有四十八颗人头,被特殊处理了,像吊灯一样被挂了五十多年。 而这一次曾家灭门案,官方通报的结果是一名凶徒潜入曾家作案,凶手已经被当场抓获。 众说纷纭,私底下怎么说的都有。 有人说这件凶案其实是被曾家害死的死者亲属复仇,也有人因为曾家人住的是孔家老宅联想到了孔家,说那些死尸都是孔家做的孽,曾家看守不力,被孔家派人灭了口。 但是孔家那边很快就发出了澄清。 他们表示老宅之事孔家并不知情,曾老只是孔老太爷早年的下属,老太爷仁义,念在他一向劳苦功高,才将老宅做为奖励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是辜负了老太爷的信任。 对于此事,孔家表示失望和愤怒,并会出于人道主义给死难者家属一笔钱以示对受害人的同情与资助。 网上的风向两极分化,有人坚决认为孔家与此事脱不了关系,现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有人则认为如果孔家有罪官方肯定会通报,没说就是无关,那老宅是已经送出去好几十年的房子了,没有必要攀扯人家。 两方人马骂得不可开交,一方说你狗腿子奴颜卑膝是非不分,一方说你仇富极端脑子有泡。 总之,一片血雨腥风。 当时为了争取时间,阮绵没有等警察进来,先一步将叶然送去了医院。 事后警方查案,叶苏主动去了公安局,提供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线索。 警方是知道有曾家案中有叶然这个活口的,但在通报的时候,他们隐藏了叶然的存在。 这个举动是在保护叶家姐弟,将他们的信息隐在人后,不引起关注,也就减小了被报复灭口的可能性。 这个案子看似已经结束,但警方的工作却依然在进行。 只是孔家牵涉太大,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先按着不动。 叶然有阮绵的回春丹,又及时送医,险险保住了一条命,医生都直呼医学奇迹。 只是她所受到的心理和身体的伤害太重,醒来后变得很健忘,而且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诊断出了抑郁症,有自毁倾向。 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两天两夜里都经历了什么,心理上的事外力很难帮得了她,这一关她只能自己过。 好在她还有叶苏这个放不下的牵挂。 有牵挂,就有求生的本能,虽然有自毁倾向,但能看出她自己在努力抑制,不想让弟弟千辛万苦的救自己,却依然要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是一个合格的好姐姐,她没有放任自己向黑暗沉沦,她知道有人在救她,也在挣扎着努力自救。 因为警方通报的名单里没有叶然的存在,她自然也就不在孔家的“资助”范围内,叶苏也并不想要孔家的钱,只是这昂贵的医药费的确超出了这对姐弟的承受能力。 叶苏医院学校两头跑,自己悄悄去办退学,但他做为省状元入学,又一向表现优异,学校不愿他自毁前程,压下了他的申请,试图找他的家属了解情况。 可是叶然现在自身都难保,叶苏哪敢让学校去找她,一旦被她知道他退学,一定死也不肯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与姐姐的命比起来,他的前途就变得轻了,而且他相信,这世上的出路不止读书这一条,只要人还在,他们姐弟的日子终究会好起来。 然而在这个双方僵持的时候,一家公司真·资助了叶苏,承诺会承担他姐姐叶然的全部医药费用和叶苏接下来的学费及生活费,条件是叶苏毕业后要进入这家公司工作。 双方签了合同,白纸黑字,谁也不能抵赖。 合同签完当天,大笔款项就分别打入医院和叶苏的个人账户,解了叶家姐弟的燃眉之急。 阮绵一问这家公司的名字,很好,晏辰。 在阮绵问起时,步峥笑得温和:“你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可不是发善心,我是一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叶苏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不能靠他人的同情,而是靠他的脑子,他需要知道,他自身的能力才是改变命运的财富。” 第170章 封印有松动 阮绵无奈的笑。 一个功德堆到生魂都成了灯泡的人,怎么还羞于让人知道他的善心呢? 不过他也挺贼的,叶苏这样的潜力股,他早早就给定下了,他说得对,她相信叶苏在将来一定会给步峥带来远超投入的回报。 还有小谢和于露,他们与步峥有过几次接触,对于晏辰都很是向往,看样子也是跑不了的。 不过小谢现在回了谢家,不知道他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步峥手撑着脑袋,神神秘秘的一笑:“他会来找我的。” 阮绵挑眉看他。 步峥皱了下眉头,上半身往桌子上趴了一下,但很快又爬了起来,语声依然温和:“我与他说过几次话,他不会一直待在谢家。” 他扯起血色淡淡的唇笑了笑:“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啊,不是个好相与的。”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抬起一只手向他摊开:“手。” 步峥不解,却仍是将手放进了她的手心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红:“做什么?” 阮绵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抬眼认真的询问:“我要为你探灵。” 步峥脸上的薄红淡了些,仍是笑着:“好。” 得了他的首肯,阮绵这才将灵力化丝探入他的身体。 在体内转了一圈,轻车熟路的进入了识海。 这里她来过,并不陌生,可是现在却不是原来广袤静谧的样子,而是狂风呼啸,浓雾翻滚。 她四处查看了一番,退了出来。 步峥单手撑着头,安静的看着她,待她睁开眼睛时,他却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直勾勾的看着小黑。 小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想想自己吃了他那些饭……啊不,想想自己与他的交情,勉为其难的起了身走过来贴了贴他。 步峥果然高兴,强打起精神将小黑抱进怀里,轻轻顶了顶它的脑门儿,满眼喜爱之情。 小黑见他对自己如此痴迷,微微扬了扬自己的小黑下巴,表示本座已经习惯了。 阮绵没注意他们这些小动作,只是微皱着眉头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痛?” 步峥的目光又转回来,轻点了下头:“是有一些,可能是最近睡不好,经常熬夜的原因。” 阮绵想说你何止是“最近”经常熬夜,你哪天不熬夜? 这么下去早晚猝死。 不过她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你识海中的封印在松动,这好像在一点点的拔除你脑中的钉子,是会让你有些不适。” 步峥一愣,轻抚着小黑的手顿了一下:“我最近一直做梦,梦境纷乱,醒来又记不住,一直头疼,我以为是压力大,原来竟是这样。” 对于他的这种情况,阮绵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将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以灵力为他梳理有些混乱的识海,虽然只是治标,但好歹能稍做缓解。 步峥本来睡眠就少,这些日子又被头疼扰得几乎没法睡觉,实在困得狠了,这会儿稍微舒服了些,就坐在那里,头靠着椅背,细长的手搭在小黑毛绒绒的身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岑云生缓缓走过来,眉头紧皱着:“店主,他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阮绵点头,看了一眼呼吸清浅的步峥:“他这个不是伤也不是病,我也没法子,要看他自己。” 她抬起眼来,看向岑云生:“那个封印扎根识海,本是坚不可摧,正因为如此,拔除之时才会痛苦万分,可就是这样牢固的封印也还是松动了,可见在他的心中也有执念,那是封印也封不住的执念。” 岑云生的面色微变,目光看向步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 “我不问了,我不想问了,尊者,您能帮他把那个封印稳固住么?我什么都不想问了,无论他为什么没来我都不在意,反正都是一些过去的旧事了。” 阮绵轻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声温和:“你们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这是他的意愿,也是他潜意识的选择,他在努力,你又何必阻止他。” 岑云生沉默了好久,终是没有再提稳固封印的事。 人好不容易睡着的,阮绵没让人搬动他,挥手给他罩了个隔音结界,连同小黑也一并扣在了里面,就让他在那睡。 大堂里睡了一个人,满室寂静无声,方洋带着人进来的时候,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讲话。 还是阮绵率先开口招呼:“小方警官。” 方洋这才笑了笑,介绍自己身后的人:“这位是我的一位上锋,有些事想要找阮老板了解一下。” 那人身材瘦高,相貌一般,未语先带了三分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和。 他抬起手伸过来,大方的自我介绍:“国家特别安全局,第八小组组长,谢朗,幸会。” 阮绵伸手与他短暂的交握了一下:“阮绵,谢组长请。” 谢朗在长桌的另一边坐下,示意了一下那边睡着的美男子:“方便说话吗?” 阮绵也朝那边看了一眼:“没事,他听不见。” 趴在步峥怀里的小黑抬起眼皮看了这边一眼,又把眼皮合上了,没动。 谢朗这才又笑了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宁城,对阮老板神交已久,今日终于见到了本人,荣幸之至。” 阮绵看了一眼方洋:“谢组长客气了,我只是一个靠小店糊口的老百姓,当不起谢组长的厚爱。” 谢朗还是笑眯眯的:“诶,阮老板谦虚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的男人村案、树下藏尸案、青槐路连环杀人案以及……” 他还在笑,眼中却露出一点精光:“这次的曾家灭门案,可都离不开阮老板的鼎力相助。” 阮绵喝了口茶水,语调慢悠悠的:“谢组长说笑了,曾家灭门案我可不曾插手。” 谢朗笑了起来:“阮老板倒不必防备我,我今天来绝对没有恶意,更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相信阮老板能猜得到我们局接管的案子都不是常规案件,这个案子现在已经移交给我们特安八组,我来,是听说阮老板侠肝义胆,想向阮老板寻求些帮助。” 阮绵也笑了:“不敢当,帮助官方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我一个小小的店主,能给谢组长提供什么帮助呢?” 第171章 一个人也没杀 谢朗的手指轻点桌面,语气温和:“是这样的,曾家灭门案,我们去查过了,地下室里的阵法阴毒,好在在我们赶到之前,就已经被人破坏了……”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的笑了一声:“九女献寿被破就罢了,妙的是那助运的风水局被巧妙的改动了一下,竟成了个吸运局,我们反复研究过,一致认为重要证物不能轻动,就派人守在那里,决定过个十天半月再说。” 阮绵抬起眼来,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家伙,更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笑面虎到底有多笑面虎。 那个风水局确实是被阮绵给改了,由助运改成了吸运,原来是想着抢在警方来到将这些尸体移走之前能吸一些是一些,顺手为之,给那个真正的得益者添添堵。 没想到这个小动作被特安局这帮人给看出来了,他们看出来了,竟然没动,不但没动,还派了人守着,为它反噬主家保驾护航。 本来以为官方的人都是像方洋这种正义感强且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这位第八组长竟是个扒皮黑。 谢朗眉目温和,满脸与人为善的笑意:“我们到场的人都去看过,大家都在感叹出手的人手法高超,是个绝对的高手,我对这位高手心向往之,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结交一番。” 阮绵点头一本正经的:“谢组长若是能联系上那位高人,不妨也为我引见一下。” 谢朗停顿了一下,攸然笑出了声:“好啊,我相信我们一定有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来我们继续说案子: 当晚我们堵到了很多曾家的保镖和佣人,不过他们的供词混乱,能提取的有效内容并不多。 收获最大的,是院子里的两个活口,一个是被指控成凶手的翁荣,还有一个,是受雇于曾家的一位风水师,名叫李明桥。 据李明桥所说,那翁荣穷凶极恶,闯入曾家大开杀戒,他的同事武大师不幸战死,他也险些丧了命,好在警方赶到及时将他解救,否则他也活不下来。 可与他的说法矛盾的是,警方赶到时,翁荣已经被打掉了半条命,抢救半天才醒过来,而李明桥确实受了伤,但他所受的大多是皮外伤,他们两人交过手不假,但他这伤势比起翁荣反倒是轻了不少。 而且据翁荣交代,当时的院中还有第三方的人在。 根据推测,那第三方人中,至少有一位阵法大家和一位控尸高手,或许还有其他人,不过我们不得而知。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曾家的保镖和佣人们说,曾家人被杀,是被砌在福池中惨死的冤鬼身化白骨来索命,可是我们翻遍了现场,并没有发现那具传说中的杀人白骨。 于是根据现有线索,我们大胆还原当晚的事件经过: 那神秘的第三方秉承着正义之心夜探曾家,目的大概是救回一名被困少女。 在寻找少女的过程中,那位阵法大家发现了那个惨绝人寰的暗室,于是出于道义破坏了里面的布置,并救走了少女。 而控尸高手负责在外制造混乱,掩护她的行动,那具含冤而死的白骨那样巧合的出现在那个时间点,多半是他的手笔……嗯,如果那具传说中的白骨真的存在的话。 白骨一朝脱困,大开杀戒,灭了曾家满门。 至于那个翁荣,他也许是被什么人派来灭口的杀手,也许是被派来营救曾家人的救兵。 可是让我们想不通的是,如果他是曾家的救兵,那身为曾家打手的李明桥为什么要跟他拼命? 如果他是杀手,那正义的第三方为什么连他一块儿打,却放过了李明桥? 李明桥在这个案子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阮绵垂着眼皮听着,并不打断,直到他说完了才开口:“术业有专攻,破案的事,我是不太懂的。” 谢朗理解的点头,他的目光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在坐在楼梯上打游戏的燕阳羽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阮绵,脸上还是笑意绵绵:“我听说,咱们店里就有一位控尸高手?” 阮绵抬起眼来,目光凉凉的看着他:“是啊,这件事倒也不用去别处听说,上次殡仪馆尸变,我们应召出手,没有丝毫藏私,实力暴露得很彻底,从没有瞒着官家。” 谢朗严肃了脸色,站起身后退一步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阮大师屡次仗义出手,将很多惨剧扼杀在萌芽中,是真正的侠肝义胆。 郑局与我提起你时也是满口的称赞,说你是警局民间外援,我们特安局八组的人对阮大师是心存敬意的。” 他如此郑重的表达敬重,阮绵反倒头痛起来,抬手虚托了一下:“谢组长言重了。” 谢朗直起身,又重新坐回椅子里,脸上又挂了笑,又讲回了这个案件:“现在那具杀人白骨只存在于曾家佣人保镖的口中,而且死亡的几人的伤口与描述也吻合。 李明桥是曾家人没有杀人动机,那翁荣就绝对不能无辜,不过他好像是个弃子,并没有人来管他。” 一直在打游戏的燕阳羽突然插了一句嘴:“那个叫翁荣的丑东西也是个控尸高手,上次殡仪馆起尸不是偶然,就是他干的。” 谢朗眉心一动:“那这两件事是不是也有关联?” 燕阳羽打赢了一局,收起了手机抬起眼来:“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关联,上次他冒险从殡仪馆偷尸,想来是有什么用处,被我们破坏了计划。那次他离得远,没能当场抓住他。” 一直没说话的方洋突然说:“谢队,那这次曾家灭门,很可能是翁荣控制了曾家保镖所说的那具杀人白骨,被燕哥发现并阻止,这才剩下了最后一个活口也就是李明桥。” 方洋上次在殡仪馆也算是和燕阳羽短暂的并肩过,燕阳羽给他的感觉就是一身贵气,莫名的相信这个人是不屑于说谎的。 燕阳羽看着他们,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孔家那个老宅子我去过,但是我可一个人都没杀,那个姓李也的确实是我救下的。” 第172章 备用选项 翁荣当时看到了燕阳羽,虽然他当时蒙着脸,但他的打扮和长发太有辨识度了,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谢朗看着像个老好人,实际上精得很,明显已经认出来了,现在狡辩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大方的承认了。 而且他所说出的话绝对句句属实,一句假话也没有,他确实一个人都没杀,李明桥也千真万确是他救的,没毛病。 方洋一脸“你看吧”的表情看向谢朗:“那个叫叶然的幸存者也多亏了那‘第三方’才活下来,我们去看过她,医生说再晚去哪怕十分钟,她也活不成。” 他在努力的力证那神秘的“第三方”立场与警方一致,是警方这一边的,而且有大功。 谢朗笑着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 阮绵身子放松了靠在椅背上,两个莹润的玉球在她的手心里匀速旋转着,开口的语调也是不急不徐:“曾家孙辈有三个人,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按正常排序来说,应该是老大住正房,之后男子东厢、女子西厢,可曾家却是女孩住正房,大哥和弟弟分别住东西厢房,看态度长辈平时也是更维护女孩,似乎是那个女孩最得宠。 只是她脾气虽大,身体却不好,一步三咳,弱柳扶风,走路都要人扶着。 那个九女献寿的阵法,需要九个女子的生气陆续进入阵中,当时阵中算上叶然已有八人,只差一人,便可以起阵。” 谢朗目光沉凝起来,声音低低的:“女孩看似最得宠,住在正房,但身体很不好,而那个暗室,就在正房的下面……” 他猛的抬头看向阮绵:“所以有可能那个女孩不是因为得宠才得以住正房,而是正房下面的风水局需要她!” 阮绵笑了笑:“谢组长回去可以查一查曾家在曾雪之前住在那间屋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毕竟,那个风水局存在不止五十年了。” 方洋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这样安排是故意的,她的父母和爷爷是知道的……虎毒尚不食子,他们好狠的心啊。” 谢朗冷笑了一声:“不止,刚才阮老板说了,九女献寿还差一人。” 方洋转头看他:“这……不能吧?” 阮绵神色淡淡的:“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们把曾雪安排在那个必死的屋子里,自然不在意她的死活,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工具和弃子。 便是不了解那风水局的要命之处,又有哪个真正爱孩子的父母会让女儿每天睡在一堆死人上面? 那幽行阵就在曾雪卧室的正下方,曾雪的身上也隐隐与阵法有气机牵引,她睡觉的那张床的位置,正对应着下方九女献寿最后的那个缺口,这一切必然不会只是巧合。 不过其他八女已经凑齐,那个阵法却还没有发动,或许曾雪只是最后的备用选项。”。 谢朗手指有规律的轻敲着桌面:“他们想来也是不太舍得,才迟迟没用她。 九女献寿中的女子需要与被献祭的人八字相合,这个人选在短时间内并不好找,如果阵法没有被破坏、如果他们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八成也是跑不掉。” 阮绵看似随意,但语调凉凉的:“她还有用,自然舍不得,那个风水局需要有活人的生气维持,而这个活人的生气常年被吸食,必然活不过二十五岁。 曾雪明显还能撑几年,在没找到接替她的人之前,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出事。 除非,这件事比风水局还要要紧些。” 谢朗:“所以孔家明面上说将老宅送给了曾家,其实并没有,曾家人只是孔家的看门人而已。 他们的任务就是看守那个助运的风水局,但是最近他们又有了一件最要紧的事,于是布下了九女献寿的幽行阵,一切以它为先,甚至不惜将维持风水局的曾雪都当成了备选项。” 双方若无其事的交流案情,都默契的绕开了那神秘的“第三方”这个话题,那个答案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不答,全当没这回事。 他知道了,她知道他知道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谢朗不再追问,就是态度。 阮绵看到了他的态度,大家就能继续聊下去。 燕阳羽垂下了眼睫。 怪不得那晚儿子死了都能镇定的曾老头看到曾雪死后就发了疯,原来她的用处这么大。 啧,这曾老头还真是孔家的一条忠犬,开口闭口都以孔家人自居,甚至把子孙的血肉都献祭给了主家,也不知孔家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奴性这么重。 呵,曾雪死得太早,又死得那么轻易,对她而言其实是好事。 至少她从生到死,一直过着奢华肆意的生活,家人对她的恶意利用她还来不及知道,直到死前都认为自己深受宠爱,如果被她知道了真相,不知会是个什么心情。 阮绵对谢朗的看法表示认同:“曾家背后有主,那翁荣也有主,大概率还是同一个主子,也就是那九女献寿和助运风水局的受益人。 谢组长不动那风水局,除了别的一些原因,或许也是想以此为铒,看看他们背后的主子会不会冒险来毁那吸运局,是吗?” 谢组长和善的笑了:“阮老板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阮绵看着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有些无奈:“那谢组长这些天可有收获?” 谢朗轻叹了一声,显得有些轻愁:“没有,我下了埋伏,但是没有人来,夜里冷,我手下的兄弟们都冻感冒了。” 阮绵却是点了点头:“他们大概也是猜到了你的意图,当然不会来自投罗网,左右你不能一直守在那里,尸体终究是要搬走的。” 谢朗再叹:“是呢。” 阮绵想了想,提醒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叶然的失踪与孔家的主枝的小少爷有关。” 谢朗点头:“只是现在明面上没有能牵涉到他的证据,他有不在场证明,撇得很干净。” 第173章 惹了就打死 阮绵点了点头,孔家不会这么容易被揪住小辫子,弃车保帅在意料之中。 谢朗沉默了一会儿,拇指指甲无意识的在食指指节处抠动,犹豫再三才再次开口:“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 阮绵:“谢组长有话但说无妨。” 谢朗手指骨节处被自己抠出一片指甲印:“之前宁城郊外出现了一只山魈,阮老板知道的吧?” 阮绵淡笑:“竟有这种事,不知道。” 谢朗无奈的笑:“我们特安八组就是因为山魈的事才急匆匆赶到宁城的,郑局与我细细说过当时的事,也说了那个特殊的报案人。 那位报案人不止一次向郑局报案,消息准确,正义感强,而且每次有这位报案的案子,定也有贵人相助,神奇得很,至于这位贵人是谁……阮老板,就别打哑谜了吧?” 阮绵也笑了:“不知道。” 谢朗轻轻叹气:“行,你不知道。当时我们进行了秘密搜山,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最近,山魈又出现了。” 阮绵眉头一皱。 谢朗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眼神却有些发冷:“三天前,一伙小年轻玩儿徒步翻山,专找那些没被开发过的山体验荒野生存,不幸在建潭山遇见了山魈,一行八个人,最后只剩下三个。 倒不是剩下的三人身手格外好,而是那山魈吃不下了,一时兴起追着他们玩儿,没着急杀他们,被我们组的人发现,虽然救下了人,却被那山魈带伤跑了。 之后一天之内,青陇山、头门山、兴阳山也都相继出现怪事,山魈伤人、黄皮子拦路请封,兴阳山上甚至出现了行尸结伴。 万幸的是其他几处没有出人命。 异事频频出现,地点很分散,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今天上午,青霞观发出消息,说山魈出世、鬼怪横行,怕是祸端,号召宁城风水界人士一同将其灭杀,还世间清明。” 阮绵抬眼:“青霞观?什么来头?” 谢朗脸上笑意淡淡,那点笑意却不达眼底:“明面上看只是一个普通道观,在宁城风水道教威望还挺高的。 但我们留了个心眼,仔细深挖,却发现青霞观的观主曾与孔老太爷的孙女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还有一个孩子,这些年青霞观所做的很多事都与孔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孔家的老太爷名为孔兴贤,膝下有一个独子叫孔明旭,孔明旭共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孔睿锋,女儿叫孔雪梅。 看来与这位观主有过一段儿的就是这位孔雪梅女士了。 而且按谢朗所说的情况来看,他们可不只是“有过一段儿”而已,而是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 阮绵微一沉吟:“所以这一次青霞观号召除妖降鬼的事,多半是孔家授意。” 谢朗轻点了下头:“可能性很大。”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有些沉郁:“曾家灭门一案,孔家虽然快速撇清了关系,但到底已经引起了怀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本来应该安静蛰伏才对,可他们却迫不及待的又有大动作。 我们猜想,他们应该是有一件非常急迫的事非做不可,甚至不惜挺而走险,那些妖鬼前后脚出现得如此巧合,恐怕也是有鬼。 我们八组打算派人混入其中,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阮绵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所以谢组长此来,是想让我也混进去?” 谢朗这次没有再笑,他再次站起身,神色坦诚且郑重:“是,我们特安局工作性质特殊,人才来源少,伤亡却很大,人手一直很紧张。 这次来宁城之前对这里的情况预估不足,人带得不够,现在从别处抽调也调不过来,因为哪里都紧张,甚至别处还试图从我这里要增援。 本来像这种情况,应该是向当地的道教协会或者民间的风水协会、世家求助,临时征用一些人手。 可是宁城的情况复杂、扑朔迷离,我们谁也不敢轻信,目前能够信任的只有被郑局盛赞为‘警局民间外援’的你。 我知道,以身犯险保护民众是我们的责任,不是你的,你前几次出手是出于道义,不应该得寸进尺,如果不是万不得以,我不会开这个口,只是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今天过来,一来是与阮老板交流一下曾家灭门案的细节,二来是想问一问阮老板,有没有时间帮助我们破获这个案子?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向上打报告,为阮老板申请一笔奖金。” 阮绵神色未变,只是淡声开口:“若我不想蹚这趟浑水呢?” 谢朗苦笑了一声,几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那也没关系,与阮老板交流过案件,我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今天这一趟并没有白走。” 阮绵手撑着桌子也站起了身,正色道:“谢组长错了。” 谢朗一愣。 阮绵继续:“保家卫国、护卫百姓安宁并不止是你们的责任,而是我们所有人,修行者得天之佑,练得一身本事,遇事怎能缩在人后? 孔家密室、上百死尸、八名如花少女,我亲眼目睹,这件事我已经参与其中,如果今日不闻不问,只怕会心中不安,道心不稳。 我,向来都是保护者,不习惯躲在人后。” 谢朗看着阮绵,眼中闪过感动的泪花,他嘴唇微颤,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舌灿莲花。 阮绵:“……” 她的目光隐隐带着惊恐【不是吧?】 【你给我憋回去啊啊啊!】 【还是狐狸笑更适合你这种笑面虎!】 送(撵)走了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谢朗二人,阮绵一抹脑门,轻出了口气。 燕阳羽低声问她:“店主真打算蹚这趟浑水?” 第174章 在我这待几天 阮绵又在刚才的位置坐下,慢条斯理的转着手中的玉球:“特安局能注意到我们,孔家自然也能,那天那些保镖我们并没有灭口,那个时间段也只有我们一辆车下山,这并不难查。 还有上次殡仪馆起尸的事,现在我们知道翁荣是孔家的人,他那时冒险偷尸八成也是为孔家做事,也是被我们坏了好事。 单从现在来看,孔家行事狠辣,得罪了他们,绝不可能被轻轻放过,更何况我们屡次坏他们的好事。 只是孔家现在要做一件大事,无暇顾及我们,如果不趁现在收拾了他们,等他们腾出手来,我们只怕就没有安宁日子了。 既然已经惹了,就索性把他们打死,免得被毒蛇咬上一口,阴沟里翻了船。” 燕阳羽低低的笑了:“店主说得是,我们毕竟势单力孤,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还有什么树会比官方的更大呢?” 阮绵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的转头看向步峥,只见他双眉紧蹙,原本放在小黑身上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急促,额间冷汗涔涔。 阮绵起身一步走到他的身边,挥手撤了隔音结界,轻拍了下他的脸:“步峥!” 步峥猛然惊醒。 他眼眶微红,瞳孔发散没有焦距,带着还来不及散去的绝望与惊惶,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向红润的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只是呆愣的看着面前的阮绵。 阮绵轻叹了口气,心头有些发软,又轻抚了下他的脸:“醒了吗?” 刚才小黑一直没动,这会儿见他醒来,才转了转身,将前爪搭在他的胸前,轻轻叫了一声。 步峥立即双手将它抱在怀里,眼睛还是看着阮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闭上眼,缓缓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这人虽然一向娇弱,但倒也不曾有这样仿佛一碰就碎的状态,阮绵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能抬手在他的肩上安抚的拍了拍。 岑云生听到动静,手撑着二楼的栏杆直接翻身跳了下来,两步蹿过来:“怎么了?” 阮绵直起腰来,手动将步峥的脑袋从肩头移到肚子上靠着,单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微拧着眉:“不太好。” 岑云生蹲下来细细看了看步峥难看的脸色,忧心忡忡的:“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阮绵看了他一眼:“若有办法,我不会让他忍到现在。” 步峥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岑云生,像是在发愣,但没一会儿就抬起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头。 岑云生有些无措,身子向后退去:“他……他好像一见我就头疼,我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些?” 步峥却又伸手向他抓了一把:“云生……” 岑云生袖子被他抓着,也不敢挣扎,手足无措的看向阮绵,满脸的求救。 阮绵单掌放在步峥的头顶,丝丝灵力缓缓渗透,尽量去压制梳理那再度狂暴起来的识海风云,声音有些低沉:“你不用避开他,必经之路,长痛不如短痛。” 过了好一会儿,步峥才终于缓了过来,自己坐直了身子,也不再抓着岑云生,很安静的样子。 但阮绵看着他搂在小黑身上微微发颤的手指,就知道他此时还是很不舒服。 这让她有些烦躁。 也不知是哪个闲出屁的混蛋往人家识海里下封印,若是被她逮到…… 封印下在识海,她不敢去动,外力进入识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着不慎就有可能伤到根本,轻则痴傻,重则丧命,只能顺其自然。 小黑很是担忧,它幽绿的眸子细细看了看步峥苍白的脸,将自己的小身子更紧的贴到他的身上。 阮绵身上气压很低,燕阳羽静悄悄的站起身,落地无声的上了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步峥身上的手机打破了安静,他反应了一下才掏出手机接起来,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向阮绵,语声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温和:“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阮绵烦躁的捏了捏鼻梁:“你身子不好,出去昏倒在哪里都没人能救你,你那公司如果能离人,最好先别去工作,在我这待几天。” 步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我去安排一下,明天休息。” 他把怀里的小黑轻轻放到桌子上,又弯腰用脸颊蹭了蹭它的毛毛,呢喃着说了声“乖乖”。 起身时,他控制不住的再度转头去看岑云生,心头再度涌起压不下的酸涩感。 他喉间动了动,转身向外走去。 岑云生欲言又止,满脸忧虑。 阮绵向着小黑一抬下巴。 小黑身姿轻盈的跳下地,几步追上他,顺着后背跳上了他的肩头。 步峥有些惊讶,侧过脸来轻唤:“小黑?” 小黑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稳稳的蹲着,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步峥身形有些僵硬的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阮绵:“你来接它一下。” 阮绵坐在椅子里,手里转着球,眼皮子都没抬:“它想跟你去就带走吧,晚上再带回家。” 步峥怔了一瞬,偏头去看小黑。 小黑冲他叫了一声,很是轻柔,叫得步峥心都软了。 他也没再说别的,保持着浑身硬邦邦的姿态驮着小黑出去了。 燕阳羽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楼梯口,嘴里“啧啧啧”:“小黑刚才那一嗓子都夹冒烟了。” 阮绵微微弯了弯唇角:“谁叫步峥吃它这一套。” 岑云生在阮绵的身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他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肚子里装着个迷宫,但就喜欢这些个动物,凡是带毛喘气儿的就没有他不喜欢的。 以前他养过一只红隼,整日蹲在他的肩上,走到哪就跟到哪,后来我们守城,守将临阵脱逃,援军迟迟不到,粮草也没了,他那只鸟几次向外送信,立过大功。 只可惜当时朝廷倾轧,京中几位贵人相互博弈,早已将我们那一城人当成了弃子,援军被堵在了路上,只有一个粮草小队遮遮掩掩的送到了边城,却也遭到了截杀。 那只鸟在最后一次送信时被人射杀了,它身上带着致命伤,带来了粮草小队的方位消息,我们才能及时赶过去救下那批粮草,让将士们和江湖守城人不至于饿着肚子上战场。 他亲手埋葬了那只鸟,铁骨铮铮的一个人,偷偷掉了眼泪。 也许会有人说,一只扁毛畜生,何至于此。 但在那个乱世,一只扁毛畜生都比京中那些贵人有情义。” 第175章 青霞观召令 燕阳羽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京中贵人?他们稳坐京中,锦衣玉食,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势,何尝真正想过底下的老百姓怎么过活? 宫中娘娘、官家小姐一只金钗步摇价值万金,一件衣裳价值连城,有一段时间宫中一位贵人爱吃酱鸭舌,一道菜几十只鸭子,取舌之后全部扔掉,贵人尝一口,剩下的也倒掉,别人捡来吃那都是大不敬。 这种小事在京中司空见惯,根本不值一提,御膳房和各大府邸每日倒掉的珍惜吃食简直数不胜数, 可冲杀在阵前、以血肉之躯护卫家国的将士却连饭都很难吃饱,武器、棉衣更是不足,拨点军饷跟要命一样,粮草不足时将士们饿得挖野菜嚼草根。 边境一乱,上至君,下至臣,一群人主和,满口仁义道德,不是让城就是和亲,满身找不出一根硬着的骨头! 武将在外以血筑城,败了遗臭万年殃及家眷,胜了还要防着君王猜忌,呵……” 燕阳羽征战一生,最后却死于阴谋算计,心中难免愤恨不平,不过他说的话糙理却不糙。 比起敌人的刀枪,自己人的暗箭才是最可怕的,毕竟往往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刀子捅在哪里最痛。 京中贵人权谋博弈,轻飘飘的几句谋划,就让边城百姓伤亡无数,骨肉分离。 岑云生这样性子跳脱的江湖人士尚能心怀大义的自发守城,最后埋骨边疆,那些受举国供养的贵人们却在弹指间将满城的人说弃就弃,可能事后还要淡淡的说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燕阳羽和岑云生虽然所处位置不同,情况也不同,但都上过战场,见过战乱的边城、苦难的百姓、浴血奋战却要饿肚子的兵,提起这些事都是堵着一口郁气难以释怀。 阮绵伸长手臂拍了拍岑云生的头:“好了,过去的事,多想无益,徒增伤怀。” 燕阳羽也走了过来,又掏出了手机打开游戏:“确实,多想无益,每一个太平盛世都是无数人的血肉筑成,合该加倍珍惜,生于乱世,自当化身利刃护卫家国,若有幸生于盛世,那就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他泼洒完鸡汤,却猛然发现手机电量见底,连忙起身到处去找充电线。 当天下午,阮绵接到了奚瑶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神神秘秘的:“阮姐姐,青霞观发的号召令你知道吗?” 阮绵淡定回答:“不知道。” 奚瑶将近期异事和青霞观号召风水界降妖除鬼的事说了,与谢朗说的大差不差,区别就在于建潭山的山魈事件,她并不知道幸存三人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果然特安局的人是在有意低调。 她乐呵呵的道:“青霞观说了,这次妖物凶险,青霞观牵头组织了这件事,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大家平白担风险。 他们承诺这次事后青霞观会拿出一个亿来做酬金,按出力多少来分,所有参与的人都有份,就算是不幸伤亡了,也会分给家属。 这个钱是青霞观自掏腰包,说是掏空了观内所有的积蓄,只为惩恶扬善。” 阮绵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青霞观竟如此大义。” 奚瑶认同的“嗯”了一声,感叹:“之前只知道青霞观香火鼎盛,没想道他们竟然这么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不过吧,赚多少都是人家自己的钱,肯都拿出来做酬金真是让人佩服,将心比心,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能者多劳,发生了这种事,要我出力我可以,但要我掏空所有身家……我不行,我自己也要活。” 阮绵又应了一声。 拿出所有家底,寻常人都会舍不得,这是人之常情,青霞观如此舍得,大概是因为真正出钱的不是他们吧。 奚瑶试探性的问:“阮姐姐,你去吗?” 阮绵语气很随意:“我没有收到邀请,冒然前去可能不太好。” 奚瑶马上道:“不不不,青霞观说了,宁城卧虎藏龙,他们无法通知到所有人,被通知到的人可以自发转告邀请相识的风水术师,他们都是欢迎的,如果阮姐姐有意向的话,就算是我请去的朋友。” “这样啊,那行啊,就像你说的,能者多劳,既然有这方面的能力,那多少也要为宁城的安危出一份力。”阮绵语调温和且认真。 燕阳羽在一边偷笑。 要不是亲眼看着他们店主一脸的淡漠,光听语气,他都要信了。 这件事八成是孔家自导自演搞出来的幺蛾子,阮绵刚答应了特安局,正想着怎么混进去呢,奚瑶的电话就打来了,简直是瞌睡了递枕头。 奚瑶显得很开心,又跟阮绵聊了几句才高高兴兴的挂了电话。 阮绵手里捏着暗下去的手机,敛眉不语。 岑云生在她的身边坐下:“店主不必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阮绵“嗯”了一声:“孔家如此大手笔,广撒大网,来者不拒,只怕所图不小。” 燕阳羽冷嗤了一声:“确实,感觉像是要狗急跳墙了。” 晚上的时候,步峥一直没回来,阮绵还有猫在他的手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有些工作要处理,还要等一会儿。 阮绵无奈,自行打坐修炼去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天亮,一人一猫还是没回来,阮绵再打电话,却是打不通了。 她与小黑之间有契约,虽然约束力不大,但如果小黑遭遇生死危机,她是会有察觉的。 通过契约,她能感觉得到小黑无事,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直接在意识中对话。 顺着契约之力感受过小黑的大致方向,阮绵微微眯起了眼睛。 * 青霞观之所以取名青霞观,是因为它建在青霞山上。 奚瑶带着阮绵见过自家爷爷,就一直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 此时是清晨,青霞观中已经聚集了大批风水界的人,大家凑在一起,仨一群俩一伙儿的说着话。 不多时,主角闪亮登场。 第176章 兴阳山 青霞观的观主姓林,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眉目间还能看到年轻时的俊朗,很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算得上是个帅大叔。 他先是感谢大家仗义前来,又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救民于水火的宣言,最后说了关于报酬的事,这才将人分成几批,分别去几个出事地点进行查看。 奚家来的还是那祖孙三人组,他们与阮绵一起,去了去兴阳山的那一组中。 主要是阮绵选了兴阳山,奚瑶想要跟着阮绵走,奚爷爷疼爱孙女,自是也跟她一起。 至于奚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上话,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 兴阳山位于宁城以南,离城区很远,算是宁城周边最高大的山,面积极广,山体上有几道沟壑形成的特殊地貌。 有民间神话传言说那些沟壑是二郎神赶山时,兴阳山因为山体笨重走得慢,被二郎神拿鞭子抽出来的,因此这座山在老一辈中有个外号叫“九道沟”。 山里风凉,山沟里就是又阴又凉。 兴阳山没有经过任何开发,一切都是自然形成,山中林木高大,走在其中只觉遮天蔽日,连一点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地面的草木不丰,矮树丛什么的不多,也不茂盛,虽然没有路,但并不会很难走。 能来这里的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艺高人胆大,大家都不紧张,说说笑笑的。 来兴阳山的这一组一共差不多二三十人,进山之后就散开了,各自搭伙寻一个方向去探查。 奚瑶自然是要跟心仪的漂亮姐姐一起走,奚爷爷跟着孙女,奚路茫然的跟着前面三人。 一行四个人,顺着一条山沟往里走,不时听一听周边的动静。 奚瑶是个闲不住的,一路采着山花,自己动手做了个简易花环戴在头上,缠着阮绵问好不好看。 阮绵说好看。 正值青春年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怎么都是好看的。 奚瑶想为阮绵也做一个,被拒绝后也不在意,只是抱着阮绵的胳膊,一双眼睛弯弯的,总是带着笑。 阮绵垂目看她:“你今天很高兴。” 奚瑶点头,她踮起脚,凑近阮绵的耳朵小小声说:“今天学校有小测,我逃了,当然高兴。” 阮绵不赞同:“逃学不好。” 奚瑶不以为意:“我就不是块学习的料子,在学校里面耗着也是虚度光阴,我们家是风水世家,我爷爷也说我有天赋,反正以后都是要做这个的,学习好不好又有什么用?” 阮绵实在不惯与人亲近,轻轻抽出胳膊:“你还年轻,未来尚有无数可能,不该将目光只放在一处。 况且无论你做什么,你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是根基,你细细去想,很多学习出色的人,往往在其他方面也能很优秀,虽然不是绝对,但一通百通,也是常理,没有什么东西学来是无用的。” 奚瑶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点头:“阮姐姐说的对,我听姐姐的。” 走在另一边的奚爷爷满面惊喜,看向阮绵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感激与欣赏。 这个孙女活泼可爱主意正,小嘴叭叭的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他是管不了的,不想竟有人能管束得住她,真是太好了! 奚路只是闷头跟着走,也不抬头,也不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红,只是偶尔仿佛不经意间将目光扫过两个女生,之后脸就更红一些,好久才能褪去。 奚瑶还在执着于找机会跟阮绵贴贴,随口问着:“燕哥今天怎么没来?” “店里得有人看着,有他坐镇我能放心些。”阮绵答。 主要是燕阳羽他毕竟不是活人,今天来青霞观的人太多,难保不会有哪位高人看破了他的真身,到时候会很麻烦。 左右她现在已经算是出头鸟,燕阳羽就留在暗处当个秘密武器。 奚瑶“哦”了一声:“那挺遗憾的,以为这次还能见面呢,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我有时间去店里看他。” 阮绵侧目:“你对他印象不错?” 奚瑶仔细想了想:“他……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个大将军一样,一言一行都是不怒自威,与我身边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就四个字:深不可测。 反正就是……一边害怕,一边还想接近,挺矛盾的。” 阮绵看了她半晌,幽幽提醒:“他有心上人。” 【还是个恋爱脑,猪都不吃的那种。】 奚瑶愣了一会儿,哈哈笑起来:“阮姐姐你想哪去了?我对他可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他神秘,单纯好奇,我喜欢的是叶苏那样的清秀学霸!” 阮绵转回头:“哦,你喜欢叶苏。” 怪不得这姑娘玩儿命的帮他,各种义不容辞,见人家受伤又那样紧张,原来是芳心暗许。 奚瑶闹了个大红脸,急忙看了眼爷爷和哥哥,见两人转身直奔一棵大树不知研究什么去了,才轻松了口气,红着脸小声道:“我没有!阮姐姐你可别乱说!” 阮绵自觉自己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一切,只是笑而不语。 奚瑶急需转移话题,再次开口:“对了阮姐姐,你的小黑猫呢?怎么也没带它来?” 阮绵的眼神微动,声音带了一点冷意:“它啊,跑丢了,这不就要寻它回来么。” 奚瑶一听,有些着急:“是因为没拴绳应激跑了吗?不对啊,它跟着你连孔家老宅溜一圈儿都没事,怎么会轻易应激?” “它当然不会乱跑,可能是被坏人抓走了吧。”阮绵看着前面幽深的山路,微微眯了眯眼睛。 奚瑶眉头紧紧皱起:“那可怎么办?这要到哪里去找?希望不是被猫贩子抓去了。” 小黑当然没有被猫贩子抓去,但确实是被“坏人”抓去了。 为了能安排几天休息时间,昨天晚上步峥忙到很晚,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但是在回家的一段僻静的路上,步峥的车突然熄火,车轮好像被什么东西缠死了,动弹不得,方一下车,就被一群人围了。 第177章 心平气和些 来人大概有十几个,打头的三个中有两个是道士,还有一个降头师,其余的人也都是专业的打手,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 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是步峥。 打头那两个人都是高手,小黑修行时日还太短,一个照面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步峥贴在小黑的耳朵上悄悄让它先跑,但小黑怎么可能那么没义气的把柔弱的步峥一个人扔给那群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恶徒手中? 有它在,到底能看护几分。 于是它没有跑,一并被带走了。 本来小黑是妖,身上有妖气,以那个道士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 但自从跟了阮绵之后,阮绵就担心小黑哪天遇到明眼人看出它的底细把它当妖孽除了,费了老大力气炼制了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件法器:碧羽。 它只有一个功用,就是遮掩妖修身上的气息。 阮绵将它制成了个小铃铛的样子,亲手挂在了小黑的脖子上。 考虑到它战斗的时候会变大,那条穿铃铛的挂绳也大有玄机,它能随着主人的体型变大和缩小,免得小黑变大的时候被脖子上的绳子勒死。 这还要得益于步峥送给阮绵的两条鞭子,那两条鞭子都不是凡品,阮绵将那条九节鞭卸了一节下来做为原材料,才能给小黑打造这件量身法器。 阮绵前世修行日久,博闻广记,她见过、用过、炼制过的各个品位的法器多到数也数不清,她又与妖族交好,很多妖族的法器也都知道,由她亲手炼制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来的几人实力虽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小黑的不对。 步峥并没有反抗,见小黑说什么也不走,便一直抱着它,跟那些人上了车。 但哪怕是他如此的老实,还是在上车不久后被人给打晕了。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手边的一团毛绒绒让他知道小黑还在身边。 身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冷硬潮湿,伸手摸了摸,是石头和泥土的触感,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睁不睁眼都没有区别的那种。 这里不止他一个人,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的几声呜咽,听着像个女生。 说实话,在这个又黑又冷的环境里,这种若有若无的女人抽泣声挺吓人的。 步峥一动,小黑自然发觉了,它担心步峥会害怕,忙柔声叫了几声来安抚,告诉他身边没有鬼,是活人。 可惜步峥听不懂它的猫言黑语。 下一瞬小黑的小身子就被步峥抱在了怀里,一只修长温暖的手还在它的身上四处摸索着,似是在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黑心头发暖,也对于步峥沉迷于它无法自拔的事表示无奈,只得用收起尖爪的肉垫抱在他的脖子上又叫了一声,以示安抚。 步峥检查过小黑,伸手向后摸了摸,摸到了山壁,周围的空气不是很清新,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 身上的手机不出意外的已经没有了,应该是被搜走了,连腕上的手表都没了。 不远处的啜泣声还在持续,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呼吸声,听着气息都不怎么平稳。 突然一道男声带着满满的不耐突然响起:“你踏马能不能不哭了?!嘤嘤嘤的一直哭到现在!咱们还没死呢就一个劲的嚎丧!还有,谁踏马被人绑架还带只死猫?!叫来叫去烦死了!” 步峥轻揉小黑肚子的手微微一顿。 哭声停顿了一下,更大了,不过听着好像是捂着嘴,听起来闷闷的,明显是吓着了。 那男声“操!”了一声,声音拔高了些:“让你憋回去你还来劲了是吧?!”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男的起了身,想要循着哭声过去。 正哭着的女生明显也听见了,一边哭一边向另一边躲,而她挪动的方向,正是步峥所在的方位,很快就碰到了他。 女生骤然摸到个人,吓得尖叫了一声。 前面有人,后面还有一个追过来的,她只能紧紧的贴着山壁,胡乱的哭道:“我不哭了……不哭了……” 她的声音就是最好的坐标,那个暴躁的男人很快追了过来。 他也看不见,手在空中乱挥着抓人,却在中途被一条胳膊挡住,前方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大家都落难,就别互相为难了吧?” 男人正烦躁,听见这道温和的声音,脑中自动带入了一个小白脸儿,没多思考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踏马在教我做事?” 黑暗之中“砰”的一声闷响,听得人心头一抖。 男人的惨叫也应声响起。 那道温和的男声“嘘”了一声:“你很吵,听得人心烦,别叫了。” 人没打到反倒挨了一拳、脸都被打歪了的男人马上闭紧了嘴,眼泪鼻涕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步峥再度开口,那语调一听就是情绪特别稳定的那种人:“眼下的这种情况,我想大家还是应该心平气和一些。” 躺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冷静了,另一边的几个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连躲到他身后的女子哭声都停了,山洞里陷入了和谐的安静。 步峥很满意:“好,我想问一下,谁的身上有火吗?” 一道年轻的女声响起:“我有打火机,但应该用不了很久。” “麻烦点一下,我需要看看我们所处的环境以及有多少人。”步峥说。 “啪”的一声,一点火光亮起,照亮了这个黑暗的山洞,洞中的人忙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也终究看清了身边的环境和人。 这里除了步峥还有六个人,四男两女,都是青壮年,年纪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 倒地上鼻血横流泪眼汪汪的是个青年,块头很大,穿着无袖背心,一条胳膊的肩膀和小臂处各纹了个骷髅,短短的头发像钢针一样立着,看外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嗯,如果忽略他此时要落不敢落的眼泪,好像真的很不好惹。 另外三个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看起来很精英,一个一身休闲身材微胖面目普通,还有一个少年,一双大眼睛比他身边的女生还要水汪汪。 第178章 到你了 他身边的女生束着马尾,身上穿着t恤牛仔裤,脚上的一双小白鞋已经造成了小花鞋,但看精神状态反倒比身边的男士冷静得多。 躲到步峥身后的是个长发女孩,身上穿着一件豆沙粉色的长款连衣裙,人很瘦,皮肤很白,小小的一只缩在那里显得很可怜。 她借着火光看到身前人的样子,眼睛亮了亮,又离得他近了些。 拿着打火机的正是那个马尾女生,她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举着打火机,一双眼睛正不住的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个山洞,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空间并不是很大,但也不小,至少之前他们七个人可以分散开来谁也碰不到谁。 步峥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出口,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山壁。 这个山洞好像是一个立在地上的窝窝头,而他们就是中间洞洞里的咸菜。 光线一暗,那点小小的火苗熄灭了,周围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微胖男人冲着马尾女孩的方向说:“别关啊,太黑了。” 马尾女孩不为所动:“这是我们唯一的光源,不能浪费。” 那人还想再说,步峥却再度开口:“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 马尾女孩第一个说:“我是十四号晚上七点左右被抓,比你早醒半个小时左右,但我不确定我昏迷了多长时间,现在肚子很饿,应该时间不短了。” 西装男气若游丝:“我是十三号下午大概三点,醒过来时间挺长了,这里太黑,也太静,我估算不出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我更饿。” 微胖男:“我是十四号上午,应该是十点到十一点左右。” 大眼男生声音也弱弱的:“我是十四号晚上十点多,被人从背后敲晕的。” 他的声音落下,过了好一会儿,粉裙女生的声音才怯怯的响起:“我也是十四号,傍晚,六……六点钟左右。” 步峥:“我是十五号凌晨三点刚过。” 他说完,山洞里又安静了下来。 步峥伸出脚,轻踢了下正努力蠕动着想要离他远些的暴躁男:“到你了。” 暴躁男真的快哭了。 他趁着大家说话,努力爬出这么远,那人为什么还是能够得着踢他? 不过他吃了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敢再惹步峥,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是十四号,晚上八九点钟吧,我不是很确定。” 问了一圈,他们这七个人被抓的时间在十三号下午到十五号凌晨之间,被抓的时间不同,但醒来的时间相差却不是很大。 最早醒来的是西装男,在他醒来的时候,山洞里就已经是这些人了,并不是陆续被关进来的。 看来他们这些人大概率是人家一早就盯好的猎物,先后抓到他们后,想了法子让他们人事不省,等最后一个人到齐了,才一起丢到这里来。 西装男是最早被抓的,这会儿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说话有气无力的:“刚醒过来我就四处摸过了,刚才借着光又看过,这里……根本没有出口,就像一口大锅把咱们扣在里面,出不去的。 我身上的手机、手表,甚至婚戒都没有了,原本我也有打火机的但是也没有了。” 几位男士身上的打火机都没了,应该是刻意被搜过,反倒是马尾女生因为是个女孩子,没有被搜得那么仔细。 步峥想了想:“几位刚才见面,有互相认识的吗?” 几人几乎同时出声:“没有。” 微胖男声音都快哭了:“就算是绑架,也总该有所求,咱们毫无关联,这无冤无仇的,把我们抓起来关到死,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步峥抱着小黑站起身来,手指轻触着山壁慢慢的走:“天底下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他们抓我们来,必然是有所图,要么图财,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 微胖男颤颤巍巍的问:“要么什么?” 步峥没有回答,马尾女孩低声道:“我们这些人在两天之内被搜罗起来,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任何要挟家人的事需要我们配合,只是不管不问,大概率不是图财。” 西装男的声音更虚弱了,还隐隐掺杂着一丝绝望:“那是……图命?” 大眼少年身子轻颤,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可是……我没有什么要命的仇家呀?” 马尾女生轻叹一声,这位真是个笨蛋美人:“怎么会是仇家?我们这些人各不相干,就算有仇家,也是各自的仇家,不可能是同时得罪了同一个人。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我们有什么相似的共同特点,就像有人要吃芦花鸡,厨子到了鸡场,就专挑芦花的抓。” 这时一直靠墙的粉裙女孩细弱的声音响起:“会不会……是有什么反社会人格的变态虐待狂,随机抓几个人来杀掉?” 马尾女生一声轻叹:“也不无可能。” “不对。”依然趴在地上没起来的暴躁男突然出声:“抓我的人很邪门,我是在路边蹲着吃泡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夹起来的泡面变成了头发,我扔了东西想跑,被人拦住。 勉强过了两招,嗓子好像被堵住了,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吃下去的‘泡面’,恶心的不行,分了心才被人一棒子晃晕的。” 周围一片抽气声。 因为他之前表现得很不友好,微胖男小小的声的质疑:“吹牛的吧……” 不过步峥知道暴躁男并没有撒谎,他所说的泡面变头发,明显是降头术,后来堵嗓子眼儿的估计也是头发,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免得暴躁男再吐一地,影响本就不乐观的空气质量。 他手指接触着山壁,绕着山洞走了一圈,四周的确都是封死的。 至于他在纯粹的黑暗中为什么能确定自己走了一圈儿? 那又开始嘤嘤啜泣的女孩声音就是个活坐标。 只不过这次暴躁男没敢再指责她。 步峥绕圈子的时候碰到了靠壁坐着的西装男,他虚弱的道:“没用的,四周都是封死的,没有出口,我摸过了。” 第179章 是祭品 暴躁男盘膝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闷闷的:“四周封死……难道绑匪是把山掀起来在山底掏个洞把我们塞进来再把山放下的吗?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分三步?开玩笑呢?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步峥让小黑蹲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贴在山壁上:“我猜想,抓我们来的人不是普通绑匪,图的自然也不是钱,我们……大概是被抓来当祭品的。” 黑暗中再次传来抽气声,粉裙女孩的抽泣声更大了。 微胖男的声音更抖:“祭……祭品?” 步峥并不瞒着他们:“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应该都是纯阴或半阴的命格。” “啥?”西装男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步峥手扶着山壁走到一处站定,四处摸索着,嘴里不急不徐的说着话:“如果方便,大家报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就可以验证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马尾女生依然第一个响应,很痛快的报了自己的八字。 其余几人微微迟疑,但也陆续的报了自己的。 步峥一一听过,等他们都说完了,才开口道:“有一个人没有说实话。” 微胖男身子轻轻一抖,脸上满是心虚,只是仗着这里没有丝毫光线,大家都看不见。 不料下一瞬“啪”的一声轻响,火光再次亮了起来。 大家猝不及防的面面相觑,微胖男脸上没来得及收敛的心虚被看个正着。 马尾女孩举着打火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藏心眼儿了吧?误导了大家的方向,就有可能误了大家的命。” 大家的目光顿时更加锐利了。 面对众人的目光,微胖男嗫嚅了几下,重新报了八字。 火光又灭了。 步峥的语声依旧是沉稳温和的:“我想的没错,我们都是祭品,是被抓到笼子里待宰的鸡,带阴的命格就是我们被对方所图的相似之处。”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粉裙女孩的哭声抑制不住的大了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顺着步峥刚才发声的位置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因为看不见,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她再度爬起来摸索着抱住了步峥的小腿,哭得很大声:“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不想死……我害怕……” 步峥一惊,想把腿抽出来,但那女孩情急之下抱得死紧,根本甩不脱,他又不能一脚将人踹飞,额角不由得蹦起一根青筋。 女孩这一哭,好像开了一个情绪的闸门,本来勉强维持平静的其他人也绷不住了。 微胖男双手捂脸,也“呜呜”的哭起来。 大眼少年双手抱膝,也发出了哭声。 西装男一下下的捶着地,声音哽咽:“我上有老下有小,父亲住院,孩子才六岁,我老婆顾不过来的……她一个人不行的,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就连暴躁男也用双手揪着头发,垂头咬着牙。 面对生死,谁能不怕呢? 马尾女生没有哭,但声音也有些发抖:“这位先生懂得命格说,或许有办法带着我们自救,是吗?” 大家哭声一滞。 步峥扒拉了几下抱着自己腿的女生,没扒拉开,反倒被抱得更紧了。 男女有别,这里黑黢黢的他也不敢乱碰,只能低声道:“小黑救我。” 小黑一听到他求救,顿时勇士附体,炸起了全身的毛。 它可不会怜香惜玉,威胁性的“嗷呜”了一声,身子下滑,抓着步峥的裤腰带挂在他的身上,闪电般挥爪向下乱抓。 只是面对普通人,到底留了些情面,没有带上妖力。 粉裙女孩猝不及防挨了几爪子,尖叫一声向后退去。 马尾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惊叫声又点燃了打火机。 小黑在亮起的火光中蹿回步峥的肩膀上,炸着毛冲着粉裙女孩发出了威胁的“哈”气声。 它浑身漆黑,眸色幽绿,被火光一映看起来更是瘆人,口中尖牙森森,威慑力十足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就像一只君临天下的小号黑豹。 众人:“……” 火光灭了。 步峥不怎么有诚意的道歉:“抱歉,我的小猫咪不太喜欢别人靠近我。” 众人【您的‘小猫咪’一点也不像个‘小’猫咪,挺吓人的。】 步峥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被小黑的爪子穿透衣服抓到的侧腰,回身再次摸索起了石壁。 粉裙女孩不敢再上前,抱膝哭得很可怜。 暴躁男咬牙切齿的小小声抱怨:“别踏马哭了,烦死了。” 粉裙女孩知道他不敢再动手,也不怕他了,没理会他的抱怨,自顾自哭得伤心。 马尾女生不管那边的小小争执,只是执着的向着步峥的方向问:“先生有办法吗?” 除了粉裙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止了声音,屏息听着步峥的动静。 步峥平静的道:“这里并不是真的浑然一体,我们也不是被扣在了山体下面,是有出口的,只是被封住了而已。” 众人精神一振,西装男强撑着问:“是山洞口被石头堵住了么?” 步峥“嗯”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只是洞口被人为封死了,对方故弄玄虚,一来是怕我们逃跑,二来应该是想让我们在恐惧中消磨意志,让我们的精神变得脆弱。” 马尾女生马上接话:“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否则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她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步峥的身边,用一直握在手中的打火机试探着伸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个给你,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步峥并没有推辞,接过了打火机。 西装男努力撑起身体,声音虚弱却很坚定:“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你吩咐就行,只要能活着出去,我都听你的。” 现在这个情况,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步峥几乎是大家唯一的希望,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表示听他指挥。 步峥的声音很稳,让众人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好,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就算弄开了洞口,外面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有人守着,如果我们出不去或出去被人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一会儿如果我们能顺利从这里出去,我需要大家全程跟着我走,不要出声、不要自作主张,如果有人出声或掉队,我们会放弃他,明白吗?” 第180章 如果我倒下,看好我的身体 几人急迫的答应:“好好好,我们明白。” 小黑想说它可以变大撞一下试试能不能把封住洞口的石头撞开,但苦于步峥听不懂它的“喵喵”语,急得团团转。 步峥贴着小黑的耳朵,小声问:“小黑,你跟阮绵之间是有契约的,是吗?如果是,就叫一声,不是就两声。” 小黑叫了一声。 它有些奇怪,步峥知道的不少啊,不仅懂命格之事,竟还知道它跟阮绵之间是有契约存在的。 没等它多想,步峥又问:“现在你能通过契约跟阮绵交流吗?如果可以,就叫一声,不行就两声。” 小黑试了一下,叫了两声。 步峥想了想,再度回头对众人道:“今天大家也许会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无论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害怕,不要乱叫乱跑,我们一起寻一线生机,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们就只能一起死在这了。” 马尾女生马上响应:“好,我们知道。” 她的声音一厉,音量提高了一点:“谁要是乱叫乱跑害了大家,就只能让他一个人去死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声。 步峥趴在小黑的耳朵上,用小小的气声道:“小黑,乖乖,如果今天我突然倒下了,你要尽量看护好我的身体,别让人给补刀了。” 小黑心里一急,以为他说的是离魂症的事,想说“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死”,但步峥听不懂它的话,它只能叫了两声,抬爪抱住了他的头,表达自己的保护欲。 步峥很是受用,心软得像一汪水儿,声音也软得像一汪水儿:“乖乖,借你的小爪爪用一下。” 小黑不明所以,当它发觉步峥竟是要用它的爪子划自己的腕脉时,急忙缩回了爪爪,并大声反对。 步峥轻笑了一声,无奈的哄:“没事,我不是要自杀,我需要用一点血,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这么说,小黑大概能猜到他是想要做什么,它想要跳下去变大身形,却被步峥预判了动作,一把捞了回来:“别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去,不行的。” 小黑无奈,只能由着他握着自己的爪子划破了腕间皮肤。 浓郁的血腥味漫起,小黑焦躁的叫了几声。 【尊者你快来啊!救命啊!!!】 * 阮绵听不到小黑的呐喊,进山顺着一道山沟走了一段,突然听到了呼喝打斗声。 几人对视了一眼,快速跑上侧边山坡,向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他们赶到时,看到了一片狼藉中一个人面朝下俯趴在地上,一个衣着破烂,面色青灰的行尸正举着块石头砸向他的后脑。 阮绵一跃而起,单脚在树干上一蹬,整个人如箭一般飞射而出! 人还在空中时,伸手在腰间一抽,一条赤色流转的、变成了八节的九节鞭被抽出,凌空一扫,那行尸连尸带石头都被扫飞,“砰”的一声摔滚在地上,眼眶里不怎么结实的眼球都摔掉了一颗。 它胡乱抓起那眼球,也不管上面沾着的灰土枯叶,又给塞回眼眶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又向地上的人冲来。 奚瑶从山坡上“哇呀呀”的冲将下来,阮绵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挥,九节鞭再度挥出,卷住那行尸的脖子,回手一带,“咔吧”一声,行尸的脑袋冲天飞起,又直掉下来,咕噜噜的滚了几圈儿,正好滚到了奚瑶的脚边。 这一摔,刚被塞回去的眼球又滚落了出来,这次滚得更脏了。 奚瑶:“……” 她跟脚下血都流不出的头对视了一会儿。 “呕……” 无头的尸体的手臂胡乱挥舞了两下,扑倒在地不动了。 奚家爷爷看了眼面不改色去查看地上那人的阮绵,眼神微闪了闪。 趴着那位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道袍,下巴上还留着一撮胡须。 这人阮绵见过,叫张也,进山的时候打过照面,他领着一个年轻人,说是自家的子侄。 阮绵单手将人翻过来,查看了一番,掌带灵力在他的额头上一拍,那人“哼”了一声,悠悠醒转。 奚爷爷走上前来,在张也的脸上轻拍了两下:“醒醒,怎么回事?” 张也醒过来,看到了自己人,忙惊慌喊道:“张齐被抓走了!” 阮绵垂眸:“张齐?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年轻人?” 张也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是,是我侄子,他被行尸打晕扛走了!” “哪个方向?”阮绵站起了身。 张也连忙指着西北方:“那边!” 阮绵脚尖一点,身形如燕子低飞,人已经飞掠出去。 正在忙着给妹妹拍背的奚路一见,连忙跟了上去。 阮绵速度极快,追出去不远,就看到一行四个行尸在林间健步如飞的穿梭,其中一具行尸肩上扛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一个白色长袖衫,正是之前跟在张也身边的年轻人。 他的四肢软软的垂落,也看不出是昏迷还是死了。 阮绵几步上前,长鞭一甩,直接缠在了张齐的腰间,“呼”的一声将人扯飞了起来! 张齐的身体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pia”的一声摔在了一堆枯叶上。 行尸丢了人,愣了一瞬,齐齐低吼一声冲了过来。 这四具行尸动作极快,关节灵活,还会彼此配合,完全不像没有神志的普通行尸。 不过看着智商也不怎么高就是了。 阮绵长鞭如灵蛇一般,专门卷向行尸们的脖子,几个呼吸间,四具行尸都成了无头尸体,四颗脑袋东一颗西一颗的滚落在地。 奚路刚刚赶到,战斗已经结束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阮绵走到张齐的身边看了一眼,见人还活着,便伸手抓住张齐的衣领,拖着人往回走。 第181章 等着我 奚路赶忙上前几步接过人:“我来吧,我来……” 一来是他是男生,帮同行女生拿拿重物是礼貌。 二来……他怕这张齐在阮绵的手里坚持不到回到自己叔叔身边就被勒死了。 阮绵爽快的把人交给了他,回到之前出事的地方时,张也才挣扎着爬起来。 他一眼看到被奚路扛回来的人,急忙踉跄的扑上前去:“小齐!” 张齐昏迷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齐啊,你可千万别有事,大哥会打死我的啊!” 阮绵上前查看了一番:“没事,脑袋后面被打了个包,中了点尸毒,问题不大,死不了。” 张也眼泪也来不及擦:“尸毒……这……” 阮绵实在看不上他这副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样子,单手屈指在张齐胸口上腹几处大穴连点,运掌一拍! 张齐“噗!”的喷出一口血来,阮绵身形灵活的往旁边一闪,因为担心凑上前的张也就被喷了个正着。 那血红中带黑,看着就不健康,还带着浓重的腥臭味,让人闻之作呕,刚缓过来一些,走过来看情况的奚瑶:“……” “呕……” 张齐吐子口血,身子倒了下来,张也顾不上脏,慌忙接住他,胡乱的给他拍着背:“小齐,小齐你怎么样?” 张齐半睁开眼睛,一手捂头一手捂胸,虚弱的喃喃:“我头好疼,胸口也疼,骨头好像断了,我都晕了还打我胸,不讲武德啊……” 阮绵撇过脸去,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刚才……好像是不小心下手略重了一点点……不过无妨,骨头应该是没断的,疼一会儿而已。 她肃着脸,坚决不承认自己手重了:“尸毒已经拔除,剩下的皮肉外伤并不碍事,二位有伤在身,再往深处走只怕还会涉险,不如先回去养伤。” 张也也是心有余悸,点点头扶起侄子,想想又提醒:“那些行尸关节灵活,速度飞快,很不寻常,这太古怪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阮绵点头。 奚爷爷看着他们叔侄走远,转头对阮绵道:“对这些行尸,阮小友怎么看?” 阮绵淡淡的笑了笑:“行动如此灵活有章法,还会有目的性的抢人的行尸,确实不常见,这种情况,我以前见过一次。” 奚瑶终于缓过劲来,虚弱的凑过来问:“什么情况?” 阮绵看了看她,将她弄散了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吐出两个字:“尸兵。” 奚瑶一脸愣怔,奚爷爷却已经变了脸色:“您是说……” 阮绵脸色依然淡淡,抬步向前走去:“豢养尸兵,古皆有之,也不必太过惊讶,且再看看吧。” 奚爷爷没有再问,只是脸上原本的轻松褪去,带上了一抹凝重。 奚瑶不明所以,想要追上去问阮绵,却被奚路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说话,但进山这么长时间,却是能发现阮绵并不是在乱走,而是有目的的前进。 刚才他和爷爷交换过眼神,阮绵到底是个什么实力,连他爷爷也看不透,他只是隐隐觉得,阮绵进山,也许另有目的。 或许,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兴阳山中的水,比想象中的更深。 现在阮绵没有深说,他们跟着就是,这也许是接近真相最快的方法。 阮绵的确是有目的的在走,越往山中走,她与小黑之间的契约牵引就越强,只是兴阳山太大了,一时很难接近,她看了看天色,脚下飞快,甚至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疾步在山林中飞奔。 奚家三人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途中又遇到了打斗的痕迹和两个死人,一个是颈骨被折断,一个是后脑开了花,都是在进山之前打过照面的。 他们的血还是热的,想是刚刚遇袭不久。 奚爷爷脸色越发黑沉,声音也沉:“许家人,这次来了四个,老的在这里,年轻的不见了。” 他们四面找了一圈,没能找到行尸和消失两人的踪迹。 这次奚瑶也看出了门道:“跟之前的张也张齐一样,老的打死,少的抓走?” 她看了看阮绵,低声道:“可惜他们没有张家叔侄的运气。” 阮绵闭了闭眼睛。 她大概知道孔家牵头组织这次除邪行动的用意了。 妖邪出没,危险丛生,牺牲再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失踪一些人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想要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不引起怀疑的抓到大量的祭品,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想想孔家老宅下面的风水局,确实挺费人的。 阮绵回头看向奚路和奚瑶兄妹俩,看得他俩浑身发毛时转头对奚爷爷道:“奚老带他们出山吧。” 奚老却是摇了摇头:“已经走到这里了,这个时候出山,我没有把握能带着他们全身而退。倒不如齐心些,这样我将他们安全带回去的可能反而更大。” 阮绵看了看他,应了声“好”,再次向山中疾奔。 奚老招呼着两个孙子孙女:“走!” 兄妹俩也肃着脸色,紧紧的跟着自家爷爷和阮绵。 阮绵又走了一段,终于听到了小黑在识海中的呐喊【尊者!】 阮绵神色一松【我来了。】 小黑哭唧唧的将被绑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又开始汇报现况【其实那山洞的出口是个阵法,步峥破了阵,放倒了看守的人,带着人逃出来了。 但是这些人大多饿得够呛,有一个饿得几乎走不动路,咬牙强撑着,还有一个女孩体力也很差,一步三摔。 步峥没办法,现在带着他们藏在一个山坳里,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这样子,走不出去的!】 阮绵一面疾奔一面安抚【不要怕,尽量拖延,我很快就到。】 小黑的声音很是焦躁【其他人倒是没关系,无非就是饿得厉害,可是步峥情况不太好。 他之前用血破阵失了血,这会儿头疼病又犯了,脸色都煞白,大家都指望着他,他告诉我如果他倒下要帮他看顾肉身,可能魂魄也不安稳,尊者……他会不会死?】 阮绵的眼神黑沉了几分,斩钉截铁【不会,等着我。】 第182章 手动爆头 小黑得了自家尊者的话,心中安定了些,但转头看向步峥时,却仍是焦虑难安。 此时他们七人一猫正躲在一条窄窄的山隙里,步峥就在最外边背靠着石壁站着。 就像小黑跟阮绵说的那样,他的头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比之前还要严重些,脸上白的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连唇色都是灰白的,腕间的伤口被草草的包扎了,用的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 现在天不冷,大家穿得都单薄,只有那西装男穿着正装,有两层,他扯了里面的衬衫给步峥包扎,但衬衫材质轻薄,不怎么吸水,还是有浓重的血色透过来。 步峥手口并用,将那布条扎得更紧,尽量减轻血腥味传出,以免引来行尸。 是的,刚才出来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行尸。 粉裙女孩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东西,吓得要尖叫,被那个马尾女孩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有惊无险的跑出这么远。 他们走出来之后才发现,关着他们的确实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小山洞,外面有几个把守的保镖,再就是行尸。 好多行尸。 一行人紧紧的跟着步峥的脚步,牢牢捂着自己的嘴巴,东躲西藏的走出了行尸最密集的中心区域。 在出来之前,他们互通了姓名,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只是他们这些人体力都太差了,又饿了好久,一身西装的萧兴言饿着眼冒金星,两条腿跟面条儿一样软得不听使。 他害怕被抛下,咬牙跟着,他知道以他的体力不可能坚持到出山,只是想要活着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不敢倒下去。 就像他说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老婆,肩上扛着男人的责任,他死不起,也不敢死。 再就是叫姜絮的粉裙女孩,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热衷减肥,身形纤细,胆小力弱,又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山中虽然矮树丛不多,但只是地面杂草也够她受的了。 不一会的工夫,细嫩纤细的小腿已经被划出一道道细细的口子,又疼又痒。 她长这么大,一直是被千娇百宠,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可是现在的处境,她连小声啜泣都不被允许,只能坐在地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这些人一字排开,躲在步峥身后,眼巴巴的看着他,见他的脸色难看,心头越发沉重。 如果步峥倒下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只希望暂时不要有人发现他们,让他们能再休息一会儿。 可是天不遂人愿,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一队凌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大家的呼吸都屏住了。 姜絮大睁着一双泪眼,眼中盛满恐惧,双手捂着嘴巴,却仍是泄出一丝呜咽。 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得更快了。 暴躁男叫于昊,他一直看哭个不停的姜絮不顺眼,此时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看向外面时,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行尸终是发现了他们,只是这些行尸虽然身形灵活,还会执行命令,但脑子毕竟不好使了,七人贴墙站在一排,它们就只能看到打头的步峥。 步峥在第一只行尸冒头的一瞬间便闪电般出手,单掌成刀向那行尸的咽喉处剁去。 “咔嚓”一声脆响,行尸的颈骨瞬间折断,脑袋向后耷拉了下去,头和身子只剩下一张皮连着,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姜絮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还未等她惊叫,一只带些肉感的手顿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将她的嘴捂得更严实,连带着将要出口的声音都捂了回去。 身材微胖的周启贴在她的耳边用气声道:“害怕就别看!你再发出噪音引来更多行尸,我就把你丢出去!” 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微弱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向前方。 这是一个小队的行尸,大概有七八个,步峥一个照面就打倒了一个,但其他的却也马上扑了过来。 那个马尾女生叫周娅思,她左右看了看,双手捡起一块石头,捧在手中,在步峥将一个行尸踢倒在地时,趁它还没起身的间隙,纵身扑上去举起石头就猛砸下去。 她虽然是个女生,但生死关头,这一下是下了死力,行尸的头被她一石头砸塌了半边,却仍挣扎着抓向周娅思,只是因为她在它的头顶上方,一时够不着。 而周娅思完全没有停顿,抬手又是一下,之后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将行尸的头打得稀巴烂才停了手。 她有观察过,步峥出手打这些行尸时都是直取首级,想来只有脑袋才是行尸的弱点。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旦脑袋被彻底破坏或离开了身子,行尸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变回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周娅思的双手和那块石头上都粘满了乌黑的血浆和碎肉,看起来恶心至极,可是她却没有放开,两眼满是狠色,捧着那块石头又退回原处,继续等待下一个目标。 其他几人被她的动作惊得瞪大了眼睛。 钢铁城市里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就算是混混出身、整天打架斗殴的于昊也没见过行尸,更别提动手爆头。 他们虽然知道了这些行尸是尸体,但毕竟是人的样子,还能动。 杀人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单只是看着步峥把那些行尸打掉脑袋,他们就已经吓得不轻了,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沾手。 本来站在周娅思身后位置的于鹿,就是那个大眼男生看着她抱着那块石头回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萧兴言的脚上。 萧兴言一声没吭,抖着手扶住了山壁。 姜絮瞪着一双原本很漂亮,现在却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看着周娅思手里的石头,接连干呕了几声,但因为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步峥自然也发现了周娅思的动作,但没管,只是分神看顾一眼,防备她被行尸伤到。 他此刻头痛欲裂,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下手虽依然利落,却深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小黑没有将体型变大,只是爪尖带着妖力,速度也快出了残影,在行尸们的脖子上划过,锋利的爪子划开颈项,再被它的后爪一蹬,“咔吧”一声就像一颗球一样掉到了地上,咕噜噜的滚远了。 第183章 无法再带你们走了 解决掉所有的行尸,步峥单手撑着头,身子无力的靠在山壁上,看了一眼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刚刚过午,离天黑还早着。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小黑的真身暴露人前,而小黑如果不露真身,就无法拖动他的身体。 而且现在是白天,午后阳气最盛的时候,于他而言,不是个好时机。 小黑甩了甩爪子,身上乌光一闪,那些脏污就消失不见了。 它跳上步峥的肩,用自己的爪爪肉垫拍着步峥的脸,通过契约大声求救【尊者快来!步峥要晕啦!】 步峥跟着那些人上车的时候以为自己扛得住,毕竟这头痛症已经持续了一些日子,他心中有数。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头痛会如此剧烈,比之前还要严重数倍,再这样下去,他只怕连维持清醒都难了。 刚才的打斗声虽然已经被压到最低,但这里折掉了这么多行尸,已经不能久留,他强打起精神,向身后的人轻轻招了下手,当先向外走去。 周娅思马上扔了石头跟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他们不知道步峥到底怎么了,但能看出他的状态在变得不好,心下不禁忧虑起来,一旦步峥倒下,单凭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没有行尸,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小黑感受着契约牵引,抓着步峥的衣领用小爪子给他指路,引着他往阮绵的方向走。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小黑的不同之处,但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说话,虽然目光偶尔会在小黑身上打转,却也只是好奇,没有停留太久。 毕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多一个战力,就是多一线生机。 一路上又遇到两队行尸,但离得远,步峥带着他们躲在背阴坡,屏住呼吸,没有被发现。 现在时间还早,抓他们来的人要用他们的时间大概率是在晚上。 他们一行都是普通人,步峥来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有山洞阵法,外面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练家子看守,又有大量行尸巡山,对方想来对他们很是放心。 步峥破阵后在几个呼吸间就放倒了外面的看守,无论他们跟外界是用什么联络手段都是来不及的。 不到晚上提人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查看,他们必须要抢在天黑之前出山,逃出去。 姜絮看到步峥闭着眼睛半躺在山坡上,单手压着头,脸色惨白,想了想,慢慢蹭到近前,伸出手想要帮他按摩一下头部,可是刚伸出手就被步峥单手挡住了。 他缓缓做出口型:“不用。” 小黑不喜欢她,站在步峥的肩上冲她无声的呲了呲牙。 姜絮的眼圈红了红,退回去不动了。 远处的行尸渐渐隐没在山林中,步峥起了身,身形却是一个踉跄,眼前阵阵发黑。 于鹿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他小小声的询问:“还好吗?” 步峥轻轻点了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小黑真的很焦躁,它的尾巴毛一直是炸着的,它想要用自己的妖力去帮助步峥缓解痛苦,可是人类的识海它不敢碰,真的是束手无策,这让它无比的暴躁,一双圆眼睛都快要滴出绿汁来。 有惊无险的躲过两队尸兵后,好一会儿没有再看到尸兵,步峥猜想着,这些尸兵应该是以关他们的那个山洞为中心点向外扩散,越往外围越少,他们应该是离开了尸兵最密集的中心地段。 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扑通”声,步峥回过头去,却见是萧兴言终于支撑不住跌了一跤,他嘴唇干裂,鼻梁上的眼镜也摔掉了,却依然在无声的挣扎着起身。 周娅思捡起他的眼镜架回他的脸上,走在他身前的于昊退回两步,一把将他架在了自己肩上,抬手对步峥比划着“继续走”。 萧兴言的眼中涌出眼泪,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他被于昊架在肩上,却不敢完全让人家拖着他走,依然在机械的迈动着双腿,尽量减轻自己的体重给于昊造成的负担。 素昧平生,在这种生死关头,没有人有责任救他,他不想被抛下,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减轻对大家的拖累。 姜絮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满是软土枯叶的山林中,简直是寸步难行,但她看得出,大家对她的软弱表现非常不满,所以并不敢要求谁来扶着她,只是咬牙跟着,已经哭肿的眼眶里含着要掉不掉的泪水。 于鹿走在步峥的身边,见他脚步踉跄,脸色惨白如死,心惊胆战的试探着伸手去扶他。 这一次步峥没有拒绝,将自己的体重分担过去了一些。 他的眼前发黑,身前景象已经逐渐看不清楚,又走出一段路,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一手撑着地,另一只胳膊被于鹿拽着。 于鹿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小声的唤:“峥哥……峥哥……你怎么了……” 步峥轻轻晃了晃头,声音极低的开口:“我可能……没办法再带你们往前走了,你们跟着我的小黑猫继续走……它会带着你们找到生机……” 小黑早已经从步峥的肩膀上跳下来在地上跟着走,此时再也顾不得,身上乌光一闪,就要将身形变大驮着他走,却被步峥抬手按住:“小黑,你听话……我会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不会有事的,你……” 他不让小黑变真身还有一个原因:小黑的真身目标太大了,一旦它变成真身,脖子上的项圈就很难压制它身上的妖气,几乎就成了靶子。 这山里如果有对方的厉害道士,很容易被惊动并吸引过来,活人可不比行尸好糊弄,到时候可就真的完了。 小黑焦躁的走来走去,整只猫都显得暴躁无比。 它是妖,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它不想管这些人,只想保步峥不死! 第184章 她糊涂了 周娅思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道:“能走到这,也算不错了,就算出不去,咱们也挣扎过,没什么好怕的。 峥哥,咱们这些人是你带出来的,没有反把你一个人扔下的道理。 我们大家轮流背着你走,要是实在走不了,也是我们的命数,怪不得别人。”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又道:“要是没有你的保护,我们只怕等不到明天就都得变成那些满山晃荡的玩意儿了,要是让我那样,还不如一把火把我烧成灰。谁要是不愿意背峥哥,就自己走,我们不拦着。” 于昊将萧兴言放下,走上前两步:“我的体力还好,我来背。” 萧兴言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他看了看步峥,突然释然的惨笑一声:“我不走了,你们走吧,不带我,你们也能快些。” 于昊皱眉回头:“没人说不带你!” 萧兴言却只是笑:“我知道,是我累了,我走不动了,不走了。” 于鹿抬手抹了抹眼睛:“我来背峥哥,我背得动。” 周启咬了咬牙,也出声道:“这么多男人,轮流背,怎么也能走,谁也不要留,留下被那些尸体发现,根本活不了。” 姜絮知道自己谁也背不了,她能让自己不掉队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只能向人群里靠了靠,表示自己不是拖累。 于昊走上前,从于鹿手里接过步峥的手臂,蹲下身将他背到背上:“走吧。” 步峥咬了下舌尖,努力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抬手指了个方向,隔着耳边的轰鸣分辨着周围的动静。 于鹿和周启一边一个把萧兴言架了起来快步跟上。 周娅思则是拉了姜絮一把,托着她的胳膊跟上前方几人的脚步。 刚走出不远,步峥突然抬起头:“行尸。” 于昊身上一抖:“往哪躲?” 这个位置比较开阔,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步峥挣扎着下地勉强站稳:“来不及了。” 说话间,行尸已经来到了近前。 小黑挡在步峥的身前,小小的身子伏低,已经处于暴怒的进攻状态。 于昊虽然吓得发抖,却没有再躲到步峥身后,他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棍,打算跟这些行尸拼了。 其他人也冲到前面,只把把萧兴言和姜絮两人挡在身后。 行尸的速度非常快,上前就抓向步峥的脖子。 步峥已经看不清了,只本能的向侧方一闪,小黑后爪一蹬,已经高高跃起,爪子带起一股子妖风,竟一爪抓断了行尸的脖子! 行尸轰然倒地,后面的几个却不懂得害怕,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 于昊咬着牙,双手握着棍子卯足了力气打在一个行尸的头上,却无法将它一棍爆头,行尸被他吸引,顿时冲他扑来,他举着棍子再去打,棍子却被行尸抓住,步峥侧踏一步,回肘一击! 这具行尸身形不高,这一下正打在它的后颈上,脖颈应声而断。 于昊吓得不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滚落。 步峥打出这一击,人也站立不稳,于昊连忙扶住他,心中暗道这一遭只怕是熬不过了。 步峥想要提醒众人行尸的指甲牙齿带着尸毒,要小心不要被抓咬到,可是眼前一阵发黑,张了张嘴也未能发出声音。 一具行尸绕过小黑来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扑倒在地,正要一口咬下,离得最近的于昊大叫一声合身撞了上去。 行尸力大,于昊只是个普通人,没能如预想般将其撞飞,但是也将行尸撞歪了一些,一嘴啃在了泥地上。 小黑回头看到,顾不得其他,急忙回身来救,然而有人比它更快。 一道白色流光闪过,那具行尸的脑袋“砰”的一声开了花,颓然倒了下去。 眼看就要压在步峥身上,于昊再次使尽全身力气奋力去推。 刚才行尸有行动能力,力大无穷,他撞不动,这一次他更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可是这一次行尸已经被爆头,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他用力过猛,推开了行尸,自己也与那行尸滚作了一团。 小黑看到爆头行尸的那颗白玉球,简直快要喜极而泣【尊者!】 电光火石之间,阮绵的身影已经随后赶到,暗蓝色的鞭影带着沉沉的怒气席卷而过,鞭梢带起的破空声引起让人心惊的尖啸,一颗颗行尸的头颅冲天飞起! 姜絮这一路行来,心性不知成长了多少,现在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下意识的闭紧了嘴,连带着眼睛也紧紧的闭上了,她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会尖叫出声,然后被一鞭子抽掉了脑袋。 别说是她,她身边的几位男士也看得腿肚子转筋。 大家体力透支,情绪也快到了临界点,下意识往一块儿聚得更紧了些。 于昊好不容易爬起来,正对上怀里行尸那被打成烂西瓜一般的脑袋,鼻子里灌入的都是腐臭的味道,顿时干呕了起来。 步峥看到那条鞭影,心神一松,脑中好像要将他整个脑浆搅散的剧痛更加清晰分明,各种纷乱的画面如井喷一般在识海中爆炸开来,四处冲撞,好像头骨都裂开了。 阮绵身形如一阵旋风般直冲上前,一把捞起他的身子,看着他那死人般的脸色,眉头拧得死紧:“步峥!” 步峥耳边轰鸣,什么也听不到,他的头无力的向后垂着,目光有些涣散,张了张唇,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光斑中看着那道恍若梦中的身影,口中吐出两个谁也听不见的字“绵……绵……” 阮绵看他微动的口型是在唤自己,心头不受控的一紧,扔了鞭子,用手托着他的头:“步峥,你可听得见?” 然而步峥已经合上了眼睛,没了反应。 阮绵心头猛的一沉,指腹在他的颈侧一按。 还好,还活着。 是了,她糊涂了,步峥头痛是因为识海中的封印松动拔除,虽然遭罪,但不至于要命。 是这种脑门和背后一起冒凉风的感觉她已经太多年没有体会到了,一时没能冷静思考。 第185章 可怕的女人 小黑看到了主心骨儿,“呜呜呜”的跑上前,一跃跳到阮绵的肩上,脑袋在她的颈侧乱拱,边拱边道【步峥头疼得厉害!尊者你快看看他!他会不会死呜呜呜……】 阮绵探手去抓步峥的腕脉,却看到了他腕间草草包扎了、还渗着血的布条,眼神又沉了一个度。 她躲开那伤口,探入灵力。 步峥的识海中已经狂风巨浪乱作一团,她的灵力进入的瞬间就被绞碎,连为他梳理都做不到了。 阮绵面沉如水,想要将他扛起,却又想到他本就头痛,再大头冲下的扛着必然是雪上加霜,于是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虽然他长手长脚的不太好抱,但也顾不得了。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神色难辨喜怒。 步峥若不是带着这些个累赘,不会被堵在山中走不出来。 可是只看步峥生魂上的功德金光就知道,他不可能扔下这些鲜活的人命,只顾自己逃命。 于昊等人今天一直视步峥为主心骨,现在看他昏迷了,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可怕,他们一时噤若寒蝉,时不时的偷瞄被阮绵抱在怀中人事不省的步峥,屁也不敢放一个。 看小黑的态度和这个凶残的女人对步峥的紧张程度,她和步峥应该关系匪浅,但现在步峥昏迷,她愿不愿意带上他们这些累赘就不好说了。 还是周娅思第一个开口:“请问……” 阮绵的目光转向她。 周娅思被她的目光所慑,后半句话堵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直到这时,奚家三人才终于追上了阮绵,看到现场的情形,三人面面相觑。 阮绵见那马尾女孩没什么要说的,托在步峥膝弯的那只手一招,被她最先丢出去击倒行尸的白玉球脱了污秽飞入她的手中,转身撂下冷淡的两个字:“跟上。” 几人俱都松了口气,连忙互相搀扶着努力跟上她。 奚路见阮绵抱步峥抱得拖拖拉拉的,连忙上前两步:“我来背他。” 然而这一次阮绵却拒绝了:“不用。” 她肩上扛着猫,手里抱着人,脸色冷肃,周身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 奚路见她不给,想了想走到队伍后面,从于昊的手中接过萧兴言背在身上,快步跟上阮绵。 姜絮穿着高跟鞋走了这许久,养得白嫩的脚早就磨破了,山林野地,她也不敢脱鞋光脚走,每走一步都疼得流泪,可是她看着前方阮绵的背影,连声“慢些”都不敢说,只是咬唇跟着。 周娅思扶着她,可以让她借些力,可是周娅思自己的体力也已经所剩无几,两个女生缀在最后,努力追赶,尽量不掉队。 于鹿回头看了看她们,退后两步弯下身:“姜絮,我来背你一段,你的鞋子很不方便。” 姜絮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无法硬气的说不用,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刚才还在想,不如现在躺平,让那些行尸吃了她吧。 只是那些行尸的样子实在太恶心了,她实在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于鹿的身形也瘦小,背着姜絮很吃力。 姜絮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小小声的说:“谢谢你……” 于鹿清秀的脸上满是汗珠,也低声道:“没事,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姜絮用力点头:“嗯,等我们活着回家,我请你们去我家吃饭,我妈妈做饭特别好吃,我好想吃她做的鱼香肉丝,她特别疼我,要是她知道……” 要是她爸妈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定会心疼死的。 周娅思走在一边,低声接话:“你这么说,我也想吃了。” 于鹿苦着脸:“这个时候,就别说吃的了吧,越听越饿了。” 两个女生低低的笑了一声。 于昊回了两次头,终是走了过来,恶声恶气对于鹿道:“我背一会儿,就你这小身板儿,一会儿爬也爬不动了。” 于鹿确实两条腿都有些发抖了,可是却有些犹豫。 他看得出来于昊对姜絮的不友好。 于昊不由分说的将姜絮拽了下来背在身上:“婆婆妈妈的,烦死了,都活下来才是要紧事!” 他嘴里说着话,大步向前走,姜絮在他的背上显得越发娇小。 于鹿确实累得不轻,他抖着腿,跟周娅思彼此搀扶着快步跟上。 姜絮在于昊的背上拘谨得很,手不敢去抱他的脖子,也不敢说话,身子微微发抖。 于昊刚才跟行尸滚做一堆,身上臭气熏天,熏得姜絮几欲作呕,可她死死的忍着,害怕惹怒了于昊。 她可没忘记在山洞的时候于昊还想打她来着,一路上也都很凶。 于昊不耐烦:“你倒是抱住我,要是掉下去我可不管,看你吓得那样儿,我还能吃人不成?” 姜絮这才小心的抱住了于昊的脖子。 阮绵在前面开道,奚路背萧兴言跟在她的身边,中间是几个看着树叶都想薅一把塞嘴里的饿兵,奚老和奚瑶自觉垫后。 一路上遇上了几拨儿尸兵,还救下几个风水师和两个小道士,队伍越来越壮大。 人员增多了之后,几个普通人都被体力相对充足的风水师们背了起来,行进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到下午四点多接近五点的时候,形容狼狈的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大山。 山中没有信号,一出山,几位风水师纷纷打电话摇人。 他们之中有朋友亲人被劫走,自然心急如焚想要救人。 山下的公路上,一长溜儿的车队停在路边,除了之前进山的的人的车,还有几辆新来的。 一个站在车边穿着黑色半长软缎外衫、长发高束的高大男人格外醒目。 奚家兄妹眼睛一亮:“燕哥来了!” 阮绵“嗯”了一声。 燕阳羽是她摇来的,一会儿还要跟她进山,对付尸体,没有人比这位尸王更得心应手。 山中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但阮绵有鬼将,虽然大白天的鬼将不好久留,但在阳光很难透进的山林里,短暂召出,回去传个话还是可以的。 第186章 藏龙卧虎 燕阳羽看到他们出来,快步迎了上来,看到被阮绵横抱着面色苍白如死的步峥,他的眉心艰难的皱起:“这是怎么了?” 阮绵言简意赅:“头痛发作,疼昏过去了。” 燕阳羽见她纤细的身材抱着步峥这个大个子又拖拉又滑稽,便伸手去接:“我找人把他送回去吧。” 阮绵躲了一下,没给他:“先等一会儿看看情况,我还有事要做不能一起走,送他自己回去无人看顾也是不妥。” 燕阳羽看着她的反应,突然低笑了一声:“让冯玉送他回去,能照顾他一二。” 阮绵眉头皱起,绕开他往前走:“他醒来不知是什么情况,冯玉处理不了。” 燕阳羽又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阮绵回过头,面色有些危险:“他伤成这样,你很开心?” 燕阳羽收了笑:“我与他也算熟识,他受伤我怎么会开心?只是等他醒来可能会有好事等着他,先替他高兴一下。” 阮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说话间谢朗已经迎了上来:“阮老板,情况怎么样?” 阮绵也不把人放下,就这么端着个人说了山中的情况,最后总结:“如果我所料不错,今天晚上他们或许会有大动作。” 她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几个快累瘫了的倒霉孩子:“这几个人都是纯阴或半阴命格,他们或许是一早就被盯上了,先后在两天内被抓起来藏在山中,一定是他们所图之事的关键,而今天失踪的那些人也是各有用处。 已经失踪的人现在去搜救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等他们自己把人带出来。” 谢朗点头:“我们的人救下了一些人,除了兴阳山之外,建潭山、青陇山和头门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在程度上要轻得多。” 对于孔家,特安局一早就已经怀疑并着手调查了,只是进度不理想,直到曾家灭门案时才有了突破性进展。 不过他们的努力自然也不会白费,比如青霞观与孔家的隐秘关系就不是临时能查得出来的,而是这段时间大家努力调查到的信息之一。 这一次青霞观牵头的除邪行动中,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渗透了很多特安局的人,暗中抢救下不少人。 今天的行动,包括阮绵这条线,断断续续的反馈出各处的信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孔家的这个大动作八成是泡汤了。 阮绵点头,边走边说:“这座兴阳山面积最大,地形复杂,里面藏了大量行尸。 大家知道山中出现过行尸的踪迹,可是都以为是零星起尸,没有人想到会有这么多,而且是人为豢养的尸兵。 这些尸兵行动灵活,力大无穷,还会彼此配合,不知疼痛,悍不畏死,但相比山魈之类来说,战力并不强,只是胜在数量众多且出其不意。 有几个本事低弱的半调子伤了性命,但大多数人都能自保,只是一些本领不济的年轻人被扛走了。 孔家无论是摆邪阵还是风水局,都对青年人情有独钟。” 谢朗走在她的身边,不时的瞟一眼她怀里面色苍白的小白脸,一心几用,脑子转得飞快:“嗯,不过按目前状况来看,被抓走的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今晚我们能将人全部救回。” 他又看了眼被跟来的便衣警察分别安置的几个倒霉蛋:“这些关键人物已经被阮老板救回,他们无论想要做什么大动作都不会成功,只是怕他们发现这些人不见,狗急跳墙,直接杀掉手里的人质。” 阮绵看向他:“所以我们要先一步找到那些人质。” 谢朗:“话是这么说,可是四座山,面积这么大,我们人手有限,谈何容易。一旦惊动他们太过,只怕又会像曾家灭门案一样,迅速弃军保帅,把一切推到青霞观身上顶锅,无法牵扯出主谋。” 阮绵将手上端着的人又轻轻向上掂了一下:“谢组长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吗?” 谢朗一脸求教:“愿闻其详。” 阮绵淡笑了一声,声音却发冷:“是我的人被他们当成目标捉去了,直接捅破了老巢把人带出来的。 若非如此,我们还不知这七人的存在,就算知道,茫茫大山之中,也很难及时找到藏匿他们的所在。” 谢朗:“……” 他再度看向阮绵怀里的人。 怪不得,从尸窟里出来七个普通人,只有这位帅哥有公主抱的待遇,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这人长得特别好看的缘故。 不过他这一看之下,越看越觉得眼熟,毕竟这样的长相可不怎么常见。 猛然间想起,这不就是上次去阮绵店里时,坐在椅子上睡觉的那位吗? 难怪能有这个本事直接深入敌营来个釜底抽薪,原来是阮绵店里的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阮绵一个小小的店子里面藏龙卧虎,没一个是善茬儿。 阮绵见他一个劲儿的偷看步峥,警惕的侧了侧身子,将步峥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谢朗:“……” 这是在防备他? 就离谱,他还能抢她的不成?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阮绵动作很轻的将人放到自己车子的后座上。 开车送燕阳羽过来的冯玉看着步峥一头的冷汗,赶忙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阮绵接过,细细的给步峥擦了擦脸。 谢朗半边身子倚靠在她的车子上:“阮老板觉得,那些被抓去的人质会被放进之前关这些人的地方吗?” 阮绵抬手试了下步峥额头的温度,这才开口:“可能性不大,这几个人虽然是关键,但都是普通人,至少对方认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所以只用了故弄玄虚的阵法、保镖和行尸来看守。 但今天被捉去的却都是风水术师,这些看守就不够分量,必然是要有更专业的人和场地来关押的。 况且他们估计不会太想让这些普通人和术师见面。” 她将步峥手腕上胡乱缠着的布条解开,细细看了看伤口,取出一枚丹药捏碎了敷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再用绷带裹好。 第187章 再进山 阮绵手上忙碌着,语声轻缓了些:“所以我们要尽快混进去,只要将人都抢出来,还怕抓不到现形么?” 谢朗认同的点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 阮绵包扎好伤口,掐诀将人打理干净,抬头道:“一会儿我也会去,谢组长可以给你的人通个气。” 谢朗扭回头看她:“你刚从山里出来,还要再去?而且你的人看起来不太好,你不留下来照顾他么?” 阮绵走到路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大山,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轻轻的脆响:“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毒蛇盯上了他,不把蛇打死,终究是个隐患。” 谢朗感慨:“阮老板对你的店员真好。” 阮绵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人:“他不是我的店员,身子也不强健,跟我们这些人不同,可禁不住摔打,那些人不该打他的主意。” 谢朗:“……” 这位能单枪匹马的带着一群累赘从对方满是行尸的老巢跑出来,可看不出哪里跟他们这些人不同、哪里禁不住摔打。 哦,是不同,比他们大多数人还要强些。 至少他手下的人估计没有这个本事。 他低声沉吟:“有我们的破坏,他们抓去人远远达不到预期,一定会有所警觉,至于这七个命格特殊的人逃走…… 他们是从内部破阵,一路也会有奔逃的痕迹,对方发现后,大概率会先在山中搜寻,我们要抓住这个时间差。” 阮绵点头:“我找到他们之后,有刻意扫除痕迹。 尸体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更无法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传达给主子,只能机械的执行控制者布下的命令。 那些行尸没有因为他们逃走而大面积搜捕,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行事,想来是那位背后的控尸高手还没有发现。 如此多的行尸,对方手中必然还有顶尖的控尸高手,也许还不止一个,上次那个翁荣或许只是一个马前卒子,才会那么轻易就被放弃。 我们的动作要快。” 谢朗深以为然,他安排了人手任务,又交待了底下人将那六个人秘密送到安全的地方集中照顾保护。 这七个人命格奇特这件事,是周娅思找了机会偷偷跟阮绵说的。 阮绵一路并没有声张,也让周娅思转告其他几人不要提起。 半路被他们捡起来的那些人连带着奚家三人都只以为他们是像山中那些年轻人一样被行尸抓去的,只是被抓的时间长了些,被折腾得够呛。 奚家三人也许心中有所猜测,但他们一句也没有多问,出了山也没有靠前,只是自顾自在一旁休整。 谢朗与阮绵的谈话声音压得极低,所处的位置也偏僻,不会让人听见。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人多口杂,多生事端。 一应人员事物都被安排好后,阮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冯玉先将步峥送回店里,她和燕阳羽重新返回兴阳山。 本来阮绵是有心让燕阳羽护送步峥回去的,但燕阳羽不能开车,一来一回很不方便,谢朗便安排了一个特安局的人跟车保护。 再进山时,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就像是因为在山中吃了亏心有不甘回来寻仇的一样。 谢朗没有进来,他需要在外坐镇统筹全局,但他拆东墙补西墙的硬是抽调出四个人来交给了阮绵,并交待了这四人要绝对服从阮绵的命令。 四个都是年轻人,三个小伙儿,一高一矮,还有一个有点少白头,高个的叫李轩,矮个儿叫刘启,少白头的姓林,叫林正青。 