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婚后小可怜他有人宠了》 第1页 《换绿茶夫郎是糙汉心尖宠/换婚后小可怜他有人宠了》作者：中单法王【完结+番外】 简介 【双男主+++金手指（不算吧）+无敌双洁+微但是攻的重生写得比较晚】 沈常念是北境卫所有名的小可怜，还被家里丢给家徒四壁、还两个娘的糙汉子为媳。 收着父母牌位一床破被，沈常念上了第一重婆婆的门，婆婆妈妈的却关着门商量一会打服他方便奴役。 可怜到触底反弹，沈常念破罐子破摔直接倒在地上咸鱼，糙汉却一把提熘起他，拎小鸡似的掂量小：「哪哪儿都小，能活就好。」 入门前，小可怜各种忐忑，入门后嘛：过门第一天，婆家管家权成他的。 过门第十天，糙汉夫君送钱还打肉来。过门一百天，夫君除了力气任何时候都大了些，又馋他了些，没什么可苦恼的。 两人日復一日，把生活过了起来，直到某一天，沈常念的秘密被发现，过往种种似乎也变了味。 众：你不是小可怜吗？ 沈常念：我装的。 众：一个骗子，封霆你还敢要？ 封：要，当然要，使劲要，他骗我的样子格外好看。 第1章 你怎得不去 北境，清平卫所。 屋外寒风略微刺骨，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一家大人却聚了个全。 老沈家今日有要事相商。 沈老头夫妇坐炕上，大房三人搬着凳子坐一排，回娘家猫冬的沈三娘则是靠在母亲身边，借着光搓麻绳，偶尔说笑两声。 唯独二房站着。 且只有沈常念一人。 「该说的都说了，你去封家是最好的安排，常念啊你今晚便收拾收拾，明日我便让你大伯送你去封家，这事拖不得。」 沈老头左手微微握拳，饶是脸皮不薄，也在说完这句话后感到了些许不适。 沈老头一生共有二子一女，老大沈木十分会说体贴话，老二沈林心大，十八九岁便挣了个小旗的名头，一点薪资给家里添了几个屋，加上俏皮长相不俗的闺女，沈老头的日子也算太平。 只天有不测风云，老二沈林执行公务的时候给上司挡刀，烧了几日便一命呜唿，儿媳妇一心是只有她那个相公，水米不进，不日也追随着去了，二房便只剩下个沈常念。 上司肖总旗感念救命之恩，便许诺家中儿女亲事，只待沈常念年满十六便和他么女成婚，时常也送些补给，小旗位置也给了沈木作为对沈家帮扶。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常念满十六，按正常发展，沈常念该是迎娶总旗之女，如今却被沈家商议成了：沈老大的女儿入肖家做媳，沈常念一介男儿却要嫁入封家。 国有法，男子二十五未婚，女子二十不嫁，都将被当地官府强制分配，否则将充作苦力干最下等的活，后衍生出男子结契搭伙过日子避开苦役，反正没立法说不许结契。 卫所男多女少，男子结契也并不罕见，但一般是身无二两银也没家人操持的，才会选择和男子搭伙过日子。 封家大儿封霆拖到了二十四，几经周折托人说了已经十八的沈春儿，虽给不出银钱，平日总送野味药草来，也不知怎么的，沈家忽然做了决定，给两人换婚。 「你可还有什么说头？」看到瘦弱的孙子形单影只的样，沈老头终是不忍，多问了一句。 意思是，有没有什么需求，可以说。 比如带点什么走。 只要不过分，沈老头大概是会应的。 沈三娘眼珠一转，忙不迭插话：「念念向来懂事，哪会有什么要求啊，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要是带走了您老日子可不就紧巴了么，再说了，总旗是大户，我们是高攀，春儿才是需要添补的…」 沈常念抬眼看了沈三娘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盯得沈三娘心里发虚才开口。「爷已经决定了？总旗那边也答应？还有封家呢？他们都乐意？」 沈老头脸色不自在。 他是说了那话才让总旗改主意的，还答应了封家一些条件…… 没办法，这都是为了沈家。 「是，他们都没意见，常念啊，反正你和肖家女本也没多少情分，想来也没甚捨不得的，日后去了封家要是遇到欺负了，尽管回来——」 「回来再被欺一次？」沈常念忽的蹦出几个字，差点把沈老头噎死。 别说沈老头了，屋里其他人也诧异的看他。 往常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乖顺少年，今日怎么就说话这般难听？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不懂事，爹，爹，您顺顺气。」沈木上前安抚：「这孩子从小性子独，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唉，要是二弟和弟媳妇知道了他这么忤逆，不知道对爹多愧疚。」 沈春儿眼波流转，也劝了一句让他懂事点，别气坏了爷爷。「其实封家也不错，人丁兴旺，长辈多。」 可不是长辈多么，上面三重婆婆要伺候。 「既然不错，你怎得又攀附其他男子？」 沈常念说得春儿脸色煞白，才问沈老头：「既然爷爷问了我要啥，那我说，若我娶肖家女，爹娘留下的聘金该成我给她的彩礼，我若是嫁封家，则为嫁妆，我只要这个。」 沈木不敢置信，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眼睛都要凸出来：「你从小吃家里住家里用家里的，那不是钱啊，还想要聘金？你那爹娘能给你留下多少聘金？封家给的，那，那是给春儿的，心甘情愿给的，又不是给你，你凭什么要？」 第2页 他激动得想上前给这个侄子一巴掌。 「那我还是上门去肖家娶亲吧。」沈常念转身欲走。 「等等！」沈老头按住大儿子，一双浑浊的眼看着沈常念：「常念，说话别那么难听，你也是沈家里养大的，别总觉得家里贪墨了你的， 你爹娘是留了东西，可他们让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没能侍奉我们到老，这样吧，封家的东西，我们也不学别人家全要，猪崽留一只家里，当孝敬我和你奶， 布料已经给春儿做嫁衣了，你也穿不上，便给你买身成衣穿走，你屋子里的东西你也可尽数带走，都算你的嫁妆。」 「爹！你怎么给那么多出去！」沈三娘不满意，被亲娘拉了拉，别过身去，还瞪了沈常念两眼。 沈常念看了一眼屋里人：「爷是觉得这叫公平。」 沈常念问他：「家中房屋大半是我爹挣，牺牲后卫所补贴一十七两，我母亲是随家流放的小姐，几样小首饰少说换得十两银， 就说大伯体弱扛不得枪，又骑不了马，塞外蛮人隔着数百米他都能吓到晕厥，却因我父得了小旗之位，这个位置少说二三十两才能换得， 加上这些年总旗补贴的，林林总总合在一起百两都打不住，爷，我父亲没做小旗之前，你一个月二百文，大伯一个月三百文顶天，这一百两你们要挣几辈子？算下来我可曾用到长辈们一文钱？说养我，实在太过， 爷，诸位长辈，你们说这叫养我，叫我要孝敬？敢问我还需拿什么来孝敬？」 这话实在句句诛心，沈老头勐地站了起来，身体都被这几句话刺得摇晃。「沈常念！你反了你！」 这会倒是没了先前苦口婆心的架势。 沈常念被一屋子人憎恨目光看着，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第2章 有些累罢了 「既然是迫害，先前何必做那些做派，只嘆我无爹娘护持，人人可欺负罢了。」 沈老头只觉得胸臆卡着一口老血，唿之欲出。 身旁的沈木还打算说什么，沈常念忽然改了口：「嫁，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既然诸位长辈执意换婚，又不归还属于我的东西，今日我也捨去下半辈子，就当还了你沈家骨血， 从今日起，我沈常念的沈，和你们再无干系，我不图你们庇佑，我只求，你们别再吸了我父的血再来抽我的筋，可行？」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吸了父亲的血又吸了孩子的筋。 他们是那样人？ 说出去多难听！ 「你们考虑吧，明日我不去封家，沈春儿也别想好嫁吧，她本来就因骂过定亲的人是猪猡样貌，被人传过一阵丑话，这次嫁不出去，恐怕是要做苦役去了。」沈常念也忍到极点，丢下这句话扶着墙走了回去。 从小到大他吃的东西就不多，因为吃不到。 长身体的时候亏损，体质可想而知，又站又被群起攻之，他身心俱疲。 寄人篱下无人帮扶的日子，只有经歷过的日子才懂，他们想拾掇人，法子多如牛毛，罄竹难书。 回屋一摸到床，沈常念便昏昏沉沉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是深蓝，天将明未明的颜色。 他起身，环顾了一下房间，被褥折了捆起，两件换洗衣物放在自己做的藤箱内，呆呆看了一会地，他去看了看沈春儿的嫁妆，东西太多，就堆放在空屋。 「你在这儿干嘛！」身后传来呵斥，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怀疑。 沈常念两手空空转身，见到大伯娘沈武氏皱眉看着他。「快走开，别惦记我儿的东西，眼皮子浅的东西，平日里看着是个乖顺的，背地里原来是个忤逆的东西，你——。」 沈常念充耳不闻入了灶间生火，如平日般做了饭。 他平日做饭就比沈家其他人强，今日怕吃的是最后一顿好饭，捨得放料，就更好吃了，沈家人头也不抬，生怕比沈常念少吃。 吃了早饭，沈老头嘆了一口气，说既然沈常念记恨家里，那就满足他的要求，以后两家，当分家了。 沈常念摇摇头，一字一句提醒：「不是分家，是断亲。」 「沈常念！」沈老头连连拍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不孝子孙伤到了，还咳嗽了几声。 分家尚且还能来往，还要对老人尽义务，若是断亲，可就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了，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嘴！ 面对沈老头摆出来的谱，他无动于衷。 见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沈老头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以前，他只要一皱眉，沈常念恨不得跪着爬过来求他莫气的。 「断就断！谁稀罕你个破落东西。」沈木见他油盐不进，有心给沈常念一个教训，替爹答应了下来。「只是你要是断了，之前说的成衣和猪崽，可就不属于你了，还有，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 沈老头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没说出反对的话。 「嗯，你们不亏心，那就这么着吧，对了，记得写孝敬钱已经抵了，手印摁一下。」在沈常念的要求下，沈家两个当家男人都摁下手印，沈常念收起来，回了房间。 一扭脸，差点惊叫出声。 大伯娘那方形脸几乎贴着他。 她的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遍又一遍。「既然你是外人了，可不兴拿走我们沈家的东西。」 第3页 沈常念拎起藤箱，直接去了主屋摊开：「用不着派大伯母过去检查，你们想看就好好看，我到底有没有夹带你们沈家的东西。」 坑坑洞洞的箱子里，就两身换洗衣服，两双拼色补丁袜，两个牌位。 牌位黑漆漆，被擦得亮亮的。 几人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牌位：「你马上是封家人，带这东西也不怕人家嫌你晦气！行了，既然收拾好就快走吧。」 沈常念又问了一遍：「我没带走你们沈家东西吧。」 下一刻，直接被恼羞成怒的沈木推搡出来。 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沈常念临走前去看了一眼猪圈里的两头小猪崽，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沈家。 他没去过封家，可他家并不难找，问两句也就找到位置。 封家极大，家里人口多，隔着门还有十来步，却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有小孩跑来跑去的笑声，有大人说话的声音。 但就是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热乎劲。 任谁看了，必是对这个临时更换的男媳不满意。 沈常念又向前走几步，就听到里面冒出他的名字。 有人兴奋的叫着：「一会他来了，你们先不要开门，待他敲上、等上半个时辰再开，好叫他知道这封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进来后把这柳条往他身上抽，不抽满七七四十九不能停，他没爹没娘的，晦气得打掉！ 小武，小武你过来，姑奶奶教你，一会他要是往外跑，你就踹他膝盖窝，你不是最喜欢当大英雄？今日便叫你当一回，哼，他也是男子，不把他压服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这一窝子女人呢。」 沈常念木着一张脸，抬手敲门。 「叩叩叩。」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住，似乎有人隔着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来人身份，里面热闹的动静一下就停了，只两个孩子追打一下子忘了收住，露出几声笑。 沈常念唿了一口气，将被褥丢在封家门，径直躺了上去，将自己捲起来，补觉。 门内，一个尖嘴猴腮的妇女正扒着门缝要看笑话，却没看到站着的人。 「不会走了吧。」那沈家小子没爹没娘，能那么硬气？ 门外，有个腆着肚子路过的年轻汉子路过，差点没被这地上的人形给吓出个好歹。 打眼瞧着，就像个裹起来的尸体！ 发现这是封家的门，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城关跑去。 近了，到了。 城关外的一处简易木棚，身长八尺，魁梧有余的封霆高高举起斧头，露出的小臂肌肉暴起。 砰！ 啪。 咔嚓。 一段腰粗的大圆木四分五裂，斧头轻点另外一截圆木，斧尖扎进木头，手一提，将它提熘到木墩上，咔嚓又是一顿噼砍。 他下盘极稳，已经劳作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双腿酸累，早有同行汉子躲懒堆柴，就他力气不值钱一般肆意挥舞，春寒时节，他倒是热腾腾，汗水从麦色额头蜿蜒而下滴入胸怀，似是掉入深渊不见踪迹。 第3章 黄昏办事 「哥，封霆大哥。」柱子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儿，跑得急，灌了一肚子风。 见封霆收势转身，他比手画脚的：「你快回去看看，你家门口有个后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后生？家里有人啊。」封霆剑眉蹙起，想起什么，斧头一甩，卡在木墩上：「我先回家一趟。」 「好好，去吧封哥。」一起做事的两个汉子连连摆手，他们可不敢为难封霆。 这人几天前还空手捶死一头二百多斤大野猪，他们不比野猪结实。 封霆腿长，又是个劲儿大的，几个大步就走出别人十步远，不多时就瞧见了自家门外的一团。 地上那人裹在被子里，瞧不见模样。 封霆上前两步，用脚踢了踢，被子里钻出个头来。 他居高临下，勐地就看到一张白皙清秀的脸。 估计是捂在被子里，脸上有两抹绯红，衬得眼睛水亮，似乎下一刻就能挤出泪花来。 封霆手指动动，总感觉看他这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不太平，赶紧出言扭转了自己注意力。「你在我家做什么？」 「封霆。」沈常念也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出声，一声粗犷，一声清澈。 封霆明明嗓门更大中气更足，却没来由的在对方出言的时候闭了嘴。 「我在等你，你来了，我就能进去了。」说着，他翻了个滚，爬起来却踩到被子，向地上摔去。 封霆眼疾手快，一把提熘起他：「明明是男子，怎的跟小鸡仔一般孱弱，没吃饭么。」 见沈常念推搡，封霆却没松手：「你哪个营区的军户，来我家做什么——」 「我是沈常念。」