除开三个小伙子,还有一个漂亮女生,叫郁丹。 三人都是瘦精精的,就连女生的小臂上都有漂亮的肌肉线条。 阮绵想着,人都说吃肥走瘦,而他们这个工作性质,人员永远不充足,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天南地北的跑,一刻也不得闲,那肯定是胖不起来的。 一行人进山后分成了几队分开行动,阮绵自己领着奚家三人还有一个之前捡到的风水师刘成,其余的每一个小队里都各有一个特安局的人。 而燕阳羽没有跟任何人一队,进了山就消失了踪迹。 山林里光线不好,但阮绵几人都不是普通人,微暗的光线并不能影响他们,一行人快步在山林间穿梭。 阮绵带着他们直奔之前迎到步峥等人的地方,那里的打斗现场更凌乱了些,行尸们身首分离的躯体还在原地晾着。 观察了一会儿,阮绵继续向前走,途中遇到好几波行尸。 这些行尸比之前更疯狂了些,见人就上前扑咬。 好在奚家三人都不是善茬儿,面对行尸也有准备,跟着他们的刘成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并没有吃到亏。 刘成是带着儿子进山的,本是想让儿子历练历练,结果遇到了行尸袭击,他被行尸围困住,一个没看顾到,再一回头,儿子就不见了。 他一个人在山中找了好久,从茫然愤怒恐惧到绝望,再看到行尸,就只想拼命。 被阮绵救下后,听闻她要再进山找那些失踪的人,他忙不迭的就跟来了,一路乖巧无比,只要能找到儿子,让他做什么都行。 他们中途没有耽搁,速度极快,找到关押步峥等七人的山洞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那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天然山洞,门口并没有看到周娅思所说的壮汉保镖,周围也没有大量行尸,就像是山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里面干干净净,一点藏了人或藏过人的痕迹也没有。 但是阮绵知道,她并没有找错地方。 她的指尖在山洞口的一处石壁上轻轻抚过,那里有一小片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好像是有个手受了伤的人走到这里时轻轻扶了一把。 阮绵眯着眼睛看着那血迹的高度。 那人应该身量挺高的。 山中的行尸更加急切,这里的痕迹也被清扫了,是孔家发现了。 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他们能顺利出山,已经算是孔家迟钝了。 阮绵拿出一张空符纸,以灵力为针刺破手指,以血绘就一张符箓,接着将符往空中一抛,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起,向那飘在空中的符箓凌空一指! 第188章 她会嫌弃我 那符顿时在空中顿住,随即无火自燃,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漫延开来。 不出片刻,一大波行尸被吸引过来,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鬣狗,甩着哈喇子冲了上来。 阮绵抽出九节鞭,一鞭一颗脑袋。 其余的几人也是各显神通,鏖战半晌,原本生龙活虎的奚路好似力竭,突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行尸已经腐烂的脑子不允许它思考眼前的情况是不是有诈,一具行尸立即上前,扛起他就跑。 阮绵随后卖了个破绽,直接躺倒在地,并调整呼吸,好似昏迷了一般,也被行尸扛走了。 原本蹲在她肩上的小黑直接蹿进山林不见了,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猫情冷暖,不讲义气。 其他几人一见,却并不去追,纷纷拿出阮绵提前分发的符箓拍在身上,屏息不动,就像几根木头桩子,属于活人的气息顿时消失无踪。 奚瑶转动着瞪大的眼珠子看向自己爷爷,奚老眨巴了两下眼睛,奚瑶没看懂,但她不敢动。 这都是之前他们计划好的,与阮绵一同去做饵也是哥哥主动要求的,虽然担心哥哥,但她不能坏事。 他们不动,又隐匿了气息,行尸们顿时失去了目标,茫然无措的在原地转悠了半天才各自离去,继续乱走。 两具行尸扛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林中飞奔,阮绵睁着眼睛,看着树影飞速倒退。 跑出一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破空声,一颗小石头从扛着阮绵的那具行尸脑袋中穿过,“噗”的一声闷响,打烂了它半边脑袋。 在行尸还未倒下之前,又一具尸体从侧方冲了出来,一把接过阮绵扛在肩上,跟着前方行尸的脚步接着飞奔,完全没有惊动前方的行尸。 阮绵伸手扯了扯尸体背后的破衣服,颇有些好奇:“你这行头哪来的?” 燕阳羽言简意赅:“抢别的尸体的。” 阮绵嫌弃:“你也不嫌脏。” 燕阳羽没好气:“我倒是嫌脏,你肯让我现在脱下它回店里打游戏吗?” 阮绵冷笑:“你在做什么梦?” 燕阳羽更没好气:“那你还说!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干净完整的了,我还自己清理了一下! 店主,我告诉你,我今天牺牲太大了,郡主爱洁,她若知道我穿了这种臭东西,一定会嫌弃我的! 而且男女授受不亲,我扛了你,就是对不住郡主!这件事后,你至少要让我偷偷见郡主一面,否则……” 阮绵冷声:“否则如何?” 燕阳羽气得牙痒:“我也不能将你如何。呵,只恨我当初以为你胸怀坦荡,轻信于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阮绵凉凉的笑了一声,幽幽道:“后悔了?但就像你说的,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大可以继续抱怨,像你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我怎么放心让她接触?还有什么心里话,继续说,我听着。” 燕阳羽一梗,突然笑得如沐春风:“山中风大,尊者想是听差了,我心中对尊者的品性十分敬仰,我一具活尸,幸得尊者收留,大恩大德尚且无以回报,怎么可能有丝毫抱怨?” 阮绵低笑了一声。 行吧,之前于又菱给她发过消息,说是已经从封闭剧组出来了,这几天好像是要无缝进新组,拍摄地不远,也允许探班。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燕阳羽的性子她大概也摸清了一些,也许是时候给两人牵个线了。 不过在此之前,阮绵需要探问一下于又菱的态度才行。 见燕阳羽如此委屈,阮绵有些好笑,低声解释了一句:“知道你为了你家郡主守身如玉,但你的身份最好不让任何外人知道,所以奚路你扛不得。” 燕阳羽深深的叹气:“我明白的。我只希望将来我与郡主坦白此事时,店主你能为我解释一二。” 这个恋爱脑已经没救了。 阮绵也深深的叹气。 跑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前面的行尸才终于慢了下来,钻出林子,前方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片类似盆地的地形,不知还在不在兴阳山的地界,四周环山,中间围出了一块面积很大、相对平整的开阔地。 开阔地大约中央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湖。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起,照在被夜风吹皱的湖面上,泛起层层细碎的鳞光。 靠着西边山体处有一个很大的山洞口,山洞口前面是一片空地,一堆人聚在那里商量着什么,十几具僵直的行尸站在四周。 扛着奚路的行尸径直向那山洞走去,燕阳羽衣裳破烂,头发蓬乱,脸色青灰,一身死气,完美融入了行尸的行列。 他扛着阮绵,姿态僵硬怪异的跟着前面的行尸走,动作如出一辙。 随着向人群的靠近,阮绵闭上了眼睛。 隐隐的,能听到一个男声在沉声低喝:“胡闹!平时胡作非为也就算了,现在是你任性的时候吗?!” 没有人接他的话,应是在打电话,谈话的内容想来是不怎么愉快,吼得一声比一声大。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怒气冲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太爷爷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那纯阴体质有多难得你不知道吗?今晚的阵法对你太爷爷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什么重找一个?你以为纯阴体质是大白菜吗随便就能找一个?!我们发现了这个都是运气!” “不说纯阴体质,就是为了凑齐那些半阴命格,我们前后费了多大的力气你不是不知道!现在那几个人跑了,只追回这一个,他是用来做阵眼的!多么重要!你竟还要扣下?!你能不能知道点轻重!” “跑不出山?你说得轻巧!难道我们会不在山里找吗?你手里那个在哪里找到的你心里没数吗?我告诉你孔灵薇,你马上把人给我送过来,再给我出幺蛾子,耽误了你太爷爷的大事,别怪我这个当舅舅的狠心!” “你妈?你妈也保不了你!就是她一味的惯着你,宠得你无法无天!” 第189章 绳子没问题 阮绵在被扛着走进山洞之前,最后听到的就这一句。 她的心中沉了沉,泛起了一股子冷意。 “跑掉的几个纯阴半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听这人话里的意思,是跑走的人被追回了一个,还是个纯阴体质。 而据阮绵所知,那一共七个人里,只有步峥是纯阴,其余都是半阴! 就像那人所说的那样,纯阴难找,万里难寻一个,男人说的是“追回”而不是“抓到”,那被电话那头的人“扣下”的除了步峥不做第二人想。 她不自觉的咬了咬牙根。 步峥昏迷,没有反抗能力,既然他被抓回来了,那开车的冯玉和特安局跟车的人的情况只怕不乐观。 只是眼下那边她鞭长莫及,只能先做好眼前事。 听那人的意思,步峥现在至少还活着,而且有很大可能会被送过来,她还有机会救下他。 至于冯玉,她的身边有一个特安局的人,如果她还活着,谢朗一定会妥善处理,如果……真的出了事,那就算现在赶去也无济于事。 希望再回店中时,还能看见冯玉。 如果冯玉真的死了,那孔家人就全都给她陪葬吧。 这个山洞从外面看洞口就很大,等进了里面,空间更是大到惊人。 现在里面已经有了四十多个人,却只占据了一角,剩下的地方还能再放数十人。 前面的行尸走进山洞,将肩上的奚路“砰”的一声丢在了地上。 奚路一动不动,装死装得很彻底。 马上有人过来,拿着一条黑黢黢的不知什么材质的绳子熟练又麻利的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 燕阳羽有样学样,毫不留情的将阮绵扔到了地上,像前面那具行尸一样转身就走。 很快阮绵也被绑了起来。 一个男人走了走进来,皱眉道:“女的?她能有什么血气?” 一个身穿道士服的男人跟了进来,说话的声音略显冷淡:“行尸拿人可不管男女,只挑血气旺盛的,能被拿来,就是有用。 现在抓来的人数不足,条件已经一再放宽,能用就将就吧。” 这道声音,分明就是早上一顿慷慨激昂说要除邪护民的那个青霞观林观主。 原来他们挑的不是青年人,而是挑血气旺盛的人。 而青年人的身体状态处在人生巅峰,就算去捡破烂都比旁人跑得快些,血气自然是比年纪大的旺盛,自然就成了最佳选择。 想来这也是他们没再对普通人下手,而是安排了这次的局,专挑道家修行者和风水术师抓的原因。 无论修行的方向是什么,炼体都是必要的基础,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是比普遍亚健康的普通人血气更充足。 而阮绵更不用说了,火属性的灵根修者,眼看就要筑基,可旺不死他们。 那两人在洞里看了一圈儿,显然对人数很不满意,最先进来的人抱怨:“忙活一天,才这么一点人,还不足预想的一半,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到时间了,那几个人也跑了,简直步步都不顺!” 林观主的声音依然很冷:“我早就说过,风水界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变数太大,不可能那么好抓,你们一意孤行,就要做好失败的打算。” 那人一声冷笑:“我们倒是不想一意孤行,可是现在刀架脖子上,又有什么办法?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还有,灵薇那边,你最好也劝一劝,她被雪梅宠坏了,娇纵任性,做事不过脑子,什么人都敢扣,要是她今晚不及时把人交出来,耽误了大事,你们可担不起责任!” 林观主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明知道她不听我的,我劝她能有什么用?” 那人“哼”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废物”,抬脚离开了山洞。 林观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出去了。 洞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几具行尸在洞口守卫。 阮绵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在人群中看到了特安局的矮个子刘启。 刘启冲她笑了笑。 她轻点了下头,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奚路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的四十多号人,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些人并没有都昏迷,有一部分已经醒了,倚坐在那里,眼神同情的看着新来的。 阮绵被绑在身前的双手一使力,那不明材质的黑绳顿时崩断了,接着她两手抓着脚上的绳子,两手一分,绳子断开,恢复了自由。 醒着的几人无声的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的绳子。 这么容易的吗?他们明明记得崩不断! 他们心怀侥幸暗暗使力,脸都憋红了,绳子却是纹丝不动。 很好,绳子没问题,是人有问题。 这种用来捆他们的绳子绝不是普通绳索,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筋皮里面掺着肉眼可见的大量金属丝,非常坚韧,应该是特地为了绑他们这些异于常人的高手准备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挣脱得开。 然而现在一群大老爷们像被捆猪一样捆得动弹不得,面前这个身形纤瘦的女生却徒手就把特制绳索扯开了! 这合理吗? 不,一定是因为是对方是个女孩子,用的绳子跟他们的不一样!一定是! 怀抱着最后倔强的风水界青年新星们看着阮绵起了身,走到那个跟她一起抓来的小伙儿身后,两手抓着绳子一扯。 绳子断了。 青壮年们的自尊也断了。 他们默默的流下了窝囊的泪水。 行尸不是人,它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至于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却是无从分辨。 于是阮绵就在守门行尸的眼皮子底下一个接一个的揪断了捆人的绳子。 得到自由的人也马上默默的帮同伴松绑,可是他们使出吃奶的劲也无法徒手扯断绳索,只能老老实实的解索扣。 一个青年憋红了脸吭哧吭哧的鼓捣半天,刚刚解开一个人的手,抬头一看,阮绵已经将所有人的绳子都扯得差不多了,回头见他解救的人脚还没被打开,又转回来随手一扯。 第190章 你可能锁不住我 带着淡香的女生从身边走过。 青年石化了,青年裂开了,青年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自闭中不可自拔。 阮绵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生的五官长得与刘成很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刘成的儿子。 不过看着胆子不太大的样子,瞧瞧,都快吓哭了。 她迅速解开了所有人,有中了尸毒昏迷的顺手将尸毒逼出,单纯被打昏的就灵力化针照着人中刺下去,保管一个激灵就醒来。 拾掇了一圈儿,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捡起散在地上的绳子胡乱往手脚上一缠,装出依然被捆着的假象,并抬头向其他人扬了扬下巴。 其他人收起呆滞,连忙学着她的样子伪装没有脱困。 大家装昏迷的装昏迷,泪流满面的泪流满面,一片凄风苦雨,气氛十分低迷,后面又有人进洞看过,完全没有发觉异常。 也许是“放宽了条件”的缘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续又有人被行尸丢进来,不再仅止于精壮的青年,几个四十来岁的也被夹杂其中。 阮绵就像一个拆绳专家一样,进来一个就将人家刚捆好的绳子搞断,人弄醒。 大家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番,彼此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又躺回地上装死。 不出所料,特安局的几个人都陆续被丢进来,就连身为女生的郁丹也在内,她可不是修者,也没有火灵根,看来他们的条件确实“放宽”了不少。 几位同事进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看到阮绵徒手扯绳子,眼睛都瞪圆了些。 怪不得谢头儿让他们都听阮绵指挥,真是个狠角色,他们几个只怕没一个是人家的对手。 * 步峥醒来时,那搅得人想死的头痛终于停止了,只是脑中画面依然纷乱,前世今生乱做一团,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妄。 他忍不住低低的闷哼了一声,努力梳理着乱七八糟的记忆,然后他看到了记忆中最深刻却也最不想面对的片段。 他看到了鲜红的血,到处都是血,红得刺眼,冲入鼻间的血腥味刺得人胸中闷痛,几乎无法呼吸。 有人躺在血泊中,整个人都被血浸透。 他甚至无法分辨那是不是“整个人”,因为那人的身体几乎被剁碎了,难以拼凑完整。 那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可以随时交托后背的生死之交,他来得太晚了。 无法抵御的痛苦涌上心头,他眼中涌上泪来,冲出口的声音嘶哑“云生……” 一个女声蓦然在身边响起:“醒了!大小姐!这人醒了!” 一个长卷发,妆容精致的女生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人,眼睛微微亮起。 男人的眼睛还未睁开,但姿势由原来的平躺变成了侧身,一滴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颤颤巍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替他拭去。 他的手修长白皙,手掌不是很宽,但手指却极长,指甲圆润,指尖透着淡淡的血色,就那样搭在床边,又猛 的攥紧,绷紧的手背上细腻的肌理和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缠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锁在床头墙上探出的铁环中。 要不说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呢,一件控制行动的工具放到他的身上,竟生生被衬成了艺术品,那普通的链子看着也精致了起来。 原本守在床边的佣人赶紧让开位置,孔灵薇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难得露出几分温柔:“喂,你醒了吗?” 步峥眉头蹙起,呼吸略显粗重,微湿的睫毛轻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视线渐渐聚焦,看到了床边陌生的女子。 混乱记忆的冲击让他的反应略迟钝了一下,开口时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丝微哑:“你是谁?” 孔灵薇脸上笑容更大,声音也更软,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替他抹去睫毛上的湿润:“你不要怕,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步峥抬起一只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动作间铁链轻响,他的目光一凝,看到了扣在自己腕间的链子,再抬头时,目光凌厉了许多。 一向娇纵的孔灵薇被他这样看着,竟也不生气,还好脾气的安抚:“你也不用生气,只要你乖乖的,肯定不会一直锁着你。” 步峥手撑着床坐起身,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处的这个处处透着奢华的房间,目光又投到孔灵薇的脸上:“你可能,锁不住我。” 他的气色还是不好,唇上血色淡淡,苍白的脸色衬得眉目间墨色更浓,虽然看着很不健康,却又平添了一抹薄瓷般的易碎感。 孔灵薇看着他的脸,一点也不介意他态度上的不恭顺,刚想再说些什么,放在外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身边的佣人忙小跑着去拿了过来。 孔灵薇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接起,起身慢慢踱步到窗边:“喂,舅舅。” “嗯……没错,在我这,我喜欢就留下了,有什么问题吗?” “纯阴又怎么样?不就是个人,我留下怎么了?你们那边要用,再去找一个就是了。” “我们能找到这一个,就能找到下一个,再说最开始的目标也不是他,这个不是临时发现的么?把原来那个抓回来不就得了?” “那几个人跑了又怎么了?饿成那样根本跑不出山,肯定还在山里,你们去找回来不就得了,非得从我手里抢这一个人吗?” “我不,我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合心意的,还毛都没碰着呢你就想要走?我妈知道你这么欺负我吗?” “我妈宠着我,因为那是我亲妈,你是我亲舅舅吗?” “呵,我那个爸不是厉害吗?让他去抓啊,总盯着我手里的干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冷着脸甩手就将手机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并不是孔家的老宅,而是她名下的一个房子。 位置偏僻安静,是她专门用来玩乐的地方。 孔灵薇其实也知道这个人很重要,私自带走是闯祸,因此并不敢带回老宅去,但是她从小受宠,任性惯了,明知道闯祸也敢干,就是心里知道母亲会护着她。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就算她闯了祸,家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闹大了还要给她擦屁股。 第191章 他不应该 孔灵薇是个颜控,喜欢漂亮男人,喜欢各种类型的漂亮男人,虽然她还年轻,但也算是万草丛中过了。 只是以往从没有哪个人能像这个男人一样,只一眼就摄住了她的心神,全身上下,没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 如此合胃口的男人,万中也无一,让她怎么舍得送出去。 再说了,这样好看的人,用来当祭品沉湖,简直是暴殄天物。 至少要先让她尝过(划掉)。 孔灵薇将手机一丢,任由她的舅舅在电话那边无能狂怒,刚想回身,却攸然被一根细细的铁链套住了脖子! 她一惊,刚要喊出声,那链子就猛的勒紧。 她的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出声来。 本该被锁在床上的美人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现在,听你舅舅的话,他想让你将我送到哪里就送我过去吧。” 孔灵薇两手抠着几乎陷进脖颈中的铁链,艰难的偏过一点脑袋,转动眼珠。 她看到步峥一手抓着链子,一手捏着本守在床边那个佣人的脖子,正神色冷冽的看着她。 那只刚刚被她在心中盛赞的、细长漂亮的手此刻正牢牢的扣进佣人脖颈的肉里,将那佣人提在手中。 佣人徒劳的扒着他的手,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她的这张床是特制的,也并不是第一次锁人,那个固定链子的铁环是打在墙中的,链子虽然细,却不是普通货色,别说锁个人,就算锁头牛也绝对挣脱不开。 这个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脱困,还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身后的?! 在这一瞬间,她好像知道那几个快饿抽了的废物祭品是怎么跑出去的了。 等到被步峥带着转过身,她才知道了他是怎么脱困的。 只见床头墙上埋在墙里的铁环被生生拔了出来,墙皮都掉了一块。 怪不得刚才听到身后“啪嗒”一声轻响,可惜当时她没有在意。 不能怪她不在意,身后有活人,弄出点响动太正常了,况且响动也不大。 谁能想到一个饿了至少一天一夜、被锁起来,旁边还有人看着的人能在一瞬间暴起制住佣人,连链子都给硬拽下来了! 孔家有自己的特殊性,她自小接触过很多能人异事,可是不说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单说这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美人他不应该…… 他明明睡着时脆如薄瓷,醒来时长睫带泪,她说话都没敢太大声,怕把他给震裂了,他怎么能…… 作孽啊。 * 时间将近午夜,外面的声音更多更杂了起来,山洞里自阮绵他们之后,陆续又被丢进来十来个人,先前昏迷的人也“渐渐醒来”了不少。 阮绵当然也“醒了”,一直靠墙坐着。 那个和林观主一起来回进来察看的男人她眼熟,是上次去孔家给那位老太爷看病的时候站在床边的中年男人。 特安局的那个女生郁丹在他们出去后悄悄跟她说,那是孔兴贤的孙子,叫孔睿锋。 接着她还详细说了孔家主枝的现有人员和关系。 孔家是孔兴贤白手起家的,他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叫孔明旭。 孔明旭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孔睿锋,就是一直守在这里管事的男人,女儿叫孔雪梅。 孔睿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孔思博已经结婚,小儿子孔飞宇是个浪荡子,一直不肯成家,因为家世和不错的皮相非常玩得开,而且没有底限,几乎是夜夜新郎。 孔雪梅一直没结婚,但她有一个女儿,就是之前孔睿锋电话里提到的孔灵薇,而孔灵薇的父亲就是青霞观的林观主。 孔雪梅没跟林观主结婚,但也没跟他断了关系,一直拖拖拉拉的吊着他,孔灵薇也不承认这个父亲,这位林观主一直像个孔家编外人员。 做为家中小辈里唯一的女孩,孔灵薇非常受宠。 孔明旭在自己的一儿一女中更偏爱女儿孔雪梅,孔雪梅又爱女如命,从小孔灵薇在孔家就是横着走的状态,要什么都没有不被应允的,算是孔家小辈里性子最骄纵的。 阮绵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她说到孔灵薇,才淡声问了一句:“哦?她有多骄纵?” 郁丹明显对孔家这些人的资料了如指掌:“她倒不算是天生坏种,但是从小霸道惯了,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必须弄到手。 而且……她的私生活很有些混乱,她母亲孔雪梅是个不婚主义,但喜欢享乐,除了林观主之外,还养了很多小情人,从她的少年到中年时期,几乎无法统计具体数量,现在有固定身份的情人就有十六个。 孔灵薇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生活习惯,只是她更霸道一些。 孔雪梅养情人还讲究个你情我愿,她却不管这些,只管自己喜不喜欢,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她有一个城边别墅,专门用来‘调教’被她看上却不肯听话的人。 只是她的口味很挑,看得上眼的无一不是美男子,数月前她因为调教手段过激弄死过人,只不过孔家出手将她摘了个干净,推了个喽啰出来顶罪,就连受害人家属都不肯再追究。” 阮绵的手缓缓握紧,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郁。 这时,外面突然吵嚷起来,阮绵凝神去听,听到孔睿锋的声音响起:“你真是被你妈惯坏了!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把人送来!我派去的人你也不理!” 阮绵眉心一动。 一个女声跟着响起:“差不多得了大哥,路那么远,就算从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出发,也差不多得这个点儿,薇薇哪里耽搁了?” 不用说,这位护女狂魔一定就是孔雪梅了。 孔睿锋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惯着她吧!早晚要闯出大祸!” 第192章 人数够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劝道:“好了爸,人都已经送来了,就别说薇薇了,时间快来不及了,赶紧开始吧。” 孔睿锋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心情很不美丽,又挑刺道:“这个司机怎么这么脸生?信得过吗?” 孔雪梅冷笑:“今天事情确实不顺利,但大哥也别把气都撒孩子身上吧,临时开出的山道不好走,薇薇换个司机也不行吗?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就把他放百人阵里,正好人数还不够。” “好了雪梅,别生气,正事要紧。”这是林观主出来打圆场了。 孔睿锋显然快要被气炸:“正事?!七个带阴命格丢了六个,百人阵的人数也不够,怎么办正事?!” 一个陌生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副不死不活的厌世语调慢悠悠的响起:“没关系,这个纯阴被追回了就好,十个半阴也抵不过一个纯阴,有他坐阵眼勉强也行了。 至于百人阵,人数虽然还差一些,但也有大半了,剩下的只能用普通人凑数,人很快也能到位。” 孔睿锋显得有些焦躁:“那葛大师,还有多长时间起阵?” 那个厌世的葛大师回答:“半个小时,可以开始布置了。” 阮绵凝神听了一会儿,淡淡蹙眉:“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郁丹不解。 阮绵目光幽幽的看着洞口:“你刚才说孔灵薇性子骄纵,应该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郁丹睁圆了些眼睛:“你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阮绵垂目看她:“你听不见?” 郁丹深深的叹气:“听不清。” 这个山洞到外面还有一条不短的隧道,人在户外说话,声音本就散,又隔了这么远,除了孔睿锋的几声咆哮,正常音量的谈话是听不见的。 可是人家阮老板就能听见,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看谢头儿的意思,是有心想要吸收这位阮老板进特安局,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能,他们可就多了一员猛将。 外面的孔睿锋对这位厌世葛大师的态度特别积极,听他说可以布置,马上就应了一声,又说:“路大师,让你的行尸去里面提人吧。” 嗯,他对这位“路大师”也挺客气的,看来也是个重量级的人物。 那位路大师没有应答,但很快就有行尸进来扛人。 洞里的人现在手上绳子两头都是自己抓着的,脚上的也是胡乱缠着,拿脚使劲勾着的。 被行尸扛起的时候,他们努力用脚夹住绳头,嘴里配合着“虚弱的”骂骂咧咧。 很快,洞里洞外骂声一片。 不过孔家人和几位大师并不在意。 左右这些都是祭品。 谁会在意死人说什么呢? 很快,这些人就被行尸们在那个小湖旁的空地上扔做一堆。 一个小青年被扔下来的时候脚没夹住,绳子差点散了,旁边一人眼疾手快的扑到他的脚上,嘴里还在暴躁的骂:“谁tm推我?不要命了?” 身边人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奚路一看,是那个长得跟刘成特别像的小青年。 啧,刘成的儿子还挺机灵。 阮绵从一出山洞目光就在各处扫视,很快就看到了停在空地旁一辆跑土路跑得灰扑扑的大suv。 车子开着顶灯,但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副驾驶没有坐人,后门开着,一个衣着华贵身段儿不错的女人站在打开的车门边小声跟里面的人说着话,柔和的语气像哄小孩子一样。 透过这个女人的背影,依稀能看到靠外侧坐着的一个女生,因为被拦住了大半张脸,长相看不清,只是好像心情不太好,话很少。 再往里就被挡住看不见了,只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看不清是不是步峥。 那人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更没有出过声,很可能还在昏迷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特安局的高个子李轩观察过四周,回头去看阮绵,却见她的神色冷然,看着那辆车的方向,眼底透出一股子杀气。 自从见面,这位阮老板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身上连一丝丝紧张感也看不见,这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么阴森可怕的表情。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辆车,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大概也知道那辆车里送来了一个关键人物,看阮绵的反应,应该是认识。 这个山谷中看着人影绰绰,其实大部分都是行尸,并没有多少活人。 孔家做这件事,除了主持阵法的几位大师,就只带着很少的几个保镖,都是他们的心腹。 现在阵法开启在即,游荡在外的尸兵都被召唤回来了,层层僵立的站着,破破烂烂的看着很阴森。 而在这时,一辆大货车开了进来,两个保镖马上走了过去,待车子一停稳,就上前打开了车箱。 一个又一个行尸快速跳入车箱,又扛着人跳下来,走到湖边的人堆处,将人扔下去,运下来的人得有四十左右,都是普通人,清一色的年轻力壮的男子。 湖边的风水师们一见,气得咬牙,一片骂声此起彼伏,比之前还要激烈得多。 孔睿锋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回人数该够了。” 一个一身唐装的的老者说了一声:“嗯,开始布阵吧。” 听着这把子带死不活的腔调,是那个葛大师无疑了。 行尸可以执行简单的命令,但是一些精细的事却是做不了的,它们退到一边,僵直的站着。 如果有人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其中一具行尸虽然乱糟糟的,但特别干净,身上也不臭,与其他行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它所站立的位置周围几步远都没有行尸,像是孤立,更像是惧怕。 可惜他们太过于相信那位路大师的能力,更不屑于细看这些个死物。 葛大师发了话,他的身后马上走出两个年轻人,想来是徒弟之类的。 他们走到湖边的人堆边,一人随便抓住一个人按住,另一人将他身上的衣服一掀,拿着一根蘸着鲜红颜料的毛笔就开始在他的胸口写写画画。 被抓住那人破口大骂,两人也不理,只是自顾自的忙活自己的事。 第193章 尸王 阮绵坐在外围,就在那人身边不远,她眯着眼睛看了看那笔尖的走向,突然扔了绳子抬手指了一处:“画的不对,基本功练得不太行。” 那人一愣,继而大惊,刚想扬声,就被阮绵一个手刀砍到脖子上,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那个帮他按着人的小徒弟眼见变故,还未来得及示警,就被身后一人击倒了。 击倒他的正是因为有点少白头显得很有个性的林正青。 他在两人的注意力被阮绵吸引走的一瞬挪到那人身后,阮绵前脚动手,他后脚就来了个偷袭。 这边有了变故,山洞前的人自然很快发觉,孔睿峰扬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四周的狗腿子保镖马上向这边跑来。 阮绵单脚在地面上一蹬,却没有理会奔过来的人,身形如同箭矢一般疾奔向那辆车。 与此同时,车上的步峥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抵在孔灵薇后背上的手闪电般扬起在她的后颈一敲,她吭都没吭一声就软倒在了车座上。 孔雪梅一惊,一声惊呼还未出口,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人,一把扣住了她的咽喉。 步峥五指成爪,已经探到近前的手收了回去。 他看见阮绵,还未来得及高兴,看见她另一只手的起势,连忙出声阻止阮绵击杀前座的司机:“绵绵别杀,自己人!” 阮绵不认得这个年轻的司机,但步峥既然说是自己人,那就是自己人。 她的目光将步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人完好无缺,精神状态也还好,不像是遭受了什么……咳,的样子,面色缓和了些,将手中马上就要掷出去的玉球收了回去。 司机缓缓回过头来:“?” 林观主眼见有人冲着车子去了,一见身法便知不是普通人,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飞身过来。 可惜哪怕他的距离更近,却还是慢了一拍,刚到近前,步峥就已经跳下车来:“别动!” 阮绵扣着孔雪梅的脖子,带着她施施然转过身,看向林观主的目光透着淡漠与鄙夷。 林观主刹住脚步,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怒急切:“你是什么人?放开她!” 阮绵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将孔灵薇拽下车扔在地上,抬脚踏在她的脖子上,微眯着眼睛看着林观主气红的眼: “林观主修行中人,一身正气,心系苍生,晨间慷慨激昂,晚上草菅人命,倒叫阮某人好生佩服啊。” 林观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湖边的风水师们一见阮绵动手,纷纷跳将起来,分出一部分人去给那些后运来的普通人松绑并加以保护,剩下的人各显神通,跟围过来的保镖们战成了一团。 孔睿锋气急败坏:“怎么回事?!路大师!快让你的行尸拿下这些人!” 那路大师是个干瘪枯瘦的老头,偏还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子,单看外貌比那些行尸还像尸体。 他前踏一步,好似干树皮的手指连动,嘴里念念有词。 原本僵立的行尸们顿时如发狂一般冲向众人。 一众风水师红着眼咬着牙,就打算跟它们拼命。 不想尸堆中传来一声短促怪异的音节,前冲的行尸们一个急刹,转而扑向那些黑衣保镖。 双方数量相差悬殊,保镖们又对这些行尸没有防备,属于被同伴背刺,一时间惊呼惨叫不断。 能被带到这里的保镖们都是孔家直系的心腹,平时没少帮孔家料理这些事情,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行尸杀人他们没少见,但这些行尸的矛头从来没有对着他们,如今被这些平时都懒得看一眼的死物扑倒撕咬,一时难免肝胆俱裂。 行尸嘶吼,活人惨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孔睿锋大惊失色,连声责骂路大师:“怎么回事?!没用的东西,赶紧控制住这些行尸!你想反水不成!” 他的长子孔思博脸也吓白了,不过他有意跟着林观主学过一些本事,手里也很是有些好东西。 他当机立断,很快掏出两张符纸分别贴在孔睿锋和自己的身上,拉着他迅速向身后的山洞躲去。 路大师自己也懵了。 他所修的是炼尸术,一辈子只钻研这一种术法,到如今炼尸造诣自认炉火纯青,至少一个人同一时间控制数百具行尸行动自如,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他一直很为自己的本领骄傲,没想到这些行尸竟在一瞬间被人夺走了控制权。 比起孔睿锋的辱骂,他更多的是恐慌,急忙放弃装逼,双手连动,口中咒音不断,额角青筋直冒,脸上冷汗直流。 那双阴鸷的眼睛扫过全场,试图找出那个暗中夺走行尸控制权的人,而在这时,那道短促的声音再度出现了。 他猛然回过头去,目光对上了一具始终没有动的行尸。 不,那是不是行尸。 它穿着破烂,长发蓬乱,脸上却没有干瘪腐烂,甚至没有脏污,抛却一身死气简直与活人无异。 一双深邃鹰眸锐利如刀,就这么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张开了毫无血色的唇,低低的发出了一个活人无法听懂的音节。 一大波行尸得到尸王命令,飞速向着无法置信的路大师蜂拥而来! 可怜路大师跟尸体打了一辈子交道,炼化了无数行尸,被淹没在尸群中时,竟连一只行尸也控制不了,只能无助的发出惨呼。 从他破碎的痛呼中,依稀能听到“尸王……”、“不可能!”之类的零星语句。 可是有什么所谓呢,现在的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谁有空去听他喊了些什么? 葛大师是有些东西的,哪怕形势在一瞬间逆转,他也依然没有显出慌乱之色。 现场除了他和路大师,一共还有四位大师,都是孔家天价养着的顶级风水玄术大师,个个都身怀绝技,这些行尸奈何不了他们。 第194章 定你个头 湖边的风水师们惊了一瞬,见行尸暴动倒戈,虽不知缘由,但都喜出望外,压了许久的郁气急需释放,顿时如同狂化了的猴子一般,唔嗷喊叫着冲向敌方的几位大师。 然而被抓来的都是小年轻,在大师们的面前不怎么够看,哪怕他们人多。 好在行尸数量众多,这会儿全部扑将上来,再加上那些风水师,足以让几位大师失了从容与傲气,他们背靠背守望互助,手段尽出,忙活得头顶冒汗。 让他们不解且惊怒的是,这些行尸不仅仅是反水倒戈,战斗力也大幅度提升,它们不再只是机械的听命受控,更像是得到了某种增幅,也像是看到了帅旗的士兵,符箓术法什么的都很难镇得住。 不解,不解且离谱。 几方变故几乎同时发生,从阮绵暴起到孔雪梅受制到孔睿锋父子溜走到路大师命丧尸口再到这些生瓜蛋子冲向葛大师几人,说来话很长,但其实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林观主对于行尸失控虽有一瞬心惊,但他并没有跑去控制局面,一心仍然只盯着被阮绵扣在手中的孔雪梅和踩在脚下的孔灵薇母女。 他声音低沉,盈满了怒气:“孔家之事我不愿插手,但她们母女是我的底线,放了她们,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阮绵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淡淡的笑了:“哦?事情都做完了你才说你不愿插手,这话说的林观主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你打算怎么让我承担不起啊?” 林观主脸色阴沉得难看。 若不是为了孔雪梅,他又怎么会被卷进孔家这些污槽事里,虽是身不由己,但说来终究是理亏。 阮绵在说话间将手中惊怒不已的孔雪梅交到站在她身后的步峥手里,将脚从孔灵薇的脖子上拿下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肩颈,一步跨过孔灵薇的身体,向林观主冲去。 她早就看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爽了。 身在道家,却为了一己之私助纣为虐,给那伤天害理的孔家当狗腿子,这是污了所有修道者的颜面! 青霞观一声号令,整个宁城风水界齐聚,为的是肃清妖邪,护卫宁城安宁。 可孔家却利用大家这一腔的赤诚之心将他们当成了圈里的鸡鸭,还要挑挑拣拣挑着肥的杀,其心可诛! 而做了这一切的牵头人,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假做清高的林观主只会更令人恶心。 他自己喜欢把绿帽子当成日常装饰品别人管不着,可是他留下了个坏种又不去管束,一句“管不了”就仿佛孔灵薇的所有恶都与他没有关系。 一个城边别墅,里面藏了多少阴私,前些日子被抬出去的死者该由谁来负责?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子不教,父之过,若是教不了,就该让他的子孙万代干巴在墙上!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的迫不得已应该得到理解、不会以为自己的满腔深情感天动地吧? 呸!吸附在他人血肉上的花朵只会让人作呕! 林观主只看阮绵的身法也知这位是个高手,并不敢怠慢,他在身形暴退的同时一挥手,一道符箓直直飞出,在空中绷得笔直。 林观主口中轻叱:“定!” 空中的符箓仿若有生命一般向阮绵疾驰而去! 定身符! 阮绵眼神未变,掌带灵力,一巴掌将其挥开:“定你个头!” 林观主的速度本就没有她快,又是一个前进一个倒退,刹那间,阮绵已经冲至近前,一拳砸在了他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 林观主的身子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奇怪的是,发狂的行尸们却没有攻击他,反而纷纷绕行,只向着那几位大师发起冲锋。 那林观主也是身手不俗,他单手撑地,在阮绵再次冲上来之前翻身跃起,“唰”的反手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剑,一甩手,又是一张符箓被挑在剑尖:“雷霆!” “咔嚓”一声,一道惊雷劈下,阮绵身形一拧,闪身躲过,却见一道人影自她身旁疾冲而过,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长棍,手腕一振,“铛”的一声轻响,荡开了林观主刺来的剑尖。 那人穿着黑色的衬衫长裤,却是身法如电,一根长棍在他的手里如出云游龙,带着破空风响,大开大合的招式压制得林观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连再召符箓的余地都没有。 是步峥。 阮绵顿住了身形,眯着眼睛看了片刻。 这不是棍法,是枪法。 这家伙在把长棍当枪使。 眼瞅着步峥将那林观主一棍打到吐血,单手抓着长棍一端,另一端带着极速震颤的嗡鸣声顶在了林观主的咽喉处。 林观主喉咙里“咯”的一声响,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不断的抽搐,嘴角也不断的吐出血沫,再也爬不起来了。 阮绵抬手摸了摸下巴。 这一式她见过,只是不完全。 岑云生曾经给她演示过,那是席骞的成名绝学连云十三枪的第七招。 只是岑云生始终练不好这一招,舞出的连云十三枪总是不连贯。 直到今天,她终于看到了完整的连云第七枪。 嗯,如果步峥手里的不是棍子而长枪,这一下林观主的脖子必然会被扎穿,连躺在地上跳迪斯科的余地也没有。 步峥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上褪去了一贯的温润。 他单手握着那根长棍,浑身盈满了肃杀之气,好像身处的不再是空山幽谷,而是黄沙漫天的战场。 他站在那里,就是千军万马。 这是封印彻底解除了? 阮绵的眼眸沉了沉,扬声唤道:“步峥!” 步峥正在犹豫要不要趁着场面混乱直接结果了林观主,听到阮绵喊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那里的阮绵,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阮绵满意的看着他身周的肃杀之意如潮水般退去,恢复成那个永远从容温和的步峥。 步峥见她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回身走到她的面前:“你一直在这里?有没有受伤?” 第195章 让你死透 阮绵摇头:“你呢?孔灵薇有没有为难你?” 步峥笑了笑:“没有,她……没怎么防备我。” 阮绵看了眼正在将孔雪梅母女捆起来的年轻司机:“是你的朋友半路救下了你吗?” 步峥也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才回答:“算是吧。” 他制住了孔灵薇之后,联系了陆名,陆名等在半路袭击了孔灵薇的司机,顶了替司机的位置开车过来,也算是救他了吧。 他微微靠近了阮绵:“他是我的朋友,身手很好,跟我关系还不错。” 阮绵闻言,不免又多看了那个叫陆名的年轻人一眼。 那人模样长得很周正,浓眉大眼的看着很正派,身高目测一米八左右,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见她看过来,还友好的摆了摆手,一口大白牙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步峥见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同事身上,下意识的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温声问:“我听孔灵薇说,今晚孔家要做大事,她的舅舅和表哥都会过来主事,怎么不见了?” 阮绵扫了一眼正在大战行尸的几个大师,冷笑:“藏起来了,鼠辈。” 她正想去风水师那边帮忙,却见步峥两只手一直在互相搓弄,好像有些不舒服,不由得问:“手怎么了?” 步峥掩在夜色下的脸有些微红:“那个棍子上有刺……” 阮绵:“……扎手上了?” “嗯。”步峥应答的声音有些低弱,显然也觉得手心扎刺这种事不是很威风。 阮绵有些无语,但想到步峥一个坐办公室的,全身都是细皮嫩肉,野外棍子粗糙,确实不是他该拿的东西。 她抓过步峥的手展开,手掌虚悬在他的手心上方,灵力一吞一吐,那嵌在他掌心的小刺都吸了出来。 一边清理,她还一边教训:“你既然已经得救,不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巴巴儿的跑这来干什么?” 步峥神色柔和:“我昏迷之前看到了你,醒来之后听到孔灵薇话语间透露了一些东西,知道你一定还参与其中,就想着过来,或许能帮上些忙。” 他的语气隐隐有些自豪:“不想你做事稳妥,我不来,你也安排得当,稳操胜券。” 阮绵瞟了他一眼:“你不来,他们布阵条件不足,不会这么快收拢人手,也就很难一网打尽,必然还有一番波折,不会这么顺利了。” 她处理完了步峥的两只手,将他往车子的方向推了推:“行了,我去帮忙,你去那边待着,别再拿那根棍子了。”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冲出去了。 “可是它好直。”步峥低低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没有人听见。 那边的混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行尸前仆后继,好像永远也打不尽,那些年轻的风水师们也都发了狠,混迹在其中的特安局人员更是主要攻击输出。 那几个大师首尾难以相顾,已经开始手忙脚乱,有两个人已经挂彩,摇摇欲坠的难以支持。 阮绵的加入无疑是让他们原本就呈现的劣势更加雪上加霜。 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人尸混战的战圈,拳头带着熊熊火光,迎面一拳就将那葛大师打飞了出去。 背靠背的阵形顿时被无情的打破。 行尸与风水师们顿时一拥而上,将几人冲散,一群围殴一个,可以说是相当的欺负人了。 阮绵单追着那葛大师打,将他打出人群之后,她甩开长鞭,鞭梢带着破空的尖啸“啪”、“啪”的一下下结结实实抽在葛大师的身上。 葛大师连声惨叫,被那一鞭鞭打得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若不是他身法还算快,各种躲避,险些被抽成破烂。 阮绵冷笑:“这不是中气挺足的么?夹着嗓子装出一副带死不活的样以为自己很酷?既然喜欢装死,我今天就让你死透!” 葛大师狼狈的接连躲避,却大部分都避不开,良久才终于逮了个空双手连翻:“影!” 他声音落地,鞭子再到时,身影如水波般被打散,消失在了原地。 阮绵眸子一眯,微一凝神,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她手腕一动,长鞭如蛇般再度卷出,竟是直奔步峥而去! 步峥的关注点一直在她这边,眼葛大师凭空消失,也在凝神四处查看,眼见鞭子向他卷来,他一愣,身形却未动。 陆名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心想好友这是傻了不成? 他抬脚就要跑过来,刚要高声示警,却见那鞭梢在步峥身前不远处突然回卷,那里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人影好似被那鞭子从虚空中揪了出来! 暗蓝色的长鞭卷着葛大师的脖子猛然回收,葛大师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pia”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两手抓着鞭梢,嘴里涌出血来,呲着带着牙低吼:“披甲!” 只见他的身周闪过一片金色的光华,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金属的色泽,脖子上的鞭子好似缠着一段金属,不能再勒进肉里。 趁着这个喘息的工夫,他两手飞快的结了几个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悬针!” 刹那间,无数看不见的牛毛细针向阮绵激射而去! 步峥脸色一变。 阮绵眼中露出兴味之色,单手结印向前一推,细针仿佛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下子停在空中,难以前进分毫。 葛大师本也没指望这一招能够制敌,只是想给自己争个跑路的时间,他趁着阮绵挡针,一跃而起,身影连闪,眨眼间已在百米之外。 步峥的身形快速掠出,竟在几息之间截住了他,毫无花哨的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葛大师一直在防备身后的阮绵,却轻视了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步峥。 步峥出拳速度极快,他几乎躲无可躲,被结结实实的砸中脸颊,与刚才被阮绵打中的半边脸正好对称了。 此刻的步峥眼神狠戾,出拳如风,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时间,葛大师几次想要结印都被打断,想要开口发出咒音,却被迎面一拳打中了嘴巴,满嘴的血水牙齿吐都吐不出来。 第196章 泼盆凉水 葛大师心底发沉,知道自己今天只怕凶多吉少,目光中带了破釜沉舟的狠意。 步峥的拳头打到葛大师咽喉前时被他单手架住,不想步峥化拳为掌,指尖如刀,向前一刺! 葛大师的嘴里喷出星点血雾,喉骨“咯啦”一声,被那白皙如玉的指尖戳得凹陷了进去。 可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一扬,在濒死之际扔出一面黑黢黢的小旗,并解开了上面的禁制。 天地间顿时传出一声声凄厉的鬼哭和尖啸! 阮绵见步峥始终占上风,本没有着急上前,眼中含着盈盈笑意拖着长鞭往这边走,此时却是脸色一变,手中长鞭如龙,骤然卷住步峥劲瘦的腰身猛然往回一拉! 然而那阴魂旗中已经冲出了无数怨魂厉鬼,瞬间就将步峥团团围住。 阮绵将人从厉鬼堆里拽了回来,单手将人接在怀里,却发现怀中人竟无声无息像个活死人,这才发现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镇魂玉不见了。 他之前被人绑走,身上的一切通讯工具,包括可能装有定位之类东西的饰品什么的全都被搜走了。 所以他现在的生魂是处于不被保护状态的。 这是生魂被生生从肉身中扯出去了? 阮绵的心猛的一沉,在那一瞬间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 她不该小看了那葛大师,修行多年,一朝来到这个和平的世界,竟能犯了轻敌的错误! 再抬眼时,她的眼中泛起血丝,脸色阴沉如水,单手抱着人合身向前冲去:“召!七星鬼将!诛鬼!” 她最近在尝试让一开始就跟随她的七鬼以岑云生为主导修炼一个七星鬼阵,就把他们七个归拢到一起合称七星鬼将。 以岑云生为首的季颜、公主、王玥、方老六、舒阳、吴天华七鬼同时现身:“得令!” 一人七鬼呼啸而上,却见前方本来还在鬼哭狼嚎的群鬼突然像是遇到什么天敌了一般哀叫着四散奔逃,只有两个凶性难驯的红衣厉鬼正在与中间亮堂堂的生魂撕斗。 岑云生猛的愣住了。 那个身形颀长、亮得像个小灯泡一样的熟悉生魂手握着一杆银枪,枪长九尺二寸,满刻云纹,身姿如风,矫若游龙。 岑云生的身形好像信号不好一样闪了两下,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阮绵的长鞭裹挟着熊熊灵火自他身边掠过,带着破空的风声,“啪”的一声抽在其中一个红衣厉鬼背上。 那厉鬼一声惨叫,身上荡起一阵红雾,整只鬼都变得透明,被紧随而来的枪尖一挑,顿时消散在空中。 岑云生猛的回过神来,突然纵声长笑,手中双剑一振,红衣猎猎,意气风发,他飞身而上,大声道:“席骞!大漠孤烟!” 步峥骤然变招,枪尖斜挑,一招大漠孤烟。 仅剩的那只厉鬼一声鬼啸,倾身一躲,却是正正撞到了身后的鸳鸯双剑上。 它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却又被小公主扬声一道鬼啸压了下去,身体“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淡红烟云。 公主一愣,缓缓收了声,小声喃喃:“气炸了?” 穿着水蓝长裙的舒阳怜爱的摸了摸她的羊角小辫。 其余的冤鬼厉魂被剩下的六鬼撵得转圈儿跑,吱哇乱叫的毫无凶魂的尊严。 鬼将们跟着阮绵日久,身处在阮绵布置下的对鬼修来说得天独厚的环境,又有阮绵赐下的鬼修功法,勤练不缀的情况下,早已经今非昔比,哪怕是其中实力最弱的吴天华,也足以碾压普通凶魂。 阮绵见那个被岑云生嚎叫着扑倒在地的灯泡儿还活蹦乱跳,胸中戾气稍散了些,再看那些凶魂被追得可怜,大发慈悲的发话:“都抓回来,看看还有没有挽救余地。” 众鬼听令,从扑杀改成捕捉,哇呀呀的像捉鸡一样一阵鸡飞狗跳。 正忙着,突然听到岑云生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尊者!快把他塞回去!尊者!” 阮绵被他一嗓子吓了一跳,往那边看了一眼,整个人一跃而起,单手拖着步峥的肉身就飞奔而去。 她掀开岑云生,手覆灵力抓住那马上就要流出血泪的生魂就往肉身里拍。 人有七情六欲,情绪堆叠时会以泪水宣泄,可鬼是哭不出眼泪的,只能流出自身精魂力量化成的血泪。 死鬼倒也算了,可是步峥的是生魂,生魂流泪,消耗的就是自身的生机。 步峥这人本就柔弱(不是),再消耗一下子可还得了? 这是万万不可的,所以岑云生才会那样慌张。 步峥被一掌拍回肉身,一时未能回神,也无法立刻清醒。 岑云生眼巴巴的蹲在一边看着,心怀忐忑的对阮绵道:“尊者,刚才那血泪快要流出来了,会对他有影响吗?” 阮绵眉头皱紧,握着步峥的手腕探了灵,微松了口气:“没事,问题不大。你又怎么他了?” 岑云生一脸的无辜迷茫:“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看他好像想起来了,一时高兴,扑了他一下,谁想他不讲武德,上来就哭,吓死我了。” 他觉得很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碰他就晕、一碰就出事,碰瓷一样……” 阮绵对此也是无奈,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看出来的是,岑云生这个人定然是席骞的心结,是封印都封不住的执念。 岑云生突然笑了。 阮绵奇怪的看他:“你高兴傻了?” 岑云生抬起头看着阮绵,声音轻飘飘的:“尊者,无论他当年为什么没有赴约,我都不怪他了。是我之前魔怔了,他又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没去必然有他的理由。” 阮绵腾出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 岑云生正经不过三秒,又拧起眉头观察被阮绵半抱在怀里的人:“他怎么醒不过来?要不要泼盆凉水?” 阮绵一把将他扒拉开,将步峥抱远了些:“你是他亲兄弟吗?” 岑云生迷茫的追过去:“我不是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拜了把子。” 第197章 尊者你看他 阮绵:“你走开,就他这个身子骨,怎能强行弄醒?你不要添乱。” 岑云生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哝:“不泼就不泼,生什么气嘛,尊者好偏的心……” 阮绵一顿,缓缓回头。 岑云生梗着脖子:“本来就是,您对我们何时如此小心翼翼过?” 阮绵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岑云生抱头鼠窜,眨眼就跑了个没影,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他去巡视了一圈,发现场面已经基本控制,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而这时,步峥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 岑云生高兴的扑上来:“你醒了?” 步峥定定的看着他,抬手向他抓去:“云生……” 岑云生如今已经修成实体,连忙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簌簌落下的泪,眼眶也有些发热:“你我兄弟相隔千年,竟有再相见之日。” 步峥看着他的脸,脑中便浮起那双在血泊中圆睁着的眼睛,那种无力的崩溃痛苦几乎无法抵御,他死死的抓着岑云生的手,白皙的手背暴起道道青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害了你……我见我们无法汇合,才想要分头突围,我想着我斩了敌将首级,可以引走大部分追兵……可是、可是援军到时,竟是先来救我……待到我被救出,带着援军去找你,却看见……” 岑云生低低的笑了:“看见我已经被乱刀剁碎了……” 步峥垂着头,一手抓着岑云生的手,一手薅着他的领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岑云生扶着他的手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说分头突围,其实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要舍身引开大部分追兵。 你在骗我,你想让我活下来……若不是援军到来救下了你,你必然是活不成的,只可惜我当时伤得太重,坚持的时间太短了。 你带人回来救我,亲眼看到了我的尸体,自然不会再去眠月亭赴约……所以席骞,眠月亭汇合之约,原本就是个骗局。” 步峥的眼泪不断滴落,声音低哑:“对不起……” 岑云生双臂使力将他扶起:“你想救我,怎么会对不起我?当时敌军确实大部分去追你了呀,我们分头走,援军先找到哪边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步峥红着眼眶摇头:“不,正是因为敌军大部分向我那边涌,才将援军引去的……我当时……受了重伤……自觉生机渺茫,本是想给你争一条活路,没想到反倒害了你……” 岑云生咧嘴笑起来:“你傻啊你,怎么会是你害我?你当时受伤,我也受伤了啊,就算你引走了大部分追兵,我也无法活着脱身。 援军何时会到、会不会到,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身受重伤,淹没在人山人海中,其实全都没有活路,你引走追兵,是想尽力为我在死路中寻一线生机,这怎么会是错处?” 他胡乱的拍着步峥的肩宽慰着:“好了,上辈子的事了,别纠结了,我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我还遇到了尊者,得了大机缘,你转世,我们还能见面,这是多么好的事呀。” 阮绵自步峥醒来就默默的走开,留出空间给这这久别重逢的兄弟俩诉衷肠。 刚才四散奔逃的凶魂们都被捉拿了回来,阮绵大致看了一眼,拿了一个玉瓶出来,画了个小阵在上面,将那些凶魂一股恼的都塞了进去,又在瓶塞上下了禁制,往乾坤袋里一丢。 那几个大师也都被制服了,不过行尸凶残,就剩一个活的了。 她抬头看了眼燕阳羽。 燕阳羽歪歪头,回以僵硬的和善微笑。 阮绵没理他。 罢了,这些人能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孔家的中心人物,那些个邪阵、恶局少不了他们的手笔,通通都是杀人犯。 不说别的,就在场这些行尸,有多少是自然死亡的,多少是人为强行变尸的又有谁知道? 特安局的几位已经向自己人发了定位信号,想必要不了多久官方的人就来了,到时候所有活着的人都要走一遍官方的流程,夜长梦多啊。 果然,他们这位墓主人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他只要动手,很难不见血。 上次是曾家也是,死的几人他虽然没有沾手,但白骨能顺利复仇,却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别看这位爷现在整天沉迷游戏,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武将燕王。 阮绵溜哒了一圈,回头再看那兄弟俩时,却见他们正向着自己看来。 看着步峥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阮绵忍不住头皮一紧。 眼看一人一鬼相携着向她这边走来,她眉宇轻皱,迎上两步,抬手在步峥的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将目光转向岑云生。 岑云生高举双手:“不是我!我啥也没干!不关我的事!” 步峥轻轻将头搭在阮绵的肩上,一言不发。 他身量高,为了将头搭阮绵肩膀上,将身子弯得像只虾米。 阮绵抬手在他的额头贴了一下,温声问:“怎么了?” 步峥的声音有些沙哑:“头疼。” 阮绵叹气:“你这么哭,怎能不头疼?” 她想了想,翻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清心丹送进他的口中:“你累了,去那辆车里歇一会儿。” 清心丹,可以清心宁神,步峥现在情绪起伏过大,心绪纷乱,服之可以稳固心绪。 岑云生瞪大了眼睛,抖着手指着步峥,又指了指阮绵刚刚收起药瓶的乾坤袋,气到结巴:“你你……尊者!当初我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同样是哭,你怎么不嫌弃他,只嫌弃我!” 步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快得让人听不清。 岑云生更生气了:“尊者你看他!” 阮绵凉凉的看着岑云生:“他这两日两度被掳,水米未进,情绪又大起大落,身体如何吃得消?他未曾想起时,你尚且知道心疼他,现在怎么反倒处处针对?” 岑云生手捂着胸口,好像那里被插了一万支剑,一脸的痛心疾首:“所以我已经不再是尊者最信赖喜爱的下属了,是吗?” 他伸手去扶步峥的胳膊:“好好好,走走,我扶你去休息,免得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心疼你!” 第198章 他更疼 步峥被他拽了起来,却明显对那辆车有些抵触:“我去那边的草地上坐一会儿吧。” 岑云生奇怪:“有现成的车子你不坐,去草地上坐什么?夜深露重,地上潮气,对你不好。” 步峥却仍坚持:“那边有石头,不用扶,我自己走。” 岑云生细细看他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 想到好友如今已不再是前世能上刀山下火海的大侠客,而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脆皮,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跟了过去,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一对故友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岑云生看着明显活泼了很多,整只鬼的状态看起来都是前所未有的好。 活人成鬼,执念只会比生时更甚,前一段时间他总是说他不纠结于席骞未能赴约的答案了,可其实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 他一只鬼等一场无人来赴的约等了太久,再见故人,自然想要得一个答案。 如今这个答案他已经得到,就好像一直扣在灵魂中的枷锁被打开,浑身都透着轻松。 虽然他惨死的结果无法改变,可是当得知好友当时也是一心想要救他,不惜以自身性命为饵想要尽量替他寻一线生机,心里终究是暖的。 相交一场,他无愧兄弟之情,席骞也未负朋友之义,可以了,不枉了。 步峥说对不起他,可是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战场之上本就是瞬息万变,生死都只在一线之间,武林高手又怎么样?好汉架不住人多,陷在人海之中,累也累死了。 当时他们决定去执行斩首任务时,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本就是抱着必死决心去的。 他不怕死,对于死亡的结果接受得也坦然,事到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意和害怕的是什么了。 不过席骞这个人心眼子也忒多了,说好的分头走,这货却是存了自己用敌将首级吸引仇恨让他苟活的心思,若不是援军来得及时,这厮指定被剁得比他还碎。 到时候敌军固然是群龙无首,他俩也就真成了难兄难弟,两堆碎肉谁也找不着谁,想想也挺搞笑的。 这样想着,他就真的笑了起来,引来步峥看傻子的目光。 阮绵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辆车子以及被绑在车子旁边的母女,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看着特安局的几人正忙着各处的收尾工作,挥手将岑云生之外的几鬼送了回去,抬步向那对母女走去。 因为只找到一条充当绳子的细链,孔雪梅和孔灵薇被陆名背对背绑在了一起,孔雪梅心疼女儿,一直在轻声喊她,试图把她唤醒。 阮绵走到近前,蹲在孔灵薇的面前,在孔雪梅“你是什么人?”“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孔家不会放过你!”的一连串怒声中一指戳在她的额头。 孔灵薇一声惊叫,被强制开机,脑子还没彻底清醒,一睁眼就撞进了一双浸染着寒意的清冷眸子里。 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却发觉背后有人,动了动不自由的身体,又听见妈妈喊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她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阮绵,眼里满是惊恐:“你是什么人?” 阮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似是不经意的问:“刚才被你送过来的那个人,你对他做什么了?” 孔灵薇一想步峥就觉得委屈:“我能对他做什么?是他对我做什么才对!” 阮绵对这番说辞并不相信:“这里不是孔家,没有人护得住你,你最好老实些。” 孔灵薇一双大眼含着委屈的热泪,却撑着一口气不让它滴落下来,冷笑:“那人就是个怪物,铁链都栓不住他,难道还能受到委屈不成?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人,孔家都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你最好趁早放了我和我妈,免得惹祸上身!” 阮绵经声重复:“铁链……” 孔灵薇见她垂着眼,似是沉思,忙继续说道:“你是为那个人来的?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怎么着他,只要你放了我,护送我离开,我可以给你一笔……” 阮绵忽然出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手指发力,掌下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嚓”声,孔灵薇嘴里的威逼利诱顿时变成了惨叫。 本来被强忍着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下意识向最亲近的人求救:“妈!妈……救我……” 孔雪梅心疼如裂,她拼命扭动着挣扎,嘴里大声咒骂,却终究是无能为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林观主,那个始终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 可是林观主本就被步峥打得只剩一口气,又被忙碌的行尸踩来踏去,把这仅剩的一口气也给踩没了。 阮绵嫌孔雪梅聒噪,一个掌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尖利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世界清静了不少。 阮绵收回手,目光落在捆着她们的细链上,那细链的一端做着了个手铐的样式,另一端则是一个粗长的钢钉连着一体浇铸的铁环。 她在孔灵薇涕泗横流的惨叫声中拾起手铐的那一端,泛着银光的手铐上还沾着些不太明显的血迹。 细白的手指在那点点血迹上轻轻抚过,她抬眼看着疼得一头冷汗的少女:“你说的铁链,是这条吗?” 现在的她在孔灵薇的眼里就是个活阎王,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忍着疼回答:“是,他从……” 阮绵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并不想听她接下来的狡辩,也不忍再听步峥在她那里都受了多少委屈,单凭孔灵薇那“调教”死人的战绩,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待遇。 只要一想到那样温和漂亮的人被锁在床上,苍白又无力的样子,她就觉得胸中郁气难消。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孔灵薇被捏断了的腕子:“区区断骨,你就觉得疼了?他腕上有伤,被你这东西一磨,想必会更疼。” 孔灵薇睁大了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你拿他一个划伤跟我骨折比?】 【他怎么可能比我痛?!他明明生龙活虎得像个非人类!】 第199章 谁比谁金贵 这种可怕的双标行为让孔大小姐目瞪口呆,深受震撼,她因为剧痛不复娇艳的唇轻颤着,却是不敢再嚣张: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跟我生气是没道理的,要不是我截下了他,他早就被头顶插了钉子沉湖底去了,说到底还是我救了他的……” 阮绵短促的笑了一声,目光似是古井无波,却又暗藏汹涌:“你救他?把他用铁链子锁起来的那种救吗?” 孔灵薇目光闪烁,不敢再强词夺理。 很奇怪,面前的人长相明艳,身形纤细,神情也并没有特别疾言厉色,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不只是因为她一动手就捏断了自己的手腕,而是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压,让人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阮绵单手掐住孔灵微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孔家的大小姐贪花爱美,罔顾人命,母亲爱女无度,只管纵容,一个杀人,一个埋尸,真是一场母慈女孝的好把戏,强抢民男都抢到本尊的头上来了。 你二人本是罪该万死,可惜我生性良善,不喜杀生,一处恩怨一处了,属于你们的报应总是不会晚的。” 孔灵薇长这么大,从没有受过这种惊吓委屈,眼泪止也止不住,只是不住的摇着头,也不知是否认,还是表示不敢了。 阮绵并不在乎她的态度,无论她是否认错、想不想悔改,从前犯下的错误都是不能一笔勾销的。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孔灵薇:“刚才你们的葛大师临死反扑,放了几十个凶魂出来,我看过了,他们身死的时间应该都不长,身为孔家嫡系,你应该知道这些凶魂的来历和用处吧?” 孔灵薇瞳孔一缩。 葛大师死了? 怎么可能?! 葛大师可是他们家所有风水玄术大师中的佼佼者,平时寡言且神秘,被孔家奉为座上宾,她甚至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比葛大师更厉害了。 那样的高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阮绵好心的指了指葛大师尸体的方向,孔灵薇努力扭过头去看,当看到匍匐在地上眼珠暴突死不瞑目的葛大师时,猛的惊叫起来。 她似是直到此时才彻底认清自己的处境,眼中带着惶惑的惊恐,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完了,孔家完了,她也完了。 她嘴唇哆嗦着:“收集是一直在收集,但我不知道具体是用来干什么的,真的,我不知道……” 孔灵薇长得其实很漂亮,这样害怕得泪眼婆娑的样子看着挺可怜的。 可是无端被她迫害的人更加可怜。 阮绵对于这种蛇蝎美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看着她的反应,嗤笑了一声:“胆子这样小,怎么敢杀人的?前此时日从你城边别墅里抬出去的那人死前相必也害怕得很。” 孔灵薇猛的看向她,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歇斯底里的尖叫:“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怎么也不肯听我的话!明明只要他听话,我就会放过他,还会给他这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阮绵的目光依然淡漠:“拿钱买命,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你仗着孔家的威势,把自己当女皇了?” 孔灵薇显然对那人的死也有些阴影,情绪很激动:“我很喜欢他的,是他自己不识抬举!现在他死都死了,又活不回来,我外公已经骂过我了,还想怎么样?” 一边一直没做声的陆名突然冷笑:“哦,你挨几句不疼不痒的骂,就能抵消一条人命?你们孔家人可真金贵。” 孔灵薇像是豁出去了,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不然还想怎样?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难道还真想让我给他赔命不成?” 阮绵垂目看着她,问:“哦?那你是什么身份?” 孔灵薇马上回答:“我是孔家直系!” 阮绵似笑非笑:“孔家,孔家又算个什么?一介商人而已,金贵在哪里?” 孔灵薇下意识就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自觉高人一等,除了妈妈和外公等一家姓孔的,没有她看得起的人,包括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觉得林观主的身份配不上她妈,更不配让她叫一声“爸”,她连姓氏都是随母,而林观主只能算是给她家做事的下人。 她以自己孔家人的身份为傲,可是现在她却是被阮绵的话问住了。 孔家没有人从政,说穿了确实只能算是商人,可是……他们跟那些平头百姓怎么能一样? 想要反驳却不能反驳的感觉让她觉得憋屈。 阮绵也没想听她说话:“你们那个葛大师搜罗了这么多凶魂,定然是有用处的,这个用处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孔家?” 孔灵薇神情一顿,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 阮绵已经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既然如此,被你折磨死的那人的魂魄想来也不会被浪费。” 她拿出刚刚收起来的瓶子:“会在这里吗?” 孔灵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当阮绵打开了瓶塞,一群乌泱泱的凶魂涌将出来时,她顿时被吓得惊声尖叫,拖着被绑在一起的母亲连连后退。 那些凶魂被放出来,却是不敢乱动,也不敢跑,只畏畏缩缩的站成一堆,唯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衬衫牛仔裤的青年目光死死的盯着孔灵薇,满是怨毒。 阮绵的目光在凶魂中一一扫过,看到了他,轻笑了一声:“竟然真的在。” 她仔细看了看,确实容貌出众,活着时必然容光更盛,怪不得会引人觊觎。 她抬手一引,那青年凶魂就被引出了鬼群:“大家都是两条腿支个肚子顶个脑袋,谁又比谁金贵些?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去吧,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将其余的凶魂重新收好,阮绵忽略了身后骤然响起的惊恐的惨叫声,抬步向步峥的方向走去。 冤有头,债有主,苦主索命,可不关她的事,良善,没毛病。 第200章 成人之美 步峥坐在一块石头上,与岑云生小声说着话,时不时的向阮绵的方向看一眼,见她走过来便站起了身:“差不多了吗?” 阮绵看着步峥,突然稍微有那么点小小的心虚,她看了孔灵薇那边一眼,将身子侧了侧,试图挡住那边的凶案现场,莫名的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凶残行为:“她……教化不得。” 步峥轻轻的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冤魂索命,可见她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他看了看周围,突然道:“有一件事不太对。” 阮绵抬头看他。 步峥眉头轻拧:“孔灵薇说,今天的百人阵,目的是为了给孔家老太爷延寿。” 阮绵笑了笑:“她对你倒是坦诚,什么都跟你说。” 步峥顿了一下,眼睫微垂看着她,眸光温和:“是我和陆名制住她之后,在来的路上问了一些事,她受制于人,自然什么都肯说。 她把她家养的大师团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紧赶慢赶,害怕你会吃亏,好在只是我关心则乱,你尚且游刃有余。” 阮绵轻摸了下鼻子:“咳,你继续说,给孔老太爷延寿,然后呢?” 步峥从善如流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孔老太爷对于寿数的执着强烈到近乎疯魔,孔家后辈也孝顺得过分,不惜代价也要为他求那些不该得的阳寿。 与这百人阵相比,之前曾家地底的九女献寿就像是小打小闹,可是这样的一个大阵,条件也很苛刻,至少那得寿之人不能再躲在幕后。 可是今天孔家的主事人辈份最大的也只有孔睿锋,连孔明旭也没有来,难道今天的一切只是个空城计?” 阮绵看着夜色中一片寒凉的山谷:“不,百人阵是货真价实的,他们一定就在这里,孔老太爷阳寿将尽,孔家现在几乎是狗急跳墙的疯魔状态,根本没有时间设局,而且设这种局毫无意义。” 步峥放眼看向四周:“如果他们也在,为什么还不现身?” 之前被困的风水师们解决了孔家的大师团,正是鸡血上头之时,他们尽数放开了那些被抓来充数的普通人,将他们聚到一起保护,特安局的几人也去山洞里将孔家父子给揪了出来。 不过当他们找到孔家父子时,孔睿锋竟然已经死了,孔思博坐在一边,一脸的痴傻,被揪出来也不反抗,问他什么也都是恍恍惚惚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是林观主已死,孔睿锋父子一死一痴,孔雪梅昏迷,孔灵薇……她哭嚎着拖着背后与她捆在一起的母亲被凶灵逼得披头散发的到处乱爬,再也看不出哪里高贵。 孔家的后辈们死的死昏的昏,狼狈得要命,那位老太爷却一直没有现身,真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 行尸们在短暂的暴动之后全都聚在一起僵立着,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乖巧得紧。 不远处响起汽车的响动,一个车队顺着临时开出的山道开了进来,为首的车子刚一停稳,车上就跳下一个人来,正是谢朗。 阮绵挥手将已经将孔灵薇吓得昏死过去的凶魂召了回来,单独找了个玉瓶收起来,那凶魂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凶戾之气,带着一脸的迷茫很顺从的被收进了瓶子里。 步峥看着阮绵的动作,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灵薇,微微皱了皱眉:“你想放过她吗?孔家财大,城边别墅杀人的事已经了结,孔家的事未必能牵扯到孔灵薇,她很难受到法律惩罚。” 这次掳人杀人的事孔灵薇明面上并没有参与,过往的荒唐事因为上次死人被孔家扫了尾,她尽可以一推二五六,走法律途径很难定她的罪。 走出这个山谷,她就算不再是千金大小姐,也可以靠着自己名下的产业继续过比常人更富足的日子。 阮绵低笑了一声:“人做错了事,还想继续若无其事的过她的小日子?” 她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她不是喜欢小帅哥吗?无论她的余生有多长,这位帅哥都会陪着她,正巧她自己也说了喜欢人家。” 步峥极喜欢她这副一本正经的蔫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成人之美,是个好主意,只是孔家有自己的特殊性,孔灵薇应该也有这方面的保命手段。” 阮绵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操心她的事了,保命手段什么的,我说她没有,她就不会有。” 她看着正向她走来的谢朗,声音放低了些:“有官方的人在场,这个凶魂我要暂时保下,不然怎么成人之美呢?她敢抓你,我必不可能放过她。” 步峥微微侧过头去不说话了,在阮绵迎上谢朗说话时,默默的抬手在她拍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苍白的脸在夜色的掩盖下偷偷泛起一丝薄红。 岑云生偷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在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各种挤眉弄眼,被他一巴掌盖在脸上推开几步,气得又用力撞了他一下。 步峥没防备他做了上千年的鬼还能如此幼稚,被他撞了个趔趄,忍不住也撞回了一下。 岑云生一个老鬼,身子轻,一时不察差点被撞飞,气得要命,闷着头倒退几步像头牤牛一样回冲,打算不顾兄弟情义将其撞翻,却在猛然间看到阮绵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只得停下了攻势,气成河豚。 步峥眉眼弯弯,笑得不行,上前直接一个锁喉将其拖到一边去了。 阮绵收回目光,与谢朗说了说当下的情况。 谢朗眉目深沉,让人将地上瘫软着的孔雪梅母女和被控制住的孔思博铐了起来押进车里。 看着孔睿锋的尸体,谢朗皱着眉头问阮绵:“对于这个人,阮老板怎么看?” 阮绵收回虚悬在尸体头顶的手:“今夜之事,还没完。” 她回过头:“之前护送冯玉和步峥的人怎么样了?” 谢朗:“没事,来袭击的是两个降头师,他和你的店员都受了些伤,已经被解了降头术送进医院了。” 阮绵点了点头。 第201章 食的是孙 谢朗的眉头拧得死紧,又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人……” 阮绵淡淡扫了一眼:“孔家有一个炼尸高手,控制行尸抓人杀人,不过终日玩鹰却被鹰啄了眼,行尸暴动,见人就杀,他自己也命丧尸口。” 谢朗沉默良久:“你说的很合理。” 阮绵的声音堪称淡漠:“我们这些被掳来的风水师想来是没有义务救他们的。” 谢朗笑得和善:“你们当然没有,今晚被抓来的受害人没有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抬眼看向正在与步峥撕打的岑云生,笑意温和:“阮老板的店里……人才济济啊。” 他身为特安局的八组组长,自然也是内行人,岑云生虽然有实体,但一身的鬼气却没有遮掩收敛,很明显不是活人。 阮绵也看了一眼那边,眼中盈了些笑意:“他性子好,本事也不错,是我身边的得力之人。” 谢朗点了点头,没打算深究。 圈子里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驭鬼术养鬼将的也有,只是头一回看见修成了实体还这么……活泼的,有点稀奇。 他的重点在步峥身上:“这位步先生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人,有些细节还需要他配合一下调查。” 阮绵“嗯”了一声,表情倒是看不出喜怒:“应该的,只是他本就体弱,又被掳走,需要先休整一番,否则身体吃不消。” 谢朗对步峥印象很深刻,毕竟这个相貌的人很难让人印象不深刻,之前去阮绵店里,这位就在她的店里睡觉,她的态度也显得很是纵容,这次事件她更是从言语到行动都是处处维护,想来是关系不一般。 他有意与阮绵交好,被她护得严密的人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这是自然的。” 看着山边僵立着黑压压的数百具行尸,谢朗的眉头皱得死紧:“孔家,胆大包天。” 阮绵:“孔家的事需要有人承担责任,那几个人都留着命,这些事我就不管了。” 谢朗点头:“阮老板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 阮绵不在意的摆摆手:“奖金给我到位就行。” 谢朗失笑:“放心,我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阮绵转头看他。 谢朗又笑:“放心,我不会让上头的目光聚在你的身上把你放在风口浪尖,朋友一场,你帮了我大忙,我不至于恩将仇报。” 算他懂事。 阮绵没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只是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在场的孔家人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孔老太爷应该就在这里,只是不知为何找不到,他甚至还可能去那个山洞里溜了一圈儿。” 谢朗想了想:“你是说,孔睿锋是……” 阮绵轻点了下头:“八成是。” 谢朗的脸绷得更紧了:“虎毒尚不食子。” 阮绵:“人家也没食子,食的是孙。” 谢朗:“……” 阮绵:“这件事还没完,你的人收拾了现场,尽快把那些不相关的普通人都送走。” 依现在的形势来看,步峥的体质简直是让孔家那位老太爷垂涎三尺,不趁着现在把他打死,步峥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又被弄走了。 人到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步峥若是再落到对方手里,可能就没法子囫囵个儿救出来了。 谢朗点头:“我会安排人护送他们走,我带几个人留下来,孔家在外面的其他人已经被拿住了,包括孔飞宇。” 他冷笑了一声:“之前的九女献寿,他出力不少,一家子在里面团圆吧。” 阮绵点头:“审着吧。” 现在官方程序还需要他们,等案子落定了,用不着他们了,这些满身罪恶的人也就不用留着了。 谢朗像是完全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只是应了一声,加紧安排人将那些无辜被卷进来的普通人和被掳来的青年风水师们撤离。 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不送步先生走么?” 阮绵摇头:“不用,上次安排他回去,半路就被截走了,还是放在身边稳妥些。你的车上有食水吗?” 谢朗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摇了摇头。 阮绵微微皱眉:“那就只能动作快些了。” 随着一辆辆车子开走,山谷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行尸们数量太多,暂时无法全部运走,只能先留在这里。 好在它们都很安静。 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轻笑,谷中的小湖依然波光粼粼,一切看起来都静谧美好。 特安局留下了六个人,除了谢朗还有之前混进来的那四个人,还有一个脸很长的瘦高个儿,叫庄宽。 虽然他一点也不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戳在地上的面条。 而阮绵这边是步峥和岑云生两个人。 阮绵站在山谷中央,轻轻闭上了眼睛,神识迅速铺展开来。 突然,她眉心一动,身形飞掠而起,手中长鞭一甩,在夜空中“啪”的一声脆响。 不过呼吸之间,她已然冲到一处平平无奇的山壁前,长鞭裹挟着劲风,“啪”的一声,回声荡起,碎石飞溅! 本应该实心的山壁竟被抽出一个洞来,她沉声低喝:“小黑出来!” 那个窄小的洞口攸然蹿出一只黑猫,它一头冲到阮绵的怀里,又顺着衣襟爬到了肩膀上。 小黑快速说道【这个山洞与大山洞的隧道相连,设有结界,能隐匿气息。】 阮绵脑子接收着小黑传递来的信息,手下却丝毫未停,又接连两鞭下去,硬是将那山壁破开了一个一人宽的洞口。 谢朗等人也随后赶到,面色沉凝的看着面前黑黝黝静悄悄的洞口。 李轩上前一步脸色凝重:“谢头儿,我进去看看。” 里面情况未明,打头阵的人无疑是最危险的,可这种事总要有人做,特安局的人手永远不够用,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部门死亡率太高了。 不过只要进了特安局,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殉职的准备,没有人在怕的。 他刚要抬步,就被阮绵伸手挡住了:“里面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冒然进去不妥当。” 李轩很感动,但他不打算后退,刚要说什么,就见阮绵未持鞭的那只手一抬,一条火龙呼啸而去,明亮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前方的阴霾。 第202章 还有牙呢 行至洞口处,火龙的前端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裂,溅起点点火星。 细细一看,竟是那洞口处有一道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细丝,它们彼此纵横交错,织就一张大网,形成一道屏障。 可以想象,如果是有人冲进去了,一定会在一瞬间被分割成一堆七零八落的碎块。 然而火本就是无形之物,如何分割都不能影响分毫,它去势如虹,一路冲入了洞中,让孔老太爷孔兴贤那张铁青的老脸无所遁形。 这个洞并不大,孔老太爷坐在轮椅上,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他那已经成了老头子的独子孔明旭站在他的身后手扶着轮椅,微垂着头,身形僵硬,一动不动。 孔兴贤双手一错,孔明旭连人带轮椅将他端起来飞速闪开了火龙的攻击。 李轩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后背都发凉。 天黑视线不好,那些细丝根本看不见,他刚才要是真去打头阵,必然是要整着进去零着出来。 不怕死是一回事,但能不死,终究是好的。 小黑蹲在阮绵的肩上,一双圆圆的绿眸闪着幽光【这个老东西有两把刷子,要不是尊者你出其不意,我速度又快,只怕就被这网给堵在里面了。】 自从阮绵猜测孔兴贤应该就躲在这里的某一处之后,就通过契约让一直在暗处跟随的小黑去查探了。 猫妖一族擅长匿息、潜行、暗夜刺杀,阮绵的吩咐是刺探敌踪,无需动手。 这个洞中的结界确实很高明,哪怕是阮绵的神识探查也险些被蒙混过去,但那时小黑已经从山洞内部摸了进去,在这样近的情况下,她与小黑之间的契约可以明确的告诉她小黑的所在。 果然,一鞭子下去就抽出个洞来。 阮绵抬手轻摸了下小黑的头,冷声对洞中人道:“藏头露尾的老东西,你的子孙为了你这条老命都快死完了,你却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真是有出息。” 孔兴贤终于开口,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干瘪苍老:“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总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谢朗冷笑了一声:“这话让你说的,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样,你要真有本事,刚才怎么不跑出来杀了我们?还用得着躲在这个耗子洞里等我们走? 孔兴贤,孙子的味道好不好?你身后的这个儿子也不是活人了吧?为了这条老命,连儿孙都能吃得进嘴,我生平没遇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人,跟你说话都嫌臭了嘴。” 孔兴贤本就铁青的脸色阴沉得更加骇人了,他动了动抽抽巴巴的嘴巴,眼中流露出深浓的恨毒之意:“要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孔家自然会人丁兴旺。” 林正青怒极反笑:“人丁兴旺?用九女献寿、老尸局、百人阵来人丁兴旺?你们孔家的人是人,别人家的人命都是草吗?” 孔兴贤呵呵低笑:“别人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嘴里说着话,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指连动,原本铺在洞口的细丝骤然激射而出,借着夜色的掩护向众人袭去。 阮绵单手一张,一道薄薄的火墙立起。 但是火墙太薄,又是无形之物,细丝们很轻易的就穿了过去。 然而在穿过火墙之后,细丝的表面竟被附着了一层火光,在黑夜之中形成一条条耀眼的火线,无所遁形。 很好,明牌了。 如果这都躲不开,还不如回家洗洗睡了算了。 特安局的几人各自闪避,没有伤到分毫。 阮绵长鞭荡起,刷刷几下翻卷,将那些像火虫一样的细丝们卷到了一起团成了一个火球,猛然往回一甩:“还给你!” 孔兴贤一惊,双手连招,火球快到面门了那些细丝们才堪堪被解开并控制住,只是细丝们彼此缠在一起,一时无法完全解开,形成了一张乱七八糟的网。 几乎是阮绵掷出火球的同时,山洞内红影一闪,竟是岑云生从另一边摸了进去,一拳直袭站在轮椅后面的孔明旭。 孔明旭身形僵硬双目呆滞,又力大无穷,分明已经不是活人。 他的身体四肢上缠着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一切行动都靠自家老爹的牵动,像个木偶一般。 前方火球来袭,后方儿子也有危机,孔兴贤一心二用,却终究不能用到极致,孔明旭只躲了两下就被一脚踹飞,正正扑倒在刚刚张开的网上。 孔兴贤瞳孔一缩:“小旭!” 孔明旭的身体扑倒在地的瞬间就碎成了无数尸块,他刚刚死亡不久,身体里的血液还未凝结,尸体一碎,血淋淋的很是难看,那张开的细丝上沾着将落不落的血迹。 孔兴贤徒劳的伸手,可是面对已经碎得捡不起来的儿子,终究也是无能为力。 再抬起眼,他满是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双手连挥:“给我死!” 岑云生双剑与细丝相交,竟发生金铁交鸣之声,他一面打,嘴里也不消停,还在叭叭:“哟哟,儿子碎了你知道哭了,好像他不是你杀的似的,夺他生机你毫不犹豫,剩具尸体倒是紧张起来了,演给谁看呢?” 孔兴贤牙根紧咬,出手更是狠辣,好像面对的真是杀子仇人一样。 岑云生还在奚落:“哟哟哟,老棺材瓤子了,还有牙呢?针不戳呀~” 孔兴贤一声怒吼,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手连动,无数细丝将岑云生团团包围。 一条铁链从黑暗中探出,“哗啦”一声缠在岑云生的腰上,将他拖进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阮绵冷喝一声:“引雷诀!” “咔嚓”一声炸雷响,洞口碎石飞溅,接连两道落雷,一顿噼哩啪啦,整个山洞都被劈塌了,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石堆。 阮绵眼神冷厉:“我让你死赖在那耗子洞里,不想出来就别出来了。” 刘启张大嘴巴,和郁丹对视一眼,不敢说话,并努力回想之前与阮绵说话时有没有什么不敬的地方。 林正青小小声:“这一下,孔兴贤就算是个铁皮人也砸死了吧?” 谢朗却道:“未必。” 第203章 背后的东西 果然,下一刻,“轰隆”几声响,碎石接连滚落,灰头土脸的孔兴贤从碎石堆里站了起来,眼神阴郁的看着几人,缓缓启唇:“你们该死。” 李轩吃了个大惊:“这是个什么怪物?还是人么?” 孔兴贤一步步走出碎石堆,双手一招,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却有大片细丝自他背后升起。 阮绵一甩手,几张披甲符“啪啪”的贴在的几人身上:“有结界护着他,那些细丝是他的武器,随心所欲,神出鬼没,需得小心。” 谢朗咬破指尖,以血绘阵,双手结印,沉声道:“请神,都天大灵官!” 话音未落,他的身上乍起金光,一道近三米高的透明虚影站在他的身后,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 他额间灵目一扫,随着孔兴贤双手挥出的细丝顿时无所遁形,钢鞭一挥,还未冲到近前的孔兴贤顿时被抽回了碎石堆。 阮绵眼睛亮了亮。 厉害啊! 然而请神将受各方所限,并不能发挥出本尊实力的十万分之一,而且停留时间极短,否则谢朗就能天下无敌了。 只这一会儿,灵官像已经消散,谢朗的脸色也白了下来。 其他几人一拥而上,各种灵诀、符箓一通猛砸,噼哩啪啦一顿狂轰乱炸。 阮绵突然眉心一动,整个人如疾风般前冲,厉声大喝:“躲开!” 庄宽几人不知缘由,但下意识的向后疾退,阮绵双手拉开一个灵力绘就的阵图,猛的罩向孔兴贤砸出的深坑:“困神阵!千斤鼎!” 阵图金光暴起,一个四肢并用冲将起来的身影“砰”的一声被按回了坑里,庄宽等人的身上也接连暴起光华,身上贴着的披甲符纷纷化成灰烬。 几人一阵心惊,见阮绵甩手又向他们扔来几道符,连忙接住带在身上。 坑中人在阵光中站起身,身上的衣服被轰得破破烂烂,露出血肉模糊的枯瘦四肢,脸上也被灵官金鞭拍的五官都糊成了一团。 从他的脸上看,已经看不到鼻子在哪里,整个儿一片破烂的扁平,像是被车轮碾得稀烂的泥土路。 他的脸部不动,愤怒的声音却从腹部传出:“无知小儿!” 郁丹一阵后怕,看着面前这个东西,手脚都发凉。 谢朗的脸色也沉得可怕:“它已经不是孔兴贤了。” 阮绵点了点头:“躲在他背后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下一瞬,无往不利的困神阵竟然被破开,孔兴贤的身形如野兽出笼,向着阮绵扑来! 阮绵长鞭火光熊熊,抽在孔兴贤的身上冒出阵阵黑烟,可他却如不知道痛一般,挥手间道道气浪蓬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黑刚要前冲,就见庄宽突然裂嘴长啸,不似人声,嘴角几乎扯到耳根,口中尖牙森森,一双手竟变成兽爪形状,猛的一个疾冲上前,将快要扑到阮绵身前的孔兴贤撞到一边。 可是他几乎能拍裂山石的兽爪竟然无法在孔兴贤身上留下伤痕,被他一挥,身上披甲符的灵光闪动了一瞬,整个人却依然倒飞出去砸到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郁丹急忙跑过去将他抱起,向远处拖去,试图将他拖离战圈,然而孔兴贤已经随后追来,明显是要补刀。 郁丹大喝一声,浑身竟泛起金属光泽,整个人都趴到庄宽的身上,想要替他挡下这一击。 阮绵长鞭已经至,骤然缠到孔兴贤的腰上,猛然后拽,鞭身绷直,孔兴贤的手掌悬在郁丹后心不足五十厘米处,虽然没有被扯飞,却也前进不了一步。 这时,原本用来关押风水师的山洞中冲出一抹红光,岑云生手持双剑,如铡刀一般斩向孔兴贤的脖子! 孔兴贤向后一躲,整个身子顿时被阮绵扯飞了起来,轰然落地,激起满地烟尘。 阮绵挥鞭抢上,沉声喝道:“他呢?” 岑云生在百忙之中回了一声:“他没事!好得很!他让我出来帮你!” 阮绵扭头看了一眼小黑,小黑会意,从她的肩膀上跃下,如一道黑色的流光,跑进了岑云生刚刚出来的山洞中。 与此同时,周围的行尸再次动了起来,乌泱泱的向孔兴贤涌去。 然而行尸在孔兴贤的手里竟如小鸡崽一般不堪一击,完全阻挡不了他分毫。 特安局几人见行尸再动,脸上神色都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也都默契的没有惊讶,只是纷纷上前与行尸们一起进行围殴。 数人围攻,孔兴贤竟也不落下风。 特安局的几人看着孔兴贤的战斗力,眼神沉凝,心知今天只怕凶多吉少,没想到孔家背后的东西居然这么生猛。 但很快,行尸们集体后撤,只余一具身形格外高大的,竟一拳将孔兴贤击退了半步。 孔兴贤现在的身体几乎刀枪不入,素来攻击力强劲的庄宽的兽爪都奈何不了分毫,那行尸与孔兴贤双臂相交,发出“砰”、“锵”的金石相撞的闷响,竟是谁也打不动谁。 不对,那玩意儿不是行尸! 谢朗看着那人飞扬的长发和熟悉的脸,无语的叹气。 阮绵甩手将一枚丹药丢给郁丹:“给他吃!” 郁丹连忙接住那枚丹药,毫不犹豫的塞进庄宽的嘴里,接着一把将他扛起,送进山洞中,返身出来也试图加入战局。 就在这时,一道锁链突然而至,“哗啦啦”的锁住了孔兴贤的脖颈,锁链绷直,将孔兴贤控制在了原地。 特安几人一懵,抬头看去,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一个黑衣无常手中抓着勾魂索,脸上戴着恶鬼面具,黑色长袍飞扬,好似不在人间。 这是……阴差? 阮绵也眯了眯眼睛。 能被勾魂索索住的必然是阴物,孔兴贤刚才在洞中时还是活人,那现在被无常锁住的,必然就是他身上的东西。 不待特安局几人收回目光,燕阳羽已经一拳打在孔兴贤的脸上,“砰”的一声闷响,血星飞溅,孔兴贤的脑袋被打得后仰,似是怒极,发出一声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第204章 不是故意骗你 燕阳羽一声尸王吼,劈头盖脸的给顶了回去,孔兴贤被吼得懵了一瞬。 阮绵拳带火光灵力,接连几拳打在孔兴贤的脸上,他的脑袋好像被打出了重影一般,一道不属于他的虚影一闪而过,好像有些不稳。 无常身形一跃,缠在孔兴贤脖颈上的锁链又缠了一圈,低喝了一声:“云生,天灵!” 岑云生身形飞跃而起,头下脚上俯冲下来,手中长剑骤然没入孔兴贤的天灵盖! 孔兴贤发出一声嘶吼,身形一晃,一道虚影被脖子上的锁链扯离了身体。 他的身子一软,颓然倒在地上,身子还在不断的抽搐,从无敌铁金钢变成了枯瘦濒死的老头子。 众人定睛一看,那被扯出来的东西竟是个无法看出男女的侏儒。 它黑发披散,脸色死白,眼睛是全黑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袍子,双手十指尖尖,指尖也是漆黑的颜色,此刻正满脸愤恨怨毒的看着一众人。 无常的锁链捆在它的脖子上,它却尚能与无常拉扯角力,张开的嘴巴獠牙森森,异常凶悍可怖。 郁丹轻轻吸气:“这是什么东西?” 阮绵也有些惊异:“一种山鬼,天生地养,以生灵魂魄为食,有形无实,神通广大,号称可以欺瞒天地,有个混称叫鬼判官。” 她长鞭一甩,主破魔的火灵力遍布其上,犹如一条火龙,“啪”的一声卷过,在鬼判官的身上留下一道焦黑的鞭痕。 鬼判官张开嘴发出似男似女的声音:“无知小鬼,坏我好事,我要你不得好死!” 岑云生红衣飞扬,双剑自半空中斩落,直奔鬼判官的头顶。 鬼判官双手一合,“啪”的夹住了剑身。 阮绵沉声一喝:“云生后退!” 她灵力为针,刺出一滴指尖血,灵火铺就的阵图在鬼判官的脚下展开:“九阳伏魔阵!” 无常手中长锁一收一放,卷住岑云生将他带离了阵图笼罩的范围。 与此同时,谢朗单手两指并拢,一张符纸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瞬间自燃:“引天雷!” “轰隆”一声雷响,在阵中痛苦嘶吼的鬼判官被天雷劈得焦黑。 然而它纵然痛苦万分,却依然不灭。 阮绵修为上涨,所出的九阳伏魔阵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鬼判官对于这个破坏了自己的血食供养还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罪魁祸首恨得心头滴血。 它知道自己今天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怨毒的目光直直的投向控阵的阮绵,忽的在自己的腹部一拍,口中吐出一颗幽黑的珠子,它尖啸一声,带着无尽的不甘,将那珠子向前一推! 那枚珠子,是它的所有精元之所在,此举意在同归于尽,想要在临死前拉自己的仇人当垫背。 珠子一离体,它的身影很快就被九阳伏魔阵绞杀得破破烂烂,却仍坚持着想要看着对面的女修者粉身碎骨。 只见那枚泛着乌光的珠子像子弹一般激射而出,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到了阮绵的身前! 阮绵双手控阵,不敢大意移动,而且鬼判官满腔恨意凝聚于她一身,那鬼珠也会锁定她一人,根本无法躲开,只得聚起全向灵力为盾,打算硬抗。 虽然自己现在的肉身强度大概率抗不下这种程度的伤害,但只要不死,终有恢复的一天。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特安局几人连惊叫都来不及,更赶不及相救,一时呼吸都停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而至,挡在阮绵身前,手中锁链飞出,与鬼珠在身前不远处相撞! “轰”的一声,鬼珠猝然爆开,整个山谷地动山摇。 在那一瞬间,似乎能听到万千冤灵的哀哭,但很快又归于平静,鬼珠爆炸所产生的灵流气浪将在场所有人都掀飞了出去! 阮绵的身体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急忙去看落在身前的无常。 却见那无常缓缓褪去了黑衣面具,露出了里面光芒黯淡了不少的暖色路灯生魂。 那鬼判官目眦欲裂,最后发出一声怨恨不甘的尖叫,身影轰然消散。 阮绵扑上前,却一时不敢去碰那已经变得半透明的生魂。 生魂好似变得极轻,飘飘的就要飞起来,身上逸散出星星点点如萤火虫般的光点。 岑云生一声低吼,身化红云,将那些光点连同生魂一同笼住压了回去,不让其散向空中,氤氲红雾中传出他带着哽咽的哭腔:“不要……不要散……求你……” 燕阳羽蹲下身,一手虚悬在生魂头顶:“悬灵,聚魂术。” 阮绵吐出一口血,猛然爬起身,如箭矢一般掠进山洞。 步峥被好好的安顿在洞中,垂着头倚墙坐着。 刚才鬼珠爆炸,地动山摇,山洞中掉下不少碎石,刚刚恢复了一些的庄宽合身扑在步峥身上,想要帮他抵挡落石。 而在他们的身上,小黑身形变大护在上头。 阮绵进来时,小黑刚刚缩回身形,正要出去查看情况,庄宽也翻身躺到了一边。 阮绵如一阵疾风掠过,蹲在步峥身边,咬破食指,飞快的在他眉心画了招魂阵,灵力化成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在他的眉心处猛然一晃:“魂兮归来!” 被岑云生和燕阳羽镇住的生魂化作一道流光,飞速没入了步峥的眉心。 他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喉头一动,口中涌出血来。 小黑吓得将一双猫眼睁得更圆【怎么了!】 阮绵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将一枚丹药推入他的口中,又将他的身子放倒,双手一分扯开衣襟,在已经破损的指尖上又咬了一下,用血在他的胸口画了一道镇魂符。 岑云生跟着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两道血红的泪痕:“席骞!” 庄宽支起身体,眨巴着眼睛坐一边,不敢说话。 阮绵为步峥拢好衣襟,单手握住他的手腕,灵丝探入,各处探查。 岑云生眼中含着两包泪,蹲在一边,双手捂住口鼻,摒着不存在的呼吸。 步峥的眼睛微微睁开,涣散的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阮绵的脸上,嘴唇微动,似在说话。 阮绵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听到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艰难的说:“绵……绵,我……不是故意……骗你,别……生气……” 第205章 我有一个意中人 阮绵伸手在他的脸上抚了一下,声音难得温柔:“不会生气,我早就知道了。” 步峥的眼睛睁得大了一些,长睫微颤。 阮绵忙碌的帮他扣着胸前的衬衫扣子,语声很轻:“下燕王墓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只是你不说,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你一下。” 步峥的呼吸急促了些,眼睛又睁大了些许。 阮绵轻轻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所为毫无破绽吧?当我是瞎的么?那次你回家被我逮住,却偏说是路过,我把你撵走再翻墙进去招魂,都是逗你玩儿的。” 岑云生攥着步峥的一只手腕正哭得伤心,闻言有些傻眼,抽抽答答的控诉:“什么?尊者你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步峥手指微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极轻的敲了两下,岑云生成功被安抚,不吱声了。 燕阳羽深深的叹气,单手拉着岑云生的胳膊将他拉走了。 步峥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再说出话来,只艰难的抬了抬手,在阮绵的唇边擦了一下,想要替她抹去血迹,只是很快就又垂落下去,合上了眼睛。 阮绵单手撑在他身侧,垂着头微微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小水珠无声的落入了步峥的颈间消失不见。 谢朗让李轩和刘启去将控制孔兴贤,自己带着郁丹一路小跑进来,连声问:“都怎么样了?” 鬼珠攻击的是阮绵,众人虽然被气浪掀翻,被震出了些内伤,倒没有什么大碍。 阮绵回身坐到地上,将步峥的脑袋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抬眼看着谢朗:“没事,尚死不了。” 谢朗看到她的目光,突然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开口道:“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相信么?” 阮绵单手按在步峥的胸腹处,以灵力助他尽快散开药力:“这件事,天知地知,若被外人知晓,我不会留情面。” 走无常的活人身份被大众知晓绝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这种特殊部门。 庄宽默默的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昏迷。 难道谢头儿他们看到了什么需要被灭口的事了么? 那太可怕了。 他这个人,生性奸滑,不讲义气,什么也没听见。 郁丹双眼一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只剩白眼球,用行动表示自己已经瞎了。 谢朗无奈的笑了一声,说话掷地有声:“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与你与他都是私交,他的私事,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人,他们也一样。如果这件事泄露,你来找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有怨言。” 阮绵垂下了眼睛。 对于这几个人的品行,阮绵心中是有数的,如果她看走了眼,就亲自去灭口。 小黑围着阮绵两人团团乱转,通过契约询问【尊者,他怎么样?会不会死?】 阮绵摸了摸它的头【不会。】 小黑得了准话,终于消停下来,凑上前闻了闻步峥的脸,又偏过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 步峥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阮绵单手支着头坐在床边假寐,一只黑猫在他的手边蜷成一个毛卷儿,软软的小肚子一起一伏,轻轻的打着小呼噜。 他的手指动了动,搭在小猫肚子的毛毛上,静静的看着床边的人。 阮绵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见步峥醒来,心下一松,低声问:“醒了,可觉得口渴?” 步峥轻轻摇了下头,开口的声音有些虚弱:“你累了,去睡吧。” 阮绵将他偷偷放在猫肚子上的手拿下来,握着他的手腕探了探灵,温声安慰:“我没事,无需休息。你魂魄受损,需得静养些时日,不过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好的。” 步峥反手轻轻拢住了她的手,没有握实,更像是一种试探,见她没有抽回手,脸上笑意浅浅:“没关系,我不担心。” 但随即他的笑容又落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送给我的镇魂玉被他们拿走了。” 阮绵此时正是对他最心软的时候,听到他语气里的失落,马上道:“没关系,我去帮你找回来,如果找不到,我重新刻一块给你就是了。” 步峥点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安静躺在床上,显得温和又乖巧:“昨天晚上,我以为我会死。” 阮绵轻轻叹气:“不是昨天,是前天,你睡了一天了。不过你不会死,我会救你。” 步峥又笑了一下,轻声道:“死了也没关系,我的家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我的死亡,等了这些年,或许已经不耐烦了,我自己,也早有准备。