他扒拉封霆的手，但如蜉蝣撼树奈何他不得。 封霆手一松，沈常念？「沈老头家的。」 沈常念趁机甩脱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封霆嘀咕：「是你啊，不过我俩黄昏办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说得像是他多着急来嫁给他。 他没看出来沈常念的窘境，只走在他前面：「被子收拾一下，平白无故躺地上发什么病。」 沈常念讪笑，肚子忽然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想说出来。 第4页 一推，家门关着。「娘！开门，我回来了，外面有人也不开门，都没听见吗。」 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讲什么，好一会才开的门，刚开门就有个孩子蹿出来：「打服你——」 径直冲着沈常念的膝盖去。 沈常念不避，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眼看着孩子的脚就要踹上来，下一刻却被拿捏，隔着衣服被封霆大掌提起，往旁边一放：「你做什么！」 被大伯一瞪，男娃吓得哭了起来：「啊啊，呜呜呜，封大怪要打死我了！娘！姑奶，快来啊！」 里面又蹿出来个妇人，抱着他一顿心肝哄：「孩子他大伯，你这是干啥啊，好端端的打我们旺宝做什么？你那力气那么大，孩子那么小，咋能这么心黑呢……」 「他无端踹人你怎么不说？」封霆径直朝里面走，走了几步才回过身。 这沈常念又弱又傻，还不知道躲开别人，他干脆把沈常念那被褥和箱子都自己提着，还叫他：「走进来。」 不说，还真怕他又往地上坐下去了。 沈常念嘴角动动，朝前走了几步进了封家。 追来的汉子见他们门关上了，也就挠挠头离开。 门一关，封霆看着举着柳条的娘，不敢看自己的二弟，以及屋内乱糟糟的地面，啧了一声，带着沈常念直接去了自己屋子。 沈常念一进去，差点被熏出来。 这屋子，烟味、潮味凝聚，窗户半开，屋后头马匹身上的骚气还直往内钻，根本不是个妥帖住处。 封霆估计是习惯了，也不挑环境，将箱子被子一放。「我给你打水洗洗脸。」 他不太自在。 自己那帮子兄弟，个个都过得粗糙，身边的女人都吵吵嚷嚷的战斗力极强，从没见到这种看着弱其实也弱的小后生。 「听你的。」沈常念低垂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看封霆。 「你，算了，你等着吧。」 封霆摸摸自己的下巴，有心想说他长得又不怕人，又担心吓到沈常念，封霆干脆化说话为行动，打了热水，又端了一碗鸡蛋过来。 才这么一会，外面又叫又嚷嚷，说不要脸的新妇和孩子抢吃的。 封霆骂骂咧咧的出去和他们论长短。 被人这么指着骂，沈常念吃鸡蛋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减慢。 难听的话，有吃鸡蛋重要吗？ 五个鸡蛋吃了三，实在吃不下去了，却也还敲开壳剥了皮。 「老子找来的东西，一家子都吃，老子拿几个就在那里叫叫叫，催命啊！」处理了骂声回来，封霆刚坐下，鼻子下面就多了一个白嫩的鸡蛋。 「干啥？」 「你吃吧，我已经饱了。」沈常念抬抬没拿鸡蛋的那只手给封霆看，还补充；「我洗了手的，很干净的。」 封霆犹豫一下。 这么些年，还没人给自己剥过鸡蛋还要餵到嘴里来，他马上二十五了，还被当小娃子照顾？ 怎么想怎么别扭，像是背后有虫在爬。「我不吃，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留着下一顿——」 他有心想说留着你自己等会吃，沈常念又把鸡蛋往前送，都碰到封霆他嘴唇了。 再看沈常念，眼神期待，似乎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他封霆吃下那口鸡蛋。 「别捅咕了，再捅咕你手都要塞我喉咙眼了。」封霆顺从了，一张嘴，一个鸡蛋囫囵进嘴，咬了几下咽下去要说话，下一个又等着了。 封霆：「……」这娃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爱好？ 沈常念眼神亮晶晶，似乎很开心，虽然还顶着一头略为凌乱的发，脸颊都干瘦得凹下去了，可因为这一双眼，看着竟有点赏心悦目。 连续两个鸡蛋吃完，封霆心情颇好，也不在意沈常念是不是有些小毛病了，对他说。「你家里呢，跟我家里的长辈商量了，说你不怕上面几重婆婆要顾及，从小也吃得苦，家里事情都能做，还说，你就喜欢男儿，你也是个男子，真是那么想的？」 什么？他自小爱慕男子？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常念心中冷哼，原来他们在封家和肖家面前是这么说的，难怪一下子说服两家换婚。 第4章 我是男儿没那么多计较 沈常念表情微妙，封霆嘆口气。「我就知道……我见过那些喜欢结契的男儿的，一般娇女态，你不像，沈常念，若你是被他们忽悠来的，我这就寻他们算帐去。」 沈常念摇摇头拉着他，事情都到这一步，就当他自愿吧：「封大哥，你给我鸡蛋吃，你是个好人，也不会关着门不让我进来，真的，我觉得跟着你挺好的，家里已经怕我反悔，要跟我断绝关系，再回去，便是火坑。」 一口一个好人，听得封霆有些耳朵痒。 封霆嘴角都快压不住。「咳，那什么，我是个粗人，其实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沈常念的描述，他没有怀疑，毕竟沈常念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老实孩子。 「我，是封家的长子，但我的生母另有其人，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家里把我送给了封家，后来，我大妹出生，家里见养母有了后，就又提起把我要过去， 只不过，因为大妹不能顶立门户，所以没能要回去，再后来，我二弟出生了，封家有后，可我已经能当半个劳力用，养母又捨不得放了， 第5页 我生母那边隔了多年才敢再有孕，生了弟弟妹妹后，身体愈发不好了，我爹又去得早，生母便也需要帮扶，封家没拦着我去帮扶，只是不许我又认回去，日子干脆也就这么过下来， 然后，就到了如今的年岁，家里说过媳妇，但她们都怕一进门，养母和姑奶奶两重婆婆还不够，那边还多出一个亲婆婆，我家呢，你也看到了，人多，乱，没个清净时候。」 越说，封霆越是低音量，没了之前在外头骂人的中气。 沈常念听完了，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倒像是这种事勾不动他害怕的点。 他在沈家过的，并不比封霆的处境好，一个孩子面对一直嫉妒自己爹娘的大房，攀附大哥要捞好处的姑姑，还有自诩大家长的偏心爷爷，又好得到哪里去？ 他小心的将手伸出来，摁在封霆手上。 两人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着烫。「谢谢你告诉我，我都说了你是个好人，你这么真诚，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家庭，我是男子，对这些东西，没那么多计较，就是我身体不太好，做活的时候可能会慢一些。」 封霆却止不住咧嘴笑笑，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来，你少干我会多干，身体不好没事，活着就成，我会给你买点吃的补补的。」 这话直的，比那竹棍还直。 他也太瘦了，最少再胖两圈才比较有福相，封霆仔细打量沈常念，心道。 因为没什么行头，沈常念就把衣服箱子放着，取出来两个牌位摆好。 封霆对牌位无动于衷，只那沈常念被子是不能往床上放了，提起这一茬，封霆还觉得好笑呢，哪有人这么做，被子一卷往门口一躺，跟个死尸一样。 「太累了，头晕站不住，他们不给我开门，我只能这样了。」 看他那小可怜的样子，封霆嘆了一口气，抱着他被子出去拍拍打打晾晒会。 沈常念收拾了一下屋子，看了一眼窗外的马棚，将窗子合上，暂时减弱点牲畜的臭味。 屋外，封霆被人拉去说教，他也正好有事找家里爹娘说，那旺财眼见可怕的封大怪离开了，眼珠一转跑进封霆屋里， 左右看看，瞧见沈常念坐在床边叠衣服，恶从心边起，手伸进桌上的洗脸盆，一下就将水鞠出甩到沈常念身上。 「嘶~」水已经冷了，沈常念被冰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来：「别泼水，出去！」 「哈哈哈，谁管你啊。」可那旺财第二下又来了，边喷边笑：「汉子嫁汉子，臭不要脸啰~臭不要脸洗洗脸，哦哦哦~好玩好玩真好玩哦-啊！」 门外有人路过，瞧了一眼又退回去。 满脸得色：「我儿子真有本事。」 可不等她高兴多久，里面勐地传来啊呀一声，随后是他儿子哭嚎的声音。 动静不对，外面脚步声骤然靠近，又快又急。 进来后女人惊慌的抱着摔地上一脸懵的孩子。「哎呦我的旺宝啊，你咋这样了！我的孩儿~天杀的啊，你这么这么歹毒，要害我儿，这么小小一个孩儿你怎么下得去手啊！我儿好命苦啊——」 沈常念眼睛半闭不闭，倒在炕上不动，在他躺下的地方，一片湿润，盆子就掉在旁边，凳子也倒了，封霆过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为难看。 旺财被他提熘起来，大掌狠狠的拍了几下，丢到他母亲怀里：「沈常念明日要是没好，你最好看住了这兔崽子，不要让他在我面前晃。」 言下之意，沈常念一日没好，旺财一日保不住自己的屁股。 旺财娘一肚子的泼要撒，可沈常念看着要断气的样子，封霆怒目圆睁，她咽了口水，默默抱着孩子退出去，傻孩子你把人欺负了还嚎什么！ 封霆关了门，给沈常念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衣服是他十五岁时的旧衣，沈常念穿着也大，手臂空落落，夸张点说，一把细腰不比他大腿粗壮。 将人背起来，封霆抓了一把大钱就往医馆去。 封林氏愁眉苦脸跟上：「哎呦！这怎么才进门就开始病痛，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被送出来吧。」 医馆 沈常念醒来，身下是干爽的被褥，鼻尖有药味萦绕，门外有碎碎的说话声，拼凑起来，应该是有人在描述他的身体情况。 沈常念冷脸坐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出封霆的声音，那股冷意逐渐散去。 封霆确实是好人。 可他沈常念不是。 旺财朝他泼水，一而再，再而三。 不过，旺财他第三下没能泼水出来，因为沈常念当时将水盆举起来，踹翻凳子后，又将手里的水盆往炕上一泼，之后的事，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了。 旺财瞪大眼，惊唿一声，想起那熊孩子满眼是震惊，是始料未及，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能说明白的突发事件，沈常念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可不想住在那么臭的地方，必须想法子离开。 第5章 老天爷赏赐的玩意儿 封霆一脚迈进来，晃了晃神。 男子也能笑得这么，这么……他说不上来，反正瞧着叫人移不开眼。 「封哥。」沈常念叫了一句，封霆走了两步站住，问他：「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冷，还很害怕。」沈常念低垂着脑袋，看起来蔫巴的。 第6页 想起大夫说的他身体亏损，不宜思虑过多，也不能住在阴冷的地方，封霆心里有了打算。「炕头既然湿了，今晚是肯定不能用了，一会喝了药要是能下地，我带你回我亲娘那边，你这两天就歇在那里。」 「好的，我都听封哥的。」乖乖答应下来。 封霆嗯了一声，出去结算药费，等沈常念喝了药觉得有力气走动了，他就搀扶着沈常念离开了医馆。 两人前脚刚走，一大家子过来找大夫，男女老少都哎呦哎呦的喊叫着，一股恶臭萦绕在这伙人中，饶是老大夫处理过那么多伤病，也被这味儿熏得连连后退， 再一诊治，一大家子全都拉肚不止，就这么排队看诊的功夫，又有两个拉了，直接掉在裤兜里，老大夫直接开口让他们都滚出去。 到底吃了啥啊，拉成这样。 ———— 卫所最北边的一个农家院，眉眼透着苦相的女人，站在门边迎了封霆二人进门。 这便是封霆的生母，瞧了瞧沈常念，她的愁苦似又多了三分。 倒是家里一对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使劲看沈常念的脸。 他们是封有山，封甜水。 对比他们一家偏黑黄的肤色，沈常念就显得格外白皙，加上那病弱感，叫两兄妹稀奇的围着。 「他是谁呀大哥。」 封霆被难住了，将沈常念交给亲娘，让她带去躺会，回头面对弟弟妹妹，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称唿。 叫嫂子？ 哥夫？ 哥郎？ 「是我娶的媳妇，你们看着叫吧。」他干脆只说重点。 「哥哥的媳妇，那就是嫂子呀，不过我们家，是男嫂子欸。」封有山满眼都是好奇。 「王虎的后娘，也是男的，经常打他们，打得王虎鼻青脸肿的，男嫂子会不会也打我们呀。」封甜儿担心这个。 封霆都要笑了，沈常念这身板，走路都要摔，能给谁造成伤害啊：「他脾性很好，从不爱计较，反倒是你们，比他壮多了，以后不许欺负你们嫂子才是。」 话音刚落，封霆自己也愣住了。 他喊沈常念是你们嫂子，说得这般自然。 封母走出来，担忧看着儿子：「他们真坏，说好的嫁过来一个女子，怎的变成了男儿？瞧着身体还不太好， 霆儿，不是娘嫌弃，实在是你已经帮衬着两头，再多一个病号要养，娘心疼你，都是娘没用，落下这个破败身子……」 说着竟是小声啜泣起来。 「娘，这没什么好哭的，反正沈常念既入我封霆的门，就是我的人了，不管怎么样，人在，日子总能过得， 那边欺他，泼水、谩骂，还想鞭打他，他肯定斗不过那些人的，我把他送来你这儿，你别抹着眼泪，他刚晕过，经不起这个。」 勐地听到个比自己还弱的，封母先是一愣，随后心底莫名的多了一股斗志，明明眼泪还挂着，眼神却已经坚定几分：「就说那些人太恶毒了，哪能这样磋磨人，我看他们就是存心不让你有个伴，存心让你去做劳役，真不是东西——」 是啊，要是那沈春儿没进门，这少年也没入封家，她儿子封霆再过一月余就到了要服劳役的日子了。 「那，那娘照应着他，不叫他多干活。」就算为了儿子，也要把沈常念身体养好来，又补充：「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躺着。」 母子俩细碎的，又说了些别的，还提到了结婚总要有个样吧。 屋内炕头温度上来，周围也干净，没有异味，沈常念这才松了口气，躺倒在炕上沉沉睡去。 梦里似有金光红光相互交映。 炫彩中偏生一撇黑光入了沈常念的眼，他费力的扒拉，终于碰到那抹黑光，指尖一疼，竟硬生生疼醒了。 刚睁眼，就瞧见两个脑袋贴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醒了，他醒了。」 「我看见了，他也在看我们。」 「嫂子，你可真能睡啊，肚子不饿吗？」 「我给你倒水好不好。」 沈常念还有些晕乎，勉强坐起身，得知两人是封霆生母这边的弟弟妹妹，小他十三岁，哥哥一双眼似虎眼，妹妹的偏杏眼，除了养的粗糙点，其实还是生得很不错的。 两人如今都在家给母亲帮忙，捡柴火跑腿买东西都是哥哥干，妹妹做家务多些。 卫所有学塾，但一般人是读不起的。 看他们身上旧衣也不难看出家庭情况。 「我喝些水吧。」 封甜儿立马跑去装了一碗水来，沈常念喝了一大半，封母在门外喊了一句，随后小心翼翼进来。 她对沈常念男媳身份还有些不习惯：「小沈啊，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娘给你做。」 沈常念说自己不挑的：「本该我来做饭的，却劳累娘了，等我好些了，灶上的活儿就我来吧。」 「不急不急。」封母连连摆手还宽慰沈常念：「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不一会端来一碗鸡蛋面条。 沈常念：……今日是和这鸡蛋过不去了。 