我不怕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阮绵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遗憾什么?” 步峥抬眼直视着她的脸,声音轻得像是随时都会消散:“遗憾……我有一个意中人,还没来得及向她表明心意。” 阮绵呼吸一顿。 步峥看了看她的神色,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又说:“虽然遗憾,但也庆幸,庆幸我没有表明心意,否则我短命早死,无论她对我是不是有意,都难免会受些影响。” 阮绵眉头微皱:“你不会短命早死。” 步峥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眼睛定定的看着阮绵,见她对自己之前的话并没有回应,眼神也不肯看过来,又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睫。 一阵睡意袭来,他的神思又有些混沌了。 阮绵的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前天晚上,你冲动了,很危险。” 步峥在迷离中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快要合上的眼睛又强行睁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没关系的,我好歹是个走无常,手中的法器和身上的行头都不一般,防御力很强。 而且我的魂魄在下面是有备案的,不会很容易散魂,当初八爷招我时说过,如果我死了,就去下面正式挂职。所以,我是有后路的。 但是你不一样,你本就是借尸转世,魂魄与肉身并不是完全契合,若是受了致命重伤,后果难料。” 第206章 闹腾鬼 阮绵终于抬眼看他:“你考虑得很周全。” 步峥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轻轻叹气:“其实并没有很周全,当时来不及想这些。” 阮绵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前世今生,从来都是她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从没有人这样子舍命保护她,她的心中一时有些酸胀,说不清的感觉,让一向从容的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步峥的睫毛动了动,再次强撑着抬起来:“阮绵,走无常的事……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一开始没说,后来……就不知该怎么跟你说了,拖的时间越长,就越不敢开口,怕你觉得我满嘴谎言不可信任。” 阮绵点头,“嗯”了一声。 这很正常,一开始他们都在相互试探,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和盘托出,到后来越是上心,反而越是顾忌良多、畏首畏尾起来了。 步峥轻缓了口气,又似叹息般说:“原来你那样久之前就发现了……” 阮绵也想叹气了:“你和你的生魂永远不会与无常同时出现,先后出现的地点却总有重合。 有你在附近的地方,我总是能遇到无常,男人村是,燕王墓也是,那次在城郊,更是无常前脚走,你后脚就出城‘看月亮’。 你们身形性情都相似,又都对小黑宠溺无度,我在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你,哪有那么多巧合?一个阴差,真的那么好遇见吗?” 步峥松开拢着阮绵的手,又贴到小黑的毛毛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是呢,好多破绽,你那么聪明的,自然早就发现了……” 阮绵看着他就快要合上的眼,突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你困了?” 步峥又将眼睛睁开了些,隐隐有些期许:“嗯……也没有,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阮绵压下心中的不安感,替他掖了掖被子:“没事,你睡吧,你魂魄受了伤,是该多睡。” 步峥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眼睫轻轻扇动了几下,终是缓缓合上了。 他很安静,呼吸清浅,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阮绵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鼻端探了探,确定感受到了轻缓的呼吸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站起身,伸手在小黑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小黑睁眼抬头,冲她点了点头。 阮绵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下了楼,她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谢朗,步峥的东西被孔家人拿走了,我要拿回来。” 电话那边的谢朗好像很忙碌,背景音乱糟糟的:“好,我们搜查孔家和相关人员时,确实找到了当时被绑架的七位受害人的东西,有手机、饰品什么的,你随时过来取。” 他好像是一边讲话一边走动,周遭很快就安静下来:“还有一件事,孔兴贤死了,关于孔家的秘密,我们基本查清了,只是有些事还是想要向你咨询一下,你今天要是过来,一定要联系我。” 阮绵应了一声:“我一会儿就过去。” 她挂了电话,推开鬼室的门吩咐了一声:“我要出去一趟,你们看好家里,步峥在楼上睡觉,别让人惊扰了他。” 岑云生马上点头:“放心吧尊者,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燕阳羽盘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百忙之中问了一句:“如果有人来扰,可以打死吗?” 不等阮绵说话,岑云生就无奈反驳:“当然不可以!万一是他这世的父母来看望,你给打死了可还得了?” 燕阳羽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们邻居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父母来看望?” 岑云生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没关系,他父母不来看望就不来,我们前世都是孤身一人,结伴前行一样活得很好。” 吴天华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阮绵给他搞过去的笔记本,皱眉抬头:“他在步家也有任职,突然消失的话,步家不可能不知道的,跟平时不一样。” 季颜在忙着给公主扎小辫,闻言撇撇嘴:“如果不关注,别说任个闲职,他臭在家里那边也不会知道。” 舒阳摆弄着自己新的发型,漫不经心的:“不关注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倒也自由自在,别来祸害他就行。” 新来的孔怡萱弱弱的开口:“可是他心里会不会还是希望他们能来看一眼……” 方老六刀不离手,嘴里叼着伪装成香烟的纸卷儿,翘着二郎腿:“他伤了魂魄,整天都睡不醒,估计没有心思想这些,就是等他伤好回家了,一静下来,可能就不太好受。” 王玥:“对啊,他家就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肯定是会胡思乱想的。” 方老六:“啧啧,真狠心啊,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肯定要好吃好喝照顾得妥妥的。” 舒阳:“你可得了吧老六,就你这智商,还妄想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方老六气急:“舒阳你不要太过分!我智商怎么了?我要是有儿子,什么样我都喜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着这个迅速歪了楼的话题讨论起来,整个鬼室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阮绵只说了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插不上嘴了,她看了这帮闹腾鬼一眼,走出去关上了门。 步峥受伤,阮绵不能不管他,自然要在家里照顾,冯玉也还在医院,没有活人看店,这几天店里不开门。 于是一只僵尸领着一群鬼无所事事,弄得鬼室里鸡飞狗跳的。 阮绵去车库取了车,上车后下意识的想要拍拍猫头,突然想到小黑被留在家里看着步峥,没跟她出来。 想到步峥,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刚才方老六和王玥的话。 他们说的有道理,现在步峥被她安顿在她家里,又受了伤精神不济,可能没时间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但等将来伤好了回自己家,一个人待在一间冷冷清清的大房子里,耳边永远都只有自己的动静,很难不胡思乱想。 想到那人每天形单影只的望月轻叹,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207章 孔家的秘密 特安局在宁城的临时办公地点是在城边的一个三层小楼,此时正是一片忙乱景象。 除了特殊能力人员之外,里面还有专司文职工作的人员以及很多特种部队出身的武警。 孔家的案子已经全部移交过来,大案收尾工作繁琐,大家忙得团团转,但也乱中有序。 谢朗亲自出来迎阮绵进去,直接将人带去了办公室。 很快就有人送进来一堆东西,都是那七个被绑走的带阴命格的受害人的随身物品。 他们之前因为被绑架期间心理和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大多数还在医院观察治疗,只有两个人来取走了自己的东西。 一个是萧兴言,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的养家打工人不允许脆弱,据他说,明天就要回归工作岗位了。 还有一个是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子,叫周娅思的,这个姑娘心理素质很强,回去自我调节一下,就投入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两人过来的时候,都过问了步峥的情况,提出想要见一见他,当面道个谢,听说他受伤很重,都很是忧心。 阮绵在一堆零碎东西里面扒拉扒拉,找出镇魂玉、一部纯黑色的手机,还有一块腕表。 她在登记本上签了字,写了联系方式,将东西收了起来。 还好镇魂玉没丢,那家伙不至于太过失望。 谢朗调出一份资料,招呼阮绵过来看:“我们从孔兴贤临死时的一些问话内容和对孔家其他人审问大致还原了孔家的一些事,你看看。” 通过资料和谢朗在旁边的讲解,孔家那点神秘的阴私被揭了开来。 孔兴贤最初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在少年时期家中出事,父亲被一个酒后的公子哥开车撞死,由于被拖行了一段,死状极惨,死时手里还抓着给儿子买的生日礼物。 孔家母子悲痛欲绝,拒不接受私下赔偿,只想让凶手付出代价,但最终的判决结果却是他父亲因为讹诈碰瓷才被误伤致死。 公子哥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倒是他们家受到了舆论的冲击。 他那头发一夜花白的母亲把他留在家里,独自上门讨要说法,一去却再也没回来。 年少的他一夜之间父母皆亡,求告无门,亲属全部退避三舍,最终也销声匿迹。 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惹了惹不起的人家,也跟他母亲一样彻底“失踪”了,可是在数年之后,他突然带着一笔钱回来了。 他利用手中的那笔钱开始创业,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白手起家,最终成为了宁城首富之家。 孔兴贤的事迹乍一看十分励志,可是在知道了孔家背地里的阴私后,却轻易就能想到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他起势后不久,撞死他父亲的那位公子哥就出意外死了,死状也是极惨,连带着家中其他人也是死的死疯的疯,且查不出痕迹。 在孔兴贤创业经商期间,他的竞争对手要么离奇死亡,要么家中出事无暇他顾,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 之后又娶了高门小姐,生下了独子孔明旭,孔家一脉开枝散叶。 孔兴贤的长寿一直是被人羡慕的事,他一生几乎无病无灾,健康且长寿。 到得老来油尽灯枯的时候,本是该知足的,可是不仅是他自己,孔家其他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帮他延寿,哪怕明知已经被官方盯上也要冒险去干这些陨阴德的事。 孔家人对他的寿命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这想必并不仅仅是孝道能做到的。 阮绵手指轻点着桌面:“孔家的昌盛,关键点应该就在孔兴贤身上,只有他活着,孔家才能继续昌盛下去,所以孔家子孙才会不惜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摆百人阵为他延寿。” 谢朗点头认同:“我也这么想,只是孔兴贤已经死了,临死之前并没有吐露太多信息,孔明旭和孔睿锋也死了,孔雪梅和那三个最小辈的对这些事知道的不多。所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阮绵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来回摆弄着那块镇魂玉:“我的猜测是,孔兴贤失踪的那段时间,得了些奇遇,与那天晚上的鬼判官定下了某种契约。 鬼判官赋予他超乎常人的能力和气运,让他有机会复仇,而他起家后,则要供养鬼判官,为它寻血食。” 谢朗低垂着眉眼,双手十指交叉,两根拇指不停的互相转着圈儿:“鬼判官以生灵魂魄为食,孔家收集那么多鬼魂,就是为了喂养它。” 阮绵点头:“八成是这样,之前我曾协助警方破过青愧路的连环杀人案,死者在阴司没有死亡记录,魂魄却都没了,这是鬼判官‘欺瞒天地’的能力,想必这些魂魄都进了它肚子。 孔兴贤自己接触了超自然的事,起家后才会格外注重这方面,请了一众风水术师、甚至邪术降头师、炼尸术师养在家里。 曾家地底的老尸局、满山的行尸,魂魄供奉给鬼判官,尸体另做他用,可是一点也没有浪费。 只是这个契约是跟孔兴贤定下的,孔兴贤一死,孔家跟鬼判官的联系就断了,而孔家的后人应该是山鬼没看上。 综上,留住了孔兴贤的命,就是留住了孔家的昌盛,他们自然是会不计一切代价。” 谢朗点头,放在桌下的手指却仍在不停的转:“孔家已经发展到了今天,就算没有鬼判官,也足够几代人挥霍无度的,孔兴贤已经那样老,就是再折腾又能活几年?他们折腾这些值当吗?” 阮绵轻笑了一声:“人心岂会有满足的,孔家已经走到了今天,从小就在富贵窝里的孔家后代脑子里想的绝不是‘几代吃喝不愁’,而更上一层楼。 曾家地下的风水局确实是助气运,但是不足以有这样辉煌成果,孔家的气运,多半还是出自鬼判官。 而鬼判官并不是不挑的,孔家后代它看不上,自然是因为不成器,这样不成器的后代,没了孔兴贤和鬼判官,别说更上一层楼,只怕会节节衰退。 人在高处久了,是不会甘心摔落的。” 第208章 我不反悔 谢朗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很是疲惫:“你说的对。” 这段时间工作强度高,前夜受了些震伤也没时间休息,让他神色十分憔悴:“孔兴贤是个枭雄,心也够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关键时刻连儿子孙子都不放过。 他的惨败,是因为没有接班人,而他已经老了不能主事,如果这段时间孔家主事的依然是他,事情想必不会这样顺利。” 阮绵点头站起身:“后续的事,我就不管了。” 谢朗:“嗯,步峥怎么样了?” 想到出来时步峥那还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阮绵皱了皱眉头:“他吃了大亏,需要好生休养一番。” 谢朗轻叹了口气:“这次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们几个都得折在那里。” 这倒是实话,以鬼判官的能力,只凭他们几个是斗不过的。 阮绵由衷叹道:“确实危险了些。” 谢朗露出一点爽朗的笑:“进了特安局,就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我现在已经三十好几,却根本不敢娶老婆,就是不想这世间多一个伤心的寡妇。” 阮绵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倒也不必如此,现在的小姑娘都想得很开,男人多得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嗯……下一个更乖。” 谢朗:“……” 阮绵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你最好找时间休息调养一下身体,不然真可能会早死。” 谢朗无奈失笑:“好,谢谢你。” 阮绵刚要出门,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组里那个庄宽,替我谢他一声,还有之前跟步峥一起被绑的一个年轻人,穿无袖背心手臂刺青的那个,如果方便,最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谢朗眉梢一挑,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哦,这都没问题,可是你为什么要谢他们?” 阮绵看了他一眼:“庄宽重伤之身还替步峥抵挡落石,那个年轻人也拼命帮他挡开过行尸,自然该感谢一番。 你帮我转告一声,日后庄宽若有所求,我会应他一件事。至于那个年轻人……” 谢朗眼睛还是发亮:“行,庄宽还在养伤,你的意思我会转达,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叫于昊,他之前还打听过你家那位的伤势和联系方式,只是联系方式我们没有轻易给,回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阮绵奇怪的看了看他亮晶晶的眼睛,轻点了下头,抬步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谢朗偷偷的抿唇低笑:“就知道你俩关系不清白……” 阮绵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从特安局出来,她又去医院里看了一眼冯玉。 冯玉肋骨断了一根,但精神倒是还好,阮绵到时,魏婉瑜正在照顾她吃饭,姑嫂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轻松。 看到阮绵,冯玉的眼睛顿时亮了:“店主!” 魏婉瑜也马上站起来招呼阮绵进来坐。 阮绵坐到床边,问了问冯玉的伤,得知没有大碍后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冯玉的肩膀:“这次你受惊了,我听谢朗说,你当时表现很英勇。” 冯玉听了夸奖,却并没有露出得色,反而垂下眼睛,手指不住的揉捏着被角,语气间满是愧疚:“您将步峥交给我,我却没有保护好他。” 阮绵轻轻的笑了笑:“你修行时间太短,如何能跟那些老手抗衡?你做的已经很好,我听说,是你在危急的时候用瞳术迷惑了对方术师一瞬,救了特安局随行的人一命。 这是你在危急时刻爆发的潜能,很不错。” 冯玉不太好意思:“也没有救他一命那么夸张……就是……给他争取一点点时间躲了一下。” 想到当天,她心有余悸:“那些人好可怕,我一度以为我们都死定了。” 阮绵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与人斗法,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你不要小瞧了那一点喘息时间。” 她直视着冯玉的眼睛,神色郑重:“冯玉,你也看见了,随我入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种危险以后定然还会发生,你是冯时的妹妹,不必吃这种苦头。” 冯玉却摇了摇头:“不,店主,我以前一直活在我哥的羽翼之下,只觉得情伤就是人生的大挫折了,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我大哥大嫂,我好像一直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和保护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邱泽死后,我一度很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在哪里。 可是现在,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原来我并不是个完全没有用处的人。 这次孔家的事,我也知道了一些,虽然我没能帮得上忙,但下次、下下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别人。” 她直直的看着阮绵,目光中满是坚定:“就像店主你一样,护着身边重要的人,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心安。” 阮绵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移开目光看向魏婉瑜:“关于这件事,你和冯时是怎么想的?” 魏婉瑜笑意温柔:“这件事我跟老冯商量过,小玉不是小孩子了,做为亲人,我们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只是担心会太麻烦阮大师。” 阮绵的目光没有移开:“你们不怕她跟着我会出事吗?” 魏婉瑜还是笑:“这是她想做的事,我们尊重她。” 阮绵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好。好好养着吧,等你伤好了,我收你做记名弟子。” 不待冯玉狂喜,她便又接着说道:“既入我门下,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要守我的规矩,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冯玉大声应道:“我不反悔!师父!” 她太激动,一嗓子喊得全身都跟着使劲,牵动了伤处,顿时呲牙咧嘴。 魏婉瑜轻拍了她一下:“毛躁!” 阮绵低笑了一声,又拍了拍她的头,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医院,就接到了阮承玉的电话:“绵绵,你在哪?我去你店里了,店没开,家里也没人!” 阮绵眉头一动:“我在医院,你在我家?” 阮承玉的声音高了一个调:“你在医院?!你怎么了?” 第209章 有点心梗 阮绵无奈:“我的店员受伤,我来看看。” 阮承玉的声音降了下去:“哦,那应该的,你一会儿回家吗?我在你家门口。” “回,很快。”阮绵快速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阮承玉:“那我等你一会儿,别着急,慢点开车。” 阮绵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车子刚一动,燕阳羽的电话又进来了,迎面就是一句:“你大哥来了,在大门口站着呢。” 阮绵“嗯”了一声:“他给我打电话了,我马上回去。” 燕阳羽的笑声低沉:“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出去迎客,怕把你大哥吓出个好歹来。” 阮绵冷笑:“你大可以出去吓他,以后大家说话时说起今天,我大哥就跟你家郡主说:我妹妹屋里出来个男人,你猜是谁?” 燕阳羽干笑一声:“看尊者这话说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一定藏得好好的,不让你哥哥发现我一根头发丝儿。” 阮绵已经习惯了这位哥一提他家郡主就秒怂的德行,挂了电话,一路飞驰到家,果然看见自家大门外停着阮承玉的车。 阮承玉身子半倚在车身上,单手插着兜,看见她的车子回来,唇边立即漾起了笑意,抬手向她挥了挥。 阮绵开了大门,将车子开进了车库,阮承玉的车也跟着开了进来。 他下了车,看着还空了几个位的车库,皱眉道:“你车子还是少,出门不方便,回头再给你买一辆,最近有没有喜欢的车型?” 阮绵无奈:“不用,我车够开了。” 阮承玉看了看她,皱眉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粉色的车子?” 阮绵引着他往屋里走:“没有,就是这辆车出门更低调一些,平时开的比较多。” 阮承玉摸了摸下巴:“确实,那辆车太张扬了些,没事,回头哥送你一辆颜色不打眼的。” “真不用,我的钱够花,车不够我自己就买了。”阮绵感觉有些无力。 阮承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目光中满是怜惜:“你呀,就是太犟,你的钱要是够花,哪至于车库里只有两辆车?我给你打的钱你又不要……” 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充斥全身,阮绵只能转移话题:“今天来找是有什么事吗?” 阮承玉一经提醒,一下子想起来意,急忙又返回车库。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走回来,首先将那个小的袋子递给阮绵:“之前去拍卖会,给你和月月一人拍了一件首饰……”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叹气:“我不联系你,你就不找我,我主要是借着这个由头儿来看看你。” 阮绵坐在沙发上,将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红宝石的项链和配套的耳坠。 嗯,宝石很大的那种,特别亮眼。 阮绵:“……” 阮承玉见她保持着开盒的姿势不言不动,不由有些沮丧:“这次没有粉色的,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颜色?” 阮绵回过神来,合上了那个晃瞎人眼的盒子,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不会,很漂亮,只是这么闪亮的首饰,我没什么场合戴啊。” 阮承玉似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人规定平时不能戴漂亮首饰,就算戴不了,你没事拿出来盘着玩也好。” 阮绵叹气,语重心长:“大哥,你不要再给我买首饰了,你看我平时也不戴这些,平白浪费钱。” 阮承玉也叹气:“你是不是傻呀,女孩子的首饰不光是饰品,那是家底呀。 你要攒着,就算不戴,这些东西到最后也是你的财产,就算你将来结婚,你的首饰也只属于你自己。 哥哥不希望你有需要动用这些东西的一天,但你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你明白吗?” 阮绵:“……” 明白了,阮承玉这是几次试图给她卡,她不要,变着法的给她送钱呢,怪不得他送的首饰这么大颗。 她忍不住笑了笑,把那个首饰盒拿在手里:“你给杉月的也是这样的吗?” 阮承玉见她开窍,觉得欣慰:“嗯,都差不多,只不过这种东西不是批量生产的,不能给你俩弄一模一样的,她的是蓝色。” 挺好,端水大师。 阮承玉见她点头,又拿了那个大一点的袋子:“上次你回家,穿的那件马面裙好看,我正好看到了,就给你买了一条,确实好看,就算是不穿,摆在那里也漂亮。” 阮绵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买女生的衣服,接过来展开一看,很好,云锦缂丝。 确实很漂亮。 相信没有几个女生能抗拒得了。 阮承玉见她默默的收下了,没有再推拒,神情有些高兴:“对了嘛,哥哥送你衣服首饰,你收着就好,不要东想西想。” 阮绵刚想应声,却听得楼上传来一声不大的闷响。 她神色一变,跳起来几步就冲了上去。 阮承玉不明所以,也起身跟了过去,上了二楼,见主卧房门大开,里面有动静传出来,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只见阮绵正把一个男的扶起来,安顿在床上,还弯着腰跟他说话:“你起来干什么?” 那个身量高大却一副林妹妹样子的男的语声轻轻的迷惑着自家小妹:“渴了……” 步家老大! 阮绵跟步家老大的事情,家中几人心中其实有数,毕竟之前都有苗头,只是大家没揭破,盼着阮绵不开窍,步家老大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厮手段高明,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登堂入室了! 看看这个虚弱的模样,这这这……能行吗? 可恶妹妹好像还挺吃他这一套,真就给他倒水去了! 阮承玉闭了闭眼睛,深深的呼吸,见阮绵抬眼看过来才僵硬的笑道:“你们……就住一起了?” 步峥坐在床边喝了半杯水,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阮承玉,面色一顿,却还是礼貌的笑了笑:“小阮总。” 阮承玉看着他那好像马上就要升天的脸色,感觉有些心梗,他捂着心脏坚强的扶门站着,有些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第210章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阮绵想扶着步峥躺下,步峥却突发叛逆,怎么也不肯,还试图要站起来,被她强行按倒,并捂住了他的眼睛进行手动安详。 等忙完了这些,才见阮承玉一直站在门口,向他招了招手:“进来坐。” 阮承玉似乎能听到有一个小人儿拿着喇叭在他的耳边疯狂大喊:“你妹妹的床上躺了个男人!” 他艰难的调整好了呼吸和表情,奋力挥走耳边不断重复的幻音,走进屋里找了张椅子坐下,不动声色的又问:“绵绵,你们……” 阮绵看着他的表情,又见他频频去看步峥,而步峥苍白的脸都浮起了一抹血色,又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她皱了皱眉,再次将人按倒:“别动!” 步峥默默叹气,又对阮承玉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阮承玉:“!” 这个相处模式…… 强……强制爱? 难道不是步家老大觊觎自己妹妹,反而他才是被强取豪夺的那一个? 看看他的长相…… 啊这……好像……确实……长得不太安全的样子…… 自家妹妹是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强制什么的完全可以做到! 阮承玉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这一发现突破了阮承玉一直以来的认知。 自家人好像不太占理……阮承玉顿时心虚气短,看向步峥的眼神再也不复之前挑剔以及理直气壮。 于是他回了步峥一个友善且歉意的笑。 步峥:“?” 阮绵没看明白这两人的眉眼官司,认真的回答了阮承玉之前的话:“步峥之前为我受了些伤,需要休养,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在我这里暂住比较方便照顾。” 阮承玉默默的叹气。 听听,多牵强的理由啊。 一墙之隔而已,能有多不方便? 退一万步讲,步家老大受了伤,随时能请来一个连的护工,能把他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伺候得妥妥贴贴,自家妹子把人拘家里是方便照顾还是方便……咳,那个啥。 而且……步峥一个病秧子,能为阮绵受什么……伤…… 阮承玉的眼睛越睁越大。 是“为”她受伤,还是“因”她受伤……哪里受了伤?! 他脑中的小人儿已经双手抱头。 完了,他的脑子不干净了。 他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他妹妹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可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步峥的身上时,终究是忍不住有些发飘,还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往下三路跑。 咳……其实……酷姐vs病美男这种设定一旦接受就还……挺带感的…… 不,住脑! 不要胡思乱想! 小阮总陷入了矛盾的自我怀疑中。 步峥这次醒来,脑子清醒了许多,终于发现了他所在的环境不是自己家,现在当着阮承玉的面,他哪敢一直赖在阮绵的床上,更何况阮承玉一直在用犀利的眼神警告的看向他。 他还想得到阮家人的好感,哪敢继续放肆。 但是他几次试图起身都没成功。 不但没成功,还被阮绵目光严厉的看了一眼。 步峥无声的叹气,好声好气的用小小声给自己争取活动空间:“你不要按着我,让我起来……” 阮绵感觉这个一向温柔乖巧的人突然变得比案板上的活鱼还难抓,忍不住皱眉:“躺着别乱动,你需要休息!” 阮承玉:“……” 好……好霸道…… 看看步峥那惨白的小脸儿,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都。 不行,他得确认一下步家老大是不是自愿的。 如果是自愿,那怎么都好,就算步峥身体不好……不好也认了,谁让自家妹子喜欢,但如果不是,那可不刑啊! 他的妹妹是天外来客,可能不太注意这些,但常言说入乡随俗,她已经身处在这个大环境里,可不敢胡作非为啊! 阮绵见阮承玉面色严肃的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吭声,有些奇怪:“怎么了?” 阮承玉回神:“啊?哦,没事,受伤……那什么,受伤了,是得好好养养,你这里也就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我回头从家里拨个人过来帮你照顾几天。” 阮绵自然是不可能让普通人进入她这个全是妖魔鬼怪的房子里的:“不用了,我照顾得过来。” 安插眼线失败,阮承玉只能点点头。 他偷偷将视线瞄向步峥的手腕。 很好,细腻瓷白,骨骼分明,并没有什么伤痕。 还行,没玩什么捆绑泼类。 他又试探的看向步峥:“步先生病了,你家里知道吗?用不用我通知一下步总?” 步峥微笑摇头,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无害:“不用了,我父亲平时太忙,我不想给他添乱,其实我伤得也不重,很快就回去了。” 阮绵眉头微皱:“伤没好之前,你不能自己住,出了意外都没人知道。” 步峥那边的房子太冷清了,不适合伤患的身心健康,而且阮绵总是能想起季颜说的“他臭家里也没人会知道”什么的。 步峥的唇角抑制不住的弯了弯,语气轻柔:“好,都听你的。” 阮承玉轻轻舒了口气。 听口气,应该不是被绑来的,而且还挺乐意。 那就行。 他就说,凭他妹妹的条件,她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乐意? 呵,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从小就不怎么康健的同志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阮绵发现她哥的目光总是往步峥的身上瞄,目光还颇有些奇怪,她突然想起,阮承玉一把年纪却一心扑在工作上,连个半个女朋友都没有,该不会是……爱好为男吧?! 她猛然回头看向步峥,迎上步峥那不明所以的迷茫眼神,狠狠的心动了一下。 步峥这个样子,身似临风玉树,眼如朦胧春水,身娇体软易推倒,不管是喜欢男人的女人还是喜欢男人的男人,都很难不动心的吧?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副病西施的样子,更加惹人怜惜了!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伸手提起趴在被子上的小黑放到了步峥的脸上:“你累了,再睡一会儿。” 阮承玉没看懂她这个操作,但紧接着就被她抓着手腕带出了房间:“让他睡觉,我们下去说。” 第211章 不嫌弃你 以阮绵的力量,阮承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很快就被带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被猫毛糊了满脸的步峥和挣扎着爬起来的小黑面面相觑。 步峥轻咳了两声,抬手替小黑顺了顺被弄乱的毛,一脸的懵:“她怎么了?” 小黑老实摇头。 人类满肚子弯弯肠子,它怎么知道。 它用小黑爪子盖在步峥的眼皮上,示意他赶紧睡觉。 步峥却拿下了它的小爪子握在手里,静静的看着自己身处的卧室。 这是阮绵的私人地盘,屋里却没有太多属于小女生的柔软元素,装修简约大方,屋里的布置偏国风,身上盖着的被子轻薄柔软,带着点淡淡的馨香,丝绸的质地软软滑滑的,温暖得让人留恋。 他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躺到人家女生的床上是不合适的,可是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什么,他不想动。 阮绵怜他受伤,想是怕他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在家里,才把他带到自己家来照顾,他却得寸进尺,赖在人家的床上不起来,是有够无耻的。 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抑制不住的合上了眼睛,意识再度陷入了黑沉。 神魂受伤的人,精力不济,每天昏睡,清醒的时候很少,每次醒来,往往连一顿饭都吃不完就又昏睡过去。 阮绵一直近身照顾,晚上就坐在床的另一边打坐修炼。 步峥睡得昏昏沉沉,但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直在身边,这道气息让他心安,睡得更沉了。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小黑不止一次怀疑他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不过好在,他的精神在慢慢恢复,每天清醒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还能陪小黑玩一会儿,陪阮绵玩笑几句。 只不过,他没有再提刚醒那天关于“意中人”的话题,反而是有意识的在回避这类话题,只是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天阮绵从外面回来,一进大厅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她心中一动,脚步都急促了些。 进到餐厅,果然看到步峥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手里端着只汤碗正在往桌子上放。 他清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些,身上原本合身的衣服穿着有些空荡,被围裙系带扎出的腰身更细了。 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深邃如幽潭,向她看过来时又分明泛着温柔包容之色,看到阮绵回来,他放下汤碗直起腰,向她招了招手:“回来了,来洗手吃饭。” 前生年少时,阮绵曾经幻想过,或许有一天,她的身边也会像俗的世的普通人一样,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等着她,爱着她,盼她回家,陪她一起走过漫漫长生路。 可是一直到她死,这个人也没有出现过,她前生无憾,只是有些孤单。 来到这里之后,她的一身修为、一生的积累全都毁于一旦,一切都要重头再来,本以为是一无所有,没想到先是得到了亲人,又得到了朋友,现在又得到了…… 得到了什么呢? 她的师尊说,她天生情根不全,最适合修无情道,可是她不想,那时的她还期盼着余生有伴,无论是什么样的伴都好,不想去修那注定孤独的无情道。 跟小黑相交后,她以为她找到了这个伴,可是现在,似乎还不够。 人,果然是最贪婪的生灵。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才一步步走过去,被步峥推着去了卫生间洗了手,坐在桌边,嗓音有些干涩:“你病着,何需做这些事?” 步峥解下围裙,搭在一边的椅子上,在她的对面坐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这段时间我精力不足,你和小黑吃的也不如意,已经瘦了不少,今天我精神格外好,就想着做些你们爱吃的菜,让你吃顿舒心的。” 他说着,用公筷给阮绵夹了一块糖醋小排:“来尝尝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阮绵看了一眼旁边椅子上像头小黑猪一样埋头大吃的小黑,低低的笑了:“你看小黑吃的头也不抬,就知道没有退步。” 她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适中的肉香在口中炸开,让人欲罢不能。 这段时间步峥病着,她和小黑断了合理食物来源,确实没吃到合心意的饭菜。 在这一刻,阮绵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胃口好像被步峥给养刁了,现在就连之前曾赞不绝口的阮家厨师做的菜都觉得差些味道。 小黑就更不用说了,这货已经完全被步峥的美食大法给收买了,比她坚持的时间还短,啥也不是。 步峥被她的说法逗笑,又拣着她爱吃的给她夹了一些。 阮绵见他只是夹菜,也不吃,便摆了摆手:“别给我夹了,我自己吃,你也快吃些,一会儿又睡着了。” 步峥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声音和目光都温温柔柔的:“没事,我现在还不想睡。” 阮绵见他不着急,自己就有些着急了,这人饿得这么瘦,就是因为一直睡觉醒不过来,好不容易醒一会儿,往往都吃不饱就又睡了。 但她每次都争分夺秒的想让他多吃些,当事人却不着急,总是慢悠悠的,急得让人想打他。 她也不与他废话,直接运起筷子往他的碗上堆菜:“少废话,快吃!” 步峥原本在轻轻皱眉,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又舒展了眉头,真的拾起筷子夹了自己碗里的菜吃了。 阮绵夹了些菜过去才想起自己忘记换公筷了,用的是自己用过的筷子给步峥夹的菜。 她脸一热,直起身就想把步峥碗里的菜换了。 步峥却是眼疾手快的一躲:“干嘛?” 阮绵用一根手指挠了挠鼻梁:“我忘换筷子了。” 步峥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换不换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嫌弃你。” 阮绵见他护着饭碗,到底也没再坚持,但总有些不自在。 她并不是第一次跟步峥一起吃饭,但这人是个讲究人,每次给她夹菜都用公筷,现在她一时着急忘了换筷子,总归是觉得不好。 步峥仔细看了看她,笑意更加温和:“我用公筷,是怕你嫌弃我,怕你嫌弃我,说明你比我干净,既然你比我干净,我当然不可能嫌弃你了。” 第212章 我没撒谎 阮绵失笑,刚才的不自在一扫而空:“……你是怎么做到歪理一套一套的。” 步峥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东西,高深莫测的一笑:“能一套一套,说明我说的是对的。” 阮绵:“……” 【很好,小伙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黑用爪爪拨了拨饭碗,转身用屁股对着他们,继续疯狂进食。 一顿饭吃完,步峥依然没有要睡着的意思,他感觉自己精神还好,站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碗碟。 阮绵伸手拦住他:“你做了饭,自然应该我洗碗,去歇着吧。” 步峥却挡开她:“顺手的事,你不用沾手。” 阮绵又争取了两次,均被驳回,只能在旁边帮帮忙。 她看着步峥将碗碟放进洗碗机,认真的说教:“你伤没好,以后还是不要做饭,厨房又是火又是刀,万一你做饭中途睡过去,岂不是很危险?” 步峥也很认真的回她:“不会,我觉得我好多了才做的。” 收拾过后,步峥又清醒的活动了很久,甚至远程处理了一些工作才终于又睡了过去。 当然,步峥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工作电脑等东西都是阮绵翻墙去隔壁拿的。 一点一点,像蚂蚁搬家一样,属于步峥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占据了阮绵房间的半壁江山。 步峥对于睡在阮绵房间这件事有些不太好意思,在很久之前的一次清醒时就提出过搬去客房就行,但阮绵让他住在自己家本就是为了随时看顾,把他一个人扔在一个她看不见的房间里,跟把他扔回家有什么区别? 于是阮绵驳回了这个提议。 步峥在被掳走的那天加班到深夜就是为了休假的,所以之后受伤休养,他公司倒也按他之前的安排按部就班,只是他这次伤得重,休养了太长时间了,公司那边坐不住,一遍遍的打电话来。 步峥睡着,手机全权交由阮绵保管,那边打来电话,阮绵就记下来,等步峥醒了,就跟他说一声,回个电话什么的。 一来二去,就跟那个总给步峥打电话的“小李”熟悉了起来。 小李全名叫李溪,是步峥的第一特助,人机灵,处事也圆滑,而且特别好相处,对阮绵的态度特别恭敬,特别好。 他对于阮绵几乎把控了步峥手机的事接受得特别良好,甚至还央求着阮绵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说以后联系方便些。 除此之外,她还接到了陆名的电话,陆名自称是步峥的同事,想要打听步峥的情况。 阮绵记得他就是那天被步峥找来中途截下孔灵薇车子的“司机”,至于“同事”,想想步峥的隐藏身份是干什么的,也就不难猜到他在那种情况下找去的“同事”是干啥的了。 八成也是个走无常之类跟阴司扯着关系的人。 陆名听说步峥伤重,主动承担了他的“工作”,还说要来看看他,阮绵问过步峥的意思,考虑到自己也是在阮绵家里借住,步峥给陆名回了电话,没让他来。 唯一的活人店员断了骨头,店主又有伤患要照顾脱不开身,这段时间店一直没开,阮绵也极少出门,只有特安局偶尔会找她。 她联系了于昊,对他那天英勇撞开行尸避免步峥被行尸咬到的事表达了谢意,并给予了金钱感谢。 不过于昊没要,只说那天是步峥以一己之力救了大家,他陷入危险,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拼命去救,而且他也没帮得上大忙。 于昊只说大家都想要见步峥一面,不过考虑到步峥现在的情况,阮绵没有答应,只说等他伤势好些再说。 上次阮承玉将她和步峥已经住一起的消息带回阮家之后,不亚于在阮家投入了一枚炸弹,一家人就这件事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严肃的家庭会议,然后决定:伺机探查,随机应变。 主要是阮绵本身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并不会轻易被人哄骗,她既然决定了,那肯定是步家老大身上有让她愿意为之承担风险的闪光点。 其实抛开身体情况不谈,步峥品性、家世和为人处世都是不错的。 当然最终让他们冷静下来的原因是阮杉月提出,阮绵她不是普通人,她既然看上了步峥,或许就有办法治好他,毕竟之前步峥离魂症发作她还帮忙招过魂,正是专业对口。 阮家父母一拍大腿。 对啊!他们这是关心则乱。 步峥从小就得了这个治不了的病,因为步家父母都明显放弃了这个儿子,外界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他没得救了。 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种刻板印象,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一提起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印象就是“活不长”。 可是这人从小就说活不长,不也顺顺利利的活到了现在么,既然已经活了现在,必然还可以活得更长远。 他们经过商议,最终由方莹雪出面,如往常一般叫阮绵回家吃饭。 不过之前步峥这边离不得人,就拖了些日子,这几天他的情况明显好转,她才抽空回去了一趟,因为她不放心晚上放步峥一个人在家,就趁着白天,回去吃了顿午饭。 出乎意料的,这个时间点,阮家所有人竟然都在家。 吃完饭,方莹雪拉着阮绵的手坐在沙发上说话。 阮修诚和阮承玉、阮杉月分散着坐在四周,各自抱着平板、电脑,看似在处理工作,实际耳朵支得老高,手半天也不动一下。 方莹雪正在笑眯眯的问女儿:“小筝呀,我听你大哥说,步家那孩子受伤了,在你那养伤?” 阮绵点头:“嗯,他是为了救我受的伤,身边离不得人,我就把他接到我那里养伤了。” 阮家父子三人偷偷对视。 阮承玉:看吧,我没撒谎吧。 阮修诚\/阮杉月:…… 第213章 一个女婿半个儿 方莹雪神色完全没有变化,她用小叉子叉了块苹果递到阮绵的唇边,声音轻柔:“啊,那是应该的,他伤得很重吗?” 阮绵已经习惯了她喜欢投喂孩子的爱好,就着她的手吃了苹果:“还好,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她当时就给步峥吃了保命的小还丹,后来又专门为他炼制修复神魂的芷元丹,性命是无碍了,只是神魂伤损,大多还是要靠养,这种事急不得。 方莹雪眨了眨眼睛:“唉,那孩子也是可怜,从小身体就不好……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步家那边去看过吗?” 阮绵摇头:“没有,不过也好,步峥现在也没有那许多精力去应对他们。” 她一想到步家父母跟步峥之间那演戏一样的相处,就替步峥感到窒息。 这段时间人在她那里,哪怕还伤着,精力不济,看着也比从前活泼了不少,可见他本身并不是个性子沉闷的人,从前那么安静守礼,都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放松的环境的缘故。 方莹雪轻轻叹了口气,在果盘里面挑挑拣拣,继续进行投喂:“也是,步家现在正在全力培养小儿子,怕是不太在意他的动向了。 他身体不好,父母也不关心,心情难免会不好,你们既然在一起,就多关心开导他。” 阮绵正感觉她说的话哪里不对,就听方莹雪继续说:“不过你们既然在一起,关于他的身子,你有什么打算吗?头上悬着一把刀,总归是不好。” 阮绵被她的问题转移了注意:“没事,不用担心,离魂症现在影响不了他。” 阴司挂了号的人,离魂还能奈他何? 他小的时候,离魂症确实对他是个随时要命的威胁,可做了走无常之后,离魂就变得可控了,后来的所谓离魂什么的,大多是去“出活儿”了。 方莹雪脸色一下子亮了起来。 太好了!小女儿果然说对了,阮绵本身就是玄术高手,怎么可能治不了小小的离魂症?有她在,步峥肯定不会短命的! 只要不短命,那……多个女婿也无妨。 思及此,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挺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家坐坐啊?” 阮绵缓缓回头:“为什么要带他回家?” 方莹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定下来了,当然要带回家的呀,虽然我们跟他一早就认识,但也要走这道程序才正式啊。” 阮绵也空白了,走什么程序? 一直伸长脖子听她们谈话内容的阮承玉轻轻叹气,语重心长:“绵绵,妈说的对,既然定下来了,最好就走个明路,步家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但咱们家里是绝对尊重你的意愿的。” 阮修诚手里的电脑也好久没动过了,闻言冷笑了一声:“步家能是什么情况?好好的儿子,他们不稀罕,咱们家稀罕。 我最近重点调查过,他们以前根本不怎么管步峥,全是不至于让外面传他们刻薄孩子的面子工程,那孩子优秀,全是靠自己,结果还不让他进公司管理层,就是个弃子的态度。 既然之前不管,索性以后也别管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轮到我们阮家来管,将来你俩结婚,我把阮氏的股份拨一些来当新婚礼,看不气死他们。” 阮承玉两手举着平板挡着脸:“八字没一撇呢,总要多观察再说结不结婚的事。” 阮绵好半天才找回思维。 这都说的什么东西? 什么就定下了? 什么就一个女婿半个儿了? 什么就新婚礼了?!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还有老阮你没事儿调查人家干嘛?! 她张了张嘴巴:“不……不是,你们在说什么?我跟他并没有……” 阮杉月扔了装样子的平板,一屁股坐过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姐你不要听爸妈乱说。” 阮绵刚要点头,就听她继续道:“现在还只是谈恋爱,说结婚还太早了,现在有多少人谈一次就成了的?不过没有关系,回家走动走动还是要的。” 方莹雪也马上接话:“对对对,月月说的对,你别听你爸的,一切顺其自然,咱们又不着急,且先观察着。” 阮修诚被老婆否定,显得有些不太开心,不过嘴巴还是诚实的改变了口风:“你妈说的也是,你回去也别说太多,至少别说咱们家都同意,只说要观察观察,免得他得意忘形,看轻了你。” “不是……”阮绵刚开口,方莹雪就笑眯眯的又往她嘴里塞了块小西瓜:“好啦,妈妈知道你脸皮儿薄,不说了,什么时候带他回来你也自己考量,不过回来之前要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 一直到走出阮家,阮绵还是没太明白这个事情的发展。 迷迷糊糊的开车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到燕阳羽在一楼客厅里坐着,像是在等她。 阮绵脚步不停:“怎么了?” 燕阳羽懒懒的抬起眼:“刚才隔壁来客,步峥睡着,你不在家,我就悄悄看了一眼。” 阮绵知道能让燕阳羽特等在这里的一定是个特殊人物,她停住脚步:“谁?” 燕阳羽:“一个胖小子,自称是他弟弟,砸了一会儿门,见没人骂骂咧咧的走了,之后步峥的手机就一直在响,你的卧室,我不方便进去,只是没听到步峥接电话的动静,应该一直没醒。” 阮绵的脸色沉了沉,说了声“知道了”就抬步上了楼。 这个步家老二真的是一点也不懂得长幼尊卑,对他大哥毫无尊重。 若不是他天生坏种,就是父母的态度潜移默化。 步家能生出步峥来,说明基因不差,那就是他父母没有尽到教育之责,或者是步老二私自基因突变了。 推开卧室门,步峥竟醒着,他侧面对着房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扭头静静的看着窗外,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黑了屏的手机,消瘦的背影看起来都几分萧瑟的意味。 阮绵眉目一沉,慢慢走了过去。 步峥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发觉有人靠近。 阮绵走到他身边,低声唤他:“步峥,醒多久了?怎么不吃些东西?” 步峥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手机丢到一边的小桌上,温声笑了笑:“不觉得饿,你去哪儿了?” 阮绵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语声轻缓:“回了趟家。” 第214章 咱家不兴那一套 步峥微微怔了一下,手指下意识的轻抚着趴在膝头的猫咪软软的毛发,点了点头:“回家好,怎么不多待一会儿?不用顾忌我,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不会照顾自己吗?” 阮绵搭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微蜷,有些看不得面前这人故作平静的样子。 她想了想,直接问道:“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吗?” 步峥轻轻摇头:“还要更早些。” 阮绵突然站起了身,走到步峥身后向窗外看去。 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隔壁的院门。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看见了?” 步峥笑了笑:“你说我弟弟吗?看见了,但我没出去,这段时间总是觉得累,不太想应付他。” 说话间,步峥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步桓”。 步峥垂目看过去,手却依然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猫咪,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直到手机自动挂断。 阮绵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伸手拿过他的手机,熟练的解开指纹密码,看着上面显示同一个来电人的13通未接电话:“你弟弟?” 步峥身子轻靠在椅子上:“嗯,不用理,小孩子脾性,闹一阵就消停了。” 阮绵笑容有些冷:“他也不小了,很多事都懂得,至少知道家里谁最好欺负。” 步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阮绵又把手机丢回小桌上:“从你搬过来,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你这个哥哥,这次突然找你是想干什么?” 步峥身子放松的靠着椅背,小黑站起身,后爪踩着他的小腹,前爪搭到他的肩膀上,身体长条条的趴在他的胸前。 他双手护着小猫的身子,怕它一个失手骨碌掉下去,声音无波无澜:“他想要我这套房子。” 阮绵抬眼看他。 步峥弯起眼睛笑了笑:“他从小受宠惯了,我的东西总想拿过去看一看。” 阮绵的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椅子扶手:“嗯,你怎么想的?” 步峥用侧脸轻轻蹭着小黑的头顶,脸上的表情未变:“没怎么想,别的就算了,这套房子不行。” 阮绵稍微有一点满意:“他这样闹,你父母会出面吗?” “会。”步峥说得毫不犹豫:“不过这个房子是我自己出钱买的,谁也无权过问。” 他抬头看着阮绵,声音轻轻的:“一周后,洪家老大订婚宴,我会出席。” 阮绵想了想:“以宴辰老总的身份去?” 步峥点头:“嗯,你陪我吗?” 阮绵姿态懒散的坐着,语调轻松:“行啊,你身子还没好,万一倒在哪里被坏人捡走就糟了,还是看顾着些的好。 说起来,我也有个阮家女儿的名头,想来要去也不难。” 步峥忍不住笑出声,这次的笑意直达笑底:“那我就多谢尊者维护了。” 阮绵见他心情好了些,便掏出手机点点点:“好了,我点份外卖,你坚持住,吃完饭再睡。” 步峥抱着小黑站起身:“别点了,我给你们做饭。” 阮绵真心实意的拦他:“你一个伤患,天天做饭像什么样子?对付一口就算了。” 步峥已经开始向外走:“人这一辈子,什么都能将就,就是吃饭不要,吃进肚子里的,才实实在在是你的。”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一人一猫四只大眼睛一齐看向阮绵:“我喜欢给你们做饭,我想让你们吃得开心,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阮绵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心脏有些不受控的快了几分。 啧,这货长了一副妖精样,还整天勾引人,怪不得家里人都误会了…… 她坐在那里,声音带着淡淡的笑:“喂,手机没拿。” 步峥头也没回:“放你那。” 一周时间匆匆而过。 洪家的订婚宴是在豪庭举办的,宁城商圈有头有脸的几乎都到了,阮绵是跟阮家人一起去的。 这还是阮绵自阮家真假千金事件之后第一次在商圈公开场合露面,以她的耳边能捕捉到一些窃窃私语,不过她并不在意,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她就当没听见。 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八卦,想让他们停止八卦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更大的八卦。 真假千金什么的,都是陈年旧瓜了,只要不理会,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洪家一共三个儿子,今天要订婚的是老大洪志泽,他长得倒是身形挺拔一表人才,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微笑很是公式化。 他身边的准新娘是一样,温家二女儿,温柔有礼,对未婚夫也很有礼,两人看起来不怎么熟的样子。 对此倒也没人觉得太奇怪,各种利益掺杂的婚姻,两人确实也不太熟,只是有意接触几次,彼此对对方没什么恶感而已。 阮承玉被阮修诚下达了“照顾妹妹们”的任务,见阮绵频频向宴会厅门口看,以为她在看新人,拿了一块小蛋糕递给她: “你们不用担心,咱们家不兴这一套,这些年没有姻亲关系,也没阻碍阮氏的发展,你看咱爸,娶了咱妈,快活了半辈子。 爸说了,赚钱是为了自己和在乎的人生活得更好,不是用来受罪的。” 他重点看向阮绵:“所以你要看自己喜欢,别的都不用考虑。” 阮绵用小叉子弄了一点蛋糕放进嘴里,感觉太甜了,没有步峥做的好吃,便放在一边没再动,看了眼目光灼灼的阮承玉:“你想多了。” 阮杉月用手肘怼了阮承玉一下,示意他别多说,昨天家庭会议不是说了么?顺其自然。 反正阮绵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左右不吃亏就行。 阮承玉有些惆怅,好好的妹妹,可能很快就要被人连盆端走了。 关键是自家妹妹强取豪夺的人家,做为先动手的人员家属,他没法子理直气壮的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跑去拱猪,这就有些憋屈。 阮绵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惆怅,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关于“宴辰”的字眼。 第215章 外形过关 注意听了听,都是关于那位今天亮相的神秘老板是圆的还是扁的。 晏辰是这几年新起的企业黑马,起势非常快,短短几年的时间就站稳了脚跟,狠狠的在宁城商界占走了一大块蛋糕。 在今天以前,在外面公开的负责人都是一个叫李溪的年轻人,不过李溪说过自己只是个打工人,今天还是那个背后老板第一次公开亮相,自然会引起一波儿话题。 她听到有人猜测晏辰老总如此杀伐果决,说不定是哪位大佬另起炉灶,很可能是个秃顶大肚子的大叔。 阮绵默默的想:没秃,肚子也不大,小腰挺细的,有腹肌,还会做饭。 过了一会儿,步家人来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男俊女美,虽然年纪不小,但保养得宜,身边已经跟母亲一般高的小胖子穿着小礼服,乍一看也挺讨喜的。 阮绵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他们好像忘记了大儿子的存在,步峥完全没有得到家里的通知,连一声询问都没有。 阮杉月顺着阮绵的视线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他们是想让所有人都忘记步峥吗?忽视得太彻底了,连样子都不装了。” 阮承玉笑了笑,带着一丝冷意:“他们打小就以为步峥长不大,所以一直拿他当弃子,并没有重视培养,可是步峥却是长大了,而且各方面都优秀。 但忽视都忽视了这么多年,步峥不是个傻子,父母的态度他心里跟明镜儿的一样。 他父母也知道很难挽回,索性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忽视到底,不给他步家的资源,无论他能不能长寿,都让他不能出头,全力培养小儿子。 那小儿子从小受万千宠爱,虽然不如步峥优秀,至少跟他们很亲近。” 阮杉月补充道:“步家老二嚣张跋扈,自小跟他哥相处不好,既然要扶持小儿子,就更不能让老大出头了。” 阮承玉轻抿了口杯中酒总结:“嗯,多冷静的父母,多优秀的商人,一切从利益角度出发,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阮绵一直微垂着眼睛,声音淡淡的:“他们怎么算计跟步峥关系都不大,左右不靠步家的资源,他自己也能给自己争来一席之地,哪怕是算计,到底也是步家养大了步峥,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姑且当他们不存在。 今日之后,如果他们真的聪明,就应该教导他们的小儿子离他哥远些。” 说话间,门口再次传来骚动。 阮承玉见阮绵眼神微变,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无奈的往大厅门口处看了一眼。 果然,步峥带着李溪缓步走了进来,李溪落后半个身位,像个侍卫长一样拥护着步峥往里走,这个态度,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步峥前些年很少在外面走动,很多人都不认得他,宴会厅里响起小面积吸气声,然后“嗡”的一声开始议论开了。 有人感叹“竟然是个帅哥!” 以及“卧槽这个颜值!” 也有人认出来“这不是步家的大儿子么?不接手自家,反而另起炉灶?” 更有知情人意味深长“他想接手自家,也要看能不能接得着,步家的东西明显没有他的份,都是给小儿子留着的。” 站在人群中的步家三人脸色难看。 步翰池夫妻俩还好,只是没有表情,他们的小儿子步桓却没有这个城府,看见步峥的那一刻直接脸色铁青。 洪志泽带着未婚妻迎上几步,很是自来熟的跟步峥说话,周围很快聚了一些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人群中的步峥很是鹤立鸡群,哪怕是被围住,也很难有人能挡住他的脸。 阮绵瞅着他脸色还好,虽然还是苍白,但至少精神头儿还不错,不像是随时能毙命的样子,便又垂下目光,轻抿着杯中的果汁。 现在的酒太难喝了,又掺假,她宁愿喝果汁。 步峥早在一进场就利用身高优势锁定了阮绵的方位,应对了一圈周围的人,他直接迈开步子向阮绵走来。 阮承玉被阮绵和阮杉月赶去应酬了,阮杉月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扫视的向她们这边走来的男人。 还行,从外形上来看,还是过关的。 步峥走到的前,看着阮绵笑:“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阮绵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阮杉月:“我妹妹,阮杉月。” 步峥笑意温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步峥。” 阮杉月伸手与他交握了一下,态度很友好:“你好,总听姐姐提起步总,总算见到真人了。” 步峥显得很高兴,他轻轻握了下阮杉月的指尖就收回了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阮绵:“哦?她平时有提到我么?” 阮杉月笑如春风:“姐姐对步总评价很高。” 步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的荣幸。” 阮杉月见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总是不受控的看向阮绵,对他的态度也算满意,便低声告了罪,转身去找自家大哥去了。 步峥看了一眼阮杉月的背影,偏头看着阮绵道:“你的妹妹挺好的。” 阮绵抬起眼皮,似是不经意的问:“哪里好?” 步峥笑了笑:“她对你很关心,我原本还担心……” 他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阮绵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担心阮杉月这个真千金对她心有芥蒂,在阮家会有些勾心斗角。 阮绵轻“嗯”了一声:“她的心性不错,也有拿我当亲人。” 她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你看到你父母了么?” 步峥很平静:“嗯,不过他们没理会我,我就装没看见吧,一会儿碰见了再说。” 阮绵点了点头:“你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没事。”步峥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儿来:“我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阮绵伸手指点在他的眉间,停顿了一下才放下来:“嗯,还好,别离我太远,如果觉得累,及时与我说,我带你走。” 步峥笑得眼睛都弯了:“好。” 阮绵看着他晃眼的笑容,总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不由得摸了摸鼻梁,转移话题:“你那个弟弟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绝不是个安分的,你父母又偏心,你要有所准备。” 步峥还是笑:“好,我知道了。” 第216章 猫粮 父母的偏心是自从步桓出生后一直摆在台面上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此早已经变得麻木。 从前在家的时候,父母还会装一装,自从他搬出去,他们连装也不肯装了。 他们一开始只是在等着他死,后来他年纪渐大,他们对他的感情就从淡漠变成了防备,他们害怕他会生出野心,夺走他们准备留给步桓的东西。 或许现在,他们已经从等着他死,变成了盼着他死。 小的时候,他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对很多事都看得很淡,只有在母亲有了弟弟时,看到父母由内而外的欣喜,看着弟弟爱尽宠爱,有了残酷的对比,他才体会到了比得知自己随时会死剧烈得多的痛意。 父母对他淡漠的原因,他明白。 明知留不住的东西,少付出些心力、少些羁绊,分离时就不会太难过,必死之人,在他身上投入的每一分资源都是浪费。 权衡利弊,商人本性,他明白,他不恨。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他没有一个好的身体?那样的话,他一定也可以得到一份普通温暖的父母之爱,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边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哪怕他后来做了走无常,离魂变得可控,不再是他生命的威胁,他也无法对这世间产生浓厚的情感。 脚踩在阴阳两界,他将万事万物看得更淡了,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淡漠的看着人间百态,自己单独建了个图层玩儿。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天外来客,一把将他从游离状态拽回了人间。 步峥微笑着看着阮绵的侧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大的扁盒子递给她。 阮绵伸手接过:“什么东西?” 步峥只是笑。 阮绵狐疑的打开盒盖,有一瞬间的愣怔:“饼干?” 步峥点头:“你尝尝,来之前刚做好的。” 阮绵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来这种场合,你在衣兜里揣一盒饼干?” 步峥一脸的理所当然:“奶油饼干,加了蔓越莓,应该会合你口味,你快吃。” 阮绵无语,迎着某人希冀的目光,她只得用指尖捏起一块小鱼形状的饼干送进口中。 然后,她的眼睛默默的亮了亮。 嗯,步峥的发挥依旧稳定。 步峥看着刚才还一副“你神经病啊”眼神的阮绵一块接一块的吃饼干,眉角眼梢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阮绵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以为他想吃,便捏起一块递给他。 他却轻轻摇头,又将她的手推回去:“这个衣服口袋浅,只能装这么多,你自己吃。” 看着自己亲手做的小饼干没入心上人的红唇中,步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看,活着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不是吗? 饼干味道不错,只是量太少,很快就见了底,阮绵将最后一块小鱼饼干送进口中,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意犹未尽。 步峥适时开口:“你先垫一垫,家里还有。” 阮绵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这个小鱼饼干,小黑有份吗?” 步峥以为她心疼小黑:“放心,它也有,它的那份我出门之前就给它了。” 阮绵微微眯起眼:“所以我跟小黑还是一个待遇?甚至它比我吃到的还要更早些?” 她就说,做饼干就做饼干,为啥特地做成小鱼形状的,原来是猫粮! 步峥眨巴了下眼睛:“小黑的那份没有蔓越莓。” 阮绵垂眸考虑了一下其中的区别,结果就是没有区别。 步峥想了想,又道:“你昨天说想拥有一些随时能吃的小零食,我今天特地做给你,小黑沾了你的光,得到了试吃的差事。” 阮绵顿了一下,压下就要弯起的嘴角,勉为其难的道:“小黑喜欢,多给它一些也无妨。” 步峥一本正经的点头:“好。” 阮绵又想了想:“不过小黑最近胖了很多,小猫太胖也不好,你也稍微控制一下它的饮食。” 步峥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带着胸腔轻微的震颤:“好,都听你的。” 阮杉月已经顺利和自家大哥会合,兄妹俩鬼鬼祟祟的观察着阮绵那边。 看着两人站在角落里凑着头说话,阮杉咂咂嘴:“啧啧啧,那位步总刚进门的时候还一身矜贵,这会儿生生便宜了许多。” 阮承玉一声冷哼:“都是讨好绵绵的手段罢了,他脸都快要笑出褶子了。” 阮杉月严肃分析:“何止是笑出褶子,他脸都要笑烂了。 他确实对姐姐上心,人也温和有礼,长相身材都不错,目前来看,还没挑出毛病来。” 阮承玉刚想说你对他评价怎么这么高,突然想到了什么,语重心长的拉了拉妹妹的手腕: “月月,步峥再好,也是名草有主了,咱可不兴搞姐妹相争那一套,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以后哥再给你找好的。” 阮杉月转眼看向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大哥,你的脑域挺宽阔的。” 阮承玉自从得了阮绵的丹药之后,确实觉得自己的头脑好使了不少,但他还是矜持的问:“怎么说?” 阮杉月转身离开:“搭了个戏台子还有富余,可不是宽?” 阮承玉:“……” * 比起出去应酬,步峥更愿意待在阮绵身边陪她闲聊,不过他今天是代表宴辰来的,陪阮绵说了会儿话后,就被李溪毕恭毕敬的请走了。 看着步峥脸上隐藏的阴云,李溪抬手擦了擦脑门儿上不存在的汗。 唉,这大内总管一样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要不是看在工资的份上,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没办法,步总给的太多了。 步峥忙完了一圈,甩脱了李溪,正想再回阮绵身边充充电,目光中却闯入了一个略显健壮的身影。 步桓虽然被母亲提醒过先不要去招惹步峥,但从小在家中占尽上风的小少爷又岂会是个压抑自己的人,他趁着母亲不备离开她的身边,迎面挡在了步峥的身前。 他仰头看着自家大哥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哥今天好威风啊,对爸妈也装看不见,连个招呼都不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步家人没有家教呢。” 第217章 来的不巧了 步峥眼中的温柔之意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一片漠然:“会场人多,我还真没看见爸妈和小弟也在到了,我这个身量在人群中也算显眼,我还以为你们如果也在,大概是能看到我的。” 步峥站在人群里,就像一根牙签戳在了石子中,想看不见都难,左不过大家都当没看见对方,谁也别说谁。 步桓一噎,眼珠子一转又转开了话题:“原来大家一直讨论的宴辰主事人是大哥你,大哥瞒得可真好,竟然连爸妈也防着,大哥这是要自立门户了么?” 步峥垂目看着这个满脸满嘴都是阴阳怪气的弟弟:“爸妈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动过步家的资源,我自立门户,我以为你们会高兴的。” 步桓又是一噎,眼角余光看到正朝他们走来的夫妻俩,又笑了起来:“大哥这话说的,是在怪爸妈不给你资源? 爸妈不给,是有自己的考量,大哥你愤而离家自立门户,不是存心让大家看我们步家的笑话,也让大家骂爸妈偏心?” 步峥的眼睛比步桓的地势更高,他半垂着眼皮,淡淡的看着面前努力装成大人的弟弟和步履稍显急切的步家夫妻,语调仍是不急不徐的: “就算是草木,也会尽量向阳而生,我用我自己的能力做自己的事业,不来与你分薄产业,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用那种淡如秋水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小胖子:“你才上初中,小孩子还是多享受几天童年比较好,早早学会装着大人来阴阳怪气,并不会让你变得很酷。妈应该告诉了你,不要来惹我。” 步夫人匆匆走近就听到了步峥的话,她的脚步一顿,目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但还是开口道:“小峥,你何必跟你弟弟计较。” 步峥从气得面目扭曲的步桓的身上转开目光看向她,声音低低的:“妈,很多事,我们不必摊开来说的,不是吗?” 步夫人面色一紧,价值不菲的美甲用力掐着柔嫩的手心:“小峥……” 步翰池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自己高大的儿子:“小峥,你对你妈妈应该更多一些尊重。” 步峥淡淡的笑了:“只要步桓不来惹我,你们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我有自己闯出的天地,不求有家族荫庇,等你们年纪大了需要赡养时,我也不会推脱责任,身为人子,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算对父母尊重。 爸,我以为,我们应该有这份默契的。” 步翰池面色紧绷,没有说话。 步峥说的其实没错,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大儿子聪明,对于他们的打算自然不会不明白,他也一直很配合。 从步峥自己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他与步家的联系便渐渐断了,步家也刻意淡化了他的存在,无论是对外界,还是对家里,这都是一个弃子的信号,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确实应该有这份默契。 只是……终究是他的儿子,步峥自小优秀,温和守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们的面前露出攻击性,难免让他不太适应,心头有些涩然。 步夫人的眼眶也有些发红,有些事,做出选择是一回事,可是终究人非草木,当看到儿子与自己离了心,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步桓害怕爸妈心软,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步家的产业是爸妈的,要给谁也是他们说了算,你怨天怨地本就是不应该!” 步翰池不轻不重的喝了一声:“小桓!” 步桓老大不服气的闭上了嘴。 步峥缓缓露出了一点笑意,只是那笑意仅仅只是一个表情,丝毫没入眼底:“小弟说的没错,所以我没有去争不是吗?你对此不满意,是觉得我不争,让你的生活太没有挑战性了?” 步桓自小受宠,哪里受得住激,当即开始口不择言:“你今天说话这么硬气,不就是仗着宴辰?你建宴辰没用步家的资源,谁知道是得到了什么支持?”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发现这边动静走过来的阮绵,声音满是恶意:“为了单飞,你也是够能放得下身段的,你……” 步翰池脸色一变,厉声打断他的话:“小桓!越说越不像话了!” 步桓见父亲真的动了怒,一时不敢再说话,但那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凶狠眼神却藏不住的。 从小到大,步桓一直自觉在家中稳压这个大哥一筹。 聪明又怎样?优秀又怎样?在爸妈眼里依然什么都不是,只要爸妈的心在他这边,那步家的一切就都没有这个哥哥的份。 他很小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人又温柔的哥哥的,但得到父母宠爱的孩子在这个不受宠的哥哥面前难免就会有了一丝高他一等的优越感而已。 他一直以为父母偏爱他只是因为喜欢他,也很为这份偏爱而沾沾自喜,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听到了父母的谈话,知道了自己就是因为大哥身体不好才被生出来顶替他位置的产物。 无论他们生出来的是谁,性格怎么样,他们都会一样的偏爱,因为大哥是个弃子,而他们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境就改变了。 父母给他的爱不是独一无二,没关系,他是他们亲生的、健康的孩子,这就够了,只要有这份宠爱,步家将来就是他的。 爱和钱,他总要抓住一样。 他开始希望大哥早点死,大哥死了,他的一切就稳了。 可是大哥一直也不死,不但不死,还总是那么优秀,优秀到所有知道他的人都觉得惋惜。 明明他才是步家的继承人,却被他那个短命却优秀的大哥对比得黯淡无光。 他开始害怕,万一大哥他不短命呢?万一大哥好起来了呢?父母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转而将步家的一切交到大哥的手里? 就像当初他们毫不犹豫的放弃大哥那样。 毕竟他不如大哥,样样都不如,唯一的优势就是比他健康。 放弃他一定比放弃大哥更容易,不是吗? “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影响你们家人叙旧了吗?”阮绵缓缓走近,站在了步峥的身边。 第218章 管他是谁 步翰池夫妻俩的脸上换上了公式化得体的笑意,步夫人甚至上前一步,语气亲热:“阮家侄女说的哪里话,上次小峥生病,还是靠你出手才救回来,在我们家里,你可不是外人。” 步翰池也笑得温和:“是啊,我们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不错,何必这么见外?我刚才还到处要找你父亲说话,他倒是滑溜,半天也找不着。” 阮绵皮笑肉不笑的:“我爸刚从旁边走过去,想是步总忙着别的事,没注意到他。” 步翰池神色一僵,险此没有挂住脸上的表情。 阮绵却没有管他,转头看向步峥,语气熟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好歹也算是知交好友,可是你有事竟然完全记不得我,要不是今天将你抓个正着,我竟还不知道晏辰是你的。” 步峥自她走过来就收敛了全身的锋锐,看起来温和得像团:“是我的错。” 阮绵还是沉着脸:“你的身子自来不好,创业不易,又没有家族帮扶,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你我虽然没有血脉亲情,但好歹也相识一场,如果你早说一句,阮家怎么也能给你些支持,至少不至于那么累。 可你却连我都瞒着,真把自己当孤家寡人了?只一个人偷偷的熬,哪天臭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步家夫妻的脸色阵青阵白。 阮绵这话说的是相当不留情面,几乎是把步家夫妻极力想要维护的那层遮羞的皮扒了下来。 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反驳都反驳不得。 有些事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拿到明面上说难免会有些刺耳。 步峥看起来脾气好极了,简直像个面人儿一样,竟然还在笑:“你说的对,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 宴会厅不小,但架不住人多,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却足够周围的人听得到,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一众人假做不知,耳朵却都支得老长。 阮绵把想说的说了,就不想在这里给人家当免费的观赏猴,她对步翰池露出一个商业假笑:“步总,我爸在那边呢,您不是要找他说话?” 步翰池的表情管理绝对是顶级的,不管心中如何做想,表面竟还笑得出来:“好,你们小辈去玩吧,我去找他。” 阮绵向着步夫人轻点了下头,就算是全了礼数,一把抓住步峥的小臂就向远处走。 呵,她虽然不喜与人交际,但好歹也是个活了上千年不止的老家伙,阴阳怪气谁不不会了? 步峥很顺从,一抓就跟着走,像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站在不远处的李溪目瞪口呆。 他的老板……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一只绵羊魂穿了吗? 心里震惊着,他的脚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却在下一瞬收到了自家老板如刀锋般的眼神。 李溪果断停下了脚步。 很好,没有被穿,绝对原装的。 冯玉是跟着冯时来的,远远看到阮绵就急忙向这边走来,虽然不至于飞奔起来,但也是用了现在能用的最快速度。 一到近前,她的脸上就满是笑意:“师父。” 阮绵点了点头。 步家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各异。 步桓到底还没有长大,阮绵从头到尾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他在这种极致的轻视中感受到了屈辱,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步峥!你就这么走了!” 阮绵这个暴脾气在此刻已经忍耐到了极致,这小胖子竟然还敢叫嚣,她一个吸气就要回头,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步峥回过头,眸光淡淡的看着这个愚蠢的弟弟:“如果我是你,今天就不会来逞这口舌之快。” 步桓从来没有在这个大哥面前感受过这样被全面碾压的挫败,刚想再开口,目光却冷不丁撞进刚刚迎着大哥两人走来的女人眼中。 那双眼好似带着旋转的钩子,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用口型对他说“闭嘴”。 步桓惊惧的瞪大了双眼。 他隐隐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不对的,可是脑子却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也无法说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女生两步追上大哥和阮家女,渐渐走远了。 阮绵斜了冯玉一眼:“你动用瞳术了?” 冯玉抿唇腼腆的笑了一下,显得不太好意思:“我还不太熟练,可能用力过猛了。” 阮绵无奈:“你知道对方是谁么?” 冯玉一脸的理所当然:“没注意,我平时不怎么跟我哥出来走动,认得的人不多,他对师父有敌意,我管他是谁。” 阮绵无奈的笑。 冯玉的这个论调,就像前世狐王送给她的那只小狐狸,虽然自己还弱小,但不论是谁对她稍有不敬或敌意,它就冲谁呲牙。 它不论是非,也不论身份,不管是她欺负人还是她欺负人,小狐狸都毫不犹豫的维护她。 这也是她更喜欢与妖族和动物打交道的原因,人心隔肚皮,一层肚皮一层山,太难看透了。 动物们却大多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不用去猜想对方哪句话有没有什么深意,相处起来要轻松得多。 他们大多表里如一,只要待之以诚,就能得到同等甚至更多的回报,她给了小狐狸庇护与宠爱,小狐狸无条件维护她,就这么简单。 阮绵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你的伤如何了?” 冯玉带伤来参加平时不会参加的宴会,当然是听自家大哥说阮绵也要来的缘故,这会见到了人,心情好得很:“我没事了,只是我嫂子一直不放心,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养着,我在家里闲的都快长蘑菇了。” 阮绵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长嫂如母,你的嫂嫂待你无可挑剔,她是关心你,你尽量顺从些,免得伤了她一片好心。” 冯玉抱着她的一条胳膊,轻轻的点头:“嗯,我知道,嫂子对我真特别好,有时候我会想,就算我妈妈还活着,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师父,其实我是很幸运的,虽然从小失去了父母,却拥有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哥哥,哥哥又娶了这么好的嫂子,在我遇到大难的时候,又遇见了师父你。” 第219章 浅浅见个鬼吧 阮绵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将手臂从她的怀里抽了出来:“你是有福之人,也是惜福之人,以后会更好的。” 冯玉重重的点头,脸上的笑容很明媚。 她真的被她大哥保护得很好,纵然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婚姻,却仍保有赤子之心。 冯玉并没有在阮绵的身边久待,只说了几句话就回冯时那边了,临走之前目光还在阮绵和步峥身上来回的扫射,意味深长的挤了挤眼睛。 阮绵皱了皱眉:“你假睫毛掉眼睛里了?” 冯玉:“……” 步峥低低的笑了一声。 阮绵回头看他:“笑什么?” 步峥严肃正经脸:“我没有笑。” 阮绵想也是,刚刚跟步家三人有那么一场不让人开心的对话,步峥此刻应该是笑不出来。 她不太擅长哄人,只得伸手拍了拍步峥的胳膊,干巴巴的安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别想了。” 步峥顿时眉心微蹙,仗在现在身在角落,轻轻弯下身子,将头搭在了阮绵的肩上,没有出声。 阮绵轻叹,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拍抚。 步家父母错把鱼目当珍珠,却把真正的珍珠丢出门外,将来后悔想捡回去,却是不能了。 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把小鱼饼干吃完,也许有些香甜的食物安抚,能让步峥的情绪更好些。 步峥的手试探着以极轻的力道偷偷的扶上了阮绵的肩,好像将她半环在了怀里。 阮绵没有打他。 步峥的心花有些个怒放,埋在阮绵肩头的唇角微微翘起,哪里有心灵受伤的样子? 阮绵当然能感觉到步峥的小动作,只是这倒霉孩子今天心情不好,她没有在意,反而觉得这人小心翼翼的动作惹人心怜。 他在试探,他害怕被推开。 一个为了她命都能豁出去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阮绵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现在步峥的精神还是不济,步家那个小胖子不该来招惹他。 今晚让他浅浅见个鬼吧。 李溪暗中观察到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行踪,看了一眼,马上转过身去,以身挡在那个角落的前方防止有人过去。 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表情淡定。 【呵呵,老板,为了搭着老板娘的肩,身子都弯成弓了,腰不累吗?你离不离谱。】 步峥不觉得离谱,步峥很开心,弯成弓也乐意。 * 谢星驰跟着谢文昌进来,一进场就左右扫视寻找着阮绵的身影,却是遍寻不获。 他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帘。 没来吗?不是说会来? 没关系,师父性子喜静,不爱来也正常。 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跟着谢文昌到处应酬。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营,谢星驰已经完全得到了谢文昌的信任,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在谢氏内部混了个脸熟,内部员工和高层几乎都默认了他就是谢氏的“太子”。 面对这种事,宋嫱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她几次明里暗里的下手,都无法伤到谢星驰的一根头发。 她买通了学校里的一些不良学生让他们霸凌谢星驰,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谢星驰打得妈都不认识,对方家长闹到学校,查到的也是对方先动的手,又有谢文昌出面替谢星驰撑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校内拿他没法子,学校之外的种种“意外”也都被一一化解,谢星驰保命手段太多,很多危机都是神奇的化解,宋嫱几乎奈何不了他,从谢文昌这边下功夫,想给谢星驰上眼药竟也不容易。 谢星驰看着不声不响的,在她的那些话术面前竟也毫不示弱,甚至还能反弹回去,让她吃个哑巴亏。 总之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手段竟然节节败退,甚至几度被谢星驰带进了沟里,在谢文昌面前崩了人设,引起了谢文昌的反感。 对于她来说,什么情啊爱的确实没用,她不爱谢文昌,可她不能失去谢文昌的宠爱,因为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谢文昌。 谢文昌可以死,但不能活着厌弃她。 眼看着自己在谢文昌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成了谢星驰的对照组,在惨烈的对比下,不知挨了多少骂。 她在情急之下,竟私下在儿子面前说出“还不如赶在谢星驰完全站稳脚跟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到时她这个合法妻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否则等谢星驰掌了谢氏大权,她们母子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这种话。 她那个儿子是个行动派,一听他妈妈的话觉得有理,转脸就在谢文昌的车子上动了手脚,想让他出点“意外”。 结果当天谢星驰也上了那辆车,意外是出了,但人没事,谢星驰在危急时刻将他老爹护在了身下,父子俩有惊无险。 谢文昌最初对谢星驰还有些疑虑,怕他对从前的事心存怨恨,对他几番试探。 谢星驰从未掩饰过他对从前父亲的“忽略”有怨,偶尔会耍点小脾气,也不怎么愿意给谢文昌好脸色。 不过这反倒让谢文昌放下了些心,如果他一来就毫无芥蒂的表演孝子,谢文昌反而要怀疑他别有用心。 经过这一次的事后,谢文昌却是连这点疑虑都没有了,这段时间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明摆着是想将手里的人脉都交给他。 宋嫱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她那蠢出生天的儿子气了个半死,却也只能咬死不承认车子出事与她们母子有关。 谢文昌在谢星驰轻飘飘的几句引导下怀疑到了宋嫱的身上,只是一时还没有抓到证据。 事关老命,他那点男人的自信终于被打破,撕开了“宋嫱爱他不能自拔”的迷雾,她从前的那些手段也就无所遁形。 现在谢家内部正是最鸡飞狗跳的时候,谢文昌经历过一次来自枕边人的生死算计,看谁都像不怀好意,敢信任的只有这个救了他命的儿子。 毕竟血浓于水,哪怕儿子心中有怨,面对危险,下意识的还是想要护住他。 他再一次感叹,到底是沈晴所出的孩子,像他的母亲一样重情重义,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钱。 第220章 不稀罕要 经过那次的意外,父子俩的关系缓和了很多,谢星驰再给谢文昌甩脸色,谢文昌也不生气,反而百般哄着,过了一段时间,谢星驰也就软化了。 谢文昌很满意,觉得是血浓于水,自己用真情打动了儿子。 见儿子跟他一条心了,他才终于开始让他接触利益中心的干货。 谢星驰乖顺的跟在谢文昌的身后,掩住了眼底的冷光。 那次的车祸不管是不是宋嫱做的,最后都只能是她做的,她那宝贝儿子亲手铸成的大黑锅,她不背也得背。 人啊,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只在阮绵的店里待了那么短的时间,竟然就习惯了那种不用算计提防、自由舒心的日子。 再回谢家,只觉得每天都压抑得喘不过气。 幸好还有小黑隔三差五的过去陪陪他,否则日子一定会更难熬。 谢星驰安静的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 没关系,快了,就快了。 正有些出神间,宴会厅内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大家纷纷看向事故中心,却是今天的主角,马上就要宣布订亲的未婚夫妻。 阮绵也被那边的动静吸引,站到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步峥刚才被人短暂的叫走,不一会就又跑了回来,迅速找到她的方位,站在她身后一起当围观群众。 只见一个粉裙女孩杏眼含泪,满是委屈的拉着洪志泽的袖子,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洪志泽明显焦头烂额,而他的未婚妻萧慕依却是两手抱臂,一脸事不关己的看戏姿态。 粉裙女孩眼中泪珠晶莹,却又满脸坚强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所以,你之前说会永远对我好,都是骗我的,是吗?” 洪志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未婚妻,伸手拨开了女孩的手,顶着双方父母锐利的眼神,提高了一点声音,不知是说给看热闹的众人听,还是解释给萧慕依听: “苏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有联系,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你要是来祝福我的,我欢迎,如果不是,就请回吧。” 苏瑶单薄的身躯晃了晃,眼中的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她咬住微微发颤的唇,将那柔嫩的唇瓣都咬出一排小小的牙印。 她轻轻的笑了两声,泪光盈盈的眼睛在两位新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眼,惨笑道:“好,你有了家世相当的未婚妻,我们当初的一切自然不会再放在心上。 你忘了不要紧,我不会忘,我们的过去、那些回忆,有我一个人珍惜就够了。 你放心,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碍你们的眼,祝你……” 她双唇发颤,声音带着变调的哭腔:“新婚快乐。” 洪志泽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紧抿着唇没有吭声。 萧穆依一语不发的看着他,嘴角甚至还噙着笑。 阮绵的眼睛将苏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带了一点兴味。 步峥站在她的身后,注意力倒是没在那边,只是淡笑着看她:“这么感兴趣?” 阮绵微微歪头:“那个女孩……有点意思。” 谢星驰终于看到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颊边一个小小的梨窝若隐若现。 阮绵眼角余光扫到了小谢,向他摆了摆手,继续看热闹。 苏瑶小脸惨白,眼眶通红,见洪志泽没有要回心转意的意思,咬牙扭头就向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身子微微一晃就跌倒在地。 洪志泽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猛的扭头去看萧慕依。 萧慕依唇角笑意未变,见他看过来,还向苏瑶的方向抬手示意了一下,示意他去扶人家一下。 洪志泽站在原地,脸色几经变换,明显是在天人交战。 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苏瑶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但整个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她回身看向洪志泽,眼中再次滑下泪来,声音很轻:“洪志泽,从今天开始,我的一切,与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细白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再次重复:“一切……都与你无关,它……也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她再次转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 洪志泽在她手抚上肚子的时候脸色再次一变,目光骇人,面目都狰狞了。 眼见女孩单薄的身影就快要走到大厅门口,他终于忍不住,几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苏瑶的胳膊。 苏瑶似是一惊,马上开抬挣扎:“你放手……既然你已经不想要我了,就放我走……” 洪志泽轻而易举的就压制住了她微弱的挣扎,回过身对萧慕依道:“慕依,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但你放心,婚我会结的,只是……” 萧慕依唇角的笑意消失,她穿着昂贵的礼服,踩着恨天高,一步步的走到洪志泽的面前,直接将求婚戒指摘了下来,手一抬就丢在了地上,在变得落针可闻的宴会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她描画精致的红唇轻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这个婚在我这里并不是非结不可,更不是非你不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既然你有那么多的前情未了、有那么多的回忆要去珍惜,就别想着结婚的事了,倒弄得好像是我在横刀夺爱、棒打鸳鸯似的。” 她目光大胆的在苏瑶平坦的小腹处溜了一圈儿,语含讥讽:“我们俩从确定关系到订婚也有几个月了吧,她这还没显怀呢,你们玩儿得挺花啊。” 洪志泽呼吸一窒,眼神变得躲闪。 萧慕依红唇一勾,语气轻飘飘的:“我萧慕依并不愁嫁,被人玩儿烂了的男人,我也不稀罕要。” 洪志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去反驳。 双方父母的脸色也是各有各的难看,只是一时没有插言。 洪志泽反复咬了咬牙,但今天终究是他理亏,最终也只是道:“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第221章 万丈绿楼平地起 萧慕依冷冷一笑:“话说得难听,总比事做得难看要好些。” 她看向垂着头的苏瑶,又笑了:“这位苏小姐一直说不纠缠,结果走了这么半天硬是走不出去,知道的这是个宴会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撒哈拉大沙漠呢。” “噗……”一声憋不住的喷笑声响起,接着像传染似的一个又一个的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闷笑声,大多是女人的声音。 在场洪家人脸色难看得跟锅底一样,洪志泽更是脸色铁青,忍不住看了身边的苏瑶一眼。 苏瑶小脸一白,嘴唇发颤,却终是没有说什么,满含隐忍的眸中又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她并没有接话,只是幽幽看了洪志泽一眼,又咬着唇将头扭到了另一边,看起来像是不屑解释,被洪志泽抓住的胳膊又向外抽了抽,但依然没能抽得出去。 在场的男士有很多目露不忍之色,甚至有一个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被身边的女伴狠狠的将腰间软肉扭了一圈,顿时疼得面目扭曲,心里刚升起的那点绮思全散了个干净。 洪志泽看着苏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胸膛起伏了几次,又看向萧慕依:“慕依,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这么咄咄逼人。” 萧慕依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从前也不知道你做事这么恶心啊,心里有人,你跟我求什么婚?一个吃着碗里瞄着锅里的劈腿怪,还真当自己是忍辱负重的情圣了? 还我放心,我放什么心?别说咱俩的情份还没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就算到了,你给我搞了这么一出儿,你觉得咱俩这婚还能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收破烂的吗?” 被萧慕依骂得狗血淋头,洪志泽的脸面实在挂不住,低喝道:“我又不知道苏瑶会来!而且我都说了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你还想怎么样?” 萧慕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不知道她要来,但你想要跟她走啊。” 洪志泽咬牙:“我说了我会回来结婚!” 萧慕依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是,你好自信啊洪志泽,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肯回来啊? 大清已经亡了兄弟,你清醒一下!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俩这婚还能结吧?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萧慕依的爸爸干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斥了女儿一声:“好了依依,别得理不饶人的。” 洪父几番运气,厉声喝道:“阿泽!你还不松手!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 洪志泽脸色一变再变,手上的力气慢慢松了。 苏瑶的脸色更是难看,身体也更加摇摇欲坠。 只是这次虽然摇,却没有再跌倒。 萧慕依嗤笑了一声,款款走到自己父母面前,伸手挽住了萧父的手臂,转身就要离场。 洪父却是上前两步拦住了他们:“慕依,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好歹给阿泽留几分面子,这件事,洪叔叔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萧父拍了拍女儿的手,止住了她的话头,自己接过话茬:“老洪啊,面子嘛,是双方的事,不是我萧家不给你面子,是志泽这孩子做事太不成熟,实在是没给依依面子啊。 他今天闹这么一遭,明天谁不知道依依头上万丈绿楼平地起啊,我家依依什么都没做,却平白惹了一身腥,她才是最冤的那一个,不是吗?” 洪父脸色变了变,勉强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却又被萧父轻拍了下肩接着道:“不过老洪你也不用太忧心,亲家结不成,咱们倒也不用闹成仇家。 志泽是个有本事的,娶媳妇的事根本不用我们老一辈的跟着操心,自己不就都张罗好了么? 要我说,今天的场地也别浪费,你不但能有儿媳妇,甚至可以连孙子都一并有了,这对你也不是坏事啊。” 他说着,不容拒绝的拨开了洪父,带着妻女离了场。 洪父的脸色漆黑,额角青筋都起来了。 满场窃窃私语,宾客一时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很快的,陆续有人告辞离开,阮家和步家也先后走了。 好好的订婚宴变成了一场闹剧,面对父亲喷火的眼神和弟弟戏谑的目光,洪志泽到底没敢再留苏瑶。 苏瑶白着一张小脸儿,撑着那坚强的一格电量摇摇欲坠的走了。 之后洪家要怎么闹腾阮绵不关心,热闹看完,她也要回家了。 她今天是跟阮家人一起来的,因为穿了条礼服裙子,不方便开车,车就放在阮家了。 跟阮家人告了别,她打算跟步峥的车回家。 刚走出宴会厅大门,后面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步大哥!”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一身香槟色礼服、身形纤瘦的女生踩着细高跟一路小跑过来。 见步峥回头,她脸上的笑容更大:“步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步峥细细辨认了一番她妆容精致的脸,无果,于是认真询问:“请问,你是哪位?” 女生一愣,万没想到他竟会不记得她了,但很快又强笑道:“我是姜絮啊,就前段时间,兴阳山。”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满面的担忧:“听说你受伤很重,一直在养伤,所以……你是伤到了头,失忆了吗?” 阮绵努力将头扭到另一边,差点笑出声来。 步峥也有些无语,这姑娘的想象力挺丰富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失忆? 姜絮这人他当然记得,但当天形势紧张,那六个人的长相他只是胡乱记了个大概。 他对姜絮的印象就是一直哭一直哭的粉裙子。 原本记得就不清,今天场合正式,姜絮又化了妆。 她虽然不能说化妆如换头吧,但也与那天惨白着脸哭肿了眼睛的狼狈样子相去甚远,他哪里还能认得出来。 见步峥没有失忆,经过提醒就想起了她是谁,姜絮有些高兴:“那天的事,我们大家都很感谢你,本来是想着找机会大家聚一下当面谢谢你的,但是我们联系不上你,又怕耽误步大哥你养伤,就一直拖到现在。” 第222章 碎掉的玻璃瓶子 步峥怕阮绵等得不耐烦就不肯坐他的车了,急于结束谈话:“谢就不用了,我也是为了自救,大家各自好好生活吧,我……” 姜絮却是情绪激动,猛的上前一步,将他后面的“我就先走了”给堵了回去:“不!如果不是因为带了我们这些累赘,步大哥你一个人走的话一定很容易,至少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我们都知道的!” 步大哥不知道,步大哥感觉很头痛。 他再度偷眼去看阮绵,见她的食指正在自己的手臂上无意识的轻敲,知道她这是已经开始无聊了,马上严肃的开口: “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谢也不必,带你们出去只是顺带,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嗯,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下次见。” 他这一次语速很快,绝不容人打断,说着,礼貌的点点头,想要扯一下阮绵的袖子,又发现她穿的裙子没有袖子,只得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转身快步走了。 姜絮明显还有话要说,她“哎”了一声,追了两步,却发现那人看着不急不忙,实则走得飞快,转眼就走不见了。 她遗憾的看着那道迅速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哝了一句:“跑什么呀?” 由于步峥的身体情况不太稳定,不适合开车,今晚是有司机的。 阮绵上车一看,还是个熟人。 陆名将头上的鸭舌帽向上顶了顶,笑眯眯的打招呼:“阮小姐,又见面了。” 阮绵记得他,上次步峥被孔家劫持,帮忙半道截过车,还跟去了山谷的那个朋友。 她轻点了下头,说了声“幸会。” 陆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司机,专心开车,完全不理身后的人和事。 步峥跟阮绵一起坐在后座,他单手支着头,懒懒的开口:“你今天格外关注那个姓苏的女孩,是有什么问题吗?” 阮绵轻挑了下眉梢:“她确实不太寻常,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情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会魅术。” 步峥一愣:“什么?” 阮绵眼中带着些兴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怎么高明,但确实是魅术,就在她的那双眼睛上。” 步峥正了神色:“你是说,她像冯玉一样,有天赋瞳术?” 阮绵却是摇了摇头:“不一定,天赋瞳术稀少,哪能随便就碰到一个?除了妖族之外,人族的大多瞳术都是后天练就的。 今天那个女孩离得远,瞳术施展也不多,尚不能确定是不是天赋瞳术,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跟冯玉的肯定不一样。 冯玉的瞳术也有魅惑能力,但她的魅惑是迷乱人的心志,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跟今晚这个女孩的魅术是两码事。” 她微微偏头看着步峥:“你难道没有觉得她特别的楚楚可怜,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保护欲么?” 步峥神色严肃的仔细回想,却连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遂认真回答:“没觉得。” 阮绵无奈:“那是你没有注意看她。” 步峥点了点头,这倒是。 他就没仔细看,所以他的感受无法当做这种瞳术效果的参考。 他想了想:“既然她身负魅术,那洪志泽今天的不理智就好理解了,他与萧家大小姐感情不深,心本就是偏的。 不过这婚事没结成,对萧家小姐不是坏事。” 阮绵点头:“魅术惑人心神,有心算无心之下,男人确实难以抵抗,但就像萧大小姐说的,心上有人,何必再去祸害别家,无非是既想要真心相爱,又想要门当户对,贪心不足,就怕他最后什么都要不到。” 步峥单手指节无意识的按揉着太阳穴:“真心相爱和门当户对,无论他要到了哪一个,将来都会后悔,要不到的那个就成了心头放不下的执念,这样闹一场也好,免得一连祸害两个女孩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还有人母胎单身,无人问津,他却一下子祸害了两个,打死算了。” 阮绵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由步峥已经恢复了很多,不再那么嗜睡,不方便再留在阮绵家里,今天已经搬了回去。 将阮绵送到家门口,陆名将车子开进了步峥的院里。 一段时间没住人,屋里显得格外冷清。 步峥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下来,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看着跟进来的陆名,低声开口:“很晚了,你不回家?” 陆名的脸上却没了在外面的嬉皮笑脸,显得有些冷:“你今晚见过城隍爷,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步峥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闭了闭眼睛:“还能怎么办?这样不是挺好的。” 陆名直接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冷笑:“挺好的?你以为我没听见吗?城隍爷说了,你的魂魄都被炸成散装的了,一旦脱离肉身就很难聚魂,连无常的行头都装不住你,走无常自然是做不得了。” 步峥没动,也没说话,面容平静无波。 他当时是因为岑云生和燕阳羽合力压制才勉强没散魂,又有阮绵火速将他强召回肉身并画符镇住,又喂了保命丹药吊住生机才保住一条命。 但魂魄损伤不可逆,有肉身禁锢还能活,最多就是病歪一些,一旦离了肉身庇护,很快就会散开,就像一个碎了的玻璃瓶子,有模具装着还能是个瓶子的样子,模具一撤就会散落一地。 陆名又站起身,如困兽一般乱走了两圈,又猛的一回身: “当初城隍爷就说过,你是因为魂魄缺了一角,才总是无意识的离魂试图去找全,他老人家反复与你说过!你与他人不同,与人相斗,能跑则跑,不能硬碰,你为什么不听!” 第223章 不当绊脚石 他咬着牙根,额角青筋直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自己的短板,碰到那鬼珠不但不躲,还主动往上撞! 那鬼珠是什么东西?那是山鬼一身精气所在!就算是真正的八爷在场也不会去硬接,别说是魂魄本就缺失的你! 要不是有那身无常的行头、要不是你自己一身功德替你挡灾,你连渣都剩不下!你是嫌自己活得长了是吗?! 你知不知道散魂是什么意思? 散了!没了! 你连轮回都没有! 将来我踏马想把你接引到地府去都不能! 你还有心思给你那对象做小饼干!