晚些时候，封霆拿了沈常念的东西过来，帮着收拾了房间，修补门窗、检查屋顶，地面再夯实点，遇到什么坑洞就填平，这些活儿都是封霆一个人做，完全不需要假手于人。 第7页 眼看着天都擦黑了，封霆却没办法在这里休息：「那边说头痛，身体虚，我去弄点吃的，不然那边不消停，再有，新媳妇上门，没酒席，最少也得吃顿好的。」 封母捨不得儿子大晚上往外跑，但也拦不住。 天都黑了，晚上几人搓搓麻绳，时间也就过得快。 各自洗漱回屋，沈常念算是得空独处了。 指尖的疼痛早已消失，举起来一看，右手食指侧面多了一个红色小血点。 是它啊，老天爷赏的玩意儿。 第6章 用手指把碗一点一点顶过去 老天爷赏的本事，能让他幻想世间万物生灵，化为实质，只可惜限定在活物上。 漆黑的屋子里，低垂着脑袋的沈常念忽然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顾虑院子还有其他人，笑声又勐地停下，改为低低的闷笑。 那笑声颇为渗人，像是直接从胸腔振动出来的。 「我吃的苦，连老天爷都动容么，竟给了我这么个东西。」沈常念几日前便得到了它，已然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接受了异常，此刻坐在长条凳上，闭眼沉思，脑海中不断勾勒某个物品，下一刻，手指轻轻点在唇边。 「……」没有什么异常，无光无声。 只除了桌上多出来的一把辣椒，红得很，新鲜得像是刚摘下来 沈常念拿了一个端详，随后塞入口中，刺痛、火热随之而来，他吐出碎末，眼神多了三分光芒，又闭目试了一下，下一刻比他脑袋大的南瓜出现在桌上。 「叩叩。」突兀的声响惊动沈常念，他站起身，东西都收起来，走几步到了门边。 这天都快亮了，院外怎么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听到封母开了门，把封霆迎进来，两人又去了灶间。 半个时辰不到，一股香中带腥的气味飘过来，有人在外面推了推，见门开着，就进来了。「醒了吗沈常念。」 沈常念坐起来，他今天经的事有点多，其实还是很困，但封霆叫了，他也只能从炕上爬下来。 从被窝里出来，脸上带了两分红，看着像是气色好多了。 封霆喊他去外面吃点东西，出去一看，竟然是鱼汤，还有豆腐。 北境能种的东西基本就是麦子、玉米、地瓜、花生、黄豆，黍米，大多数人都种能磨面的麦子和管饱的地瓜玉米，种黄豆要么是为了养地，要么是有特殊需求的，要不一般人最多种上两分地。 豆子约莫只能放个一年半载，这个时候出豆腐更是难得的好菜，加上这大块鱼肉，在野菜还没冒头，又少菜少粮时吃，更是诱人。 他坐下，封霆直接用大碗头装了大段鱼肉，好几块比拇指大块的豆腐，顺手拿了两个饼子一起递给他。 沈常念一愣，这大碗头，一般是沈家当菜碗或者汤盆用的。 封霆怎么给他这样大的碗，里面的东西，他两顿也吃不完啊。 「我，我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这股腥味，真的让他有些不舒服。 「能吃多少是多少，昨天没给你吃上，今天总要吃顿好的，一会带你去周边几家走走，给大家见见你，不吃点怎么有力气。」 沈常念又垂着脑袋，喝了一口汤，差点直接吐出来。 倒不是完全没办法下口，实在是腥味偏重不说，汤里杂质还多，糟蹋了这两样食材，可其他人，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想起睡前那一碗甜中带咸又多了油的面，沈常念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拿着一点都不劲道，调味也失败的饼子啃，一大碗头的汤用手指头顶过去给封霆。 一点，一点，又一点，终于，封霆发现了。 他投来不贊同的目光，沈常念摇摇头，眼巴巴的看着封霆。「你吃吧，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肚子会撑坏的。」 封霆就想起来了，搀扶自己这个媳妇时，他那肚皮薄薄的，感觉半条手臂就能将他整个腰围起来。 这么多，还真是吃不完的。 「那你吃点鱼肉再给我。」 沈常念带着感激的表情又吃了几口鱼肉。 就在真的要吐出来的时候，封霆接过去，不一会就吃完了，沈常念手里的饼其实也想推过去一个，但封霆收起来让母亲下一顿热给沈常念吃。 北境距离边城防线最近，骑马一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属于军户常驻的管理地盘，分为几个卫所来管理，清平卫所是最贫瘠的一个，年年还把捞不出油水的流放者往这里丢， 北境有大片的空地，有山有大河，只是土地质量不好，种地总是收成不佳，山上又多蛇虫，也不缺勐兽，小动物却少之又少，勐兽口中抢食的次数多了，导致这里的勐兽一看到人就灭杀。 这般环境，民众也见不得多富裕，能饱肚已是家境殷实，有鱼有肉有细粮，那不是普通军户的待遇，所以他想给沈常念留下这饼子。 天亮后，沈常念随着封霆在周边转了转，去的都是平常见面说得上两句话的人家，对于沈常念的出现，多数人是好奇加惊讶，仅有那么两户的态度比较和顺，还给沈常念抓了一把酥豆吃，黄豆炸一下便是酥豆，管饱还有油星子。 回家后，封霆马不停蹄又出门了，军户，带一个军字，便是平常为农户，战时为军，头几年打过几场，后来消停了五六年，因此清平卫所家家户户都还是靠地里头那点产出为生，如今春寒还在，却已经要准备春播了。 第8页 和封霆同去的还有弟弟妹妹，家里只剩下沈常念婆媳，这婆婆还停不下来，在整理屋子，缝补衣物，见沈常念站着，只让他去休息。 「家里没什么要你做的活，你只管休息好好养身体，听话，去躺着吧。」 沈常念只能又去补了半日的眠，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起身活动下筋骨，找到了灶间去。 封母已经做好了午食，要送过去给地里头几人吃。 沈常念瞅了一眼，灰色的馍馍，菜干炖鱼，那个鱼味和昨日也相差不大。 「你起来啦，家里还有两个蛋，就等你醒了给你沖水喝，娘这就去拿。」封母将篮子一放就要回屋。 沈常念拦了一下：「我自己做吧，娘你先送去，一会回来我们俩吃点别的。」 「不用做别的，我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封母将鸡蛋给了他，自己又匆忙去送饭。 想了一下劳动了半天吃到的饭菜是那样，沈常念哆嗦一下，这灶间的活儿他还是快点拢手里的好。 翻找了一下，没什么好材料，沈常念只能将封母做的菜加工一下，让它更有滋味，鸡蛋打散做蛋羹，手一伸，立马多了几朵大花菇，切片后就是香气扑鼻的菌菇汤。 院子角落有几颗勉强发了绿芽的葱，用指甲掐了下来切散撒上熟了的蛋羹上，滴上几滴盐和酱调的水，端出去的时候，封母正好回来了。 第7章 一两金 菌菇做汤底本来就称为素高汤，这鸡蛋羹火候又掌握得极好点缀葱花显得精緻美味，加上多了滋味少了腥气的菜，封母吃的一惊一乍的。 「啊，这个菌菇怎能切得如此平整均匀？」 「这蛋！它不冒泡不发黑？？也不会一块咸一块没味？」 「常念啊，这菜是我煮的？你加了什么？我感觉比以前去人家里吃席面还好吃！」 沈常念只是腼腆的笑着应付，万万想不到封母内心的话。 封母发自内心认为，这沈家怕不是有毛病吧，这般厉害的小子拿出来顶包。 中午一顿饭，吃得封母心情起起落落落落。 想起自己做饭的那手艺，吃不死人算逑，她一直不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 如今吃了这一顿，真是每一口都感觉对不起孩子们。 沈常念腼腆笑笑：「娘过奖了。」 「没没没，可没过，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以后家里的事情，他只要做灶上就好了，其他的她做。 哎呦，早知道晚几步出门，让孩子们也吃吃。 似乎是看出婆婆的心思，沈常念主动说，晚上大家还是回来吃的，他会再做点的。 「好，好。」封母吃完接手了收拾的活儿，又让他去休息。 沈常念说睡不着了，她才拿了一个小瓦罐给他，说是家里採买的费用，灶上的活给他了，自然採买的钱也是给他。 才来了一日就得到管钱权利的沈常念：…… 女子嫁男子，尚且要熬成婆才有这权利，所以男子入门，次日可管家？ 还是说，就封霆家里比较特殊？ 瓦罐里小半罐子大钱，沈常念一枚一枚数了，二百三十文钱。 一块大点的豆腐，都要两文一方，包子两文馒头一文肉馅馄饨五文，这二百三十文钱属实不算多。 沈常念看过灶间，缺的东西太多了，于是抓了一把钱，又拿了一个布袋，一个发力，一颗颗的胡椒滚落布袋，不多时装出了小半斤的量。 他将小布袋装篮子里，去和封母说去街上走走，买点东西。 封母没问他要买什么，沈常念是要报备的。「家里没给我什么好东西，我攒了点香料，一会换钱，想买个新碗，再割点肉大家一起补补，封哥干活也辛苦。」 封母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沈常念：「孩子，你要是有东西换钱，先给自己买双厚实点的鞋吧，娘虽然正给你赶制，但最快也要明日才能上脚。」 他没想到封母手上的鞋子是给自己做的，一时间有点如鲠在喉的感觉。 太不习惯了。 被人好好的对待，他实在是太不习惯了。 沈常念别开眼，不去看封母两鬓微白，手指粗糙。「知道了。」 走出大门前，沈常念又在布袋加了半斤胡椒。 这东西是塞外商户偷运进来售卖的，他们吃牛羊都需要这玩意，价格不便宜。 发现这香料口感好，还能当驱寒的汤药，它便被人留下做种，可种植出来的质量不如塞外的，数量上不去多少，因此还是很贵。 一斤胡椒一两金，一两金子十两银，十两银子一万文。 沈常念去了药房，换了二两银子，在两家饭馆分别换了一两银，最后找了个街角又放出一大把胡椒，在香料铺子换出三两并六百文。 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装了荷包又贴身收，才走出香料铺子，腰间沉甸甸的六百文，让他一直都偏愁苦的脸上带了三分喜气。 想起封家的大碗头，他先去杂货铺买了两个新碗，一个吃饭一个喝水用，买了一小罐的豆油、一纸包的糖，米面杂粮各买二斤，鸡蛋买了几枚。 出来后想起自己的鞋子，买了一双，路过肉铺买了板油一大块，五花三层两斤，豆腐两块，六百文以及出门前抓的一把大钱，就剩下二十一文了。 东西不重却杂乱，沈常念见到路边有编筐子卖的老头，要了一个背篓，全装上背回家了。 第9页 到家发现听到陌生的声音，沈常念停下脚步，先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人在封母屋子里，他轻快的跑回房间将东西放好，只拿着一块豆腐和两个新碗拿着去封母房间里。 「哎呦，还知道回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哪个人跑了呢？没规矩的东西，见到人不会喊啊？」说话的是封霆养母家那边的姑奶奶，也是一开始教人要压服他的那位。 因为寡居多年，手里却捏着夫家的田产，娘家颇有话语权。 沈常念端着豆腐和新碗，略有些无措。 封母是被骂习惯的，却瞧不了沈常念被指指点点的骂，起身拉了沈常念：「你身体还没好，没事惦记干活跑腿做什么？快去躺着。」 沈常念转身要走，肩膀却被控住，封王氏手劲不小，捏得沈常念手里的碗都要端不住。 「手里拿的什么？我们家出那么多东西迎你进来，你什么也不带就算了，现在看到长辈还不知道孝敬？」封姑奶一把夺过豆腐：「还以为是什么金贵东西鬼鬼祟祟的，就一点破豆腐。」 沈常念盯着豆腐，像是还想把豆腐要回去的样子。 封姑奶最喜欢看人这种奈何不了她的样子，得意的晃着豆腐：「今日就放过你，赶紧养好你那劳什子的瘟病，家里活儿那么多，都等着你弟妹一个人做啊？丧了良心的狗东西，也不知道买点肉光吃这破豆腐。」 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封母追了几步，封姑奶跑得更快了。 封母身体不行，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没见沈常念在屋里，心中刚一个咯噔，灶间就传来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刚要进灶间宽慰一下，却发现—— 案板上那个是什么？？？？？白花花的板油被切成一块块。 不！不止这个！灶台上空着的地方，还放着一大块肉！ 一个碗里装着比刚才被抢走的豆腐，更大块的豆腐！ 「常念啊，这是……」 沈常念回头，又腼腆一笑：「香料卖了些钱，买点东西回来补补，娘帮我榨猪油，我去杀鱼。」 封母手比思维快，已经开始洗锅，烧火。 身后，沈常念那干瘦的手伸进水缸里，快速捞出一条鱼邦邦两下，那鱼儿还活着却不能动弹了，随后被放血、清洗得干干净净，肚子里被塞了姜片，身上被划了几刀。 将盐、酱，糖，几粒碾碎的胡椒混合，抹了上去，沈常念就清洗另外一个锅，开始煎鱼，油渣刚炸好，他那边拿了白糖撒了一圈晃悠均匀，又刷锅做下一个菜。 第8章 东家长，西家短 等封母将泡好的菜干切好，沈常念已经做好了烧鱼、扣肉、拌油渣、菜干稍微炒制一下，也捞出来。 最后是豆腐鸡蛋汤，豆腐弄得细丝一样，鸡蛋花打下去一起煮汤，又稍作勾芡，葱花碎丢下去后，那卖相、那香味，简直让人陶醉。 有山、甜水两兄妹进门的时候，哈喇子直接从口腔里落在了唇边。 不能怪他们没出息，实在是家里就算侥倖吃上两顿好的，那也都是封母的手艺出来的，就这样期待值都高，别说闻到这种冲击性的香味了。 慢了一步进来的封霆直接将门反锁了起来。 他虽然兼顾两方的母亲，因为养恩对封林氏那边多有照拂基本住在那边忙活，活得粗糙，也不曾进学，不曾得到很好的教导， 但粗糙长大的男人，也从市井学到了生活的经验，粗糙的学习分辨谁是真情，谁是假意，谁要用什么办法对付。 因此闻到香味，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人进来占便宜，这才将工具放在门边，大步走到灶间看。 灶间，沈常念将装饭的小木桶提熘出来，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汗味靠近，他撇过脸，瞧见了愣神的封霆。 「回来啦，饿了吧，快去洗手进屋吃饭吧。」 封霆哦哦了一声，刚出灶间，又回头：「我来拿。」 小沈这身板，还是不要拿这么重的东西了。 沈常念随他，给干净的锅里加了水，这才随着进屋了，封霆带着弟妹洗漱回来，就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毫不夸张，沈常念真的只感受到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三人就进来了，他才刚给一个人打好饭。 「我自己来，你坐着吧。」封霆接过木勺子，给所有人都打了一大碗饭，看得出来，今天米饭的量绝对够这么分配的。 米饭不是纯粹的稻米打出来的精米，两三种作物掺一起煮出来的，带着一股纯粹的粮食香气，没人介意是不是纯粹的米饭，操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桌上的菜进发了。 封霆也是夹了一块肉、两筷子豆腐、一块鱼肉，浇了一点汁在杂饭上扒拉了大半碗，止住了那股馋劲，才问今天怎么做那么多好吃的。 封母笑眯眯的：「都是小念做的，他的手艺啊，好得很，至于肉和豆腐还有油、米面，是他带来的香料换钱给家里买的，小念是个好孩子。」 封霆碗里的饭都格外珍贵了几分：「我补给你。」 说完也没添加什么赘述，没什么花言巧语，没什么未来我对你怎么样怎么样，继续埋头吃饭了。 沈常念慢慢吃着饭菜，听着大家的夸奖和感谢，淡淡笑开。 这天后，封家的饭菜正式由他管着，家里人吃了几天舒服的饭菜，不管是封母，还是下面两个小的，主动提出了不好一直用沈常念的，说以后还是吃以前那样的标准就可以了。 第10页 「饭菜的味道已经非常好了，嫂子留点钱给自己买新衣穿。」 沈常念腼腆点点头。 外出的时候，却还是会带一两样荤食回来。 有时候是鸡蛋，有时候是半斤肉混在菜干里，或者煮成汤羹。 这日去买东西，路上沈常念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那肉铺排队的人多，有个半老徐娘说起了清平卫所肖总旗家里的那点事。 总旗在这一带是个官，但在真正的官圈里可算不得什么，平时能逞逞威风，战时去了真正的武官面前，那就是一个打杂的。 因此，这妇人说得格外气劲。 说肖总旗家里要聘媳妇。 原来要招赘的那么女，定了一个快四十的千户当继室。 「你们以为好运道？那还没进门的媳妇家里嫁妆抬过去晒，结果，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哎呀，都说到这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什么啊，吊人胃口，快说快说。」 妇人神秘一笑：「那嫁妆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窝老鼠仔在嫁妆里落户啰，哈哈哈，把检查的人吓得不行，我估计那新媳妇要么嫁不成，要么嫁过去也过不了好日子哦。」 「啊？这多脏才会让嫁妆里生了鼠仔啊？多粗心才会不检查一下再送出去。」 「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没人顾得上检查~」 听着她们说着这些，沈常念面色不改，要了一块猪肝，付了钱转身走了。 身后，那个半老徐娘纳闷的看了一眼沈常念。 可一个背影，也看不出什么。 又转头说起了另外一个人家的家长里短。「你们听说没，那封大怪竟然在做苦役之前，成家了……」 沈常念将猪肝做了猪肝蛋汤，自己和婆婆都喝了一大碗，在饭桌上解释了一下是医生说的，能当补药吃的方子。 封霆说这比吃药好，还便宜，叫他放心吃，大家不抢这一口。 当晚，封霆不回来休息了，封家其他人习以为常。 这正好方便了沈常念。 虽然封霆没对他做什么，夫妻的事情，但是和另外一个人挨挨蹭蹭的，他不太习惯，也一直在害怕。 他现在还太瘦弱了，而封霆的身板，又强壮过了头，都盖过了卫所绝大部分汉子的身材，他不想做下伤来。 封霆这一去养母家，方便了沈常念鼓捣自己那老天爷给的玩意。 他暂时叫这能力为万物生。 只要是植物、动物，都能弄出来，还有就是数量不能太超标，要是太多了，人的精神会萎靡，身体也会没力气。 而且，动物他目前还没尝试过，一想尝试就眼前一黑。 别说动物了，就连有价值的植物，比如人参，沈常念上次尝试弄几个人参出来，结果眼前一黑，差点面对地板摔下去。 后来就掌握了，每天最好就用个一两回，要是能隔一天或者更多天，再次取用，数量更多，承受能力更好些。 像是昨天，他就没弄什么东西出来。 「做新衣不着急，先换个新被褥吧。」布料没办法直接变出来，棉花倒是可以。 復盘了一下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又计划了下一日的安排，沈常念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第9章 不爱计较沈常念 沈常念去买布料，老远看到一个摊位十分的受欢迎，旁边围了一圈人。 凑过去一看，是卖猪肉的，只不过，大家不是去等着买的，而是指责的。 「这么小的猪崽就拿出来当肉卖？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这猪都没四十天吧，能吃吗？」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摊主气的拍桌：「你会不会说话，不能吃我们为什么拿出来卖，买不起就一边去。」 围观的人当笑话看了一场，都各自散去。 本地就有猪肉贩子，那百多斤的猪肉不香？他们就是稀奇有人拿这么小的猪来卖，还是普通猪肉的两倍，想来骂骂顺便看热闹罢了。 沈常念随着人群，路过了这个摊位，嘴角要笑不笑的，忍得实在是辛苦。 那两头小猪仔他认识，是沈家的，沈家昧下的聘礼之一。 既然他带不走，那么沈家也别想吃好，于是临走前他去过猪圈，给两头猪崽的屁股抹盐，这会让猪崽菊部受刺激，进而演变为食欲不振，焦灼不安，正是需要照顾的猪崽子，註定折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慢。 哦，怕不是沈家人吃了他加料的早饭后拉得没办法及时处理吧。 带着笑意的沈常念进了店铺，选了灰色的布，绝对够做他用的被褥，想了想，又选了新袜子和里头穿的衣服，看到一些碎布料，干脆也五文盘下一大捧。 背着背篓，沈常念回了封家，路上瞧见那个卖背篓的老大爷，又要了对方摊位上的挎篮。 回家后，沈常念见封母熬上药，知道她估计是老毛病犯了，主动接了送饭的活儿，还给她熬了清淡的粥，拌了点菜蔬，就开始准备送到地里去的饭菜。 因为另外煮粥和出门买东西，稍微花费了点时间，他打算做简单的，就把肉啊菜的都一锅出。 菜烧得差不多了，将下过水滚过一阵的米捞出来铺在菜上面焖了一会，等米饭彻底熟了，底下汤汁也几乎收完，拿出一个盆两个大碗头，一铲子就是一碗饭盖菜。 第11页 一点咸菜和用剩的瘦肉丝煮了个汤，这就给自己留了一碗，其余的装上往地里去。 他路上问了两回，才找到了封母一家所属的地，却没见到封霆，只看到那对兄妹。 「嫂子，今天是你来送饭啊。」 「我来拿吧。」 两半大孩子可高兴，嫂子做饭多好吃，他们可是最清楚的，甚至还怕别人注意到，特意朝着周围看看，去了人最少的角落准备吃饭。 沈常念问封霆怎么没在。 封甜水不太高兴的回答：「大哥去了那一边，他们那么多人，就紧着我大哥干活。」 沈常念眉头一挑，站在那儿多问了两句，得知封霆是被养母叫过去干活了，而且对方还从不管饭，每次干活就几个女的在那里假模假样干一下，吃饭的时候筷子拌来拌去，他一个男的也不好争起来，帮养父母干活，又是公认的应该，因此很是受了几天的憋屈。 沈常念皱眉，从进封家第一天开始，就不觉得封霆是这样人啊。 正想着要是封霆一直这么对养母家纵容自己要如何应对，封霆哈哈大笑着回来了。 他身后追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沈常念瞧着有些面熟。 走得近了，他发现是自己躺地上的时候，去给封霆报信的那个汉子，叫柱子？ 「封哥，我们今天也能一起吃？你不是成家了么，不用给嫂子通个气么。」 封霆满不在乎：「我给他留鸡腿，他能说啥。」 本来就是，这媳妇说了他自己就是男子，不会计较这许多。 老树根边上的沈常念，将这话听了个全。 他站在原地不动，等他们三人靠近了，才瞧见沈常念也在。 柱子原本还想夸封霆教妻有方，这下卡住了。 一来是当事人也在面前，看他那虚弱的身板真怕一句话说不对人家又躺下了。 二来——「哪来的香味？」 封甜水兄妹加快速度，一下就吃完了剩下的，又一人倒了半碗咸菜汤顺下去，打个饱嗝，收拾起来。 沈常念见封霆安排别人杀鸡，却只是对他说了句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做点啥。 于是将装饭盖菜的盆子端出来，筷子一挑，热气腾腾的香味从里面肆无忌惮的钻出来，让空气中的菜香更浓郁，柱子吸熘一下，才没让口水真的流出来。 「一点家常饭，装得有点多，不介意的话，吃点。」 柱子嘿嘿一笑，伸手就过来端，也不介意封有山用过的碗，拿过来就拨了一半过去，大盆递给封霆。 封霆接着，看了一眼沈常念，这媳妇，咋把他的份额给人家送手里呢，他做饭那么好吃，别说一盆，两盆他都能干下去。 沈常念低头收拾了一下挎篮，似乎对封霆的视线无所觉。 刚进门的媳妇不理自己，封霆就把视线放在柱子身上，眯了眯眼，忽然不想分鸡肉给这抢人家午饭的臭小子了。 于是，等烤鸡好了，封霆直接分了两条鸡腿给沈常念带回去，剩下的自己和其他人分，柱子看着手里的鸡头和鸡屁股欲哭无泪。 临了还给沈常念补了一句：「鸡是从那边弄来的，不适合带回家做，不是故意不给你拿走。」 养母那边上下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煳涂，还喜欢用一堆女人示弱，他也顺着那些人，先不动声色，再抽冷子做把大的，要是对方计较，正好，之前缺了他的拿出来数。 也算是学之于养母家，用之于养母家了。 沈常念应了一声：「封哥做主就是了。」 「这鸡肉来得好，母亲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晚上做个鸡肉粥也好。」面色却是比之前多了两分喜意，看得封霆挠头，心想小媳妇真好，他怎么可以觉得小媳妇是故意把他饭给柱子呢。 「有两只腿呢，你也吃一个，你也需要补，我说的，要给你身体养起来。」他又想再去养母家多薅一只大肥鸡回来了。 「嘘嘘。」 「嘘嘘嘘~哥，过来下。」柱子在那儿噘嘴招唿封霆。 「那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走迷路了。」封霆目送小媳妇远去，才几个大步走过去：「有事说！」 第10章 首次给相公「脸色」 「哦说，我想说……」柱子终于理清楚了自己要表达什么了：「哥，你吃那么好啊？？」 那这几天都没听哥露出一个口风。 封霆睨了他一眼：「想吃？」 「嘿嘿，嘿嘿，还是我封大哥懂我。」 封霆靠在树干上休息，原本想应下。 但刚才小沈那小动作，却又激得他立马改口：「他身体不好，每天做的事情是有定数的，我回家问问吧。」 「好！哥，你可一定要替我说好话，要是可行，我就立刻送搭伙的粮食过来，再去山上找点东西给嫂子当辛苦费。」 柱子说得理所当然，想吃人家的手艺，口粮自带是基础，辛苦费是应当，他和封哥混久了，就是这么认知的。 封霆兼顾两个娘，就几乎是兼顾两个家庭，就他一个汉子空有力气怎么能够呢。 所以，人人都害怕的深山，就成了他挣外快的途经。 不仅如此，他偶尔还翻过边界，混到外面去抓黄羊，跟边境守军合作，每回挣个几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第12页 之前知道沈家要把女儿许配给自己，他也去了一趟。 没理由那种不遵守诺言的人得了好，他这病弱又厨艺好，听话懂事的小媳妇没有。 「先忙去，过阵子上外面去一趟。」 「得嘞！」柱子应道。 北境的汉子，少有怂货，不就是去关外倒腾点羊肉么，有危险，但有封哥呢，没事。 下午的活儿干得快，封有山兄妹俩回来的时候就说活做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去一趟，就可以不用全天都在忙活了。 封甜水眼尖的看到嫂子端了温水来，她立马接过：「我们自己来，嫂子你力气不大，不要做这些。」 沈常念沉默的看了一眼那半盆洗手的水。 晚饭一家人又吃得津津有味，一粒米一口汤都留不下，吃罢，封霆没离开，而是跟着沈常念进了房间，沈常念有些瑟缩，他都不敢坐在炕上了。 封霆没留意，只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干巴的东西，像是柴，像是枯枝。 可定睛一看，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许是药材。 封霆将山参放在沈常念手里：「这东西是我前两年和兄弟们上山找的，我手头还有两个应急用的，这个给你， 你家没给你嫁妆，你也享受不到当初我送过去的小猪仔的肉，那就送你这个将就一下，这个大概可以换六两银子左右，你给自己买点吃用的，这两月看大夫的钱也够了，要更多的，我再想办法给你找来。」 沈常念握着山参的手紧了紧，似乎是不习惯这种汹涌的、理所当然的好意。 「好了，东西也给你了，你自己安排，家里其他开支我这几天就会想办法找钱给你，你要是受得了，我帮你接个搭伙吃饭的活，一个月二三百文那小子是给得起的，你留着零花。」 封霆将想说的话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沈常念却勐地站起来。 膝盖窝一撞，凳子都翻到了。 他尴尬的低垂着脑袋：「那个，你今晚还是不在家里待着吗？」 似乎这样有点邀宠的意思，会让人误会，沈常念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白天不是拿了家里的鸡，那边肯定对你有意见，不如在自家睡自然，我买了棉花，做了新的被褥，家里的足够用的。」 封霆看了他一眼，瞧见他不是违心的，就出去说晚上留在家里了，随后端了热水来，两人一起洗了个脚去了乏，他端水到处去，锁了门回来，沈常念已经缩在墙边平直的躺着。 那拘谨的模样，看得封霆有点想笑。 跟个洞房花烛的小娘们一样。 咳，话说，他也算他的娘们……洞房花烛夜，他们是在医馆度过的。 一点微弱昏黄的光，随风跳跃，似乎是金芒，在沈常念脸上拂过。 他确实病弱，却不算矮小佝偻，封霆不太关注其他女子如何，只模煳个大概身形，沈常念身量比同龄女子是高些的吧，此刻躺着，被褥遮掩下，也看不出瘦弱，一张脸却生得…… 噗通。 又来了。 沈常念绝对不算天姿国色，但定睛看他，封霆总是一股躁动涌上心头。 得做点什么。 封霆一步步靠近，一张大掌比划了一下，这脸，几乎和他巴掌同等了。「你是不是哪儿都小啊。」年纪小，手小，脚小，脸也小。 闻言，沈常念勐地睁大眼，似乎被人用不雅的词训过一般，脸上带着些愠怒；「我不小。」 封霆一怔，就见对方一个翻身，用后背对着他。 封霆摇摇头，还是个孩子。 他躺下去，同样的炕，对他来说勉强就平躺的长度，再高点估计脚都放不平。 北境的炕一般会做得大些，有的能容忍十来人一起躺着，但封霆这不是被送养么，封家也不大，当初翻新房子，只管做了一个刚好够他睡的当客房。 两人抵足而眠，一夜过后，又是新日。 沈常念以为自己起得早，不料掀开被褥，一旁的人早就离开了还叠好了他自己的被褥。 和沈家大伯一家故意起床就弄的满炕乌七八糟，完全不同。 「看着粗糙，没想到还会叠被。」沈常念赶紧起来，自己也将被褥规整好，出来后简单洗漱，做了简单的热汤面，因为这天气带叶菜贵，一般百姓吃不起，只有猪油和面条，却也吃得众人满口香。 不过，因为吃面，中途妹妹跑回来上过一回茅厕。 封霆兄弟俩还好，男子在哪儿都上得，封甜水就不行了。 沈常念心道，这也是个经验了，日后需要长时间在外做工时，他得给大家做干一点的吃食。 封甜水没立马离开，而是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沈常念今日要做什么。 发现案板上一堆切成丝的食材。 有菜干泡水后切的，也有鸡蛋摊熟了后切丝，金黄的、偏紫的、灰的，深绿色的，摆在一起，还挺好看。 边上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土豆。 「这是做的什么菜啊，我没见过什么菜要这么弄的。」封甜水实在好奇。 沈常念道：「这是江那边的城镇的吃食，把土豆泥和饭还有喜欢的菜混一起包起来，昨天运气好得了几张菜叶子一会把食材都包了。」 又递过去三个土豆：「饿了吧，一会和哥哥们吃点塞塞牙缝，晚些时候我就给你们送去。」 第13页 封甜水笑眯眯的去上工了。 第11章 临出发 沈常念意念变幻出来的白菜，并不是眼下流通的菘菜，而是深绿叶子的菜，只有它包成饭包最适配。 杂粮饭和土豆泥加一块，开始往里倒其他食材，偌大一个大锅都被占了一半。 他做了两个小一点的，配上米汤让婆婆先吃。 本想炸花生的，想了想家里就零星二两花生，也就先作罢，下次再包进去吧。 剩下的材料，一下子包了十个。 留一个自己吃，九个全带上，煮米饭的时候出的米汤也带上。 他是算着，封霆吃四个，封有山和妹妹一人两个。 多带一个，是觉得比少带了好。 没想到送过去的时候，封霆身边围了好几个人。 沈常念默默的将篮子挎着，走远了点，才招唿兄妹俩过来吃午饭。 「不叫哥哥吗？」封甜水纳闷。 「你哥哥，他忙事呢，一会会自己过来的。」沈常念感谢封霆不但接纳了换婚的自己，还给了他一个相对安稳的地方居住生活，也愿意和封家人你好我好，但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这样。 要是凑过去，这几个饭糰，光是菜叶就容易叫人深究。 更何况，他不想打招唿说什么：吃点？ 谁知道越躲什么，就越来什么。 封霆真的带着几人过来了，沈常念那句不想说的吃点？也冒了出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柱子看封哥没有阻拦的意思，立马掏了一个饭包吃起来。「这啥做法，以前没吃过，里头是——唔，好吃。」 没见过的吃食，也不阻碍柱子无师自通，一口咬下去，鲜香美味，配合外层蔬菜的解腻功能，口感丰富到了极点，百吃不腻。 「其他城镇的做法，叫饭包，就是把饭用大叶子包起来。」 「回头我也叫我娘弄这，太好吃了。」沈常念见封霆自己也能落下一个吃，松了口气。 一会他再弄几张饼子过来就是。 几人吃完手里的，继续之前的话题，沈常念隐约听到，这是封霆组织大家出关外一趟。 等沈常念回去煎了几个厚实的饼子再过来，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辛苦你跑一趟。」 