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步峥看着两只耳朵都恨不得往外冒蒸气的好友,安抚的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坐下:“好了,气大伤身,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常人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轮回,不都以为自己只有一世?正好我以后晚上不用上夜班,也挺好的。” 陆名不肯坐,他甚至又开始冷笑:“挺好的?我们做走无常的,只要不犯错,死后当个阴差,也算是用打白工换个铁饭碗了。 你是八爷亲自定下的人,将来跟他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现你不仅铁饭碗砸了,万一再离魂,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别忘了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离魂是因为魂魄缺失,这个问题解决不了! 之前做走无常,你得了八爷庇护,魂魄凝炼,还能随心控制,可是现在你魂魄虚弱,必然还是会无意识离魂,到时候你魂魄一离体就没了!” 步峥伸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带着休温的镇魂玉掏出来展示给他看:“我有这个,离不了魂,放心。” “我放心个屁!”陆名暴跳如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都不着急的吗?我……我那天不该走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步峥再次轻叹,支着身子坐起来,抬着眼睛看他:“这世上谁能‘早知道’呢?我们走无常的本职任务就是接引死者,你当时有了任务,怎么能留下来?左右现在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去想这些事了。 再说我从小就知道我会离魂,随时可能再也回不来,现在不过是回到了原点,也没什么可怕的,你知道的,我在世上牵挂不多。” 陆名一愣,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你那刚追到的女朋友也不牵挂么?到时候你没了,人家多伤心。” 步峥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微垂下了眼睫:“我没有追到她啊。” 陆名又愣了:“不是,哥们儿,你好歹是为了英雄救美才搞成这样的,她都不感动的么?” 步峥低声笑:“感动就要以身相许?你是哪朝的思想啊?” 陆名抬手摘了头上的鸭舌帽,用力抓了抓全是自然卷的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可能啊,我觉得……我觉得她对你肯定不是完全没感觉啊! 当时在山谷,她还因为孔家那女的抓你帮你出气呢,有感情基础,再加上你这不要命的一下子,她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 步峥几乎要笑倒在沙发上,见着陆名马上要恼羞成怒才又正了神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心志很坚定,对于自己想要走的路也坚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因为任何人停留。 她对我可能是有一点不同,但她不会因为这点不同而走偏了方向。 我受伤刚醒的时候,以为我还能好,曾经试探过,她给过我答案。” 陆名因为刚才的乱抓,一头卷毛乱七八糟的,显得有些呆愣:“什么答案?” 步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靠回沙发靠背上:“她的回避就是答案。她很聪明的,心里什么都知道,她甚至一早就知道我是走无常,只是我不说,她就陪着我演。 现在我倒是有些庆幸她没有一时冲动回应我,毕竟她现在对我充其量也只是‘有点不同’而已,如果真在一起了,我再没了,对她的心境一定有影响。” 他轻轻弯了弯眼睛:“男人,只会影响她挥鞭的速度。” “你还有心思笑呢。”陆名再次抓了抓头发:“那你……那你也太亏了,弄成这样子,啥也没捞到……” 步峥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他身体放松的仰靠在那里,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 “当时情况紧急,哪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利弊和后果,都是下意识的选择,不过怎么做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本来也不关她的事,她后来也有尽力救我,要不是她,我当场就没了,一命抵一命,扯平了。” 陆名气得抓过自己的帽子丢他:“一命抵一命是这么算的吗?你是不是傻啊你!” 步峥再次叹气,拿过被丢到身上的帽子放到一边:“对我来说,这么算很合理,我去挡那鬼珠,是害怕她会死,她没死,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有什么后果自然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她那么努力的向自己的目标走,我就算不能帮她,至少也不能当个绊脚石。 好了,你也别纠结了,回去吧,我困了,要睡觉。” 陆名瞪着眼睛看他,良久才恨声开口:“你当什么走无常,挖野菜去吧你!” 步峥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她的品性,城隍爷也观察得差不多了,我虽然废了,但也别派人来看着她,若是被她发现,只会起反作用。” 陆名有气无力:“当初是你给她做保,说她人品贵重,城隍爷看重你也信任你,有你在,从没有私下派人监视或试探她,可是现在你……算了,我回去说,你放心吧。” 步峥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陆名的肩膀说了声“谢了”,就自顾自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走时记得关门。” 陆名抬眼看着他一个人慢慢的走上楼,眼眶突然就有些发酸,他用力搓了搓脸,起身拿过帽子戴上。 想了想突然又冲楼上喊道:“你不做阴差,咱们也是朋友!你也别害怕,将来有那一天,我来接你,看看能不能整着把你送走!” 楼上传来一道带着倦怠的声音:“知道了。” 第224章 过来开会 夜半,一道小小的黑影跳过院墙,轻车熟路的跃上二楼露台,扒拉开露台门走进了屋里。 窗帘没有拉,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屋里倒也不算黑暗。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床上有人在安睡。 小黑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床边,抬头看了看,一跃跳上了床。 却见步峥身上还穿着晚宴时的衣服,只是脱了外套,就直接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兀自睡得昏沉。 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也给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增加了薄瓷般的易碎感。 小黑用自己的爪垫拍了拍步峥的脸,步峥没有反应。 它知道步峥受伤未愈,睡觉会特别沉,很难叫得醒,只得绕到另一边咬起被子一角往步峥身上拖。 这样来来回回的忙活了好几趟,才终于用被子将人盖住。 就这么折腾,人都不醒,不过小黑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步峥这种程度的睡眠。 它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包好的“蚕蛹”,特别有成就感,回身走到他的枕头边将自己窝成了一个黑毛球,小小的呼噜声很快响起。 房间里静了下来,猫呼噜声不算。 过了一会儿,窗外的月色被乌云遮住,漆黑的夜色里,露台上缓缓落下一个鬼影。 他长发红衣,脸色带着死鬼特有的苍白,双手垂在身侧,身子平移向前,阴森森的朝着屋内移动。 露台门丝毫也挡不住厉鬼,他的身影如水波般轻动,轻而易举的穿门而入。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猫眼。 岑云生:“……” 小黑:“……” 一鬼一猫面面相觑。 岑云生率先移开了目光,干巴巴的笑了笑:“小黑呀,你怎么过来了?” 小黑不能回答,见是个熟鬼,又放松的趴了回去。 岑云生走上前,细细看了看步峥的面色,轻轻叹息:“还是不太好,想是今天累着了。” 小黑的尾巴尖动了动,算是给他个回应。 岑云生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好,他这次是吃了大亏了。” 小黑的尾巴又动了一下。 岑云生继续跟它碎碎念:“尊者说,今天晚上他那个弟弟又堵着他胡说八道了,他父母在一边站着,连一句话也没有为他说。” 小黑抬起了头。 岑云生笑了笑,将手化成实体轻轻摸了摸小黑顺滑的皮毛:“刚才尊者要派一个人去教育教育那小胖子,季颜、公主和王玥都抢着去,最后这差事被王玥抢着了。 她刚才出发的时候兴奋极了,穿了最喜欢的白裙子,又仔细梳了头发,估计是又要去展示她拿手的飞头术了。” 小黑的胡子动了动,又把脑袋搭回了爪爪上,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还是看着岑云生。 岑云生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去?” 他回身在床沿坐下,压低声音:“步桓虽然蠢坏,但孩子的行为处事往往与父母息息相关。 若不是平日里耳濡目染,或是从父母的态度中得到了什么信号,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慢自己的亲哥哥,甚至视他为对手和仇敌? 这件事,根源在他的父母那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小胖子,王玥的飞头术够他喝一壶的了。” 小黑轻轻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它刚要翻个身继续睡,突然又抬起了头,看向露台门。 岑云生也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轻巧的翻跃进露台,推开露台门走了进来。 然后,一人一鬼一猫彼此凝视。 阮绵摸了摸鼻梁,缓步走进来,探头往床上看了一眼,眼睛扫过一红一黑的两货:“你们俩跑到这边开会来了?” 岑云生的贫嘴一点也不肯吃亏:“这不是正等着尊者来主持呢么。” 阮绵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起来淡定且从容:“他大伤未愈,第一天搬回来,我自然要看顾几分。” 床上的一鬼一猫认同点头,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过来的。 阮绵看了眼岑云生:“刚才,我没有让你亲自去找步桓,是不是不高兴了?” 岑云生苍白细长的手指摆弄着衣带玩,闻言笑了笑:“当然不会,我明白尊者的用意,你怕我去,一时控制不住,重手把那小浑蛋打死了。” 阮绵轻轻点头:“步家父母看似温和,实则凉薄,步峥患病,他们就生了小儿子取代他,同理,现在步峥已经顺利长大,如果这个时候步桓出事,他们再生儿子想必是来不及,势必会将目光再次凝聚到步峥身上。 步峥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对步家产业无念,就算他想回去,也该是他自己自愿,而不是被人逼着回去。 就算步峥不理会,也终究是个麻烦,毕竟他们占着伦理纲常的便宜。 孝道辈份压人,无论最后怎么收场,都于步峥名声不利,” 她轻叹了一声,显得有些苦恼:“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又是法制社会,不能杀掉一了百了,既然除不掉,那步桓的存在就很有必要,至少能让他们不至于盯上步峥。” 岑云生也很惆怅:“我明白。” 说着,他站起身:“那尊者,我先回去了。” 阮绵点了点头。 岑云生见阮绵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打算,便走到外面从露台上纵身跳了下去,飘飘悠悠的回了隔壁。 阮绵这才站起身,看着步峥压住一半裹着一半的被子皱了皱眉。 她弯腰拉开被角打算帮他整理一下,又发现他连衣服都没换。 小黑摆了摆尾巴邀功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直接倒在床上睡,就帮他盖了被子!】 阮绵轻轻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温声夸赞:“小黑做事真细心。” 小黑就很高兴,它站起身【他现在一睡着就跟昏迷一样,很难叫得醒,正好尊者你来了,不如就先把他衣服扒了塞被子里睡,等明天他自己醒了再洗澡换衣服。】 阮绵侧头看他:“这不好。” 第225章 还我命来 小黑睁大了它那双圆眼睛【有什么不好?这段时间他住你房间,他换衣服什么的你还少看了?】 阮绵:“……” 她面无表情抱起小黑几步走到露台边,拉开门将猫往门外一丢:“做为一只小猫咪,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小黑:( ′?w?)? 一阵寒凉的夜风吹过,小黑感觉冷风已经吹进了心里。 呵,见色忘友是吗?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还有什么是它不能看的吗? 这边一派和乐融融(?),而另一边的步家就不一样了。 步桓今天在自家大哥那里吃了瘪,回到家也一直摔摔打打,看哪里都不顺眼。 步夫人不轻不重的劝了他几句,他也是习以为常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在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步夫人特地让人给他做了夜宵,吃完才上楼去睡觉。 步家原本属于步峥的房间已经被应步桓的要求改成他的专属游戏室了,只要一不开心,他就会进去玩一会儿放松心情。 他这会儿心气儿还是不顺,原想进去玩一会儿,步夫人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告诉他太晚了,必须早些休息。 步桓知道自己受宠,也很作,但不会作得太过,因为他知道父母对他的爱是有条件和限度的。 他能在他们的容忍范围内作一作,但是不能超过那条线,否则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就像舍弃他大哥一样。 因此每当察觉到父母真正不悦了的时候,他就会变得乖巧一些,比如现在。 步夫人并没有疾言厉色,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心情不是很好。 这是他这么多年对父母察言观色的经验。 【可能是被今晚步峥冷淡的态度伤到了吧?】 步桓一边乖乖走回房间,一边不无讽刺的想着。 等到收拾完毕躺到床上,他却有些睡不着。 步峥竟然是晏辰的幕后掌权人,他脱离了步家,偷偷创立了宴辰,短短数年就在宁城商圈有了一席之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 如此优秀的大哥,越发将他衬托得像个草包。 怪不得父母今晚对他格外冷淡没有耐心。 呵,他们大概是有些后悔的吧? 后悔那么早就放弃了优秀的大儿子,没有想到被下断言说长不大的大哥不但顺利长大了,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在商圈跟父亲平起平坐了。 只可惜啊,他们现在后悔怕是晚了,看今晚步峥的态度,不太像是欲擒故纵,又有他这么一闹,他这位好大哥估计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父母以为是他们单方面放弃了步峥,却没有想过感情都是双向的。 有些人挥手可以去,但再招手时却不会再回来了。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们才会心情不好。 可惜啊,他们现在就算是后悔,也只能捏着鼻子把心力和资源投在他这个草包身上了,因为他们现在没得选择。 说来也奇怪,同样的父母,同样的基因,为什么他和大哥的资质完全不一样呢? 可能是他们在生大哥的时候把智商点给用完了,轮到他的时候没墨了。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既然已经生了他来取代大哥,那步家的一切就该是他的,谁也别想改变。 脑子里很乱,却又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东西。 感觉过了很久,步桓才终于有了些朦胧的睡意。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户上“啪嗒”“啪嗒”的轻响。 没有什么规律,声音也不大,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动,敲打在窗子上一样。 步桓刚刚有些混沌的脑子又重新清醒,有些烦躁的睁开了眼睛。 窗户拉着厚重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啪嗒”“啪嗒”的轻响却依然存在,并不是梦境或幻觉。 这个声音并不大,但一直有,周围越是安静,这个声音就越是清晰,让人难以忽略,搅得人心烦。 步桓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终是烦躁的下了床,带着浓重的火气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虽然是夜里,但别墅区并不是一片漆黑,外面有路灯,院里也有夜间照明,窗帘一被拉开,外面的灯光顿时照射了进来。 步桓一眼就看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敲打他的窗户。 那是一颗人头,长长的黑发挡住了脸,不知被什么东西吊在了他的窗外,风一吹,就轻敲在他的窗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动。 步桓无声的瞪大了眼睛。 他想要尖叫,想要后退,可是两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根本无法挪动,嗓里也无法发出声音,好半天也只是发出“嗬嗬”的声音。 就在这时,窗外的人头动了,它缓缓抬了起来,一张惨白的脸在黑发下若隐若现,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发出空灵幽怨的声音:“还我命来……” 步桓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人头,眼里充满了血丝,终于拔动腿脚后退了两步,一声尖叫也冲破了喉咙: “啊!!!” 这突然而来的一嗓子穿透力极强,把窗外表演飞头术的王玥吓了一哆嗦。 然而尖叫声只持续了两秒左右就戛然而止,再一看,屋里的步桓已经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王玥眨巴了两下眼睛,眼见屋门被撞开,她只得放弃了表演到一半的飞头术,遗憾退场。 她也不管身后步家的兵荒马乱,闷闷不乐的回了自己家。 一进鬼室,就见大家齐齐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舒阳的脑袋不结实,转头太急还把脑袋给转掉了。 方老六一脸嫌弃的帮他捡起来往脖子上一放。 舒阳不满的乱叫:“你给我放歪了!头发都乱了!” 把方老六气得差点又要重新给他脑袋揪掉让他自己捡。 燕阳羽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好像是在主持战前推演,他向王玥招了招手,一脸关切:“此去怎么样?可还顺利?” 王玥垂头丧气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郁闷道:“唉,别提了,我刚出场打了个招呼,头还没开始飞,那小子就晕菜了!” 公主很是同情她:“唉,这种最扫兴了。” 第226章 顺便带一口 王玥找到了共识:“是啊,我去的时候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还特地梳了头发!等我的头飞起来,头发就会很柔顺的在后面飘!可是正式表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季颜也叹了口气:“你这还行,我那次刚往下滴了两滴水,还没打招呼,那坨五花肉就歇菜了,那才叫憋屈。” 公主重重点头。 岑云生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似笑非笑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几句话就歪了楼,鬼室里再度变得乱糟糟的。 他听了一会儿,身形化作一股红烟,钻回了自己的牌位里。 燕阳羽倒是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他听什么都津津有味,蹲树下看蚂蚁搬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 步峥醒来的时候,朝阳已经升起,他从床上坐起身,一阵凉意袭上了光裸的皮肤。 他低头一看,惊了一下,再一掀被子,还好,还剩了一件最小的。 屋里并没有任何人,昨天穿的衣服正搭在床边的椅背上。 他一扭头,在枕头上发现了一个黑毛团,脸上的神色马上轻缓了下来。 他回身半趴下来,用挺直的鼻梁拱了拱小黑软乎乎的肚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沙:“乖乖,是你照顾了我吗?难为你竟能解开皮带扣帮我脱衣服,怎么做到的?真是个可爱又细心的田螺小猫咪。” 田螺小猫咪睡得正香,懒得理他,只用一只肉垫小爪推开他的脸,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步峥被推开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温柔了,他轻轻摸了摸小黑的毛脑袋:“你再睡一会儿,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甜虾猫饭好不好?” 听到甜虾猫饭,小黑的耳朵动了动,哼唧了一声表示准奏。 等小黑装了一肚子甜虾猫饭叼着饭盒回到隔壁的时候,阮绵正打算出门。 她看着吃得肚子滚圆的小黑,弯腰取下它嘴里叼着的饭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终于舍得回来了?” 小黑跳到椅子上坐好【他现在的情况,一个人搬回去还是有些勉强了,很需要我们的保护,派我去又安全又不显刻意,难道不是最佳选择吗?】 阮绵已经取出饭盒里晶莹剔透的水晶虾蛟和按她口味调好的蘸料自顾自吃起来:“他尚未痊愈,现在不应该一早起床做饭。” 小黑垂在椅子边沿的尾巴尖儿一动一动的【他说他饿了,想吃饺子,顺便给你带一口。】 阮绵垂着眼睛不停的嚼。 小黑看了看她【他本来是想亲自给你送来的,但他那个姓李的特助早早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人接走了,说是公司需要他,他要是再不去露个面,那个小李子就要自尽。】 阮绵脑中不由自主的浮起那个戴着眼镜一脸精英范儿的李溪闹着要自尽的画面,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快速吃完早饭,收拾了饭盒,她走到鬼室门口敲了敲门:“王爷,跟我走一趟。” 燕阳羽很快走出来,一双黑沉沉的死人眼看着她:“去店里么?” 阮绵摇头:“接了个熟人的活儿,店里冯玉去了,又有云生压阵,你跟我走。” 燕阳羽不置可否,跟着她一起去了车库。 阮绵那辆黑色的大g已经被阮承玉派人送过来了,小黑牢牢占据了副驾,燕阳羽坐到后座:“是什么麻烦的活儿吗?” 不怪他这么问,阮绵这个人比较喜欢独来独往,也就是这段时间出门才渐渐肯带上他,能特地叫上他的,一般不会是小事。 阮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自从出土,还没怎么出过宁城市区,今天带你出去玩,放心,不能把你卖了。” 燕阳羽信她个鬼。 阮绵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李明桥,就是曾家灭门案剩下的那个人,他联系我,想要他侄女的尸骨,骨头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想的?” 燕阳羽懒洋洋的:“那是人家侄女儿,想要就给他呗,骨头被我放店里鬼室镇着呢。” 阮绵又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那具白骨的情况与你有几分相似,都是被下了镇魂钉,不过她的这个只能算是失传重拼的简化版,小儿科又时间短,魂魄没能与尸骨融合,尚且能将魂魄抽出,投入轮回。” 燕阳羽整具尸体看着都不精神:“嗯,白骨怨气深重,又见过血开过杀戒,已经激起了凶性,只怕没有几分理智留存,放在我们那里有我们镇着还好,就这么放出去估计会成祸害。” “嗯,李明桥想要再见她一面,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见一面,然后抽出李慧的魂魄送入轮回。”阮绵的声音淡漠。 反正她有现成的无常,送魂很方便。 燕阳羽点头:“尊者思虑周全,这是最好的法子,那个姓李的怎么出来的?” 阮绵:“他被特安局查了个底朝天,这人本事一般,在孔家就是个边缘人物,不怎么被信任,真正的脏事倒是没经过手,说穿了就是个受雇的保镖,那天晚上动手杀人的又不是他,查过了,自然就放出来了。” 燕阳羽的真·面瘫脸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表情,但若是仔细看,倒是能看出几分狡黠。 不过阮绵没有兴趣仔细看他。 她对这个碎嘴子八卦王爷早已经幻灭了,滤镜稀碎,第一次见面时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车子越开越远,越开越偏,开上了乡村土道。 燕阳羽看着外面被车轮卷起的飞扬尘土:“你真打算把我卖了?” 阮绵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她并没有因为上了土道而减缓车速,转着风火轮开得飞快,她对这辆车真的很满意。 手机响了起来,她扫过一眼,上面显示着“步峥”。 她神情舒缓,按下接听,开了免提:“怎么了?” 步峥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大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阮绵手一抖,车子拐了个s弯,但语调却维持着平静没有起伏:“他找你什么事?” “他说……说你今天过生日,问你要不要回家,嗯……问我们会不会一起回阮家。”这句话好像是烫嘴,步峥语速极慢,半天才说出来。 阮绵一脚刹车跺下去,没系安全带且正在凝神偷听的燕阳羽差点被甩到挡风玻璃上去。 第227章 她是什么意思? 还好小黑反应快,死死抓住了座垫固定住自己,才没有被拍到玻璃上变成猫饼。 阮绵对上一尸一猫同款幽怨的眼神,说了句抱歉,将车子开到路边又停了下来,这才把手机拿起来关了免提放到耳边:“你刚才说什么?” 步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小小的混乱,但一直没有出声,耐心的等她回话,他有些迟疑:“你在忙吗?” 阮绵缓和了一下心绪,平静开口:“没有,你说说怎么回事。” 步峥这才开口:“小阮总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才会打给我,问你晚上回不回去,如果回去,阮夫人准备亲自下厨。” 打不通? 那可能是正好钻哪个隧道信号不好,阮绵的眉头皱起。 算算日子,今天确实是她的生辰。 不是原主,是她自己的生辰。 当初挑明身份后,方莹雪就开始各种问她以前的事情,包括生日啊,从前长什么样子啊这类种种,她总是有很多问题。 只是没有想到,她随口说出的以为无人会在意的生辰,方莹雪竟然记住了,并准备亲自下厨为她庆生。 这件事很让人感动没有错,但是…… 大哥为什么要给步峥打电话啊啊啊啊! 阮家人是提过让她带步峥回家的事,不过她一直没说,没想到她那便宜大哥把电话打到人家那里去了! 她的一只手依然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抠着方向盘的纹理,微垂着眼睫,语调柔和:“我现在不在城区,出一趟活儿,晚上尽量赶回去,那你……晚上有空吗?” 步峥那边顿了一下才问:“我也要去吗?” 阮绵还是在无意识的抠方向盘:“我爸妈早就说要请你到家里吃一顿饭,正好大哥今天说了,你有空么?” 那边响起不知什么东西掉地上“噼哩啪啦”的声音,步峥的声音随后传来:“啊……有……有的。” 阮绵微一皱眉:“怎么了?” 步峥的声音有些含糊:“没事没事,文件掉地上了,那……那我晚上……晚上穿什么合适?需要正式一些吗?” 阮绵清了清嗓子:“穿什么都行,自家人,什么都合适。” “行,行。”步峥挂电话的时候点错了好几下才把电话挂掉,好像手机咬手一样将它远远的放在了一边。 他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 桌上原本堆积的文件散落一地,一边用来提神的咖啡也洒了,周围一片狼藉。 阮家家宴叫他过去…… 她是什么意思啊? 他以为他的心意表露得很明显,之前也试探过,阮绵那么聪明,她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可是她一直回避。 如果你问别人问题的时候,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就已经是答案。 阮绵回避就是答案。 他原本以为阮绵是修行者,而他就算不是,死后也是个阴差,大家都可以长久的存在,自然就可以长久的相伴,所以对于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遮掩过。 那次受伤时,他意识消散前最后想的就是后悔没有直接表明心意,所以当他还能醒来时,以为自己大难不死,混沌的脑子想着先前的遗憾,第一时间就想挑明。 但是阮绵没有搭茬。 那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刚刚重伤苏醒就直接表白,如果她不喜欢自己,岂不是会觉得很为难? 于是他止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但心里依然存了希望,盼着日后。 尤其是发现自己被阮绵带回了家里近身照顾,心中不是没有窃喜的。 虽然阮绵待他的态度一如从前,并看不出什么不同,他也并不气馁,毕竟来日方长。 直到后来他去见过城隍爷,知道自己的魂魄伤损几乎是好不了的。 他不能再做走无常,死后也不能做阴差,他只有这短短的一世,短到不知哪一天就会结束的一世。 对于修者来说,他的一世太短了,几乎就是昙花一现,他再拉阮绵下水,只能徒增伤悲。 他想着,也许这就是他的命数,想着幸好阮绵不喜欢他。 只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是另一回事,他能维持表面平静,心里的希望却已经散了,支撑着内里的精气神也随之散去了。 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 时隔多年,这种头上悬着铡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没什么牵挂的坦然,多了一丝小小的不甘。 可是今天,阮承玉打来了电话,语气虽有些生硬,但也颇自来熟,还说了晚上一起回阮家吃饭。 他打给阮绵,阮绵竟也同意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步峥才直起身打开桌下一个带锁的抽屉,一个淡粉色的礼物盒子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他前一段时间就准备送给阮绵的礼物,只是因为受伤耽搁了,今晚正好送给她。 坐在他对面一个穿着烟灰色西装的男人迟疑着问:“步总,那个……遗嘱还拟吗?” 步峥被突然出声的男人吓了一跳,皱眉抬头:“你怎么还在这?” 男人露出职业假笑:“我一直在这儿,老板,您看不见我吗?” 步峥想了想,刚才确实忘了让这人出去,只是后来他思绪纷乱,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嗯,继续吧。” 男人似是不经意的道:“好的老板,冒昧问一下,老板您这么年轻,着急立遗嘱是不是心急了些?” 步峥看了他一眼,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面被弄乱的文件:“有备无患。” 男人眼中闪过看神经病的光,唇角却依然是职业微笑:“好的呢老板。” 阮绵这边也是坐了很久才重新发动车子,一言不发的开车。 第228章 保持住你的桀骜不驯 由于她的表情太过于严肃,以至于车里另外的一尸一妖一时都被镇住了,并没有及时表达刚才差点被呼玻璃上的怨念。 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前面终于有了人烟。 那是一个小村庄,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几十户人家。 房子都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石墙瓦房,一条土路贯穿全村,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此时村中看起来最大也最有现代感的房子外围停了很多车子,院子里堆放了一些设备,很多衣着与这里的乡土格格不入的人来来往往的忙碌。 燕阳羽站在一个小山坡上,皱眉看着下面的村子:“你的主顾在这里?” 阮绵观察了一番,点头:“走吧。” 一辆车载着三种不同物种的组合来到了村口,阮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面的于又菱又惊又喜:“绵绵姐你来了吗?” 阮绵“嗯”了一声:“我在村口的大柳树附近,你们剧组让闲杂人等进去吗?” 于又菱那边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你是我的朋友,怎么能算闲杂人等?我马上过来,等我一会儿!”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穿着戏服扎着麻花辫的于又菱就小跑了过来,看到站在车边的阮绵,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离老远就喊:“绵绵姐!” 当时在《凤云台》的剧组,于又菱就要了阮绵的联系方式,之后一直联系不断。 虽然频率不高,但每次进新组或遇到什么新奇的事情、买到好用的东西什么的就会来找她分享,称呼也从“阮大师”悄咪咪的变成了“绵绵姐”。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们虽然没有见面,但于又菱的动向阮绵基本都是知道的。 没办法,架不住人家自行汇报。 这是她新进的剧组,拍的是一部民国剧,说是新进的组,其实开拍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次到这个村子也是为了实地取景。 现在这么有年代气息的地方也是不好找,不得不说这个剧组还挺能下功夫。 阮绵冲于又菱挥了挥手,微微偏头对燕阳羽小声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燕阳羽却明显并没什么兴趣,阮绵说了,他就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囫囵看了一眼:“不及我家郡主多矣。” 阮绵淡淡一笑,并不发表意见。 说话间,于又菱已经跑到近前,亲热的握住了阮绵的手:“绵绵姐你来了真是太好了,看到你,我心里就有底了。” 说着,她还不忘跟阮绵肩上的小黑笑着打了个招呼。 阮绵点了点头,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转身为二人介绍:“又菱,这位是我店里的人,也是我的朋友,燕阳羽,能力很不错,我找来帮忙的。 于又菱,我朋友,我说过的,你们认识一下。” 于又菱知道阮绵是一个有神奇能力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她叫来帮忙的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于是她带着几分敬畏之心主动伸出友好的小手:“我叫于又菱,很高兴见到你。” 燕阳羽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时代都是握手礼。 自从倾心郡主,他一生恪守男德,与郡主之外的其他女子都尽量保持安全距离,不多言,不多看,除非必要更不可能上手,对于异性之间的握手礼十分排斥。 但常言说入乡随俗,现在时代不同了,观念也不同,他这个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老古董也只能适应环境,于是敷衍的抬了下手,一触即离,好像人家姑娘的手长了牙会咬他一样。 于又菱愣了一下,感觉绵绵姐的这个朋友好高冷啊,而且他的手好凉。 【我死三天手都没有这么凉。】于又菱面上微笑,内心念头一闪而过。 不过高人嘛,脾气古怪是正常的。 阮绵冷眼旁观着燕阳羽的态度,在心中冷笑。 【很好,少年,请保持住你的桀骜不驯,尽情的不屑一顾,尽情的对她甩冷脸,将来不哭算我输。】 于又菱并没有计较燕阳羽冷淡的态度,带着两人走进那个堆了很多设备的院子。 这是全村最好的一个房子了,是个二层的小楼,院子不小,但杂物太多,又堆了很多剧组的东西,就显得又乱又拥挤。 于又菱给他们解释,这是村长的房子,被剧组临时租了下来,供演员临时居住和存放设备,当然这么多演员一个房子是住不下的,除了村长家,附近其他几户人家的房子也被租了下来。 她在前面带路,直接进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连个衣柜都没有,于又菱的行李箱就直接放在墙角,条件简陋得很。 由于椅子不够,于又菱直接拉着阮绵坐在了她的床上:“这里的条件艰苦了些,委屈你们了。” 阮绵倒不在意这些,随口问:“你不是女主角么?只给安排了这么小的房间?” 于又菱无奈叹气:“我已经不是女主角了。” 阮绵抬头看她:“怎么回事?你不是一早就定好的女主角么,这还能随便换的?” 于又菱笑了笑,倒是洒脱:“能啊,怎么不能,资方临时指定了女主人选,别的角色又大多定下了,我就从女一换成了女n。 不过好在这个角色虽然早死,但把握得好的话也很有特色,最重要的是,我的角色换了,但片酬不变,算是对我的安抚了吧。 只是前面拍好的部分得重新拍,耽搁了一些时间,要不然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就是忙着补拍之前的镜头。” 阮绵看了看窗外:“我看你们这也没开工啊。” 于又菱:“嗯,昨天下午女主演员说临时有事请假了,还没回来,现在这个场景只剩下女主演的补拍镜头,她不在开不了工。” 阮绵点头:“这人背景很强啊。” 于又菱点了点头,压低了些声音:“我听小道消息说,是洪家那位大少爷,这部剧的女主角色,是洪家大少给她的分手费之一。” 洪家大少? 洪志泽? 阮绵微提了下眉梢,那这位临时加塞儿的女主演是那个把宴会厅走成撒哈拉大沙漠的魅眼女孩吗? 挺有意思。 第229章 阴婚 于又菱求助阮绵,倒并不是要诉苦,而是另外的事。 她看了看关好的门,轻轻凑近阮绵的耳边,用小小的气声道:“绵绵姐,我这次找你,是因为这个村子有古怪。” 阮绵也配合的小声:“什么古怪?” 于又菱继续小小声:“我们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村里死了两个人。” 阮绵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于又菱:“如果是正常死亡,倒是没什么,但死的两个都不是老年人,而是青壮年,还都是夜里出意外死的,前两天我无意间听到村里有人在说话,说……” 阮绵看着她白了几分的脸:“说什么?” 于又菱叹气:“我是听到了几个大娘凑在一起说话,她们说,村里离奇死人,是之前一个叫张福的人出意外死去,有怨气。 她们还说,等我们剧组的人走了,他们就打算给张福……配个阴婚。” 阮绵眸光一动:“阴婚?” 于又菱点头,神色间有些悲悯:“对,说是村里有个吴婆,能看事儿,村里人有什么事都找她,就连头疼脑热都会去找她看看是‘虚病’还是‘实病’,在村里地位挺高的。 吴婆说,因为张福死的时候还没有娶媳妇,心里有遗憾,才会怨气重,给他配个媳妇就消停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气愤:“主要是,我听她们的意思,被选中配给张福的还不是死人,而是活人,就是村西头一个叫彩珠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妈妈死得早,她爸后娶的老婆对她很不好,早早就辍学帮家里干活,这次村里集中出钱给她家,把彩珠配给张福当媳妇。 那小姑娘我见过,才十四! 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我不明白配阴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小姑娘将来有没有什么影响,自从听到这件事,我这两天思来想去,怎么也是于心不安,就想找绵绵姐你看一看,真的有张福这回事吗? 就算有,拿活人配阴婚,怎么想都不对啊!人家小姑娘招谁惹谁了?” 阮绵给她解释:“配阴婚分好几种,早常见的是死人跟死人的,两家人交换庚帖,办过婚事,让两鬼在地下成婚,阴间有伴。 也有你说的这种,是把活人配给死人的。 把活人配给死人,婚契依然会成立,活人白天照常生活,晚上死鬼会顺着婚契来找活人媳妇或相公履行婚内职责。 一旦结了阴婚,活人再不能自由嫁娶,一辈子都要守着地下的死鬼,直到死去,被死鬼带走。 当然,也有中途就给带走了的。 而且活人不能承受死鬼太多阴气,时间长了于身体有损,所以配了阴婚的活人都寿命不长。 还有一种最残忍,就是直接把活人封棺陪葬,配给死人。 无论哪种方法,活人配阴婚,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死人带走。” 于又菱手捂着胸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的看着阮绵:“那……那……” 阮绵安抚她:“现在这个世道,活人封棺不太可能,大概率是第二种。” 于又菱又去握她的手寻求安全感:“那、那也不行啊,那小姑娘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跟一个死鬼纠缠在一起?! 我还跟彩珠还说过话,特别懂事的一个小姑娘,她还送了我自己编的小花手环,夸我漂亮,她……” 阮绵拍了拍她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活人婚配讲究你情我愿,死人也该是同理,不过说到底,这件事我们知道的还太少,也不太好插手,如果事情属实,就要看她本人知不知情。” 她说着,转向燕阳羽:“你有什么看法?” 燕阳羽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正百无聊赖的听着,见阮绵突然征求自己的意见,颇有些意外。 阮绵可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这么点小事自己做主就是了,问他干嘛? 不过出于对店主面子的尊重,他还是回答:“这村子确实有阴气,想是不会很太平,不过问题不大。” 于又菱后知后觉的想到:“所以这村子里真的有鬼?” 见阮绵点头,她的小脸儿顿时煞白,身子又往阮绵的方向挪了挪。 之前不知道时还不觉得,现在知道了,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看哪里都觉得阴森。 她又想起什么:“大前天晚上,剧组一个摄像大哥半夜上厕所掉进了旱厕的粪坑里。 明明是他一个人去的,他却一直说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为这件事闹了半个晚上。 直到今天与人说起,他还是一口咬定是有人推了他一把……是不是……” 阮绵不置可否:“有可能,不过就算是有阴祟,把人推进粪坑也只是恶作剧,没打算要他的命。 以你所说的村中连死两人来看,这个阴祟无论是不是张福都不是善茬,你们剧组的摄像应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条命。” 就是心里那关不太好过。 于又菱听完,显然更没有安全感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阮绵:“绵绵姐,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她紧接着又补充:“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阮绵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于又菱的头顶:“嗯,放心。” 于又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阮绵将两手抱臂,防止她又来握自己的手:“你的女主角色被抢走,先期工作毁于一旦,对方是欺负你没有背景,这件事,需不需要我帮你?” 于又菱一愣,但随即坦然一笑:“这件事就不用了,我知道绵绵姐是为了我好,不过我本来就没有背景啊,在这个圈子里,捧高踩低是常事,这种事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凤云台》马上就要播了,我有预感它的成绩一定不会差,到时候我的咖位就能再往上提一提。 只要我稳扎稳打,心态不崩,总有一天,我会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人不敢再轻视我!” 女孩的眼底并没有遭遇不公的郁愤,反而闪动着自信的光:“我相信自己能做到。” 第230章 最强情报网 阮绵点头,对眼前的女孩又多了几分欣赏。 她一边跟于又菱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燕阳羽,见他突然怔怔的看着于又菱发愣,唇角微微勾了勾。 【小样儿的,你倒是继续你的孤傲啊。】 心里转着坏水儿,但阮绵的面上还是一派正直:“你自己有主意就好。你们剧组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于又菱:“如果今天苏瑶……哦,就是女主演员能回来,三天之内怎么也完成了。” 果然是她,不过她不重要。 阮绵微一沉吟:“阴祟之事,还不能着急解决,现在虽然能看出村中有阴气,但白天阳气盛,阴物不出,也看不分明,很难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张福作祟。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的为难之处并不在阴鬼,而在人心。 村中人听信吴婆之言,认为只有将彩珠姑娘配给张福为妻才能消灾解祸,就算此时我们消了阴祟,他们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也很难将彩珠姑娘带离,只要我们一走,这阴婚多半还是要配,否则村里但凡有一点不顺心都会被想到是阴婚没有配成之故。 就算张福已经没有了,但被配了阴婚的彩珠在人们的眼里就是鬼妻,这于她而言无异于灾难。” 于又菱眉毛拧起,重重的点头:“绵绵姐说的对,有时候人心比鬼更可怕,只是消灭张福救不了彩珠。那我们要怎么做?” 阮绵:“我需要先确定情况,你能带我在村子里走走吗?” 于又菱马上站起身:“当然可以,反正现在开不了工,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这个村子不大,走一圈用不了太多时间,我们还可以顺路去看看彩珠。” 她看了看燕阳羽,有点不太敢跟这位一直面无表情的酷哥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说道:“燕大师也一起去吗?” 燕阳羽却没有看她,只是沉默的站起身,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于又菱轻吐出口气,挽着阮绵的手臂走出了房间。 燕阳羽沉默的跟在她们身后。 阮绵还是不喜欢他人近身,被于又菱挽住的胳膊总觉得不舒服,走了没多久就又抽了出来,为了不使于又菱尴尬,她抬起那条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子:“那间屋子好像是空的。” 于又菱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那就是张福生前的房子,他父母早亡,又没钱上学,一直一个人生活,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听说生前是个老实人。 前段时间下雨,他在山中打柴,没能及时下山,不慎跌下山坡才没了的,因为他是一个人住,等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好多天了,尸体都不能看了……” 说起这个,她显然有些害怕,又向阮绵靠近了些:“所以就算剧组住房紧张,也没人去住那间空房子,可能是心理作用,每次从这里走过,都感觉寒毛直竖,后背发凉。” 无人居住的房子总是会给人一种阴森感,这间房子犹甚,大家知道房子的主人已经横死,对它会产生天然的恐惧。 但就算抛开这个心理因素,这间房子也确实阴气森森,哪怕现在是大白天,也有种阳光照不到的感觉。 那黑洞洞窗口好像一双阴鸷的眼睛,怨恨的盯着每一个从它面前走过的人。 燕阳羽扫了一眼,侧踏两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两个女生的视线。 人总是有一个毛病,越是害怕什么东西,眼睛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往那边看,于又菱就是这么个情况,一边害怕,一边眼角余光不受控的去看那间房子。 直到被一堵人墙挡住了视线,属于是用物理盾挡住了精神伤害,不得不说,这很有用。 她抬眼一看,是那位酷哥。 不同于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喜欢各种品牌服饰,他的衣着比较偏复古中式,留着长发却丝毫不显娘气,身形高大,身材又好,属于放在哪里都很吸引眼球的那种人。 只可惜是个冷面酷哥,从见面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位哥几乎没有变过表情,冷酷得很。 于又菱不喜欢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冷酷型的再帅也不是她的菜,所以对他一直是有些回避的。 没想到这位酷哥竟还有如此温暖的一面,只是他还是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连她冲他露出礼貌又感激的微笑时也没有变过表情,甚至还微微扭过了脸去。 于又菱:“……” 她拉着阮绵悄悄离得燕阳羽远了些,趴在她的耳边用气声耳语:“绵绵姐,你的这位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阮绵眼角瞟了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的燕阳羽,不动声色:“哦?怎么说?” 于又菱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吧,他很排斥我,我也没做什么呀,到底哪里惹着他了?” 阮绵努力维持平静:“你想多了,他是个面瘫,对谁都这样。” 燕阳羽脸扭得更过去了一些,也不知是在生谁的闷气。 于又菱狐疑:“这样吗?” 阮绵点头。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燕阳羽是个物理意义上的面瘫没错,但他还是个碎嘴子,因为爱重妻子的缘故,他对女生虽然保持距离,但态度一直很友好,今天却是格外沉默,甚至让于又菱感觉到了排斥,其实是很反常的。 于又菱是很信任阮绵的,听她这么说,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那就是我想多了。” 这个村子不大,人家也少,房子并不很集中,稀稀拉拉的,大多以中老年为主,年轻人不多,大多出去上学或打工了。 在村子偏中央的位置有一棵老槐树,树下被踩得很平,放了几个石墩子,几个大妈正坐在树下凑在一起闲聊。 以阮绵的耳力,并不用靠近就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她在一丛野花前站定,看似在赏景,实则一直在听大妈们聊天。 要不说大妈们是村中最厉害的情报网呢,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什么东家死了只鸡,西家洒了桶油,老王二小子裤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是因为他媳妇不会做针线…… 阮绵半垂着眼睛。 她觉得她如果在这里站到天黑,连村长家族谱上的人名都要被念一遍。 第231章 送你一件小礼物 于又菱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她站在这里并不能听到大妈们说话,不过她并没有发问,只是跟着阮绵停了下来。 小声道:“我知道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听几位大妈闲聊时说的,但我没有听全,刚一走近,她们就不说了。” 阮绵轻“嗯”了一声。 这时大妈们的话题围绕着老王家二小子媳妇糟糕的针线活说了几句,突然有一位大妈说道:“要说针线活,还得是彩珠妈。 她活着的时候,彩珠从落地开始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一点也不比外面买的差!可惜就是死得早。” 另一位大娘接话:“何止是彩珠?她嫁过来之后,她男人的衣服都是她做的,要论手巧,谁也比不上她,谁知是个没福的,啧啧啧……” 先前的大妈也唏嘘:“谁说不是呢?手巧有什么用?手再巧也架不住命苦,嫁过来好几年肚子才有动静,好不容易生了娃,又是个女娃娃……”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她早死,就是因为在月子里被张四打坏了,落了病根子,张四又舍不得钱送她进大医院,生生拖死了!” 几位大妈纷纷低呼:“真的假的!” 那大妈脸一虎:“那还有假!不过这事儿……不能说,咱们今天就是话赶话赶到这了,咱们又都不是外人,我才说了,换别人我一个字也不会透,不过咱们哪说哪了,你们全当没听见,可不能说出去。” 几位大妈纷纷保证:“那不能!他婶子,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这人嘴巴是最严的,什么事到了我这儿,就算是烂肚子里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之前那位大妈再次叹息:“彩珠打小没了亲妈,张四后娶的媳妇可不比彩珠妈性子绵软,且泼辣着呢。 家里大事小情全是她做主,把张四管得服服贴贴,就连她给彩珠配了阴婚,他这个当爹的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号称嘴巴最严的那位大妈又开始“啧啧啧”:“不过彩珠这事儿,也是没法子,她跟她妈一样,命数不好,要怪也只能怪……咳,都闹出人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们说那李德富死的多邪乎,谁家好人半夜不睡觉光脚跑出去把自己淹死在臭水沟里的?” 又有大妈接茬:“是呢,那条水沟才多浅一点儿,就算下过雨,也就刚没脚脖子,别说淹死人,但凡他知道翻个身也淹不着他,可他硬是面冲下把脸浸水沟里,生生憋死了!” 一时间“啧啧”声一片,先前说话的大妈又道:“这都明显着绝对不是好死,李德富在那位活着的时候可没少熊人家,打小就是他打头欺负人家老实又没爹没妈,这下好,直接给带走了。” 话音未落,马上又有人接话:“谁说不是呢?要我说,他那个媳妇也不是块好饼,先前我还听桂芬说她跟那个谁牵扯不清……”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最近新寡的李德富媳妇,话题越扯越偏,兴奋度倒是越来越高。 阮绵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面前娇嫩的花瓣,又收回手,淡淡的道:“走吧。” 于又菱不明所以的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果然,她们一接近,大妈们讨论的声音就低了下来,直到她们走过去了才又渐渐放开。 一直走到村西头,于又菱指着一个破旧的石头房子:“那户人家就是彩珠家。” 这个房子真的很旧了,院墙砌得歪歪扭扭,裂了几条大缝,还少了几块石头,小院前有一个篱笆园子,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正蹲在园子里给小菜拔草。 于又菱说她十四岁,可单从身形还看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这样蹲着,隔着薄薄的衣服能清晰的看到突出的脊骨,一双瘦得像小鸡爪一样的小手沾满了泥巴,就连指甲里都是清不净的黑泥。 因为这满手的泥,她没法子擦汗,每每汗珠流下来弄得脸上很痒,就把脸贴到肩膀上蹭一下。 小小的年纪,皮肤粗糙,肤色也黑红,手上还覆着一层老茧,脚上的鞋子也不合脚,大拇脚趾都露在外面,沾了泥土,整个人看起来都脏脏的。 她在又一次用肩膀蹭汗时,一抬头看到了于又菱,一双大眼睛顿时亮了亮,站起身小跑到园子边:“漂亮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于又菱看着眼前的女孩,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属于张福的那间阴森的房子,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嗯,今天不忙,来看看你。” 她在自己的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彩珠:“这个给你吃,你爸妈呢?怎么地里只有你一个人干活?” 彩珠手上有泥,不敢去接那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于又菱就将巧克力包装拆了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小姑娘脸上腾的更红了些,只小心的含着口中从未有过的甜蜜,小声说:“谢谢,我爸爸在睡觉,妈在哄弟弟,我闲着没事,就出来拔草。” 于又菱扫了那安静的房子一眼,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只是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阮绵:“这位是我一位很厉害的朋友,跟我一起来看你。” 至于那位冷面哥,还是算了吧,别介绍了,免得吓到人家小姑娘。 彩珠的小脸儿很瘦,显得眼睛更大,就那样亮亮的看着阮绵,发出小小的惊叹:“这位姐姐也好漂亮!” 阮绵看着这个女孩因为太瘦而显得超大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公主,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下来:“谢谢你的夸奖,初次见面,我想送你一件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她说着,拿出一张黄纸,在上面画了几笔,纤细的手指翻飞,很快将那张纸折成了一只小纸鹤递给了彩珠:“如果你喜欢,我希望你能将它带在身上,不要被别人看见,让它做你的秘密朋友,好不好?” 第232章 他要开屏 彩珠连忙将手上的泥拍了又拍,又在身上蹭了两下,才小心的双手托着纸鹤,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怕……怕把它弄坏了。” 阮绵轻轻笑了笑:“所以你要把它收好,贴身放着,从现在开始,它就是你的朋友,你要保护好它,不要被人抢走了。” 彩珠想要笑笑说这是哄小孩子的话术,她已经是大人了。 但她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被人这样子哄过,心中的甜意带着些酸楚汹涌而来,让她几乎无法招架,急忙垂下眼皮挡住眼中几乎要汹涌而出的热意,贪恋的点点头,小心的将纸鹤放进了衣服里面的兜里。 秘密朋友吗?那真的很好,她会保护好它的。 在回去的路上,于又菱有些沉默。 阮绵走在她的身边,目光沉静。 燕阳羽依旧一言不发。 直到又回到于又菱的小房间,阮绵布下了一个小隔音结界,这才开口:“看彩珠的状态,阴婚之事多半不知情,不过此事不好操之过急,别说现在这件事还只是村中人的打算,就算已经开始,外人也很难插手。 我们需要让那些村民亲眼看到阴祟消失,知道这桩阴婚不必存在。” 于又菱有些忿忿:“那个吴婆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缺德的主意就是她出的,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把一个女孩的一生都断送了! 只是她一直深居简出,我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她,都是从那些大妈嘴里听说的这个人。” 她抬眼看着阮绵:“我要是能把彩珠带走就好了。” 阮绵轻拍她的肩:“她父亲尚在,又未成年,这很难办到,如果她要在这里长久的生存,这件事办不好,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于又菱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我可以资助她上学。” 阮绵和燕阳羽齐齐看向她。 于又菱抬起头,眼中带着光彩:“我不能把她带走,但可以资助她,让她自己走出这里。 否则,我们救得了她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她的继母不会放弃用她换彩礼。 她今年才十四岁,小学刚毕业就被迫辍学,现在资助她上学还来得及,只要她走出这里,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这个只会吸食她血肉的家就无法再束缚住她。 她需要自救。” 燕阳羽的目光再度不由自主的落到她的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又匆忙扭开,这次连身子都背过去,身上的气势更冷了。 于又菱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了一个冷硬的背影,简直莫名其妙。 阮绵倒是没在意燕阳羽的举动,只是与于又菱说话:“嗯,你既然有了决定,就自己拿主意。” 于又菱轻轻叹气:“或许在外人看来,我有些过于多管闲事了,但是我看到彩珠时,就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我想救她,就像救起了当年那个孤立无援、半夜偷偷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的自己。” 阮绵轻轻拍了拍于又菱的头:“你能救她,也能救自己,你是个坚韧强大的姑娘。” 于又菱的脸悄悄的红了。 她微微垂下头,两只手互相握在一起,有些扭捏的小声要求:“那你再拍一下呗,绵绵姐。” 阮绵:“……” 下午时分,女主演终于回到了片场,正是苏瑶本瑶,整个剧组马上动了起来,按照于又菱的计算,最多三天,他们剧组就能撤走。 等这些“外人”一走,村民们大概就能放心准备阴婚的事了,阮绵想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办这场阴婚。 阮绵在村中待到天黑才走,临走之前,给于又菱留下了几道符箓用以防身。 车子开出村口的大柳树不远,又停了下来,阮绵单手掐诀:“召,鬼将孔怡萱。” 一个娇弱的大眼女生落到了车前盖上,她单膝跪着,双手撑着车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殷切的看着阮绵,声音柔和:“孔怡萱听令。” 阮绵轻声嘱咐了几句。 孔怡萱神态恭敬:“得令。” 她的身影如轻烟般散开,如夜间的薄雾,轻缓的挂在了那棵柳树上,又慢慢的渗透了进去,完全消失了踪迹与气息,连一丝鬼气也无。 大柳树随着夜风轻摆着枝条,像是在与阮绵挥手。 阮绵从倒车镜中看了一眼夜色掩映下的村庄,一脚油门轰了下去,车子渐行渐远。 回去的一路上,燕阳羽一语不发,虽然平时也是面瘫脸,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身周气压低沉,整具尸体都泛着沉冷的气息。 阮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你不高兴?” 燕阳羽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隔了好久才回答:“没有。” 阮绵又接连看了他几眼:“你对我的这位朋友有意见?” 燕阳羽马上回答:“没有。” “那你在闹什么别扭?”阮绵抽空摸了摸坐在副驾驶的猫咪。 小黑马上抓住机会用脑袋在她的手心里拱了拱,惹来她的一声轻笑。 燕阳羽扭头看着窗外,声音阴沉沉的:“我没有。” 阮绵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她放下燕阳羽,去隔壁接步峥。 步峥在电话里让她把车开进他家车库,她奇怪着,但还是开了进去。 步峥今天自接了电话心思就很难放在工作上,早早就从公司离开回家倒腾起衣柜,几乎把所有应季的衣服都翻出来挑拣了一遍,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衣服穿! 眼看时间将晚,他才勉强从一堆衣服里挑出一套西装,然后迅速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打理干净下来等她。 阮绵看到他时眼前一亮。 这家伙竟然非常正式的穿了西装三件套,剪裁合体的衣服很好的勾勒出了他腰线,将他的长腿优势和近乎完美的腰臀比显露无疑。 虽然就他这个身材比例披个麻袋都好看,但不可否认,一件合适的衣服只会将他衬得更……漂亮。 漂亮的步峥正在示意她开后备箱。 小黑两只圆眼睛盯着步峥【尊者,他是要开屏了吗?去参加宴会那天也没见他捯饬得这么好看!】 第233章 一对礼物 阮绵没理它。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打扮精致的人吭哧吭哧的从他自己的车上往她的车上搬东西。 阮绵给惊了一下,连忙下车:“这都是什么?” 步峥摆摆手不让她上手:“初次登门,总不能空手,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就挑着让人买了一些,时间仓促,来不及细选,是有些失礼的。” 阮绵肩上扛着小黑看着他那些“失礼”的礼物,左一个箱子右一个袋子,来回走了好几趟才搬完。 由于步峥不让阮绵帮忙,一人一猫就站在那里,脑袋同步的随着步峥忙碌的身影来回移动,都有些傻眼。 好不容易看他忙完,阮绵才结巴着开口:“你……你打算把这些全拿去我家?” 步峥理所当然:“当然啊,走吧。” 阮绵动作机械的上了车,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步峥也拎着最后的两个小袋子跟着上了副驾驶,他的头发被特地打理过,衬得眉眼更加精致惑人,一上车,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木质淡香传来。 自觉趴在阮绵头顶的小黑小小的打了个喷嚏【他竟然还喷了香水!他是中邪了吗?】 不得不说,阮绵也有同感。 见一人一猫都牢牢的盯着自己,步峥顿时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我穿的不合适么?你等一下,我去换。” 他说着就要下车,阮绵伸手一把拉住了他:“没有不合适,你穿这身挺好的,好看。” 步峥目光躲闪了一瞬,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将左手拎着的小袋子递向阮绵,抬起一双黑眸直直的望着她,里面映着晶莹的碎光,语声温和:“生日快乐。” 阮绵与他对视了几秒,移开了目光,抬手接过小袋子:“是什么?” 步峥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打开看看。” 阮绵依言打开,看到了两个长得差不多的粉色小盒子。 她拿出其中的一个打开,是一个手镯,一个白玉绞丝镯,玉质清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步峥观察着她的神情,试探着问:“喜欢吗?感觉你比较喜欢玉质的东西。” 阮绵拿出手镯,放在手心来回翻看,声音轻缓:“喜欢,很好看。” 步峥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你再看看另一个。” 阮绵抬眼看了他一眼,才在他希冀的目光中将袋子里另一个小盒子也拿了出来。 一打开。 很好,又是一个绞丝镯。 不过这个是翡翠的,在暖色灯光下看起来也很夺目。 阮绵缓缓举起两只镯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买两个一模一样的手镯吗?” 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这货居然搞批发? 掌旋球是一对就算了,送鞭子也是一对,这次的镯子还是一对,属实是有点离谱了。 步峥却很认真的看她:“不一样,它们颜色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左右两个都好看,就都送给你,你喜欢哪个就戴哪个,要是都喜欢,还可以搭配不同的衣服换着戴。” 他还提要求:“你喜欢哪个?戴上试试好不好?” 阮绵轻轻叹息:“两个都好看,你挑一个吧。” 步峥显得很高兴,他认真的在两个镯子之间看了又看,才做下抉择:“今天戴白玉的吧,一定会衬你的肤色。” 阮绵小心的将翡翠镯子放回盒子里,将白玉手镯戴在了腕上。 果然如同步峥所说,白玉镯子衬得阮绵皓腕如雪,一时分不清白玉和雪肤哪个更细腻莹润,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阮绵将装着翡翠绞丝镯的盒子放回小袋子,把袋子往步峥腿上一放,发动了车子:“帮我拿着,回来再给我。” 小黑眨巴着眼睛,还在碎碎念【绞丝镯啊,这东西可不是临时能买到的东西,他怎么知道尊者今日生辰,早早备下礼物?尊者你有提前告诉他吗?】 【我记得尊者只与家里人说过啊,难道他去阮家打听了?】 【不对啊尊者,他是不是一早就与阮家有联系,所以今天你哥哥才特地邀请他?!】 阮绵被它吵得没法集中精力开车,只得在意识中回它【不会。】 小黑趴在她的座椅头枕处,用两只爪爪的肉垫在她的头顶拍来拍去,试图把其中几根总是翘起来的头发按倒,百忙之中还不忘与阮绵对话 【你说的也是,他不是那种喜欢搞小动作的人,今天一接到你大哥的电话忙不迭的就跟你汇报了。】 阮绵不喜欢自己乱猜,当事人就在身边,问一嘴就是了。 她将车子停在一处红灯前,状似无意的问步峥:“你一早知道我今天生日?” 步峥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你没同我说过。” “可你这礼物不像是临时买的。”红灯过了,车子再度向前方开去,阮绵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说着话,好像只是随意问问。 步峥这边是完全的坦白:“确实不是临时买的,是前段时间偶然看到了,上好的玉料,手工打造,我觉得很衬你,就买了下来,只是一直耽搁了,今天正好送你。” 阮绵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 步峥的侧脸在城市的夜灯下明明暗暗,但那眉眼隐含的温柔却始终如一。 小黑呜哇喊叫【哇!他可真细心!看见什么好东西都知道想着你!】 阮绵被它吵得头疼,不由得抬手往头顶拍了一下:“不要闹。” 小黑迅速躲开她的攻击,忿忿的跳到步峥的腿上,夹着嗓子叫了一声,惹来阮绵嫌弃的一瞥。 步峥却是极吃它这一套,他拿起一直放在腿边的另一个袋子给小黑看,眉梢眼角都是宠溺:“乖乖,给你做了鳗鱼饭。” 小黑的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站起来前爪搭在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蹭,还小小的叫了几声,嗓子都快夹冒烟了。 阮绵看了一眼抱成一团的一人一猫,又转回头去。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转头,见那俩还在那腻歪,忍不住开口:“你去我家,怎么还带猫饭?” 步峥将小黑拢在腿上,一下下的给它顺着毛:“你过生日,大家都要开心,小黑也要有好吃的,我就顺手给它做了一点。” 第234章 该赢还是该输 阮绵点点头,确实,小黑是不吃猫粮这类合成食物的,阮家人爱屋及乌,每次她回去也会给小黑准备猫饭,但终究不如步峥做的合它胃口,有了这口吃的,它可不是开心极了? 有了猫饭在手,又有人给顺毛,小黑在步峥的腿上躺成了一个长条,享受极了。 车子到了阮家,小黑又跳到阮绵的肩上蹲着,一双圆眼睛绿幽幽的,好像从来没有叛变过。 一进阮家,好家伙,不仅所有人都在,还个个衣着正式。 阮修诚的头发梳了个很显气场的大背头,甚至还做了定型,在灯光下显得很光亮,像是被牛舔过了一样。 他面容严肃的看着走进来的阮绵和步峥,威严的点点头:“回来了?” 阮绵脚步微顿,缓缓扫视过众人:“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方莹雪笑眯眯的迎上前:“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这么晚了谁会出去?别在门口傻站着了,累了吧,快进来。” 步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非常有礼貌的上前一步:“阿姨。” 方莹雪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看着就赏心悦目的年轻人,想到女儿喜欢他,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怜爱:“哎,好,进来吧。” 与阮家人一一见过,步峥屁股还没坐热,阮修诚就说要与他下盘棋,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走了。 看着步峥投过来的慌张无措的眼神,阮绵徒劳的伸了下尔康手,终究是无能为力。 没事,她跟阮修诚下过棋,那是个臭棋蒌子,随便下下就能赢。 步峥不敢违抗,只得脱了外套,穿着马甲衬衫跟着阮修诚坐到窗边的藤椅处下棋。 这……是该赢还是该输? 阮杉月今天难得的穿了条月白长裙,看着很是端庄娴雅,她悄悄凑到阮绵的身边,趴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姐夫这颜值无敌了……” 阮绵正眯着眼睛,目光顺着步峥戴着袖箍的胳膊向下,滑过那挽起的袖口处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落到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 不得不说,步峥这双手长的是真好看,白皙细腻,指骨修长,指甲圆润饱满,微带着一点血色的粉嫩,整体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听到阮杉月的话,她猛的回神,紧了紧怀中的小黑,转回头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着阮杉月:“你在胡说什么?” 阮杉月惊了:“不是吧?长成这样还不算盛世美颜吗?姐你的眼光未免太高了些。” 阮绵一口气差点呛嗓子眼儿里,胡乱咳嗽两声:“我是说……哪里来的姐夫?你不要胡说。” 阮杉月更惊了:“你到现在还没把人拿下吗?不是,大哥不是说他已经被你绑床上了吗?你吃完不认账?啊这……” 她求助的看向阮承玉,阮承玉也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阮绵:“绵绵,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都是自己家人,你也没必要隐瞒了吧? 哥哥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家里人都是支持你的。 哥哥查过了,步峥人品不错,作风也没问题,对你也够上心,爸妈和我、杉月都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 阮杉月恍然大悟,连忙安抚受惊的阮绵:“大哥说的对,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们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就在一起,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阮绵忍无可忍,双手齐动,在这对八卦兄妹的喉咙处一点,两人顿时失了声。 阮杉月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奇【好……好神奇!】 见他们终于安静了,阮绵才终于有机会开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 就是什么呢? 朋友关系的话,为什么大哥一打电话邀请,自己就松口让步峥跟她回来了? 阮家人误会步峥是半个女婿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一直也没有正式的去澄清,现在又把人领回了家,他们把人家当女婿招待并不奇怪。 或者说,会有这种误会产生,也有自己放纵的原因。 龙云尊者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从来没有这样拖泥带水、欲盖弥彰的时候,可是在对待步峥的态度上,她实在是太不干脆,一点也不像她。 而且她现在也拿不准步峥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虽然平时体贴周到,危机时还曾舍命相救,但平时行为举止不曾逾矩,更是从未明确表达过钟情。 那天重伤醒来时说过心悦一人,最后也没说是谁,也或许那只是他神智不清楚时说的胡话…… 斩妖除魔她可以,但揣摩人心她真不太行。 前世她活得虽长,但一向独来独往,前半生遭人厌,后半生被人畏惧,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有人真心喜欢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的感觉算是喜欢。 可能就像她的师尊所说的,她天生情根缺失,情窍难开,是个修炼无情道的好苗子。 虽然步峥对她几乎算得上百依百顺,但那人生性温柔,或许对他人也是这样也未可知,她不想会错了意。 今天阮承玉开口请步峥来的用意,她心里也知道几分,把人带回来,或许是她的心底也想看看步峥的反应吧? 可是步峥这算是什么反应呢? 就是全程都很配合。 她看着坐在落地窗边正与阮修诚下棋的步峥,思绪有些飘远。 正在下棋的步峥似有所感,扭头朝她看过来,看到她投来的目光,本有些忧郁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见她依然直视着自己,又微微低下头去,耳根处浮起一抹淡红,手中的棋子也胡乱下错了位置。 阮修诚本是想通过棋路看看这人的心性的,见他下得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抬头一看,好嘛,自家女儿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把孩子看得连棋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过来人的目光已经洞察了一切。 第235章 还算上心 想当年方莹雪这样子看他,他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面条差点吃进鼻子里。 这一幕是何等的似曾相识啊。 想到这里,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步峥的肩膀,神色和蔼:“好了,饭该差不多了,先去吃饭,一会儿再接着下。” 步峥点头,想让自己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但那人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的心率有些失常,起身时险些同手同脚。 阮修诚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心中默默想着【我当年的表现肯定没有他这么傻气,不然小雪未必看得上我,嗯,这么说,还是我要强上一些。】 阮承玉和阮杉月的禁言术刚被解开不久,兄妹俩对视一眼,感觉阮绵这个脸皮儿不是一般的薄,说也说不得,便也没再多八卦打听,老实的过去吃饭。 要不然说守着什么人像什么人呢,阮杉月的养父母是知识分子,虽然疼爱她,但管教一向严格,她从小自立,学习刻苦,极少依赖他人。 刚回来的时候,她还一身的精英知性范儿,然而回到阮家之后,被阮家的家庭氛围浸染,性子竟越来越随性,没了从前的紧绷感。 至少从前的时候,八卦群里可没有她的身影,现在竟也同流合污了。 不仅如此,遇事也不再强忍着不肯落泪,被方莹雪传染成了哭包。 今天阮绵是主角,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她喜欢的。 菜单是方莹雪一手拟定,都是每次阮绵回家吃饭时观察得来的结果。 部分菜品还是由方莹雪亲自操刀,并且亲手为阮绵下了一碗长寿面。 众人纷纷落座,小黑也有自己的专属小椅子,上面放着步峥给它带的蟃鱼饭。 阮修诚深深的看了步峥一眼。 好小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先将她的猫都搞定了,功力竟然比他还要深厚。 怪不得能让阮绵喜欢他。 儿子还说阮绵是强取豪夺,看这意思,被强取豪夺的那个只怕乐在其中。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施施然的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反正看这个架式,女儿对步家小子妥妥拿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这个当爸爸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方莹雪特地将步峥的座位安排在阮绵的身边,席间也不住的叮嘱她照顾着步峥一些。 阮绵想着步峥第一次来家里做客,怕他拘谨,便捡着他爱吃的菜为他夹了些。 见步峥久久不动,抬眼望去,却撞进了一双满含着汹涌热意的眸子里。 阮绵的目光好似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色厉内荏道:“看什么?快吃。” 步峥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你竟然留意过我的喜好……” 阮绵见他的眸光晶亮,几乎无法与他对视,手胡乱的在桌下拍了拍他,也没注意拍的是哪儿:“快吃吧。” 步峥感觉到她抚在自己大腿根上的手,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不受控的迅速被薄红覆盖,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他生怕被阮家其他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只埋头吃碗里的菜,盼着她快些将手挪开,待她真的挪开了,又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 他实在不知道阮绵这是什么意思,带他回家,还摸他大腿,却又对自己表现得几乎露骨的心意几番回避。 她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懂,那就是在装睡。 或许她是对自己有几分兴趣,却又不想长远发展,所以不接受,不拒绝,也不负责。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就算这样糊里糊涂的,他还是厚着脸皮跟着来了。 她既然开了口,他总是无法拒绝的。 刚才他虽然在跟阮修诚下棋,却也分了些心神在阮绵的身上,他们离得不算远,隐约能听到他们兄妹三人的说话声,自然也依稀听到了她的否认三连。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现在前路无望,心里本也没敢奢望,只是亲耳听到她否认,终是有些难过。 也或许,他嘴上说着不敢奢望,其实心里终是存着几分她也喜欢自己的希冀吧。 一桌子人心思各异,但不耽误这顿晚饭吃得气氛融洽。 饭后,大厅里灯光熄灭,方莹雪从厨房里推着一个三层蛋糕出来,口中轻声唱着生日歌。 她将蛋糕推到阮绵的面前,柔声开口:“绵绵,许个愿吧。” 阮绵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眉目柔和的看着她,做足了准备为她庆生,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 俗世温情,让人贪恋。 当天晚上,阮绵没有留宿,切了蛋糕稍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步峥回去了。 等他们走后,阮家人才去看步峥带来堆在门口的大包小包。 阮杉月蹲在地上,一个个查看:“棋盘、茶具、茶叶、丝巾、酒、野山参、护肤品、护肤品、首饰、补品、彩、彩妆、钢笔、平板……等等,遮阳伞? 我的天,种类好齐全啊,几乎覆盖了所有人群,就差来个床上四件套了,东西也都不错,看得出有精挑细选过,这么短的时间,也够有心的。” 方莹雪喜笑颜开:“用心好啊,用心说明你姐姐在他的心中份量重。” 阮修诚看似随意的路过看了一眼:“嗯,还算上心。”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去老丈人家时恨不得背上个百货商场,唯恐失礼惹老丈人不满的心情了。 很好,现在他也成了老丈人,享受着女婿的殷勤,感觉还不错。 阮承玉也老神在在的笑:“你们看到绵绵手腕上的镯子了么?我上次去看她时还没有,她自己一向懒得张罗这些东西,肯定是步峥送的。 那玉质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还有那做工,必然出自大师之手,那才叫真的用心。” 阮杉月不住的点头,神色间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羡慕:“确实好看。” 阮承玉可看不得妹妹这样,马上拍了拍她的头:“你要是喜欢,哥哥给你也买一个。” 方莹雪笑眯眯的看着一双儿女:“对,喜欢什么就让你哥给你买,你哥没钱了就找爸爸妈妈,总归不能亏了我女儿。” 第236章 找你帮个忙 阮杉月无奈的笑,就这个家庭教育理念,长此以往,她非要变成个娇气包不可。 她每次回去探望养父母都被询问生父母对她好不好。 她说好,养父母还担心她是报喜不报忧,可她说的是实话啊。 真的很好。 * 回去的一路上,步峥的手指总是无意识的摩蹭大腿上被阮绵摸过的地方。 阮绵不经意间瞥眼看见他的动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 步峥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半合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在自己大腿处抚过的指尖带着一抹说不出的风流意味。 阮绵:“……” 这货在干什么? 勾引! 红果果的勾引! 呵,她是意志这么不坚定的人么? 小小伎俩,不足挂齿。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看去。 那人终于不再自摸了,那只手无力的搭在腿上,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他的眼帘合着,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打下一片暗影,原本苍白的唇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但也只是淡淡的粉,不复从前不点自朱的艳丽色泽。 这人伤还未愈,气虚嗜睡,陪她回家一趟,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段时日的睡觉时间,刚才可能一直是强撑着的。 小黑见她频频扭头去看副驾上的人,善解人意的劝【他只是睡着了,没有死,我一直有观察,有气儿呢。】 阮绵哽了一下才开口:“你可真是他的好朋友。” 小黑骄傲【那是当然,我可关心他了。】 阮绵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将车开回了家。 步峥这段时间一睡着就跟昏迷了一样,很难叫得醒。 阮绵停了车,试着叫了两声,果然没有动静。 她想了想,下车绕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将人抱了出来。 岑云生一见人又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顿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阮绵看了她一眼:“睡着了。” 岑云生嘴里“哦哦哦”,脚步却一直跟着阮绵,探头探脑的往她怀里看:“尊者,你是要把他送回家吗?” 他刚想接着说“我可以化实体去送”,就见阮绵“嗯”了一声,脚尖一点,直接跃上了墙头,翻到隔壁去了。 岑云生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咱就是说,这堵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墙头都快被踩平了……” 阮绵抱着人,轻车熟路的跳上二楼露台,打开一直不上锁的露台门走了进去。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很好,小黑那个小尾巴没有跟来。 将人安顿在床上,又熟练的扒了衣服,很是端详了一番才盖上了被子。 她的面色有些不好。 步峥比从前又瘦了许多,气色也一直不好。 这次的重创让他元气大伤,不知多久才能补养回来。 他的恢复情况不如阮绵的预期,可以说是很不理想。 按常理说有了修复、温养神魂之功效的芷元丹辅助,他现在应该可以活蹦乱跳了才对。 可是这人现在白天虽然看起来行动如常,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感是强撑的笑意掩盖不住的。 更别说他现在依然嗜睡,一睡着就跟晕死过去了一样叫都叫不醒。 或许他的伤势比她目前看到的更糟糕。 微蹙着眉心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还是伸出两根手指点在步峥的眉心,微微闭上双眼。 感觉到步峥的识海对她的神识气息门户大开的态度,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这种将生死交托的信任,可不是表面的和善能比的。 待到神识探入,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很快便压平了。 入目是一片黑沉沉的暗海,虽然不曾惊涛骇浪,但也没有什么生机,一片死气沉沉。 四周一片昏暗荒芜,沉闷压抑,什么也看不清,抬眼间,天空满是裂缝,像是瓷器上的冰裂纹。 片刻之后,阮绵退出神识,目光深深的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很久,她才终于起身,又从来路返回去了。 * 第二天早上,步峥坐在床上,看着再度只剩一条内裤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他是在阮绵的车上睡着的。 枕头上并没有小黑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它干的,也可能是一早回去了。 不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李溪的电话便催命般的打来:“老板!今天按时上班吗?按时下班吗?你的心里还有老奴、还有这个家吗?你要是再翘班,我就真的自尽给你看!” 他恨恨的补充:“就吊在你家门口!挂你家大门上随风飘荡!” 步峥默默的将手机拿远了些,淡声开口:“你辛苦了,这个月奖金翻倍,我一会儿过去。” 李溪满是血泪控诉的咆哮声一顿,马上换了副嘴脸:“好的老板!奇迹小李为您服务,需要司机吗?我可以马上过去接您!” 步峥叹气:“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李溪态度好极了:“好的呢老板!开车小心啊老板,不用太着急,我还应付得来。” 步峥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下床走进浴室洗澡。 李溪是他的下属,也是朋友,刚开始的时候一身斯文败类的气质,没想到很快就暴露了真面目,竟是个神经病。 看在他是个能力出众的神经病的份上,步峥对他的不定期发疯行为选择了容忍。 而且这次他受伤几乎失联这么长时间,多亏了李溪替他稳住宴辰,一切都有条不紊,没出一点纰漏。 人是个好人,就是精神状况不太好。 迅速打理好自己,他做了简单的早餐送到隔壁,刚想走,就听阮绵叫住了他:“步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步峥脚步一顿,面色自然:“挺好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阮绵没有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盒,只把小黑的拿出来让它先吃,状似不经意的道:“那就好,今天晚上要是有时间,你来我店里一趟,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步峥的手指轻动,心里有些紧张。 阮绵抬眼看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曾家灭门案,我们从曾家带出了一副白骨,因为被下了镇魂钉,魂魄附在白骨之上无法轮回,我想着让你帮我送她一趟,免得我开往生阵了。” 第237章 没有骗你 步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现在……我晚上有事要忙,但我可以联系别的无常来帮你送魂,好不好?” 阮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开往生阵一样的。” 步峥一急,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不是不愿意!往生阵耗心血,你不要轻易开,我可以帮你找人的。” 阮绵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步峥在她的目光下呼吸逐渐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也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碎嘴子王爷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有些忧郁,话也不爱说了,八卦都不听了,自己一具尸体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岑云生从鬼室里探出颗脑袋,感觉自家尊者和自家兄弟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有心想要打个圆场,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悄悄的盯着他们。 话说,尊者和步峥自相识以来一直很和谐,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连小黑都感觉到了暴风雨的来临,推着它的饭碗离得两人远了些,一边吃一边偷看两人的面色。 终究还是步峥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了什么?” 阮绵今天的话不难听出是一种试探,只是步峥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阮绵终于移开了目光,她轻轻捏了捏鼻梁,声音轻缓下来:“步峥,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信任的。” 步峥心头一紧:“当然是有的。” “可你有事瞒着我。”阮绵再度抬起眼来。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步峥:“你我相识日久,并肩作战多次,我的事极少向你隐瞒,可你对我却欺瞒良多。 多重身份的事你多有顾虑,当时我们也确实相交不深,不能交托后背,我不怪你。 可是现在,你还是如此,就连走无常的秘密,若非是你再也瞒不下去,想必也不会说。 步峥,在你心里,我究竟在什么位置?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 明明阮绵的身量要比步峥矮得多,可是她此时浑身气势凛然,竟将步峥逼得步步倒退,直到后背撞到了墙上退无可退:“你当然是可以信任的人,可是……” “可是你有事时依然瞒着我。”阮绵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让他回避:“昨天晚上,我未经允许探了你的识海,这很失礼,我要向你道歉。” 步峥的瞳孔一缩。 他倒是不觉得阮绵失礼,只是:“你看到什么了?” 他知道阮绵是个有大神通的人,她的能力好像层出不穷,只是他终究不是修者,不知道她的能力究竟能到哪一步。 阮绵还是静静的看着他:“我希望你能亲口与我说。” 步峥目光躲闪,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干涩:“我……” 阮绵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说不出下文来,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也罢,你我终究无亲无故,我没有立场逼问你,更没有权利让你对我坦承,是我逾越了。” 她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步峥呼吸一窒,手快过了脑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没有逾越,你有权利问我,你可以问我任何事。” 阮绵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腕间的绞丝镯因为他们的动作发出玉石相击的轻响。 她没有再退,只抬眼再度看向了步峥的眼睛:“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恢复的如何了?” 步峥有些颓然,他有些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不敢再隐瞒:“我……恢复的不太好,我的魂魄不全,受伤之后很难恢复,离体的话,可能会散魂……” 一直偷听的岑云生忍不住就要冲出来,却被身后的季颜和王玥一边一个拉住了。 阮绵轻轻的闭了闭眼睛,语声轻缓:“所以,你之前说,你在阴司有挂号,活着是走无常,死了当阴差,都是骗我的?” 步峥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骗你,原来确实是这样的,我少年时一次离魂,不知游逛到了哪里,遇到了八爷,他说我魂魄不全,才会生魂不稳,一直离体试图找全,但那缺失的部分不知在哪里,是找不到的。 他念我有功德在身,亲点了我做走无常,死后做阴差,用漫长的岁月慢慢去寻找缺失的那部分魂魄。” 阮绵轻声接下去:“可是你现在神魂重创,散魂难聚,生魂再也离不得肉身,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步峥握在阮绵腕间的手指紧了紧,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想告诉阮绵,就是怕她会觉得愧疚,在心里生出什么压力来,没想到她这样敏锐,竟然这么快就发觉了。 他就说,阮绵是最聪明的,她什么都知道。 若有什么事她说不知道,那一定是装不知道。 步峥见阮绵不再说话,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温声认错:“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只是怕你多想,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见阮绵还是垂着眼睫沉默着,他想了想,又开口劝慰:“你不要乱想,更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而且这其实也没什么,我……” 阮绵被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反手抓住了步峥的手,抬起眼,声音沉沉:“你魂魄不全,受了伤难以修复,那是不是只要找到你缺失的那部分神魂,就有可能修复你的魂魄?” 步峥想了想:“应该是的吧,城隍爷也说,除非找到我缺失的那部分魂魄,否则神仙难救……啊不是,是不能再离魂做走无常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你不要想了,缺失的魂魄是找不到的,当初八爷以我的魂魄为引,为我招过魂,可是完全找不到,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湮灭了。 我现在正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最多就是不做走无常,还少打了一份工。” 阮绵深深的呼吸几次,放开他的手,按着自己眉心,口中低喃:“一定有法子,我一定有法子救你……” 第238章 肩膀漏了 步峥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心中越发沉重起来,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他不想让阮绵知道,就是知道以阮绵的性子,一旦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心中不安,他不想这样。 转眼间,看到鬼室门口呆站着的岑云生,他弯起眉眼,轻轻笑了笑。 岑云生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尽量扯着唇角回了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只能做一世兄弟了。 一世也没关系,本以为等不到了的,现在不仅等到,还能相认,多好的事,多一天都是偷来的。 还活着就好。 小黑坐在桌子上,面前美味的猫饭失去了对它的吸引力,它转过身,沉默的跳下桌子走到步峥身边,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他的肩上,然后跳到他的头顶,四肢瘫开趴了下来。 步峥看着被猫爪抓勾了线的裤子,无奈的伸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猫爪。 小黑用没有伸出尖爪的肉垫爪爪抱住了他的脸,聊以安慰。 步峥叹了口气:“乖乖,你刚刚是不是用手扒拉饭了?有油。” * 成年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还活着,就要去搬砖。 步峥唉声叹气的去了公司。 李溪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也不敢再发神经,奇迹小李安安分分的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晚间的时候,步峥还是去了阮绵的店里。 岑云生仿若无事的笑着上前踮着脚去勾他的肩:“就知道你会来,尊者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步峥偏头看他,与他并肩往楼上走:“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岑云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别担心了,她可不是心性软弱的人,遇事只会尽力去想解决的法子,而不是躲在一边难过。” 步峥唇边漾起一个温柔的浅笑:“嗯,她是这样的。” 一人一鬼一边交谈一边往楼上走,岑云生将他带到了鬼室门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李慧的白骨身上披着件黑袍立在屋中,李明桥站在它的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着“慧慧”。 燕阳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发呆。 舒阳和方老六不知因为什么你一拳我一脚的比划了起来,两人滚倒在地上,插鼻孔挖眼睛的什么损招都上。 季颜正拧着眉头试图给小公主编新学的四股辫儿,那两个打架的打着打着滚到她旁边碰到了她,她的手一抖,顿时为四股辫的失败找到了理由,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也不知是命中了谁,“嗷”的一声惨叫后,两鬼又互掐着滚远了。 屋里的氛围有点乱。 阮绵听到门响,抬头看到步峥,面色平静的招手:“来了?正好,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步峥见她神色如常,心下轻松了一些,迈动一双长腿走到她的身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送魂?” 阮绵向着痛哭流涕的李明桥扬了扬下巴:“让他再哭一会儿。李慧是他侄女儿,他们老李家的独苗儿,李明桥自己没有孩子,一向拿这个侄女当亲女儿看待的。” 李明桥一声声的叫着“慧慧”,胡乱说着“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哥大嫂”之类的话,脸上涕泪横流,已经完全顾不上失不失态了。 在他的心中,如果不是他受雇于曾家,在曾家做事,李慧不会被曾家大少看上,遭此横祸,对于侄女的死,他除却愤怒心痛,还有深重的愧疚。 可惜李慧生前遭受了折磨,死后又被封在尸体中砌在墙里好几年,一朝脱困后最重的执念就是报仇,仇人杀尽后,她戾气已消,留存的神智并不多,面对小叔的痛苦无法给出同等的回应。 阮绵算着步峥的睡觉时间掐着点儿又让李明桥哭了半个小时,挥了下手,让肠子都被打出来的方老六把人拉开。 方老六搂回肠子塞回肚子里,从舒阳手里夺过自己的护腰戴好,又去穿了纸人,上前把哭得浑身瘫软的李明桥拽到一边。 他拍了拍李明桥肩膀,叹着气安慰:“节哀顺便吧老弟,好好送她走,下辈子好投生个好人家。” 李明桥转头扑到方老六的肩膀上,泪如泉涌:“从今往后,我在世上没有亲人了。” 方老六很无奈:“老弟你悠着点儿,我可是纸扎的,你别把我肩膀哭漏了。” 李明桥:“……” 此时阮绵已经从白骨中将李慧的魂魄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姑娘,眼睛大大的,嘴巴很小巧,单从外型上看,是那种很可爱,让人充满了保护欲的类型。 她看起来有些呆滞,眼神没有焦距的飘浮着。 李明桥看见她的身影,更激动了,又喊了一声“慧慧”。 她没有反应。 李明桥痛哭失声。 步峥拿出一个召唤令,口中低喃了几句,很快,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头上戴着高帽,身穿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招魂幡的无常缓缓现出身形。 阮绵一看那阴差的脸,很好,陆名。 陆名一现身,看见屋里好几个鬼影,一时有些愣住。 步峥指了指呆呆的李慧:“她,好生送走。” 陆名的目光扫过一屋子的凶魂厉鬼,最终落那姑娘的身上:“放心吧,难得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多加照顾的。” 他对着阮绵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用手中的招魂幡向着李慧的魂魄抬手一招:“跟我走吧。” 李慧的魂魄受到了牵引,乖乖的跟在陆名的身后。 李明桥原本看到阴差时有些傻眼,现在见侄女要被带走,又是一阵悲从中来,顾不得旁的,看着李慧的背影泪雨滂沱。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虚空,李明桥直接坐到在地,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哭都哭得无力。 这世上,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方老六看着自己被眼泪浸透了的肩膀处,无助的看着阮绵:“尊者,我肩膀被他哭漏了……” 阮绵叹气:“回头再给你糊上。” 方老六点了点头,怨念的看了李明桥一眼,见他呆坐着默默流泪,生无可恋的可怜样,终究没有说什么。 阮绵好心的让李明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把他撵走。 第239章 车祸 本是没想撵人的,主要是李明桥恢复了理智,正待千恩万谢一番,阮绵果断打断他的施法,直接将人撵出了门。 舒阳看着李明桥在门外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一揖,脚步踉跄着走了,嘴里“啧”了一声:“可怜。” 阮绵再次看了看时间:“走,关店。” 路上,两辆相似的大g一前一后的行驶,阮绵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副驾上的黑猫背上,手指都陷在柔软的毛毛里。 为了不让她过于费力的够自己,小黑还无奈的靠到座椅挨着阮绵方向的最边边。 它看着行驶在前方的车屁股,通过契约跟阮绵说话【尊者,明天还去那个村子么?】 阮绵:“不用,于又菱今天给我发消息说,昨晚和今天白天村中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剧组进度还算快,明天最后一天,后天就撤了。” 坐在后面的燕阳羽比常人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却没有说话。 小黑【那我们后天去?】 阮绵“嗯”了一声,刚要再说话,就见前面走得好好的车突然拐了个s弯,一头冲进了路边的绿化带,“砰”的一声撞到了树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来不及施救。 阮绵瞳孔一缩,猛的把车停在路边,整个人如游鱼一般从副驾驶开了大半的窗户处蹿了出去! 她几步冲到那辆车前,一把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步峥坐在座椅上,头歪向一侧,额角被擦破了一块,几缕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将脸色衬得雪白。 阮绵脸色沉冷,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挪动他,而是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见并没有别的内外伤,才探身进去解开了捆在他身上的安全带,将人抱了出来。 跟着下来的燕阳羽伸头瞅了一眼。 小黑在周围急得团团转【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阮绵抱着人往自己车边走:“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撞破了头。” 燕阳羽先一步拉开车后座门,让阮绵将人放进去,自己也跟进去扶着人。 阮绵沉声嘱咐:“扶着他的头不要有晃动。” 燕阳羽应了一声,双手固定住了步峥的头。 想了想,他还是劝慰:“你不要太担心,他伤得不重,应该只是突然睡过去了,他那辆车安全性能还不错。” 阮绵低低的“嗯”了一声,回了驾驶座,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快速却平稳的冲了出去。 将人送到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头上贴了块纱布的步峥被送进了病房。 正如燕阳羽所说,当时在市区内,车流量大,车速并不快,再加上车子的安全性很好,他伤得并不重。 身上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有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额角那一块是不知被什么飞溅起来的东西擦破的,只是个皮外伤。 阮绵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头柜上撑着额头,微闭着眼睛。 小黑跳上了病床,在步峥的侧脸闻了又闻,才在他的脑袋边上趴了下来。 闻讯赶来的冯玉拿着一摞单子开门走进病房,压低声音道:“师父,人没什么事,大夫说,他现在只是深度睡眠,明天醒来可能会有些头晕恶心,养养就好了。” 阮绵睁开眼睛,接过她手中的单子挨张翻看了一遍,放在了一边。 冯玉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有些心有余悸:“以后最好不让他一个人开车了,这也太吓人了,这次幸亏有师父你跟着。” 阮绵低低的“嗯”了一声:“没事了,你回去吧,很晚了。” 冯玉有些犹豫:“我没事,燕哥情况特殊,在医院这种地方不方便多出面走动,我留一晚,有什么事也有人跑腿。” 阮绵摇摇头:“没事,他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店里我可能会去得晚些。” 冯玉点点头:“师父放心,店里有我。” 冯玉出去了一趟,却没有走,她惦记着阮绵还没吃晚饭,去外面打包了一份外卖给阮绵送来,这才百般不放心的走了。 燕阳羽见阮绵一直不说话,吃的也没动几口,上前几步俯身看了看步峥,开口道:“你在这里修炼不得,去那边沙发睡一会儿,我来看着他。 你知道的,他伤得并不重。” 阮绵摇了摇头:“不用,你也回去吧。” 燕阳羽回身坐在椅子上:“我不想跑回去。” 阮绵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打车。” 燕阳羽还是摇头。 阮绵见他不想走,也就不理他,反正他一具尸体也不用睡觉。 燕阳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他这两天白天一直行动如常,今天时间也没有特别晚,他却支持不住,想来是神魂伤势又有反复。” 阮绵眉头紧拧,点了点头:“可能是今天格外劳累,也可能是心神不宁,他现在魂魄脆弱,思虑过重对他无益。”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不该那样逼问他的,想来是早上的谈话让他心情不好,明知他有伤在身,本该更温和些。” 小黑抬起了头【尊者不要担心,他不会生你的气,只会怕你生气。】 燕阳羽目中神色也有些凝重:“按他这个恢复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好,他魂魄缺失,又遭重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想法子补全,只怕寿命难长。 就像今天这种事,只要有一次疏忽,后果就难料。” 阮绵抬眼看着床上的人:“依他所言,八爷亲自出手都找不回他丢失的那部分魂魄,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是如他所说,那部分魂魄因为什么原因湮灭了,要么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要么,就是他的那部分魂魄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燕阳羽眉头僵硬的一动:“不在这个世界?” “对。”阮绵将落在步峥脸上的目光移开,看向燕阳羽:“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既然我能来,他为什么不能走?” 燕阳羽轻轻点头:“可无论是如种可能,想找全他的魂魄,都是件难事,至少现在的我们做不到。 如果他的魂魄真的被卷到了什么异世,那除非有一日你修为登顶,踏破虚空,才有一线可能。” 第240章 你想保护我? 阮绵抬手按了按眉心:“别说这里灵气匮乏,修炼艰难,就算是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也非一朝一夕的事,他以凡人之躯,等不到我修为登顶的那一天。 教他修行长生也不行,他魂魄不全,就算有灵根也难以修行,心魔丛生都是轻的。” 燕阳羽突然道:“你知道合欢宗吗?” 阮绵皱眉:“知道。” 燕阳羽摸了摸下巴:“当年教我一些浅薄术法的人自称是个游方术士,但他有一个道侣,说是合欢宗的后人。 他说,合欢宗有一种双修秘法,可使双方都受益,既能增进修为,也能凝炼神魂,百利而无一害。” 阮绵抬眼望去:“双修?” 燕阳羽目光转向了别处,却还是道:“对,他说双修之法本也是正道的一种修炼法门。 只是这种法门总是被一些心术不正之徒篡改利用用以采补,以致声名狼藉,为很多正道所不齿,渐渐的几乎沦为邪术,正经的双修功法也几乎失传了。 唉,可惜,如果有这种正统的双修功法,不失为一种救急的办法。” 阮绵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 步峥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射进了病房里,医生踏着朝阳进来查房,身旁一堆人在说话,乱糟糟的。 