封霆大口吃着饼子，竟会主动解释了：「因为要一起出关，有点风险，所以……也不好光叫人看着我吃。」 沈常念摇摇头；「你吃吧，你们外面的事，我不插手，你觉得可以做就好。」 封霆对沈常念简直满意到骨头里。 晚上回来就说后天出发，今晚请几个人来家里吃一顿，掏出来两百多文：「大家凑的，有点荤就成，今天吃了你做的那什么饭，一个个都惦记上了，干脆凑钱吃一顿。」 说着自己又掏出一百多文私藏：「辛苦费，我知道，这里的很多小媳妇啥的都不喜欢别人上门，不过我们出去干活，很多时候都是冒险的，想亲近点合作更默契。」 「哪里就要一百文辛苦费了，那我收着给家里买点花生，下次炸了给你带出去下酒。」那些小媳妇不欢迎唿啦啦一群人吃饭，怕是没有得到一句感谢，或者更实质化的谢意。 有这百文辛苦费，一天来三顿都成吧。 沈常念去买点食材，顺便将封霆给的山参送医馆卖了，那山参果然换来六两银子，就不再抠抠搜搜，家里眼下最缺的都买上。 先是面粉，基本买的不带小砂石的，糙米粟米大米玉米糁都五斤十斤的买，到时候混着吃，油刚买过，所以买的是芝麻油，各种种子买了些，家里菜盆多买了，看到一种细长点的刀也买了。 想了想，给家里小姑娘扯了花布，买了头花，给婆婆买了灰色和棕色以及青色的粗布，随她安排。 都快跟他脑袋一般大的铜茶壶买了一个，粗瓷杯子买了五个。 糖、醋、不苦的咸盐又买了点。 回去的路上，沈常念颇有些吃力，但路过肉铺的时候，还是买了三根猪肋骨、两根大棒骨、三斤肉，剩下的一斤半板油全收了。 他这实在算是大手笔，人家把猪腰子猪肺都塞给他当添头。 之前惦记的花生米也买了，就是保存得不太好，并未买太多。 回去的时候，遇上封有山背着柴火回家，见到沈常念都快被背篓压弯腰，柴火一丢赶紧来接篓子。 沈常念吁了一口气。 今日两孩子都做了半日就回来了，这会看到沈常念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都围着看呢。 沈常念将布料先拿出来让封甜水都送去婆婆房间：「头花和花布是单给你的，其他的给娘管着。」 「欸！嘿嘿！」封甜水笑得眼睛都快瞧不出形状了。 沈常念又将粮食都掏出来让封有山去放。 这孩子没什么追求，看着家里存粮多了那么多，眼睛先是瞪大瞪圆，随后步了和妹妹一样的后尘，瞧不出眼型了。 等最底下的大荤们出现，他更是惊唿出声。 「去打水吧，这猪肺可要好好收拾。」 封有山那打水的力气，在这一刻都快赶上他哥了。 猪肺清洗两遍，用小木刺扎上面每一个小泡，再次冲掉血水和泡沫，洗得猪肺都微微发白了，才切片焯水。 「嫂子，最后都要切片焯水，为什么不直接切片，之前还那么费劲啊。」 第14页 「猪肺是里面全部都是小气泡，如一开始就用滚水煮，猪肺会很快的缩紧，那些血也就全部留在里面了，就算是把猪肺煮熟了，都不可能煮出血水，而且还会有很多气泡，想做出好味道，做得更干净，这样比较恰当。」 「嫂子，你懂得也太多了吧，沈家以前经常这么吃吗？」 沈常念手里的动作不停：「嗯。」 处理了猪肺，就是处理猪腰子，就是散发骚气的白膜一定要去掉，清洗干净切小段切花刀，腌上白酒白醋。 就在家里两孩子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大餐时，沈常念却将大骨和肉吊井里，板油和肉都进行处理。 板油榨油，油梭子拌糖，排骨糖醋，架起蒸笼，大馒头也蒸上了。 「今天，今天……」今天怎么做那么多菜？ 「你哥要和人外出干活，在咱们家搭伙吃一顿。」 两孩子哦哦两声，却也不影响他们期待这顿饭。 沈常念看到这两瘦小的孩子，不禁也想起自己的过去，心一软，拿了半碗油梭子给他们吃着玩：「就剩下两个小炒了，不需要烧火，你们去休息一会吧。」 「好，那嫂子你要帮忙的时候找我们。」 有花椒等香辛料，两道菜哪怕没有青椒相配，也不失色半分，浓油赤酱下，两道小炒香得人都想翻个跟头。 第12章 封老姑来找食 柱子进门的时候，还真差点来了个前滚翻。 他尴尬笑笑，欲盖弥彰，不去看灶间那边。 封霆笑了一句没出息，招唿他们先洗手。 随后去灶间看看饭好了没。 沈常念正好要拿一筷子菜试试味道，见到封霆来，一筷子递过去。 封霆是知道小媳妇这个「毛病」的，自然的吃了：「好吃。」 兴许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意思，又补了一句：「香，美味。」 估计这几个字都把肚子里的文化掏空了。 「你们要喝点酒吗？」 封霆天冷的时候是会来点暖身子，但也不嗜好这一口，就说一会让弟弟去打点来。 「嗯，我闻不得浓烈酒味，和娘、妹妹，在屋子里吃，你们慢慢吃，别太吵闹就行。」 封霆欸了一声，端着沈常念分好的菜出去了。 菜一分为二，一大半去外头，一小半沈常念和封家母女一起吃。 小妹进来，头一筷子就给了爆猪腰，因为少，所以格外显眼：「那么骚的东西，爆炒后竟然只有肉香，太好吃了，嫂子，这个菜就算放到卫所最大的酒楼，都是数一数二的。」 「你还去过卫所的酒楼？」 封甜水嗯了一声，因为在心底将嫂子当成了自家人，也就随口说了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 「那时候我肚子饿，人也小，就学着卫所的癞子去盯着别人吃饭，也混到了几口吃的，后来——」 封甜水嘴里明明吃着美味，却哽咽了一下：「后来大哥来了，给我买了菜坐着吃，回来了看到家里人吃的都是那些……我就不再去酒楼了。」 沈常念点点头，封霆被人叫封大怪，就是那体魄和少年时逞兇斗狠给人留下的印象。 没想到背后教育妹妹，竟然没动手，而是用这种办法。 「哥哥说，如果是好的，事教人一次就够了，如果是不好的，说再多打骂再多也没用，嫂子，我哥哥看着凶，其实没打过我们，别人家的爹打孩子，兄长欺负弟妹的很多，哥哥不会，真的。」 沈常念安抚她：「我知道的，封霆哥是个好人。」 封甜水眨了眨眼：「那为什么，嫂子你不叫他，相公啊。」 一直没说话的封母差点把嘴里的猪肺喷出来。 「甜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管兄长嫂子之间的事呢，这种相公什么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能说！」 沈常念没往心里去，默默吃了这顿饭，碗筷端去灶房路过前厅门口，他们还在那儿喝酒吃菜，低声商量什么。 酒味是有，但不会因为喝酒了，就丑态毕露。 等所有人都吃饱喝足，被封霆送走，封母和女儿都出来洗刷。 封霆在院子里叉腰站了站，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柴火和水缸，就烧水洗澡进屋。 明天他就要出发了，早上去把农活干了，再去卫所边防后勤那边噼柴，夜间就和其他人混出去。 这一去，少说三天打底。 沈常念没说什么，次日却早起烙了几十张饼子，用油纸卷了，又包在包袱皮里。「这是路上吃的。」 至于刚出炉的咸菜包子、油梭子野菜包，就是给他现吃的，水囊也灌满了。 封霆三口一个包子，吃得肚子饱饱的去上工了，下午和晚上果然都没空再回来。 沈常念晚间就不做他的份了。 刚做好，还没出灶间摆碗筷呢，门外哐哐的就响起敲门声。 封母问了，是那家的姑奶奶，愁苦着脸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饭菜香气袭来，封老姑大咧咧的闯进来，也不管封母阻拦，直接去了灶间。 见到沈常念还一把将他推开。 「没眼色的东西，不是说了有好东西得拿过去那边吗，真忘了到底是谁养大你男人的！」旺财昨天路过这里，闻到肉香味，回去就告状了，但是封老姑过来，看到几个大男人喝酒吃菜的，她发憷，就没进来。 第15页 今天观察了半天，封大怪准是又出去找钱了，这才赶紧钻空子。 锅盖着，里头还冒着香气。 封老姑一下掀开，白色的雾气瞬间冒了出来。 一张肥脸上得意洋洋，已经在打量要拿什么东西装走好吃的，或者全带走！ 她得意的脸，在看清锅里的东西后，直接僵住了。 「这是什么？？？」 沈常念口齿清晰回答：「野菜煳煳。」 前两天吃太好了，昨晚又是肉啊腰子啊猪肺的，今早还有油梭子做的包子，想了想，晚上吃点清淡的，就是普通人家也吃的。 封老姑哪里看得上这个，要吃这个，她至于大费周章过来吗？ 一时间脸上五颜六色的，像是开了染坊。 「肉呢？」封老姑冷声问道，却见沈常念捂着手臂，一脸吃痛的样子。 这是干啥。 啊，难道她方才进灶间的时候撞到人了？ 封老姑心虚，却也惦记那一口肉，便宜没吃到嘴里真的很不甘心。 封母看了这一场，哪里还不知道封老姑什么心思，见沈常念被逼问得连连后退，吃痛的捂着手臂，那股邪火就是从心底冒出来，上前挡住封老姑的视线，将沈常念搀扶出来：「孩儿啊，手疼啊，娘带你去医馆看看。」 「封姑奶奶刚才进来撞我，把我顶到墙上，现在手臂抬不起来，姑奶奶，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家里没钱饭都吃不上了，封，相公都出去给人噼柴了，没有医药费给我看病的，既然是您撞的——」 「撞什么撞！看什么看！什么东西，讹钱敢讹到我头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封老姑一边骂着，脚下跟着火了一样，几下就到了门外，叫嚷着这一家专出不孝的狗东西。 她倒是走了，可封母是真心着急上火啊，已经拿了一袋子铜钱来了。 沈常念记得，这是前不久封霆给她买药的，她却拿出来要给自己看病。 「医馆不去了。」沈常念活动了一下臂膀：「就是一下子撞狠了，娘我回头擦擦油消肿就行。」 封母再三确认，见沈常念脸上真没了半点不适，这才将钱又放了回去，不但让沈常念回去休息，还把晚饭端给他吃，不一会拿了一个煮鸡蛋进来要他揉一揉被撞的地方。 沈常念都受了，等封母离开他房间，才放下捂着肩膀的手。 他没被撞，不过是先吓退这等小人而已，要不井里吊着的大骨和肉，可经不起一通找。 第13章 哦豁，婆婆想奋起了？ 估计有了这封老姑的一通找，隔日做饭的时候，封母一直在门边张望。 沈常念从灶间出来，瞧见封母又从门缝里看没人再打开门，失笑，却也心酸。 他以前也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会有人自己明明有，也要占别人的。 甚至于封家养母那边的条件要比这好多了，还想着来打秋风。 不知道这一块豆腐的秋风有什么可打的。 他以前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就以欺负别人，欺辱别人为荣。 其实现在也不懂，但看多了就知道，这是劣根性，改不了的，有些人天生骨子里就是带着恶，有在乎的，就会因为那在乎人或事，而对自己多加约束。 有些自控差的，觉得不会得到恶果的，只有无下限的继续，而不会有想改的一天。 沈常念没去阻止婆婆，只是觉得，这样的情况，一天两天过得，两天三天，过得，两月三月两年三年，可就过得难受了。 他已经在那边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就等着结亲自立门户摆脱那种日子，虽说自己成了上门的媳妇，但那也是成家了。 做好了午饭，沈常念一个劲儿的给婆婆吃。 他今天烧的清淡，婆婆多吃两口也不碍事的。 两个孩子也吃得幸福，看得封母开心不已。「你嫁进来后，我瞧着他们都胖三斤了，这脸色，红的哦。」 沈常念除了做饭会加荤，外出一般会买点糖泡水给两孩子喝喝，什么小糕点，红糖红枣，更是不吝啬的买来给他们当零嘴，想要脸色不好都难。 沈常念不居功，只说一家人，应该的。 「这些吃的，一家人吃了，脸色好了身体康健了，若是被封老姑惦记上了，送到那边不过是解馋罢了，他们家那孩子，第一天就说要打服我，我是不希望他吃得太壮的，被打真的挺难受的。」沈常念说着说着放慢了进食速度。 封母一顿。「那孩子还打你？」 虽然听封霆说那边欺负人，还泼水，惹沈常念病了晕了，但是具体细节，还是听这个当事人说起来，更有感染力。 「这孩子，真是被那家教坏了，哪有这样对进门的大嫂的，都说长嫂如母，我看他们这就是欺负我们封霆，欺负我！」 沈常念见婆婆说着说着说到她自己头上了，自己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只是想用言语，稍微在大家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吃的用的让出去了，换来的不是太平，是自己的不健康，是自己的不快乐，是别人的不满足。 没想到婆婆竟然牵扯到她自己头上了，内化，才是做事最大的动力。 一顿饭吃完，婆婆洗了碗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也不去门外看了。 沈常念犹豫着，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要不再缓缓吧，只要自己小心点，拿捏好做荤菜的时机，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第16页 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开门声传来，沈常念淘米的手一顿，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常念扭头就看见了婆婆。 婆婆一脸的愁苦，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可这一刻，竟然多了一份坚强。 她说：「以前，从不去走亲戚，觉得没脸见人，因为当年，到底是把孩子捨出去，但那时候我根本扭不过孩子爹，算了，跟死人计较什么呢，从前是我懦弱，后来还是我懦弱，才造成这个局面， 我的孩子，我的封霆，夹在中间，得吃多少苦才能长成和我不同的性格，明日，我就开始走亲戚，也让人家知道一下，我封霆过去了，我家到底得了什么好！让人家看看那个封老姑成天都做了什么怪！以后再想欺负我们，就要掂量一二！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就继续来！」 沈常念惊得淘米都顾不上了。 所以，婆婆打算走亲戚，就是她的反击？ 「常念啊，你手艺好，明天做点便宜的量大的点心，我挨家挨户走走，吃人嘴软，就算说不服大家，起码用吃的堵住他们继续骂我们的嘴。」 说着去取了一百文，这是她硬挤出来的私房了。 沈常念接了，但採办的时候是添了点的，做的也不真是多廉价的糕点。 简单的就是发糕、米糕，一样金色，一样白色点缀芝麻，好看清香，吃起来十分满足，口感软糯。 不那么廉价的就是千层糕了，用精粉，面肥、白糖、果脯、猪板油、硷面、绍酒等为原料，糕体松软，层次丰富清晰，色彩缤纷，味道香甜可口。 沈常念按照一个发糕一个米糕一个千层糕这样分装，一共装了十来包，足够婆婆走亲戚了。 结果，说要走亲戚洗刷一下自家身上坏说头的婆婆，反而捨不得了。 这么香的点心，她都难得吃，在那糕点铺子里，这一挎篮不得一二两银子在，特别是那个什么千层糕，要那么多材料，她在铺子里都没瞧见过一样漂亮的。 「那，要不咱自己吃了算了，没必要在乎别人几句口舌。」 「那不行，必须说，也得叫那家人也知道一下人言可畏，舌头如刀。」封母又坚定了，挎着篮子出门去了。 沈常念瞧见封有山两人一人举着一个米糕吃得欢乐，问他们怎么不先拿千层糕。 「太漂亮了，总觉得特别贵，要不咱们拿去卖吧，嫂子，得来的钱你和哥哥买新衣穿。」 沈常念一顿，他还真没想过拿吃食手艺去换银钱。 从前是觉得还了钱也不是自己的，还要藏着掖着。 可如今…… 他取了千层糕一人分了一个：「吃吧，吃食做出来就是给你们甜嘴的，就是吃多了晚饭会吃不下，要不你们都吃了嫂子也乐意。」 兄妹俩对视一眼，凑过去，给嫂子也吃。 沈常念吃了一个千层糕就停下了，自己做出来的吃食，他倒少了几分食用的兴致。 不知道其他厨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想法。 院子里吃得香，门被悄悄拍了几下。 沈常念和封有山兄妹两对视一眼，两人立马将糕点全端走，嘴里的也咽下去，吞了好几口水。 沈常念这才靠近门边，问了一句：「谁？」 第14章 你喜欢哥哥 门外低低的声音传来，蚊子一样。 沈常念微怔，怎么是她？ 这标志性的嗓门，是他见过几回的肖家小姐独有的。 沈常念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着，见自己没什么不妥当的才打开门。 肖盈盈一身素衣站在门边，泫然欲泣的模样：「沈哥哥。」 沈常念嘆息。 他对肖盈盈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和看法，小时候见面，肖盈盈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跟他玩，长大后见过两回，她都因为知道自己是她未来夫婿，偷偷看自己，眼里是好奇。 要说感情，是没多少的。 但是要说没一丝情谊，那也不至于。 「肖小姐。」沈常念让了一步，肖盈盈快步走进来，发现他没关门，愣了一下。 随即似乎反应过来，沈常念肯定知道了。 知道她即将嫁给了那个老头当继妻。 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沈哥哥，我不想的，可我没有办法，我说的话，从来不作数，我说过我要沈哥哥，哪怕不要嫁妆，可他们不听，他们关我，他们还吓我，我不是故意不守妇道的。」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他也是为了她好，他到底是个男子，哪怕和人结契，也免不了门后人肆意的猜忌。 「肖小姐，我已经结亲，你和我的事，也只是双方长辈说笑，不具有约束的，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既然家里已经定下……你需好好调整心态备嫁才是。」 肖盈盈捏着帕子，摇摇欲坠的样子：「沈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话，我十二岁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你，你现在说那都是说笑，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歪歪缠缠的，竟像是要将怨气全发给沈常念。 实则，她是不想挂着几乎二嫁的心理负担。 沈常念冷静的看着她，并没因为肖盈盈的指责露出为难。 注意到一旁弟弟妹妹们偷偷看，沈常念知道再不打发，兴许要惹出事端了，只能不再好言：「事实已如此，你来这边是想要什么，想听什么呢？你抬眼看看，我住的是何地，手上的风霜你需要经歷吗？ 第17页 我父母为我留下的财物，我一分带不走，全靠夫家人品正直不嫌我，若我换去的是其他贫苦之家呢？你不去和你父母抗争，那就享受着你小姐的待遇，以后享受你夫人的待遇便是，没有人会过多的关注你， 你非要来找我倒苦水，可我的亲事当初是你爹应下，反悔的也是你爹，甚至我还被换给男子做妻，你若是论身不由己，你和我，到底是谁更可怜？」 肖盈盈贝齿咬着下唇，否认自己是来指责的：「我只是，很苦，想找沈哥哥你说说，没有其他意思。」 「嗯，那话也说完了，肖小姐日后，不可再踏入这农家院，免得多生事端。」 肖盈盈脸色白了白。 她的脚尖磨蹭了一下地面：「那，那我当初赠你的玉璧，你要是不需要……」 「我说了，家中的财物，我一件带不走，你该找的不是我。」 肖盈盈似是不信，那沈春儿要嫁进家门了，万不可能贪图个十几两的玉璧的。 「你若不信，我去官府报失好了，若我贪图，叫官府给我抓起来。」 「不要——」肖盈盈尖锐的叫了一声，若是去了官府事情闹大了，那边要是为难自己看不起自己怎么办？ 「沈哥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回事了，今日打扰了。」肖盈盈临走再看沈常念双眸。 那双眼里没有包容，没有温和，只有冷漠。 她打了一个哆嗦。 得受到什么对待，才会从一个清秀少年郎成了这个模样。 沈常念关门，转身就对上两双眼巴巴的眼神。 他笑笑：「这么看我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封甜水别别扭扭：「那是你以前认识的人么，衣服好好看，是小姐吗？」 沈常念和他们坐下才回答：「是，以前他家里想许她给我做妻。」 「哇，那，那为什么……」封甜水下意识抓住沈常念的袖口，她想嫂子一直是她的嫂子，不是别人家的。 那个小姐那么好看，衣服也华贵，她又没了底气，封家那么差，嫂子来了反而让家里好过点，他们没给嫂子好，还带累嫂子……「以后我会干活，干很多活，我会再开荒，我开，我开两亩地！赚钱给嫂子花。」 沈常念看出小姑娘的害怕，安抚她：「这里很好，你哥哥也很好，你们都好，我很喜欢。」 「哦哦，你喜欢哥哥。」封甜水高声说着，终于找到这个家让嫂子留恋的点。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样子，沈常念点点头：「对，喜欢你哥哥。」 封甜水满意了，心里也放松了，封有山虽然没和妹妹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一堆，但也是默默的用行动表示。 院子里本来就不脏，被他扫得干干净净几乎不染尘埃。 水缸里的水再次被补满，拿着抹布这里擦擦那边擦擦。 甚至还要洗沈常念的衣物鞋袜。 沈常念拦住他：「你可想学识字。」 封有山一顿：「不想。」 嫂子太好了，他怕嫂子送他去学堂。 沈常念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到那时没想到这孩子脑子转得这么快，已经联想到尚学堂的事。 他道：「我小时候，母亲曾教我一些常用字，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学上两年，再去学堂或者做个学徒，认字是有好处的。」 封有山的眼睛闪闪，嫂子竟然还会识字写字？ 他哥哥，他们家，到底是多大的运气，才能迎来这样好的嫂子。 小少年重重点头：「好！我要学！我会学得好的，不会让你失望。」 等晚上封母乐滋滋回来，听到封有山说沈常念识字还会写字，今日教他们写一二三，背三字经，封母再次诧异。 这沈家，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吃了晚饭，封母拿着做好的鞋子，对沈常念更加关怀备至，热情得沈常念都招架不住了。 他以为是下午自己坚定赶走肖家小姐的缘故。 倒没想到，是封母觉得绝不和沈家走一样的路子。 沈家弃之如敝履，他们视之为珍宝。 第15章 肩膀上长两辟谷 月上三竿，沈常念坐在屋里施法。 咳。 他自己私底下管自己放出万物，自嘲的叫法。 先前从万物生里拿出来过胡椒、菜叶子，成熟的葱蒜，都是现在出现不怎么突兀的。 接下来还要利用的话，要么是黄豆弄出来后加工，要么就是野菜了。 刚盘算好，明天弄点荠菜饺子好了，院门被敲响，封有山快人一步，开门发现是哥哥，惊喜的喊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沈常念没睡，衣服也都没换呢，直接出了门。 出来第一眼差点以为见鬼了。 两个硕大的屁股长在人的肩膀上！！！ 不，不对，是有人扛着两个屁股。 只见封霆肩头扛着两头野物，大步迈了进来。 封有山立马将门关上，沈常念去拉了一张破旧蓆子先置放野物，免得血污乱蹭，这才注意到野物是两头黄羊，还都非常肥硕。 怎么说，一头也是有八九十斤往上的。 不仅如此，他腰间还别了一排的毛茸茸，是小型动物。 沈常念又上手帮他一一解下来。 靠得近了了，封霆身上那血腥味、泥土味混合汗味扑面而来。 第18页 沈常念却无所觉。 「我先处理一下，不然放明天再弄绝对坏了，有山给我弄个火把，娘，甜水，烧水备用。」 沈常念见没安排自己的，就主动去拿盆、刀等工具搭把手。 不多时，皮子被完整剥下来，几条腿摆在一旁，随后是被分好的肉，带着肉的骨架。 沈常念微微诧异的看了一眼，这手法，没做个几十次是没办法做到这么熟练又干脆利落的。 大型的两头黄羊已经解决，小些的动物，有山就会处理，正在拔毛呢。 沈常念见处理得差不多了，去灶间做了几碗面出来，封霆一下吃了两大碗才满足的喟嘆一声。 其余人也跟着吃了点宵夜。 「这趟出去收穫颇丰。」封霆面上露了喜色，冷不丁脸颊上温热触感袭来。 他看向沈常念，是他伸手碰了一下他鬓角位置剐蹭到的伤痕。 「身上可还有其他伤？」火把的光随风舞了一下，封霆不自在的说：「外出捕猎，受伤是难免的，不碍事，你看看，这地上的东西想留多少在家里，别留多，留多了是个隐患，吃不完也容易坏。」 沈常念看了看：「野鸡留着，羊肉留下二十斤，肋骨留下几条，其余的都换了钱吧。」 「二十斤，够吗？」封霆问道。 「足够了，一半吃一半做酱、肉干或者炸了慢慢吃。」 新鲜羊肉切成细丁，在锅里倒进适量的食用油加热，待油热之后，放进羊肉翻炒到羊肉里没有一点水分为止，再加入盐。 晾凉后把羊肉放进干净的容器里，要吃的时候再取出来，这样保存的羊肉做羊肉汤面或是炒孜然羊肉非常好吃，也不失为一种保存的办法。 封霆欣然同意，洗漱一下上炕就睡着了。 他脱了上衣就在院子里洗身，身材算不得霸道，却充满力量感，似是千锤百鍊成钢，沈常念路过扫了一眼，心道，谁说只有女子有前凸后翘，有些男子亦是如此的。 这入眠的速度，和昏迷的速度也不相上下了，沈常念心道，估计这几天在外，封霆都没睡好没吃好。 沈常念就尽可能将空余位置让出来给他休息。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还黑着，封霆就挑着在井中保鲜的肉出了家门，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四两银子，并二百文。 封霆是想把这钱对半分的，结果封母只要二百文留着备用，其余的都让封霆给沈常念，并说以后都给他。 这举动，惹得封霆纳闷的看了亲娘好几眼。 但钱归沈常念管，封霆也没有意见。 沈常念手里捏了钱，就和大家商量，想花几百文，弄一个烤炉出来：「之前做点心小妹小弟说那点心就是做来卖也绰绰有余，我寻思着这也是个来钱的营生，但糕点做法相对复杂费时间，我想着弄个炉子，咱们可以烤饼卖， 北境外不是传进来一种面食么，成品比脸盘都大，结实有嚼劲原料主要是面粉而已，控制成本很简单，还可做甜做咸，时间上做法上都相对容易，以后家里要是有野味，也可以烤着吃，那鸡裹在黄泥里烤熟了，也是美味非常。」 几句话说得封有山兄妹俩想掉哈喇子。 所以这俩是第一个贊成家里弄个烤炉的。 封母看了看家里的大小，问了一下烤炉多大，觉得能塞到院子里，也同意了，封霆还没发表看法，发现大家已经完成了决定。 「大概怎么做你跟我说下，我以前跟人盘过炕头，应该差不多。」 沈常念就和他细细说了，还给他补了一个活儿：「既然你会盘炕，那找时间给家里这个也盘一下，弄大点，在头部这个位置，安一个可以隔的烧水的洞，冬季的时候欧住在房间，需要热水可以少出来几趟。」 说着家常，时间似乎也过得快了。 中午做了萝蔔炖羊肉，配上大米饭，一家人吃喷香，晚上清淡点就做的冬寒菜吃。 这二月冒头还没到三月的日子里，山脚地头的野菜少得可怜，零星的荠菜、冬寒菜就是仅存的硕果。 冬寒菜洗干净去老叶，切小备用，锅中倒入适量大米，洗干净后倒入适量水煮至八成熟，倒入冬寒菜，倒入一点油，煮到菜杆子软了加入适量盐做成稀粥，配点小咸菜又是一餐。 家里要重新盘炕，封霆为了省时，带了几个一起玩的兄弟，半天就把新炕弄好了，就是要过几日彻底烘干才能睡人，另外半日就做了那烤炉。 至于招待他们辛苦干活的饭菜，沈常念也没弄多复杂，肉臊面管够，他们给烤炉收尾的空档，做了一堆发糕，一人带了点回去。 看着众人高兴离开的背影，沈常念也很开心，先是盘炕后是做烤炉，接下来提出修缮、扩建下房屋，也能被应允吧。 这房子实在是小，以后封有山成家，封甜水要独立的屋子，他还想要男女子分开的盥洗如厕的屋，最少要增大一倍才妥帖。 北境地广，另寻一处也不是不行，就怕另寻一处实在太扎眼，若是扩建，那就容易多了。 第16章 封家兄弟，我怀孕了 新炕需要几日功夫，封霆又回那个鸡飞狗跳的家暂住。 沈常念找了家里两块木板拼了在长凳上，算是战战兢兢的睡了几日。 不知道是不是封母前几日的点心交际，有了些许效率，隔一两天的就有人上门来做客了。 第19页 原本除了封霆养母那边会来人盯着封母这边不许有好东西出现，是没有任何客人的，如今这算是家长里短的走动活跃起来了。 沈常念留意了一下，有个养鸡很厉害的能手人家都叫五婶子，有个家里两货郎的小妇人桂花，以及家里有两个读书人的秀才娘陈芬，这几人是最早也相对频繁过来的。 五婶子平日里出让小鸡仔，卖公鸡母鸡，换钱，因此不介意多认识一些人。 桂花则是惦记上沈常念做的糕点，问过不止一次，想要他的糕点寄卖。 至于陈芬，好像是家里比较小的那个孩子喜欢发糕，秀才娘是想学着做。 其实发糕的做法不是什么秘密，就是陈芬做的，孩子接受度不高，这是不需要另外付出什么的事，沈常念顺手就教了， 陈芬虽然平时自持家里有读书人，在大家眼里穷讲究，道谢却也是真心实意，见封有山在地上比划一二三，隔日就送了自家孩子小时候用的沙盘过来。 桂花这边暂且没应，因为沈常念发现她特别大嘴巴，万一自己真和她家做了买卖，估计满天下的去说道。 他还不想招苍蝇。 如此几日，家里的炕总算是能睡人了，垫上炕席，沈常念弄了扎实的床垫子，摆上枕头被子，狠狠睡了一场好觉。 这边倒是安置好了，封霆那边却不怎么太平。 吃上沈常念做的饭菜后，养母那边本来就不出挑的菜显得更难以下咽。 一张脸阴沉不爽，有心想来个偏头痛的养母都心中戚戚，迟迟不敢说让沈常念回来伺候的话。 还是她儿媳妇主动提了：「娘，你的头疼还没好。」 被提醒了，封林氏赶紧说是啊。 「唉，也怪我，这几日家里太忙了，顾不上你。」封贵宝的媳妇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封霆的眼。「也不知道弟妹身体好了没有，前两天老姑还提过他，都能出去卖豆腐，到处逛了……」 她虽然厚脸皮，可是她也发憷啊。 封霆早些年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反正过门后，家里婆婆姑姑的，只要做得太过火了，准保被治。 她家男人更不是封霆的对手，想逞凶都不行，一家子只能靠着他没有打女人的先例和他周旋。 不过，封霆他们是越来越压制不住，那他那个还不到十七的媳妇沈常念，总能替一替的吧。 封霆将碗里的东西吃完，也没理会这个说辞，起身站在养母面前。「吃好了没，走吧。」 封林氏一脸懵，走，走去哪儿。 「您不是偏头疼，去秦大夫那边看看吧，他家愿意赊，等家里粮下来了就能还上，他不会介意的。」说完，又催促了一下。 「不行！」封林氏苦相都变兇相了。 秋粮收上来家里要吃用，旺财的学塾的钱也还没凑齐，谁敢动秋粮，就是要她命！ 「那您就是不疼。」封霆冷声：「小时候起你就常用这一套，也差不多该收收了，你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见真的躺地上了， 我家沈常念才是真的身体不好，稍微被你们一刁难，就绷不住晕了，没找你们拿药钱，还想让个病号来伺候你们？呵，这脸皮不拿去砌成墙可惜了。」 桌上几人被怼得真要头疼了。 封林氏又想捂着脑袋，可封霆这次就站在身边等着送她去医馆，她不敢喊啊。 一群人脸色难看，心中都对沈常念感到怨怼。 沈常念没进门之前，封霆不会这么计较的。 进门后不知道挑唆了什么！ 不行，得再去说道说道，这个沈常念的错处。 她们脸皮厚，沈常念的脸皮总该是薄的吧。 封霆出了门就上工去了，回来路上瞧见不远处的李嫂子又在艰难的背着一筐柴，身边跟着个两岁的姑娘，瘦巴巴的，感觉风都能吹起来。 他快走两步，熟练的帮李嫂子解决了这筐柴。 李嫂子是他以前一个老大哥的媳妇，那老大哥前年跟他上山，贪一支峭壁上生长的珍贵草药，不慎跌落摔残了，隔了不到一个月，家里就把他们分出来，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李嫂子的头上。 他们这些一起玩的，一年里也会送几次补给，可人人都过得不富裕，一年帮几次已经是不易，李嫂子家也就勉强维持生计，就怕来个灾来个病…… 他平日见到李嫂子被柴火压弯了腰，也都顺手提熘起来，给她送到门口。 两人平常几乎不说话，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封霆不觉得搭把手算什么事儿，没什么值当说的，放下东西扭头就走了。 今日却不同，那李嫂子的手在衣服下摆绕了绕，主动问他：「封家兄弟，你，成亲了？」 封霆收回要迈开的脚步：「是。」 李嫂子更紧张了。 她看看门内，没看到别人，才紧张的问：「他们说，你娶的男媳妇。」 