他睁开眼睛,一时有些发懵,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 医生见他醒来,走上前问了他一些问题,通过他的反应来判断他现在的状态。 步峥有些状况外,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脑子突然被一阵不可抵挡的昏沉袭来,他只来得及在沉入黑暗之前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那边是绿化带,没有人行道,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有树和水泥杆,可以强制性让车子停下来。 这已经是他在那一瞬间能做出的最优选择。 所以现在应该是受伤了吧? 头有些混沌,额角轻微刺痛,伴有不太严重的耳鸣,医生话好像被隔了一层,但也勉强能听清。 医生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见步峥思路还算清晰,直起身对站在一边的阮绵嘱咐了几句,带着护士们出去了。 燕阳羽跟着起身走到外面去了,坚决不当灯泡。 阮绵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眼神还有些迷茫的步峥,抬手在他清瘦了许多的手腕上握了一下,声音轻缓:“你感觉怎么样?” 步峥耳朵里的杂音还未散去,阮绵声音又轻,没能听得清楚,不由得轻晃了下头,却又迎来一阵眩晕。 眼看着整个天花板旋转着朝他压下来,一瞬间还以为是地震了,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将床边的阮绵扑到身下。 阮绵看着他突然扑过来,忙伸手将人接了个满怀,本以为这人是劫后余生想要跟她说点什么,却听趴在自己肩头的人发出一声“呕……” 阮绵:“……” 步峥等了一会儿,天花板一直没有砸下来,混沌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睛和感官欺骗了自己,被放回床上的时候脸上有些发烫。 阮绵没解析明白他这个举动的意图:“这是要干什么?” 她灵机一动:“想上厕所?” 步峥用手捂着自己发热的脑壳,支支吾吾:“不……不是,我……我刚才没看清……” 阮绵倒是来了点兴味:“哦?你看到了什么?把我看成妖怪了?” 步峥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看阮绵:“不是。” “那是什么?”阮绵眨着眼睛,看着步峥苍白的脸上那一抹红晕,更起了些逗弄的兴致。 步峥看了她一眼,试图转移话题:“昨晚吓着你了么?” 阮绵双腿交叠,身子放松的半倚在床边:“我是轻易能被吓到的人么?所以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步峥:“……” 见阮绵不依不饶,他只能说实话:“我眼花了,看到天花板掉下来。” 阮绵凑近了他些:“那你扑过来,是想保护我?” 步峥又把眼睛转到另一边去了,但对着阮绵的这一侧的耳朵却以极快的速度红了起来。 耳边传来阮绵的一声轻笑,他忍不住又转回目光去看她,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微有些怔然,唇角也不自觉的跟着弯了弯。 阮绵轻叹了一声,伸手拉了拉他身上的被子:“你伤势未好,以后别自己开车了,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明天我又要出城,可能会在外面待上几天,别让我放心不下。” 步峥想到昨夜,眸光微有些黯淡,隔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对不起。” 阮绵眉头微微蹙起:“你有什么可对不起?” 步峥闭了闭眼睛,面上带了一点微笑:“我这边没事了,你去店里吧,一会儿我让李溪来。” 阮绵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冷笑:“有你这个体弱多病的老板,李溪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来用,你确定要他来?” 步峥抿了抿唇,唇上那一点淡粉的血色也没有了。 阮绵坐直了身子,腰背拔得笔直:“步峥,你恨我吗?” 步峥心里一抖,忙转眼看向她:“当然不,我有什么可恨你的?” 阮绵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若不是我,你不会伤成这样,活着是无常,死后是阴差,拥有无尽的岁月,以你身负的功德金光,说不定还能混个神官当当。” 步峥双眉拧起,手情不自禁的向着阮绵的方向伸了伸,最终却只是抓住了自己的被角:“我对这些并不执着,你要知道,我是个成年人,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能承担后果,只是……” “只是什么?” 步峥闭起眼睛,胸口上下起伏了几次,声音有些艰涩:“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算不能帮你什么,但至少,不想当个拖累。” 他睁开眼睛,目光平静的看着阮绵:“我做个普通人,与你要走的路并不相交,你尽管去忙自己的事,不用总想照顾我,我好歹也算有些身家,身边不缺照顾的人。” 阮绵目光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 第241章 自愿赠与 她拉开椅子,转身走了出去。 小黑看看步峥,又看看关上了的病房门,急得四只小脚来回倒腾。 步峥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毛,又轻轻推了推它的小身子,轻声说:“去吧,乖乖。” 小黑回身在他的脸上用力蹭了一下,起身一跃下地,追出去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阳光洒在床上,空气的微尘在阳光中无声的跳跃。 步峥静静的看着病房门,好一会儿才缓缓合上了眼睛。 阮绵走到外面,直接上了车。 车子刚发动,小黑就从半开的窗口跃了进来,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她【你真不管他了么?】 阮绵冷笑着重复:“他如此执着想要与我划清界线,我又怎样辜负他的苦心。” 她刚要开车,又顿住动作,扭头看小黑:“你跟过来干什么?” 小黑睁着一双迷茫的圆眼睛【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阮绵伸手抓住黑猫的后脖子将它往外面一丢,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小黑徒劳的跟了两步【尊者!尊者你把我落下了!】 然而车子已经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小黑唉声叹气,一扭头,整只猫都吓得四脚离地的向后一蹦。 只见燕阳羽高大的身影立在晨风中,风吹动他的衣角,身影格外萧索。 得,这位爷也被落下了。 * 李溪赶来的时候,病床上没有人,他愣了一下,听到卫生间有动静,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 步峥两手撑着水池不断的干呕,身边一个护工正努力撑着他。 李溪急忙上前帮忙扶住他。 忙乱了好一阵,才终于将人安顿回床上,李溪打开自己带来的外卖食盒:“我买了海鲜粥,老板你吃点。” 步峥却是摆了摆手:“不吃。” 李溪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微皱起眉头:“老板你哭了吗?” 步峥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李溪干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 步峥的眼睛又合上了,声音淡淡的:“回公司去吧,这里不用你。” 李溪又把外卖袋子系上:“老板娘让我来的。” 步峥又睁眼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李溪转身坐在床沿:“看你这萎靡的情绪,是跟老板娘吵架了吗?” 步峥没有动静。 李溪凑近了些:“老板你睡了吗?” 步峥闭着眼睛,声音冷冷的:“你很烦,要么闭嘴,要么回去。” 李溪撇了撇嘴,小小声嘟哝:“呸,就能跟我厉害……” 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嗡嗡的响个不停,全是信息提示音,步峥闭了会儿眼睛,还是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又将手机按灭扔在一边。 他虽然脸色没变,但李溪跟在他身边多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现在身周气息明显更沉冷了。 “怎么了?”李溪低声问。 步峥没睁眼:“你自己看。” 李溪拿过步峥的手机,抓起他的手指解了锁,看了最新的消息。 最上面是两个联系人,一个是步桓,好几大段阴阳怪气的话后带着一个要求,说是看上了步峥现在住的房子,让他让给他。 还有一个是步夫人,说想他了,让他周五回家吃饭。 李溪轻叹了口气。 就在李溪以为步峥又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低声说:“你回去准备资料,把我的房子过户……” 李溪睁大眼睛:“你真给他?” 步峥脑袋还有些晕,不太愿意睁眼,却还是睁开了,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溪,说了后半句:“过户给阮绵。” 李溪有些傻眼:“啊?” 步峥又补充了一句:“写自愿赠与。” 李溪愣了一下,笑道:“高啊,这招太妙了,给了老板娘,就是左兜儿揣右兜儿,别人谁也惦记不了了。” 步峥没对这句话发表意见,只是又道:“周五之前办好。” 李溪又愣:“所以周五你真要回去吃饭吗?” 步峥没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李溪还是忍不住说:“你搬出来这么久,他们从来没联系过你,也没喊你回家吃过饭,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反正步夫人想你的可能性不大,你……” 步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李溪看了看他平静无波的脸,终是轻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行了,我去准备房子的事,下午就去找老板娘。” 步峥小声:“别这么叫她。” 李溪叹气叹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行,我知道,你没追到嘛,你简直笨到家了,你就当我是个野生的cp粉,私下叫叫让你甜甜心儿就得了,不会舞到正主面前去的。 放心吧,我严谨着呢。” 步峥再度睁眼,语声没什么起伏:“保持住你的嚣张,你的加倍奖金没有了。” 李溪脸色一变,马上赔笑:“老板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嚣张?我向来是最恭谨的,好了,您老休息,奇迹小李先退下了。” * 夜里,阮绵盘膝在床上打坐,突然眉心一动,睁开了眼睛。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窗户处跳进来,蹲在地上用小爪子洗脸。 阮绵静静的看着它:“怎么样?” 小黑【不太好,吐了两回,一直是护工照顾的,他的那个属下给他带了饭,但他没吃。 那个属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之后他就一直睡觉,医生过去两趟他都没醒,吓得医生以为他昏过去了。 一直到我走之前,他还在睡,看样子是想睡个连轴转。】 说到这里,它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阮绵拉着脸,看着它眼中冰冷的情绪:“还怎么了?” 小黑咬牙切齿【他睡着了就无知无觉,医生来了也没叫醒,那个护工原本还老实呆着,后来见他睡得沉,胆子大了,竟敢过去偷偷摸他的脸!】 阮绵的脸拉得更长了:“你就看着?” 小黑“刷刷”挥舞了两下爪子【那必不能够!我现身挠他了!只可惜没把他的手挠成拖布!】 它露出属于大妖的阴森冷笑【那可是尊者的人,尊者还没摸够,哪里轮得到他!也怪步峥长得太招风了,差点在睡梦中被人毁了清白! 幸亏我现身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242章 拿话点我呢 阮绵干咳了一声,不得不打断了它:“好了,你回来的时候看到岑云生了吗?” 小黑点头【就是看到了他我才回来的,跟他都交接好了,尊者就放心吧。】 阮绵再次露出反派的冷笑:“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下午那位小李找她说的事,她的脸色一直无法缓和。 那个小李说,步桓一直不依不饶的缠着步峥撒泼要他的房子。 按之前步峥的说法,步桓未必是多想要那个房子,只是但凡是步峥的东西,他总想要抢去看一看、用一用。 好像是通过这种手段不断的证明自己的地位。 步夫人紧接着就说让步峥周五回步家。 小李言辞恳切的说,步峥的意思是在周五之前把房子过户给她,彻底断了步桓的想头,就算步夫人出面施压也没有用。 至于房子,以后怎么办都是他们俩说了算,希望她能帮步峥这个忙,守住这个房子。 步峥这个人,从她见他的第一面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淡淡的厌世感,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实则游离在世界之外。 从前步桓从步峥这里争抢什么步峥都不在乎,只有这个房子,步峥从未松口。 他越不松口,步桓就越想要,上次就上门来闹过一次,步峥没理他,这次又隔空撒泼,或许还不止这两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闹腾了步峥多少回。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件东西没要到,反而让他越发执着。 也可能是他从步峥挑起宴辰的能力和这次不再相让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不安,才会极力的想要通过拿到这个房子来证明自己的地位没有变化。 看来是鬼没见够,王玥的飞头术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孩子作死不听话,多半是废了。 正好阮绵今天肚子里有股子邪火正没处发,这不是巧了么? 她起身下了楼,沉着脸走进了鬼室。 自己打车回来的燕阳羽见她进门,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背影写满了愤怒。 阮绵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点将:“小公主,你让你玥姐带路,你们两个再去一趟步家,给步桓表演个节目。” 公主的眼睛一亮,欢呼雀跃:“太好了!可以出去玩了!” 王玥也高兴:“这次我一定能把飞头术表演完!” 阮绵“嗯”了一声,转头对燕阳羽道:“明天我们还得去那个村子,上午就走。” 燕阳羽不说话。 阮绵耐心马上用尽:“再装听不见,我就让舒阳摸你大腿,看你将来还有没有脸去见你的郡主。” 燕阳羽对她怒目而视,最终却只是闷闷出声:“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出发之前,阮绵肩上扛着猫站在院中,四十五度望天,目光深沉。 她一直是从容的,燕阳羽极少见到她表情这样凝重的时候,也顾不得生气,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 阮绵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步峥总是昏睡,这给了护工占便宜的机会,没人看着,后果不堪设想。” 燕阳羽:“……医院人来人往,护工终究是不敢太过分的,想来并不会不堪设想。” 阮绵不说话。 燕阳羽眼睛微微睁大:“你不会想让我去给他当保镖保他清白吧?!” 阮绵摇摇头:“你得跟我走,岑云生靠谱,但白天不好现身,冯玉要看店,小谢身在谢家走不脱。” 她有些苦恼:“活人不够用啊,一有事人手就安排不开。” 燕阳羽:“……” 沉思了一会儿,阮绵拿出手机给李溪打了个电话:“昨天的护工对步峥图谋不轨,不能要了,你再找两个安分的,要两个,可以互相监督。” 李溪一愣,但秒懂:“好的老板n……阮小姐,除了护工,我会再安排个生活助理过去,绝不会让老板吃亏的,您就放一百个心。” 阮绵挂了电话,思索了一会儿李溪刚才的口误,但最后也没想出什么,便带着燕阳羽出发了。 小黑坐在副驾驶上,不断的观察着阮绵的面色,终于在车子又上了土路的时候小心的说【尊者,你不想要猫了吗?】 阮绵看了它一眼【饿?我不会做猫饭,你忍到步峥出院吧。】 小黑努力抓着座垫固定住自己马上就起飞的身体【不,我是说,你再把汽车当飞机开,很容易失去我的。 你知道的,我这么小,飞出去就找不见了。】 阮绵踩油门的脚尖一顿,又看了一眼四肢并用抓在座垫上的小黑,终于放缓了车速。 小黑的屁股终于得以坐回位置上【尊者,你真的生他的气了吗?我感觉他是很喜欢你的。】 阮绵冷笑【你一只小猫咪,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黑【或许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才叫喜欢,但我知道我不会为一般交情的人豁出命去挡鬼珠,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有魂魄不全的短板的时候。】 阮绵抿了抿唇,没接话。 小黑小心看了看她的脸【我听小谢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盼着ta好,步峥盼着你好,自然会害怕成为你的拖累,毕竟他以后只怕只能当个病秧子普通人了。】 阮绵眉心一动。 喜欢一个人,就会盼着他好吗? 她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一直不动声色,还挑眉看了小黑一眼,岔开了重点【小谢又是从哪里懂得这些?】 小黑叹气【小谢是听他妈妈说的,他妈妈对他爸倒是爱得深沉,一心盼着他好,结婚之后全力支持丈夫,明知自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也拼命生下了小谢,但也就是因为真喜欢,才会被小三气死。 小谢说,他妈妈输在太爱,而他的继母则赢在不爱。 唉,世间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谁付出真心,谁就输了。】 阮绵【小谢心脏不好,是遗传自他妈妈。】 小黑【嗯,所以小谢说了,他将来无论结不结婚,都不会要孩子。虽然他现在好了,但不知道这个基因会不会遗传。 他不想要一个与他有相同命运的孩子,他说他害怕他的孩子没有他这样的运气遇到尊者这种贵人。 他说,他妈妈当初不该生下他,他不是爱情的结晶,套住的只有他妈妈一个人。】 它幽幽的叹气【可惜啊,这世上的深情往往更容易被辜负,死心塌地的眼前人才是最不被珍惜的,谢文昌就是因为吃准了小谢妈妈喜欢他,才敢那样肆无忌惮,不把她放在眼里。】 阮绵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道【你拿话点我呢?】 第243章 无声的婚礼 小黑睁大了它的那双圆眼睛【点什么?我说的是谢家啊。对了,前几天我去看小谢,他说他妈妈到死都很爱他爸,他爸应该去陪她。】 它有些忧心【尊者,我有些担心,小谢做什么倒是没关系,只怕他把自己陷进去。】 算了,小黑的智商做不到拿话点人这种高难度的事。 不过对于它的顾虑,阮绵倒是不担心【小谢心有城府,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担心。等他了结了自己的事,我会正式收他入门。】 小黑有些不解【尊者,你教导小谢,却只收他做记名弟子,是在考验他吗?】 阮绵点头【修行之人,心性比资质更重要,他有天资,但若是心性不稳,终究走不长久,如果他不能自己走出来,我收他入门,反倒是害他。】 一人一猫一路聊着,后面的燕阳羽倒是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发呆。 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阮绵停下了车,脚尖一点跃上附近的大树,站在高高的树枝上遥望着村子的方向。 村子里很静,偶尔有人在外走动,也都沉默着不会高声交谈,好像害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燕阳羽无声无息的站到她的身后,幽幽出声:“于又菱也走了?” 阮绵没回头:“嗯,她今天早上跟着剧组一起走的。” 她悠悠的笑了笑:“外人不走光,他们怎么敢做坏事?” 燕阳羽不做声了。 小黑从阮绵的肩上跳下来,站在树杈上伸了伸懒腰【尊者,我去看看情况。】 阮绵点头【小心些。】 小黑已经蹿下了树向村中跑去,只通过契约传来一句【放心吧。】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小黑回来了,它几下爬上树,对悠闲坐在树上的阮绵汇报【村里人几乎都没有出门干活。 有几家的女人聚在一起赶制红嫁衣,几家的男人在做一顶小轿,还有些人家在准备元宝纸钱还有纸扎物和贡品。 张福家的那个空房子被收拾出来了,挂了很多红布和红灯笼。】 阮绵笑得有些讽刺:“真是心齐啊,人多力量大,准备得很迅速,看来他们打算将张福家做为阴婚的新房。” 小黑【应该是,屋里正堂供着张福的牌位,有个架子很大的老太太在指挥人在院子里搭架子摆贡桌。】 阮绵:“彩珠呢?” 小黑【她的继母在给她洗澡。】 阮绵点头:“看来他们等不及了,就在今晚。” * 夜幕降临,彩珠被几个婶子强制着穿上了一件红嫁衣,脚上套了双红鞋子。 鞋子尺码做小了,有些不合脚,却也被强行塞进去了。 接着又被按着在脸上扑了些粉,画了眉毛和口红。 她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吓得挣扎大叫。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所有人都不跟她对视,也不与她说话,只是沉默着做事。 她的继母用一根麻绳要把她的手脚绑起来,她拼命挣扎,大声喊着爸爸。 她的爸爸快步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这个同样沉默的男人就上手帮那些人一起按住了她。 她愣住了,一时都忘了挣扎,被继母和那几个婶子抓住机会,快速的捆住了手脚。 捆得很紧,麻绳几乎陷进皮肉里,很疼。 她反应过来,大哭,大喊,可是所有人都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按着她,包括她的爸爸。 几个力气大的婶子合力将她抬起,走到院中,那里有一顶简陋的小轿,外面用一些红布裹着,却有两个白布扎成的花挂在轿门处,看起来很是诡异。 “你们要做什么?!爸!爸!这是要干什么啊!爸!救救我啊爸!”彩珠哭得满脸眼泪,冲花了脸上夸张的妆。 她努力想要扭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可是她的父亲只是沉默的躲到了人后,扭过头不肯与她对视。 她看不到爸爸,也得不到任何回应,手脚被绑着,无法挣扎,被强行塞进了轿子里。 轿子的轿厢背板上钉着两个铁环,她被按在那两个铁环中间,有人拿着一根长麻绳横过她的身体穿过两个铁环,麻绳的两端从轿子左右窗口伸出去,绕过轿子背面死死绑紧,将她牢牢的捆在了轿中的座位上。 紧接着,轿子被抬起,周围有很多脚步声,却始终没有人说话,只有她一个人惊恐的哭泣和嘶哑的求救声孤零零的撕破夜空。 沉默的送嫁队伍走过村路,进了张福家的院子。 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贡桌,上面摆满了香烛和贡品。 轿子被放下,捆在轿子上的麻绳被解开,两个人探进轿子里将彩珠拉了出去。 她哭累了,喊够了,终于安静了下来,呆呆的被几个人抬着送进了屋中,放在了布置好的“喜床”上。 正堂的桌上,张福的牌位在两支粗壮的白烛映照下似乎也在闪着跳跃的火光。 吴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院中,指挥着周围的人。 一阵阴风吹过,火盆里的纸灰被风卷起,打着旋儿升上半空,像一片片残破的黑色蝴蝶翅膀,久久不肯落下。 院子里的人明显感觉到气温陡然下降,后背的寒毛纷纷倒竖了起来! 来了! 吴婆脸色沉凝,对着彩珠的父亲扬了扬手。 彩珠爸爸脸色紧绷,拿着张福和彩珠两个人的的庚帖走向燃烧着的火盆。 他的脚步迟缓,犹豫再三,眼睛不自觉的频频看向屋子的方向。 那里面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他还是在被自己老婆无声的推了一下后,将手中的庚帖向火盆中扔去。 这是一场无声的仪式,为阳间和阴世两个没什么交集的人牵起一条人为的红线。 然而就在两张庚帖即将掉进火盆的一瞬间,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蹿出,肌肉流畅的身体自火盆上方一跃而过,本该落进火盆的庚帖被它衔在口中,瞬间投入黑暗不知所踪。 第244章 阴风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速度也太快,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包括吴婆。 等她反应过来时,黑猫已经不见了影子。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因为之前吴婆交待过他们所有活人全程都不能开口说话,他们都不敢开口,只能用带着焦急与恐惧的目光彼此对视,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吴婆的身上。 连一直负责往火盆里添元宝纸钱保持火苗不熄的人一时都停下了动作。 吴婆的脸色也紧绷起来。 这种情况她自然也料不到。 刚才那黑猫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看到了黑猫那双幽绿的眼睛和在火光映衬下泛着红光的黑色皮毛,心中止不住的打了个突。 玄猫通灵,大多分黄瞳和绿瞳,黄瞳招财,绿瞳镇宅。 绿瞳玄猫,通阴阳,辟邪镇宅。 从刚才那只猫的举动来看,它明显已经脱离了普通猫的范畴,那一双眼睛是带着灵性的。 它出现在这里,只怕不是偶然。 吴婆懂得一些阴阳事,就是因为懂得,所以心里才更沉。 这太不寻常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就算不通阴阳事,也多少都认为绿眼睛黑猫有些邪性。 大家正在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硬押着人家小丫头跟死鬼结阴亲,无论嘴里怎么狡辩,心中终究都是虚的,在这个关节发生这种邪性的事儿,心下就更不安了。 有好几个人目光闪烁着,脚步悄悄挪动,想要偷偷溜走。 烧庚帖是阴婚最重要的一步,没有这一步,其他的步骤都白费,无法算做礼成。 现在庚帖被夺,别说玄猫早已经跑了个没影,就算能追到,如此邪门儿的东西,谁敢去追? 吴婆的脸皮快要绷不住,现在重新准备庚帖肯定是来不及的。 因为不敢说话,现场的气氛沉凝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院中刮来刮去若有若无的阴风猛然变强,几个呼吸间就刮得响起尖啸声。 阴冷的风卷着纸灰纸钱旋转呼号,院中摆放的纸扎品也全都东倒西歪,桌上的贡品滚落,火盆自然也灭了。 阴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风刮着打到众人的脸上,好像被扇了耳刮子一样,火辣辣的疼,连吴婆都没有幸免。 院外风平浪静,院里阴风怒号,堂屋中张福的牌位晃了晃,“砰”的一声倒扣在了桌面上。 如此诡异可怕的一幕终于冲破了一部分人的心理防线,一个抬桥的男人被黄纸糊了一脸,率先大叫一声,什么也不管了,拔腿就往院外跑。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尖叫着向小院门口涌去! 吴婆满脸阴沉,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她上前拉住了一个人,想要控制场面。 可是那人刚吃了一嘴的纸灰,早已吓疯了,哪里管得了她,只使尽全身力气甩开她的手,不要命的向院门口跑。 吴婆年纪大了,这些年被村里人捧着,从来不用下地干活,就是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哪里经得住常年劳作的庄稼人用力一甩? 她顿时被甩倒在一边,摔得不轻,差一点就痛叫出声。 正惊怒间,却听“咣当”一声,小院的院门猛的合拢起来,破旧的院门在这一刻成了铜墙铁壁,任凭怎么拍打推拉都打不开。 除了第一个跑出去的,所有人都被堵在了院中! 大家的恐惧加倍,尖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沉默的小院顿时比屠宰场还要吵闹。 已经有人朝着张福的牌位跪了下来,大声哭喊 :“福子!求你放我走吧!我没有得罪过你啊!今天也是来给你送媳妇,不关我的事啊!” 好多人有样学样,纷纷跪下来大声求饶。 然而阴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一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一个沉重的烛台凭空飞起,“砰”的一下砸在最先开口那人的头上,那人一声惨叫,头上血流如注。 其他人都吓疯了,也不求饶了,屁滚尿流的四下逃蹿,寻找地方躲避。 吴婆岁数大,摔了一跤被闪到了腰,她冷脸看着混乱的场面,不再试图挽救,只悄悄的爬向墙角,一声不吭的躲在那里。 狂风没有停止,越来越多的人受伤,怒骂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渐渐的,大家也开始发现,越是喊得大声的就越容易受到攻击,一些聪明的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被捆在床上的彩珠自然听得见。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今天下午她继母突发殷勤非要烧水帮她洗澡时她就一头雾水,到了晚上,诡异恐怖的一切让她陷入绝望中几乎无法思考。 但后来被穿上嫁衣塞进轿子中,抬到死去张福叔的院子,她多少能看出些什么,只是一直不敢置信。 再后来外面乱了,鬼哭狼嚎的一片,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艰难的一点点挪到窗边,用头将窗帘拱出一道缝隙向外看去,看到了满院子的混乱。 院子里已经一丝灯火也无,清冷的月光下,被风卷着的各种物品不时砸中一个人,引来一声声惨嚎。 狂风卷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而就在小院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枝条却并没有丝毫的晃动。 彩珠惊惧的睁大了眼睛,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她看到了她的父亲正护着继母躲在墙角狗窝的棚子底下,眼中的神色如一汪死水,再无一丝波澜。 看,父亲并不是没有男人的担当,他是会保护人的,只是不肯保护她而已。 阴风足足刮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平息下来,大部分人都受了伤,喊得最大声的几个人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许多人精神恍惚,只一个劲的喃喃着“救命……”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洒下,照着满院的狼藉和形容凄惨的一众人。 这一方小院仿佛被单独隔绝,他们的呼救无法传到外间。 就在这时,被锁住的“新房”门“砰”的一声打开。 彩珠被吓得惊叫了一声,身子紧紧的贴着背后的窗子,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门口。 然而那里没有人。 空荡荡的一片。 小姑娘的眼泪簌簌落下,心中已经充满绝望。 第245章 张福 屋中一片安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连之前从进院起就萦绕不去的那股子阴冷的感觉也没有了。 彩珠战战兢兢的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始缓缓向外挪动。 她的手脚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自己根本解不开,只能一点点的又挪又跳。 还没等她挪出两步远,外面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吓了一跳,又挪回去,拱开窗帘向外看去。 一见之下,吓得差点厥过去。 刚才风停了,几个受伤较轻的试探着动了动,见没事,便急切跑向院门口,试图逃出去。 那扇破旧的院门这一次很容易就被拉开了,可是当先那人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人一倒,众人才看清楚院门口的情形,惊惧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只见一道身影正静静的立在那里,一张脸在月光下白惨惨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上、衣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斑驳溃烂,身体摇摇晃晃的动了一下,眼眶里的眼珠子就咕噜噜的滚落了下来。 这是张福。 就算脸已经快要烂垮了,也依稀能看出张福的样子。 刚才当先逃跑那人一开头差点跟他来个脸贴脸,当场就吓晕了。 院外不远处面朝下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也看不出个死活。 正是最开始逃出去的那个人,应该是一出去就跟张福正面对上了。 刚才大家还羡慕他逃了出去,现在都不羡慕了。 角落里的吴婆死死的闭着嘴,连呼吸都顿住了,一张老脸吓得灰白。 她其实对阴阳之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平时给村中人“看事儿”也大多是半真半假的谋生手段,并没有亲眼见过起尸这种灵异事件,怎能不怕? 彩珠在屋里,离得远,月光毕竟没有那么明亮,她能看到院门口站了一道僵硬的身影,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但她年纪小,只是这样的场景也足以让她受到惊吓,正浑身发抖间,突然听到了一声小小的猫叫声。 声音离她特别近,她猛然转头,看到了蹲在一边破旧桌子上的黑猫。 猫猫皮毛油亮,脸型略瘦,两只耳朵尖尖的立着,一双眼睛在屋中昏黄的灯光下闪动着绿莹莹的光。 她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这只猫! 两天前的下午,那个跟小于姐姐一起过来的漂亮姐姐,肩上就蹲着的应该就是这只猫! 小于姐姐说话温柔,对她很是善意,让她非常亲近,而那个大美人也是让人一见难忘的人物。 至少在她有限的生命中,那是她所见过的、真实的,最漂亮的人。 她当时也对美人姐姐肩上蹲着的猫很好奇,但出于礼貌,她并没有试图去触碰,只是多看了几眼而已。 而现在,这只黑猫怎么在这里? 彩珠猛然回头,目光在屋中扫过,然后就看到了斜倚在门边的美人姐姐。 她一时愣在了原地,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黑一跃跳上阮绵的肩,在她的意识中啧啧啧【可怜,孩子都被吓傻了。】 阮绵没有理会它,只是向着彩珠淡淡一笑:“你的纸鹤朋友呢?它应该保护你的。” 彩珠大大的眼睛里滚落出几颗泪珠,反复张口,才发出干哑的声音:“我继母一定要帮我洗澡,发现了它,给扔了,对不起,我保护不了它……” 阮绵轻轻叹息:“傻孩子,你受苦了。” 彩珠的眼泪滚滚而落,猛然就想上前,却一时忘了自己的脚还被捆着,这一动,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向前栽去。 但下一瞬,她并没有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平摔在地上摔扁了脸,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闻着那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冷香,她愣了一下,积攒了一晚上的恐惧与委屈在得到安慰的时刻全面爆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阮绵头皮一麻,连忙将人放到一把椅子上坐着,神情凝重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姑娘,在脑中问她的战略伙伴【哭了,怎么办?】 小黑也懵【我……我不道啊……】 阮绵嫌弃【要你何用。】 小黑被pua到,弱弱的提议【不然,咱把她打昏吧,昏倒了就不知道怕了。】 阮绵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还是感觉不太好,于是忙忙碌碌的想要找一件能做的事,目光看到了小姑娘手脚上的麻绳,直接上手一薅,麻绳应声而断。 彩珠一愣,哭声戛然而止,由于刚才哭得太凶,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 阮绵见她不哭了,顿时松了口气,俯身将她脚上的绳子也拽断了,看着小姑娘手腕处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的深深淤痕,微微皱了皱眉。 彩珠愣愣的看着她,眼泪又开始叭嗒叭嗒的往下掉,只是这一次是默默无声的。 阮绵的头又疼了起来。 小黑叹气【唉,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她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 阮绵【什么年纪也不该受这个苦。】 小黑继续悲天悯人【是呢。】 阮绵见彩珠迟迟不肯收起眼泪,想了又想,缓缓抬起一只手盖在了她的头上,生硬的安慰:“没事了。” 相比于屋里的平静,此时的小院中又是一阵更加惨烈的鬼哭狼嚎。 张福已经僵硬笨拙的走进了院中,目标明确的向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头上还有被砸破的伤口,半边脸上都是血,看起来十分狼狈,见他朝着自己过来了,四肢并用的向后爬,嘴里胡乱的低喃着:“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救救我……救命……谁来救救 我……” 张福充耳不闻,缓慢拖沓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已经腐烂得能看见白骨的手缓缓向他的脸上抓去。 第246章 复仇 那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四肢犹如灌了铅一样,竟连爬也爬不动了,身下很快蔓延开一滩水渍,一股子尿骚味弥漫开来。 张福沉默着,用破破烂烂的手抓住了他的脸,露出骨头的指尖顺着额头划下,一路抓出五道淋漓血痕,落到下方,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就好像一只被蛇盯住了的青蛙,逃跑不能、反抗不能,脸上的痛觉感官都不明显了,大张着嘴,鼻端充斥着尸体的腐臭味,瞳孔都有些涣散。 张福抓着他的脖子,缓缓站起身来,就这么拖着他,在院中来回的走,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还醒着的人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屏息闭气,不敢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唯恐引起他的注意。 沉闷拖拉的脚步缓缓从众人面前走过,直到走到了一处墙角,停了下来。 吴婆瞪大眼睛,看着这具停在自己面前的尸体,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躲。 可是她的身后就是院墙,躲无可躲,只能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墙上,无声的打着颤。 张福再次弯下腰,似是在用那双已经没有了眼珠子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吴婆。 他手中的男人大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身体却是软绵绵的,脖子被抻得老长,一动不动,竟是已经没气了。 这人被张福一路拖着到处走动,淋漓尿水拖了一院子,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子尿骚味。 不过这倒不能只怪他一个人,毕竟在场诸位偷偷尿了的不止他一个。 张福歪着脑袋打量了吴婆一番,像是确定了什么,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向她伸去。 吴婆突然从身上的布兜里掏出一把泡过黑狗血的糥米向张福扬去。 米粒打在尸体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张福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吴婆趁着这个间隙,迅速用剩余的糯米在自己的身前洒了个半圆,抖着瘦小的身体缩在那个半圆中,眼睛死死的盯着张福。 张福再度想要上前,却在那个米圈外面停住了脚步。 吴婆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没有选择逃跑,她的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刚刚又摔伤了,根本跑不出去,只能弄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期望能在这里苟到天亮。 屋内的阮绵负手站在窗口,目光淡然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一片死寂的小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女人哭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已经被吓得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众人再度一激灵,听着那道细弱的哭声,心脏都都快要炸裂。 彩珠的继母被丈夫护着,并没有受什么伤,这会儿听着动静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却见院门口的一棵大柳树上,一个女人的身影隐在垂下来的枝条间,正随着枝条在那里飘飘荡荡。 她一声尖叫已经冲在了喉咙口,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尽管她觉得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枝条掩映间,她好依稀看到了那个女人一半糊满鲜血一半青白的脸,分明是在呜呜的哭着,嘴角却是向上,缓缓的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彩珠的继母嗓子里终于发出“嗬”的一声,身子软倒在了丈夫的怀里。 孔怡萱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再次露出了一个冷笑。 这两天她潜在村子里,可看够了这个女人对待继女的嘴脸,没吓死她算是她业务不熟练。 那边的张福还在锲而不舍的试图靠近吴婆,却一直徒劳无功。 他碰不到吴婆,吴婆却也吓得够呛。 任凭谁被一具尸体如此执着的想要靠近也淡定不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诡异的狂风袭来,轻而易举的将地上的糯米吹散,那一片地面比扫过的还干净。 说这阵风诡异,是因为这股子邪风只针对那小小的一片地方,别的地方都没有被波及,就好像有人拿着吹风机对着吴婆吹了一通一样。 阮绵的目光扫过那低矮破旧的院墙。 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收回手,长长的墨发在他身后轻扬。 吴婆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面整个就是个崩溃的状态。 这算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失去了这层阻碍,张福终于得以上前,吴婆终于破功,控制不住的惊叫一声,四脚着地的试图爬走。 然而看似僵硬笨拙的张福抓人的动作却十分迅捷且力大无穷,一下子就将瘦小枯干的吴婆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吴婆脖子被捏住,两腿悬空,不住的在空中乱蹬,仅仅依靠脖子来承受整个体重明显太过于为难了她,以至于憋得眼珠暴突,嘴巴大张着却无法得到氧气。 她两只皱巴巴的手用力扒着张福的虎口,试图让自己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因为太过用力,将张福手上的腐肉都扒拉了下来,露出森森白骨。 张福一手掐着一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看着在手中渐渐停止挣扎的老太太。 院子里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吓昏过去好几个,仅剩的几个清醒着的人也都眼珠涣散,快要吓疯了。 彩珠挨在阮绵的身边,也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她两只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张福晃了晃手中的尸体,似是在分辨人死没死,又将人拿近了,贴脸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手,将尸体扔在了地上。 在走过窗边时,他侧过头,看向了屋里的方向。 彩珠对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几乎快要吓晕过去。 然而张福只是看了一眼,连停顿都没有,就转回头,若无其事的走了,似乎对这个被硬塞给他的新媳妇没有丝毫兴趣。 院中还醒着的几人清楚的看到了这一情形,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已经死去的吴婆。 本来之前死完两个人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就是她给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张福临死都是光棍,心里有怨气,之后一定还会有人死,非要配什么阴婚,生生又将张福给招了回来。 这下可好,让他们跟着作孽不说,还平白遭受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第247章 希望的光 看看张福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想要娶媳妇? 他对彩珠这个黄毛丫头根本完全没有兴趣! 说不定如果不搞这一出,张福根本就不会再从土里爬出来! 张福或许是心里有怨气,但从今晚他的一系列动作也可以看出,他的怨气根本不在媳不媳妇上。 现在想想,包括今晚被掐死的林大业,死去的三个男人平时都没少欺负老实巴交的张福。 还有那吴婆,张福刚满周岁的时候,就是她给掐算,说张福克亲。 本来人家老张家两口子得个大胖小子还欢天喜地,这个说法一出来,宝贝儿子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从那之后张福爹妈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要打张福一顿,说是他克的。 更是在他八九岁的时候把他一个人扔在村子里,两口子双双跑去外面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他爹妈是死外面了,更坐实了张福克亲的说法,让他在村子里走哪都不受待见。 一起长大的小子们更是从小欺负他到大,其中林大业他们仨欺负的最厉害。 所以,人家张福打光棍儿赖谁?就这样的人,谁敢把姑娘嫁给他?他能不打光棍儿? 张福今天回来,目的明确是奔着林大业和吴婆去的,他的怨气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根本就不关大家的事! 吴婆懂得这些事,说不准就是算掐算到了张福会回来报仇,才会故意胡说八道,试图用一个媳妇来安抚张福,还不忘拉大家下水! 可怜彩珠那孩子,顶顶老实孝顺的丫头,跟张福他们的恩怨八竿子都打不着,就因为吴婆的私心生生遭了这一趟罪。 棍子抡在谁的头上谁最知道疼,在场的人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自然会需要一个发泄口。 张福成了复仇厉鬼,弹指间掐死两个人,可此时却没有人敢去怪他,而提起阴婚这件事的源头吴婆自然就是最合适的出气筒。 而这时张福已经慢吞吞的走出了小院,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从始至终,没有再过回头。 这更加坐实了他回来这一趟的目的。 院中剩下的几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也顾不得身上猫尿狗骚的味道,发泄似的呜呜哭了几声,撑着宛如面条儿的腿往外跑。 跑不动,爬着也要出去。 这个院子,他们再也不要踏进一步。 彩珠爸也吓得够呛,他被砸伤了腿,媳妇也吓瘫在了怀里,他只能闷着头一动不动,等到张福终于走了,他才小心的拖着爬出那个狗棚,半拖半抱着媳妇往外跑。 彩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轻声呢喃:“妈,你看,你男人其实也是会疼老婆的。” 到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并不是继母泼辣拿捏住了父亲,而是父亲喜爱她,心甘情愿做小伏低。 只可惜,她的妈妈做不到这一点,一直到死都以为自己嫁的男人天生不会表达,不会心疼媳妇。 阮绵垂目看了一眼自己被小姑娘偷偷攥在手中的一点衣袖,尽量温和的开口:“这个世间的情谊有很多种,除开亲情,还有许多,世界很大,你的人生也才刚开始,不要只看着这个小山村。” 彩珠惨笑一声:“我的人生?” 阮绵实在不会劝慰别人,只能生硬的给她说一下现况:“你可还记得之前看你的于又菱?是她发现了阴婚之事,寻了我来救你,但我能救你一时,救不得你一世,你的人生,要自己走。” 彩珠单薄瘦小的身子一颤,眼泪再次决堤:“小于姐姐……” 阮绵根本不回头看她的泪眼:“如果你愿意跟她走,她会资助你继续上学,你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前提是,走出这里,就永远不能再回头。” 她不回头也知道彩珠在哭,但她不会哄人,只是转身向外走去:“于又菱是你的贵人,但如何选择,要看你自己,如果你舍不得家人,这次的事就只当她路见不平的一次相助,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 她刚走出两步,彩珠就大声喊道:“我走!姐姐,我要走,我想离开这里!小于姐姐如果资助我,将来我无论能不能有出息,都会拼死报答她!” 阮绵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刚刚十四岁的小姑娘眼中带泪,一张小脸哭得像只花猫,被强制画上的劣质妆容全都糊成了一团,实在说不上好看。 这一晚,她流了太多的眼泪,也死了向往亲情的心。 但在那泪光中,却仍有一丝希望的光在闪动。 对于生活、对于以后的人生,她仍抱着一丝希望。 而这丝希望,是于又菱给她的。 阮绵与于又菱相交不深,但在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燕阳羽为什么总是一脸痴迷的说他的郡主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如果说于又菱是少女彩珠至暗人生中那道希望的光,那么在长街之上救下燕阳羽亲娘的昭平郡主就是幼年遭难的燕阳羽一生的救赎。 这样的一个女子,被人深爱、被珍藏于心口数千年,似乎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她看了一眼墙头上负手面立的高大身影,又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好,你先回家等着,不要与你父亲起冲突,三天之内,会有人来找你。” 彩珠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尚且稚嫩的小脸儿上硬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好。” * 这个村子很偏远,但依然归宁城管辖。 郑局在又一次梦中看见那个美女的时候,已经能淡定的喝一口不存在的茶:“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福的小院就拉起了警戒线。 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张福的尸体杀完人之后又自己回了村民们给他挖的孤坟中,但被警方起了出来。 死了两个人,伤了一大堆,不是小案子,也不是普通命案,被移交给了特安局。 孔家案扫尾结束后,特安局的人本来就要撤回帝京的,但这个案子一出,硬生生将他们堵在了城门口,又留了下来。 一通调查下来,倒是把之前被定性成意外的张福死因给翻了出来。 第248章 不会强求 张福是进山拾柴时摔下山坡,磕到了后脑,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会死亡,但经过严密调查,他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那天在山中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而是有四个。 另外三个人,就是前段时间离奇死去的两个男人和那天晚上被张福亲手掐死的林大业。 那段时间张福在山中拾柴,那三人每天傍晚都去抢走他的劳动成果,让他给他们当免费劳动力,不仅如此,还要嘻嘻哈哈的对他奚落一番。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几次三番这样,老实人终于被激起了几分火气,没忍住呛了声,那三人见他竟敢反抗,一拥而上去打他,结果在推搡间将张福推到山坡底下。 眼看张福摔下去磕破了头,流了好些血,躺在下面连起都起不来,三人有些着慌,不顾当时还有救的张福虚弱的呼救声,一溜烟儿的跑回家中,假装无事发生,独留张福一个人在山中绝望的躺到死亡。 张福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们三人统一口径,还互相作证,好像对此毫不知情。 张福没有家人,死了也没有人替他出头,这件事就被当成了他自己不小心的意外。 那三人牵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土坑把张福埋了,算是给他立了个坟,还被同村人赞一声仁义。 说他们平时虽然总是欺负张福,但终究是小打小闹,等到人死了,他们还帮着收尸,可见心眼儿是好的。 但活人能瞒得过,满腹委屈的张福却没有善罢甘休。 两个同伴先后离奇死亡后,林大业是最着慌的,他偷偷找到吴婆,请她看看是不是张福的冤魂作祟。 吴婆掐算过后,说要以阴婚的方式安抚亡魂,他也是张罗的最积极的,只是没想到,张福不想要媳妇,只想要他偿命。 至于吴婆,张福一生的悲苦都源于她那一句“克亲”的断言,自然也是恨她入骨的。 若是要问之前只能小打小闹的利用凶手做贼心虚的心理吓唬他们,还要借外界之势才能断断续续杀掉两人的张福为什么突然间能力大增,甚至连尸体都能破土而出回来大杀四方的为自己复仇? ——阮店主表示,不要看我,不关我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且良善的弱女子。 谢朗找阮绵谈过一次话后,两手按着太阳穴默念清心诀,然后默默的给案件扫尾。 哦,清心诀还是阮绵好心教给他的,谢组长亲测好用。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日凌晨,什么都没做且善良的阮绵开着她的爱车,在晨光熹微时晃晃悠悠的回了宁城。 给于又菱打过电话后,她休整了一番,看了看时间,去了店里。 小黑蹲坐在副驾驶上,圆圆的绿眼睛中透着严肃:“你不打算去看步峥吗?” 阮绵专心开车,单手打着方向盘:“他既不愿,我不会强求,尽量护他周全也就是了。” 小黑想想也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当天晚上,步家派了车来,直接从医院接走了步峥。 岑云生过去时扑了个空,回去找阮绵,阮绵看了看时间,竟是已经周五了。 她记得,步夫人说周五让步峥回步家吃饭,想了想,还是让岑云生过去了一趟。 步家的父母是亲生的,但对步峥还有多少善意了却是说不准,步峥现在的身体情况是真·柔弱可欺,还是派个保镖保险些。 无论心里怎么想,步家人的表面还是一片母慈子孝,一派和谐的样子。 步峥进门时,步夫人已经让家里的厨师张罗好了一桌饭菜,看见步峥就笑眯眯的迎上来,连说了几声:“儿子瘦了。” 看着母亲看向自己时泛了红的眼眶,步峥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过来时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走进正厅,发现除了步家夫妻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倒是不见步桓的身影。 步夫人说步桓不知怎么受了些惊吓住院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个女孩妆容精致,衣饰不凡,举手投足间带了几分矜贵的傲气,只是神色有些冷淡,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步夫人因为儿子对她的亲近,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她挽着步峥走进来,跟他介绍道:“这是你林叔叔家的书意,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当年她家搬去昌市的时候,你还好难过的,还记得吗?” 步峥的脚步一顿,缓缓偏头看着母亲。 在他的目光下,步夫人的笑容逐渐僵硬,挽着他手臂的手越收越紧,抬头与他对视:“小峥,跟书意妹妹打个招呼吧。” 林书意坐在步家的客厅里,心里很是不耐烦。 林家带着大笔资金回宁城发展,成为了宁城众多企业的拉拢对象。 家里千挑万选,选中了步家进行合作,双方进行过初步的接触,今晚让她来,是想让合作更紧密,是什么心思已经一目了然。 联姻,可不就是最好的捆绑方式? 她不是林家唯一的孩子,甚至不是唯一的女儿,她爸爸常说,身为林家的子女,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必要的时候就要为家族做出牺牲,这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显然现在是需要她牺牲的时候到了。 身在这样的家族之中,从小的腌臜事见得多了,她对婚姻并不存什么希望,也知道他们兄妹几个的婚姻在父亲眼里都是可利用资源,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只是事到临头,被人摆布的滋味终究是不太好受的。 然而这种不耐烦在步峥走进来时戛然而止。 迎面走过来的青年身形高挑,气质卓然,容貌更不仅仅是出众而已。 一时间,她竟想不到什么形容词来描述眼前人。 那腰、那腿、那脸,都直直的戳进了她的心巴。 看见人的第一眼,她的心中飘过的便是: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尽管这人面色还有些苍白憔悴,好像正在病中,却也丝毫也影响不了他的美貌,甚至还更增添了一抹让人心头酸软的易碎感。 更是会无限遐想,若是他精神饱满,气色红润时,又该是怎样的一番风采。 第249章 让她选择 这波联姻,她可以啊! 咱就是说,哪怕不结婚,彻底拥有这样的美色,单只是睡一晚也是血赚啊! 于是刚刚还一脸高冷的林书意竟站起身来,主动走到步峥身前,伸出手,脸上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步大哥,好久不见了。” 刚才步夫人扯的一套什么“小时候见过”自然都是热场子的客套话。 就算两人小时候真的见过,现在也早都忘光了,至于“搬走时很难过”更是根本不存在的事。 不过这不影响林书意配合的拿来套近乎。 步峥从步夫人怀中抽出胳膊,伸手搭上林书意伸过来的指尖,一触即离:“你好。” 林书意将步峥搭过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指尖轻轻捻了捻。 啧,这双手,足够拿去当艺术品展览了。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之前她包过的几个小明星、小模特通通都被比成了泥。 步夫人手中一空,再想去挽儿子的手时,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了,心下顿时有些难过。 但她仍撑着完美的笑脸,引着一众人去餐厅。 步家的大厨手艺自然是好的,各个菜系都有钻研,不然也对不起步家给的高工资。 只是步峥却只动了几筷,对于步夫人给他夹来的菜更是动都未动。 步夫人一脸关切:“小峥,菜不合胃口吗?” 步峥看着她,目光淡然:“我车祸受伤,还没出院,饮食还需要清淡些。” 步夫人给他夹菜的动作一僵,看着一桌子虽丰盛却没有几样清淡的菜和儿子那张情绪不显的脸,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是妈妈考虑不周全了,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些吧。” 步峥声音还是温和,难辨喜怒:“不用麻烦了,我也不饿。” 他站起身,对坐在主位的父亲和对面的林书意轻轻一点头:“我还要回医院,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步翰池的脸色有些发沉, 步夫人完美无瑕的表情也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对着林书意温和的道:“书意别介意,他前几天才受了伤,今晚是特地从医院赶回来的,不能待太久。” 林书意露出一个体贴动人的微笑:“当然不介意,早知道步大哥受了伤,该是我去医院看他才对。” 不管身后饭桌上的人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步峥已经快步走出了步家别墅。 步峥来的时候是步家派车接的,走时候却没用步家司机,他走出步家,一个人慢慢的顺着小区内的路向外走。 走出一段,他停了下来,慢慢的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天上并不明亮的月亮。 他的身边渐渐的多出一道身影,一身红衣,面色苍白,长发用一根长长的红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身后,看起来随性又慵懒。 步峥没动,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神情很平静,身上是阮绵最初见到他时的那种淡淡的厌世感。 岑云生坐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身子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声音低低的:“你母亲说想你,把你骗回来,就是想让你相亲?” 步峥没动,声音依旧温和:“你不是看到了么?” 岑云生有些烦躁,胡乱的抓了抓头发:“他们不是放弃你了么?怎么还想用你联姻?” 步峥终于收回目光:“放弃也好,不放弃也好,始终都是他们在选择,我也始终是步家人,这一点,是撕扯不开的。” 岑云生冷笑:“也是,你弟弟年纪太小,不能拿来联姻,他们又想要套住林家,才又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这算盘打得够好的。” 步峥轻轻笑了笑:“他们应该不只是想套住林家。” 岑云生把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还有你?他们想要你的宴辰?” 步峥不置可否:“或许吧。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岑云生像是身上扎了刺一样在长椅上来回动了几下,才又道:“不管怎么样,反正这次相亲的事你必须拒绝,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行。” 步峥点头:“那是当然。” 岑云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那个女的完全无意,于是放过了这件事,转而道:“你和尊者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喜欢她。” 步峥抿紧了唇角,没吭声。 岑云生转头薅步峥的脖领子:“尊者是个好人,于我也有大恩,你要是真心喜欢她也就罢了,但若是……若是平白惹她伤心,我真的会打你的!” 他晃了步峥几下,又怕把人晃晕了,只得放了手,站起了身,来回走动几步,又转回步峥的身前: “你之前种种亲近举动,分明是在示好,既然追了人,眼看尊者也有些上心了,你却又迟迟没个准话,这是什么道理?” 步峥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岑云生,眼中带着一点苦涩:“我之前示好时,还有未来可以想,现在没有了。” 他慢吞吞的从衣领中掏出阮绵送给他的那块镇魂玉,漂亮的白玉上面,有了几道细细的裂纹:“碎玉无法复原,碎魂也不能,我有什么办法呢?” 岑云生托起那块玉,细细的看了几眼,深深的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裂了的?” 步峥从他手中抽走镇魂玉,又小心的塞回衣领:“车祸那天。” 岑云生再次抓了抓头发:“那你就打算放弃了么?你怕她嫌弃你?还是怕拖累她?” 步峥头微微垂着,声音轻了许多:“爱生忧,爱生怖,云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有好处的,怎么做才不会害了她,在她之前,我没有这样喜欢过谁,我不知道……” 岑云生再三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回身又坐回长椅上:“你不懂,我也不懂啊,那不然,你让尊者自己去选择呢? 她……她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有主意,你不如去跟她和盘托出,由着她想怎样就怎样,如果她嫌弃你,你再退后不迟嘛。” 步峥手指一颤,直愣愣的扭头看他。 岑云生被他看得发毛:“你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步峥两手十指互相捏来捏去,身上沉闷的气息竟变得轻松了许多,又转回脸,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是,我感觉你说的也有道理。” 岑云生一下子来了精神:“是吧是吧?反正大家都没有经验,不如一起商量,到底是尊者阅历丰富,她肯定比我们会拿主意!” 然而下一刻,原本脸色轻松了许多的步峥突然又绷起脸来,岑云生顿时有些头疼:“你又怎么了?” 第250章 有个屁数 步峥站起身,闷闷的往前走:“她前世修为高深,是一方大能,那么漫长的岁月,肯定有好多人追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过喜欢过的爱人道侣什么的……” 岑云生跟在他身边,不理解他在不高兴什么:“你也说了是前世,过去的事了,你有什么可纠结的?谁规定谈恋爱一定要是初恋的?” 步峥越走越快:“不是初不初恋的事,她以前身边接触的都是跟她一样的修仙人、大能力者,道骨仙风的,有这些人珠玉在前,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岂不是黯淡无光?” 岑云生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是哈,你虽然长得好看、脑子聪明、经商天才、武功也好,但谁让你生在这样的时代,确实没法子道骨仙风,这是竞争力是小了些…… 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准儿尊者就喜欢你这样的呢?之前你受伤,她还抱你呢,可紧张……哎,你走那么快干嘛?” 步峥不理他,长腿交错间,兀自走得飞快。 出了小区,他拦了辆车,也没回医院,直接报了家里地址。 岑云生的身形又出现在他的身边:“你不回医院了啊?” 步峥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我没事了,今晚回家住,明天去办出院。” 岑云生狐疑:“你不头晕了吗?” 步峥迟疑了一下,嘴硬:“不了。” 岑云生呸了一声:“你刚才走路还打了晃,骗谁呢?” 步峥叹气:“你不懂,我在医院睡得很难受,心里不踏实,想醒又醒不过来,简直是折磨。 反正我现在更多的要靠养着,回医院也没什么用。” 岑云生不理解他:“在医院有医生护士护工助理照顾着不踏实,回家老哥儿一个孤零零的就踏实了?” 步峥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我知道她就在隔壁。】 岑云生琢磨着兄弟转世一回,真的娇气了不少,竟还多了认床的毛病,他看了看步峥的面色:“你可别逞强,再把小命儿得瑟没了。” 步峥根本不睁眼:“我心里有数。” 岑云生撇嘴:“你有个屁数。” 那司机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载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没想到那帅哥突然开始跟空气自言自语,还有问有答的,不禁汗毛直竖,目光像激光一样在车里来回的扫射,硬是没看到第三个人,顿时浑身发木,头皮发麻。 他寄希望于这个帅哥是个精神病,哪怕他脑子糊涂不给车钱他也认了。 因为害怕自己一睡醒不过来,步峥只是闭着眼睛,却不敢放任自己睡过去,始终撑着精神,直到到了地方,下了车,他的精神才略有些放松。 司机一见他情绪稳定的给钱,心都沉了下去,但见他到了地方真下车,顿时犹如劫后余生,连忙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步峥不知道司机师傅的弯弯心思,下了车精神一放松,刚走进院子就一头栽倒,幸好被岑云生托了一把才没有以面抢地,摔毁了那张女娲炫技的脸。 岑云生化了实体,弯身将他扛在肩上,熟练的跃上二楼露台,拉开露台门进了他的卧室将人丢在床上,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你本来竞争力就小,也就只剩脸好看,要是连这唯一的优势也没了,那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这个时候阮绵已经回家了,坐在卧室的窗边,正好能看到步峥家的院门,自然也看到了步峥的身影。 小黑坐在她的腿上,伸长脖子看了看隔壁【他不是回家吃饭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对,他不是被步家的车接走的么?怎么是自己打车回来的?也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回医院么?】 阮绵眉头轻蹙,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团红影顺着窗子飘了进来,落在地上凝成了岑云生的样子。 阮绵坐窗边的藤椅上,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看起来从容且淡定,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岑云生将今晚步家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有些气愤:“我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父母!若是就不管他也就罢了,偏偏又要虚情假意的吊着他,钝刀子磨肉的折磨人! 前世我俩都亲缘淡薄,没有亲故,结伴江湖倒也清静,不想他转世投了这么个人家,只想将他利用个彻底,恨不得论斤卖了!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阮绵细白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中清透的青玉小盏,微垂下眼睫挡住眸中暗色:“他们把他骗回去是为了相亲?” 岑云生点了点头,但马上在阮绵面前替自己兄弟找补:“但步峥态度很坚决!一眼都没看那个女的,饭都没吃完,撂下桌子就走了!” 阮绵没抬眼,只是将那小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口茶:“嗯,他不傻,不会任由步家人摆布。你回去休息吧,别操心了。” 岑云生细细的去看阮绵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挠挠头,化成红雾飘出去了。 步峥回了家,第二天一早,爱心早餐便准时来到。 阮绵站在院门口,没有立刻接下食盒:“你还在病中,何必做这些事。” 步峥抿了抿仍有些泛白的唇,尽量自然的笑:“左右我自己也要吃的,多带一口的事,你要是不吃……”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步峥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藕粉色长裙的女孩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奔着步峥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笑容灿烂:“步峥哥,一起吃早餐吗?” 阮绵眉心一动。 步峥脸上的温和之意渐渐消失了,他向后撤了一步,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林书意来挽他胳膊的手:“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林书意被躲开了也不生气:“伯母告诉我的,我刚回来,宁城变化真大,我很小的时候就搬走,现在哪哪都不记得了,伯母说,有空可以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细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笑盈盈的看向步峥手中提着的保温食盒:“步大哥还会做饭吗?我正好没吃饭,介不介意我尝尝步大哥的手艺?” 第251章 太虐了 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一个漂亮女孩这样的请求,哪怕是为了风度,也不会平白扫她的面子,何况两家现在正处在将要合作的暧昧期。 不料步峥却直接将食盒塞进了阮绵的怀里:“这是猫饭,你吃不了。抱歉,我还有事赶时间,再见。” 他看向阮绵,声音变得很轻:“饭可能凉了,吃了会不舒服,要是吃不了,你就帮我扔了吧。” 说完,他似是害怕会再度遭到拒绝,直接转身逃一般大步走到路边等着的大g边,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李溪降下车窗,对着阮绵挥手示意,将车开走了。 林书意脸上的笑意一僵,眯着眼睛看着离开的车屁股,直到看不见了,才又将目光投向阮绵。 阮绵已经提着食盒往回走,这会儿已经快要走进屋子去了。 小黑蹲在阮绵的肩上,冲她呲了呲牙。 还真有猫。 不过林书意的神情并没有多少缓和。 猫饭什么的,一听就是托词,谁会一大早起来给邻居家的猫做猫饭? 要么是闲着没事做纯纯有病,要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深深的看了阮绵的背影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车上,扬长而去。 小黑舔了舔爪子【这女的很嚣张啊。】 阮绵轻笑了一声,踏进家门:“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有她嚣张的资本。” 小黑歪嘴【屁,大家族是大家族,但明显没往好道儿上培养。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阮杉月已经在接手阮氏的事务,眼看就是个女霸总的苗子,你再看看这位,净往男的身上使劲了。 阮杉月甚至还不是从小培养,而是半途接回来的呢。】 阮绵轻嗤:“她怎能与我妹妹相提并论。” 她进了屋,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小黑马上过去将食盒扒拉开。 食盒的保温效果很好,里面的早餐还在冒着热气,并没有如步峥所说的凉了。 小黑管不得人族之间的事,只管将自己的专属小碗扒拉出来,开始享用时隔数天才又有了的美味早餐。 它看了看食盒里的另一份食物,一边吃着自己的蟹肉猫饭一边“啧啧”出声【汤包啊,一大早起来包汤包,他也真够不嫌费事的。尊者,你不吃吗?不吃我就代劳了。】 阮绵将那些汤包移得离它远了些:“小猫咪不能吃这些。” 小黑扬头骄傲【寻常小猫可能吃不得,但我可是猫妖,几个汤包能奈我何?完全没问题。】 它吃着自己碗里的大块蟹腿肉,还眼巴巴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汤包【再等下去,汤包就真的要凉了,里面的汤汁不烫就不好吃了,那岂不是可惜了步峥带病忙活一早上的辛苦?我没关系的,还能吃得下。】 阮绵伸手拨开试图凑上来的小黑,自己夹出一个汤包咬破一个小口吸了口鲜香的汤汁:“你一个小猫咪不能吃这么多,免得变成胖猫,影响你的敏捷。” 小黑【哼】了一声【好小气的尊者,为了不给我吃,明明不想吃还要硬吃!】 阮绵不理它,兀自吃完了一个小包子,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 嗯,今天是黑豆豆浆,还不错,甜度适中。 燕阳羽还是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那个女人对步峥心思不纯,要不要我去杀了她?” 阮绵头都没回的强调:“法制社会。再说人家也没干什么,我们是良善人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燕阳羽“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阮绵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无聊,我推荐你看一部电视剧,刚刚上映的,很好看。” 燕阳羽心情正烦躁,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看。” 阮绵意味深长的笑:“真不看?” “不看。”燕阳羽很坚决,他这几天连游戏都打不下去了,哪有心思看什么电视剧。 他烦躁的换了个姿势坐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郡主?” 阮绵吃完了早餐,随手收拾了食盒:“别急,该见的时候就见到了。” 燕阳羽:“……” 【哼,这个尊者也不是好人,迟迟不肯带他见他的郡主,分明就是想白使唤他!】 * 步峥前段时间总是休息,积压的工作很多,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再抬眼时天都黑透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敢再逗留,赶紧收拾收拾回家。 为了防止上次那种开着车时睡了过去导致出车祸的事件再次发生,他决定找个司机,在人选没有定下来之前,就由李溪开车接送他。 李溪身为金牌特助,自然样样都拿得出手,就连开车都是最稳的。 步峥坐在后座,单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着眼睛。 在公司时忙着还没什么感觉,一停下来就感觉很疲惫。 这种工作强度在从前明明应付得很轻松,更何况之前晚上还要加“夜班”。 现在夜班没有了,却做一点事就觉得很累,好像身体一下子就进入了暮年。 他深深的叹气,有些欲哭无泪。 男人,怎么能虚呢? 他一个母单,竟然未婚先虚了。 虽然他大概率不会结婚,但也不能就虚了呀。 这对一个青年猛男来说,简直太虐了。 小李不知道他在惆怅什么,但看着老板心情好像不怎么样,说话也不免小心起来:“老板,您之前订的车可以提了,直接送到老板娘家里吗?” 步峥没睁眼睛:“先等等吧,我先找个由头再送,免得她不肯要。” 李溪在心中咬牙。 万恶的资本家! 劳斯莱斯库里南啊,他眼馋了好久的梦想车型,要是有人送他一辆,他分分钟笑飞边子了,让他喊爹都行,老板却担心人家不要! 老板娘不要他要啊!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心中破口大骂,脸上笑如春风:“好的呢老板。” 见步峥闭着眼睛不想再开口说话的样子,接下来便也懂事的安静如鸡。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穿着红色汉服的女孩在招手,好像是想要拦他们的车。 第252章 她好帅 李溪感觉不可思议。 这辆车,怎么看也不像出租车吧? 满大街的出租车不拦,拦他做什么? 车里还有一个急需休息的老板,李溪没有理会那个不可理喻的姑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步峥,直接路过那女孩呼啸而去。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红影挂在了车屁股上,车子的后窗玻璃上缓缓显出一个女人诡异的笑脸,但转瞬又隐去了。 李溪将步峥送到家,确定好了明天来接他的时间,看着他进了院才开着车走了。 步峥把车钥匙给了他,这段时间这辆车都由他来开。 时间很晚了,步峥很累,脑子里混混沌沌,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不想做饭,也不想吃饭,径直上了楼,打算抓紧时间直接洗澡睡觉,免得栽倒在浴室里。 他也想晚上洗得干干净净再上床睡觉,而不是一大早带着自我嫌弃的跑去洗澡。 拿出心爱的黑色丝绸睡衣,刚走到浴室门口,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目光在房间中扫过,口中淡淡道:“出来吧。” 房间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步峥却依旧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的眼睛不能通阴阳,看不到鬼,但好歹跟鬼打过好多年交道,清楚那种让人心底发冷的阴森气息是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滴嗒”一声,好像一滴水从高处滴落在了地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轻轻晃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滴嗒”声响,一滴鲜红的血从吊灯上滴落了下来。 步峥抬起头,看向那盏灯。 几个呼吸之间,那盏洁白的吊灯便诡异的变成了红色,好像是被血糊满了,“滴嗒”声逐渐连贯,血珠接连落下,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突然之间,那灯歪斜了一下,一个长着长长的头发的血淋淋的的人头从上面滚落了下来,“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溅起一片血点子,接着又顺着惯性咕噜噜的滚到了步峥的脚边。 人头慢慢的转了半圈面向步峥的方向,睁着一双只有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扯着带血的嘴角咧开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步峥还是没动,静静的看着它的表演。 人头见他不为所动,似是有些尴尬,只得继续咧着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阴森开口:“小哥哥,我的身体找不到了,你能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吗?” 步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人头,温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兼职的,就算现在虎落平阳,用这种手段吓唬我,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人头嘴角的笑意一僵,顿时愤怒了起来,房间中凭空起了阴风,团团将步峥包裹其中,房中各种摆设“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 阴森嘶哑的女声随之响起:“好狂妄的小子!你的魂魄香气四溢,皮囊也是绝品,给我尝尝鲜吧!” 感受着周围浓郁的鬼气,步峥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怪不得她能无声无息的跟他回来却不被察觉,果然是个有些道行的。 虽然他现在魂魄不能离体以走无常的本事去降鬼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无常,面对阴鬼的保命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在那人头骤然飞起,满脸狰狞的向他冲来时,他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正要抬手,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对面与隔壁共用的那面墙被人一拳轰出一个大洞。 尘土飞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口中一声冷喝:“妖孽敢尔!” 那人头堪堪冲到步峥的胸前,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咬下,就被来人从后面一把薅住了飞扬的头发,挥手抡到了地上,“砰”的一声被摔成了一团黑烟。 阮绵玉面含煞,单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向右前方抓去,冷声道:“想跑?” 一个红衣身影被她徒手从虚空中抓了出来:“留下罢!” 一蓬蓝中带紫的火焰自她的手掌中生出,几乎在瞬间就将那红衣鬼影吞噬。 变故来得太快,那鬼影逃跑未果,惊慌失措,此时烈火焚身,凭着本能嘶声惨叫求饶:“饶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然而它一句话还未说完,整只鬼已经被烧成了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察觉到鬼气匆匆赶来的岑云生正好看到了这个场面,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抱住了弱小可怜、瑟瑟发抖的自己。 【尊者动了真怒,真的好可怕,嘤~】 刚才的那只厉鬼可不是一般战士,就算是个外行,也能从它的那身红袍子打扮看出它是个很有多年头的大鬼。 也就只有李溪以为那是仿古汉服。 以它刚才散发出的磅礴鬼气,基本可以碾压隔壁鬼室里除他之外的任何鬼将,那一身的血煞凶气,必然是有很多人命在身上。 就算是他,想要收拾了这位也要费些工夫。 可是这么一个鬼物在尊者的手下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给炼了…… 幸亏当初他识时务,被尊者按着打了一顿后没有无畏的倔强,果断投诚,否则说不定也早就化灰了。 他默默退后,果断往回跑,假装自己没来过。 阮绵收拾了厉鬼,动用神识将屋里扫描了一遍,回头去看步峥时,眼中还带着未曾消散的煞气。 步峥站在原地,轻轻眨了眨眼睛【她好帅。】 阮绵怕吓着了他,敛了眸中神色,声音尽量放柔:“你怎么样?” 步峥不但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双眼亮晶晶的,他向前走了两步:“我没事,你来得好及时。” 阮绵点了点头,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他伸出手:“手给我。” 步峥马上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她摊开的手心里。 虽然这只手刚刚才徒手轰塌了一面墙,现在也能轻而易举的扭断他的手或脖子,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反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第253章 遗嘱附加品 阮绵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微微蹙了蹙眉。 这人原本虽然娇气,但好歹正值壮年,手一直是温热干燥的,现在却是手脚冰凉,体虚气弱。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他却没有丝毫的怨怼,面对她时,总是温和得不像话。 控制着灵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一圈,确定人虽然还是体虚难愈,却没有受到什么外在伤害后,阮绵缓缓将灵力退出来,松开了他的手,四下环顾了一圈。 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阴风刮得得乱七八糟,什么装饰摆设玻璃瓷器碎了一地,就连床上也凌乱不堪,更别说还塌了一面墙,水泥碎砖满地都是。 毫无疑问,这屋子是住不了人了。 步峥看着掉在地上弄得灰扑扑的睡衣,轻轻叹了口气:“那东西是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我回来的,不是我有意招惹。” 他一开口,阮绵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我知道。” 关于那东西为什么会盯上步峥,其实并不难猜。 步峥纯阴体质,本就好招阴物,于阴物而言是大补。 只是之前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体量太大,生魂都亮成了大灯泡,没有阴物能消化得了,若是吃了他,反而会烧死自己,因此他就算生魂到处乱晃,也没有阴物敢碰他。 更别提后来他做了走无常,就更是那些死鬼的克星,除非谁想再死一回才会想不开招惹他。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身受重创,生魂力量被无限削弱,阳火势弱,本就易招阴邪,身上的功德金光因为替他挡灾也黯淡了不少,走无常也做不得了。 这就好像天上的仙人被抽了仙骨打落凡尘,没有了外层的保护,露出了鲜嫩的内里,一般小鬼虽然依旧碰不得,道行高深的大鬼却可以肖想一下。 比如今晚跟他回来的大鬼。 步峥弯腰捡起睡衣抖了抖,搭到一边,掏出手机点点点:“家里没有能住人的客房,我订个酒店。” 阮绵却抬手按下了他的手机:“不行,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你一个人出去住不安全。” 步峥异常乖巧的垂下了手,看向阮绵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光亮。 阮绵清了清嗓子:“先去我那边住吧。” 步峥也清了下嗓子,眼睛左右乱瞄就是不看阮绵:“那……我带两件衣服。” 阮绵点了下头。 步峥快步走进衣帽间,胡乱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和一套跟之前掉地上那套一模一样的黑丝绸睡衣抱在怀里走了出来,唇角带着一点点笑意,看着倒比之前精神了一些。 阮绵摸了下鼻梁,感觉自己好像那个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她看了走到身边的步峥一眼,背着手当先往隔壁走去。 她也没走门,带着步峥直接穿过了墙上的那个大洞,回了自己家。 将步峥领进客房,她转身想走,却被步峥拉住了手臂。 回过头,就见步峥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很是有些话要说的样子。 阮绵觉得,自己转世后的好耐心都给了步峥了。 她抬头看着步峥:“还有事?” 步峥握住她手臂的手指紧了紧,又缓缓松开,终究还是没有抵过心中的冲动:“绵绵,我……我的名下除了这套房子,还有一些房产,城郊一栋别墅,市中心也有两个平层,还有一些商品房和门市。” 阮绵拧眉:“嗯?” 什么意思,这怎么还突然报上账了? 步峥继续说:“这个房子前些日子已经过到了你的名下,那些,你有时间也能过户,还有晏辰,我持股……” 阮绵抬手打住:“停,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步峥反复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说,我的这些东西,都给你……你等一下。” 他说着,将手里抱着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径直穿过那个墙洞回到他那边去了。 阮绵:“……” 不一会儿,步峥又脚步匆匆的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他走到阮绵的面前,将那个文件袋递给阮绵,胸膛起伏比平时略快了些:“这个给你。” 阮绵不明所以,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打眼一扫,整个人都愣住了:“遗嘱?” 步峥点头:“嗯,我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已经公证过了,绝对有效的,我以后……可能不太长命,如果我意外没了,我名下的所有东西,全都留给你。” 阮绵手里捏着那几张沉甸甸的纸,脸色有些紧绷:“你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步峥苍白的脸渐渐开始涨红,说话也有些磕巴:“我……我喜欢你……我想给你。” 但他很快就补充:“我不是想要要求你做什么,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无论你……咳,无论你对我……对我怎样,这份遗嘱都真实有效,律师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等我……” 阮绵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低斥道:“别说了!” 步峥的嘴巴被捂住,不能再发声,他也不躲,也不挣扎,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只是他人安静,心跳却不怎么安静,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咚咚咚”的像战鼓一样,有些吵人。 阮绵深深呼吸了几次,才低声说:“我活的年头儿也不短了,虽然自己没有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拿着遗嘱表白的。” 步峥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红色更明显了。 他被手动闭了麦,感受着盖在唇上那柔滑细腻的掌心,也不敢动,只能把眼珠子转到一边去,不看阮绵。 阮绵却是松开了手,又看了看那份遗嘱,将其收回文件袋中,轻轻扬了扬文件袋:“既然你想给,那这个东西我就收着了。” 步峥小小的上前一步,小声推销着遗嘱的附加品:“那我呢?我有能力……可以让这份遗嘱中的资产变大,你考虑一并收了吗?” 阮绵抬头看他,良久,就在步峥脸上的那一抹红晕渐渐褪下去时,突然笑了:“你不躲我了?” 步峥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底气不足:“我没有躲你,我只是觉得,你注定长寿,我注定短寿,怕影响你。” 第254章 渣男 阮绵来回摆弄着那份遗嘱:“那你现在怎么不怕影响我了?” 步峥看了她一眼,又转开眼睛:“云生说,我应该告诉你,然后让你自己选,而不是擅自替你做选择。 我觉得他说得对。” 阮绵轻挑了下眉梢,点了点头:“行,你还挺听劝。” 步峥叹了口气:“也不是听劝,主要是,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以为能无私奉献默默付出,可实际上我做不到,你只一天不理我,我就受不了。 我当不了圣人,我是个小人。” 步峥说着低下了头,很是有些惭愧:“反正我说了,怎么选择都是你说了算。” 阮绵看着他:“你好像吃定了我对你有意。” 步峥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叹气:“吃不定,我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是怎么想的。” 阮绵皱眉:“为什么?” 步峥垂着头:“你总是从容优雅,游刃有余,说不理我也干脆得很,不像我……一想到你以后可能都会对我不冷不热就难受得很,总是喘不过气。” 阮绵:“有没有可能,你喘不过气是因为受伤未愈,气虚?” 步峥垂着眼睫,两只修长漂亮的手十根手指彼此轻勾着互相用力,指节处用力得发白:“我上网查了,上面说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反正我输了,也认栽了,你想不想好好对我,我都没办法。” 阮绵拧眉看他,数次欲言又止,最后也深深的叹气:“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步峥不吭声。 阮绵眯着眼看他:“说,谁教你的?” 步峥不情不愿的坦白:“网上搜的。” 阮绵有些头疼,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步峥熟练的将手放进她的手心里,却被她抖了下去:“手机给我看看。” 步峥被抖落了手有些受伤,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解了锁,放进阮绵的手中:“我去洗澡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阮绵点了点头,拿着他的手机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没有动别的,只是打开了网页浏览器,看了下搜索记录,然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长排的搜索记录,依次是: 【对象总是若即若离,应该怎么办?】 【另一半沉迷工作,从来不主动找我,他是不是不爱我?】 【追求对象会接受我的示好,却一直回避试图深入接触的话题,这意味着什么?】 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求助帖: 【我与我喜欢的人是邻居,平时相处很融洽,我做饭给她,她会接受,我受了伤没人照顾,她还将我接进家里,期间对我很温柔。 可是她在我试探着想要更进一步时,却是持回避态度,平时也是若即若离,几乎不会主动联系我,这种情况,她有可能是喜欢我的吗?】 下面的回答很多,被顶得最高的是一个长评: 【姐妹,‘她’字用错了吧? 以我多年经验,你很可能遇到渣男了,你这位心上人明显是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的态度啊! 按你说的,他会接受你的照顾,在你受伤时还把你接回家里,异性之间贴身照顾什么的,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占便宜嘛!他大概率是对你有几分兴趣,但不想长远发展! 还有,他知道你喜欢他,却又不肯让你把‘喜欢’说出口,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的‘喜欢’,又不用付出同等的‘喜欢’! 说得再难听一点,你可能只是人家鱼塘里的其中一条鱼而已,姐妹,听我一句劝,要么尽早说清楚,要么尽早断尾脱身,不要越陷越深,吃了大亏才知道回头。】 再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是不看好这段感情,比如说: 【姐妹,在一段感情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如果你不想输得太惨,最好不要把你对他的喜欢表露得那么明显。】 还有: 【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越是无条件对他好,他就越不会珍惜你,男人啊,都是贱,就喜欢不喜欢他们的,你越围着他转他越看不见你!】 甚至: 【他就是在吊着你姐妹!你别傻傻的被渣男骗了!】 阮绵:“……” 她按着隐隐要蹦起青筋的额角,按灭了这个糟心的手机将其远远的丢到一边。 咱就是说,步峥好歹也算是个霸总,整天偷偷摸摸的在搜索些什么东西! 整天看着这些个劝分不劝和的言论把自己搞得跟个怨妇一样。 再说了,他哪里有“想要再进一步的示好”了?! 她又哪里回避了? 她怎么不记得? 莫名其妙就成了个渣男,简直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浴室门响了一声,步峥穿着他的黑色丝绸睡衣脚步踉跄的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身上衣服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好,大半锁骨和胸膛都露在外面,向着阮绵抬了抬手,声音微弱:“绵绵,我有点困……” 话音还未落,人已经两眼一闭,顺着门框滑下去了。 阮绵吓了一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堪堪接住了他,正准备直接扛到肩上,但看着他那张格外让人狠不下心的脸,终究还是将其打横抱起,向着床边走去。 坐在窗台上的小黑【啧啧啧,步峥的待遇直线上升了,不过尊者你要把他抱高一点,他手脚在地上快磨出火星子了。】 阮绵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并没有,不由得扭头冷眼看着小黑:“你闲出屁了?” 小黑的小心灵受到了伤害,顿时开始嘤嘤嘤【尊者,没想到你竟是个见色忘友的人!你从前跟我说话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我已经不是你最爱的小猫咪了是吗?!呸!渣女!】 阮绵不理它,兀自走到床边将人放下,见他头发还湿着,便抬手在他的头顶一按,温和的火灵力吐出,不过几息之间,头发就恢复了干爽。 小黑又开始啧啧啧【又是公主抱,又是烘头发,尊者,你温柔了。】 第255章 扣锅 阮绵没有回头,只扯过被子抖开,往步峥身上一丢,发现脸也被盖住了,又伸手将他的脸扒拉出来:“少胡说八道了,他接连受伤,还有脑震荡,岂能容得倒挂?到时候再吐我一身。” 小黑【呸】了一声【鸭子都上桌了,嘴也还是硬的。】 阮绵不再说话,回身坐在床边,扭头看着步峥的睡颜。 良久,她突然低笑了一声。 小黑马上探头探脑【他在睡梦中给你讲笑话了吗尊者?】 阮绵站起身向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回身向着窗台上的小猫一弹指,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火球飞射而出。 小黑“喵”的一声,顺着窗口翻出去了。 阮绵收回手,弯腰拿起某人的遗嘱,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了。 步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躺在那里醒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他坐起身,被子滑落,胸前顿时凉嗖嗖的。 低头一看,好家伙,昨晚匆忙之间,睡衣只草草系了最下面的两粒扣子,几乎是个半敞着怀的状态。 他伸手拢上衣襟,抬手捂住了脸。 昨晚光顾着紧张了,倒没觉得,今早一复盘才惊觉这次表白简直糟糕透了。 就像阮绵说的,哪有人拿着遗嘱表白的? 这种事,本应该好好策划一番,提前想好发言稿,再备上些道具,比如说鲜花晚餐什么的,再郑重的进行。 结果他神思混沌、灰头土脸的一顿胡说八道,也不知道阮绵从他这里走出去有没有笑吐。 不过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没有用,他只得无精打采的下了床,快速洗漱了,开门下楼。 岑云生从鬼室的门上露出个脑袋来,看见步峥下楼连忙招手,附带各种挤眉弄眼。 步峥走过去:“怎么了?” 岑云生两手圈住嘴巴,用气声道:“你和尊者昨晚有没有进展呀?” 步峥想了想:“不知道。” 岑云生惊讶:“不知道?” 步峥叹气:“我昨晚表白了。” “然后呢?她答应了吗?”岑云生眼睛亮晶晶,充满了八卦之光。 步峥皱眉:“就是不知道啊,我们还没谈出结果,我就着急去洗澡,等我洗完澡出来,就睡着了。” 岑云生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的锤他:“你有病啊?哪有人表白到一半跑去洗澡的!哪有人连结果都没听见就睡着了的! 寡着吧你,个不争气的!” 他说着,气哼哼的缩回了头,不见了。 步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他确实没有再出来的意思,便抬步进了厨房。 等到阮绵收拾好下楼,早餐已经做好了,摆了半边桌子。 小黑在椅子上上蹿下跳,雀跃的等着自己的猫饭。 步峥系着个黑色的小熊围裙,正在把一盘水晶饺放到桌上,看到阮绵,笑得眉眼弯弯:“醒了?来吃饭。” 阮绵闻着这人间烟火香,吸了吸鼻子,走到餐桌边坐下:“我家里好像没有食材,你早上出去了?” 步峥眉目温和:“我回我那边拿的,有了那个洞,来回很方便,连大门都不用出了。” 阮绵点了点头,见步峥已经摆好了食物坐了下来,这才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既然实用,那那个洞就不用修补了,直接打通或做成个月亮门,来回也方便,你觉得如何?” 步峥刚要抬筷子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这么说,我可要当做你答应我了。” 两个房子打通,那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房子,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再四舍五入不就是同居了吗? 妥妥的答应了,没毛病。 反正两个房本写的都是阮绵的名字,她喜欢怎么砸就怎么砸。 阮绵听他这么说,咽下嘴里的虾饺,抬起头:“我昨晚没答应吗?” 步峥实诚:“没……没有的吧……” 阮绵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昨晚的对话…… 好像是哈。 她当时光想着是谁把这厮教坏了,确实没有正面回答他。 啊这……她好像是把重点搞错了。 步峥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一脸凝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绵绵?” 阮绵抬头看他,轻轻笑了笑,抬手夹了个饺子给他:“好。这个虾饺好吃,明天还做可以吗?” 步峥脸上笑意扬起,又被强行收敛,过一会儿收敛不住,又再次笑开。 他应了一声,夹起那个虾饺咬了一口,只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发挥得不错。 虾饺功不可没。 小黑将头埋进它的猫碗里,用屁股对着他们,埋头猛吃。 燕阳羽将鬼室的门打开一线,看了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愤然将门关上了。 阮绵回头看了一眼,只当他突然发神经,没作理会。 步峥偷偷看了眼正在专心吃早餐的阮绵,一只手藏在桌下在手机上点点点,发送。 很快收到一条回复。 李溪【收到。】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出门。 步峥走在阮绵身边,面上什么都不显,背地里却用一根小手指勾勾缠缠的偷偷去勾她的手指,直到被阮绵反手握住了手才终于消停了。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到外面,本应该等在外面的李溪却一直不见踪影。 步峥做恍然大悟状:“啊,我突然想起,早上李溪发了消息来,说早上有事不能来接我了。” 阮绵皱眉:“他明知你身体不好,竟还如此怠慢。” 她直接拉着步峥去自己的车库:“日后不必用他,我来送你。” 步峥低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好。” 阮绵的车上只要有步峥,小黑就只能趴阮绵头顶,它抬着头,跟沉着脸的燕阳羽大眼瞪小眼。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空气却莫名的有些粘稠。 到了步峥的公司,步峥却磨磨蹭蹭:“绵绵,你有空上去坐坐吗?” 阮绵摇头:“下次吧,今天出门晚了。” 步峥失望:“好吧。” 阮绵看着他慢吞吞的下车,突然道:“以后你上下班,我只要有时间都会来接送你,不必再给李溪扣锅,怪冤枉的。” 步峥被抓包,但只尴尬了一瞬,就又强行理直气壮:“我喜欢坐你的车,不想天天上下班都对着他。” 第256章 有点废哥 阮绵笑:“行啊,你晚上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步峥“嗯”了一声,关上车门,又回过头:“我中午找你一起吃饭。” 阮绵点头。 步峥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阮绵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那人在进大门之前又回过头来,抬手挥了挥。 阮绵目力好,能看到他在笑。 她也低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一打方向盘,汇入了车流。 燕阳羽撇了撇嘴,闭上了眼睛不看他们。 到了店里,冯玉已经到了,店里的卫生已经被她打扫干净,正在仔仔细细的盘着店里简单至极的账。 看到阮绵进来,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师父今天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阮绵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冯玉是怎么看出来她心情不错的,不过她并没有反驳:“嗯,还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燕阳羽忍不住“呸”了一声:“确实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定了个情而已。” 冯玉眼睛睁大了一圈:“师父跟步总终于定下来了吗?这确实是好事。” 阮绵的身形顿了一下才缓缓坐下,将肩上日渐沉重的猫抓下来放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它身上光滑的皮毛:“你也知道?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冯玉的眼睛睁得更大:“不是吧师父?步总追您追得很么明显,您不会没发现吧?” 阮绵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步峥手机里的那个求助帖以及上面一面倒的“渣男”回答,不禁有些心虚:“比如说?” 冯玉掰着手指头:“他每次过来,衣服、头发明显都有精心打理过,如果他是只孔雀,尾巴毛都要抖秃了; 只要他一来,眼睛基本都在您的身上,那眼神都能拉丝了,完全装不下别人; 平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基本不会拒绝您任何事; 您有点情绪变化,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可不是一点点细心就能做到的事; 他送您的东西,件件都是美貌与实用齐飞,次次送的都是刚需或是您喜欢的,从没有华而不实花哩胡哨的,而能做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在意和用心; 之前他有一阵子天天头疼,只有您安抚了,他才能睡一会儿,这是纯纯的信任哪; 他一个霸总,又不是无业游民,还总是挤时间往咱们这跑,哪怕只是无所事事的坐一会儿,当然是因为咱们店里有吸引他的人啊; 还有,他陪您玩游戏,您玩得再菜他也没有生过气,还乐此不疲的在那里笑……” 阮绵【最后这一点其实可以不说。】 冯玉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快速的喘了两口气:“您就说,如果这都不算爱上,那什么才算爱?真正长久的爱本就在细水长流的生活中,各方面都契合,自然能走得更长远。 更何况,在您有危险的时候,他不要命的去挡。 人在危急时刻做出反应其实只在一瞬间,根本来不及想利害,很多利弊都是事后才能想到的事,而那一瞬间的反应就是下意识的,这种下意识就像咳嗽和爱,是根本藏不住的!” 燕阳羽坐在一边,对于某男同胞的掉价行为不屑冷呸:“呸!恋爱脑,狗都不吃。” 阮绵没想到有生之年这货还有嘲笑别人是恋爱脑的一天,不过她现在没工夫搭理这货,只当他不存在。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冯玉这么一说……好像……是哈…… 想到昨晚对着步峥那张怨妇脸在心吐槽人家像怨妇,阮绵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心虚了。 或许她应该对这位哥更热情一些,以弥补他受伤害的小心灵。 冯玉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还在叭叭:“总之,以我看人的经验,他早就已经情根深种,爱您不可自拔,现在得偿所愿,只怕鼻子都要笑歪了。” 阮绵脑中闪过步峥那挺直的鼻梁,有一句话已经滚到了嘴边,但顾忌着冯玉的面子,还是原路咽了回去【你的眼光和经验就算了吧,毕竟你之前找到的是个渣男。】 她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于是生硬的转开话题:“之前教你的心法练会了么?” 说起正事,冯玉收敛笑意严肃点头:“会了,这段时间有了些进步,阴阳眼和透视几乎可以随心控制,魅惑我用我哥试验了一下,在提前告诉他的情况下可以迷惑控制他接近半分钟,不告诉他没有防备的话时间要更长一些。” 阮绵点了点头:“不错,你对这方面悟性极强,修炼得很快,你大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于心性上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上一些,你能将他控制住这么久,这等实力,实不曾辜负你的天资。” 阮绵前世虽然没有正经收过徒,但同宗也有许多弟子被自家师长带到她的面前寻求指点,她不是没有见过天资出众的,但却极少给人这样高的评价。 她对任何人的评价都不会掩饰,优缺点都如实相告,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甚至言语都不加任何修饰,经常有弟子从她这里哭着回去。 对于旁人向她求教这件事,她只要答应了,就绝对会为自己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不会说任何模棱两可的话卖关子,更不会出现优秀的人妄自菲薄、庸才狂妄自大这种事。 现在对于冯玉,她也依旧如此,给出了最真实的评价。 如果冯玉在阮绵前世所在的世界生活过,就会知道今天阮绵对她说的话有多么沉重的分量,足够她吹上大半辈子。 若是在那个修真界,阮绵的这番话足以将冯玉送上天骄的神坛,引来各大宗门的争夺。 只可惜,龙云尊者龙游浅海,这里也没有人识货,只当是师徒间的普通闲聊。 冯玉虽然不知道阮绵这句评价的实际分量,但得到了师父的认可,心里还是乐开了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刻苦没有白费。 有谢星驰那样聪明的同门在,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于阮绵教给她的东西恨不得嚼碎啃烂,完全消化下去。 小谢现在还在谢家不能脱身,这是她唯一可以笨鸟先飞的机会,她于符箓一道没有天分,只能从别处找补,不想将来跟小谢之间的对比太过于惨烈。 王玥身姿款款的走下楼,声音温柔的轻笑:“小玉修炼是刻苦,就是有点废哥。” 第257章 男人的好胜心 冯玉不好意思的笑:“这种事我不能找别人试验,多不道德,只能找我哥了。” 她转念又想起一件事,骄傲的扬起头:“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我哥在心神被控制的时候招出了藏在鞋垫和挂画下的私房钱,我嫂子说了,记我一功!”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台阶上的舒阳一脸的惨不忍睹:“实力坑哥啊你,你嫂子没打他吗?” 冯玉:“本来是要打的,不过我哥紧接着又说,他藏那个钱是为了悄悄操办结婚纪念日的惊喜,我嫂子就没打,还告诉我就装不知道,她要看看我哥的木头脑袋能搞出什么惊喜来。” 