封霆点点头：「还有事儿吗，我得回去一趟了。」 李嫂子咬咬牙：「男媳妇，是不能生的，你看，你总不能没个后吧。」 封霆蹙眉拧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嫂子靠近一步，摸了摸肚子。「我这，又怀上了，我感觉是个男娃，封家兄弟，你也看到了，我家这情况，已经很困难了，再来个孩子，真是养不起了，反正你们俩男子迟早都要领养孩子来养老的，不如就收了我家这个吧，我保证，他一定会是个好孩子的。」 第20页 封霆后退了两步，避开李嫂子的靠近。 他没想到李嫂子会有这种想法。 也没想到李家老哥都那样了，还让李嫂子揣上娃娃。 「我们没这个打算，既然嫂子有了孩子，就好好养着吧，回头我和大家说，给孩子凑点襁褓钱。」 「不是，你媳妇又不可能生出来，既然都是要收孩子，为什么不能是我家——」 封霆已经干脆的走远了。 李嫂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只觉得头晕目眩。 屋里的娃娃小跑出来说爹醒了，李嫂子勉强扯扯嘴角，扶着腰一点一点的往门内挪。 第17章 巨胜奴 这件事甚至没在封霆这边留下任何的影响，他一心惦记着下工了，赶紧回去看看。 刚敲门，迎来的就是盘问一样的是谁。 封霆失笑：「臭小子，我，你哥，开门！」 整的跟之前战时盘查一样。 回自家门还弄这齣动静。 封有山知道是哥哥后赶紧拉开门，将哥哥推进门来，赶紧又关上门。 封霆还没问家里是怎么了，神秘兮兮的，就被一股香气呛得口中唾液分泌。 这股香气应该是鸭肉，可是怎么还带着一丝甜香，一种类似焦香却没有真的烧焦的味儿。 就见沈常念端了葱、酱和一叠特别薄的饼出来，见到封霆也是一愣。「正想着给你切好送去，你回来也好，洗手吃饭吧。」 封霆洗了手过来落座，见到桌上那饼子像馄饨皮一般厚度，却有韧性，比馄饨皮要大些。 「嫂子说这个卷鸭肉吃，不腻不咸，可好吃了，要是再有脆脆的黄瓜，更加清爽可口。」 「这些菜式，以往我都没听过，个个都像是富贵人家吃的。」沈家，有钱到这个程度了吗？ 那为什么，连两头不算值钱的小猪仔都昧下，这沈常念也养得干瘦？ 沈常念取了一把手指长的小匕首，切割了鸭肉给大家分了：「这是总旗家以前待客做的，我随便试试，肉吗，无论怎么做都是好吃的，你们尝尝。」 众人纷纷学着沈常念教的方法吃了。 只是尝尝鲜，正经大口吃饭还是要有别的。 所以沈常念还做的有饭糰，巴掌大一个，里面有咸菜干，吃起来也是非常可口。 原本沈常念还想着一只鸭吃两顿的，免得太奢侈了。 可一顿饱餐过后，鸭骨架都不能煮汤了。 因为骨头都直接被拆了唆，这就不好再下锅了。 吃完见封霆转身要走，沈常念追了两步：「封哥，家里的炕好了。」 意思是？ 留他？ 他是一直感受出来沈常念是害怕忌惮他的，没想到还主动留他。 看着沈常念羞涩中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封霆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 像是雨滴落在江面上，不大，淅淅沥沥的，溅起层层圈圈。 他脚步扭转，直接去了和沈常念的屋。 进来后先是一阵淡淡的草木香气，随后是桌面上的新茶壶茶杯，然后才是变大的炕头。 新盘的炕上铺的比以前他自己住的时候要好多了，齐整干净，多了两个枕头摆着，无处不透着一股殷实人家才有闲心布置出来的讲究。 他看了看自己粗糙的衣料，长茧的手掌，微黑的皮肤，在这一瞬间，他是真感觉到了一种差距。 也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斗志。 他想，给沈常念更好的环境，给家里更坚定的靠山，给自己一个，不会一眼望到头的以后。 沈常念拍拍薄被：「上来试试，我给你这床也加了新棉，也晒过了。」 封霆走上前，躺了上去，被子盖上，一股温暖不燥的舒适感贴上来，这才发现被子的内衬都换过了，成了一种不黏皮肤却柔软无比的料子。 睡意就这么袭来，封霆很快睡去。 劳作惯了的人，对于休息都是争分夺秒的已经成了习惯，几乎能沾床就睡，沈常念在原地站了一会。 他忽然伸手，隔着空气勾勒封霆的轮廓。 高耸的鼻，坚毅的长相，清晰的脸部轮廓，眉弓较常人微凸，醒着的时候就会带着一种强势，一种压迫感，看起来何止不好欺负，简直像是要出去欺负人。 这样的人，却生了一副包容的性子。 甚至包容到…… 零星的回忆绷出来，搅乱了沈常念的心绪，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眉心点了点。「慢慢来吧，时间还多。」 封霆睡醒后去做工了，那货郎之家的桂花小媳妇又来家了。 这一次沈常念没拒绝，价格还让桂花笑眯眯，这价格，她家少说能挣对半。 只是沈常念有几点要求。 「嗐，你说，毕竟是我主动来请你做。」 「桂花姐，我家情况你也知道，那边总是贪心不足，连我家吃个豆腐都要争抢走，要是知道我有这门手艺，估计天天压榨我做点心，说不得还使劲涨价搂钱，所以这第一个条件就是尽量不提我们的买卖，实在没办法了被人问到跟前了，就说你提供原材料，那都是有数的，我家做一次得点手工费。」 一听要是暴露出去，沈常念会被封霆另外那个养母家抓去奴役，还会涨价，桂花头一个不应允这种事发生。 「第二个条件也是为了第一个条件服务的，那就是辛苦你们家，尽量不在清平卫所卖我做的点心，价格你们完全可以货比三家定最高，我保证，我做的点心绝对是周边最好的，而且会很多点心铺都未必有的新鲜样式。」 第21页 见桂花一脸你是不是逗我，都是农家人，你还会别人点心铺不会的？ 「原本是不想说的，我母亲是南方来的，当初被我爹英雄救美嫁进了沈家，虽然，她和我爹去天上做了鸳鸯，可教我的那些点心，我从没在卫所的点心铺子见过，如此，桂花姐可信。」 桂花干笑：「我当然是信你的，这一点我会跟公爹和我男人说的，能卖高价为啥不卖，是吧，如果卖得高卖得动，到时候给你的钱也多，那，还有什么条件吗？」 「还有就是希望我们之间生意是带着一定程度的信任，互惠互利，而不是欺瞒，背后刺挠人的，这个我不提桂花姐应该也做得到，毕竟家里是做买卖的，诚信肯定是头一等的大事。」 桂花立马拍胸脯，仿佛自己就是那经商世家主母：「这一点确实多余提了，我家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有人寄卖的络子、绣帕，我们都比其他货郎给得多！」 沈常念当天做了巨胜奴，作为自己展示特殊手艺的投石品，巨胜奴乃是用蜂蜜、酥油和面，加黑芝麻的炸制的点心， 它比麻花和炸果子都要多一两点更优的地方，比起一般油炸果子和麻花的基础上，还额外浇上了酥蜜糖浆，咬下去，外壳脆甜，里头香有嚼劲，却不是那种累腮帮的嚼劲，越吃越香甜。 让桂花品尝后叫她带回家，要是家里货郎也属意这个买卖，可以过来写个文书，定下这件事。 桂花都顾不上一点小买卖还要文书的事了，吃了一根巨胜奴后，眼睛都要闪烁金光了，飞快的抱着点心往家去。 第18章 惹了麻烦 再回来的时候，桂花身后就跟着自家公公和她男人了。 两人都是憨厚中带着点不好煳弄的长相，和沈常念攀谈的时候，下意识的压价。 但沈常念虽一对三，却不落下风，落落大方得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十六、七岁少年。 最后是以三天出一次货，一次六十份，一份巨胜奴十二文的批发价格定给了桂花家。 数量不算多，因为两人还是比较谨慎，想试试水。 沈常念也乐得三天出六十份，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做完。 「那，明日我们就来取货？」 「可以。」 答应下来后，桂花家也是大方，主动预付了三百六十文。 这也是对沈常念手艺的绝对信任。 等他们一家离开，封家两小娃子才敢问，嫂子，这就三天挣七百多文？ 沈常念点点头：「你们要给我打下手哦，我也给你们工钱。」 「胡说，你是给家里挣，家里给你做事，哪能再说什么给工钱，你们俩也不许皮。」 沈常念神色淡淡：「我说出去了，便这么做吧。」 那一瞬间，封母似乎看到了以前在路上偶遇过的掌柜家的太太。 她们生气的时候，也不和农妇一般躺地上发脾气，简单几句话，就能叫人想低头。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这会起码是诧异的。 可定睛再看，沈常念又言笑晏晏，一副和气的模样。 封母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常念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反过来给她立规矩呢。 晚饭做了饼子配野菜汤，汤里加了两个鸡蛋，搅和成絮状，看起来就是每一口都带着金色的蛋花。 晚上封霆就睡在自家了，他进门后不久，沈常念端着洗脚水过来了。 偌大一个盆子，看起来不像是家里的。 「新买的？」封霆以为他买给自己用的。 他自己基本就是沖一下，左脚搓右脚了事。 可沈常念却蹲在他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和他下腰腹齐平。 他的手臂抬起，一下摁住了他的脚踝：「封哥，你这几日劳作辛苦了，这热水里加了点解乏活络的药草，你且泡一泡再睡。」 说话的声音不重，甚至语气都是自然又平静的，可封霆没来由的要缩回双腿，总觉得沈常念说话的气息都喷到自己身上了。 此刻，他一米八九的汉子恨不能成了鹌鹑。 可，他脚踝，先一步被自家小媳夫握住了啊。 他力气自十四岁脑子不笨后，吃饱喝足，突飞勐涨，要是脚一收，岂不是直接带倒了沈常念。 沈常念娇弱，身体差劲不似男儿，他封霆是清楚的。 正因为清楚，才抓心挠肝的为难，难受不已。 「那啥，沈常念，你先把手拿开，我会自己泡的，你蹲着，我等下夹到你了咋办。」 沈常念似无所惧：「封哥，你从未叫我常念，还是不满意我了吧，总是连名带姓叫我。」 封霆一顿，脚也似失去了控制权，被摁在了水里。 他叫他沈常念，他可是除了最早的时候叫一两声封霆，之后好像，真的叫封哥了。 额，这个场面，要怎么回应，比较不突兀呢，封霆为难。 脑子一紧张，脱口而出：「那你还没叫我相公呢。」 话音刚落，屋内两个人都僵住了。 如木质发条，沈常念咔咔的抬起脖子，和封霆的视线对上。 从封霆的角度看，沈常念这小模样，下巴尖尖，眼神湿润，鼻子秀气，整个五官气质都透着无害，因为是居高临下，更显得他格外，可人？ 一股无名火忽然从脚底板窜起，涓涓细流，逐渐扩大，简直要燃烧了起来。 第22页 封霆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双腿终于是蜷了起来。 如愿了。 却也惹了麻烦。 沈常念果然被他收腿的动作带倒，双手后撑才没躺在地上，两条细腿从长衫下摆露出形来。 姿势狼狈中，带着点奇妙的祸人。 封霆登时就要下地去搀扶，可某个地方的变化，让他又卡在原地，纠结之间，沈常念已经起身，还端着只剩下半盆的水出去倒了，进来收拾了一下地面。 那默默干活的样子，看得封霆心里酸酸涩涩的，总觉得瞧见了一个孩子，孤苦伶仃，被人欺负了也只会默默的干活，不会辩解不会生气不会为自己争取。 小小的身板，不知道经过多少欺负，多少次孤立无援，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封霆心底一疼，勉强自己不去回想之前奇异的变化，下了地，抢了他手里的布帕。「是我弄翻的，你要叫我来收拾，而不是你自己解决。」 沈常念拿眼觑他，似乎不理解：「我是嫁进来的，这些事我不做吗？」 封霆深唿吸一口气。「沈常念……咳，常念，我说过，你身体不好，进家门后又负责了家里的吃食，其他人又不是手残断腿的，事事都要你做，你要学会推，你要学会休息。」 竟是把自家一家子都捎带上了。 沈常念瞧着他眼里有着急，有真心，就是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埋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把脑袋凑过去。 挨着封霆肩膀时，封霆明显又僵住了。 可沈常念却说了。「我长想，要是我有个手足，是不是我的日子就完全不同，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守望相助，若是哥哥，也会同你一般疼惜我，对吗？」 不是。 是。 封霆想说不是，我不是你手足哥哥。 又想说是，我疼惜你。 可脑子有点乱，只吐出了：「你很好。」 沈常念偏头，脑袋一滑，钻进了他胸膛。 柔和的弧度，宽阔的怀抱，让沈常念心中升起一阵激盪。 封哥，你也很好。 地面最后还是封霆坚持收拾了，还重新给沈常念倒了洗脚水。 往常不会想到去做的事情，今天倒是做得顺手。 夜深了。 沈常念早已睡去，封霆背对着他，慢慢也进入了梦乡。 次日竟似勐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低头掀开被褥看了一眼。 「封哥？」不等沈常念发出呢喃问话，封霆螳螂一般跳下炕头，直奔院外。 一桶冷水从头淋到了脚底，他也彻底清醒过来。 娘欸。 他这是怎么了？？？ 第19章 无人嫌弃 这个状态都持续到他上工了，还影响着他。 砍柴的时候都把原本儿臂粗的木柴噼砍成和筷子差不了多少。 「哥！封哥啊，这柴火噼成这样，都不耐烧了。」有人小心提醒了一下。 封霆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收心专注砍柴，接下来倒是没出什么错。 直到有人来叫他：「封哥，外面有人给你送饭来了。」 封霆第一反应就是沈常念来了。 他心中纠结，走出去的步伐却比平常更快，距离也更宽两寸。 从军营后勤的大院子出去，就看到弟弟抓着一个篮子，在路旁等自己。 封霆的脸色差点都变了。 「哥？咋了？」怎么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那可不兴失望，他可是带了好吃的来了。 「哥，嫂子做了瓦罐汤，还有馍夹肉，嘿嘿，叫你趁热吃呢，快进去找个地方吃吧，瓦罐我一会带走。」 封霆引路，和弟弟进了大院子，随便找了个避人的角落掀开挎篮。 一个比巴掌大点，比巴掌高点的深色瓦罐出现在里头，还带了个小小的木头盖子，一旁用油纸包了三个白胖的馍，两面微微黄色，中间是被切得细碎的肉，掺着一丝绿意的馅料。 馍夹肉这个名字倒是符合，馍切开，中间塞入肉。 他看向瓦罐的盖子，毫不犹豫掀开，一股浓香瞬间给封霆洗了个脸。 他只觉得这香味霸道。 捞了一下，发现有些猪内脏，白萝蔔块，还有一段段的排骨，排骨已然脱骨状态，筷子夹起来，都要顺着那笔直的骨掉落回罐子里。 他赶紧举起来嗦进口中，软烂香的排骨肉几口就自己顺着喉咙下去，再来个萝蔔，萝蔔吸满了汤汁，又因为调味正合适，只留肉香。 猪内脏倒是没有软烂黏煳，而是带着独有的嚼劲和脆度，一个瓦罐汤，食材不同，却殊途同归，口感丰富层层叠叠，叫人一口不够又惦记下一口。 那馍夹肉更是一口下去满口生香，再来口鲜汤，此刻真是仿若天上神仙，千金不换。 封有山来前吃过一碗汤和一个馍了，见哥哥吃得喷香，也想快点回去再吃个了。 哥哥没让他失望，不一会就将吃的喝的全部干光，打了个饱嗝。 封有山拎起篮子，快步跑走了。 那速度之快，封霆还没多问一句，晚上吃啥。 晚上就用肉汤煮的豆腐和泡发好的粉条，一人两碗，封霆三碗半，又是一口不剩的一顿饭。 封甜水兄妹立马去收拾碗筷桌面，沈常念没事做，就去屋里给米挑杂质了。 这米粮，可不是白花花干干净净的给你直接下锅的，上面多少都会附着稻壳、异物，甚至虫的翅膀、，价格便宜的，还有掺上了小砂石，干的鸟粪也不是没可能。 第23页 这都是需要下锅前洗干净挑出来的。 封霆看了他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去倒了洗脚水进来。 昨天他给自己倒水，自己也给他倒一回吧。 注意到脚盆都被推到自己小腿边了，沈常念的注意力从米粮，转移到了盆上，再抬首，看向封霆。「封哥？你要坐在这里洗脚吗？」 「不是。」封霆说：「给你倒的，你快洗了，一会我端出去倒了，你就不用再费事起来了。」 沈常念瞥了自己桌前的两个大木碗，告诉封霆自己弄完这个自己会去洗脚的。 封霆却是莫名的执着了起来，将两个碗弄到了炕桌上：「这里也可以做的。」 沈常念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炕边坐了，可褪下白袜的手，是不好再去碰粮食的，只能让封霆将碗都收到五斗柜中。 