在场所有人:“……” 行吧。 冯总有这么个好妹妹,这点脸算是丢尽了。 冯玉还在继续卖哥:“不过他再折腾,他准备的纪念日礼物也不可能超过我嫂子。 其实我哥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帅的,只不过那些年他过得太累,人到了中年,头发上渐渐就有些欠缺。 他嘴里说男人不用太在意外在,但心里偷偷难过,怕我嫂子嫌弃他,还偷偷用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产品,上了好几次当。 我嫂子看在眼里,就用自己的头发专门为我哥订制了一顶假发,打算纪念日那天送给他,他肯定会感动哭的!” 所有人:“……” 过了许久,王玥才幽幽的开口:“听到这份纪念日礼物,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舒阳也表情扭曲的点了点头。 燕阳羽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我前世是还没来得及,如果我能活到谢顶的年纪,我家郡主肯定也会用自己掉的头发给我做假发!”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大家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 不是,这种事有什么可攀比的吗?就想问? 舒阳虚弱的叹气:“永远不要小瞧一个男人的好胜心……” 阮绵眼看话题再次歪了楼,只能强行将其扯回正轨:“冯玉,我之前教给你的心法,重在加强你的神魂力量,让你对于操控瞳术更加得心应手,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对于你的修炼方向,你需要做一个选择: 我是修士,身负灵根,修以灵力于自身,夺天地造化,延年益寿,修为高深时,可得移山填海之大能,如果能修到极致,便可以破开虚空,羽化飞升。 你有天赋瞳术,悟性又高,有灵根的可能性极高,只是现在没有测灵石,我需要修为再高些,至少突破筑基才能探测出你的灵根属性。 而现在存世的风水术师的修炼方向则大多是借势。 就是以各种手段沟通天地,借天地或神只之力为己用,抑或借助外物,从而做到一些常人所做不到的事。 这两种方法在现在各有利弊,修真固然好,但需得身负灵根,天资决定了很大一部分的成败,而且现在天地间灵气稀薄,修炼几乎寸步难行,别说飞升,就连筑基也很难实现。 风水术数对天资的要求相对没有那么苛刻,但借势终究不是自身强硬,于是只能享常人寿数,生老病死,也是人生常态。 这两条路,你自己选择,无论哪种,我都能教你。” 冯玉的神色凝重起来,过了好久才开口:“师父,我是个俗人,对于飞升没有兴趣,人生短有短的好处,快活一生,酸甜苦辣都尝过也就算了,不想活得太久。” 阮绵想了想:“修真不是修佛,可以结道侣,也不需要你出世修行,凡尘之中,有几个人不是俗人?我也是,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一个也不少,你倒不用把修真想得太过于清新脱俗。” 冯玉弯着眼睛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我没有飞升天界那么远大的理想。 我虽然不想再结婚,却不会放弃享乐,无论我能活多久,都要尽欢才好。 如果余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要沉浸在修炼长生的执念里,活得那么枯燥,那我长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再说,就像师父您说的,就算我想,现在天地灵气这么稀薄,也供养不起那么多的修士,不是吗?” 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又有些忐忑:“师父,我这样说,您会不会觉得我太没出息?” 阮绵看了看她,轻拍了下她的手:“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活法,只要不伤害他人,每种活法都值得尊重。” 冯玉就抿唇笑:“师父,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阮绵也笑了笑:“好了,既然你想好了,以后就要学一些新东西,你于符箓一道无感,那就无须在那上面费工夫,修行之路千万条,各有长短是很正常的事,我教你一些别的术法和阵法,看你适合哪条路。” 冯玉雀跃点头,她通过长久的相处,摸清了阮绵不喜与他人有肢体接触的性子,便压制住了上前抱她胳膊的欲望,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阮绵没有一次教太多东西,只教了一个简单的小术法就走了出来,留她一个人在里面研究练习。 见燕阳羽四十五度望天花板,还是一副忧郁的模样,阮绵提议:“玩一把?” 燕阳羽马上调整坐姿,背对着她,装听不见。 反正他只是一具尸体,听不见活人说话是很正常的事。 阮绵觉得自己的技术受到了挑衅,正欲说点什么把他气死,门口的风铃就响了,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于又菱推门进来,环视了一周,笑着道:“绵绵姐。” 阮绵应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燕阳羽的身形自她进来就变得僵硬,他缓缓动了动,站起身试图上楼。 第258章 她不对劲 于又菱却已经看到了燕阳羽,她摘下口罩,笑着打招呼:“燕哥,又见面了。” 人家已经开口,燕阳羽再走就显得很没有礼貌,他只能回过身,略显冷淡的点了点头,换了个远些的椅子坐下了。 于又菱习惯了他的高冷,只是没摸清他起来一趟就为了换把椅子坐是什么毛病,难道之前的椅子扎屁股吗? 不过出于尊重每个人的小癖好,她没有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走到阮绵的身边坐下,笑眼弯弯:“想要出来一趟真不容易,绵绵姐,你的店看起来真不错。” 阮绵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燕阳羽:“嗯,今天不忙了吗?” 于又菱叹了口气:“苏瑶请假,我们跟着蹭了半天假。” 阮绵点了点头。 于又菱:“我找人安排了一个寄宿学校,把彩珠接出来了,早上送她进了校,她看起来很平静,我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希望我没有好心帮了倒忙。” 阮绵两根手指捏着小黑背上的一撮毛来回轻捻着,语气平静无波:“不用担心,小姑娘感激着你呢,我问过她。 你也不用把她想得那么脆弱,要我看,她是个懂得抓住机会的人,也比你想象中坚强得多。” 于又菱点了点头:“那还好,她今早跟我说,她成年之后想要把户口迁出来,看来确实对家人完全失望 了。” 阮绵:“她身边能算得上家人的,只有一个父亲,那个父亲心里却只有现在的老婆孩子,那天晚上……罢了,为父不慈,她失望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我看她心性不错,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于又菱还是点头,想到什么又笑了:“彩珠说了,将来如果有出息,会百倍报答我,她的语气很真挚,我感觉得出这不是客套话。 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她是真挚的。 我做这件事,其实是想求自己心安,也无需她一个小姑娘报答什么,不过得到这样真诚的回馈,还是会觉得高兴。” 她转头看着阮绵,神色又严肃起来:“不过绵绵姐,我今天来,倒不是专程跟你说彩珠的事。” 阮绵抬眼看她。 于又菱将眉头皱了又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许久才憋出一句:“我觉得,苏瑶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哦?你觉得她哪里不对?”阮绵问。 于又菱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就是……她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都对她心软,比如我们这部剧的张导,本来是出了名的严厉,对于不敬业的演员从来不会口下留德,可对她却是出奇的宽容。 不是面对资本的无力妥协,而是他本身真的给了苏瑶这样例外的偏爱。 就像今天,苏瑶请假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去处理,仅仅是因为她昨晚跟她那一直不知道是分还是合的大少男友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哭了一场,失眠了,今早没能起得来。 这样的请假理由其实是很可笑的,可是张导竟然同意了,又因为苏瑶说拖慢了大家的速度很愧疚,他大手一挥,就放了整个剧组半天假。 这种事发生在张导的身上,就真的很离奇。” 她看起来有些苦恼:“我知道背后说人很不好,但……就真的很奇怪,不止是张导,剧组所有的人,特别的男人,对她都特别好,哪怕是她那不怎么过关的演技也能得到所有人的夸赞和鼓励。 之前同组有一个女演员看不惯,吐槽了一句‘演技稀烂’,结果就在当天下午的爆破戏中受了伤,摔伤了腿,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剧组等不了她恢复,她只能退出,找了其他演员顶上。 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小,后来查明白是道具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故意做了手脚,才害得她受伤,那个工作人员给出的理由是:她嘴上无德,他只是替别人出气。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一旦有人表露出对苏瑶的不满,很快就会出一点小意外或吃些暗亏,而每一次苏瑶本人都能置身事外,有无数人愿意无条件的为她出头。 我不是没有见过受欢迎的人,但这种……到了几乎走火入魔的程度,就有点过于夸张了。 而且她从昨天开始就经常往我身边贴,每次经过我身边,脚下好像都不稳,虽然我要么躲开了要么扶住了她,但总是感觉不太对劲。” 阮绵想了想,如实说:“我之前在洪家的订婚宴上见过她一次,当时她暗示洪家大少自己怀孕了。” 于又菱惊讶:“怀孕了?张导之前明确说过,女演员怀孕一定要报备,免得出现意外,她……她没说啊。” 阮绵:“就是说,剧组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于又菱肯定点头:“当然,如果知道她怀孕,对于一些有危险性的戏份就要做出安排和调整,以张导对她的喜爱,不可能不管她的。” 阮绵:“那她就是有意隐瞒,至于你说的她格外受欢迎,几乎是引人着魔的地步,大概是因为她修炼了瞳术的缘故。” “瞳术?”于又菱又接触了新东西。 阮绵点头:“我说过,我在洪家见过她一次,看出了她修炼过瞳术,瞳术一道,也是博大精深,她所修炼的方向,是魅术的一种,配合其它魅术使用的。 她的肌肤比之常人更加细嫩透亮,身姿纤柔,举手投足间都格外动人心魄,有很大程度是魅术所达到的效果。” 见于又菱惊讶得微张着嘴,她安慰:“你也不用担心,这种魅惑之术对同性的效果相对小些,当然,喜欢同性的除外,而且也是因人而异,意志力足够坚定的,魅术的威力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 你能发现不对,说明你并没有被她迷惑。 至于你说的她总是往你身上贴…… 这世间之法,大多是有得必有失,修习魅术通常都有一个弊端,就是很难孕育子嗣。 即便有了,也不太容易坚持到足月生产,便是突破万难生下来,孩子通常也会体弱多病,很难养得大。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要么是没有怀孕,怀孕之说,只是为了捆住洪家大少的谎言,要么,就是她真的怀孕了,但知道这个孩子很难留住,想找个背锅侠。” 第259章 你也有靠山 于又菱的脸色沉肃下来:“所以,我大概率就是她选中的背锅侠。她总往我身边凑,一过来就摔,是想把孩子没有的事赖在我的身上。” 她用手指撑了撑额头,轻声喃喃:“这部剧最初定下的女主演是我,是她空降过来,才得到了这个角色,我虽然没说什么,但刚开始的时候,剧组中确实有很多人对她有些微词,也经常有人拿我们的演技做对比。 而我的原则是,角色都让了,就不要显露太多不满最后吃了亏还不讨好,态度上是应该是没有错处的,平时对她也是能避则避,从没有与她有过正面冲突。 她私下来找过我,说了些抱歉的话,我也没有说什么,还找了其他人在场。 我在剧组的人缘还好,也没有人与我过不去,她想借力将我踢出去想是不太容易,孩子没有的事如果能栽到我的身上,自然会有人出手给我教训,至少这个剧组是待不下去了。” 于又菱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虽然与人为善,却也不吝以恶意去揣测人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的身边能全是善人呢,更何况是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 这里几乎没有真正单纯的人。 经过阮绵的提醒,她想到那个好处占尽却身不染纤尘的苏瑶,只觉得全身发冷。 这个孩子的存在剧组不知道,洪家的大少却是知道的,一旦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没有的罪名真的坐实在她的身上,洪家大少岂能放过她? 她的事业垮台只怕都是轻的。 洪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不是她一个小演员能惹得起的。 苏瑶平时表现得那么无害,哪怕对一个最普通的工作人员都温和有礼,没想到暗地里的心思却如此的毒辣,抢了她的角色还不够,还想要一举将她打入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用一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既免了洪家的问责,又能打死一个对手永绝后患,还能得到洪大少的怜惜。 一石三鸟,谁敢说她不聪明,谁敢说她不狠绝? 于又菱单手扶着额头,声音低低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她打定了主意要赖上我,那我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她现在在剧组几乎是一呼百应,到处都是拥趸,一旦在我身边有个什么闪失,我只怕是百口莫辩。” 一直没做声的燕阳羽突然开口:“如此麻烦,杀掉便是。” 于又菱一惊,扭头去看他。 却见燕阳羽浑身的气势突然变得更加沉冷,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竟躲开她的目光,一拂袖起身快步上了楼。 于又菱眨巴着眼睛,又去看阮绵:“绵绵姐,燕哥这是……怎么了?” 法治社会啊!这位哥竟然把“杀掉”挂在嘴边。 她想着,燕阳羽多半是面冷心热,故意这么打岔分散她的坏心情的。 虽然这个玩笑开得有些离谱,不过心意却是向着她的。 不得不说,被他这么一闹,她的心情确实轻松了一点。 大不了她放弃这部戏,先避开苏瑶的锋芒。 虽然有些窝囊,但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苏瑶的背后站着洪家大少,肚子里很有可能还揣着洪大少的孩子,她就算是再不服气,小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去。 敌我力量太过于悬殊的情况下,硬刚不是最优选,识时务也是生存法则。 阮绵看着燕阳羽怒气冲冲的僵硬背影,转头安慰于又菱:“没事,他开玩笑的。你现在既然已经对苏瑶的打算有所猜测,她再想算计你,自也不容易。 不过你也不必想着小心避让,苏瑶有洪家,你自也有靠山,做事无需有所顾忌,我不信你的脑子不如她,直接正面对上也不怕,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人帮你兜着。” 于又菱苦笑了一声:“绵绵姐高看我了,我哪里有什么靠山的,我能走到今天,都是自己摸索着过来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葬送了前程,如果我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自然能报了今天的仇,如果没有,那就是我时运不济,本事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阮绵却轻轻笑了:“谁说你没有?从前或许没有,但从今以后,你有了。” 于又菱傻傻的半张着嘴:“啊?” 阮绵指了指自己:“我。” 于又菱愣愣的看着她,一颗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她恍然惊觉,连忙用手擦去,嘴唇动了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唤:“绵绵姐。” 阮绵心情不错,反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楼上:“你燕哥也会帮你的。” 于又菱顺着她的手指往楼上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嗯。” 阮绵将手搭在小黑的身上,身后放松的倚在椅背上,语调平和:“所以,放手去做。那苏瑶老实便罢,如若真的敢加害于你,她的魅术便很快就要没有了。” 于又菱觉得自己不是个感情脆弱的人,长到这么大,她所遇到的逆境和委屈并不少,可每每都一个人咬牙挺过来,从不会伤春悲秋的垂泪哭泣,因为她从小就明白了一件事:无人心疼的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今天听到有人说“你也有靠山”“放手去做”时,她却好像突然变成了泪失禁体质,眼泪决堤,几乎停不下来。 她不想在阮绵的面前哭哭啼啼,可是那些眼泪越是想擦,就越是泛滥,好像这些年独自支撑的委屈在这一刻随着这些眼泪全都涌了出来。 阮绵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左右看了看,伸手推了推小黑的屁股,意识传音【你去哄她!】 第260章 她好爱 小黑扭头【我不会!我跟她都不熟!】 阮绵【我更不会!你快去哄!哄哄就熟了!】 小黑崩溃【我只是一只猫我怎么哄!】 阮绵目光严厉【你……你直接扑她脸上!相信我,没有人能拒绝猫肚肚!你是一只小猫咪,不要太在意脸面!】 小黑气急败坏,又接连被这个不靠谱的同伴推了两下,只能心一横牙一咬,跳上桌子,视死如归的往前一扑。 就如阮绵所说的那样,好像一张猫饼糊到了于又菱的脸上。 于又菱被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又发现是小黑,连忙用手托着它怕它掉下去,哭过的声音还带着些哽咽:“小黑?” 小黑横了阮绵一眼,两眼一闭,四只小爪抱着于又菱的脑袋,还在她的后脑处拍了拍。 于又菱脸贴着温暖柔软的猫肚子,只觉心都要化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泪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发觉。 小黑跳下来,坐在她的面前,用自己的肉垫小爪拍了拍她的脑门,给予她玄猫一族的赐福。 于又菱已经完全被小黑征服了,两只哭红的眼睛冒着如狼似虎的爱心,小心翼翼的摸着它的毛毛,活像一个变态怪阿姨。 阮绵的身子放松下来。 果然,小黑出马,一个顶俩,妥妥的止哭神器。 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不自觉的笑意,接了起来:“步峥?” 步峥的声音比往常还要温柔几分:“快中午了,我去找你吃饭,想吃什么?” 阮绵懒洋洋的:“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步峥低低的笑了一声:“那我回家给你做?” “不用。”阮绵还不至于这么折腾他:“你过来吗?” 步峥:“嗯。” 阮绵:“我这边有人,你来我店里吃吧。” 步峥想了想:“好,如果你对吃什么没有想法,那就我来安排,怎么样?” 虽然已经想好要对步峥好一些,但第一次当人家的女朋友,阮绵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好,于是只能多顺着他一些:“好啊,一会儿我去接你?” 步峥轻笑:“不用,一会儿李溪要跟他女朋友约会,正好顺路,可以送我一程。” 阮绵“嗯”了一声:“嗯,路上小心,让他慢些开车。” 步峥的声音万分缱绻:“好,那……一会儿见。” 阮绵被他这个柔得能滴水的声音搞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行。” 于又菱听着她不同以往的温柔语调,耳朵支得老长,见她挂了电话,连忙又抓紧时间在小黑的身上摸了一把,起身告辞:“那绵绵姐,我就先走了。” 阮绵想了想,留道:“你先等等,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于又菱赶忙起身,直言:“你要约会,我可不要当灯泡,我出去吃。” 阮绵的脸上罕有的有些发热,但还是拦了她一下:“没事,店里这么多人,多你一个也不多。” 于又菱看了看坐在楼梯上照镜子的美女和另一边不停梳理秀发的美女,还有敞着门的办公室里隐约露出来的比比划划的美女,想了想,还是坐下了。 主要是,她对于阮绵的男朋友太好奇了,好想看一看! 很快,步峥就来了,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同色长裤,越发显得腰身劲瘦,双腿修长。 头发能看出来有精心打理过,再配上那张被女娲偏爱的脸,一进门,确实有那么点晃瞎人眼的效果。 经过冯玉一说,阮绵今天特地仔细看了看他的形象,嗯……确实……好像……挺多小心机。 而且今天他比往常更……骚气。 比如说,以往总是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扣子今天被特地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一点精致的锁骨,锁骨上的那颗小痣在衣衫掩映下若隐若现。 于又菱晃了一下神,小小声问阮绵:“姐你男朋友是步先生?” 阮绵点了点头。 于又菱挂上明媚灿烂的笑,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姐夫你好,又见面了,我是于又菱,姐夫还记得我吗?” 步峥刚刚走近,他记性好,自然记得那部客串戏的女主角,本来还挺从容不迫的人,听到这声“姐夫”出来直接乱了手脚。 他偷偷看了阮绵一眼,见她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白皙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薄红,说话也卡了一下壳:“啊,记得记得,你好你好。” 他伸手在于又菱的指尖处轻握了一下,又寒暄了几句,才险些同手同脚的走到阮绵身边。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发现了小黑,一把将其抓到手里,总算找到了事情做,不停的撸猫,看起来很是忙碌。 阮绵看起来镇定,实际上也被于又菱这一声“姐夫”给震了一下,见步峥耳根通红,呼吸都乱了拍子,她又神奇的不紧张了,只拉了步峥坐下:“今天忙么?” 步峥撸猫的手一顿。 问他忙不忙,不就是怕他忙? 怕他忙就是怕他累,怕他累当然是关心他的身体! 她好爱! 心上人如此关心自己,让步峥的心里暖意融融的:“不忙,你放心,我有注意,不会很累。” 阮绵点点头,细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比前几天看着精神多了,那一双略显狭长的眼中光芒点点,好像散落着星辰,颇有几分动人。 她垂了垂眼,看到他从桌子底下摸过来又试图勾她手指的手,不由得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那做贼一样勾勾缠缠的手指。 步峥并不看她,手一动不动的任她握着,低头专注的看着怀中的小黑,耳根的红色更重了。 小黑【……】 它被盯得发毛,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逃离这个突然变得奇怪的是非之地,却又被步峥一只手按住了,他还低低的叫了声:“乖乖。” 小黑毛脸叹气,又趴了下来,如老僧如定般闭上了双眼。 于又菱完全没有被冷落的感觉,相反她两眼放光,看着两人的相处状态,内心的尖叫鸡已经成群结队且整齐划一。 楼梯口的舒阳从镜子后偷看了一眼,马上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与从头发空隙里偷看完毕的王玥对视了一眼,轻揉了下脸,继续照镜子。 【老娘真好看!】 第261章 如此冷淡 过了没一会儿,门口风铃响,一个戴着厨师帽的中年人带着一众服务生打扮年轻男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或两个精致的食盒。 为首的厨师向步峥确认过,指挥着众人将食盒里的餐品一一在长桌上摆好,接着在那个最巨大的食盒下面的隔层里抽出一把尖刀。 那把尖刀在他的手中灵活的转了个花,劈向了……桌子上的烤乳猪。 阮绵的眼皮子跳了跳。 于又菱默默的眨眼,看着桌上一道道精致的菜和那位刀功卓绝的厨师大哥,默默的在心中给步峥比了个大拇指。 步峥观察着阮绵的神色,温声解释:“家里的烤箱小,做不了这个,我想着你应该能爱吃,就点了一道,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就换一个大的烤箱。” 阮绵扶额叹息:“这个东西偶尔吃着还好,总吃会腻,不用为了它特地换烤箱,而且也没地方放。” 步峥想了想,突然有些羞涩:“以后……我住你那边,我那边空下来,就可以改造一个大些的厨房,设备是要添置一些的,空间够大,什么都放得下。” 听着他带着点试探意味的话,还有那点点不确定的眼神,阮绵恍然觉得,她一直以来平淡甚至冷淡的态度,给了步峥太多的不确定,让孩子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就算今天关系定下了,他仍是在不断观察着她的态度,小心试探自己能近到哪一步。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语气更温和了些:“好,你看着安排。” 步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我让李溪安排请人修房子中间的那个洞了,就按你说的,也不安门了,直接修个月亮门,安装珠帘隔挡,来回都方便。 我原来的卧室我打算改成茶室,那个露台很好,有空的时候可以休息喝茶。” 阮绵点头:“好,都好。” 这厮把自己的卧室都改没了,自己要是不让他在她那边住,岂不是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 这点巴巴儿的小心思,藏也没藏,都摆在明面上了。 看着他那双格外波光潋滟的狐狸眼,阮绵莫名觉得这厮越来越像前世的狐王了。 她轻咳了一声,转头对舒阳道:“你上楼去叫燕阳羽下来吃饭。” 舒阳张大了嘴巴,再次确认自己的任务:“店主是说,叫燕王……哥吃饭吗?” 【尊者您忘了燕王爷是具活尸了吗尊者?】 【您忘了他不用吃饭了吗尊者?】 阮绵点头:“嗯,去吧。” 舒阳见她点头,只得带着一脸的恍惚去了。 燕阳羽听到阮绵的这个无理要求,眼珠子都气成全黑了:“我一具尸体我吃什么饭?!她简直欺人太甚!” 舒阳挠着鼻子,替自家尊者找补:“今天下面有客,尊者想是不想被客人看出什么异常。” 燕阳羽想到下面的“客”,心中忍不住一抖,不由得更加头疼了。 但谁让阮绵手里捏着他家郡主的下落,阮扒皮发了话,他不愿意也没用。 正踌躇间,他突然心中一凛: 连面对都不敢,怎敢言忠诚?! 他对郡主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经得起考验的! 这么想着,他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下楼去了。 阮绵看到他,向着一边的座位扬了扬下巴。 燕阳羽沉着脸坐下。 一抬头,却发现他的位置就在于又菱的正对面,于又菱还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燕阳羽装没看见,垂眸坐着一动不动。 于又菱惦记着燕阳羽是阮绵的朋友,脸上虽然冷了些,但说话做事到底是帮过她的,面对他的冷脸,便一直跟自己说他可能只是面冷心热。 可是谁都有脾气,她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燕阳羽再三的不是摆脸子就是无视她,她虽没说什么,但也没再抬头看向他,更不想再主动与他说什么。 人家既然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一再凑上去,以后尽量远着些,见面能打个招呼,礼数全了就行了。 燕阳羽察觉到她变得冷淡的态度,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慌乱,身上的气息不由得更冷了。 他一具尸体,本来也不能吃饭,便只低着头,将碗里的菜翻来覆去的倒腾。 阮绵左右观察,眉头微微皱起。 她本以为以燕阳羽对他家郡主的情意,昭平郡主的转世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必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如果他示好,于又菱对他也没有恶感,只要于又菱不介意他是具尸体,是有很大可能可以再续前缘的。 她是想自然的引荐两个人在平常的氛围里结识,如果提前告知了身份,燕阳羽那憋了几千年的情感怕是会把于又菱吓退。 再说等到将来双方一坦诚,于又菱不知道会不会纠结“他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世的自己”这类事情,就想着先让他们先接触着看看。 如果于又菱对燕阳羽印象好,能接受与他发展长远关系,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她不能,那就不能强求。 毕竟转世了就是新的人生,不该被前世捆绑,燕阳羽一腔真心固然可贵,但也不能不顾于又菱的意愿,真心再好,也得她想要接受才行。 可是……这俩人彼此反应怎么这么冷淡? 完全不符合阮绵的预期。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只有刚刚走马上任男朋友一职的步峥心无旁骛,一心照顾自己的女朋友吃饭。 南水斋的菜在整个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平常都是一座难求,一个月内能预约上都算是他家的淡季甚至可以说是营业寒冬。 外送还带个厨师这种事在他家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南水斋的东家有些背景,最初开南水斋的初衷仅仅是因为喜欢爱美食的天性,并不为生计,所以人和营业方式都比较任性。 至少在宁城这个地界上,谁也不能在南水斋里摆谱搞特殊,想吃就得老实排队。 步峥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是因为他和南水斋的东家有些私交。 他在南水斋有个不外订的专属包间,那位年轻的东家说了,步峥去他家吃饭终身免排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吃。 要不怎么说是任性呢,在南水斋这一亩三分地上,东家的规矩就是规矩,他想为谁破例就为谁破例。 排队费劲规矩还大的地方,还能引得大家趋之若鹜,自然是因为他家的菜有别人家比不了的独到之处。 至少阮绵是比较喜欢的。 不过她吃着,怎么觉得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呢? 第262章 我是个渣男 步峥给她夹了一片猪腿肉,歪着头看她:“怎么样,还喜欢吗?” 阮绵点头:“挺好。” 她吃了肉,又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排骨:“有点你的风味。” 步峥唇边笑意更深:“你能尝出来?他家确实有几道菜我有帮忙改良过。” 阮绵转头看他:“你还兼职做厨师?” 步峥还是笑:“不是,我跟他家老板有些私交,他生平最爱的就是吃,正好做饭算是我的业余爱好,帮他改良了几道菜,在他那里就得到了贵宾待遇。” 阮绵吃着,突然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你跟这家饭店老板关系很好。” 步峥点头:“嗯,还不错。” 阮绵扭头看他:“是忘年交吗?” 步峥:“不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何家的小儿子,跟我年龄相仿,家里是从政的。” 阮绵摇头:“我对那个圈子知道的不多。” 步峥笑:“嗯,没关系,他也没什么可让人知道的。下次我们去他店里吃,有些菜还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用食盒一闷就差了些味道。” 两人挨得极近,轻声说着话,在场的两只鬼和一具活尸不吃饭,坐桌子前都是做做样子,却都感觉饱饱的。 于又菱和冯玉倒是在吃,不过两人全程吃一口瞥一眼,凑在一起低笑交谈,短短一顿饭的工夫就已经十分亲近。 因为阮绵和步峥的客串,凤云台一播出冯玉就掐着点儿一集不落的看。 原本是冲着自家师父去看的,后来却真正被剧情吸引,现在已经俨然成了剧粉,对这位女主演自然不会陌生,刚才见到她,不由得惊喜万分。 她特别喜欢于又菱饰演的女主段清月,只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英气勃勃的魅力,本来以为只是角色加成,没想到见到本人,只觉得她简直是本色出演,于是更喜欢了。 吃饭的时候冯玉特地坐在她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又发现了一起磕cp的快乐,于是正式升级成了姐妹。 饭后于又菱带着迷之笑容起身告辞,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来时的那一丝忧郁已经一扫而空。 冯玉跟她聊得来,一见如故的小姐妹正新鲜着,见她要走,颇有些不舍, 阮绵单手支着下巴,看了看冯玉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突然开口:“冯玉还没见过真正的剧组拍戏是什么样的吧?” 冯玉果然摇头。 阮绵笑笑:“左右店里没事,你下午就跟又菱去剧组玩一下,就当给她探班了。” 她又看向于又菱:“我记得你们剧组是允许朋友探班的吧?” 于又菱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点头道:“允许的,不过绵绵姐,我一个人可以的。” 阮绵却摆了摆手:“也不只是为你,她最近学习刻苦,给自己的压力过大,凡事要张驰有度,绷得太紧也不好,今天放她半天假,你带着她,就当去玩了。” 冯玉看向阮绵,感动得眼泪汪汪:“师父……你对我太好了……” 阮绵一见,再次摆手:“带走,快把她带走。” 于又菱失笑,点头应了一声,拉起冯玉的手一起出了门。 阮绵这才转过头看向一直不出声的燕阳羽。 却见他正怔怔的看着门口,一张僵硬的脸上向来看不到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浑身气息沉得厉害,直接起身上楼去了。 阮绵皱了皱眉,感觉这位哥气息不太对劲。 步峥还要回公司,没坐一会儿李溪就开车来接他了,他跟阮绵说了晚上下班的时间,便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上了车,步峥目光冷厉的看了动作太过麻利的李溪一眼。 李溪:“……” 店里一下子冷清下来,阮绵轻抚着小黑的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让舒阳和王玥看着前面,自己起身上楼,径直进了鬼室。 燕阳羽果然在里面。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垂着头,整具尸体阴郁得快要滴出水来。 阮绵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有些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这人心心念念着他的王妃,一直惦记着找她,现在把人领到了他的面前,他可好,压根儿没怀疑过那人的身份,还接连给人家甩脸色,但凡于又菱脾气暴躁些,绝对不可能搭理他。 难道他爱的只是前世的那位郡主? 他对郡主有爱有敬也有感激,而郡主在他爱意最浓的时候逝去,让他无限美化了这个人,所以在面对转世的真人时完全勾不起往日情感? 可是也不对呀,如果他完全没兴趣,定然是把于又菱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保持距离或不理会也就是了,怎么会故意冷脸? 阮绵思前想后,却是想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病,于是直接问:“你每次见到于又菱都不高兴,是对她有意见?” 燕阳羽僵了僵,语气越发生硬:“没有。” 阮绵对他的耐心已经用尽:“那你在闹哪门子别扭?人家招你惹你了?” 燕阳羽垂头丧气:“她没问题,是我有问题。” 他的手来回握紧又松开,突然泄了气,抬起头来看向阮绵,一双死人眼中竟露出几分绝望:“尊者,我发现,我好像……是个渣男……” 他两手抓着椅子扶手,惶惶然的看向阮绵,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只可惜尸体没有眼泪,他并没有这个功能。 阮绵皱眉看着这个顶级恋爱脑:“怎么说?” 燕阳羽抓过一个靠枕紧紧的抱在怀里,好像抱住了他所深爱的王妃,语调凄然:“我一直以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以为我爱她重逾性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改变。 可是……我居然,居然对于又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心动,越是接触,就越是……她……她的言行处事很像郡主,可是……替身什么的都是渣男的借口! 这一点我不能自欺欺人,我……我的心已经不干净了。 我本就不堪与郡主相匹配,承蒙郡主不弃,敬我爱我,尊我为夫君。 她曾说她喜欢我这份坚定的唯一,可是现在……这份唯一已经动摇了……我再也配不上她了……” 第263章 日月可鉴 他说着,又松开了手臂,双手捂着脸,仿佛在经历极致的痛苦,却又连哭都哭不出。 阮绵:“……” 她是天生短了根情丝的人,对这方面又没有经验,属实没有跟得上燕阳羽的脑回路。 刚想开口,却见燕阳羽呜咽了两声,突然又抬起头,乌沉沉的眼睛里透着绝望:“尊者,你送我回墓中吧,我回去……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出来过,好不好?”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癫狂:“是我想差了,我们既然已经身死,就应该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我不该出来的……不该出来的……我心意不坚,怎配做她的夫君!” 他口中说着话,身周控制不住的有黑气升腾而起,眼看是要魔化的节奏。 蹲在阮绵肩上的小黑毛毛都炸开了【不好!他要入魔!】 阮绵也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偏激。 果然,这位表面正常的墓主实际上就是个疯子,他被困数千年,支撑他正常思维的就是对爱妻的一片深情,这份爱容不得半点瑕疵。 阮绵几步上前,一指点在他的额头,声带灵力,一语既出,案上香的烟气都散了一瞬:“燕阳羽!静心!” 燕阳羽浑身一震,身周黑气弱下了一瞬,转瞬间又升腾起来,他抬眼看着阮绵,目光阴鸷:“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你连这点忙都不愿帮我?没有关系,我自己也能回去!” 阮绵单手结印:“困神阵!” 一个灿金色的阵图在燕阳羽脚下拉开,将他和他身上的黑气死死的困在原地。 她单掌按住燕阳羽的肩膀,沉声道:“燕阳羽,你一直心心念念要见你的王妃,我带你见她,你却跟人家摆脸色,现在又闹着要回古墓,之前想要守护她的豪言壮语呢?” 燕阳羽挣扎的动作一顿,浑身的黑气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萎缩了,一双被黑色铺满的眼睛从阴鸷变成了呆滞,嘴巴张了又张,才愣愣的发出声音:“什么?” 见这厮终于恢复了正常,阮绵心累的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燕阳羽不依不饶连声追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郡主在哪里?不,你的意思是……于又菱就是郡主的转世?她……她……” 阮绵默默叹气,见他如此急切,也不卖关子,不过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世间的每一对相思印都独一无二,于又菱手臂上的相思印确实与你脖子上的是一对,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你亲自验证。 不过先说好,无论你们能走到哪一步,此事本都与她无关,就算最终失望,你也不可迁怒于她。” 燕阳羽抬手捂着咽喉处的相思印,声音都哑了些:“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本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找她,这是我自己的事……” 阮绵抬头看着他:“还有,我再跟你说一遍,知道她的身份后,我希望你能克制自己。 你们前世身死,缘份已尽,今生她不再是你的郡主,而是一个全新独立的人,如果她不能再次爱上你,你不可强求。” 燕阳羽唇角微动,似是想要笑一笑,却没有成功,漆黑的眸中只有哀伤:“这句话,你说过多次了,我也说过,我只求保她世世平安,并未奢望再续前缘。” 阮绵点头:“教你下相思印的人可有告诉过你,转世之后要如何相认?” 燕阳羽看起来有些呆呆愣愣的:“如何相认?独一无二的印记,还不够吗?” 阮绵叹气:“相思印是上古秘术,非死生不弃的道侣不可下,岂会只有这么简单? 如果只凭印记,若不慎将印记下在了不显眼处,难道要满大街的找人扒衣服找印记?” 燕阳羽更呆了:“那不然……还要怎样?” 阮绵继续叹气:“下过相思印的道侣转世后,其中一方想要寻人,只需唤醒此印,就可以感应到另一枚印记的大致方位。 而且相思印一旦被唤醒,彼此靠近,会有感应。” 燕阳羽的眼睛睁得比小黑还要圆,生生将一张阴沉的死人脸变得喜感了许多。 阮绵还是叹气:“我说过,相思印是上古秘术,此印一下,两人神魂便被这生死印绑在一起,生生世世,无法脱离。 但是人心易变,一世深情尚且难以维持,生生世世谈何容易? 是以这相思印算得上是冷门秘术,传到你那时,它真正的功用想必已经没有多少人清楚了,教你的那个人可能自己也只知皮毛。” 燕阳羽第一时间抓到的重点是:“生生世世无法脱离?那……郡主岂不是要一直与我绑在一起?这不行的……我要如何还她自由?” 阮绵深深的看着他:“你想还她自由?你不是一直想找她吗?” 燕阳羽沉默了一会儿,双手缓缓摊开,一片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阮绵:“你看看我,我如今只是一具尸体,如何能耽误她?我想找她,只是想再看看她、护着她,而不是拉着她与一具活尸共沉沦。” 这回轮到阮绵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只要你们都不去激发相思印,那个印记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印记。” 燕阳羽轻轻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一声,眼见心情就好了起来:“我就说,我怎么会对郡主以外的人心动,原来是她,她的言行、她身上的光芒无论怎样轮回都是不会变的……” 他微微低头,扯着僵硬的嘴角羞涩一笑:“果然,只要是她,我是根本无法抗拒的,我对郡主的心意日月可鉴!” 阮绵反手一个隔音结界将小黑扣了进去,免得这只纯洁的小猫咪被这些恋爱脑晚期发言洗了脑:“行了,既然知道了,就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下去吧。” 燕阳羽振奋精神,转而又变得阴沉:“对!既然已经知道了郡主的下落,我怎能在此虚度光阴?!我要去保护郡主!那剧组里有小人要害她!我岂能让奸人欺负了她!” 第264章 这个女主不太行 他说着,站起身来,迈步就要往外走。 阮绵额角青筋直跳,不得不出声警告:“你要去我不拦你,但你要注意分寸,这里不是你我的时代,你做事当三思后行,免得给你家郡主惹来麻烦。” 燕阳羽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我明白。” 阮绵冷着脸:“她是个演员,是个公众人物,名声不容有失,这是她所喜爱的事业,你保护她可以,但要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燕阳羽整具尸体都显得很快乐,他连一分钟都等不了,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保护她,绝对不添乱,我就当个暗卫,非必要不在人前现身总行了吧?” 阮绵无力叹息:“你不像云生他们几个,你是有实体的,人的肉眼所见有限,但现在监控却是无处不在,你想当暗卫,怕是不太容易,别被人当成变态偷窥狂,反倒吓着了又菱。” 燕阳羽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没关系,监控再多,终究是死物,既然知道,避开也就是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能将郡主护卫周全。”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多谢你愿意做她的后盾,想要护她周全,空有武力也不行。” 阮绵的面色温和了下来:“第一次见你时,你曾对王玥手下留情,你说你愿意成全我们彼此守护的情谊,如今,我自然也愿意维护你。 就像你刚才所说,你我相交一场,你的心爱之人,我必然也要回护几分。 更何况,于又菱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 这句话绝不是客套,阮绵是真的喜欢于又菱。 喜欢她的那份韧劲,也喜欢她骨子里的善良。 历经两世,趟过人魔战场的云筝有韧劲,却无法维持善良。 她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却无法不对那样的人心生向往。 燕阳羽沉默了一瞬,向着阮绵行了个抱拳礼,就急不可耐的开门出去了。 阮绵在原处坐了一会儿,身边便凝出一个红衣人影。 岑云生侧头看着阮绵:“尊者在担心么?” 阮绵双手交叉置于腹前,面上古井无波:“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又菱身边有冯玉,就足够那个苏瑶翻不起浪来,现在燕阳羽也去了,苏瑶若没有突然‘暴毙’,便算她运气好,燕阳羽顾忌着于又菱不敢做得太过了。” 岑云生点了点头:“尊者很喜欢于又菱,为她筹谋良多。” 阮绵身子放松的靠向椅背:“她很可爱。更何况,就算只看燕阳羽的面子,我也当护着她些,燕阳羽生前是武将,一生为家国征战,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不过往事不可追,过去的遗憾无法改变,现在他满心满眼的也不过是他的王妃,看护着些又有什么难的呢?” 岑云生低低的笑了笑:“尊者心善。” 阮绵却是装得太累,摊牌了:“什么心善,不过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那苏瑶若聪明,就该老实些,燕阳羽这千年的思念正愁无处宣泄。” 岑云生想了想,还是真诚发问:“苏瑶是哪个?” 阮绵今天吃了香喷喷的烤乳猪,心情不错,念及岑云生刚过来,便耐心的给他解释了一下苏瑶其人。 岑云生姿态慵懒,坐没坐相的斜倚在宽大的椅子里:“唔,修炼的魅术,还是以瞳术为主?那冯玉对她是天克啊,我记得之前尊者说过,天赋瞳术对于后天修炼的瞳术有着天然的压制。” 阮绵点头。 岑云生:“尊者怎么知道苏瑶不是天赋瞳术?” 阮绵也懒洋洋的:“于又菱说,剧组中几乎所有的男性对苏瑶都有好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足以说明她对瞳术的运用已经非常熟练。 若是天赋瞳术,运用到这个程度,洪家那洪志泽早就对她死心塌地了,哪里会有跟萧家订婚这种事? 而且到现在为止,苏瑶所展现出来的瞳术只有魅术,天赋瞳术一般不会如此单一的,只有后天修炼的才会受天资所限,只能一种一种的练,而且大多数人一辈子只修一种都未必修得明白。” 岑云生:“有没有可能是她故意隐藏了实力,没有将所有能力都展现出来?” 阮绵:“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极小。她看着就不像个无欲无求的,至少对于那洪家大少,但凡她有能力,必然是想牢牢抓在手中,然而她现在明显没有被洪志泽坚定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有手段,她会不用吗?” 岑云生点点头,见缝插针的为自己兄弟说好话:“步峥对尊者是绝对坚定的选择,他对旁人看都不看。” 阮绵一顿,扫了他一眼,起身出门去了。 岑云生挠了挠头:“走那么快干嘛?我也没说错啊。” 剧组 因为一上午的耽误,下午一开机就是紧锣密鼓的,满剧组的人忙得团团转,工作人员做事都是一路小跑。 于又菱的戏份不重,今天下午只有一场戏,她完成妆造,就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男女主对戏。 冯玉坐在她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时不时的跟她说几句话。 但这种新鲜劲儿很快就没有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有些失望的小小声说:“菱菱,你们这个女主演技不太行呀。” 于又菱好笑:“行啊你,这就能看出谁演技不行了?” 冯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是外行,但又不是瞎。 她的表情动作都不自然,男主的眼神戏她根本接不住,就像是男主在对着一截会念台词的木头诉衷肠……王者带青铜,还没带动,唉,白瞎了男主的眼技。” 她有些困惑:“就这,你们导演还赞不绝口,他是真饿了。” 之前于又菱和阮绵谈话时,冯玉还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的练习阮绵布置的作业,外面的谈话声音不高,她心无旁骛,压根儿没注意,也就不知道苏瑶的事。 于又菱凑近她的耳朵,用气声说:“绵绵姐说,她修炼了瞳术,能迷惑别人,张导原来其实是很严厉的。” 第265章 脑瓜子受到了冲击 冯玉的脸色严肃下来,看着这个一派和谐得近乎诡异的剧组,想了想,转头认真劝道:“菱菱,凤云台热播,你身为女主演,身份已经不同了,现在却在这个不用看就知道会扑的剧里给她做配,是在自降身价。 这个导演中了瞳术,拍戏的水准已经不能叫水准,你自己看看这拍的都是什么狗屎,男主的脸都快要绷不住了! 这部剧,你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说不定还会崩你口碑。” 于又菱轻声叹气:“戏已经拍到这里,想退出谈何容易?” 冯玉不懂:“哪里不容易?” 于又菱笑着看她:“双方签了合同,要付违约金的呀,更何况,这是公司的安排,我擅自退出,得罪了公司,对我的前途更不利。” 冯玉拧起眉头想了想:“我记得,我哥的手底下好像有一个娱乐公司,你跟你们公司合同还有多久?不然你签去我哥那里得了,肯定没人敢为难你。” 于又菱缓缓转过头:“!” 她上下打量了冯玉一遍,冯玉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怎么了吗?” 于又菱干巴巴的开口:“你是说,你哥……有一家娱乐公司?” 冯玉点头:“是啊,今年刚刚收购的。” 于又菱眼神冷静得麻木:“叫什么名字?” 冯玉想了想:“好像是叫辉星娱乐。” 于又菱默默的捂住了头。 辉星娱乐,正经不小了,在行业里还是有名号的娱乐公司。 她这是在无意中交了个隐藏大佬当朋友? 绵绵姐店里随便一个人,就是这种身份吗? 她想她得缓一缓,感觉脑瓜子受到了冲击。 冯玉见她捂头,关心的凑上去问:“菱菱,你怎么了?头疼吗?” 于又菱低低的笑了笑,侧过头看她:“没有……” 她刚想说什么,助理就过来通知下一场到她上场了。 她只能收了话头,嘱咐了冯玉一句,起身往前面走去。 冯玉原本是看着她的,但目光不经意间一转,突然看到苏瑶正向着于又菱这边走来,似是有话想要跟她说。 于又菱在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因为于又菱始终不肯让她近身,苏瑶只能隔着几步远跟她说话。 她的身高比于又菱矮上许多,说话时一直仰着头试图直视于又菱的眼睛,神情很专注,那一脸温柔的笑意,自然流露的演技比刚才镜头下精湛多了。 冯玉听说了她有瞳术,自然而然多关注了几分,见她追着于又菱说话,还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与她对视,心中不由得一凛,来不及多想,猛然起身,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还没有走得太远的于又菱身边。 她拉了于又菱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替代了于又菱的位置,猛然对上了苏瑶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菱菱还忙着,下一场戏就是她,苏老师有什么话,先跟我说说吧。” 苏瑶一对上她的那双眼睛,顿时瞳孔骤缩,眼中的魅术散了个一干二净。 冯玉的眼睛里好像暗藏着漩涡,仿若实质般,将她的眼神吸附其中不得脱身。 她心中大骇,嘴唇抖动着,眼神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只能被迫与冯玉的双眼对视,连话都说不出来。 冯玉看着她快速变得惨白的脸色,缓缓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苏老师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多多休息的好。” 她说着,似是不经意的转开了眼神,看向发觉情况不对匆匆赶过来的苏瑶经纪人:“苏老师身体不舒服,却还是坚持拍戏,真是敬业得让人心疼。 不过还是身体最要紧,我看她脸色不好,还是快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那个男经纪人原本的一脸焦急转了个方向,竟顺着她的话说道:“对,去医院看看吧。” 冯玉的目光移开,苏瑶便猛的惊醒,她惊惧万分的连退了两步,脸色更加难看,见明明已经对她千依百顺的经纪人竟真的来拉她,试图带她去医院,她猛的甩开经纪人的手,控制不住的放大的声音:“我不去!” 这一嗓子,把大片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有些惊异的看着这个一向温柔有礼貌的演员。 冯玉的目光从众人之中缓缓扫过,最后落到了同样被吸引着看过来的导演脸上。 导演走过来,目光有些不善:“这是谁?无关人员怎么进的片场?” 于又菱上前一步:“她是我的朋友,过来给我探班,进来的时候是打过招呼的,张导您忘了吗?” 张导皱起眉头,似是才想起这回事,但还是道:“既然只是探班,就不要耽搁太久,更不能扰乱片场秩序,影响演员的专注力。” 张导对于又菱是有些愧疚的,她对人、对事业的态度一向很好,原本是他很欣赏的演员,只是…… 只是什么来着? 他竟有些想不起了。 于又菱这一次却没有选择退让,她坚持站在冯玉身前,寸步不让:“剧组探班并没有规定限制时间,之前苏老师的男朋友来剧组待了一下午,现在也还在这里,张导可没有赶过人啊。 再说了,我的朋友可没有扰乱片场秩序,不过是看苏老师脸色不好,关心了两句,应该不至于影响到她的专注力吧?” 张导哑口无言,竟有些恼羞成怒:“洪先生怎么能一样?他是我们剧组的投资人!” 冯玉轻轻的笑了:“投资人么?怪不得能随便抢个女主角的角色哄女朋友,不过没关系,我正好也有些小钱,你们……还缺投资人么?” 张导在这一行摸爬滚打惯了,眼色到底还是有的,他迟疑不定的看着冯玉:“你是?” 冯玉:“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我大哥叫冯时,不知张导有没有听说过?” 张导:“……” 冯时,宏时的老总,可以跟洪家平起平坐的人物,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与洪家大少不同的是,人家冯时是宏时的最高掌权人,而洪家大少还在跟自己的兄弟们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第266章 扯大旗 那冯时有一个妹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只是他的妹妹平时比较低调,不怎么招摇于人前,没想到竟然悄没声儿的出现在了这里! 这时外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休息室里休息的洪志泽,他走出来,第一时间看了看苏瑶,见她面色发白,顿时上前扶住她:“瑶瑶,怎么了?” 苏瑶有心说什么,却在被冯玉轻飘飘扫了一眼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敢直视冯玉的眼睛,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向洪志泽。 洪志泽还是很吃她这一套的,不过因为冯玉的存在,苏瑶不敢再动用瞳术,这一眼也只是简单的一眼,没有魅术加成,效果难免就打了些折扣。 洪志泽在她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便抬眼看向众人,在看到冯玉时,目光一顿,面上露出笑意:“冯小姐,竟在这里又见面了。” 张导眼前一黑。 竟然还真是。 于又菱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冯家,他怎么不知道! 他要是早知道,怎么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的女主角色换给别人啊! 冯玉皮笑肉不笑的:“这不是巧了么?我来给我朋友探个班,看你女朋友脸色不太好,关心了一句,不想你的女朋友太金贵,竟然连看一眼也算惹祸,我是不是该跟她赔礼道歉?” 洪志泽脸上一僵。 他哪敢让冯家的大姑奶奶道歉? 冯玉虽然什么事也不管,但架不住冯时是个妹控。 他敢说,冯玉今天在他这里受了气,冯时明天就能表演在线发疯。 为了个女人平白得罪了冯家,他老爹不得把他的腿打断? 到时候他的几个弟弟怕不是要把大牙笑断。 他扯开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冯小姐说笑了,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苏瑶脾气向来最好,冯小姐关心她,她感激还来不及。” 冯玉也笑了:“哦?这么说,就是张导单方面的想为他的女主角出头了?看不出来,张导还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洪志泽的目光也转到了张导的身上,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这个剧组他来过几次,这个张导,对于苏瑶确实好得有些过分了。 张导脸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只能撑着笑脸:“没有没有,都是误会一场,我也就是过来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冯玉“哦”了一声:“这样啊,张导刚才情绪那么激动,我还以为这个剧组只有投资人才有资格探班呢。” 张导脸上汗出得更急:“没有的事,我也是着急赶进度,话没说清楚,探班当然是可以的。” 冯玉又“哦”了一声:“那行,我就在那边坐着,不会打扰你们拍戏。” 她说着,又看向洪志泽:“你女朋友看起来状态真的不太好,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可别出了什么事。” 苏瑶马上拒绝:“不用!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她一说话,冯玉自然转眼看向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她的脸细细的看了几眼,一脸恍然:“啊,我就说看你眼熟呢。” 她看向洪志泽:“这不是洪大少订婚宴那天去找你的小女朋友么?洪少也是,她还怀着孕,怎么还坚持拍戏?万一孩子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静默了。 张导的脸色变了几变:“怀孕?” 苏瑶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的看向洪志泽。 洪志泽脸上有些被揭了短的尴尬,毕竟订婚宴那天的事实在不怎么光彩,不过苏瑶怀孕的事他倒没当回事:“这部戏不是快拍完了么?也没有什么危险镜头了,不是什么大事。” 张导虽然被苏瑶的瞳术影响,突然觉得她千好万好,此时这层蒙得死死的滤镜竟也动摇了。 演员怀孕要报备的事几乎是他的原则和底线,所有跟他合作过或即将合作的演员都知道。 他初出茅庐的时候,曾经在这件事情上栽过跟头。 当时的一个女演员怀孕了却瞒着所有人,结果在拍打戏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剧烈而导致流产。 他那时还没什么名气,女演员反咬一口,说他明知她怀孕还故意让她做危险动作,片场霸凌她。 一时间演员的控诉、粉丝和路人的谩骂,无数人叫嚣着让他赔命。 一边倒的舆论几乎把他压垮,很长一段时间他连门都不能出,那部剧也因为被联名抑制而夭折,沉寂数年才终于澄清了事实再次出头。 他那时太年轻,只觉得委屈万分,差点就此一蹶不振。 从那之后,他这里就有了这条硬性规定,只要是参演他的剧的演员,怀孕必须提前报备。 事关一生阴影的原则问题,张导那被魅术糊满了的脑子被撬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只不过洪志泽显然没觉得苏瑶隐瞒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只匆匆交待了几句就忙不迭的走了。 他是因为昨晚和苏瑶闹了别扭,苏瑶今天不舒服到戏都拍不了,他不放心才过来看看,哄哄人。 不想竟碰上了冯玉,而冯玉明显是被惹毛了,说话一直夹枪带棒的,他也不敢跟着硬呛。 他爸本来就对他跟苏瑶的事不满,现在不过是因为苏瑶肚子里怀着洪家的种才对他捧苏瑶的事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因为苏瑶起什么幺蛾子,只能先离开暴风中心避风头。 戏已经拍到这里,苏瑶背靠大树,张导再不满,也只能憋着这口气去找人重新安排动作戏,免得再出什么他担不起责任的意外。 现在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小姑娘只是害怕会失去这个角色才选择隐瞒,他应该多一些宽容。 冯玉最不耐烦这些场面上的人和事,扯了哥哥的大旗为她的小姐妹撑了腰,见洪志泽跑了,苏瑶也躲进休息室老实的像个鹌鹑,便又回到她的小马扎上坐好,准备欣赏于又菱的工作状态。 于又菱是个合格的演员,入戏很快,一开始拍戏,就是心无旁骛。 第267章 保洁太尽责 她是属于那种很省心的演员,拍戏几乎都是一条过,等她拍完自己的那场回到休息区的时候,就看到冯玉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燕阳羽已经目光火热的盯了她很久,越看越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他家郡主的影子,不禁想要热泪盈眶。 然而他流不出眼泪,十分遗憾。 这会儿一看到她过来,竟紧张得手足无措,眼睛也无法离开于又菱的脸:“于小姐。” “燕哥?”于又菱很讶异:“你怎么过来了?” 燕阳羽一想到这是他家郡主在跟他对话,顿时头晕目眩,说话都结巴了:“啊,店主、店主让我来看看你,对,她怕你受欺负。” 幸好他是具尸体,又是个真·面瘫,看起来才没有像个傻小子。 于又菱很感动,但也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容易受欺负?没事的,你回去吧,别耽误店里的事。” 燕阳羽急了:“店里平时也没什么事,我时间很多的。” 于又菱十分不解,这位哥之前不是很高冷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难道是绵绵私下跟他说什么了? 冯玉也有些状况外,不过她跟燕阳羽是有交情了,见他急得都结巴,本能的替他说话:“菱菱不用担心,师父让他来,肯定有她的道理,你就让他在这吧。” 燕阳羽猛猛点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于又菱。 冯玉感觉自己今天是开了眼界了。 燕阳羽这个人……不,这具尸,平时虽然因为憋久了有些嘴碎,但到底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仪在身上的,不说话的时候光是坐在那里就睥睨天下的气势,她还从没有见过他如此不值钱的样子。 啊不对…… 他只有在提起他家王妃时会露出傻相。 冯玉的眼睛微微睁大,脖子缓缓扭向于又菱,嘴巴也惊讶的张开。 不是吧…… * 冯玉和燕阳羽都不在店里,又没什么活儿,阮绵索性提前关了店,开车去接步峥下班。 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她给步峥打了电话。 步峥惊喜万分,马上就要推开工作投向她的怀抱(划掉)。 然而李溪一见他要起身的动作,飞快抄起一支签字笔横在自己颈间,表示他要是敢走自己就血溅当场。 步峥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和一脸视死如归的李溪,只能转而请求阮绵上来坐一会儿,顺便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李溪大喜,马上表示他可以下去恭迎老板娘上楼。 步峥点点头,亲自给前台打了电话,想了想,还是起了身,拨开李溪打算自己去迎。 开玩笑,阮绵第一次来他的地方,排面必须给足,免得发生什么乌龙事件。 阮绵动作利落,挂了电话就走进了大楼。 前台小姐姐已经听自家步总详细描述了老板娘的外貌身形,甚至精确到了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当然不可能认错。 她一进来,马上就得到了小姐姐最热情的接待,被笑容可掬的小姐姐直接引到了总裁专用电梯处。 不料在等电梯的间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这位小姐好眼熟,哦,这不是峥哥的邻居么?” 阮绵一回头,看到了一身精致的林书意。 她皱了皱眉头,想起了这位好像是步家骗着步峥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 现在还联系着呢?看这熟络的样子好像来往还挺多。 林书意是林家的大小姐,极少受到轻视和冷落,更何况她自从上次在步峥的住处看到两人短暂的相处,女人的直觉就让她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因而她格外的没有耐心,见阮绵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顿时怒了:“你挺狂啊,能住在峥哥旁边,家里想来也是有些背景,不如说说,看我能不能高攀和你说几句话?” 前台小姐姐压力山大,额上都快冒出汗珠:“林小姐,这位是我们步总的女朋友。” 林书意一愣,顿时冷笑:“她是女朋友?那把我这个未婚妻放在哪里?” 阮绵终于转过身来:“你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林书意下巴一抬:“当然,我……” 阮绵淡淡的俯视着她:“谁承认的未婚妻,步峥?步家?还是你自封的?” 林书意一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步峥当然没有承认,他连面都不见! 想她林书意自负美貌,从小到大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这次回宁城的风声放出去,想要跟林家合作联姻的更是大把,她是看得起步峥,才想要跟他试试,没想到却碰了她人生最大的一根钉子! 步峥的长相身材实实在在的戳中了她的审美点,冷淡的态度又激起了她的斗志,这才坚持着想要争取一下。 她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倒追男人的事,心理这关本就不好过,现在阮绵的一句话精准的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她几步想要上前,却在不经意间跟阮绵肩上的黑猫对上了眼神,左右脚不知怎么突然就打了一架,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顿时气得要哭! 疼都是小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狼狈丢脸过,尤其还是在情敌的面前! 就在这时,专用电梯的门丝滑的打开,步峥带着满眼笑意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外面的情景,顿时愣了一下。 林书意坐在地上,自觉脸已经丢到了家,索性破罐子破摔:“峥哥,无论步家与林家的合作能否顺利,我们两家也都是两代人的交情,你觉得大庭广众的这么对我合适吗?” 步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李溪。 李溪连忙上前和前台小姐姐一起将林书意扶了起来。 步峥等她站起来了才开口:“林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林家与步家的合作与我没有关系,你也看到了,我并不在步氏挂职,步家的生意也与我无关。 至于你摔了一跤,我很抱歉,可能是我们公司的保洁太尽责,地面有些滑,如果你受了伤,步家那边会给你出医药费,慢走。” 他说着,拉过阮绵就向电梯里走。 林书意气急攻心,声音不免放大了些:“你就这么走了?!我到底是林家人,她害我受伤……” 第268章 背叛就打死你 步峥转过身:“林小姐最好适可而止,是不是她害你受伤你自己心里清楚,林家与步家有合作就去找步家,宴辰目前没有与林氏合作的意向,我更没有。” 林书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让它落下来,咬着牙根说了声“好!”就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阮绵一路沉默,直到进了步峥的办公室都没有开口说话。 步峥有些忐忑:“绵绵,你生气了么?你相信我,从那天早上之后,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之前她来过公司两次,但都没有让她上楼。 你知道的,生意场上不好过多树敌,她好歹是林家的大小姐,就算为着她背后的林家,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而且没有必要,我以为我的表态已经足够明确,没想到她还挺执着。” 林书意是林家的大小姐,她有她的骄傲,不会过于死缠烂打,今天闹得这样没脸,她以后八成会躲着他走,并此生都以此为黑历史。 阮绵侧头看他:“你倒是相信我刚才没有动手打她?” 步峥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当然,如果你跟她动了手,她还能好好的站在那说话吗?” 阮绵:“……” 说的还怪有道理的。 步峥小心的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你相信我。” 阮绵失笑:“我还不至于看到个人就怀疑你。” 步峥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她又说:“如果你敢背叛于我,我就打死你。” 步峥:“……” 他有理由相信,阮绵说的“打死他”不是恐吓,就只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不过他也没在怕的,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只不过:“那将来你如果对我产生了怀疑,能不能查证之后再动手?不要把我冤杀了。” 阮绵又笑了一声,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快去干活儿,早些结束早回家。” 步峥被捏了一下,耳根子又红了,他左右观察着她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便听话的起身去了办公桌后,争分夺秒的处理工作。 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工作效率是很快的,阮绵这边刚打(输)完两把游戏,步峥就已经处理完今天的必要工作,迫不及待的想要下班。 李溪再抱着文件夹敲门进来,被他瞬间锐利的眼神逼退。 于是李溪就劝自己:算了,这个不着急,明天再说也行的,小命儿重要,为了点工作被老板灭口了不值当。 他退了出去,仿佛自己从来不曾进来过。 阮绵看着步峥火急火燎的样子,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活像前世世俗中为了妖妃不肯早朝的昏君。 昏君快乐的下了班,高高兴兴的上了女朋友的副驾,又将小黑抱进怀里,用力吸了一口。 阮绵开着车,看着副驾亲亲热热的一人一猫,突然出声:“步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步峥握着小黑的肉垫小爪,一下下的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按,满眼都是温柔:“原生家庭,这是隔不断的关系。 不过我前两天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如果不想大家撕破脸来一场内斗,以后就互不相干,维持表面和谐。 林书意的事,他们没有阻止,估计是他们对我最后的试探,看我是不是真的对步氏不管不问了。” 他转头看向阮绵:“林家的这块蛋糕他们是很想拿下的,但林家这次摆明了想要靠姻亲关系锁死合作,我不肯,他们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想是会头疼一阵子。 步家有旁枝,但林家想是不会满意。” 阮绵“嗯”了一声:“这些就不归你管了,让他们自己操心吧。” 步峥应了一声,举起小黑,将脸贴在猫肚肚上,幸福的叹息了一声:“绵绵,我圆满了。” 阮绵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步峥放下懒得挣扎的小黑,不断的轻抚着它的毛毛:“我有你、有小黑,身边也有几个相处得来的朋友,圆满了,无论如何,都没有遗憾。” 阮绵没说话,默不吭声的将车开回了家。 一进院,她就愣了一下,看着堂而皇之停在院里的车,疑道:“我大哥又给我买车了?” 步峥跳下车,走到院中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旁边,抬手在车身上拍了拍,看着阮绵笑: “这次不是小阮总,我看你车库里的车太少,有时倒换不开,这辆车比较符合你的喜好,就买来送给你,你喜欢吗?” 阮绵看着在月光下显得神秘高大的黑车,缓缓下车走近,抬眼去看站在车边笑眼弯弯的男人:“喜欢。” 步峥显得很高兴,他将小黑顶在头顶,拉开车门做邀请状:“那……女朋友能不能开新车带我去兜风?我想去千西山,听说那里能看到整个宁城的夜景,很漂亮。” 阮绵缓步走近:“好。” 步峥在她走到自己身边时,抬手虚虚将她圈入怀中,轻柔珍惜的蹭了蹭她的侧脸,声音温柔:“绵绵,我到现在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就像做梦一样……” 阮绵抬手回抱住了他的腰身,在他的后腰处轻轻拍了拍,听他又傻笑,皱了皱眉头,反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没做梦。” 步峥侧腰被攻击,低低的痛呼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好的,会痛,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 千西山地势高,沿山修盘山路,山顶有个小看台,可以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经常有人上来。 两人到的时候,山顶一个人也没有,夜风习习,带来些清凉,却又绝不寒冷,周围草木荫荫,空气清静,每一次呼吸好似都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 步峥牵着阮绵的手走到小看台那里,单手扶着围栏看着下面的灯火人间:“很漂亮。” 阮绵朝下看了一眼,又转头去看他漂亮的侧脸:“你心不安,为什么?” 步峥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却没有回头,语气也很轻松:“没有啊,我都说了,我的人生圆满了。” 阮绵盯着他:“你是把每一天当最后一天过吗?还是不相信我?” 第269章 只属于你 步峥连忙澄清:“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阮绵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步峥在她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敛去脸上的轻松之意,缓缓侧过头看她,眼中带着一点迷茫的挣扎:“绵绵,我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害了你。” 阮绵:“害我?” 步峥抬手为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几缕碎发,目光缱绻,语声温柔:“我希望你能一往无前,走到你期盼的高度,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害怕我的喜欢会成为你的绊脚石,阻你长生路,乱你道心。 我私心想和你在一起,希望你答应,又怕你答应,我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才是好的,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阮绵按下他的手,抬眼直视着他:“这世间修道者万千,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知道我的道是什么吗?” 步峥怔怔的看着她:“什么?” 阮绵转身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从心。” 步峥眼神迷茫,愣愣的重复:“从心?” 阮绵目光悠远:“逍遥于世,行止由心。 我最初入宗门,只是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让我能够有自保之力,不再被人所欺,后来有了力量,便想着长生也不错。 我天生火属单灵根,天资尚可,悟性也佳,被同辈称为当世天骄,自然想要体会一番修为登顶的滋味。 可是当我到达了那样的高度,却又发现一切都索然无味。 师尊曾说,我天生情根缺损,情感淡漠,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所有人都说,我应该那样,修炼一定事半功倍,可是我不想。 每个人的所求不同,我修炼,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非活着就为了修炼,被束缚的长生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我为了修炼斩断七情,无法再体会世间百味,变成一个修炼狂魔,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历经两世,其实什么都看得开,我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也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对长生没有执念,所求从来都是从心而已。 你说你想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安知我想要的事物中,没有你呢?” 步峥愣愣的看着她,眼底竟带了一点晶莹:“绵绵……” 阮绵轻轻歪了歪头:“我心中有你,不为名利,不为恩情,无关任何事,只是想与你相伴余生,哪怕你只能陪我走一段路。 你说,我可以得到你吗?” 步峥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拢进怀里,额头落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发闷,还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当然可以,你可以得到我。不,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只属于你。” 阮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和:“你不用害怕自己不能帮我,因为我无需他人帮衬。 也不用害怕无法伴我长生,缘起缘灭,各有定数,事既已成定局,瞻前顾后,连那短暂的当下都在犹豫中蹉跎,岂非更是刻骨遗憾? 我的行事法则,就是抓住一切我所能抓住的,即便将来要失去,也尽量不留遗憾。 步峥,你待我真心,我看到了,可你也同样能够看到,其实我并非良人,很多时候,我无法回馈给你同等的温暖,与我在一起,其实……” 步峥收紧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你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我只喜欢你。” 阮绵低低的笑了,感觉到肩膀处有些湿润,她又叹息了一声,抬手摸着他的后脑,笨拙的哄人:“步峥,无论你我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至少在当下,我不悔,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肩膀处传来闷闷的一声:“好。” 正在阮绵有些发愁怎么哄人的时候,步峥已经先一步自己哄好了自己,揽着她的肩与她一起看夜景。 又央着阮绵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小毯子铺在地上,拉着她坐在夜空下,轻声感叹着好浪漫。 阮绵看着他溢满了幸福满足的侧脸,实在感受不到黑灯瞎火的在山顶吹风喂蚊子到底浪漫在哪里。 等到回了家,步峥心中已经忧虑尽去,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有精神,他不辞辛苦的钻进厨房,兴冲冲的给阮绵做饭。 他们去山顶的时候小黑没有跟着去,它觉得一只小猫咪不应该吃那么多不属于它的粮,坚持要留在家里看家。 这会儿看到步峥去了厨房,才终于有了值得期待的事,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着吃。 反正步峥给阮绵做饭永远都有它的份。 燕阳羽还没有回来,这在阮绵的意料之中。 这货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老婆,想必是连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她的身边的。 如果他不在于又菱那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此时的燕阳羽不在于又菱身边。 剧组酒店 苏瑶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只觉得身心疲惫,进了自己的房间,她长吐了一口气,重重的靠在门上,无声的合上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正想开灯,却突然看到前方的落地窗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如闲庭信步般从大开的窗口走了进来,一步步踏着月色缓缓向自己走来。 看着那道步步逼近的身影,苏瑶惊惧得瞪大了眼睛。 她的房间在23层! 那人施施然的开窗走进来,好像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一时之间,她连要开灯都忘了。 夜色朦胧,那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依稀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他被夜风带起的飞扬的长发。 就在苏瑶呼吸都顿住的当下,那人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了距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 苏瑶心头一窒,被那人扑面的杀意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此时她才猛然想起开灯,连忙伸手去摸开关。 然而还没等她摸到,那人的手一抬,一条长长的丝带便如毒蛇般激射而来,在瞬间缠住了她的脖子。 那人长臂一甩,丝带轻灵的越过玄关不远处的博古架,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苏瑶整个人就被丝带勒着拖行了一小段距离,吊在了两米多高的博古架上! 第270章 非常克制 她的脚尖不能着地,被勒得脸孔紫胀,双手抓着颈间丝带,双脚乱踢! 这人是来杀她的! 从他进来,一句话废话也没有,直接下了杀手! 是谁要杀她! 就在这时,那人身上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他皱了皱眉,还是掏出手机接了起来,那边的阮绵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轻易杀人。” 燕阳羽神色阴郁,却终究是松了手。 苏瑶“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让她贪婪的呼吸都带着呛咳,看起来十分凄惨。 她全身瘫软,声音嘶哑中带着恐惧的颤抖:“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燕阳羽抬手召回丝带,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这世上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若你再敢打于又菱的主意,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我会活切了你,让你用自己的尸体玩拼图。 就算你躲到阎王殿,我也能将你的魂魄揪出来,撕成一条一条的。” 苏瑶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极致的恐惧紧紧的缩在一起,瘫着身子缓缓后退,脖子痛得她不敢呼吸。 听了来人的话,她总算知道了今日这场灾祸的源头。 不过在经历了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后,她连恨意都不敢生出。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人刚才勃发的杀意,那绝不是虚张声势。 她自己是修习过魅术的,知道这世上有一些超自然的人和事,这个人能凭空从23楼的窗子姿态悠闲的走进来,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更多的东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有这个能力,能轻易的、无声无息的要了她的命。 就算她真的攀上了豪门,现代的安保也拦不住这种突破正常武力人。 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她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自从修得一身魅术,她的一切都顺风顺水,这让她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一时忘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本事远不足以支持她横行霸道。 于是踢到了铁板,招来杀身之祸。 苏瑶能作能演,能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自然也绝对的识时务,她不顾嗓子的疼痛,连狡辩都不敢,只一迭声的保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 燕阳羽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连一秒钟都不愿耽搁,几步走到窗前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苏瑶说了一堆讨饶的话,再抬头时,屋里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顿时整个人都泄了精气,没骨头一样瘫在了地上。 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撑着发软的四肢慢吞吞的爬起来,捂着喉间的伤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倒映出了一个脸白似鬼的女人,颈间一道狰狞的青紫淤痕盘踞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昭示着她刚刚死里逃生的事实。 在之后的时间中,于又菱惊奇的发现原本一直对自己有敌意的苏瑶开始躲着她走。 在同一个剧组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苏瑶却一直躲着她,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态度也是好得不像话,夸张点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谄媚了。 于又菱不知道她这又是什么套路,怀疑她这是改变了战略,从而一直心怀警惕。 但一直到她的戏份完全杀青离开剧组,苏瑶一直都保持着谦卑的态度,老实得不可思议,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社会摔打多年,她不相信人能在一夕之间突然转性变得和善了,只暗中猜想着这人许是遇到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收敛了气焰。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苏瑶不来招惹她,她就能当对方不存在,她现在比较头疼的是这段日子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燕阳羽正在默默的将她的行李箱、马扎、伞什么的搬上车,仔细放放好。 又将装着养生茶的保温壶和小风扇什么的放在于又菱座位旁边,保证她坐下后一伸手就能拿到,这才回身去引着于又菱上车。 小助理被抢了所有活儿,闲在旁边颇有些不知所措。 于又菱叹气:“燕哥,你真的不用忙这些。” 燕阳羽“嗯”了一声,却不抬头看她,只是安顿她上了车,自己坐到前面。 小助理终于找到了事干,赶紧坐到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于又菱坐在后面,看着燕阳羽那永远也没有表情的侧脸,感觉小臂处突然一阵发烫,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子悲伤。 这股悲伤不知源头,但却实实在在,让她在一瞬间眼眶都眨了酸。 燕阳羽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见她眼睛有些发红,忙转过来问:“怎么了?” 于又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抬手搓了搓胳膊:“没事,可能是这次新换的防晒喷雾不太好,有点辣眼睛。” 燕阳羽一张酷哥的冷脸显得更冷了:“那就不用,再买新的,买好的,用在脸上的东西不能马虎。” 于又菱点了点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燕哥,你最近一直在我这边,都不用去店里的吗?” 燕阳羽转回去坐好:“不用,我跟阮绵是朋友,不是从属,她有事会给我打电话,平时去哪里她是不管的。” 不仅不管,还很支持,昨天还跟他说不能热情过火,免得吓到了于又菱,以为他是个变态。 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克制,做得很好了。 于又菱只能叹气。 其实燕阳羽并不是全天都跟着她,但却十足的神出鬼没,平时不见人影,但她一有什么事情,这人又会马上出现,好像在她的身上安了监控一样。 因为相貌出众,再加上独特的造型气质,还被剧组里的其他跟组或探班的经纪人数次搭讪,问他有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到底抽的哪门子邪风,原来对她爱搭不理,现在又总在她的眼前晃,反复无常的。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燕阳羽对她没有恶意,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 而且这人就像是个幸运星,自从他总是出现,她几乎事事都很顺利。 第271章 满店扫地僧 原本她一个没有背景的演员,哪怕因为凤云台爆了抬了咖,但一口吃不成胖子,娱乐圈里有的是大腕儿,她的身价绝没有到达人人尊敬的地步,在外行走时受些委屈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最近却没有,所有人都很和善,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好人。 当然,她知道这其中有冯家的影响力在。 还有阮家。 阮绵后来也露过面,她才知道她原来竟是阮家的千金。 怪不得,阮绵身边随便一个人就是冯家的姑奶奶! 既然阮绵是阮家千金,那她的“姐夫”,八成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物。 果然,这一细致打听。 晏辰老板。 好吧,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佬都跟大佬一起玩。 而且这还没完,有一次她去店里找阮绵,碰上了阮绵的另一个徒弟,那是一个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俱全的年轻小帅哥。 由于之前接连的几次暴击,于又菱本着谨慎的态度问了一嘴。 很好,谢氏继承人。 已经正式进入谢氏并且做出了成绩、有了实权、谢总特地开宴会确认过的、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做为一个误入了大佬世界的普通人,于又菱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大家对她都很好,在那个小店里,这些在外面各自辉煌的人都卸下了所有的面具和伪装,平淡温馨的相处,好像是一家人。 当然,经常吵嘴,吵着吵着就动手打得满地乱滚的舒阳和方老六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不过大家面对他们打起来的这种情况也都淡定得很,只在他们滚到自己身边时伸腿踢一脚让他们转个向。 于又菱不太敢踢。 她不敢小瞧这个店里的任何人。 小小一个店子,卧虎藏龙,满店扫地僧。 她孩怕。 她不敢,但燕阳羽敢,每次还不等两人的战场接近于又菱,就已经被燕阳羽的长腿踢飞。 他们竟也不生气,还各种挤眉弄眼,搞得于又菱一头雾水。 不过她发现燕阳羽好像很喜欢店里一个叫公主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特别瘦小的孩子,看身量大概五六岁,本该有着婴儿肥的小脸上瘦得一点肉都没有,眼睛大大的,小手也瘦得跟个小鸡爪一样。 不止燕阳羽,店里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小女孩每天都显得很快乐,每次碰见她,她都穿着不一样的漂亮小裙子,梳着各种漂亮头发,开心的笑着。 于又菱听大家说这个小祖宗可不能哭,哭起来不得了。 她不知道怎么不得了,不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当然还是笑着更好些。 燕阳羽还特地问过她喜不喜欢公主,她说喜欢,燕阳羽就显得很高兴。 她当然喜欢。 不止公主,她喜欢店里的所有人,喜欢这个店。 每次一进到流云堂,都觉得卸去了浑身的枷锁,浑身轻松。 苏瑶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孩子还是“没有”了。 听说是有一次她跟洪大少又吵起来了,洪大少摔门而去,她想去追,结果因为神思恍惚摔了一跤,流产了。 洪大少因此很是愧疚,于是本来又在闹分手的两人再次重归于好。 之后也是分分合合,搞得跟苦情剧一样。 洪家对这个媳妇十分不满意,扬言绝不可能让她进洪家门。 洪大少如果想争继承权,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跟她断了。 事业和女人,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真的很好抉择,洪大少本也不例外,他试图断过好几次,但每次又都断不成,苏瑶总有法子让他心软,最后又牵牵扯扯的在一起。 洪家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但因为苏瑶的存在,谁又肯来当这个冤大头? 洪家不缺儿子,洪志泽的亲妈急得团团转,甚至想要毁了苏瑶。 但那苏瑶却是有些气运在身上,总是能化险为夷,洪志泽又护着她,常常人没被怎么样,反倒让她得了洪志泽的怜惜,让两人的感情进一步稳固,搞得洪夫人气急败坏。 总之是一团烂账。 于又菱对于他们的新闻不感兴趣,他们自去演绎自己的爱恨情仇,不来招惹她就好。 她最近有些纠结。 她在猛然间突然发觉,她投给燕阳羽的目光好像太多了。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严重了。 说实话,她并没有谈恋爱的计划,只想专注事业,但当这种感觉来临时,她也不会刻意去回避。 燕阳羽虽然是个面瘫,但对她是特别好的,几乎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在她的心里已经归于“可靠名单”之中。 只是燕阳羽对她好归好,却没有任何那方面的表示,她拿不准这个跟抽风一样说冷就冷说热就热的人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只能先放一边,打算观察一段时间,确定他是精神稳定的再说。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店里依旧打打闹闹,于露、叶苏相继毕业,都已经正式进入晏辰,看步峥的意思,很是看重他们两个,有点着重培养的意思。 自孔家一事之后,宁城道教协会和风水界两方的人都在设法接触阮绵,想要将她拉入己方阵营,阮绵两方都保持着友好关系,但没有依附于任何一方,若有事求到她头上,她大多时候也不吝于出手帮忙。 当然,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交情是交情,价钱得分明。 前世她有宗门,事事都要考虑宗门大局,这一次,她只想做个散修,随心所欲也就罢了。 谢文昌中风的消息传来时,步峥正在将一辆粉粉的大g展示在阮绵的面前。 阮绵看着他隐含着期待的脸,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热情,但是:“你究竟为什么一定执着于给我买这辆车?” 步峥敛眉低笑:“我们一起去买那辆车的时候,你看了这辆车几眼……我知道这个颜色不太日常,也没有打算让你经常开着它,只是想着把它收进你的车库,如果哪天你想开,就有这样一个选择。” 阮绵上前摸了摸那粉嫩嫩的车身,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 第272章 苹果噎人 步峥看着她笑,有些拿不准她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好在阮绵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嗯,好看。” 听她这么说,步峥也笑了:“这样的话,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阮女士开新车带我去兜风?” 阮绵心情好,下巴一扬:“行啊,姐姐疼你,带你去兜风,想去哪都行。” 步峥笑得更欢了:“那姐姐只带我出去的话,姐夫会生气吗?” 阮绵无语的侧头看了他一眼,也起了调皮的心:“没事,你姐夫最大方,已经同意让你进门了。” 步峥却垮起了脸:“姐夫才不大方。” 阮绵笑出声来,刚想对身边的美人儿耍个流氓,手机就响了。 她敛了笑意接起了电话,很快便一挑眉梢:“中风了?” 谢星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嗯,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 阮绵:“用帮忙吗?” 谢星驰轻笑了一声:“不用的师父,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阮绵“嗯”了一声,嘱咐:“你要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星驰应了,又与她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步峥随意的问:“谁中风了?” 阮绵:“谢文昌。” 步峥轻皱了下眉:“小谢快回来了?” 阮绵点头:“小谢生母的死,是他放不下的心病,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宋嫱固然有错,负了他生母一片真心放纵她死亡的谢文昌也是罪不可恕。 抛开那些情爱,谢文昌当年明知沈晴有心脏病,却放任宋嫱上门去挑衅,本也没怀好意。 沈家只有沈晴一个独女,从沈晴死后他的动作可以窥见,他是存着吃沈家绝户的心思。 只不过沈家当机立断,死了女儿,当即便切断了与谢家的一切关系,连外孙也不管了,才没有让他的计划达成。 这也是前些年谢文昌对小谢百般忽视的原因,没有用的棋子,自然会受到迁怒。 他是想借着宋嫱之手除掉沈晴母子二人,而他差一点就达到了目的,却手不染血腥。 说到底,这个男人的心才是最狠的,他知道沈晴对他是真心,所以才更知道怎样能置她于死地。 当年那件事,所有人提起,都只会说宋嫱逼宫气死了原配,脏水全在宋嫱身上,他却躲得干净,最多只能得个不疼不痒的风流之名。” 步峥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的摆弄着她的手指玩,口中淡淡的道:“薄情寡恩的人,遭报应是正常的,不过……小谢在谢氏根基未稳,现在动手是不是有些早了。” 阮绵神态轻松的走向车子:“他是个心有成算的人,既然动了手,便是有把握,不用担心。更何况,就算真有纰漏,也还有我们帮他找补,不怕。” 她回过头看着步峥:“他在谢氏没有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之前要了于露过去,本来说好只是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于露想来还要再晚些才能回来。” 步峥点点头,抬步跟上了她:“好。” 谢文昌病倒,谢家在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这世上没了谁,日子都要继续过,企业也是如此,没有了谢文昌,自然有人顶上。 谢星驰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所有不安分的兄弟和谢氏所有欺他年轻别有用心的人,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稳定了局势,接手了谢家的一切。 宋嫱担心遭到报复,表面各种赔笑乖巧,暗地里却变现了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后偷了公司的机密卖给对家,又卷了公司的一笔钱,汇成一笔不小的财富,想要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不想却被抓了个正着。 由于涉及的数额巨大,宋嫱的儿子害怕承担罪责,试图一不做二不休,毒杀谢星驰,却也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不能更清晰明了,于是母子俩双双喜提银手镯,只能留下几声无力的怒骂。 谢星驰以身入局,中毒入院,阮绵去看他。 他原本的平静面容在见到阮绵的那一刻寸寸崩塌,揪着被单嚎啕大哭。 在这一刻,他才卸去了那些算计和伪装,变回了可以毫无顾忌的思念生母的大男孩。 阮绵微皱着眉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谢星驰,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因为之前的病,谢星驰比大多数人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健康。 小小年纪,却从不放纵自己,养生锻炼,过得极其自律。 因此他的身形从前壮实了不少,但此时被宽大的病号服一显,却又平白单薄了许多。 他哭过一场,眼睛红通通的,坐在病床上抬眼望着阮绵,说话的语声还带着哭过的鼻间,眼中却流露出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 “既然出手,就要一击必杀,不能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 阮绵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手指搭在他的腕脉处替他把了脉:“还好,毒性沾染的少,救治及时,现在毒素已除,对你身体影响不大,好生休养便好。” 谢星驰忍不住笑了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身上还带着师父专门为我炼制的解毒丹和保命小还丹,本就是万无一失的,师父不要担心。 只有我切实受到了伤害,才能快刀斩乱麻,让他们没有狡辩的机会。” 阮绵明白他的想法,但也知道他有多么珍惜自己健康的身体,这一次竟然能以命相搏,可见心中执念甚深。 她只是点了点头:“身为人子,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想阻止你复仇,只是怕你执念太深,伤了根骨、入了魔障。” 谢星驰刚刚恢复了些的眼眶又红了,他微垂着头:“我知道的,师父,我知道,我不会的。” 阮绵轻“嗯”了一声,接过步峥削好的苹果,刚想吃,又想到床上还有一个病号,苹果也是病号的苹果,思虑再三,还是掰了一半给了谢星驰。 又把自己剩下了那一半分成两份,给了步峥一份,这才在自己的那块上咬了一口。 步峥笑眼弯弯,接过她递来的苹果,耳根有些微红,显然在感动她惦记自己。 谢星驰顿时觉得手里甜脆的苹果有些噎人。 第273章 改口费 阮绵几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接过步峥递来的湿巾擦手:“如今前尘尽去,你该放下旧事,从此海阔天空了。 你母亲生前疼爱你,定然想看到你一世无忧,而不是困于仇恨无法脱身。” 谢星驰小口咬着苹果,轻轻点头,又有眼泪掉在被单上。 先前动手时狠辣果决,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却像一个在幼儿园里受了欺负的小朋友,在师长面前控制不住的委屈落泪。 阮绵看着那悄然落下的泪珠头皮发麻,刚想起身开溜,却见他又装作不经意的抹了眼泪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些释然:“当然,从此以后,我身上再也没有枷锁执念,可以海阔天空了。” 他又转身看向坐在床角处默默吃苹果的步峥:“我一路走来,步总一直明里暗里的帮我,否则,我不可能这样顺利,感谢的话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但现在,我还想再说一次,我……” 步峥摆手阻了他接下来的话:“停,都不是外人,很多话没有必要说。” 【住嘴吧小伙子,再说,你师父就跑了,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精准的踩了两个让她坐不住的雷点。】 好在谢星驰是个听劝的,便也没再多说,只是转而说了别的。 阮绵见小谢情绪还是不稳定,担心他说着说着就又要掉金豆,很聪明的拉过步峥让他陪病号聊天,自己踱步到窗边对窗前静立的燕阳羽道:“你今天不去陪你家郡主?” 燕阳羽没有回头,还是看着窗外的夜色,但说起于又菱,他的语气有着不自觉的柔和:“过来之前我刚送她回家,她今天没有别的工作安排,这会儿应该已经休息了。” 阮绵点了点头:“你真打算就一直做个护卫了?” 燕阳羽“嗯”了一声:“能当护卫,已经是我奢求多年而不可得的了,人不可太过贪心,这样就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我是个活人,无论是何等身份,必然不会放手。 但我不是,阴阳有别,我就算外表再像个活人,也终究是个阴物,怎好耽误她?” 阮绵心知他说的是对的,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沉默下来,直到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燕阳羽听到这道专属铃声,飞快的将手机拿了出来,秒接:“又菱。” 对面却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于又菱几乎是气声的求救:“救我……” 燕阳羽整具尸体瞬间沉冷下来,马上追问:“你在哪儿?” 然而那边却再也没有回答,只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动,像是手机掉到了哪里,随即便断了线。 燕阳羽马上返打,却是打不通了。 他满身阴郁,手一撑窗台就要翻身跳出去。 阮绵只从燕阳羽的状态和刚才的只言片语也看出是于又菱出事了,伸手拉了他一把:“你不知她的方位,冒然去找只会耽误时间! 你身上可有她的贴身之物?她今世的生辰八字也可,我来起寻踪阵!” 燕阳羽的眼睛已经被浓黑填满,还隐隐有些发红的趋势:“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八字……” 他想起了什么,又给于又菱的经纪人打电话,响了两声却被被挂断了。 燕阳羽几乎要陷入狂躁。 阮绵按住他的手:“相思印!现在最耽误不得的就是时间,顾不得许多了,激发你们的相思印!它能让你感知到于又菱的方位!” 燕阳羽怎敢犹豫,连忙按她所说的方法激发了咽喉上的相思印记。 只见原本颜色有些暗淡的红色小树形印记在刹那间变得殷红如血,仿佛在一瞬间有了生命一般。 燕阳羽闭目感受了一瞬,高大的身形直接穿窗而出,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阮绵哪敢放这个状态的燕阳羽一个人出去,一个闪身就追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小谢,保护好你师公!” 病床上的两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早就停止了交谈,谢星驰听到这句,连忙大声应:“师父放心!” 他第一次从自家师父这里接到这样艰巨的任务,顿时一脸肃穆,严肃的转脸看向步峥。 他在心中发誓在师父回来之前绝不让步峥离开他的视线,却在视线触及步峥的时候吓了一跳! 只见步峥那张白净的脸红得活像被煮熟了的虾,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他想了想,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公?” 步峥像是惊醒了一般,脸又更红了一层:“啊?啊,哎,你听话……” 他两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黑卡来,放到谢星驰的手里:“密码是你师父生日。” 谢星驰拿着那张卡,也结巴了:“不是……我不是跟你要改口费……” 步峥却是在他的被子上忙碌的拍了又拍:“应该的、应该的,你拿着。” 谢星驰只能收下那张卡,在心中暗暗的想,他还有一位同门,等冯玉改了口,师公岂不是又要再掏一份改口费? 啊这……按师公的这个手笔,没点儿家底还真扛不住。 * 于又菱今天难得工作少,早早就回了家,洗了澡打算睡觉,却又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临时有个工作应酬,让她马上去。 她没办法,打工人,只能任劳任怨的换了衣服下楼,上了经纪人开来接她的车。 结果却被带去了一个酒局。 据说是因为凤云台的大火,有人想要跟风投资另一部仙侠剧,想要请她出演,直接内定女主。 酒桌上投资人制作团队什么的乌泱泱的一包厢的人。 于又菱真的非常讨厌这样的场合,但成年人很多时候没有“想不想做”,只有“必须做”。 她一个被人捏着合同的演员,面对这些业界大佬,从来都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好在她现在抬了咖,又有被传有冯家撑腰,大家对她倒是十分客气,她也不再用赔笑脸。 然而酒过三巡,她却突然觉得不对劲,身上热得厉害。 因为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差点吃了大亏,她立马知道自己是被下了药,当即起身离席,说要去卫生间。 第274章 她在撒谎 然后将卫生间反锁,打电话求救。 然而这次的药效发作得格外快,她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可是电话刚刚拨通,手就已经用尽全力也拿不稳手机了。 外面有人敲门,装模作样的问她怎么了。 她一惊之下,本就拿不稳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正好磕到了一个边角,屏幕碎裂,她抖着手捡起来,却再也按不亮了。 祸不单行。 她呼吸急促,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大脑一阵阵混沌,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左小臂内侧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将她快要陷入混沌的脑子烫得清明了一瞬。 下一刻,无数纷杂的记忆碎片也随之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似的,如一阵洪流汹涌而来,冲得她头痛欲裂。 剧痛之下,身体中那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热意倒是被冲散了许多,让她能够保持一分清明。 外面敲门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伴着不知什么人发出的阵阵笑声。 刚才她并没有机会走出包间,现在身处的是包间自带的卫生间,那些人都在外面。 她的后背靠在门板上,本就昏沉的头脑因为凌乱记忆的冲击变得更加混乱,但她还记得自己现在的处境,随着门板的震动而心惊肉跳。 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四肢无力,浑身上下没有能受她调动的肌肉,只能强倚着门板坐着,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就算她能勉强保持清明,别人要对她做什么,她也是无法反抗的。 她不怨恨世道不公,因为她知道这世道本就是这样,不能幻想真正的公平,只能适者生存,她只是从心底感到了绝望。 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要给自己创造想要的生活,只可惜,终究还是折在半路。 但是她知道,就算今晚真的在劫难逃,只要不死,她终究还是会振作,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外面的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原本乱哄哄的吵杂声也没有了。 一片安静中,只能听到自己耳边的轰鸣、粗重的呼吸和乱得一蹋糊涂的心跳。 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许只是一刹那,隔着并没有隔音功能的门板,她听到有人在问:“于又菱在哪里?” 在这一刻,一直努力保持冷静和自我安慰的于又菱突然眼眶发酸。 因为药物的作用,那些声音好像忽远忽近听不真切,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能听得出来,那是燕阳羽的声音。 最后的那通电话,她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什么重要信息都还没说出来,他却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找来了。 她都无法想象那个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外面有吱吱唔唔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经纪人在说:“又菱喝了酒,我让人送她回去了。” 【她在撒谎!】 于又菱在心中呐喊,升起难言的愤怒。 这是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她知道社会复杂,并不敢随意相信别人,可她的经纪人带她快要五年了,两人的感情一向不错,也帮她解决过很多麻烦事,她们在人后的相处,就像是并肩作战的朋友一样。 今天的这场酒局,经纪人在接她来的路上也在抱怨和不耐烦,还叮嘱她说一会儿意思意思应付一下就得了,别真喝多了。 一切为了工作。 虽然在刚才她躲进卫生间,经纪人却没有反应,并没有为她周旋时,她的心中就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可是毕竟没有亲耳听到来得有冲击力。 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更多的是恐慌。 燕阳羽是认得她的经纪人的,她害怕燕阳羽会被她经纪人给糊弄过去。 正在她想要尽力弄出一点动静的时候,她听到了燕阳羽沉怒的声音:“放屁!”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掀翻了的动静,然后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碗盘碎裂的声音。 在这一片杂乱的声音中,于又菱神奇的听到了混在一片乱响中逐渐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燕阳羽走路的姿势与常人有着微妙的不同,他就算再放松,也绝不会拖拖拉拉晃晃悠悠的走路,每一步都沉稳踏实,有点像是她们练古典仪态时的小四方步,却又有着其独特的韵律。 她总是觉得他的步态看起来格外的威风凛凛,搭配着那人身上难以言说的气势,是其他人无法模仿的存在。 因为这样子在意过,所以对于燕阳羽的脚步声她总是格外敏感。 而在这时,这独特的脚步声仿佛一步一步踏在了她的心上。 燕阳羽看着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心中的怒意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若不是阮绵说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影响了于又菱心爱的事业,他直接就破窗而入了,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走门。 至于这些人,让于又菱受到了委屈,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吗? 全来陪他当尸体吧! 屋里的人原本也自恃身份不凡,可是被他冷沉的目光一扫,却是遍体生寒,别说愤怒叫嚣,甚至连移动都不能。 就好像是被蛇盯住了的青蛙,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或逃跑的动作。 燕阳羽喉间的印记因为与另一半的靠近越发灼热,根据印记的指引,他能感觉到于又菱就在那道小门里,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伤,一直没有动静。 他有心一掌将门板打穿,又怕伤到了里面的人,他唤了一声“又菱?”,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更加心急如焚。 他单手抬起,指尖向前,使了个寸劲向前一探。 只听“咔嚓”一声,那苍白修长的手掌竟硬生生的穿透了木制门板,接着向下一握,抓着门把手的位置回手一掏,整个门锁的位置都被掏出了一个大洞。 看着被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堆扭曲的木渣和废铁,一伙聚在一起贴墙站着的人俱都睁大了眼睛浑身发抖,脑袋上的冷汗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于又菱的经纪人更是每一次呼吸都分成几个批次,大气也不敢出。 第275章 你们也闷了 她是认得燕阳羽的,之前也说过几次话,虽然面部表情很不丰富,但看着还是挺平易近人的,至少对她态度还不错。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人居然……这么凶残。 阮绵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冰凉的目光从屋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于又菱是昭平郡主的转世,无论燕阳羽能不能与她再续前缘,她都是独一无二的燕王妃。 退一万步讲,她本身也是阮绵的朋友,是被阮绵划为“自己人”行列的人。 这些人竟敢欺辱她,那就要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报复。 卫生间的门失去了门锁,却并没有打开,显然是有人或东西抵住了门板。 燕阳羽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之下暴力破坏门板。 他又唤了于又菱一声,控制着力道推开门,倚门坐着的于又菱便倒在了地上。 她此时依旧没有放任自己昏迷过去,撑着半睁的眼睛看向门口的人。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那人背光而来,身形高大,墨发飞扬。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的不是一身宽松新中式衣服的燕阳羽,而是一身戎装,手提长刀的武将燕王。 但无论是燕阳羽还是燕王,他的眼中都带着相同的、仿佛化不开的浓稠情感。 那双如墨的眸子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虽然不如从前明亮,却一如从前的深情。 她心中一阵酸胀的疼痛,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 燕阳羽一见她的样子,那颗已经不会再跳动的心都疼得快要碎了。 他急切的上前一步,将于又菱轻柔的抱了起来,忍不住像前世时那样用脸颊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微颤:“怎么了呢?你哪里难受?” 于又菱心神骤然放松,终于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昏睡。 燕阳羽小心的抱着她的身子,一边向外走一边碎碎念:“没事了,你不要怕,夫君救你……”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微顿,目光再次一个个的扫过众人的脸,将所有人的样子都牢牢的记了下来。 大庭广众,杀人不好。 既然在要当下生活,就不能不顾当下规则,想要长长久久的保护想保护的人,很多事就不能随心所欲。 不过没关系,换一种手段也就是了。 只这片刻的停顿,阮绵已经简单的替于又菱把过脉,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丹药给她喂了下去,并淡声安抚某个要黑化的男人: “不要太过担心,只是低劣的迷药和少许媚药,问题不大。 她是公众人物,半夜去医院人多口杂,对她名声不利,先带回家去安置,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 燕阳羽低低的“嗯”了一声,单手抱着人,将自己的外衫脱了将于又菱一裹,大步走了出去。 阮绵的目光最后扫过包厢众人,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带着凉意的微笑,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成功吓尿了一众鹌鹑,转身走出去了。 两人过来的时候嫌弃提车浪费时间且有堵车风险,全凭的身法一路疾跑过来的。 这两个都不是一般战士,全力之下倒比汽车跑得还快很多,跑过行人身边时,就像是掠过了一阵强风,监控都抓拍不到那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 但回去的时候带着个普通人却不能再那么跑,于又菱的身体受不住那样的速度。 于是两人只能老老实实的打了个车。 回了阮绵家里,燕阳羽将于又菱安顿进自己的那间客房里,又拜托了阮绵帮她掐了个涤尘诀,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坐到床边,偷偷的握住她的指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阮绵拉了一把椅子坐着:“迷药的药力能被驱散,但媚药不是毒,现在也已经散开,只能纾解和硬扛,好在这种药量不重,她很坚强,扛过去不是难事。” 燕阳羽轻轻点了下头,目光连一刻也没从于又菱的脸上移开,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身侧的手指也越发捏紧了:“今天要多谢你。” 阮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我之间,就不必言谢了。当初步峥受伤,若无你帮忙压制,免他散魂,我未必来得及将他的魂魄完整的召回肉身。” 燕阳羽的目光终于从于又菱脸上移开了一瞬:“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那次岑云生出力才是最大,他及时以自己的魂体为笼,困住了步峥的魂魄,此举极伤魂体,否则岑云生如今的修为定然还会有突破。” 阮绵轻轻笑了笑:“云生是他的生死兄弟,两世情义,拼死相救自然义不容辞,当时若无你鼎力相助,他的魂体只怕会伤得更重。” 燕阳羽“嗯”了一声,再次转回头看着于又菱,声音平静无波:“那些人敢伤我郡主,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阮绵站起身:“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她走出房间带上门,先给步峥打了个电话,便进了鬼室。 鬼室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她一进来,顿时安静了一瞬。 看到她的脸色不好,岑云生马上迎了上来:“尊者,可需要我等效力?” 阮绵点了点头,先把岑云生打发了去迎步峥,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缓缓开口: “这段时间事情少,想来你们也闷了……” * 于又菱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静静的躺了好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坐在床边的燕阳羽自她呼吸频率有变就一直紧绷了心神,见她睁眼,连忙凑近了些:“你觉得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于又菱定定的看着他,声音低低的诉苦:“头疼。” 燕阳羽顿时心疼不已,连忙伸出手在她头顶的穴位按揉,试图缓解她的头痛。 于又菱一动不动,由着他按,目光也没有移开。 燕阳羽自然能察觉她的目光,被她看了一会儿,连手指都不会动了,尸体不会脸红,但会结巴:“怎……怎么了吗?” 于又菱还是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手足无措,才轻轻开口:“夫君。” 燕阳羽活像脚底安了弹簧,整具尸体都弹出老远,后背贴墙站着:“什……什么?” 第276章 完成进化 于又菱缓缓坐起身,将自己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指着小臂上殷红如血的相思印:“因为它,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燕阳羽满目惊谔,傻了一般。 于又菱拍了拍床边:“你过来。” 燕阳羽已经僵化的脑子已经完全懵了,却还是听话的走回床边坐下。 于又菱又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手熟练的揪住了他的耳朵:“好你个混蛋,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却不肯与我相认!你想做什么?始乱终弃?!” 燕阳羽完全不敢动,他现在的身体铜皮铁骨的,害怕她大力之下伤了指甲,只下意识的喊冤自证:“我没有!我做梦都想与你相认,可是我……我现在……我不……” 于又菱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现在怎么了?” 燕阳羽小小声:“我……我死了……” 于又菱冷声:“好像谁没死过一样。” 燕阳羽轻轻抓下她的手,见她顺着自己的力道没有抽回,这才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不一样的,你转世了,我没有,我还是死的……” 于又菱:“……” 掌下一片安静,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跳了。 燕阳羽观察着她的神色,眼睁睁的看着一大颗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顿时慌了神:“夫人……昭平……啊不,又菱,你别哭啊……” 于又菱定定的看着眼前手忙脚乱替自己擦眼泪的男人,不由得放下掐着他耳朵的手,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哭当年彻骨的不甘。 哭这些年的分离。 哭这个男人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苦才又走到她的身边。 燕阳羽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儿一样顺着她的背,不住的轻声安慰:“不要哭啊,没事的,没事的,我现在这样也很好啊,还可以陪着你,可以陪你很久很久……” 过了好久,于又菱的哭声才终于弱了下来,渐渐平息,她的头倚在燕阳羽的怀中,感受着这个虽不再温暖,却依然坚实的怀抱,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我没有转世。” 燕阳羽见她止了哭,本是松了口气,闻言又是一愣:“啥?” 于又菱抬头,眼眶红通通的:“你听说过穿越吗?” 燕阳羽持续傻眼:“穿什么?” 于又菱将自己的下巴放在燕阳羽的肩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细细的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穿越。 燕阳羽久久不能言语:“所以,你是穿越的……什……什么时候?” 于又菱:“五岁的时候,昭平郡主自幼体弱,五岁时的一次高烧一度气息断绝,后又险险救回,捡回了一条命。 其实当时并没有救回,那一场高烧让真正的郡主夭折了,再醒过来的是我。” 燕阳羽轻轻松了口气:“所以我遇见的一直是你。” 于又菱“嗯”了一声:“我跳了摘月楼之后就回来了,但是没了那一段记忆,直到昨天……” 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臂:“我又想起来了。” 燕阳羽身子一震,声音都拔高了一些:“跳了摘月楼?!” 于又菱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诧异:“对啊,你不是看见了么?” 燕阳羽握住她的双肩将她从自己怀中扶起,瞪着两只大眼睛:“你自己跳的?!” 于又菱不理解他为什么隔了一世才想起来咆哮:“啊,对啊……” 燕阳羽还是瞪着眼睛,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又菱轻轻抱住了他的头,手掌轻抚着他的胸口。 当时,这个位置插了一把剑,为了她。 燕王的随身佩剑,曾跟着他为家国而战守护苍生,最后却插进了主人的心口。 那把剑好像也插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痛不欲生。 于是她索性跳下了摘月楼,想着一起死了算了。 反正燕阳羽一死,她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苟延残喘,仰人鼻息,何必呢? 燕阳羽傻住了。 当时隔得太远,他也已经神智模糊,看不清楚,只看到爱妻的身影从摘月楼上如一只断翅的蝴蝶般翻飞而下,在那一瞬间他心胆俱裂,恨得到死也无法闭眼。 本以为是皇家言而无信,却没想到,是爱妻不忍他黄泉孤独,想要陪着他共赴幽冥。 * 大清早的,步峥和阮绵一下楼就听到客房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一来一回间,已经达成了协议。 他们一前一后的悄悄走过去,阮绵走在前面,轻轻将门推开一点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正抱头痛哭的苦命鸳鸯。 阮绵又无声无息的合上门,扒拉着身后的步峥,两人一起走远了些。 步峥虽然被挡在后面,但借着身高优势,阮绵根本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只是速度太快,他没有阮绵的修士眼力,还没有看清楚门就关上了。 阮绵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离了门边,这才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低了些,小声耳语:“没事,估计是夫妻相认了,在里面抱头痛哭呢,燕王爷好面子,估计不会想让我们看到。” 步峥“哦”了一声,也小声回:“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哭这么大声。” 这燕阳羽嚎的他还以为于又菱出事了呢。 昨晚阮绵明明说了于又菱中的是迷药,就算不管,一个晚上也代谢差不多了,服用她炼制的解毒丸都是大材小用,怎么可能出事? 还在医院的谢星驰也打了电话来问情况,阮绵跟他说了几句,让他不用担心,专心处理自己的事就好。 前段时间小黑有所感,回了猫窝闭关冲击新境界,也许等它再出关时,就已经是一只崭新的小猫咪了。 步峥和阮绵对此感到高兴,却也十分不适应。 具体表现为步峥总是不自觉的做出一份没有猫吃的猫饭,阮绵总觉得肩上少了些什么。 比小黑更早脱胎换骨的是燕阳羽。 当燕阳羽踏出那个房间时,自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他已经完成了从“没人要的尸体”到“郡主夫君”的完美进化。 他昂首阔步,睥睨众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意气风发。 第277章 法治社会救了他们 意气风发的燕王爷牵着自家爱妻的手,满身桀骜的走到餐桌前,安顿于又菱坐下,雄赳赳的走进厨房里给于又菱做饭去了。 岑云生从鬼室里探出个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撇撇嘴小声嘟哝:“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没见你进过厨房,这下倒是巴巴儿的去了。 用战神的气势干着大内总管的活儿,也不知道在牛气些什么……” * 不久之后,谢文昌被转入了一个私人疗养院。 那是谢家出资建的,在城郊,占地很大,谢文昌被安排在顶层,其中整整一层楼都只为谢文昌一个人服务,各种设施、人员都配备齐全。 外界人提起这件事,谁也挑不出谢星驰任何错处,都说他是个孝子。 但疗养院内部发生的事,又有谁知道、谁在意呢? 反正自那之后,直到谢文昌去世,再也没有人见过谢文昌,更没有人知道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谢家,彻底成了谢星驰的天下。 而谢星驰本人则正式回归了小店。 虽然身为谢家的现任主事人,他不能像冯玉那样一直待在店里,但没有了其他顾忌,流云堂便被他当成了家。 他收拾了行李,放着谢家豪宅不住,搬回了店中属于他的房间,后来又在阮绵的小区里买了房子,才算是彻底安了家。 于露没有再回宴辰,几人坐在一起严肃商议过后,她留在了谢氏,成了谢星驰的金牌特助,渐渐在业界闯出了自己的名号。 而叶苏则是被李溪亲自带着,各种业务上手非常快,眼看着也是一员猛将。 阮绵不得不佩服步峥的毒辣眼光,早早就将这样的苗子收入囊中。 当然步峥对叶苏也毫不吝啬,他的收入十分可观。 他是个能吃苦的,哪怕有了高收入,生活却依然过得清苦,一问之下,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想要攒钱给姐姐开个花店。 步峥支给了他一笔钱,算是花店入股,等生意回本了再原数还他。 小小的花店很快就开了起来,叶然每天在一片花丛中忙碌,眼中的一片死水终于有了些波澜,渐渐的重拾了一些生活的希望。 叶苏感激涕零,对步峥、对晏辰可谓是忠心耿耿。 数年之后,因为出众的能力,不少同行来挖人,但无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纹丝不动,好像一心要老死在宴辰。 他与李溪一起,被戏称为步峥身边的哼哈二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于又菱原本的经纪人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就精神失常了,疯疯癫癫的见谁都喊有鬼,并对所有目光所及的活物进行无差别攻击。 因为病情严重,不得不进行强制性干预治疗。 不过没关系,于又菱很快就与原公司解了约,签入了新的的娱乐公司。 新公司待遇非常好,金牌经纪人自然也是标配,她本身就有作品基础,大量资源倾斜之下,很快就成了公司一姐。 那天晚上酒局上的其他人也陆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甚至有一位投资人在一个夜晚突然跳楼,摔了个稀巴烂。 他的家人认为他不可能自杀,坚持调查到底。 结果一番调查下来,死因依旧定性为自杀,却意外牵扯出了这个人生前的斑斑劣迹。 潜规则下属及多达三十余位女明星不说,私下也玩得很脏。 什么多人趴啊、换伴游戏啊、各种主题狂欢趴体啊都是小菜,只有大家想不到,没有他玩不到。 除了这些恶心事,他甚至还牵扯出了一桩人命案。 那是一个八年前的旧案子,受害人是一个未成年女孩,强制,受害人当场死亡,最后却被判定自杀,不了了之。 陈年旧案被翻了出来,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万千网友义愤填膺,对那畜生进行口诛笔伐,只恨他死得太容易,没有经过万千折磨,实在是便宜了他。 有人说,他是不是恶事做得太多,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会畏罪自杀。 却马上有人反驳,说这种畜生永远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就是恶事做尽,老天都看不过眼,才把他收走了。 这种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也有人说,比起老天看不过眼,他更倾向于是那个女孩的凶魂索命,把那个人渣带走了。 还有人冷笑,怎么走的都好,只是可惜了那块被他脏了的地。 事情一件一件的出,当晚酒局上的人硬是一个也没有跑得了,只不过是结果有轻重而已。 燕阳羽的房间中,阮绵正欣赏着自己新做的裸粉色美甲。 这个颜色款式是步峥帮着挑的,当时还不觉得如何,只是不想让步峥失望才选了这个,等做完了,效果出来,却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发现了很多新时代的好东西,偶尔尝试,很是有趣。 燕阳羽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面沉如水,明显对事件的结果并不满意,只咬着牙根冷笑:“法治社会救了他们。” 否则何须这样麻烦,全部杀光也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阮绵瞥了他一眼:“你家郡主肯让你胡乱杀人?” 燕阳羽气息一滞,语气颇有些委屈:“她说当晚大多数人只是袖手旁观而已,罪不致死。 若有人救她,那是人情,不是义务。 可惜,没有人救她。” 阮绵轻轻叹了口气:“谁活着都不容易,人要讨生活,很多善念就不敢有,免得惹祸上身。 非亲非故的,明哲保身,可以理解。” 燕阳羽委屈了一会儿,又神气起来:“我家郡主心性良善,眼里见不得这些血腥,不过这没什么,以后她的身边有我,总不会再让她吃亏。” 对于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 阮绵指尖轻敲着椅子扶手,语气不急不缓的:“接手辉娱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有你当老板,于又菱定然不会再受委屈。” 燕阳羽收起些慵懒姿态,显出几分正色来:“你家步总还真是财大气粗,一家娱乐公司说给就给,我无功受?,受之有愧。” 第278章 沉思 阮绵轻笑了一声:“步峥说,我们把你从那个富可敌国的古墓中挖出来,本该对你负责的,结果却让你在我店里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白工,心里过意不去。 正好你与你家郡主再续前缘,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辉娱就当是他送你的新婚贺礼,也算是替我补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工资。” 燕阳羽沉默良久才终于出声:“你家那位,送礼一直这么壕的吗?” 阮绵身体放松的坐着,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食指指节撑着额角,抬手间腕间的绞丝镯发出清脆的声响,语声柔和:“那倒未必,要看是对谁,你救过他,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燕阳羽叹气:“我都说了是举手之劳,当时是你、我、岑云生三人一同护他性命,我出力最小,结果他只谢我一人,分明是拿我当外人。” 阮绵没想到这个粗神经的武将竟然会纠结这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我跟步峥是一家的,他又是为了救我受伤,自然不用谢我。 岑云生是大鬼,就算能凝成实体,也到底不能长久现身人前,给他钱他也花不出去,而且他是我的人,他的那一份当然要由我来出。 修炼一事上,我不会亏待了云生,用不了多久,我定能助他修成鬼王。 而你现在成家了,我们希望能让你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去护着于又菱,送你辉娱最合适。 步峥送礼,其实看的不是价值,而是是否合适,他把你当朋友,真心实意的在为你打算。” 燕阳羽不说话了,只是那嘴角忍不住向上提了提:“那行吧,他是个妥帖的人,心思又细腻。” 他看了阮绵一眼,又说:“尊者是个有福之人。” 阮绵笑了笑:“不过有了这正经差事,你想再像现在这样悠闲是不能了。” 燕阳羽正色:“只要能保护她,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一点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我不擅经商,万一把公司搞黄了怎么办?” 阮绵以前倒没发现这人这么有意思,再次笑出声来:“怕什么?你都是老板了,怎么可能让你事事亲力亲为?辉娱有专业的经理人,事情尽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你上阵杀敌,统领的是千军万马,一个小小的公司自然不在话下,若有为难,问问步峥就是了,没有人天生就会什么,用不了多久就上手了。” 燕阳羽点点头,却是如临大敌,眉头拧得很紧。 阮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听于又菱说,你打算搬去她那边,想什么时候去?” 提到这件事,燕阳羽有些羞涩:“也不是只有我想,主要是她想让我去。 阿菱说了,想要我尽快搬去跟她一起住,等到将来我们攒些钱,就也在这边买个房子,大家住得近些,彼此都不会孤单。” 阮绵眉头一动,刚要开口,燕阳羽便抢先一步:“婚房的事你不用管,我们自己挣,阿菱工作这些年,手里有些积蓄,只要再努力一段时间就可以,在此之前,我需要当一段时间的赘婿。” 阮绵确实有意送他们一个婚房,听他这么说,便歇了心思,只是有些无语:“看得出来,你对当赘婿很是期待。” 燕阳羽昂起头,眼中闪过得意的光:“阿菱说了,她可以养我。” 阮绵已经无法直视此人,直接起身离开:“出息!” 呸!恋爱脑,狗都不吃。 她出了门,迎面便撞上了系着围裙的步总。 只见他长身玉立,黑色的围裙扎出细窄的腰身,眼中带着与屋里那货如出一辙的碎光,温柔的看着她笑:“绵绵,吃饭了,有你喜欢的糖醋小排。” 阮绵:“……” 其实恋爱脑也没有什么不好。 还挺可爱的。 只要他恋爱脑的对象一直是她,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他不能,呵呵。 龙云尊者的身边不是能让人来去自如的地方,全身而退是必不可能的。 阮绵的目光在步峥的两条长腿上转了一圈,牵着他的手一起往餐厅走去。 说起来,除了狐王,她还没见过这么长、这么漂亮的腿,挺稀罕的,如果有一天他背弃了自己的承诺,那三条腿总要卸下一条来,留给她当纪念。 步峥丝毫没有觉察出危险,只是似是有些心神不定。 两人一起吃了饭,又一起上楼去休息。 他搬到阮绵这边很长时间了,刚搬过来的时候被安排在主卧旁边的一间客房,但那时步峥伤还没好,有时候还是会倒头就睡。 有一回他争分夺秒的洗了澡,还没来得及上床就一头栽倒在床边,额角磕在了床头柜上,一个人在床边的地板上躺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额角磕青了一大片不说,还着了凉,因为身体底子被折腾得不好了,连着发烧好几天。 自那之后阮绵只得又让他跟自己住在一起,免得再发生什么让他们承受不起的大事故。 直到后来步峥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不会再突然昏倒,也没有再搬出去。 只不过因为那段身不由己的时间给步峥留下了阴影,他晚上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冲去洗澡。 阮绵也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没有在意他今天的动作格外鬼祟,只是悠闲的坐到沙发中闭目养神。 浴室中很快响起了哗哗水声。 没有小黑在身边,这个时候总是觉得手里少了些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黑总什么时候能出关呢? 过了一会儿,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阮绵扫了一眼,是步峥洗澡之前随意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小李”。 她扬声唤了一句:“你电话!” 浴室里应声传来“砰”的一声,也不是什么东西被碰掉了,接着传来步峥不怎么清晰的声音:“帮我接一下!” 阮绵“啧”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李溪对于自家老板的手机里传来老板娘的声音这件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绝口不问自家老板在哪里,只是十分淡定的汇报了步峥明天的工作时间安排可能有一点变动,想要问过老板的意思。 阮绵“嗯”了一声:“一会儿我转告他一声,让他给你回消息。” 李溪马上应了一声,麻利的挂了电话。 阮绵正想把手机放下,结果步峥的手机因为有她的面部解锁以及指纹解锁,一对上她的脸,自动解锁了,这边电话挂断,马上就显示出了之前最后显示的内容。 阮绵:“……” 她眯着眼睛看着打开的小抖软件中穿着敞怀薄透白衬衫,正在卡点配乐下风骚扭胯的腹肌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279章 学习一下 她手指轻动,划走了那个画面,然而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上身只有几根细链链,以各种角度秀着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的年轻男生。 再划。 又是一个男生,这个倒是穿着个很厚实的上衣,但是个短款的,正常站着时还好,音乐一起,双手一抬,一截腹肌分明的小腰就露了出来。 要露不露的比上一个坦诚相见的还可怕。 赶紧划走。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穿着正常的,但音乐还没起,胯已经扭出了二里地…… 阮绵糟心的按灭了手机,单手揉着眉心,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数据是诚实的,它不会乱推。 就算乱推,也不会是这么高的频率。 步峥这一天天的穿着正装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虽然说是挺好看的……但……男的……会对同类的肉体如此欣赏吗? 这时,浴室门被推开,步峥穿着他的标配黑色真丝睡衣走了出来,细看之下,神色间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他轻吐了两口气,状似随意的问:“谁打电话?” 阮绵眯着眼看他:“李溪,问明天上午的会议能不能延后半小时。” 步峥点了下头,好像身上有刺一样不自在的抬手揪了下衣领,挨挨蹭蹭的坐到阮绵身边,随手拿起手机,像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给他回个电话。” 他嘴里说着话,手已经开了手机的锁屏,节奏感极强的音乐顿时响起,小小的屏幕里,小小的人儿还在不知疲倦的扭。 声音其实不大,但屋里实在太静,一时间只有手机里传出的音乐声在那里欢快的咚咚锵。 步峥身形一僵,头皮一阵发麻,手指在退出键上一顿狂点,最后直接关了电源。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阮绵还在看着他。 步峥像个卡顿了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的放下了手机,心虚的抬眼去看阮绵,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欲哭无泪的绝望:“绵绵……” 阮绵微笑:“你的爱好挺清奇。” 步峥眼里没有了光,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依稀能听到他灵魂发出的悲鸣。 过了好久,他才小小声开口:“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学习借鉴,你信吗?” 阮绵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人马上就要碎了,于是大发善心:“信吧。” 步峥抬手捂了下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手指下移,缓缓解开了自己的睡衣扣子。 阮绵的脸色终于变了。 只见那衣襟敞开,露出了里面几根缠在身体上的细细链条。 就像一个镂空的披肩,搭在他的锁骨和快速起伏的胸前,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那细链上甚至还镶着一颗颗细小的碎钻,更衬得那肌肤如玉,因为此刻的紧张羞耻,还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美色当前,阮绵的呼吸忍不住有些发紧。 步峥的脸已经变成了蒸汽机,连眼尾都泛起了嫣红。 他细长的手指不安的攥紧又松开,见阮绵始终一脸严肃的一动不动,好想下一刻就哭出来。 阮绵虽然答应了与他在一起,对他也很好,但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让他总感觉两人不像是情侣,倒像是拜把子兄弟。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之前觉得阮绵能跟他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求了,可是等阮绵跟他在一起了,他又总是想要再进一步、再亲密一些。 他没忍住,再次上网求助,忽略一堆劝他遇到渣男要迷途知返的评论,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正经出主意的。 对方说可以以色诱之,如果另一半连他的身子都不馋,那铁定是不喜欢。 他深以为然,于是偷偷准备了好久,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了一些女生点赞特别高的视频想去学习一下。 后来发现自己没有跳舞的天赋,只能退而求其次,像做贼一样偷偷订制了个视频中的那种身体链,今天刚刚拿到。 因为紧张,他在做饭之前又翻了视频,想要偷学一下亮相角度,也是因为紧张,忘了退出app就直接按灭手机扔在了一边,这下可好,还没等今晚的惊喜华丽亮相,就被手机给暴露了。 现在惊艳亮相啥的就不用想了,绵绵不把他当成个猥琐的变态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这算啥?一手好牌打稀烂? 就在他合拢衣襟想要再垂死挣扎的狡辩一波时,阮绵突然对他伸出了手,将他刚虚虚合起的衣襟拉开了。 微凉的指尖轻触在光裸的皮肤上,引起小范围的战栗。 步峥打了个抖,刚想好的狡辩之词也给忘记了,只能有些结巴的道:“绵绵,我……真的只是想学习……” 阮绵没说话,只是微微倾身,手掌绕到他的颈后按住,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步峥一愣,整个呼吸都顿住了,接下来的话也被吞了回去,身体随着她的力道一点点的被按倒在了沙发上。 --纯洁线-- 晨光透过窗帘照射到床上时,熟睡的人还没醒。 步峥侧着身子,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手搭在身边人的腰上,额头顶着她的颈窝,长长的睫毛乖顺的搭在下眼睑上,打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呼吸清浅,看着人畜无害的。 阮绵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垂下眼去看了看他的发顶,良久,才伸出一只手推开他想要起身。 还在睡着的人无意识的伸手去搂她,轻轻的在她的肩颈处嗅了嗅,唇角带着一点笑意,也不知是在做什么美梦。 阮绵看了他一会儿,终是没有再动,再度合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昨夜闹得太晚,直到天快亮才合眼,就算是她,也感觉到了疲惫。 回笼觉挺香的,就是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不敢过多打扰,还在苦苦等待老板回话的李溪:“……” 直到会议时间都快到了,老板却依然不见踪影,李溪终于忍不住给老板打去了电话。 依然是老板娘接的。 然后老板娘问他:“他在睡觉,我晚些送他去上班,你有什么事?” 第280章 修炼不用愁 李溪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您还记得,昨晚我说的会议时间的事吗?” 阮绵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忘了什么事,直接坐起了身,对这位助理先生产生了歉意:“抱歉,他……昨晚有些事耽搁了,忘了给你回电话,时间还来得及吗?” 纯洁但有女朋友的李溪马上对“昨晚有事”做出了合理的猜测并在脑中自动生成十万字小文章,脸上挂起一抹自己也未察觉的迷之微笑,语声中带着浓浓的使命感: “阮小姐不用担心,并不是重要会议,挪到明天也是一样的,让步总注意身体,公司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挂断了电话,阮绵再次陷入沉思,紧接着就与刚刚被她的动作弄醒,一脸迷茫的步峥对上了目光。 青年微抬起头看着她,眼神迷蒙,格外殷红的唇微张着,几缕碎发乖顺的搭在额前,看着竟有几分温软。 步峥看了阮绵半晌,先是不自觉的笑了笑,才终于想起了昨夜的事,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云,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绵绵,你怎么醒了?” 阮绵抬手拨了拨他额间的碎发,俯身在他的眉心处轻轻亲了亲,声音带着温柔:“起来么?” 步峥的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手不自觉的扶上了她的肩,入手一片滑腻,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但他在如此意乱情迷的时刻,还牢牢的记着一件事:“你是饿了吗?我今天起晚了。” 阮绵轻捻了下他的耳垂:“还好。” 步峥的脸顿时红得更透,他将阮绵往被子里一按,将四周都压好,将人牢牢的包在里面,这才略显忙乱的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同手同脚的往外走:“你累了,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 阮绵没有再起身,只是悠闲的躺平,好整以暇的看着步峥一件件的穿衣服,满脸通红的往外走。 结果那人走到门口,想想又折了回来,走到床边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声音柔和得能掐出水儿来:“绵绵,我爱你……” 阮绵从被子里拿出一条胳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步峥握住她的手,脸颊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就又将那只手塞回被子,再次起身出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步峥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之中,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柔和了许多,看一眼都觉得如沐春风。 他本来长得就招眼,这样一股子可以媲美柔光滤镜的气质一叠加,那效果就更震撼了,就连公司里原本看他看得习惯了,对美色有了些免疫功能的员工们都有些扛不住。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他的气色看着也好了很多,神气红润,目有神光,连皮肤都格外通透。 人都说老板一朝铁树开花,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有燕阳羽看出了门道,私下里问阮绵:“你跟他双修了。” 他也不须阮绵回答,又咂咂嘴:“功法不错。” 阮绵抬手不住的揉着额角:“我筑基了。” 燕阳羽一惊,这才认真感受了一番她身上的气息:“好快,我以为你还要两三年。” 阮绵的身子靠回椅子里:“我也以为还要两三年。” 燕阳羽沉思:“我就说,如今天地灵气稀薄,双修之法不失为一条修炼捷径,只是你之前一直不肯用……都说纯阴之体是最好的双修炉鼎,传言果然不虚。” 阮绵皱起眉头:“他不是炉鼎。” 燕阳羽绝无对他人伴侣的轻慢之意,连忙改口:“我知道,我没说他是,只是以前听说过与纯阴之体双修,修炼事半功倍,所以这种体质才会让人如此的趋之若鹜。 你与他能够两情相悦,确确实实是捡到了宝。” 阮绵:“是你认识的那个合欢宗弟子说的?” 燕阳羽点头,又想起旁的:“那他呢?既然你受益如此大,他必不可能没有修炼资质,你可为他测过灵根?” 阮绵也点了点头,面色却很凝重:“这里找不到测灵根的法器,我通过探灵之法也只能确定他有灵根资质但不能知晓属性,便引导了他引气入体,激发他的灵根再行探查,是木属天灵根。” 燕阳羽有些惊讶了:“天灵根?” 阮绵再度点头:“他经脉宽阔通达,灵根纯净,体质也纯澈通透,是最好的修炼之体,若非是身处现在这个环境,这等体质必是能引起各方哄抢的绝顶天骄。 只可惜他活在当下,别说天材地宝、洞天福地,便是最末等的修炼资源也无,注定是要暴殄天物。” 燕阳羽沉默了一下,安慰她道:“你也不用这样惋惜,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他虽然没有天材地宝、洞天福地的供养,但他身边有你,岂非已经是最宝贵的机缘? 你前生曾经修为登顶,博览整个宗门藏书阁,各方功法都有涉猎,连双修功法都是最好的,为他量身打造一套适合他体质的修炼法门想来不难。 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知道一个有道侣、有顶级双修功法的纯阴体质意味着什么吗? 只要你不依仗修为压制采补他,他的修炼就不用愁。” 阮绵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不愧是合欢宗的人带出来的,你别的不行,对双修倒是研究透彻。” 燕阳羽叹气:“我不过是有幸得人指点几句,所知又能有多少?修炼上的事,你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他资质不好你要担心,资质太好你又会觉得他生在当下没有发展空间,其实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很不错,总比灵根驳杂难以修炼要好得多。 他之前神魂受损严重,虽然看起来已经一切如常,可实际上神魂创伤却是裂痕难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不遗余力的助他增长修为,从而使他的元神更加凝炼。 他缺失的元神难找,但至少现有的这些要帮他粘牢了,否则他不但走无常的公家饭碗砸了,只这一世也是寿数难长。 双修也好,丹药也罢,只要能堆起修为就不能计较手段。 至于根基扎不扎实……根基这种事,是要建立在有命的基础上的,不是吗?” 第281章 跟屁步总 阮绵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她轻吐出一口气,才再次抬眼去看燕阳羽:“于又菱不是要进新组了吗?你不用跟着?” 提起于又菱,燕阳羽的神色柔和下来:“跟的,我们明天走,今天回来也是要跟你说一声,这次进组,可能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取景地有好几个,个别地方信号可能不太好,你给我画几张传讯符,防备有事联系不上。” 阮绵点头,直接铺开黄纸朱砂开始画符。 燕阳羽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声音温和下来:“多谢你帮我找了古武世家的人给阿菱当助理,在我不方便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不至于心慌意乱。” 阮绵看了他一眼:“知道你因为之前的事,一刻看不见她就心慌,但她的工作性质,注定你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找个女性高手以助理的名义跟着她,你也能放心些。 人是通过道教协会那边联系的,品性不错,身手我也试过,虽然不能跟我们相比,但在普通人之中也是可以横扫了,一般情况足以应付。 不过古武世家的人高傲,肯做个艺人助理,其实也是冲着你来的,希望能从你身上学到点什么。” 燕阳羽轻笑:“冲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客串凤云台的时候浪得太过,不系威亚就高来高去,才被人家行内人注意到的么?” 阮绵收了笔,将几张符箓递给他:“谁知道现在的人看个剧,连个客串的配角都不放过,逐帧的抠细节。” 燕阳羽收起了符箓,又去找岑云生说了会话,才溜溜哒哒的走了。 阮绵看了看时间,嘱咐了冯玉一句,拿上车钥匙打算去接步峥下班。 冯玉笑眯眯的应了一句“放心”,就又垂头研究阮绵今天新教给她的阵法。 按阮绵的话说,冯玉这个弟子绝对听话,也很刻苦,悟性也很不错,只是长处和短板都特别明显。 她对符箓一道完全不开窍,但对术法和心法的掌握却非常快。 因为这一点,她对于自己天赋瞳术的运用进展几乎让阮绵惊讶。 而阮绵教给她的一些风水术数她也学得得心应手。 最近她痴迷起了阵法,只是进度很一般,虽然不像符箓一道那样吃力,但却明显没有之前学术法时那么轻松了。 她有天赋瞳术,若能辅以阵法,一定很有威力,至少她精通此道之后,应该没有任何阵法能困得住她。 阮绵始终坚信,弟子的天赋重要,态度却更重要,再好的学习天赋,若是态度不端正也只是枉然,再聪明的脑子也得肯学肯练才能融会贯通。 冯玉的刻苦放在那里,哪怕她并不惊才绝艳,阮绵也愿意在她的身上花费更多耐心。 更何况她并不笨,只要不学符箓,她的领悟力是很好的,她只是……有些偏科,技能点有点偏。 但是没关系,这世上又有多少全能型选手呢? 有一样登峰造极就可以成为一代宗师,至少能让她有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 更何况不止是修炼刻苦,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冯玉在操心,她几乎不会请假,每天都在店里待着,原本阮绵的办公室几乎都是她在用,而阮绵这个店主却很少进去,都是在外面摸鱼。 正是因为有她在,阮绵才能那么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 相比之下,小谢就属于是天赋型选手,只可惜他身为谢氏掌权人,平时杂事缠身,可以挤出的修炼时间相对要少很多,因此在实战上,反而是冯玉更胜一筹。 对于这两个弟子,阮绵是满意的,她相信,就算是前世宗主的那几个亲传弟子也没有她这两个弟子这样贴心。 刚走到门口,阮绵的手机就响了。 她轻轻笑了笑,八成又是步峥,这家伙粘人得很,一天能打八百个电话。 然而这次并不是,阮绵轻皱了下眉头,接起电话:“爸,怎么了?” 阮修诚“嗯”了一声:“小筝啊,有个事儿,上次洪家宴会,爸带你见过几位朋友,其中有一个让你叫金叔的,你还记得吗?” 阮绵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位体型高壮的男人:“记得。” 阮修诚:“他有个儿子,刚上大二,前段时间跟同学出去玩,回来之后就总是说冷,又说腿疼,去了好几个医院请了很多专家会诊都查不出毛病,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人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你金叔什么办法都想了,全都没有用,就怀疑是不是撞了邪,听说你有本事,托我问一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阮绵:“有这个可能,具体的我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阮修诚:“行,那你给看一看吧,你金叔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 阮绵“嗯”了一声:“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 阮修诚:“你在店里等着,我来跟他联系,让他家派车去接你。” 阮绵无奈的笑了一声:“行。” 为人父母的心理,她现在也算是摸透了一点,哪怕孩子已经不小,哪怕明知她有什么样的本事,却还是总是忍不住把她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什么事都想安排妥当,连她在家里吃个橘子都想帮她扒皮。 她前世生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爱护,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所以很多时候她也就由着他们,很显然双方都乐在其中。 她挂了电话,又打电话跟步峥说了一声今晚不能去接他了,让他下班自己回家。 结果这货挂了电话就飞奔而来,比金家的人还快。 当金家的司机带着一位身形娇小的贵妇人客客气气的进店请阮绵的时候,他茶水都喝完一杯了。 于是阮绵只能带上这只跟屁步总。 金家小少爷叫金嘉泽,来的这位贵妇人是他的母亲。 金家夫人亲自来接,倒的确是诚意十足。 这位金夫人虽然衣着不凡,却是一脸的憔悴,脸上甚至连一点遮掩的妆容都没有,明显是因为儿子的病情操碎了心,什么也顾不上了。 第282章 一根骨头 司机也明显是金家的老人了,提起家里小少爷的病,满脸的担忧不似作伪。 阮绵问了几句金小少爷现在的情况,金夫人说的跟阮修诚说的都差不多。 她说起儿子一直喊腿疼,疼得满身冷汗,不由得转过脸去偷偷抹了下眼角。 身为人母,眼看着孩子受苦却无能为力,显然让她非常难受,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车子开进了一家私立医院,一停稳,马上有一队人上前迎接。 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精明干练的劲头,他的态度十分客气,引着阮绵两人上楼。 像总统套房一样的病房内,与阮绵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宏义正一脸愁容的坐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眉目很是俊朗,只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是紧皱着眉头,额头带着薄薄的一层冷汗。 现在天并不冷,他的身上却严严实实的盖着一床厚实的被子。 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处,边角都压得死死的,只露出一颗头来。 看见阮绵进来,金宏义马上站了起来,几大步迎上了上来,显然等得很心焦。 双方顾不上寒喧,只匆匆打了句招呼,阮绵便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床上的人,又掀开被子和宽松的病服裤腿,看了看他的腿。 只见那双腿光洁完好,没有任何外伤与病变,看不出任何异常,可是他小腿的肌肉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明显是疼痛的表现。 金夫人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受不住的再次扭过身去,悄悄用纸巾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睛。 金宏义在一旁解释:“他疼得厉害,实在是受不了,医生给他打了止疼药,效果却是不理想,只能用了镇定,想着睡着了许是能好些。” 他又强笑了笑道:“听阮总说,这个时间侄女你该是已经回家休息了的,却是因为我家小子的事又跑了一趟,连步总也给惊动了,回头金叔请你们吃饭,补偿你们的辛苦。” 阮绵实在不愿应对这些客套,便抬头看了步峥一眼。 步峥马上笑着接过话头:“金总说的哪里话?两家的交情放在那里,绵绵接到电话也是着急,不来看一眼,哪里能安下心休息?” 阮绵将交际的事丢给步峥,一言不发的掏出一张符纸“啪”的一声拍在金嘉泽的胸口,又抬手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 金嘉泽浑身一震,竟是猛的睁开了眼睛! 金夫人见状,急忙想要上前,步峥一抬手,金宏义一把拦住了老婆,声音极轻的道:“别急。” 金嘉泽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是好一会儿才聚焦,他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你……” 阮绵直接问:“腿还疼吗?” 金嘉泽一愣,脸上很快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之色:“不……不疼了!” 金宏义夫妻一听,也是喜出望外,看向阮绵的目光顿时变得感激且热切。 阮绵点了下头,完全没有要委婉的意思:“你身上的不适不是生病,而是招邪,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不可有丝毫隐瞒。” 金嘉泽一愣,脱口就想说胡说八道。 知子莫若父,金宏义一看他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这兔崽子即将出口的不是什么好话,当机立断抢话道:“让你说你就说,敢瞒一个字,揭了你胸口的符你就得继续疼着!” 金嘉泽这回是真的愣了,他爸怎么也跟着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了?他们家人都是不信这些的啊! 符? 什么符? 他往自己的身上一看。 好嘛,胸口上一只黄符纸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金嘉泽:“……” 金夫人好不容易看到儿子脱离了腿痛的折磨,唯恐他不知天高地厚胡说八道惹恼了阮绵不管他了,马上也跟着帮腔: “是啊小泽,这位是你阮家姐姐,她问什么你就照实答,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游戏账号全卖了!” 金嘉泽瞪大了一双因为病痛折磨充满虚弱感的眼睛。 真是他亲妈啊,最知道怎么治他最有效,专往他死穴上戳。 他倒是识时务:“妈你说什么呢?问几句话而已,也是为了给我治病,我有什么不配合的,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金夫人见他老实了,微微松了口气。 阮绵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用闲聊的语气问:“听说你前阵子跟同学出去玩了?” 金嘉泽点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对,我们寝室四个男生一起去的。” “去哪儿了?在外面过夜了是吗?” “余安山,我们去那儿看日出了,当天早上出发,晚上在山上露营,第二天中午下山回来的。” “你们在山上的时候都干什么了,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吗?” “没有,我们找了个平地支了帐篷,带了食材吃了烧烤,晚上围着火堆说了会儿话就睡觉了。” “那天晚上,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比如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金嘉泽皱眉想了想:“没有啊,跟我一个帐篷的是寝室的老二,他睡觉打呼噜,我跟他一个屋睡习惯了,不会影响睡眠,但他噪音太大,我只要跟他睡一起,做梦都是打雷,除了呼噜声啥也听不见。” 阮绵:“你开始觉得冷,是下山之后,还是那天晚上就开始了?” 金嘉泽仔细回想,脸色变了变:“那天晚上……我以为是山里晚上特别冷,没太在意,但下山回家之后,也还是冷……” 阮绵:“除了冷,你这些时日想来也是噩梦缠身,可是经常会梦到一名男子问你要什么东西?” 金嘉泽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阮绵不理会他的反问,继续发问:“当天晚上睡觉之前,你都做什么了?任何轻微异常的事都说一说。” 金嘉泽的态度已经不再只是伪装出来的老实,回忆也明显卖力了许多:“我……我们要自制叫花鸡,我负责挖坑垫石头……” 他突然脸色发白,嘴唇有点哆嗦:“我挖坑的时候挖出来一根骨头,挺长的,这个算是异常的事吗?” 阮绵点头:“多长?多粗?” 第283章 差不多得了 金嘉泽努力回想,然后抬起手,比了个长度:“大概这么长,这么粗。” 阮绵:“嗯,然后呢,那根骨头你如何处置了?” 金嘉泽明显是察觉到了不对,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紧张:“我……我以为那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就……就拿远些扔……扔了。” 金夫人听他说的这些,脸上已经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只是没敢随便插话,手指紧紧的攥着。 阮绵脸色不变,淡淡的说着让金家三人腿软的事实:“按你所说,你挖出来的应该是人骨,确切来说,是人的腿骨。” 金夫人腿一软,被金宏义一把扶住了才没有坐到地上去,忍不住小声啜泣:“你个熊孩子你乱挖什么啊?” 金嘉泽也终于害怕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那……那我……” 阮绵善解人意的介绍他现在的情况:“你鬼气缠身,是与阴物产生了因果,才会遭受报复磋磨。 现在看来,问题大概就出在那根骨头上,你梦中的男子问你要的是他的腿骨。” 金嘉泽生生打了个寒战,满脸惧色,“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金宏义冷静得多:“那我们要现在要怎么做?” 阮绵抬眼看向他:“对方道行并不深,我强行将它除了倒是不难,但凡事有因才有果,此事是对方占理,师出有名,我建议还是以安抚为主,不要过于蛮横,仗势欺鬼。” 金夫人的眼中再次蓄满了泪:“那……要怎么安抚?” 阮绵:“简单,他动了人家的尸骨,还回去就是了。” 金夫人看着病床上还在石化傻眼的儿子,有心上去拍他一巴掌,但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终究没有忍心,只能压着怒气咬牙道:“你倒是想一想,你把人家的骨头扔到哪里去了!” 金嘉泽浑身一抖,说话都带上了一丝哭腔:“我……我要清出空地啊,就给扔到我们露营的营地外围了。” 阮绵:“对方徘徊人间不肯离去,想必是心中有仇恨或执念,怨气太深。 这种阴鬼往往偏执易怒,你无意间动了他的尸骨,还在人家的埋骨地上面烤鸡,对方会被激怒再正常不过。 不过你虽有错,却不是什么滔天大罪,更是无心之失,并非存心破坏折辱。 只要你摆正态度及时补救,尽快回去起出那阴鬼的完整尸骨拼接完全,找个地方好生安葬,我再从中调和一番,这点子怒气差不多也就散了。 若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我自会再帮你想办法。” 她想了想,又补充:“记住,态度要端正,不要只想着走个形式,别以为鬼好糊弄,若你态度轻慢,只会适得其反,反而越发激怒了对方。” 金嘉泽是真的要哭了,一想到自己曾经握着根人腿骨走来走去就觉得毛骨悚然,接触过骨头的手也隐隐发麻,更别说人家失主是有灵的,当时可能就在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下意识哆哆嗦嗦的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 阮绵见他害怕得厉害,好心安抚道: “你也不必害怕,这件事要解决并不为难,只是这天下并非只是活人的天下,世间万物,存在即有理,动了人家的东西,归还道歉是理所当然,不能仗着武力无视人家的委屈。” 金嘉泽完全没有从她的这番话里得到任何安慰,只觉得后背更凉了,简直欲哭无泪。 金宏义马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自己的秘书火速去买一处贵价的风水墓地。 安排好了才声音温和的问阮绵:“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起尸骨合适?还用算个日子吗?” 阮绵轻点了下头:“此事还是越快越好,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宜起坟下葬。” 金夫人马上点头:“对对对,越快越好,那……那这两天,他的腿还会疼吗?” 阮绵站起了身:“我的符箓可以暂时压制阴祟,只要他随身带着就没事。” 金夫人马上感激的点头,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那我们能不能额外再请两道符?防备万一。” 阮绵点了点头,给金家留了两张符,被金家夫妻千恩万谢的派车送回了家。 隔了一天,阮绵跟金家人一起去了余安山。 余安山离城区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并不是什么景点儿,但因为近些年人们更向往自然,对这些山啊景啊的地方格外青睐。 后来又有一个摄影博主在余安山上拍的日出作品火出了圈儿,才带火了这座山。 不少人自驾上山,享受自然风光,像金嘉泽这样在山上露营过夜的也不少。 金嘉泽领路,带着一行人去了他们当时的露营地,果然起出了一具缺了一截腿骨的骸骨。 自从尸骨被起出来,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好像变了一个季节。 金嘉泽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的去找那截被他挖出来又丢掉了的腿骨。 因为当时丢的时候没怎么在意,现在也记不大起具体位置了,小心翼翼的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那截腿骨。 他连忙用双手捧回来,毕恭毕敬的给人家拼了回去。 尸骨一全,周遭阴冷的感觉顿时有所缓解。 金嘉泽按照阮绵的要求,跪在地上将尸骨一块块请进备好的棺木中。 他心里害怕,全程都在喃喃的道歉,絮絮叨叨的说自己无意冒犯,只是当时没有认出是人骨,一场误会云云。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磨叨烦了,就在金嘉泽放好最后一块骨头时,阴风骤起,冷风打着旋儿,卷着枯叶碎石扑了金嘉泽满头满脸。 金嘉泽吓得大叫,跪在地上狼狈的捂住头脸。 眼看着那风越刮越大,一块拳头大的尖石被风卷着眼看就要砸在金嘉泽脑袋上时,阮绵单手一挥,那块石头就如同一颗子弹一般被弹飞。 “砰”的一声嵌进了不远处的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中。 不是撞碎了,而是嵌了进去,大石头以小石头嵌入处为中心,龟裂出几道裂纹。 阮绵抬手在棺材上拍了一下,语声平淡:“差不多得了。” 第284章 他后悔了是吗 阴风好似被按下了停止键,瞬间停止,天朗气清,连那股子冷意都消失了。 阮绵这才向着金嘉泽抬了抬下巴:“起来吧,封棺,你跟着走。” 金嘉泽被吓得不轻,胡乱抬起袖子抹了抹脸,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被风吹得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看了看阮绵,又看了看那块裂了的大石头,又转头去看阮绵,目光好似在看神只,充满了感激与崇拜。 阮绵没有理会他的态度,带着人将尸骨葬入金家买好的墓地。 之后的过程一直很顺利,再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尸骨入土为安,十分乖巧。 等到一切结束,阮绵被请到金家,说了那阴鬼的情况。 尸骨的主人叫周思,已经死了几十年了,生前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小有薄产。 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后来他们的父亲病重,家中开始谈及遗产的分配问题。 他父亲偏爱幼子,觉得长子性格稳重,而幼子处事能力差些,性子也绵软,便着意多分了一些钱财给小儿子傍身。 他兄长当时没说什么,之后却与他的妻子一起将他骗到了山上杀害,草草掩埋,毁尸灭迹。 周思直到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和爱妻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直到他的妻子在他的弥留之际亲口对他说,当初她本是与他兄长在私下里相情相悦,本想谈婚论嫁的时候,却被他看中。 他也麻利,看中了人,回家就跟父亲说了,他父亲更是雷厉风行,隔天就找人上门说亲,两家长辈直接就把婚事定了下来,等到兄长两人知道的时候,两家婚期都定好了。 两人顺利成亲后,他的兄长一直不肯娶妻,家中父母为此愁白了头,他也为兄长心焦,他们甚至都怀疑到他兄长有断袖之癖,也没想到他不娶妻是因为心上人被弟弟给娶走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兄长和妻子对周思怀恨在心,再加上遗产的事情催化,索性就要了他的命。 之后兄长和妻子双宿双飞,回家继承家业,他一个人死在荒山野岭,心中郁气难消,终成执念,魂魄困于埋骨之地不得解脱。 当时那两人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至亲,心中不是不虚的。 于是匆匆杀人,匆匆埋人,埋得很浅。 之后数十年光阴过去,寒来暑往,无人祭扫添土,土层越来越薄,直到最后金嘉泽不过是想刨个烤鸡的坑就把他给刨出来了。 金家人听后久久无言。 金嘉泽弱弱的问:“绵姐,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阮绵奇怪的看他:“自然是周思自己说的。” 金嘉泽顿时头皮发凉:“你……你能听到……它说话?” 阮绵不太想理会这个傻狍子。 金宏义脸色有些沉:“那阮侄女,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对方肯放过小泽了吗?” 阮绵对他倒是多了几分耐心:“活人成鬼之后,往往会比生时更偏执,周思生前性格应是不强势,但他死得伤心苦痛,性子难免会改变一些。 金嘉泽动了他的尸骨,这件事说大不大,但终究是有了些因果牵扯。 周思心中郁愤,对金嘉泽其实更多是迁怒,不过好在他也不算太过固执,听得进去劝告,闹过一下也就算了,以后不会再找金嘉泽的麻烦。 只是他怨气未消,不肯入轮回。 时过境迁,他的家人、仇人都已经作古多年,他就算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他不甘心,放不下,可是这样徘徊人间、沉溺旧事也只是自苦,等过些时日我再找人劝一劝吧。” 金嘉泽垂着头不吭声,只偷偷的抬眼看了阮绵一眼,又匆匆垂下眼皮。 听得进劝? 什么时候劝的? 是指把小石头嵌进大石头那一下,还是拍棺材上的那一巴掌? 如果是的话,那对方确实挺“听劝”的。 他现在实在想不到之后阮绵要怎么“劝告”周思。 她甚至还要再找人跟着一起“劝”。 啧啧啧。 金宏义想了想:“几十年前的事,时间并不算特别久远,未必没有痕迹,我可以去查一下周家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消除他的一些执念。” 周思虽然说是不会再找金嘉泽麻烦,但他只要还在那里,金宏义难免会于心不安,能好好的送走自然是好的。 阮绵明白他的一片慈父之心,便只点了点头。 金宏义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星期就再次联系阮绵,说是查到了。 周思说他家中是“小有薄产”其实是谦虚了,实际上周家在当时的宁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富户。 周家兄弟母亲去世不过数年,父亲便病重,然而周父还未过世,小儿子周思便“意外失踪”。 周父得知幼子出事,急火攻心,本还能再坚持些时日的身体顿时垮了,撑不到一夜的时间便去了。 临死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周思的妻子在公公的葬礼上因劳累晕倒,一查才知是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一年之后,周思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周思的哥哥周名自弟弟失踪、父亲亡故后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忧思过重,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四十刚出头就病故了。 他一生未娶,只用心教养弟弟的孩子,跟寡居的弟媳也没传出什么不堪的传闻来。 周名死后不久,周思的妻子就疯了,经常又哭又笑的满嘴胡话,没过几年也没了。 不过好在那时周思的儿子已经长大,接手了周家的财产,就是现在宁城周家的老爷子。 现在的周家在宁城虽然不算顶尖那一撮,但也没没落,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 周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各自又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儿孙绕膝。 不得不说,周家生儿子的基因是很强大的,一代一代的全是儿子。 周家的老爷子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但身子还硬朗,这几年放权给两个儿子,自己带着老伴到处去玩,活得挺潇洒的。 阮绵把这些事原话转告给了周思。 周思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那这样的话,其实我哥哥应该是后悔了的,是吗?” 第285章 想喝孟婆汤了 阮绵实话实说:“有没有后悔,只有你哥自己知道,不过按他之后的状态,这个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 周思抬起头来,一直不敢看向阮绵的目光此时却直视着她: “他肯定是后悔了的!从小到大,他对我一直很好的,我被人欺负,他总是第一个冲过来保护我,他对爸爸也一直很孝顺,他一时冲动想让我死,回去肯定后悔了。 后来爸爸也没了,他才会忧思成疾,郁郁而终!他肯定后悔了!” 他小声呢喃着:“他只是因为爸爸偏心我,一时激愤,才会冲动,我死之前看到他哭了,他其实没有那么恨我,他只是心中不平……” 阮绵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念,突然开口:“你恨他吗?” 周思的碎碎念戛然而止,愣愣的抬头看她:“我不知道……” 阮绵:“但你希望他后悔。” 周思的眼中突然流下血泪来。 阮绵:“那你的妻子呢?恨吗?” 提到妻子,周思激动起来:“恨她?我当然恨她!她喜欢我大哥,不喜欢我,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就算两家订亲了,也不是不能更改,可是她没有! 结婚之前我们见过那么多次面,我送她东西她收了、向她表白她也点了头,我们接触过那么多次,她有无数次机会跟我说清楚,可她什么也没说! 我欢天喜地的娶她回家,给她尊重,对她百依百顺,我对她那么好,我问心无愧!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性子又软,我爸一直偏疼我,很多时候忽视我大哥,我对我哥有愧疚,我亏欠了他,可是我没有亏欠过任婷! 我们结婚,又不是我强娶豪夺,走的每一步都是名正言顺,婚礼也不仓促,从提亲到结婚,前后准备足有一年! 她明明有机会说清楚的,如果我知道她跟大哥互相喜欢,怎么可能跟她结婚! 她什么也不说,到头来却要恨我!她凭什么恨我!” 周思的双眼血红,语声发颤:“最后动手的也是她!要是没有她,我哥怎么可能狠心看着我死……我哥哭了的,他不舍得的……说不定就是任婷撺掇我哥的,她喜欢我哥,最想让我死的人就是她!” 他双手捂着脸,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我都想好了,我爸多给我的财产我不会要的,生意上的事,我哥比我有本事,本来就应该交给他的。 我跟任婷商量过,又找我爸说,他已经同意了,那天上山,我本来想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只是没能来得及……” 阮绵轻轻叹气:“所以你妻子知道你打算放弃那些财产。” 周思还是呜呜的哭:“那当然啊,她是我老婆,家里财产的事,我当然要先跟她商量,不能一个人做主,她同意了,我才去找我爸说…… 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什么都不说,她只是想让我死! 我没有防备过她,她想让我死其实并不难,可她偏要拉着我哥一起,她一定是因为喜欢我哥,怕我哥恨她,才一定要拉着他,让他也摘不出去!” 阮绵理智的挑出重点:“可是你哥虽未动手杀你,却也没有救你,还跟着一起挖坑了。” 周思顿了顿,哭得更大声了:“他恨我……他恨我……他想让我死……我对小婷掏心掏肺,我想到能为她做的都做了,可她不喜欢我,她也恨我……” 阮绵再次叹气,觉得这件事很难评。 周名英年早逝,郁郁而终,可见后半生活得并不心安理得。 弟弟的死由他亲手促成,父亲虽然早已经病重,但确实是因为小儿子出事才咽的气,他能于心不安,说明心没黑到底。 只从这些侧面了解到的只言片语,很难去还原当时的一切真相,也无从去猜测周名的心理,只是觉得这个人的性格有些别扭。 他能狠心看着弟弟身死,想必是心中积怨已久,有了财产分配不公的引子才一朝爆发。 他想让弟弟死,弟弟死后他又愧疚难安,余生也不得安宁。 可能是当恨意的迷雾散去,他才猛然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逝去的人和旧日时光便被美化,他恍然觉得弟弟其实并非罪大恶极,至少罪不至死。 无论如何,那是他疼爱半生的弟弟,活着的时候因为自身遭受的不公恨不得他死,可他真死在眼前,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他心中难安,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本应该有弟弟一半的周家财产,更无法心安理得的跟有了弟弟孩子的任婷在一起。 他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可又陷入了自己的牢笼,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或许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一份公平,可是这份公平在亲人全数逝去的情况下,再也没有人能够给他。 最终这份不安和愧疚杀死了他自己,也逼疯了任婷。 周思为哥哥想了很多开脱的理由,最终却无法自欺欺人。 毕竟他是当事人,就像阮绵说的,他哥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是站在一旁眼看着他断气的。 他还是挖坑的主力。 因为一切都很仓促,坑才会挖得那样浅,只堪堪埋住他的身子,之后他一直徘徊在埋骨之地,哥哥却从来没有来看过他。 他想要欺骗自己说哥哥其实没有那么恨他,可是心底却明白,哥哥无论事后有没有后悔,在当时都是恨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周思哭得很大声,仿佛经年的委屈都化作了血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阮绵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终究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施法:“你想去看看你儿子吗?他还活着。” 周思捂着脸缩着肩,语声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不看了……不看了……尊者,你送我走吧,我想要喝孟婆汤了……我不想再记得他们了……他们都恨我……我不想再记得他们了……” 阮绵一言不发的开了往生阵,看着周思头也不回的入了阵中,背影仓惶。 空荡荡的墓园阴风阵阵,吹得人浑身发冷。 第286章 那就上楼 阮绵一个人静静的站了好久,才转身往山下走。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求不得。 龙云尊者是修炼奇才,一生修炼几乎没有遇到瓶颈,她修为高绝,立于雪山之巅,无论世人对她是敬还是畏,她所代表的都是修界不可挑衅的地位,连带着宗门地位也水涨船高。 与常人而言,她该是无憾的。 她自己也一度是这样觉得,少年孤苦飘零时,她想要活下去,想要强大的力量,想要身居高位无人敢欺,她做到了。 她一生独来独往,修炼成痴,直至修为登顶,成为宗门的镇山之石、修界的定海神针,忽略心中一直以来的空茫孤寂,她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 人世一遭,她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期盼,也没有牵挂。 直至身死成灰,神魂来到这异世,一切从头开始,她却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身边无一刻不吵闹,她却突然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耐烦。 原来她只是习惯了孤寂,而不是享受孤寂。 有些东西,当你心知永远也得不到,才会反复对自己说:我并不需要。 而在这里,她死过一次,不再压抑自己,随心所欲,行止由心,身边人声鼎沸,心中的一潭死水却频繁泛起波澜。 她的求不得,是在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修为尽毁的时候意外的得到了。 来到异世,也许并非是天道对她的惩罚。 苍天待她,终究不薄。 在这一刻,她有些想见步峥了。 今天下午他打电话说打算烤些小点心来给她当零嘴儿的。 此刻他或许已经烤好了小饼干,系着小熊围裙坐在餐桌边,等着她回家去吃。 阮绵加快了脚步。 一身红衣的岑云生在她的身边现出身形:“尊者,现在回去吗?” 阮绵没有看他:“你怎么来了?” 岑云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墓园:“步峥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其实步峥更想自己来接她或者直接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来这种阴气太重的地方。 他再也不是走无常,没有了走在她身边的能力,陪在她身边反而需要她分心照顾。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留在家里等她。 情根不全的阮绵不太懂步峥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还能吃亏不成?” 从生到死母胎单身的岑云生也不懂:“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放心。 对了,他烤了巧克力曲奇,闻着可香了,但他不肯给我上供,一定要等你回去先尝,鬼室里那帮子饿死鬼馋得满地打滚他也不松口。” 阮绵不自觉的露出笑意:“那就快些回去吧。” 她们到家的时候,步峥正坐在餐桌旁,身上系着黑色的小熊围裙,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在桌面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敲打。 在距离笔记本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漂亮的巧克力曲奇被码得整整齐齐,默默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听到大门响动,他回过头,看到走进来的阮绵时,眼里顿时充满了笑意:“回来了?快来尝尝我新烤的曲奇。” 阮绵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掐诀净了手,捏起一块曲奇放入口中。 巧克力丝滑馥郁的香味弥漫在口腔。 步峥歪头看着她,眼中含着莫名的期待。 阮绵咽下嘴里的食物,侧头看他,声音有些低:“很好吃。”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的手艺是最好的。” 步峥果然就很高兴,眼中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碎光:“你爱吃,我明天还给你做。” 阮绵看着他,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步峥的脸顿时红了,他下意识的左右观察,见那帮死鬼都没有出来,厅中只有他们俩才轻松口气,垂眸看着心上人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又轻又柔:“下面有人……你回房间再……” 他的声音低柔,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哑意,好像带着一个个小勾子,勾得人心底发痒。 阮绵忍不住又亲了下他的唇,低声说:“那就上楼?” 步峥毫不犹豫的合起电脑,由着阮绵帮他解下围裙,面红耳赤的跟着她上楼去了。 鬼室的门上伸出一排脑袋,目光幽幽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王玥哀婉的叹气:“所以巧克力曲奇还是没有我们的份吗?” 岑云生冷笑:“呵,生死之交,换不来一块饼干。” 舒阳捂嘴偷笑:“也不能这么说,这是正事,谁去打扰都遭雷劈。” 最下方又钻出一颗小脑袋,扎着羊角辫的小公主好奇的问:“什么正事?我们不去帮忙吗?” 季颜马上捂住她的眼睛和嘴巴:“小孩子家家可听不得这些。” 方老六倒是乐观得很:“没关系,等明天他会记得把曲奇分给我们一些的。” 舒阳冷笑:“有些人浑身上下就长了一张嘴,就知道吃。” 方老六顿时怒了:“你没长嘴,有能耐明天你别吃!” 舒阳继续冷笑:“我凭什么不吃?!” 岑云生嫌他俩吵闹,一脚一个将两鬼踹回屋里去了。 * 金家家大业大,甚至还有官方背景,给出的报酬十分可观。 阮绵查了查自己账户余额,看起来心情很好。 步峥打趣她:“你可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能吃三年,如果有一天我的公司开不下去,步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只靠着女朋友也能衣食无忧。” 阮绵抬眼看他:“开不下去?阳仙岛的邀请函整个宁城只有五张,你手里有一张吧?” 阳仙岛是一个私人小岛,岛主人是京城时家的当家人,而时家,据说在整个京城都是能横着走的存在。 时家的家主喜欢搜罗奇珍异宝,存得多了,就会在阳仙岛上开个拍卖会卖出去一些。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每隔几年阳仙岛就会开一场拍卖会,拍卖的对象就是全国甚至国外有实力的富商。 没有相当财力的根本收不到时家发出的邀请函,时间长了,人们渐渐的把能收到阳仙岛邀请函做为实力的象征。 第287章 只带你一个人去 而今年的阳仙岛拍卖会,整个宁城只收到五张邀请函,分别是金、阮、洪、冯、步,五家,而其中的“步”指的是“步峥”的“步”。 所有人都已经默认,步峥已经算是脱离了本家,自立门户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 自从上次林书意事件之后,步峥再也没回过步家,哪怕是步夫人又打了几次电话来,软了语气哄劝,他也没再心软过。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不会一再上当,哪怕对方是他的母亲。 步家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放弃了,这段时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全当家里没有过他这个人。 大家族的人有他们想要维持的体面,他们从来都没有大吵大闹过,步峥从小到大,一步步的疏离、远离、脱离,都是在心照不宣的状态下完成。 这是步家父母与步峥之间无言的默契。 把步峥骗回家相亲的那一次,是步家越界,步峥中途离席,已经算是翻脸了。 如今无论步峥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无论步翰池和步夫人心中怎么想,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悔痛难当、痛哭流涕的样子来。 步桓倒是还想耍横,但在接连几次夜间撞鬼后,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到夜里就控制不住的发抖,眼睛都不敢睁,也就顾不上跟大哥争风头了。 步翰池到底是个聪明人,他曾经找过阮绵给步峥招魂,阮绵的本事现在在圈子里也很有名号,他哪里还想不明白小儿子高发的“奇遇”并非偶然。 大儿子已经离心,他们夫妻的年纪放在那里,再也没有时间重新练小号,无论步桓显露出什么样的资质天性,都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继承人,是绝对要保住的。 步翰池找步桓谈了一夜,保养得宜的脸上皱纹都多出几条,给步桓吃了无数颗定心丸,才终于让步桓放弃了继续作死的挑衅步峥。 而步桓也终于发现,他大哥的眼界早已经脱离了步家这一亩三分地,根本没有跟他一争的意图,他处心积虑想要扞卫的东西,其实是步峥所放弃的。 或者说,他大哥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他当做过对手。 他所以为的占尽上风,在他大哥的眼里就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想通了这一节,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他的心中却是更加堵得慌了。 半大的少年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能狂怒,几乎将房间砸了个稀巴烂才勉强平静下来。 * 这次阳仙岛的邀请函一出,几乎是明晃晃的打了步家的脸,多少人都在暗地里将步家的事当成个笑话在说。 两个自诩聪明的人为了家业算计着想要一个优秀完美的继承人,结果放弃了珍珠捧着颗鱼目当宝贝。 被他们放弃的孩子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前面,而这个孩子的一切成就都与他们无关,这对于最重视家族利益的人来说,想想都呕死了。 阳仙岛拍卖会一般会进行两天,再加上一来一回和休闲娱乐时间,大概需要四五天。 邀请函不可以私自转让,否则无效,每一张邀请函的持有者可以带一位同伴一同参加。 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只有极少部分是冲着东西去的,更多的是一种身份彰显和商务交流。 毕竟有资格去的都是大佬,多发展些高质量人脉总是好的。 而且听说那座小岛景色极美,十步一景,仿若人间仙境,是平时看不到的。 阮修诚收到了邀请函,关于带谁去的问题,他开了个小型家庭会议,征求大家意见,看谁想跟着他去。 当然,阮承玉一早就被无情的排除在外,因为公司不可一日无主,阮修诚不在,他就要留下来上班。 阮修诚是想带老婆去的,但怕两个女儿会产生“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种极端想法,还是决定进行民主投票。 结果话题刚一抛出,他最属意的老婆就懒懒的开口:“我不去,我最近要赶稿,没空。” 阮修诚肉眼可见的失落,但见老婆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并叮嘱:“那我不在家,你可别肆无忌惮的熬夜,咖啡也少喝。” 方莹雪漫不经心的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阮修诚无奈的叹气。 他将目光投向了两个女儿。 阮绵坐姿随意,语声淡淡:“我也不必,步峥让我跟他一起。”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去,什么人间仙境是龙云尊者没见过的? 就现在这个灵气稀薄程度,人间能养出什么灵气逼人的地方来? 都是人工造景罢了,美则美矣,却是死板生硬,不显灵动,见惯了真正仙山福地的尊者是看不上这些的。 怎奈步峥那混球眨巴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狐狸眼满是期待的看着她,让她实在不忍拒绝。 罢了,就当是哄他高兴了。 阮修诚反复运气,在心中感叹了女生外向。 但想想也能理解。 步峥脱离了本家,孤零零的一个人,阮绵要是不陪他去,他要么形单影只,要么就得带助理。 那步家小子爱他女儿不可自拔,活脱脱一个恋爱脑,怎么可能甘心带助理去? 其实想想,他粘人些,总比像那些个公子哥儿,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好。 当然,那些要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么一肚子心眼子逮谁算计谁的冷血利己主义者也入不了自己女儿的眼。 这么一想,站在一个老丈人的角度,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这次就勉强原谅他了。 于是这个人选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快钻进工作电脑里根本没在听他们说什么的阮杉月。 被所有人注视,阮杉月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目光茫然:“怎么了?” 阮修诚伸长手臂拍了拍她的肩,假装自己很受欢迎:“月月的运气一向不错,这次的机会就给你了,既然你想去,爸爸就只带你一个人去。 准备准备吧,这次要去好几天,工作上有什么需要交接的都提前安排好。” 说完,也不等阮杉月说话,起身便上了楼,看起来挺忙的。 第288章 串味儿了 阮杉月缓了一下才分析清楚他的话,徒劳的抬起手:“可是我手头还有工作走不开,不然爸你把这个机会给别人呢?” 阮修诚年轻时也是个盘靓条顺的帅哥,因为方莹玉是个颜控,他非常注意保养,人到中年身材也很不错,身姿很轻盈,一双长腿交错着走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口,好像没有听到女儿的呼唤和拒绝。 阮杉月眨巴着眼睛,转头看向母亲和兄姐,一脸无辜:“我没说要去啊。” 方莹雪温柔浅笑:“乖,你想去。工作的事别担心,交给你哥哥一样的,小姑娘家家的,不能整天沉迷工作,偶尔出去玩一玩也是有必要的。” 一直当个镶边工具人的阮承玉沉闷的笑了一声:“对,你去玩吧,你的工作大哥帮你跟进,不会有问题的。” 热爱工作的阮杉月神情无助:“可是我不想出去玩啊。” 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阮绵的身上:“姐……” 阮绵“刷”的站起身:“下雨了,步峥怕打雷,我回去看看。”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阮杉月看着外面亮堂堂的大月亮,声音幽怨:“骗鬼呢你……” 然而下一刻,寂静的夜空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将阮杉月的尾音都给吓了回去。 她蓦然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还真……真打雷啊……” 很快她又星星眼:“我姐好厉害……” 明月依旧高悬,雷声却是一声接着一声,若是有人去数,正好九道雷响。 阮绵刚走出阮家就听到了雷声,顿时面色一变,飞身向别墅区后面的山林中掠去。 赶到猫窝的时候,雷声已经停了。 夜色下的山谷静谧安然,周围的树木在月光的投射下显出一道道略显狰狞的暗影。 山谷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坑,隐隐还能看见蓬起的灰尘。 阮绵也不嫌脏,径直走到坑边蹲下,仔细看了看坑里的情形才微微提起唇角:“用帮忙吗?” 坑很大,足有一人深,夜里光线暗,乍一看去空空如也,可是若仔细去看,却能在中间位置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小团子,小团子上面还顶着两个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灯泡儿。 黑毛团子绿眼睛,不是小黑又是谁。 此时的小黑毛毛被雷劈得炸开,就像一颗黑色的爆米花。 它看着坑边蹲着的人,兴奋的叫了一声,在阮绵的识海里感动的吵闹【呜呜尊者,我就知道你最最关心我了,我一有风吹草动,你一定会赶过来!】 阮绵看着天道托尼给它打造出来的新造型,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好了,伤着了吗?” 小黑嚷着【没有没有】,后爪蹬地一跃而起,像一颗乌漆嘛黑的黑色爆米花炮弹一样冲进阮绵张开的怀抱里。 阮绵抱着这颗灰扑扑的爆米花,由着它在自己怀里幸福的滚来滚去,滚了自己一身灰。 等小黑撒够了娇,她才捏诀弄干净了自己和猫,将它的炸毛捋归了位,抱着她家黑总就往回走,人都走出二里地了才假惺惺的征求了一下当事猫的意见:“回家吗?” 小黑还沉浸在一睁眼就看到阮绵的幸福中,一迭声的应【回回回!】 阮绵满意了。 她也不将猫放到肩上,只是抱在怀中,手指头从到尾的将猫捏了个遍,这才欣慰开口:“还好,确实没有受伤,顺利升品,只是雷劫刚过,还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补养一番。” 小黑舒服的躺在她的怀里,显得十分安逸【补养好办啊,我去步峥面前卖个惨,他一定会给我做好吃的。】 阮绵又笑了:“你不卖惨,他也会给你做好吃的。” 小黑嘿嘿的笑,十分得意【那是,他可喜欢我了。】 阮绵拿出一颗紫灵丹喂到小黑的嘴边。 小黑粉粉的舌头灵活的一卷,将那枚丹药卷入口中直接咽了,发出满足的叹息【真好,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只猫能像我一般,将妖族灵药当糖豆儿一样吃了。】 阮绵捏着它的后颈皮轻轻揪了揪:“这是独属于你的机缘。” 小黑向上爬了爬,像一个毛围脖一样挂在阮绵的肩上,幸福的摇头晃脑【是呀,遇见尊者就是我最大的机缘,照这样下去,不足百年我就能化形。】 阮绵笑了笑。 小黑突然抬起头,用力在阮绵的身上嗅了嗅【你身上怎么全是步峥的味道?】 阮绵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天天在一起,串味儿了,不正常吗?” 小黑【哦】了一声【确实正常。】 然而安静了没两秒,它再次一惊一乍【不对!你筑基了?!】 阮绵“嗯”了一声。 小黑兴奋到嚎叫【太好了!你筑了基,寿数绵长,再也不是肉体凡胎!我本以为以现在的天地灵气,就算你资质逆天,最快也要三五年,没想到这么快!】 阮绵想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快筑基,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含混的“嗯”了一声:“走吧,回家。” * 小黑王者归来,得到了最高级别的欢迎仪式。 步峥许久不见它,实在是想得很,迫不及待的将它抱进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它的小脑门儿:“瘦了,变轻了不少。” 小黑马上虚弱的叫了两声,声音夹得阮绵不忍直视。 偏偏步峥很吃它这一套,听它叫声有气无力,顿时心疼得不行,连忙将它放在肩上走进厨房找营养食材做猫饭。 小黑得寸进尺的爬到他的头顶趴着,他也不恼,就这样顶着它忙忙碌碌。 远远看去,好像是戴了一顶黑色毛皮帽子。 阮绵抱臂坐在餐桌前,脸色不太好看。 步峥今晚眼珠子全程都粘在小黑的身上,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阮绵扫了厨房的方向一眼,步峥毫无所觉。 阮绵冷笑了一声:“他死了。” 本来还在外面乱晃的岑云生看了看她的脸色,火速将几个鬼将一拢,团吧团吧塞回鬼室,自己一头钻进墙上挂着的他的画像中,安静的当一个静态美男子。 当天晚上,楼上主卧发生了惨烈的战争。 步峥声音隐忍:“绵绵,可不可以不要绑?” 第289章 修炼福地 阮绵倒是很平静:“你觉得呢?” “不要了好不好?不舒服,有点疼……” “可以啊,你去睡客房。”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步峥低低的声音传来:“你倒是绑啊,我又没反抗。” 一声压抑的低笑传来,让人心底发麻。 小黑蹲在门口,莫名的全身一抖。 它不知道屋里的俩人现在打成什么样了,但明显步峥是占不着上风的,想想真替他捏一把辛酸泪。 想到今晚他还给自己做了香香的营养猫饭,小黑为自己不敢冲进去救他感到愧疚。 好在尊者下手是有轻重的,到底不会真的伤了他。 明天……采一朵粉色的小花花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吧。 于是第二天步峥一下楼,就看到小黑蹲在沙发扶手上,嘴里叼着一朵小粉花,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一双绿幽幽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明显是在等着他。 他忍不住笑了笑,上前两步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头顶,见它又将花向前送了送,便伸手取下它衔着的花,嗓音温和:“乖乖,是饿了吗?” 小黑轻声叹气,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多么温柔的人啊,怎么就落到尊者的手里了呢? 父母亲人都不要他,周围都是尊者的人,被家暴了都不敢喊出来,更是没处说理。 惨,真惨。 随后走下来的阮绵自然也看到小黑送花这一幕了。 她有些沉默。 呵,步峥收到的第一支花竟然是小黑送的。 不过吧…… 连小黑都知道给步峥送花,她这个女朋友却几乎没有正式给步峥送过什么东西,似乎是有点不合格。 镇魂玉不算,那玩意是用来保命的法器,不能算礼物。 主要是她实在想不起来这种事。 她算了算自己账上的钱,想着这次去阳仙岛,得看看有没有什么步峥喜欢,她又买得起的东西。 希望时家卖东西不要太黑心。 步峥本人倒是完全没在意这一茬,他拿着小花,笑意盈盈的到阮绵跟前展示,得意得像个自家小孩子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一样: “绵绵你看,小黑它真的好乖,它竟然送了我一朵花。 我知道了,它一定是之前的猫饭吃腻了,想要换换新口味,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 小黑抬了抬爪【不是啊,就是单纯想安慰你……算了,拓展新口味也挺好的,而且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看起来也不需要安慰。】 * 两天后,步峥和阮绵登上了时家的船。 宁城的五家已经到齐了。 阮家不用说了,阮修诚和阮杉月父女。 阮杉月明显还是不怎么乐意,不过她的职业素养在,这里一走一过的都是大佬,能交好自然是没有坏处的,于是端着得体的微笑,全当是在参加商业酒会。 金家来的是金宏义和金夫人,两人眉目舒展,明显儿子怪病的痊愈让他们卸下了沉重的心事,气色比上次见的时候好了很多。 冯家是冯时和冯玉兄妹俩。 冯时一走,公司没了最高决策人,需要魏婉瑜留下来坐镇,带冯玉是因为她对公司的事帮不上什么忙,留下也没有用,索性带着。 冯玉一看见阮绵就两眼放光,拖着自家老哥向她的方向飞奔,就像一个看见了偶像的超级迷妹,让人不忍直视。 自从入了阮绵的门后,她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倒是洪家来的人挺让人意外,是洪志泽和苏瑶。 据说这两人分分合合的闹了好一阵子,那情节足够写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 最终洪志泽几番折腾,最终还是舍不得,下了决心要娶她,把他亲妈气了个仰倒。 为了让家里同意她进门,洪志泽发奋图强,做出了不少成绩,倒是让他爸颇为刮目相看,把注意力挪到了他的身上。 经过他玩儿了命一样的内卷,洪家长辈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认为苏瑶对洪志泽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终于不再排斥她, 这次阳仙岛之行洪家肯让他们俩代表洪家出面,几乎就是确定了他们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了。 苏瑶手段尽出,终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在别人看来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她挽着洪志泽的手臂,笑得甜美又温柔,看起来落落大方,明显是就仪态方面下过狠工夫的。 因为于又菱的事,燕阳羽差点下手把她勒死,之后她倒是乖巧,再也不敢招惹于又菱,不但诚意十足的亲自上门道歉,之后再见于又菱也都躲着走。 无论是对外界还是对洪志泽,她都绝口不提自己遇袭的事,并没有试图利用洪家的势力报复回去、铲除威胁,很是上道。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想往上爬,手段不一,只要她不舞到跟前,倒也没人理会她。 这次她远远看见了阮绵进场,便挽着洪志泽早早躲开,不肯凑到她的面前,唯恐她想起了自己,顺手给收拾了。 事实上,阮绵没有兴致去找她的麻烦。 海上航行是很枯燥的,时家的游轮虽然是顶级设施,各种娱乐设施都齐全,但阮绵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且无聊。 比起在外面看着那些乱哄哄的人职业假笑,她宁愿待在房间里看电影打发时间。 她不想动,步峥也就不出门,在房间里陪着她。 两人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电影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倒也惬意得很。 第二天上午,终于到了目的地。 脚踩到实地的感觉很好,阮绵下了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神色有些肃然。 不得不说,岛上的景色确实美轮美奂,像是一个真正的洞天福地,哪怕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一角,也让人心旷神怡。 这竟然不是人造的假景,倒是让人惊讶。 不仅如此,这岛上的灵气竟然比外界浓郁好几倍,虽然跟她前世的世界没法比,但以现在天地灵气枯竭的程度来说,已经是很难让人相信真正存在的修炼圣地了。 周围的人不时发出惊叹声,不时有人深深的呼吸,纷纷赞叹这岛上的环境维护得真好,连空气都格外清甜,比那些吹上天的各种森林氧吧强上百倍,格外让人神清气爽。 只不过这些惊叹是有几分是出于真正对于环境的赞叹,有几分是出于对时家产业的捧场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290章 灵器出世 步峥拉了拉阮绵的手腕,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了来接人的专车,先去了下榻处安顿。 今天大家刚到,主要是休息和赏景游玩,正式的拍卖安排在明天。 阳仙岛上有专门用来迎宾的建筑群,像是酒店的顶级套房一样,各种设施都是极好的。 阮绵向来不爱凑热闹,但她还是出门了。 自从上了岛,她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倒不是嫉妒人家有一个灵气十足的洞天福地,只是觉得这里的灵气格外的不同寻常,让她的心中不太安宁。 她一时摸不准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出自哪里,便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岛上各处游逛。 步峥走在她的身边,也是格外的沉默。 阮绵开始没有注意,走了一段时间才突然发现这位哥好久没有主动跟她说话了。 这很不寻常。 倒不是说步峥是一个话很密的人,只是两人之间向来都是步峥主动找话题,此刻他一不做声,就是长久的沉默。 阮绵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指,偏头问他:“怎么了?不高兴吗?” 步峥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说:“只是觉得有些烦。” 阮绵停住了脚步,转身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烦?有人惹你了?” 步峥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自从相识以来,阮绵从没有见他大吵大闹过,哪怕是被亲生父母亲人放弃,他也只是安静的完成自己的人生规划。 山谷濒死的时刻,他最后惦记着的竟然是害怕她会因为他身份的事有被欺骗的感觉,从而生了他的气。 她见过他情绪最激烈的几次大概也就是他与岑云生相认时的痛哭失声,以及……他偷偷戴身体链试图勾引她,紧张到结巴的时候了。 这样的人,皱着眉头说“有点烦”的时候,放在普通人身上应该是上蹿下跳不得安宁的程度了。 步峥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依然平静,不想把自己没来由的负面情绪传递到阮绵身上:“没有。前面有个小瀑布,很漂亮,你要去看看吗?” 阮绵没有动,只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你该更信任我一些的。” 步峥忙解释:“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他眸光温柔,神色认真且虔诚:“我希望你的心情一直是好的,哪怕不是因为我。” 阮绵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轻抚了下他的眉眼,语声温和:“走累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步峥听她说累了,便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 阮绵失笑,但还是伏上了他的背,双臂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她不重,但到底是个成年人,步峥一直将她背回房间,竟脸不红气不喘,脚步也一直平稳,可见这个距离是路的极限,不是他的极限。 在当代年轻人中,这体力算是不错的了。 体力不错的步总将女朋友稳稳当当的放到沙发上坐好,去找了从里到外的干净衣服放到她的手边:“去洗个澡,睡一会儿。” 阮绵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挥手下了个隔音结界,这才低声道:“我感觉,这个岛有些古怪。” 步峥的眉心动了动,神色严肃下来,想了想道:“你是说,灵力浓度?” 阮绵点头:“嗯。现在的天地灵气整体枯竭,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洞天福地,更何况是这种无所依傍的海岛,可是这岛上灵气却比外面更浓,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外力。” 步峥对这些事情刚刚入门不久,自然不如阮绵敏锐:“难道是这里有什么隐藏的地脉吗?” 阮绵摇头:“不,我仔细看过岛上的景色,那些树木虽然看起来比外界的水灵,但比起真正仙山福地中长出来的却差得远,灵植更是一株也没有,以我的判断,是这座岛刚得到灵气滋养不久,尚未能孕育出灵植。” 步峥:“这样的话,是有什么灵物出世了吗?” 阮绵的身子轻轻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低低的:“很大可能是这样。” 步峥单手揉了揉眉心,努力平复胸中不知何起的烦闷感,腾出脑子去分析阮绵的话:“你说现在天地灵气不足,你的修炼寸步难行。 如果真的是有灵物或灵器出世,对你一定是有助益的,这是一个机会,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阮绵低低的“嗯”了一声,拂开他揉按眉心的手,指尖点在他的眉心:“这个岛是时家的产业,不知时家知不知道这件灵物的存在,以及它的价值。” 步峥的脑中顿时清明了许多,不由得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你的灵力不要轻易浪费,接下来要用到的地方一定很多。” 阮绵反握住他的手,有些担忧:“你觉得怎样?” 步峥皱了皱眉头:“自从上岛,就一直觉得胸口有些压得慌,心里烦躁不安,有点像是……” 他停顿了半天,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好久才想到了一个贴边的说法:“有些空虚……和渴望。” 这个说法好像也不太对,他看向阮绵,努力去解释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我看见了你,就抑制不住的想要亲近你,怎么亲近都觉得不够,只是现在的这种渴望,是不知目标的,所以就格外烦躁……”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乱,也不知道阮绵能不能听领会。 可是这种烦躁的感觉真的无法描述,他不想让阮绵觉得他不愿意与他分享心情,但是要说,却又实在说不清楚。 第291章 阴阳怪气 有一些法器确实有乱人心神的能力,但阮绵却完全没有感觉,下船时观其他人的反应,也俱都是因为岛上充沛的灵气满身舒爽心旷神怡的样子。 步峥的忍耐力和情绪自控力都是出类拔萃的,能让他如此不适的程度,别人就算是装也不可能装得过他,就算有个把装得过的,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毫无破绽。 所以,这种让人心神不宁的效果只影响到了步峥一个人。 步峥在商圈算是后起之秀,与京城时家并无交集,被单独针对的可能性极小,更大的可能是他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与这座岛、或这座岛上的某些东西产生了某种联系或共鸣。 阮绵伸手将步峥拉到自己的腿上躺着,双手两指并拢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口中轻哄:“没事,你累了,睡一会儿会好些。” 步峥转过身,将脸埋在她的小腹处,抬手抱住了她的腰,闷闷的“嗯”了一声。 等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阮绵才用手托起他的头,拖过一个抱枕垫在他的脑袋下方,起身出了门。 * 第二天,拍卖会如期举行。 岛上有专门的拍卖场,各地的商业巨鳄汇聚一堂,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有彼此相识的都在谈笑风生。 步峥牵着阮绵在侍者的引领下坐到自己的位置处,不远处的冯玉转过头来遥遥向阮绵比了个心。 看到阮绵笑了,她才心满意足的回身坐好。 这一次时家出面的是孙辈的大公子时京,他站在台上,身姿挺拔隽秀,还带着一身儒雅的书卷气,说得上是一位气度不凡的美男子了。 美男子从前方的主位上起身,正在说一些“感谢各位拔冗前来……”之类的开场客气话。 阮绵将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认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 步峥也将人扫视了一遍,没有做声。 直到时京致辞完毕,台上主持人开始介绍第一件拍品,步峥才慢悠悠的剥了一颗龙眼递到阮绵唇边。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捻着晶莹剔透的果肉,倒比那展台上的白玉缠枝花觚更加赏心悦目。 阮绵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吃了:“不用剥这个东西,沾手。” 步峥扯了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指,低笑了一声:“人都说以形补形,绵绵眼睛累了,要吃颗龙眼补一补才行。” 阮绵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一丝丝阴阳怪气,不由得扭过身看向他。 步峥一脸幽怨的弃妇样:“你竟然还肯看我一眼,真是难得。” 得,阴阳怪气的更严重了,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阮绵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你在不高兴什么?跟我说说。” 步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阮绵看不得他这副磨磨叽叽的样:“说话。” 步峥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开:“时家大公子确实龙章凤姿,引人注目,人家离得那么远,你哪怕拼着累坏眼睛也要将人看个仔细。 我不如他,所以哪怕就坐在你身边,也得不到你的一个眼神。” 阮绵的眼睛微微睁大,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满眼的不可思议:“你吃错药了吗?” 看来这岛对步峥的影响真的很大,连性情都有些改变了。 阮绵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她看着身边抿着唇不说话的男人,感觉有些头痛。 想了想,她伸出手,在他的指尖上轻轻握了一下,尽量让声音显得温柔些:“别胡思乱想,我只是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古怪。在我眼里,谁也不如你。” 被她握住的指尖轻轻抽动了一下,马上有了回握的力度。 阮绵抬眼去看,正好看到那人唇边的一点笑意。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下那抹笑,可惜没有成功,于是干脆将头扭到了另一边,过了一小会儿才又转回来,清了清嗓子,摆出一脸正经的架式:“花言巧语。” 他甚至用自己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身体坐得笔直,绷紧的腰背线条极漂亮。 阮绵没有说谎,客观来讲,单论外型,无论是脸还是身材,在座诸位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位正在奋力开屏的雄孔雀。 她只是没想到,长成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容貌焦虑。 就很不可思议。 思及此,她对于岛上那神秘物件的态度更加谨慎了几分。 两人低声说了会儿话,台上的拍品已经过去了两件。 大家都很捧时家的场,每一件拍品都是一出来就有人争相竞价。 当然,时家拿出来的东西虽然价值不一,但哪怕是不够贵重的东西也绝对够别致,足以引起大家的兴趣。 步峥也叫了几次价,拍下了一支青玉麒麟纹发簪。 发簪雕工精湛,麒麟纹刻十分生动,步峥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是他家绵绵的东西。 当然,他第一眼看见觉得是绵绵的东西的东西有很多,现在几乎都归了他的绵绵。 阮绵有时候都奇怪,明明她表现得与前世一般无二,并没有一分软弱,可是步峥也好,阮家人也好,好像都没有把她当成强大的修者,反而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女孩一般护着哄着,总觉得她缺东少西、食不裹腹,操心个不停。 她看似百无聊赖的坐着,实则不动声色的将场内的人都扫了一遍。 整个拍卖场呈圆形,上下共三层,以珠帘隔出无数小空间,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每一个位置都是看中心展台的最佳视角。 这样的空间内,以阮绵的目力可以扫清全场,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鉴于这座岛的不同寻常,她并没有轻易动用神识,单以外表来看,在场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与修行贴边儿的。 拍卖会进行到下午的时候,阮绵看到了一串高瓷绿松石手串,看着倒还能入眼,便拍了下来。 步峥自她开始竞价,耳根子就开始泛红,偏偏还要明知故问一下:“你拍这个做什么?” 由于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情况,阮绵对他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觉得它挺好看的,应该适合你,你喜欢吗?” 第292章 小情侣的浪漫 步峥耳根的红色急速向周围扩散,快速且用力的用目光扫描过那手串,清咳了一声:“是挺好看的。” 于是那串手串被戴在了步峥的手腕上。 清透的蓝色珠串衬得他腕间皮肤更显细腻白皙,仿若骨瓷。 阮绵指尖在他手腕内侧摩挲了几下,温声道:“很好看,很衬你。” 步峥反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笑意缠绵,仿佛要将人溺毙。 拍品一件一件的过,让人不得不感叹时家的财力。 仅仅是第一天,拍出的物件已经多得数不清,每一件单拿出来都是价值不菲。 这还只是时家藏品中专门用来拍卖的一小部分,。 众所周知,阳仙岛拍卖会最开始是因为时家老家主的收集癖。 传言说他有一个巨大的私人收藏馆,里面放满了他收集来的宝贝。 每当他在妻子那里受了气,就会跑到他心爱的收藏馆里住,让里面的宝贝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只是他的收藏癖已经到了晚期,再大的藏馆也放不下他那惊人的爱好。 于是这间场馆扩建再扩建,却依然放不下他源源不断的心头好,再加上有一段时间时家面临危机,他当时尚还年轻的夫人忍无可忍的发了飚,他才不得不挑出一些不那么喜欢的拍卖掉。 一来解了时家困局,二来减轻收藏馆的压力。 那藏馆被时夫人勒令不许再扩建,时老家主的爱好却不会停止,新东西不停的进,旧东西就得不停的出,于是就有了不固定时间的阳仙岛拍卖会。 据说早年的每一场拍卖会时老家主都会亲自到场,送他的“小宝贝”们最后一程,每一次都泪洒衣襟。 直到后来,那位会因为他的宝贝们离他而去泪眼涟涟的时老家主老了,时家换了主事人,阳仙岛拍卖会却被保留了下来。 只是变了意味,变成了时家彰显地位的手段。 原本不定时的阳仙岛拍卖会逐渐有了固定模式与时间,拿出来的拍品也越来越多,且不再是时老爷子挑挑拣拣忍痛割爱的结果,而是有目的的各方搜罗来的东西。 来参加拍卖会的,多多少少都会拍两件东西回去,每一场拍卖会结束,时家都会赚得一笔好钱。 只不过时家家大业大,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拍卖所得的钱在别人看是一笔巨款,对于时家来说,却真的不算什么。 第一天的拍卖结束后,冯玉离场的时候与阮绵打了照面,她显得有些疲惫,不动声色的向着阮绵摇了摇头,阮绵微一抬下巴,她才换着哥哥的手臂走了。 拍卖场离迎宾楼有一段路,来这里的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多数都选择坐车回去。 阮绵没有坐车,与步峥手牵着手,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的往回走。 走出一段,遥遥看到了前方正甜甜蜜蜜挽着洪志泽的苏瑶。 她穿着一条长到小腿处的白裙子,收腰的设计显得腰肢柔软而纤细。 她半边身子都贴在洪志泽的身上,正抬着头,巧笑倩兮的跟他说着什么。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就她身上的这股劲儿,至少能拿下世上百分之八十的男人。 步峥显然也看到了她,目光投过去好几回。 阮绵声音淡淡:“好看?” 步峥摇头,并真诚感叹:“真羡慕不招蚊子的人。” 步峥是招蚊子体质,十分受蚊子青睐,九成以上的驱蚊产品都挡不住蚊子对他的热爱。 往年的夏季,他外出必定全副武装,穿得严严实实,除了脸和手,尽量不露出任何一点皮肤,免得被蚊子攻击。 直到与阮绵双修后也被引着修炼,虽然时间尚短,还没能有什么成就,但好歹有了灵力流转,防个蚊虫还是可以的。 步峥自己也没想到,他修成护体罡气的第一个用途居然是用来隔绝蚊虫。 这岛上林木茂盛,别人看到的是生机勃勃,而被蚊子咬出阴影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蚊虫会多。 看到苏瑶露着白花花的手臂和小腿,招蚊子星人深感恐惧。 阮绵:“……” 她沉默片刻,安慰道:“没事,你现在也不招蚊子了。” 步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带着满满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啊,真好,绵绵,是你救了我。” 阮绵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可能对于被蚊子袭击了二十多年的人来说,一朝不再受蚊虫困扰真的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不过这种感觉阮绵还真的没有体会过,前世幼年到少年时期她孤苦无依颠沛流离,破庙山洞树林子街头巷尾哪里都睡过,但可能是她这个人天生就毒,蚊子根本就不咬她,倒是少遭了一份苦楚。 看到步峥这个被蚊虫爱得深沉的人,她脑子里闪过的是不知谁跟她说的:招蚊子的人血都甜。 嗯,尊者亲测,不仅血甜,人也挺甜。 阮绵的思绪不受控的向着某个方向飘去,却又被步峥轻轻拉了一下,不得不回过了神。 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的步峥看着洪志泽两人的背影,奇怪的道:“快黑天了还往树林里去,他们是真不怕咬啊。” 他顿了一下,却又接了一句:“不过林中漫步,也挺浪漫的。” 阮绵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两人相携着走入林中小路的的背影。 她“唔”了一声,对这种小情侣的浪漫不是很能理解:“你也想去浪漫?你不饿吗?” 她着重提醒:“我已经筑基,可以辟谷,但你还没有。” 步峥一顿,收回了目光,挽起她的手:“饿的,回去吃饭。” 只是这顿饭终究是没有吃好。 因为阮绵不喜欢往人堆里凑,他们是叫了餐在房间里吃的,但随着夜幕降临,步峥胸闷烦躁的症状更明显了些。 勉强陪着阮绵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便只是用手撑着头坐在那里看着阮绵吃。 道侣如此的不适,阮绵哪里还能有胃口。 她直接推桌而起,扯起步峥向门外走:“走,我们也浪漫去。” 第293章 你心软了? 步峥还有心情笑,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显得有些蔫:“你要带我私奔啊?” 阮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我要夺下这个岛,占岛为王,收你当压岛夫人。” 她在前面走,被她扯着手腕的步峥就跟在后面闷闷的低笑,一声声的传入耳中,仿佛能感受到那人喉间低低震动的频率。 阮绵紧了紧手指,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抿着唇转回头去:“狐媚惑人,你去狐族当王吧。” 步峥挑了挑眉梢:“我就当你夸我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岛上的建筑群灯火通明。 岛上客人们的夜生活必不可能是关灯睡觉,晚饭过后,娱乐才刚刚开始。 两道身影在岛上的丛林中穿梭,速度快得好像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这个岛不大,以阮绵的身法很快就能遛一圈儿,即便现在要顾忌一些步峥,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此时他们停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两个浪漫月下散步的壁人没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中。 是的,一块大石头。 一块近三人高的巨大的石头。 人影消失之后,阮绵才缓缓从树后走出,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步峥缓步走到那块大石头前观察了一番,回过头轻声道:“有路。” 确实有路,这块巨石乍看是完整的,实际上却是由巧妙错落的两个部分组成,中间有一条窄窄的、只容一人通行的缝隙,因为角度问题,只有走得足够近才能够看得到。 阮绵走过来,与步峥对视一眼,抬步向那条石间小路走去。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向前走。 走过那一小段石隙,就是一级一级向下延展的石阶,不知通向哪里。 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盏昏暗的小灯,让这条地下通道不至于一片漆黑。 走过石阶,是一段长长的甬道。 不多时,就看到了前方两道相依的身影。 洪志泽的姿态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松驰自然的,而是略有些僵硬,苏瑶依然挽着他的手臂,扶着他慢慢向前走。 远远看去,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阮绵的眸光微动,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划动,片刻间灵力成符,被她轻轻一推,灵符无声无息的没入洪志泽的后背,消失不见。 洪志泽混沌的眼睛闪过一瞬满含惊恐的清明,但转瞬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所束缚,再度恢复了麻木。 阮绵和步峥走路落地无声,远远的缀在那两人身后,空旷寂静的暗道中,只有前方两人的脚步声。 终于,前方亮起更明亮的光源,映在那通道的尽头。 两人相携着走进了光里。 阮绵和步峥走到通道口,贴墙站在阴影中,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这里面是一个石室,大概有七八十平米那么大,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只在中央有一块半人高的圆形石台。 那石台上阴刻着一些玄奥的纹路,纹路呈深褐色,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而此时的洪志泽、苏瑶两人就双双站在那石台前,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 苏瑶放开了挽着洪志泽的手臂,对那男人恭敬的道:“师父。” 男人抬起眼皮看了看洪志泽,又看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下石室里显出几分阴森:“你带回来的货是你们几个姐妹中质量最差的。” 苏瑶低着头,显得很惶恐:“对不起师父,可我真的尽力了。” 男人低哼了一声:“算了,你是第一次狩猎,一时拿捏不住大鱼也正常,不过留给你积累经验的机会并不多,明年如果没有进步,就别怪师父不心疼你了。” 苏瑶的身体抖了抖,低垂着头低声应是。 那男人有些嫌弃的看了洪志泽一眼:“他身上的气运不够,看来今年要多下锅几条鱼了,杂鱼多了,也能凑一盘。” 苏瑶默默的低着头,不敢回话。 而洪志泽始终不言不动,静静的站在那里,乖巧得不像话。 唐装老人似是因为今年工作量的增加而显得有些不耐烦,冷声一挥手:“行了,动手吧。” 苏瑶又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来,抓起洪志泽的手,将刀锋贴在了他的手腕内侧。 她并没有立即割下去,而是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向洪志泽神色麻木的脸。 对于这个为了自己不惜与家族亲人对抗、累到快要吐血也要争取让家中接纳她的男人,眼中愧疚不忍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自己将要剥夺的,是这个人身上所有的气运。 从这里出去之后,他将万事不顺,霉运连连,最终失去一切,穷困潦倒,直至死亡。 因为现在是洪家几乎定下的太子爷,与洪家的气运也是紧密相连,这种气运的剥夺将连带着他背后的洪家一起受到影响,就算不倒,也足够伤筋动骨。 洪家其他人的命运她不关心,但洪志泽,确实是这世上少有的真心待她的人。 哪怕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坚定的选择她,走到今天是经过无数次的挣扎取舍;哪怕他的深情多少是受到了魅术的影响。 但不可否认,她得到的那些好都是真的。 那唐装老者见她迟迟不动手,突然冷嗤了一声:“怎么?你心软了? 当初教导你们的时候,我反复提醒过你们,别把自己沉浸在幻象里。 无论这些男人对你们表现得有多深情,其实都是假象,一旦他们知道你们的本质是一群什么东西,必然会恨不得把你们千刀万剐,并且把喜欢过你们当成毕生耻辱。 我说过,只要是沉迷假象犯了糊涂的,就是不能留的废子了。 你是我比较得意的弟子,可要分得清轻重,不要因为那些缥缈无谓的东西断送了自己。” 苏瑶的脸色顿时刷白了一层,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师父,我……我只是第一次……有些紧张。” 唐装老者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再次冷嗤了一声,不说话了。 第294章 玩火吗?该我了 苏瑶不敢再耽搁,刀锋向下一压,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洪志泽的手腕落入下方台面边缘的凹槽中,又顺着凹槽流入那些阴刻的纹路,将那黯淡的褐色纹路再次染成鲜亮的颜色。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劲风激射而来,将洪志泽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狠狠一撞,整个人都歪倒在地。 献祭仪式被强行中断,血纹戛然而止,不尴不尬的停在原地。 变故发生得突然,苏瑶大惊,见洪志泽被打倒,下意识的去扶他。 唐装老者面色一变,厉声喝道:“谁?1” 他口中问着话,人已经扑了出去,双手十指连翻,一张符纸已经朝着洞口飞射而出! “轰”的一声火光燃起,符纸化作一条火龙,照亮了入口两人的脸——两张恶鬼面具,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一男一女。 由于男人身量格外高大,将本来算得上高挑的女人衬托得娇小几分。 此时那身形被显得有些娇小的女人单手一抬,五指张开,那由烈火符化成的火龙仿佛撞在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上,顿时火星四溅,分崩离析。 只听她低低的说了一句:“玩火吗?该我了。” 话音未落,她抬起的那只手一挥一推,一条更加巨大的火龙呼啸而出。 那火焰因为恐怖的高温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无声咆哮着,直奔唐装老者的面门而去! 与这条火龙相比,刚才老者放出的那条只能被称之为“火虫”。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火龙一出,唐装老者脸色大变,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滚到地上,却依然没有躲过火龙的攻击。 身上那看起来很有高人气息的唐装顿时被烧成了大窟窿小眼的乞丐装。 他接连几个翻滚,一直滚到了墙边,一张脸被火燎得却黑,左边脸颊上还有大片的烧伤,看起来分外狰狞。 然而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脸上的皮外伤,更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只感觉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火星子。 这是火毒攻心。 只交手一招,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他也果断,仪式也不管了,徒弟也不要了,在后背撞到石墙的一瞬间伸手在身后石墙的某处一按,整个石墙瞬间翻转,“轰隆”一声,人就不见了踪影。 阮绵收回手,施施然迈步进了石室。 步峥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干脆,虽然问了一声,但根本没想要我们回答,直接就动手,眼见打不过,又知道撒腿就跑,真是一派洒脱的高人风范。” 阮绵轻轻叹气。 步峥身体不适,明显是心烦气躁,面对她还能忍着不适保持温柔,对待别人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尖锐,一向好脾气的他连阴阳怪气的嘲讽人都无师自通了。 身为道侣,此时此刻她乐意哄着他些,至少不能让他的话掉到地上感觉自己被冷落: “这人行事果决,能屈能伸,倒是个人物。 身处暗处的人被人喝上一声,难免会有一瞬的心虚慌乱,他问那一声是震慑,想要乱我们心神,而非是想要得到回答。 只要擒住了我们,怎么审不还是由他说了算?他不给对手拖延时间的机会是对的。 眼见不敌,断尾求生,也是果断,但凡他犹豫一瞬都走不了。” 她看了看那石台上的纹路,又垂目看了一眼抱着洪志泽缩在石台下方安静如鸡装鹌鹑的苏瑶,突然冷笑一声:“苏瑶,我倒是小看你了,你是个有本事的。” 苏瑶这个人,她在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身怀魅术,但这世上谁活着都不易,她身在娱乐圈,有自己的本事,想要靠着它向上爬,给自己创造好的生活是人之常情,只要不伤害别人就算不得过错。 毕竟她的那个魅术是要靠后天瞳术来施展,而且只能起个辅助作用,并不如何高明,心志稍微坚定些的都不会被影响,比如步峥、比如燕阳羽。 只是很多男人有种劣根性,看待一个漂亮且没有强大背景的女人,往往会以“色”为出发点去凝视,才会更容易被她的魅术钻了空子。 就像网上所有漂亮女人的照片下面都一定会有人开黄腔。 那些在网上肆无忌惮的人在现实中或许隐藏得很好,甚至还是别人口中的老好人或正人君子,但魅术会捕捉并放大这种平时被隐藏在表皮之下的欲,让它无所遁形。 比如剧组里的那个张导,他年轻时被那个隐瞒了怀孕情况的女演员坑了一道,人生最低谷时,是他的老婆一直鼓励他,支持他。 在他连门都出不去,一个子儿也赚不到的几年时间,是他老婆赚钱养着他,一边养着家,一边还要兼顾他的情绪,哄着他、陪伴他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重新起来之后,他一直立着爱妻人设,在人前从来都是以宠妻狂魔的形象示人。 但当时的整个剧组,他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甚至比被苏瑶全力攻略的洪志泽还要大。 这大概是因为他对妻子有愧疚之心,也喜欢人设带来的红利,但人在功成名就之时又想要花团锦簇的齐人之福,平时压抑得越狠,在魅术的作用下反弹得越大,才会显得那样分裂。 后期苏瑶在剧组的行为嚣张,才会被真正爱妻如命的燕阳羽制裁,之后一直都很老实。 阮绵一直有注意着她的动静,但见她一心只扑在洪志泽身上,也就没再管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着隐藏身份。 她努力攻略洪志泽,并非是想要嫁入豪门实现阶级跨跃,而是另有所图。 依今晚的情况来看,她还只是这一伙“狩猎者”的其中之一,而且是个新人。 刚才那老头儿对她说的话有一定的敲打和pua的成分,那嫌弃她带来的“货”质量差的话术,跟“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家在宁城是个老牌豪门世家,也是拔尖那一小撮儿的存在,洪志泽虽然不是当家人,但已经是无冕的太子,苏瑶第一次出任务,能够钓到他已经很见本事,至少没有那老者说的那么不堪。 第295章 诡行阵 苏瑶身上一抖,抱着洪志泽的手臂又紧了紧,师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她是跑不掉的,献祭途中被当场抓住,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我……我也没有办法,放过我吧……” 阮绵看着她,语气肯定:“你认得我。” 苏瑶点头:“阮店主。 她一直密切关注阮绵两人,她们的身形、今天穿的衣服她都一清二楚,就算是戴成面具看不见脸,也能一眼认出。 阮绵微微眯了眯眼睛:“从我一上船,你就注意到了我,你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却没有向你的主子汇报过有我这样一个玄门中人上了岛。 今晚你带洪志泽进树林也没有避开我,是想引我来救他吗?” 苏瑶的脸色变得更白,嘴唇嗫嚅了几下:“我只是……” 阮绵帮她接了下去:“你只是想要多一种可能,尽人事而已。 你第一次当狩猎者,洪志泽真心待你,你对他动了些真心,希望他能在绝境中有一丝生机,但这真心也并不多。 所以哪怕你随时都能找到我,你也没有开过口为他争取这一线生机,只想装聋作哑的顺其自然,是害怕你主子发现你的这点真心和隐晦的背叛,从而受到惩罚。” 苏瑶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突然低吼道:“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们从孤儿院里带出来,千挑万选培养出来的工具! 工具你知道吗?!我们的身体里都被种了奴契,你知道被发现背叛的后果是什么吗?! 那是生不如死! 不听话的人会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害怕啊……我不想死……当时一起训练的有四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八个……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道德是什么?真心是什么?这些东西如果我们还有,就不会被放出去做狩猎者,而是死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不再受苦的活下去……” 步峥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戾气,语调有些发沉:“你在跟谁说话?” 苏瑶瑟缩了一下,刚才怒吼的勇气散了个干净,躲开了他的眼神。 阮绵安抚的拍了拍步峥的手,瞥了苏瑶的怀里的人一眼。 果然下一刻,一直被苏瑶抱着的洪志泽不知何时已经醒转,发出虚弱的声音:“所以,你想活下去的方式,就是推别人去死吗?” 苏瑶大惊,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洪志泽从她的怀里摔落,狼狈的趴在地上,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眼中隐含着泪光: “瑶瑶,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过你,你说你想要红,想要事业精彩,我砸钱砸资源捧你,顶掉别人的女主角把你塞进剧组,就算因此被人骂、得罪人、被我爸训斥荒唐也在所不惜; 你说你没有安全感,我给你买房子、买车子,给你买贵重的珠宝,让你有属于自己的固定资产; 你说……你喜欢我,离不开我,我明知道订婚宴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可还是顺势与萧家退了婚;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我知道是假的,你怀孕是假的,流产也是假的,我好歹是洪家人,你用一个不存在的孩子骗我,真当我那么好骗吗? 可是你受了伤是真的,我就想着,你做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离不开我,想要抓住我,是我总是权衡利弊,害怕失去家里的继承权,态度不够坚决,让你没有安全感,我不怪你。 我拼命的努力,想让我的家人认可你,让你不再患得患失…… 我好不容易成功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结果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你连喜欢我都是假的,你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命……” 苏瑶双手抱膝,泪如雨下,但面对洪志泽,却无法再说自己有苦衷,只能哽咽着:“不……不是……” 洪志泽撑着身子坐起,眼眶中含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没有办法,你受了苦,可是害你的人不是我啊。 为什么别人害了你,你要报复的却是我?身为洪家人,我行事没有太收敛,活到今天,对不起过很多人,但唯独对你,我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可能做得还不够好,但我真的……是在尽我所能的在对你好了……” 苏瑶不断的摇头:“不是报复你……我也不想害你,可是我反抗不了啊……我想要活命,就只能听他们的话,我有什么办法呢?” 阮绵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虐恋情深:“所以你们都是时家暗中培养的人,训练你们这些‘狩猎者’的就是刚才那个怂货。” 她用纤细的手指在那个石台上轻敲了两下:“这个诡行阵是以对方献祭的方式夺取气运为己用。 如果我没有猜错,是时家得了刚才那个怂货投诚,知道了这个阵法,便搜罗了一批没有背景的孤儿加以训练,将训练成功的狩猎者放出去勾引气运强盛者回来,通过阵法夺取气运,以保时家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苏瑶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紧贴在石台上,一言不发。 步峥神情淡漠的看着她:“你知道我们的底细却没有声张,难道不是想为自己寻求一个脱身的可能吗? 你那个师父已经跑了,你明显就是个弃子,难道还有为主家保守秘密的必要? 还是说,你身上的奴契有什么限制,让你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阮绵:“还有这么先进的奴契吗?” 阮绵想了想:“据我所知是没有。” 苏瑶抬起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都被阮店主说完了。” 阮绵稍做沉吟:“你的魅术远不足以控制人的肢体思想,刚才洪志泽却是毫无神智的跟你来到这里,是你上岛之后得到了你那个师父的帮助,还是长久待在洪志泽身边时对他动过什么手脚?” 苏瑶面如死灰,不敢再看洪志泽看她的眼神,只是麻木的开口:“是牵引术。” 阮绵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第296章 梦行,诡行 牵引术是傀儡术的一个旁支,可以控制他人的思想行动,但条件比较苛刻。 首先要种下牵引术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要日复一日的布下细微暗线并辅以特殊术法才能成功,非是亲近信任之人不可为。 这个施术的时间长短还要看施术者的能力,以苏瑶的本事,没个一年半载无法成功,这个术法想来是她刚跟洪志泽有些亲近就已经开始在下了。 这术法种下艰难,用着却是一次性的,早早种下的暗线在一朝全部引动,辅以口诀,可以让被下了牵引术的人在一定时间内迷失神智,肢体行动全凭施术者号令而不伤其性命,且在事后毫无记忆。 条件如此苛刻的术法自然有它的优点,那就是隐蔽。 暗线没有发动之时毫无踪迹,发动之后又会自然而然的全部消失,所以除非是大罗金仙亲至,否则哪怕是大乘修者,除非是在人被控制时当场抓包,也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对。 这种术法虽然隐蔽性高,适合搞些小动作,但施术困难,耗时又长,还是一次性的,性价比实在是不高,选择去用它的人并不多,属于是被自然淘汰的那种偏门术法,不想在这个玄门没落的地方竟然有人会用。 还真别说,用魅术配合牵引术,确实会使这个鸡肋术法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而时家控制这些气运者是为了控制着他们献祭,夺取气运,一次性的气运者配合一次性的术法,自然是非常合适。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无用的术法,只要条件合适,鸡肋术法就成了最关键性的一环。 怪不得阮绵明明向洪志泽的身体里打入了清心符唤醒了他的神志,他的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 不过在他的神智清醒了的情况下,就算献祭没有被打断也是不会成功的。 诡行阵是一种献祭阵法,可以夺取的不止是气运,还有阳寿啊、五感啊什么的,只要献祭者拥有的都可以。 但有一点,献祭者得是自愿的,内心不能有反抗之意。 最初创造这个阵法的是一个天才修者,他的道侣在与人争斗时陨落了,他在痛苦彷徨后,自创了这个献祭阵法,将自己的阳寿和根骨献祭给了死去的道侣,试图让道侣死而复生。 可惜他开阵的时候他的道侣已经死去太久了,因为是与人斗法是被人打死的,连元神都被对方打散了,哪里还能复生呢? 于是两人双双殒命了。 当时他给阵法取的名字并不是“诡行阵”,而是“梦行阵”。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阵法根本救不回他的道侣,它存在的意义只是给了他一个孤注一掷的理由。 所以他给阵法取名为“梦行”,梦中一行,纵然是大梦一场,他也将身化飞烟,去寻他的梦中人。 这人死后,他的弟子悲痛欲绝,将这个阵法做为那位天才修者的遗物被保留了下来,本以为是一个失败的阵法,却意外发现并不是。 它确实是可以献祭的,而且被献祭的一方并不拘泥于某一个人,甚至可以是无形之物。 但它必须是有生机的,不能是一个完全的死物,比如一块石头,或者一个已经死透了的死人。 它不能保死人复生,但只要祭品力量足够,却能让家族、甚至宗门昌盛。 只是“自愿献祭”这一点太难了,有多少人肯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呢? 于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用不上的鸡肋阵法被束之高阁。 后来一次偶然,梦行阵不小心被泄露了出去,被邪修发现了。 他们另辟蹊径,以傀儡术控制他人去献祭,果然成功了。 于是将其更名为诡行阵,为他们所用。 诡行阵一开,阳寿、气运、修为滚滚而来,邪阵之下,累累白骨,犯下累累恶行,最终被正道修士几乎围剿殆尽,这阵法也被打成禁术不允许轻易动用。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这种不劳而获的法子存在,自然有无数邪修趋之若鹜,是根本杀不尽、灭不绝的,虽然不敢再在明面上出现,但背地里还是有。 哪怕正道修士都是见一次杀一次,诡行阵还是艰难的小范围流传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正道修士杀着杀着没承受住诱惑,也跟着误入了歧途。 于是一个罕见的拥有两个名字的阵法出现了,若是正规用法,就是梦行阵,但若是邪修用法,它就是诡行阵。 而眼下,它是诡行阵无疑。 刚才那个唐装老者修为不怎么样,但所知却是不少,无论是瞳术、牵引术还是诡行阵,都是些古老且偏门的术法,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看他的用法,是个邪修无疑,他为时家做事,时家供养着他修炼,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时家将狩猎者撒出去,各自狩猎一个目标气运者,并下好牵引术,然后用阳仙岛拍卖会的名义将准备好了的一个或几个被狩猎目标召集到岛上来进行献祭仪式。 每次阳仙岛拍卖会来的人数都众多,天南海北的哪儿的人都有,但每个地方只取拔尖的那几个。 天有不测风云,商场本就是个变幻莫测的地方,每年都有无数人兴起,无数人殒落,如此大且分散的体量,有个把人在回去之后运势突变,破产、甚至身亡都根本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更不会联想到时家的头上来。 八个狩猎者,每年回来一两个,将目标利用殆尽后迅速脱手,去下一个地方寻找下一个目标,如此循环往复,献祭者自然是如同货物一般源源不断的。 有钱人喜欢俊男美女,本以为是找个了消遣的玩意儿,却不想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才是猎人,而自己才是被狩猎的目标,不但要赔上身家,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洪志泽是真的爱上了苏瑶,一腔真情换来如此残酷的结果,自然是痛不欲生。 他从被阮绵从背后打入灵符时神智就已经清醒了,只是肢体依然不受控制,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被心爱的女人一步步的带入死地。 第297章 礼尚往来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足以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他知道苏瑶有苦衷,知道她想要活下去,但他自己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洪大少爷一向游戏花丛,第一次动了真心,却是一场以欺骗为开始、欺骗为结尾的感情,他不能认同,更无法原谅。 苏瑶自然知道,从她把洪志泽带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再有转圜的可能,于是就只是哭,整个人缩在那里小小一团,哭得双肩颤抖。 步峥被她哭得头疼,单手揉了揉眉心,努力压下心头的躁郁:“绵绵,那个邪师跑了,或许会有后招。” 阮绵抬手覆在他的额上,试图用自己的灵力让他舒服一些:“没事,我在他的身上做了记号,这就去寻他。” 这座岛是时家的,岛上的秘密时家一定知道,顺着那个邪师逮到时家的那个大公子问一问,也许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步峥。 她上前一步将哭个不停的苏瑶一掌劈晕,利落的捆了丢给洪志泽:“将她带出去,找个地方藏好,明天天亮之前不要露面。” 洪志泽抱起了苏瑶,却没有看她的脸,只是冷静的分析目前的情况:“岛就这么大,藏在暗处更容易被时家发现暗中处理了,不如往人群中躲。 岛上的人非富即贵,时家再嚣张,也不敢把他们全部杀光灭口,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反而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左右那个邪师已逃,这边发生的事也是瞒不住。” 阮绵点了点头:“你去吧。” 待两人走后,阮绵一掌拍向那不知吸了多少人血的石台。 一时间碎石飞溅,石台轰然碎成了渣渣,阵法被毁了个干净。 她这才走到刚才那堵石墙前,细细的研究机关所在。 步峥细长的手指在石墙上一寸寸摸过,口中轻声道:“你在他们的身上都动了手脚。” 阮绵“嗯”了一声:“埋了一丝灵力而已,若是洪志泽没看住苏瑶,或是洪志泽也不可信,一起耍什么花招,我就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上西天。” 步峥轻笑了一声,对她的一切举动表示赞同且支持。 他记得刚才那个邪师是趴地上打开的机关,便蹲下身来,在一片平整的墙面上摸索。 突然他的手指一顿,抬手拉了一下阮绵的衣角,待她看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才使力一按,石墙瞬间翻转,两人眼前一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通道内。 石墙翻转的一瞬间,阮绵的双手一张。 “砰”“砰”“砰”的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却如同之前的那条火虫一般,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没能伤到他们分毫。 步峥缓缓站起身,低声道:“枪……” 这是一个海外的小岛,管制没有那么严格,时家与海外向来有生意往来,每次的岛上拍卖会也都有持枪合法的国度的来客,这岛对时家那样重要,他们偷偷在岛上藏枪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阮绵微微笑了笑:“高科技,真的很神奇,可惜光用枪来对付我,还差了点儿意思。” 做人要懂得礼尚往来,人家送了她们子弹,她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只见她双手一抬,一条比之前更加巨大的火龙呼啸而出,狭窄的暗道中顿时热浪滚滚! 被时家安排在阳仙岛上的根本不是普通保镖,而是一批披着保镖皮的亡命雇佣兵。 他们满身的腱子肉,精通各种热武器、冷兵器以及格斗技巧,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杀人见血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们埋伏在这里,本是想等里面的人一触到机关翻过来,就在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直接来个瓮中捉鳖,把他们打成筛子。 不想射出的子弹竟然全是无效攻击,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 原本看到子弹被挡,世界观就已经受到了冲击,此时看到凭空而出的火龙更是心胆俱裂。 他们看到过被东家奉为上宾的唐老出手,但与这种堪称神迹的攻击术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火龙冲出,狭窄的暗道几乎无法装下它庞大的身体,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待到火龙散去,整个通道里都充斥着窒息感,地上十几具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人样儿了。 步峥轻咳了两声,抬手在阮绵的面前扇了扇,拉起她的手快速走过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堵石门,但石门周围却没有任何机关,想来是只能从外面单开的。 这样做的目的通常是为了安全考虑,这个出口的所在一定是个重要的地方。 那帮保镖都死光了,没有人能告诉他们该给出什么样的信号外面的人才会打开机关门。 不过问题不大。 阮绵将步峥往后拨了拨,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从乾坤袋里拿出她的九节鞭,毫无花哨的一鞭抡了上去。 门而已,怎么“打开”不是“打开”呢? 她已经筑基,开碑裂石自然不在话下,只一鞭,那道石门便裂痕遍布,轰隆一声碎了一地,顿时尘土飞扬,露出后门后数人惊骇欲绝的懵逼脸。 时京和那个邪师唐老并肩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再后面,是一众黑衣保镖。 阮绵眼覆灵力,一眼扫过去,那些目露凶光的保镖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血气,显然跟之前通道里的那些人一样,满手的血腥。 时京和唐老几步退到了保镖们的身后,看身阮绵两人的目光如鹰隼般带着冷凝的锐利: “你们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是知道时家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你们马上离岛,今天的事,时家既往不咎。” 阮绵轻笑了一声,抬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可真的要感谢时少爷的大人大量,只可惜,我这个人不怎么识抬举。” 别看时京说得好听,其实他是看唐老在她的手里吃了大亏,派去截杀的保镖们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处境不会太好,忌惮着他们二人的实力,不想吃那当面的亏,想要避其锋芒再秋后算账。 第298章 根本打不中 至于面具,这面具不是法器,并不足以遮掩身份,上岛的宾客都是有数的,时家亲手发出的邀请函,事后要查很容易。 她们本是想着当个蒙面大侠搅和个混水就走,不想听到了如此炸裂的事,现在已经很难再置身事外了。 时家这样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容许泄露半分?信他的“既往不咎”才是真傻了。 时京见她丝毫不顾情面,顿时脸色一变:“小姐是要与我们时家鱼死网破了?” 阮绵的手指一翻,连同步峥的那个面具一起收进了乾坤袋,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你们时家的事,本与我无关,我上岛的初衷也并非是想探寻时家的秘密。”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道:“但时家的待客之道好像有些热情过了头,让我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时京也向那黑洞洞的暗道里看了一眼,面沉如水:“时家的私人地方,向来是不容许外人随意闯入的。” 阮绵好脾气的笑了笑:“确实,杀人越货的地方,除了受害者以外的‘外人’怎么会被允许进入呢?” 时京见她似乎并不如何忌惮时家,今天必然无法善了,便也不再跟她打那些言语机锋:“我还是那句话,时家,不是你的蛮力能惹得起的。” 阮绵也收起了笑脸:“时家的冲天运势,来源都不是自身,只要掐断了这‘借势’的源头,大厦崩塌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你们时家的骨头不是特别硬,说不得会有来求我的一天。” 时京的脸色彻底变了,眼底的狠色藏都藏不住:“大言不惭!唐老,此人不能留,务必要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唐老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实际心里已经泛起了苦水。 时京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是打得过,刚才在下面就把他们干掉了,还用得着逃跑吗?! 阮绵手在乾坤袋上一拍,一杆银色长枪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将长枪递给身边人,声音都柔和下来: “云生对我说,他的兄弟是武学奇才,自创十三路连云枪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昔日死守国门,立下不世战功。 连云枪法,我见过一次,但当时时间匆匆,你是魂体,兵器也不尽人意,终究稍有遗憾。 正巧炼器术我也略通些,便在闲暇时按照他的描述,为你量身打造了这杆枪,你试试合不合用。” 步峥长睫微垂,手指在枪杆上一寸寸抚过,指尖带着细腻如丝的温柔。 他随手挽了个枪花,声音透出几分缱绻:“好极了……我很喜欢……” 黑衣保镖们看着他握枪的姿势就知这位不是个虚张声势的生手,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们猜测进地道的那些同伴大概率是折在了这位的手里,自然不敢因为对方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而有所轻视。 刀尖舔血的人,不会轻视任何敌人。 唐老面皮一紧,抬手向保镖们一挥。 时京没见过阮绵出手,但他见过,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暗道截杀没成功,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冲上去硬刚,让这些亡命的炮灰上去探路拖延时间,他好找机会跑路。 时家给得多,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以他的本事,已经不是他找资源,而是有人捧着资源来求他了。 诡行阵是他布下的,时家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就如阮绵所说,阵法一破,没有了接续的养料耗材,败落是迟早的事,他并不担心时家的报复。 保镖们挣的就是卖命钱,手里又一直端着枪,主家一下令,顿时一阵扫射。 就这火力,铁人也给他打烂。 不料前方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粘稠了,那些子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纷纷停滞在空中无法寸进。 保镖们顿时瞳孔骤缩。 时京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他跟唐老打交道,对超自然的事接受良好,但却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唐老却没有惊讶,只是沉声喝道:“布阵!” 他身后的几个看着起来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立刻越众而出,脚踏八卦方位,神色肃穆,非常有神秘感。 步峥单脚在地面上一踏,整个人飞身而出,手腕一震,长枪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神色最倨傲的那个年轻人顿时被一枪杆打飞了:“布个p!” 人家都说了要布阵,他怎么可能老实的等他们摆队形? 这种打法难道不应该是提前布置了埋伏敌人,或是前方放人吸引火力趁机结阵再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吗? 就这么大咧咧毫无保护的搞这个前奏,当他是死的? 这一下的力道不小,那个年轻人整个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到墙上又掉下来,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看样子短时间内是爬不起来了。 其他年轻人们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纷纷露出惊惧的神色。 阮绵轻挑了下眉梢。 这家伙果然是心烦得狠了,“……个p”这种话她说了都正常,向来温和有礼、冷静自持的步总说出来就不太合他的日常人设。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奢华的房间。 因为很大,完全影响不了枪支发挥。 同样也因为太大,并没有对长枪这种长兵器产生什么局限性,反而堵住了逃走的空间,所有方位都在长枪的有效攻击范围内。 那些年轻人要结的阵形是有人数要求的,大家各有其位,少一个也不行,步峥只打倒一个,他们就乱成了一团。 步峥倒是没有追杀他们,而是将枪头调转到了保镖那里。 刚才射击无效,保镖们也大致判断得出是因为阮绵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保镖们自然还是会选择开枪将步峥射杀。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子弹是射出去了,但是打不中。 根本打不中。 面前的这个人的速度,根本不是已知人类的身法。 只这几枪落空的工夫,大部分保镖手中的枪支都已经被长枪打掉。 好歹也是金属制品,凡是被打到的,却无一例外被打得稀巴烂。 第299章 孝子贤孙 保镖们只能抽出匕首选择近战。 但他们知道,他们今天死定了。 他们的战斗力,没在一个层面上。 果然,几个呼吸的工夫,保镖也好,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年轻人也好,全军覆没。 运气好的还能倒地哀嚎,运气不好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而唐老在喊出“布阵”,那些年轻人出列的同时,脚尖一点,就要翻窗而出! 时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逃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阮绵轻笑了一声。 电光火石间,唐老已经跃出窗口。 然而几乎在同时,他却在半空中惨叫一声,嘴巴里突然冒出一股子黑烟,好像肚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爆破,整个人都失了力,“叭唧”一声掉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老血来。 好在这只是一个二层的别墅,要是再高些,摔也摔死他。 唐老趴在地上,心胆俱裂。 早在他第一次受到火龙攻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火毒入体,但现在看来,入体的不止是火毒。 这种神鬼莫测的能力,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 那个可怕的女人想让他什么时候死都是易如反掌,他逃到天边去也没有用。 可怕的女人淡声开口:“回来。”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在已经掉到一楼地面上的唐老耳边炸开。 他一脸灰败,撑着身子爬起来,灰溜溜的又从正门进来了。 而这时里面的战斗早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除了阮绵二人,只剩时京一个站着的了。 时京的身子贴墙而立,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阮绵懒得理会他,只上前两步,偏头看了看步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个喽啰不难收拾,本无需身子不强健的步峥动手,但自从上岛,步峥的状态就一直不好,整个人都显得很躁郁,刚才阮绵灵机一动,想着现成的出气筒留给他发泄一下是不是会好些? 事实证明她想的很对,这是有用的,打完人后,步峥的气息明显平稳了些,垂眸看着她笑的时候满眼的柔情似水。 摔得灰头土脸的唐老进来看到一地躺尸,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认命了,又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其实他倒也不是置生死于度外的摆烂,而是伤的确实有些重了,内腑灼伤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在吞火,连气儿都不敢喘大口的。 阮绵长鞭一甩,时京和唐老同时吓一激灵。 然而阮绵只是懒得挪动,用鞭子拖了把椅子过来,慢条斯理的坐下:“说说吧,关于这座岛的一切,把你们知道的都说说。” 时京已经没有了身为时家人的优越感,态度虽然算不上谦卑,但也学会了基本的礼貌,而且他没有自闭,回话积极,看起来比之前装逼的时候还要活泼开朗几分。 唐老不知阮绵在他的身体里动了什么手脚,但随时能进行爆破的,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觉得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审时度势,换句话说,就是识时务。 小命儿捏在人家手里,此时他更害怕话都被时京说完了会让阮绵认为他没有用处或态度不端正。 而且时家的秘辛他知道的比时京这个孙辈的大少知道的还多。 于是两人开始了抢答模式。 在时家的孝子贤孙和忠臣良将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时家的老底儿被掀了个干净。 时家算是京城中的老牌豪门世家,但不算最显赫的那一波。 他家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全是独苗,继承人几乎没什么选择余地。 时京的爷爷、也就是那位有收藏癖的老太爷他爹,不幸是个不学无术的,奈何没有其他继承人,时家只能交给他。 这位只会吃喝玩乐瞎指挥的祖宗没多长时间就让时家企业走了下坡路。 等老太爷接手时,时家已经是外强中干,内里的锦绣被他那个败家的爹败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个千疮百孔的壳子。 尽管老太爷呕心沥血的挽救,却依然难以挽回颓势。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在天桥底下遇见了因为一心沉迷邪术被赶出师门一身落魄的唐老。 两人结识之后,时老太爷就将唐老请回家中,奉为座上宾。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家就算剩个壳子,也是能轻易压死普通人的大壳子。 唐老得了时家的人力财力,终究可以实验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的连环术法是否可行。 事实证明他在此道上确实有天赋,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用魅术迷惑气运者,在对方不防备的时候下牵引术,再利用牵引术让人不反抗的气运者血洒诡行阵,献祭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切都非常完美。 众所周知,时老太爷第一次开阳仙岛拍卖会,是因为时家遭遇危机,不得不拿出宝贝藏品出来应急。 其实那时时家不是遭遇危机,而是面临破产,当时他的收藏馆早就已经被他卖空了,他拿出来的是时家祖辈传下来的一批古董,弄丢一件都对不起列祖列宗的那种,也是老世家最后的一点底蕴。 那一次,是诡行阵第一次发挥作用,也是时老太爷破釜沉舟的一次豪赌。 赌赢了逆风翻盘,赌输了倾家荡产。 显而易见,他赢了。 拍卖会上他流泪流得真情实感,只是不是心疼那些宝贝,而是与他的良心最后一次告别。 这些年时家发展迅猛,从原本挤不进三流的京城世家中一飞冲天,如今已经在京中独大,如果今天不遇到阮绵,说不定真的能成就一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 京城时家,干干净净,谁来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妥,所有的罪恶和黑暗都在这座一年开放一次的小岛上。 岛上的一切都被时家严格把控,所有宾客都经过筛选,而且每一位来客只能带一位同伴,看似人数众多,其实所有人都孤立无援。 阳仙岛拍卖,绝大多数人都是用来陪跑的,其中一个或几个一早被选中的倒霉蛋才是被重点捕捞的对象。 这么多年,未必没有人发现不对,但每一次拍卖会唐老都会亲自到场,再加上那些穷凶极恶的雇佣兵“保镖”和他们手里的热武器装备,这个配置,足以让有所怀疑的人无法活着离岛。 到了岛上,就是时家的天下。 第300章 那边有东西 时家的崛起,是踩着不知多少人尸骨的逆流而上。 时家子孙的风光,更是用鲜血喂养出来的。 这些事,阮绵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亲耳听到,不过是坐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到现在为止,她并没有从时京和唐老的嘴里得知这岛上究竟藏着什么能影响人的东西。 时京一无所知,唐老也是一脸茫然。 阮绵有些烦躁。 暗道的出口是岛上的主家别墅,在他们谈话期间,岛上其他各处的“安保人员”察觉了这边的不对劲,纷纷带着武器赶了过来。 可惜接连几批赶来的人都在一楼大厅里被一个人给埋伏了。 直到楼上的谈话结束,除了客房那边留下的一小部分维持秩序的,岛上的安保力量全军覆没。 阮绵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从楼上走下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步峥单手提着那杆枪,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一截小臂,独自站在躺得乱七八糟的人堆里,像一个刚刚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大将军。 宽肩窄腰长腿p股还翘的大将军仰头看着她:“不开心?” 阮绵沉默着走下楼梯来到他的面前,抬手在他紧实的腰身上捏了一把,语气毫不掩饰自己没有得到消息的失望:“两个废物点心,连自家岛上有什么宝贝都不知道。” 步峥被她一捏,浑身肌肉都是一紧,瞬间红透了耳根,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试图继续正常的对话:“那你打算怎么做?” 阮绵反手拉着他,抬步向外走:“这岛上集结了这么多穷凶极恶的凶徒,还有这么多的枪支,简直太可怕了,身为一个合法公民,当然要寻求警方的保护。” 步峥点头:“岛上的消息不知道传回本家多少了。” 阮绵晃了晃手机:“所以要快些,不能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机会。” 步峥看着外面的夜色,温声补充:“岛上的宾客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 时家再势大,也终究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人多力量大,被人这样子耍着玩儿,就算是泥人儿也会生出三分火气,想必他们有能力让时家自顾不暇。” 阮绵轻笑了一声:“你个蔫儿坏的。” 步峥看见她笑,也不自觉的跟跟着弯了弯唇角:“我可没说过我是好人。不过现在还不急,他们要是乱了,会平添很多麻烦。” 阮绵认同的点头。 * 冯家兄妹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带来了客房那边的情况。 洪志泽果然将苏瑶带过去了。 他找了件大衣将苏瑶裹严实了,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的客房,还找了几个相熟的人到他那里开小聚会,搞得闹闹哄哄的。 不得不说,他这么一搞,确实让时家的人无法下手。 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今天的事,本也不用拖延多么长久。 这边变故一大,那边的安保人员一撤再撤向这边增援,剩下的几个也被冯玉给暗中拿下了,自然没有人有心思去清理他这个小虾米了。 冯玉穿着一身非常适合活动的中性风休闲装,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下清澈明亮:“岛上的安保都不简单,意志力坚定,不好迷惑,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定。” 阮绵拍了拍她的头:“很好,你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冯玉转向冯时,眼睛都笑弯了:“哥我真的出息了,师父每天都夸我!” 冯时也拍了拍她的头:“我小妹当然是很厉害的。” 冯玉因为刚开始入门的时候第一个接触的是最不擅长的符箓,又有小谢在旁边比对,一度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搞得很不自信。 阮绵有意多多夸奖她,让她重拾对自己的信心。 小岛上空气不错,月色清朗,满地银辉,若是细看还能在月亮外围看到一个不太明显的光圈。 步峥抬眼看着夜空,轻声道:“要起风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紧皱着眉头。 阮绵有些担忧:“你怎样?” 步峥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夜色下的脸白得像泛着莹光的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睁开眼睛,抬手指了指岛中心方向一处在夜幕下显得漆黑恐怖的密林:“我想去那里。” 阮绵用神识扫过,什么也没有发现,但还是答应:“好。” 冯玉顺着步峥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紧接着又看了一眼。 突然肃了脸色,睁大双眼用力去看,却很快闷哼了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 冯时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妹妹,急切道:“眼睛怎么了?” 阮绵拉下她的手:“我看看。” 冯玉缓缓睁开眼,眼白的部分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分外吓人。 她阻住阮绵抬起的手,一脸严肃,声音却有些发虚:“那边有东西。” 阮绵一顿:“你看到什么了?” 冯玉摇头,将身子大半重量都靠在哥哥身上,有些虚脱:“不知道,看不清,但肯定有东西,在地底,但不深,师父要是过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阮绵翻手召出一瓶养元丹,倒出一粒看着冯玉吃了,又将瓶子塞进她的手里:“嗯,你休息一会儿。” 冯时看了看腕表:“下半夜了,安静的时间不多了,天一亮,岛上就会乱起来,做什么都不方便,你们先去,这里我和小玉看着,有事随时联系。” 阮绵点头,又想起一件事:“让我爸和我妹妹注意着有没有人接近苏瑶,岛上的狩猎者不止她一个,至少还有一两个藏在那些宾客之中。” 见冯时郑重点头,她才拉起步峥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他们的人影都看不见了,冯时才扶着冯玉进了别墅。 一进门就吓了个趔趄。 只见满地躺尸和枪支以及枪支残骸。 冯总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这样的景象确实没见过。 他抹了把脑门的汗,手在小腹处按了按,隔着几层布料感受到裤衩兜兜里护身符的存在,长舒了一口气,找了把完好的椅子把妹妹往椅子上一按,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第301章 我会救你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地上大汉是死的还是活的,发现是活的,就将他们都拖到一处堆了一堆。 又找到杂物间翻出一捆绳子将人都捆得结结实实,保证他们就算突然醒过来也无法暴起伤人。 做完这些,多年养尊处优,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去健身房挥洒一下汗水的冯总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冯玉只是消耗太大,吃了养元丹,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几次要起身帮忙都被冯时拒绝。 他的理由是,有哥哥在,这种力气活哪里用小女孩来干? 冯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都多大了,还小女孩? 换个婚姻顺利的,她生出来的小女孩都能满地跑了。 这话说出来不尴尬吗? 积极劳动中的冯总显然不觉得尴尬,接下来他又将所有的枪支都归拢到了一起,找出两把好的留给自己和妹妹,剩下的放在那群人远远够不到的地方,确保自己兄妹不会被反杀。 收拾好了楼下,兄妹俩又上了楼,依样又把楼上的人也打扫了一遍。 冯时认出了时京,把昏迷的他单独捆到了一把椅子上,剩下的都捆作一堆。 该说不说,这个房子里绳子挺多的,还特别结实,冯总很满意。 他在一地大汉中看到了几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和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没敢轻视,想了想,将这些人全都分散开,东一个西一个的,还又多捆了几道。 手里的东西全都拿走,身上也都细细搜过,连饰品都撸下来了,力求不留下任何东西,然后将他们的双手紧紧的勒在身体两侧,连嘴巴也找东西给封上了,杜绝了一切他所能想到的施法途径。 不得不说,冯总是有些谨慎在身上的。 冯玉在一边看得想笑,被冯时敲了下脑壳:“没大没小,还敢笑话你哥?你等回家的,我非告诉你嫂子,让她收拾你不可!” 冯玉一脸不服气:“你本事你别抬出我嫂子压我!” 冯时终于干完了活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得意洋洋:“我有老婆,凭什么不能抬?你也就能跟你哥能耐,到你嫂子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冯玉一脸不屑:“说的好像你敢放似的,也不知道是谁,不是跪键盘就是冲灯发誓。” 冯时梗着脖子:“……我不敢怎么了?我那是怕吗?我那是爱她!再说了,老话说的好,亏妻百财不入,怕老婆会发达的!” 冯玉依然不屑:“不发达你也是怕。” 冯时:“……” 这小丫头片子他是管不了了。 告状,回家必须告状! * 那边兄妹俩鸡飞狗跳,阮绵和步峥已经到了密林深处。 夜里的林子漆黑一片,高大的林木挡住了所有光线,好在两人五感灵敏,倒不至于目不能视物。 步峥单手捂着胸口,眼睛有些猩红,微张着唇轻轻喘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阮绵的胳膊,好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这里,是这里,绵绵……有人在叫我……” 他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脑子里不断响起的幻音,却是徒劳。 阮绵见他身子发软,单手箍着他的腰撑着他的全部体重,看着面前的一片小小的空地,眉眼罕见的现出一抹焦躁。 她放出神识,却依然一无所获,好似面前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林中空地。 想起冯玉所说的“在地底,并不深”,她“刷”的掏出长鞭,猛然一鞭挥了出去。 “轰”的一声,地面塌陷出一个大洞,飞扬的尘土呛得人无法呼吸。 阮绵拨开突然疯长出来挡着自己的大叶子,无语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都这时候了,他修行不久,灵力本就低微,不想着保存实力,还浪费灵力为她挡尘。 别说这是尘土不是刀子,就算是刀子也奈何不了她,舍本逐末,是不是傻? 确定了,这人要是上了战场,第一波死的就是他。 步峥不知心上人正在嫌弃自己,他最后的理智就是搞了把伞免得女朋友被扑一脸土,此时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烦乱和一直以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前方的空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一个不规则的大土坑,显然是被那一鞭子轰出来的。 步峥已经纵身从坑边跳下去了。 阮绵一把没抓住,只能随之跳了下去。 漆黑的夜,漆黑的密林,漆黑的土坑,啥也看不清。 阮绵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自她的指尖燃起,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空间。 满是土块碎石的土坑,一览无余,啥也没有。 步峥半跪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腕,紧咬的牙关泄出一点低吟,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角落。 阮绵上前将他拉起,见他将自己的手腕生生握出一圈青紫来,拧眉道:“手疼?” 步峥脸上有冷汗不断滑落,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将目光从那个角落移开,落到她的脸上,黑沉沉的眸光带着一丝委屈的脆弱感,有冷汗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下来,好像落下了一滴泪。 他松开咬得出血的牙关,苍白的唇上带着一抹鲜血染就的嫣红,声音轻轻的:“好疼……” 阮绵见他那只手疼得发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湿润的含情目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轻声说着“好疼”,生平第一次有了心痛如绞的感觉。 她忍不住将人抱住,温声安抚:“没事,没事……我会救你。” 然而步峥的神智并不是清醒的,他又不受控制的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想要挣开阮绵的手臂走过去。 但他到底还有残留着一丝理智,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并没有使蛮力拼命挣扎,只在数次用肢体语言表达过想要离开的意图却一直被阻拦后,愤怒的开始生闷气。 阮绵实在不能确定那东西是正是邪,一只手将他制住拦在身后,走到他一直盯着的角落处,脚尖在地上的土块中拨了拨,拨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几乎与周围土块融为一体的扁盒子。 她再次动用神识扫过。 然而哪怕这东西已经摆在面前,神识却依然无法探查到它的存在。 第302章 是道侣 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连她的神识都探查不到的存在…… 阮绵翻手拿出之前收进乾坤袋里的连云枪,枪尖一挑,小盒子竟然被轻松的打开了。 盒盖被掀开的一瞬,一股浓郁精纯的灵气猛然迸发出来,磅礴的灵气冲得两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阮绵稳住身形,凝目看去。 盒子里放的并不是什么法器或宝物,而是一块骨头,一块洁白莹润,仿佛白玉雕成的指骨。 身后的步峥挣动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他挣扎着伸出那只腕间青紫的手对着指骨招了招,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嘶哑:“来……” 那块灵气冲天的指骨仿佛受到了召唤,猛然冲起,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进了步峥的手心。 指骨入掌,好像汽化了一般融入他的骨血消失不见,步峥也随之倒了下去。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且势不可挡,阮绵只能回身抱住他倒下来的身体。 她沉着脸,抱着人,就要将人带上去。 不料眼前光芒一闪,无数光点凝聚成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后退了一步,将怀里的人藏到身后,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虚影。 本来这个保护动作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步峥的体型相对于她来说过于庞大了些,一只兔子身后藏着只老虎,场面看起来就有些滑稽。 虚影虽然是半透明的,但能看出是个男子,他五官清俊,大袖飘飘,一派道骨仙风,不似凡尘中人。 手中持着一把未打开的折扇,目光复杂的看着被阮绵护在身后的人,似激动,似怀念,万般复杂。 他不开口,阮绵也没有动作,双方对面而立,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那虚影才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阮绵的身上,率先开口:“阁下是什么人?与你身后之人是什么关系?” 阮绵反手撑着步峥不让他倒下,语气不卑不亢:“这话,合该是我来问阁下。” 虚影微微笑了笑,显得脾气特别好:“是本君的不是了,本君乃上界仙官,道号和风。” 阮绵眸光微变,神色更肃穆了几分:“原来是上界神君,失敬。” 和风神君微微颔首:“天上人间自有屏障,不可互通,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本君存放在此的一缕神识,被触动现身后,并不能留存太久,须得长话短说。” 他直视着阮绵的眼睛,灼灼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本君再问一次,阁下与你身后之人,是何渊缘?” 阮绵不闪不避的回视:“道侣。” “道侣?!”和风神君似是极为惊讶,嘴巴半张着,眼睛都睁大了一圈,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开始仙气飘飘的形象荡然无存:“结了道侣契约的那种正经道侣吗?” 阮绵皱了皱眉:“自然。” 眼前这个真是个神君?! 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们相互钟情、结契、双修,一切水到渠成,当然是正经道侣。 那不然,什么样算是不正经的? 和风神君张口结舌的愣了好一会儿,好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口中喃喃道:“太神奇了……你如何能够证明?” 阮绵的眉头蹙的越发深,但还是抬手结了个印。 两人的眉心同时浮现出一模一样的道侣印记,的的确确是被天道承认过的道侣没错了。 和风神君的嘴张得更大了些。 阮绵眯着眼看他,越看这人越不像个正经神君。 好在和风神君最终还是调整好了状态,只是眼神还稍有些恍惚,他突然向着阮绵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原来是嫂嫂,和风失礼了。” 阮绵:“……” 神经病吧。 这个神经病……啊不,这个和风神君直起身,语出惊人:“不瞒嫂嫂,嫂嫂身后之人,乃是在下的结义兄长,天界元宸帝君。” 阮绵抓着人的手紧了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和风神君看了眼她的神色,接着说道:“两千年多前,我大哥在战场上遭人暗算,重伤之下怒而与魔尊同归于尽。 元神自爆之下,本该灰飞烟灭,但他乃是肉身成圣,天资绝顶,法力无边,虽则殒落,但却留下了一缕残魂附着于唯一剩下的神骨之上,落入了凡间。 只要经过不断的轮回,积攒功德,就能修复神魂,重新修炼飞升。 可当时他的魂魄太过虚弱,在堕入凡尘之时被震散,零落各处,经过几世轮回,才一点点将残魂融回大半,可是最后一丝,却不知被卷入何处,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 到得第九世时,他已有深厚功德在身,转生为江湖豪侠,后为国守疆四十作载,拯救黎民何止万千,本该功德圆满了,可是神魂却始终不全,只能再一次进入轮回。 就是现在。 如今兄长得回神骨,重临上界指日可待!” 阮绵双唇紧抿。 她知道步峥的魂魄不全,也通过种种迹象猜到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简单。 元宸帝君,肉身成圣,能在重伤的情况下跟魔尊同归于尽还能留得一线生机的人物。 原来这座岛上的宝物是元宸帝君的神骨,也就是刚才融入步峥身体里的那块指骨。 怪不得步峥一上岛就心神不宁,原来是他的神骨在召唤于他。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奇葩的东西不但能影响人的心智,还只精准的影响步峥一个人。 原来那是人家的骨头,召唤的自然只有他自己。 如此想来,这岛上灵气格外浓郁,仿若世外仙境,大概也是因为这块神骨的缘故。 只是依和风神君所言,这神骨落入凡间已经两千多年了,但看岛上的情况,灵气复苏的时间却不长,却是奇怪得很。 虽则心中有疑惑,但此时明显还有别的事情更重要,阮绵抬眼看着和风神君,开口道:“他之前识海中有一道禁制,是神君所下的吗?” 和风神君神色有些意外:“嫂嫂如何得知?” 第303章 人缘不错 阮绵看了他一眼:“那样的禁制绝非常人所能做到,即知一直有神君暗中看护,自然会有所猜测。” 提到这件事,和风神君轻轻叹气:“这也无法之事,我说是暗中看护,但仙凡壁垒无法打破,我也只能看着,并不能真正为他做些什么。 大哥重情义,在第九世时眼见结义兄弟惨死面前,痛苦愧疚,生了执念,死后徘徊阴司迟迟不肯再次投胎,想要寻那人踪迹。 他与常人不同,在阴司逗留只会消耗好不容易温养起的神魂之力,而且他执念太深,那段记忆哪怕再转世也难以完全抹除。 为了怕他过度消耗神魂,又怕他生出心魔,我只能冒险抽出一丝神魂潜入阴司,封住了他的记忆,才让他再次顺利轮回。” 阮绵点头:“那八爷……” 和风神君长吁短叹:“分神潜入阴司,干涉凡人命途,罪名可大可小。 我知道我会因此受罚,只怕不能再看顾于他,便在那一次封印他的记忆后偷偷拜托范无救帮忙照看一二。 果然回去我就被关禁闭了,大哥这一世的命途,我并未能得见。 幸而当年他神骨跌落时,我眼疾手快分出一缕神识附于神骨之上,与他的神骨一同沉睡。 今日神骨归位,这缕神识被激发,才让我……又见到了大哥。” 他说着,双手捧心,眼含泪光,久别重逢的情感十分真挚。 阮绵再次点头。 这就合理了。 这个和风神君看着不着调,实则心思缜密,县官不如现管,他拜托八爷照看步峥,是真正的就近且实用。 八爷是无常,他的照看方式就是拉步峥入伙,收在羽翼之下当个走无常,用无常的装备保护他离体的魂魄,还亲自帮他找那最后一丝神魂。 可惜没找到。 看着面前的虚影越来越淡,阮绵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所以他最后的缺失的神魂还能找到吗?” 提起这个,和风抹去眼中泪光微微一笑,尽显高人风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阮绵皱眉:“什么意思?” 和风的高人风范不到三秒就破了功,满脸掩不住的喜色:“刚才我的神识被激发的时候就发现,大哥那最后一缕魂魄就藏在他神骨之中,现在已经回归本体了! 他昏倒,是在融合神魂,现在还不可惊动,待一会儿大哥醒来,嫂嫂不妨探查一番,看他神魂是否已经完整了。” 阮绵的神色猛然一松,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不自觉的偏头去看步峥的侧脸。 这人依旧俊美,哪怕昏迷着也影响不了他的美貌,侧脸白皙如玉,浓眉微挑,睫毛纤长,微白的双唇和额间的细汗显现出了一丝脆弱之意,惹人心疼。 想想刚才那块如白玉雕成的指骨,确实像是他身上的东西没错了。 确认过眼神,是一个真·冰肌玉骨的人儿。 哪怕他前前前前前前……世是元宸帝君,也改变不了他现在是个需要保护的弱质男子的事实。 这一次的阳仙岛之行,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天大的机缘。 只是位弱质男子身形实在是高大了些,不太好摆弄。 阮绵要撑着他的身子勉得他滑到地上去,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想了想,她干脆反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如此,她省力,他也不必被勒着腰,能更舒服些。 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了的和风仙君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和自家大哥自然搭在她颈间的头,眼睛不断的瞪大,大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 “大大大……嫂……嫂嫂,你……你……他……” 他那修为通天,永远冷漠、冷静、冷酷无情的大哥,此刻竟然大鸟依人的被人横抱在怀…… 看嫂嫂那熟练的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和风神君双目无神,机械的拱了拱手:“嫂嫂,和风在上界,恭候兄长与嫂嫂,想来不日我们便能再相聚……” 到时候,他希望大哥能向他解释一下铁骨铮铮的他为什么结个道侣就变得柔若无骨了…… 怪不得他的师尊反复对他说色是刮骨钢刀。 钢刀虽然没看见,但刮骨果然是刮骨…… 面前的虚影缓缓淡去,最终化成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阮绵在原地默了片刻,回身冲地上那个装着指骨的灰扑扑的小盒子一勾手指,小盒子便直接飞起,被她握在掌心,抱着人一跃出了土坑。 回到之前的别墅时,冯家兄妹见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很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得到人没事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阮绵找了个看得顺眼的房间将人放下,回身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那个小盒子。 神骨非是等闲之物,却深埋地下无法被神识感知探查,明显是这个小盒子的功劳,若是没有它,想必那块指骨无法安稳的待在这里。 看着不起眼,实则不是凡物,想必也是那个和风神君的手笔。 为了元宸帝君能够顺利转生,这位神君可谓是操碎了心了。 她转头看着步峥沉睡的脸,声音低低的道:“人缘可真不错。” 地下有等着的,天上有看着的,做不了走无常,人间还有个小卷毛前同事时刻准备着给他准备后事。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死心踏地的挚友肯为他肝脑涂地殚精竭虑舍生忘死,何止是“人缘不错”?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格魅力? * 天亮时,警方赶到,迅速控制了局面,在醉生梦死中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一片哗然的宾客们都被聚集到了一起。 阮绵和冯家兄妹配合警方简单问话后,被单独安排了房间安置。 时家布诡行阵数十年,其间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这种缥缈之事从正常途径无法被定罪。 但阮绵第一时间联系了谢朗,此次上岛的不止是正常警力,还有特安局的人,此事自然也会有处置办法。 无论是何种手段的犯罪,都无法逃脱制裁。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阮绵身为守法公民,只管报案和提供线索。 当然,后续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她也会尽力配合。 第304章 打断腿关起来吧 一段时间不见谢朗,他看起来更疲惫了些,与阮绵交谈过后,便匆匆带人出去了。 身在公职,他孑然一身,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民众安全殚精竭虑,一个人恨不能掰成好几瓣儿来用,累得黑眼圈比脸还大,年纪轻轻的黑发里就掺上了白丝,看着让人心酸,也着实让人敬佩。 他也好,方洋也好,一身油滑的郑局也好,虽然性格与处事方式不同,但所努力的方向都是相同的。 大家所见的万家灯火背后有着无数这样的人在默默的负重前行。 所以无论嘴上怎么说,官家求助,阮绵很少推辞。 她觉得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百姓很幸运,可以生活在有人守护的四海升平中。 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床上的睡美男,阮绵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和风神君说他的那丝神魂已经归位了,但人不醒,她始终不能完全放心。 神魂融合之时,她不能擅自探入灵力去探查,就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而且……残魂融合后,他神魂完整,便不再只是被家人放弃的小可怜步峥,也不只是前世为国守疆的豪侠席骞,而是历劫归来的元宸帝君。 那他还是他吗? 阮绵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看着面前的地板出神。 如果步峥醒来搞不认账那一出儿,不如就将他打断腿关起来吧。 左右一直关注着元宸帝君的和风还在被关禁闭,无法再窥视下界,更无法干预下界。 步峥身份再厉害,那也是从前,现在的他就算神魂完整了,修为也还低下,想控制住他并不难。 她早前就再三说过,她不是寻常女子,想要与她在一起,就必须一心一意,若敢相负,必不能全身而退。 当初是他自己同意的,想要抽身,就得等她腻了再说。 朝阳升起,阳光透过窗子在房间内洒下一片暖意,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的爬到了大床上。 步峥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了近乎半透明的质感,肌肤细腻,宛若白瓷。 不知是不是被光晃到了眼睛,他薄薄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长睫微抬,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珠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琥珀色的琉璃。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安静的看着床边坐着人,眼神缱绻,神色温柔。 阮绵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扭过头去,一眼望进了那双如海般温柔的眼眸。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默默对视不知多久,阮绵突然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伸手抓过他的手腕,探入了一丝灵力。 步峥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抗拒,可以说是空门大开,躺平任察。 片刻后,阮绵的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语气也很平静:“不错,神魂已然补全了。” 步峥看着她笑:“嗯。” 阮绵看了他几眼,见他还在傻笑,不禁皱起眉头,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难道神魂融合中出了岔子,竟让你变得痴傻了么?” 步峥拿下她的手捏在手里,哭笑不得:“没有。” 阮绵细细的观察了他的神色,确实眼神清明,不像是呆傻的样子。 于是转开话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那一丝神魂竟藏在神骨之中,幸亏我们来了,此行着实不虚。” 步峥却摇了摇头,撑着床坐起了身,握着她的那只手,拇指不住的在手背上摩挲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她的脸,口吐惊人之言:“原本并不在,是跟你一起过来的。” 阮绵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什么?” 步峥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尊者……还记得小白吗?” 阮绵:“……” 她当然记得,那是前世狐王送给她的小狐狸,通体雪白,极为灵动可爱,很得她欢心。 渡劫之前她将其送回了狐族,因为她无论飞升还是殒落,都注定无法再照顾它了。 步峥微微一笑:“那你还记得狐王吗?” 阮绵神色微变,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步峥的脸在她的目光下迅速泛红,微微移开了目光:“我……我就是小白……和狐王。” 阮绵:(?''?''? )??????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步峥连耳朵都红透了,不再看她的眼睛,死盯着被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结结巴巴的说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的那一缕神魂始终找不到,是因为被意外卷到了异世,还混成了狐族之王。 龙云尊者与妖族关系不错,跟狐族尤其走得近,狐王对她极其友好,见她一直独来独往,又喜欢毛绒绒,便想在族中选一只最漂亮的幼狐送给她当个陪伴。 于是……他挑中了他自己。 此事倒不是处心积虑,只是因为他挑来挑去,却发现整个狐族之中,他自己的皮毛才是最漂亮的。 虽然不是幼狐吧,但足够漂亮。 他私以为既然要送,就应该送最好的。 他就是最好的。 狐狸嘛,在人族的眼里,化成了原形长得都差不多,他只要不在尊者面前化形,就不担心被认出来。 于是他以一只普通不能化形的狐狸身份陪伴了尊者很长很长的岁月。 尊者平时不会拘着他,他得以隔三差五的飞奔回族中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然后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他的尊者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小白每次出去玩,都会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样。 尊者渡天劫前夕,将他送回了族中,但尊者前脚走,他后脚就又跑了回去,眼见她的身体被天雷吞噬,他脑子一热就冲入了天雷之中,被无情的天雷一起劈成了渣。 肉身消亡后,那一丝残魂被裹挟着,与尊者的元神一起被卷到了这里。 只是他们降落的地点不同,尊者落入了阮家,成为了阮家养女,而他因为本就是残魂,在时空乱流中滚了一圈,被折腾得快要湮灭,毫无意识的被神骨吸了进去。 神骨因为主人的一丝神魂回归而被激发,溢散了一波灵气滋养了整个小岛,而他那丝快要被折腾没了的残魂也因为有了可依附的神骨而得到了温养。 神魂与神骨互相成就,终于等到了步峥这个本尊。 第305章 不可以始乱终弃 阮绵抽了下自己的手没抽出来,只得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步峥拉下她的手,眼含担忧:“你怎么了?头疼吗?可是受了什么伤?” 阮绵是挺头疼的。 她轻叹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问:“所以,我该叫你步峥,还是……元宸帝君?你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今天一并都说了吧。” 步峥呼吸一紧,将她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攥着,好像生怕她跑了:“没有了,不管我有什么身份,我始终都是我,我们是道侣,这是你承认过的事,你可不能吃过就不认账。” 阮绵:“……” 他确实始终是他,并没有变,毕竟…… 如此纯正的恋爱脑并不多见。 她单知道恋爱脑这玩意儿有毒,却没想到毒性这么大,各种魂魄拆分都能发挥作用,而且还会大面积扩散。 以后她再也不嘲笑燕阳羽是个恋爱脑了,真的。 因为她家里有一个更大的,挖野菜都比旁人多挖几百年。 这样想着,她突然笑出了声。 步峥并没有因为她笑了就放松警惕,只是狐疑的看着她:“我们已经结过道侣契约了,这是天道都承认的。 我已经定制了求婚戒指,打算回去了就向你求婚,再好好办个婚礼,这事儿我已经私下与你家里人都商量过,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只能先告诉你,总之,你想始乱终弃是不行的,你……” 阮绵不得不打断他:“停,我何时说过想要始乱终弃?” 步峥一听,又细细看过她的神色,身上的怨妇光环瞬间消失,眉眼舒展开来,转瞬又微微低下头:“你刚才跟我说话语气不亲近,我听得出来。” 阮绵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敏锐,她态度上的一点点变化都能精准的捕捉到,然后心生不安。 她再次叹气,刚想安慰一番,不想步峥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元宸之事?” 阮绵:“和风在你的神骨上附了一丝神识,我刚见过他。” 步峥低低的呢喃了一句:“真是多嘴。” 阮绵两只手都被他攥着,想要抽出一只来挠挠被碎发弄得发痒的侧脸,却没有成功,还得到了某人警惕又哀怨的眼神。 她心累的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在他醒来之前的那一点胡思乱想简直就是个笑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步峥抬头看她,理所当然的道:“回家结婚,不然呢?” 阮绵终于拽出一只手挠了挠脸:“然后呢?” 步峥迅速抓住了重点:“所以你同意我的求婚了!” 阮绵:“……” 大哥,他们已经结过道侣契约,早就是道侣了,现在只是补一个俗世的仪式而已,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必要吗? 步峥的眼尾有些发红:“绵绵,我们俩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了。” 他的肤色冷白,眼尾的一抹红显得分外绮丽,整个人都被衬得多了几分妖冶,十分惑人。 阮绵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点头,心中暗叹,果然是个真·狐狸精。 见她点头,步峥弯唇笑了笑,认真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元宸帝君已经殒落,前尘往事便不会过分执着,我从前是谁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当下。 我要庆幸我此世有修炼资质,让我们可以有更长久的未来,如今的世间灵气稀薄不利于修炼,将来能够飞升当然最好,若不能,我也无憾,怎么都是好的。” 阮绵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当初他恢复属于席骞的记忆时,也只是喜悦于兄弟重逢,并没有影响生活的态度,看起来一如从前。 这一次也一样。 看得出来,步峥这个人看重的是当下。 他永远平和,永远冷静,无论是何等境遇,永远不骄不躁,除了那次山谷中他疯了一般扑过来挡那颗鬼珠,几乎看不到他乱了方寸的样子。 这个人的心性,当真是强得可怕。 呃……也许刚才他怀疑她要始乱终弃时是稍微乱了那么一些。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是人就有得失悲喜,否则岂不是成了木头人? 步峥看着她,轻轻凑上前,用脸颊贴了贴她的侧脸,又偏头在刚才贴过的地方轻吻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阮绵抬手抱住了他。 * 两人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此时冯家兄妹、阮家父女和金家夫妻正站在一起小声交谈,冯玉一看见阮绵,连忙大力招手。 阮绵抬步走了过去,微微一扬下巴。 冯玉马上走近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找到了两个。” 她指的是“狩猎者”。 之前通过唐老的话可以看出这岛上不止苏瑶一个狩猎者,只是那两个藏得很深,一直没有出现。 这一次警方上岛,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让他们无法再隐藏起来。 狩猎者只修魅术,而且是极难得的瞳术,在不动用的情况下,几乎是无法发现的。 但他们有一个冯玉。 做为先天瞳术的拥有者,她的眼睛对后天修炼出的盗版瞳术是天克,后天瞳术在她的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的。 随着她的提示,阮绵看到了一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美艳女人和一个眉眼极精致的青年。 那女人雪肤红唇,一身极显身材的旗袍被她穿出了万种风情,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看到她也难免挪不动步子。 那个青年则身形颀长,唇色极淡,一双本该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却充满了死气,对周遭的一切都是冷漠淡然,极致的反差感让人很难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不由自主的想要做些什么让他展颜。 凭心而论,光论外貌的话,苏瑶几乎是三人之中最寡淡的了。 只是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柔弱无依的感觉,让人一见就会凭空生出保护欲来,十分斩男。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容貌气质各有千秋,确实有让人一头栽倒的本钱。 想要施展魅术拿下各种阅人无数的大佬,美丽的容貌无疑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从苏瑶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落在时家的手中被训练成狩猎者,这些容貌极盛的帅哥美女人生的前半段必然是惨痛的。 他们也是可怜人,只是有些事只要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哪怕做这一切并不是出自他们的本心。 第306章 珍惜物种 妥善收藏 阮绵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小跑着不知要去哪里的庄宽,向他招了招手。 忙得脚不沾地的庄宽看到她,扭头跟身边人交待了几句就连忙向这边跑来,说话的声音带着轻喘:“阮店主。” 阮绵冲他点了点头,偏头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庄宽神色严肃起来:“阮店主受累先看着一会儿,我马上跟谢头儿汇报。” 阮绵“嗯”了一声。 庄宽脚下恨不得抡出火星子来,急急忙忙的找谢朗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特安局的人出现,从人群中带走了那两个狩猎者。 他们的身边人非常不乐意,很是吵闹了一会儿,也被一起带走了。 毕竟被狩猎者带上岛的人都是被下过完整牵引术的,术法不除,终究是个隐患。 除了他们,时家至少还有五个狩猎者还在外面,需要从这几个人的嘴里问出那五人的所在。 阮绵目送着几人被带走,视线却突然被一只白皙瘦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挡住,步峥的声音幽幽的在她耳边响起:“走远了,不要看了。” 阮绵拉下他的手,转头看着他:“做什么?” 步峥拧眉:“我有些头疼。” 阮绵眉头一皱,果然有些紧张,抬手按在他的眉心,有些奇怪的道:“并没有不妥,怎么会头疼?” 步峥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没事,不严重,可能是有些累了。” 阮绵想着,他身子一向弱些,自上岛就一直不舒服,昨晚奔波劳碌,今天又刚刚融合了神魂,对识海有些冲击也是有的,于是不但没有推开他,还忙着找地方让他坐着休息。 步峥坐下了也不肯消停,依然把头靠在站着的阮绵小腹处,抱着她的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提起一点愉悦的弧度。 果然,就算再有美色当前,绵绵总是最关心他的。 阮杉月看着他们,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姐,你眼睛一直看着他,他头就不疼了。” 阮绵觉得荒谬,这是什么办法? 她又不是药。 阮杉月深深的叹气,抬手捂住了被辣疼的眼睛。 真是没眼看。 堂堂霸总,太不要脸了。 阮修诚也皱着眉,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父女两人齐刷刷的叹气,整齐划一的背过了身,假装自己瞎了。 冯玉笑得肚子抽筋,伏在自家老哥的肩上,却被哥哥无情且嫌弃的扒拉下去了:“去去去,这是你嫂子的地盘。” 冯玉的笑声戛然而止,恨恨的“呸”了一声。 * 时家的事很是闹了一阵子,除了岛上私藏枪支和国际逃犯威胁宾客生命,后续又被查出很多问题。 一夕之间,大厦倾颓。 就像步峥说的那样,上岛的那些人没有吃素的,在知道自己被时家当成了储备粮耍得团团转后,当真是又惊又怒。 时家倒得那么快,自然也是墙倒众人推的结果。 不仅众人推了,还全是大力士,就算时家树大根深,也是众怒难犯,没有翻身之力。 更何况,明面上虽然没有说诡行阵之事,但既然已经被特安局盯上,又怎么可能有挣扎的余地。 世家势力再大,再盘根错节,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依然不堪一击。 待到时家事了,步峥和阮绵的婚期也到了近前。 从阳仙岛一回来,步峥就在阮家所有人面前向阮绵求了婚。 哪怕阮绵在私下里已经应下了,求婚仪式就是走个程序,他依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坚信阮绵不会临阵反悔,却依然紧张,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在紧张些什么。 被他的情绪感染,阮绵也难得紧张了几分,导致她全程木着脸。 后来步峥每次翻看那段求婚影像都唉声叹气。 阮绵每每跟着看到,也觉得自己当时脸色太严肃,见步峥一身怨妇味儿,少不得就要哄上几句。 好在步峥是个特别好哄的人,她只要在他的身边坐下,凑过去贴贴他的脸,他就会马上贴回来,并且由阴转晴,一脸笑如春风。 由于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真正到婚礼的时候,阮绵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和善些,免得步峥又开始自伤自苦。 她知道自己情根缺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道侣,很多时候无法给道侣很好的情绪回馈,平时也显得很冷淡。 由于这个天生的短板,她永远不可能变得像步峥对她一样事事以她为先、时刻关注她的情绪,甚至时常会因为旁的事情忽略步峥的存在。 步峥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她态度上的一点变化都会被他察觉,可能是因为她的冷淡,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陷入自我消耗。 但他的爱一直热烈直白,哪怕她冷淡,他也总是能自己寻找她爱的蛛丝马迹,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很满足。 每当她看到步峥不断的在生活中一些不经意的细节中抠自己爱他的证据,然后自我洗脑自我攻略的时候,就会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因为这点亏欠,他偶尔的一些小作她也就乐意配合,不但不会觉得厌烦,时间长了,反倒越来越乐在其中。 她不知道别人家道侣之间是怎样相处的,她只是觉得,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真的很不错。 有一次她回阮家吃饭,方莹雪将她叫到房中谈心,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步峥累了,无力再去维护经营他们的感情,他们会怎么样? 阮绵有些发愣,认真思考过后,她得出中肯的结论: 如果有一天步峥累了,不再努力主动,他们之间一定会如同一滩死水,慢慢走向消亡。 方莹雪只是看着她笑,抬手顺着她的头发,温柔的对她说:“妈妈希望你幸福,绵绵,感情是相互的,爱就像火光,它可以带给你明亮和温暖,但也需要你为它添材才能持久,再浓烈的爱也是需要养料的。 相爱是相互奔赴,只有一个人在努力的是独角戏。 当今这个浮华的世界真正的恋爱脑其实并不多,算是珍惜物种,应该妥善收藏。” 第307章 为你骄傲 阮绵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开始学着给予步峥一些情感上的回馈。 反响自然很热烈,看着那人因为她的一点关心抑制不住雀跃的样子,她的心情也会很好。 刚开始是刻意想着,时间长了,习惯就成了自然。 阮绵开着她的小店,就算三年不开张,开张便能吃三年,更何况她的声名在宁城越传越神乎,特别是上流圈子,生意不仅不缺,而且主顾大多出手豪阔。 父亲是大阮总,哥哥和妹妹是小阮总,爱人是晏辰创始人,小徒弟+前台+店员+经理+后勤部长是冯家老总那疼得眼珠子似的亲妹妹,另一个徒弟是谢家掌权人。 一开会一屋子老总汇聚一堂,一抬脚就能踩到一个,这样的店子自然开得无比安稳,无人敢来招惹毫分。 平时忙忙生意,偶尔帮帮特安局的忙。 店里店员不少,多到可以各种倒班,出外勤的却一直短缺。 燕阳羽屁颠颠的跟着他的郡主天南海北的拍戏赶通告,总是见不到人,小谢有谢氏要管,时间不充裕,不能总是过来,只有冯玉一直守着店子。 她对男人和婚姻的态度是相信世间有真情,但敬而远之。 爱美色,但无法再动心。 围观别人的爱情时各种尖叫爬行,轮到自己时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怀疑人家是不是没安好心。 遇到一个人渣,让她失去了爱人和信任爱人的能力,她需要太多的时间去填平心中的阴影。 好在她足够乐观,一个人倒也逍遥自在。 她逐渐成长之后,阮绵就清闲了下来,店里的事大多都由大管家冯玉去安排处理,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由于步峥和阮绵两人丹药和营养餐不间断的投喂,小黑逐渐被喂成了大黑,只不过它依然喜欢化成小小的一只猫咪,除了找小谢,最喜欢粘着阮绵。 阮绵走着它就蹲在她肩上,阮绵坐着它就蹲在椅子扶手上。 肩上扛着只绿眸黑猫已经成了阮绵的标配。 步峥的晏辰发展得如日中天,逐渐超越了老牌世家,与阮氏一起并肩成为了宁城的龙头。 但无论事业如何的风生水起,步峥都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让阮绵放弃她的小店回家闲着享福的意思,反而会抽出时间成为流云堂的编外人手。 一分钟百万上下的步总脱下正装跑去出外勤,镇宅捉鬼,无所不为,有时甚至还会拉上前同事陆名帮他打白工。 陆名每次都骂骂咧咧,但每次都来,不用再时刻准备着给好友收尸,他心里终究还是高兴的。 除了心腹李溪,步峥还大力培养于露和叶苏,当他们可以独挡一面了之后,渐渐脱手公司事务,当起了甩手掌柜。 李溪一边痛斥他是个黑心资本家,一边拒绝了所有猎头公司的招揽,任劳任怨的干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梦都在骂步峥不做人。 于露上学时是个聪明冷静的学霸,上班后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步峥给了她足够施展的平台,让她的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叶苏也不遑多让,两人在工作上你追我赶,谁也不服谁,时间长了,倒是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后来步峥甩手,李、于、叶三人经常凑在一起痛斥老板,有了更多的革命友谊。 世间灵气稀薄,平常修炼很难有寸进,苦修半年,还不如双修一次进益来得快,倒是让阮绵和步峥哭笑不得。 而且因为步峥的身体中融合了自己的神骨,本身就成了一个灵气源泉,只是自己不能随意取用。 每次双修,都能泄开个灵气的的口子,让两人都得益不少。 这个法子虽然让人哭笑不得,但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修炼途径,反正两人是名正言顺的道侣,双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数十年后,阮绵在医院中送走了阮杉月。 这些年俗世的亲人好友逐渐离世,阮杉月是阮家四人中最后一个走的。 多年前,兄妹三人一同送走了前后脚离世的阮家父母,阮承玉当时红着眼睛说:“没事,你们还有哥哥,以后哥哥护着你们。” 一年前,就在这间病房,已经九十八岁高龄的阮承玉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除了执着于送妹妹们粉色的一切,他是一个好到挑不出错的好哥哥。 今天,阮杉月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她也已经很老了,脸上皱皱巴巴,不再清亮的眼睛看着容色与当年毫无变化的阮绵,像个小姑娘似的抿着嘴唇低低的笑: “姐……能与你做一场姐妹……我很幸运……我知道,这些年,是阮家困住了你……我要走啦,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 正如她所说,阮家给了阮绵从未体会过的亲情,但也将她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宁愿在外人面前用障眼法掩盖他们容颜不变的事实也不愿离开这块给了她无尽温暖的土地。 阮绵坐在她的床边,紧了紧被她满是皱纹的手:“你是一个很好的妹妹,我很为你骄傲。” 阮杉月的眼睛顿时发亮,看起来很开心。 阮绵并没有哄她,阮家如今的资产已经被疯狂扩张了不知多少倍,这绝不止是阮承玉的功劳,工作狂阮杉月也是功不可没。 她在商界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威名,不只是阮家二小姐,不只是阮承玉的妹妹,而是她自己。 其实对于阮家几人,阮绵一早就给他们炼了几炉延寿丹,可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 他们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人世一遭,无憾就好。 阮绵尊重他们的想法,只想法子为他们袪病健体,让阮家父母和兄妹一世无病无灾,安安稳稳没什么痛苦的寿终正寝。 步峥的双亲自然也早已经离世,在临去世之前,多年不曾联系的他们曾数次派人来找步峥,说是他们后悔了,想他想得焦心,想让他再去看一眼,想听他亲口说一声原谅。 第308章 新鲜感(完结章) 步峥枯坐半晌,最终还是去了。 几世记忆融合,这一世的父母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小,他有阮绵,原生家庭的伤害并不会让他自苦。 步家父母虽然放弃了他,但终究是他们生他养他,未离家前也没有对他有什么苛待,他去见他们最后一面,这一世的亲缘也算有始有终。 那时的步桓已经是个中年人,虽然富贵,但也满身生活的疲惫,看到依然年轻的大哥,他只是满眼复杂的低头沉默着,没有了少年时的肆意嚣张。 步峥最终没有说出原谅的话,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双亲许久。 转身离开时,步桓突然起身,追在他的身后声音嘶哑的喊:“大哥!你夸我一句,你说我也很棒!就一句……求你……” 步峥脚步微顿,却终是没有回头。 步桓当年所言所行可能是利益驱使,也可能只是年少无知,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磨平了步峥对他的手足之情,他想要的认可,他给不了。 人这一生,要面临无数的选择,然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只能承受。 在当初步家夫妻在决定放弃他的时候,就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原谅。 他也没有必要说出违心的原谅来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自欺欺人。 他们有他们的考量,他明白,他不恨,但也无法原谅。 好在,走出医院的时候,有人在等着他一起回家。 很幸运,他也是个有家的人。 安排好阮杉月的后事后,阮绵与步峥并排站着,静静的看着挨得极近的几块墓碑,良久,低低的说了一句:“我走了。” 微风吹来,树叶轻摇,像是在与她摆手道别。 几人的魂都是陆名亲自送走的,阮绵为他们起过卦,因为今生的乐善好施,他们的来世不会受苦,下一世,又将是新开始。 这个时候,小黑已经化形,人形是个娃娃脸的少年。 阮绵要走,他很舍不得,但他同样舍不得小谢。 谢星驰因为少年的经历,很难相信他人,对所有人都有着几分控制不住的防备,唯有小黑,是他全心信任的朋友。 小黑的存在几乎是他精神的寄托,而他不仅是小黑曾经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第一个人族朋友,自然也是舍不得他这个内心脆弱的朋友的。 最终他还是选择留下来陪着谢星驰,他要求阮绵无论到哪都给他传个信儿,不要让他失去他们的踪迹。 阮绵答应了他,将之前小黑塞给她的那些灵石装进专门为他炼制的乾坤袋中,亲手挂在了他的腰间。 当初的那些灵石,阮绵收下了一箱,剩下的那些一直给小黑留着,没有动过。 她说过,这些东西可是这只小猫咪的底蕴啊,就算没有她在身边,他也是一只富有的小猫咪。 他们是朋友,一直都是。 阮绵将流云堂给了冯玉,与步峥携手离开了宁城。 他们用数年的时间踏遍了这个对于阮绵来说有些陌生的世界,最终在阳仙岛停了下来。 这座岛本来是时家的产业,后来时家倒台,岛被拍卖,被步峥买了下来,重新归整了一番。 这里是埋葬他神骨的地方,灵气充沛,草木茂盛,就像这世间的最后一个洞天福地,很适合他们落脚。 于又菱没有修炼资质,燕阳羽并不失望,他开开心心的陪了他的郡主一世。 等于又菱入了轮回,他就继续寻找她的转世,通过相思印,他在她转世的婴儿时期就找到了她,去到她的身边,守护她的一世又一世。 他相信终有一世他的郡主能有修炼资质,让他们得到一个真正的长久。 就算一直没有也没关系,他是尸王,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他有时间等待,哪怕是一直等下去。 有空的时候,他会与他家郡主跑去阳仙岛看望阮绵和步峥,与他们绊绊嘴,说会儿话。 谢星驰和小黑也经常去,当然还有冯玉。 当初阮绵走的时候冯玉哭得最凶,后来两人在阳仙岛定居,她也是来得最勤。 为此她专门买了架直升机,就为了方便去师父家串门。 当然,大多数时候,岛上是很安静的。 阮绵看着外面的海难,突然笑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得到了她曾经隐隐渴望的一切,此生再也无憾了。 身后那个粘人的男人又缠了上来,他从背后抱着阮绵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委委屈屈的道:“你已经五分钟没理我了,是不是现在天天看着我,已经看腻了?” 阮绵偏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要保持新鲜感,才能让我看不腻。” 步峥震惊的看着她,用眼神控诉着她的狠心无情。 阮绵淡然回视。 步峥最终还是妥协:“那怎么样才算是保持住了新鲜感?” 阮绵还是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上次我托燕阳羽带来的衣服,你看见了吗?” 步峥后退半步满面惊恐:“那是裙子,还是粉色的,我不穿!” 阮绵回过身,声音带着一点不自觉的诱哄:“你穿上一定很漂亮,就一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步峥睁大眼睛,伸手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座小楼:“骗鬼呢你,鬼楼就在那边,云生他们都在!” 阮绵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他们不会过来,看不见的。” 步峥一脸坚决:“那也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可能穿粉裙子!” * 是夜,一身淡粉纱衣,胸肌腹肌瘦腰长腿都若隐若现的步峥脸红似血,愤而强调:“只这一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这件衣服!” 阮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步步的向他走近,随口承诺:“好好,都听你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