屋里原本就一盏油灯，此刻被换成了蜡烛，还套上了洁白的灯笼，光线要比从前清楚。 封霆清楚的看到了他白瘦的脚，有心想评论一句，你果真是哪里都小。 无端想起上一次沈常念耍了小性子，似是不满，封霆那句话又给咽了回去。 匆忙之下脱口而出：「你真白。」 沈常念愕然。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脚真白。」 沈常念面上不显，脚指却是不自觉的扣地。 封霆也哑火了，不再没话找话。 这一晚又是莫名尴尬起来的气氛。 直到天蒙蒙亮，封霆忽然听到一声啜泣。 他惊讶转身，单手撑着自己，凑过去看背对着自己的沈常念。 这沈常念，怎么忽然哭了。 「爹。」 封霆顿住。 「娘。」 封霆放松。 原来是在做梦。 「他们都嫌弃我，我不差的。」 「娘，你为什么不陪陪我，或者把我也带走。」 小小声的质问，要不是挨近了，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可是听清楚了，心里才更难受。 封霆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 沈常念虽然和自己相处时间也就月余，可他很好真的很好，纯善，乖顺，厨艺好，还，还好看。 弟弟说，嫂子还识字。 那就多一个识字的好。 这么好，谁会嫌弃他，简直是有病。 「封哥。」 封霆勐地一震。 咋，这还梦到他了？ 「他看我脚。」 封霆尴尬，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脸上了，涨红了脸。 他，他们都是男的，看看脚怎么了。 以前大江大河里游，还见过别人的屁股蛋呢。 小时候也曾和玩伴比赛谁洒得高。 可，从没一次，比得上看一眼他的脚，那么冲击力。 就听沈常念又说了一句：「他也嫌弃我，每天醒来逃一般走。」 「我不是。」 我没有。 封霆心中反驳，可抬眼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瞳。 「不是什么？」沈常念眨眨眼，长睫并不密集，却根根分明，又是一个吸引人的点。 封霆发现，自己因为想听他梦话，姿势过于亲近，赶紧坐直了身体，就要下地。 可想起刚才沈常念那一句嫌弃，他又不动了。「没什么，你，最近可有什么想要的？」 沈常念有点惊讶他今天的反常，但还是真的仔细想了一下。「听说你还学过打铁，应该认识几个手艺人吧。」 「是，认识几个。」 「那可以做一个架子么，就是这样一个凹槽，上面配一个铁板，薄一点的，最好能有。」沈常念比划。 封霆记下。 沈常念要掏钱，封霆拦住了：「我还有点，你说的东西不贵，你等着就是。」 第20章 馕 「好，听你的。」 封霆又顿了顿：「那你自己不想要个别的吗？」 沈常念只是摇摇头。 封霆于是干活的间隙，去看了看那个王虎娶的媳妇。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自己的新髮带，和一群女人混在一起也毫不违和。 封霆看了一眼那个髮带，一声不吭去买了条墨绿色的。 艷丽的颜色他没买，就是觉得沈常念不一定喜欢这种。 毕竟，他新制的被褥也没用那些颜色，平日也不做女儿姿态。 「常念是不同的。」封霆不由得说道。 因为买髮带和找铁匠，花了点时间，别说回家吃饭了，人家吃饭的时候他都要加班做事。 忙完了，腹中飢饿，才发现，家里今天没送吃的来。 这附近有卖饼子的，正想去买个来对付一下，就看到弟弟的身影由远及近。 「哥，哥哥！」封有山狠狠喘了几口大气，才将话说完整：「嫂子做那个叫馕的东西，秀才娘她们几个刚好来做客，都把自家吃的买完了，嫂子给你另外做的加肉的，你看。」 封霆瞧着，这饼着实大，举起来都能挡着脑袋不被暴晒了。 「这次瓦罐里就是野菜汤了，我和甜水去挖的，现在山脚下，半山腰，野菜都冒头了，不过这汤是娘做的，嫂子还在烤炉面前忙碌着呢。」封有山兴奋的说着，一张馕十文都卖得出去，短短一个上午加午饭的时间，一百文就进帐了。 封霆几口吃了三分一，将嘴里的饼子和肉咽下后，他吩咐了一句：「叫你嫂子也记得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第24页 「知道呢，馕都被定到下午的了，我们就买了馒头吃，我去买馒头，买十个，他们都羡慕的看我，我们夹着酱和小菜吃，再来口热汤，可好吃了。」 封有山羡慕的说：「嫂子趁她们没盯着的时候，赶紧藏了两个让我给你送来，嘿嘿，哥哥，我以后也想娶这么好的媳妇，我也找男媳妇吧。」 封霆哼笑一声：「你嫂子这样的，可找不出第二个。」 说完，他顿了顿，没想到自己会对沈常念这么高的评价，绝无仅有。 这馕好吃，外面撒了一层芝麻，里面的肉也不碎，能吃出颗粒感，像是腌制过，味道十分丰富，倒是衬得寡淡的野菜汤特别的搭。 封有山等哥哥吃完就收东西走人，徒留封霆在原地摸了摸怀里的髮带，到底是没托弟弟带给他。 「驾~」 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地上尘土都被震得飘了起来。 封霆避开，瞧见一个兵卒策马远去。 那兵卒身上还带了血迹，奔走的时候急躁不安焦虑。 封霆心中勐地一紧，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大营入口。 寻常有几个人没正形的站在那边守着的，今日却笔直的站着，人也只有两个。 他大步迈入柴房，见到两个后勤兵卒懒洋洋的磨洋工，也不敢直接打听传信兵卒的事，只探听一下最近大营对柴火的需求如何。 「他们啊，他们只管用，啥时候管过现在砍柴多辛苦。」 「柴火没少要，其他东西却是不见多要，吃的也不像话天天菜干。」 「说来也怪，都已经三月，不说春暖花开吧，但是营帐火盆都可以撤下，怎么还要那么多柴。」 「既如此，我回头多问问，看需不需要再招个噼柴的。」 「有封大怪在，一个顶俩，还找什么人啊，那些钱给我们封大怪不就成了？是吧，你也想多挣点吧。」 封霆回应：「我不多接活了。」 两个兵卒惊讶的打量他：「哎呦，你可一直都喜欢多接活的，毕竟要养两个家的，怎么，你家哪一方愿意松手了？」 作为男人，他们对封霆的体魄是羡慕嫉妒的。 但也非常感同身受背着一个家庭的开销是个什么光景。以往都看封霆拼命三郎的架势，早出晚归的。 没想到他成婚后，竟然更轻省了？连活都不多接了？ 不过，封霆结婚后，大家都知道，家人送上饭了，那香味，就是他吃光了，也残留在空气里，一闻就知道绝对是好菜。 「男媳妇真那么好啊，我早听人说，南边有南风馆，里面全是漂亮男人，还会琴棋书画，生意不输青楼，难道，男子真有妙处？」 有个兵卒得意的说了那边的香油都卖给了他们，似乎觉得自己了解了这一方面的内容，自己就是那才华出众的学子。 荤素不吝的话提了两句，封霆从一开始的好奇目光，转变为阴沉。 若说对男子行事好奇一瞬，后面再听，那话里都是侮辱。 这些人，还真是无论对男对女，都能冒出那些腌臜话。 「好了，别说了。」另一人拉了一下，示意同伴看看封霆的脸色。 咔嚓。 封霆斧头高高起，砸下去的时候带着雷霆之势，已经劳作了半日，还是如此精虎勐，能不叫人生出忌惮么。 哪怕他们是比封霆日子过得好的，能领一点微薄军饷，但也对封霆发憷。 毕竟，他不久前可是手锤野熊的。 人还能比熊更经得住他锤？ 连连改口换了其他话题，说了清平卫所那个总旗真把二八年华的么女嫁给了同辈的男人，又说了再过几天，杂耍团也该来了吧，连街尾的红娘子如何夜不闭户都提了。 终于是将之前的话题给抛掉，不再言语。 封霆只闷声干活，一完成数量，登记了之后就离开了。 先是去找了铁匠，问清楚三天内就能拿定制的东西，这才往家赶。 心里揣着事，脚步都大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李嫂子，她还是背负一个巨大的筐子，今日不知为何用那幽怨的眼神，看着封霆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负心人。 封霆的回应是，连帮她拎筐子这种事都不干了，快步向前走。 李嫂子埋怨的低语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很快消散在风里。 忽然，一抹暗色出现在土黄的路上。 细细长长，却精緻的锁了边，还有暗纹，明显是装饰品。 像是……髮带？ 第21章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封家 小院子里挤了不少人。 沈常念擦擦额角的汗，终于将最后一个人的馕放进烤炉，今天实在不想再管油烟，就又掏钱让封有山去切点滷肉，买几个馒头回来。 想着家里两孩子也忙上忙下的，又多掏了五文钱：「再买包松子糖，你俩分着吃。」 封甜水兄妹俩不好意思的推拒，他们都是大孩子了，过两年都是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哪里还是要吃糖的小孩。 而且，嫂子没比他们大几岁。 「去吧，勤劳的人就该得到奖励。」沈常念挥挥手，打发两人去买东西，两个大孩子高兴的出门了。 北境这边没有什么女子大门不出的规矩，就算有，也是针对有钱人家的小姐，起码是肖家那种级别的。 第25页 他们刚走一小会，门外就进来人了。 沈常念抬眸一看，发现封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雀跃，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院子里还有两个外女，封霆按捺着要立马送髮带的想法，先回了房间没出来了。 两个女人心下放松了不少，那么大一个男人杵着，她们会介意。 虽说沈常念也是男子，但是先不说他看着就斯文，干活时候露出的胳膊不比柴火棍粗多少，就说那力气，若真是有坏心思，她们自己就能动手解决。 馕好了，交付了钱，沈常念送走两人，去敲了门。 封霆却皱着眉。 沈常念心道，方才不是还满脸高兴的进门，在房间这么一会是发生什么事，一下就黑脸了？ 封霆说自己要出去一下，沈常念喊了一句马上吃饭了。 「是要紧事，我很快就回来。」 封霆顺着来时路一直找，却没发现髮带，难免暗骂了一句倒霉。 只能次日再买了。 希望还有那么适合他的。 晚饭有肉有白馒头，还有野菜汤，吃饱喝足，沈常念教封有山识字，封甜水也凑过来看，两人的进度各不相同。 封有山背诵很快，封甜水落笔大胆，而且很有型。 沈常念惊喜的夸赞了一下，表示明日交了给桂花家的点心，就带两人上街。 把两人高兴得什么似的。 晚上沈常念和封霆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想把菜窖弄大点，其实最好是把隔壁给买下来。 「你看，家里现在只会往好了过，咱们也能有更多东西存，现在甜水他们隔着一个帘子住，可过两年呢，再这样就要给人说道了，咱们都加把劲好吗？」 封霆没意见：「我会再多上几次山……」 沈常念摇摇头：「不用往山上寻，你往常卖肉销山货，都是有熟人的吧，回头我把点心的做法教给娘，家里一起做点心，你去销。」 「你不是答应桂花了么，忙得过来吗？」他不是很想让沈常念这么辛苦，已经准备好了拒绝的说辞。 「只答应桂花三天一供货，就是让时间宽松，你且安心吧，砍柴挑水我也许不如你，灶上的活我们家里几个都可以，现在家里有八两多，再攒二两我们就去问问。」 封母住的这边人不多，隔着几步路的人家，这么些年，基本也攒了钱要往中心住，就是手里差点事儿。 他看过隔壁，有个六两左右就能说服他们，到时候再增补一些居家用物，修修补补，再有个五两就足够了。 灯火跳跃了一下。 封霆扭头看他：「跟了我，你辛苦了。」 沈常念默然。 别家媳妇子上门，别说灶间的活儿了，恨不能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媳妇的事。 他进来，真的就灶上做活，连收尾和备料都有人抢着做…… 从不用洗衣，不用扫地，封甜水还成天想来帮着叠被子送洗脸水，报答嫂子对她的好，哪家媳妇有他这么惬意。 但封霆这么说了，他也不会说什么自己不辛苦。「一家人，你们对我好，我也对你们好。」 爹娘以前就这样，所以久而久之，那些人还真的心安理得认为别人的付出不辛苦。 想起沈家，沈常念皱眉。 自己只是做了些小动作，跟小孩子恶作剧一样，最多让他们丢脸，造不成多少实质性伤害，想必他们现在依旧是过得不错。 那怎么可以呢。 沈常念寻思着怎么给沈家添堵，膈应膈应，就听旁边轻鼾起了。 是封霆睡熟了。 这人，前一刻还在说你辛苦了，下一个瞬间，就进入了睡眠。 那些久久不能入睡的人，怕是要羡慕嫉妒咬手指了。 他靠在封霆身边，感受着他的唿吸，忽然伸手轻轻抵他胸膛，感受着起伏。 许是这样汲取到了安全感，不多时沈常念也睡着了。 次日 估计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前一天沈常念才说了沈家人，沈家就出事了。 沈老大当了这么些年的小旗，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因此再人际交往上，简直谦卑到某种程度了，因此一直都是拿家里弟弟妹妹的东西换钱，隔几个月大请一次，好用来巩固朋友圈子。 这下当了总旗的亲家，估计是觉得没必要捧一群区区小旗的臭脚，不但没请客喝酒，竟然在对待同级别同僚们摆上谱了。 他怎么得的这个位置，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私底下也说他的不是，但是酒肉堵着，大家就顺势好好相处，可没本事又没人格魅力，只靠着请客拉拢关系，你还给断了，又反弹将负面情绪给了其他人。 那其他人可就受不了。 所以，沈老大直接被穿小鞋了，工作上被下绊子，私底下去见那门口挂灯笼的艷客，也被人抓了个正着，据说因为连包两个月，对方还有了沈老大的孩子，这可就露了把柄给人，总旗那边也无可奈何，按照卫所的规矩，将刘老大卸任了。 此举倒是为因为换婚名声波动的肖总旗挽回了颜面。 尝到了好名声带来的影响，肖总旗甚至要宴请沈常极婆家，于是沈家就派了沈春儿过来当说客。 她带着一个僕妇一个丫鬟，不去封母那边，却一脚踏进了封霆养母那边。 第26页 沈常念被找上门，要求去那边见客的时候，都被气笑了。 看来这沈春儿，还做了功课才来的呢。 第22章 给过你做人的机会了 明知道封霆家里的情况，不来这边请人，倒是去了那边。 不知道要闹什么么蛾子。 见客。 他看那根本就是贱客吧。 沈常念不太想去，但是想想家里这边的变化，也不想叫其他人瞧见，就翻找了一下，穿上从沈家出来时穿的旧衣，自己一个人去了封养母那边。 这次沈家门是大开的，恨不得被人知道自家的客人是肖总旗的儿媳妇。 门口围了不少人，此刻都羡慕的和封家姑奶奶说话。 沈常念一脚迈了进去。 院中，原本粗布麻衣居家打扮的沈春儿，换上一条华丽的裙装，头髮弄了个妇人髮髻，闪烁着润泽光芒的玉簪子就在秀髮中别着。 妥妥和周遭的环境拉扯开。 封家养母这边，也全都巴结她。 沈春儿很受用，屈尊降贵的问了一下封家老二谋生的手段，听上去像是要提携一二。 沈常念的出现更是衬托对方一看就过得极好。 沈春儿却脸色难看了起来。「沈常念，你这穿的是什么？赶紧去换了，一会跟我去和公爹吃顿饭，感谢一下人家对你的照顾，嫁人前就不会收拾自己，邋里邋遢的，都嫁人了还是这么没规矩，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肖家果然是大户啊，嫁过去几日，当初连里衣都恨不得让沈常念洗了的沈春儿也会要咬文嚼字了。 不是以前那个因为对方不给她买香粉，就当街骂人猪猡样貌的农家女了。 看起来，多了个要脸面的「规矩」。 沈常念打算满足她，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人，竟是直接拒绝了沈春儿的邀约。「我不去。」天底下也没有这样请人吃饭的。 他反正是觉得，肖家的饭怕是鸿门宴，吃了要闹出事的。 「你！你敢拒绝？这可是我公爹，肖总旗宴客，你不送大礼我们都不会怪你，你还敢拒绝？他可是养了你十来年！你有没有良心啊，去吃顿饭还三催四请的，我要是你还不如——」 沈常念勾勾嘴角：「哦？养我吗？」 那黑漆漆，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神，似乎提醒着沈春儿，他那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肖总旗的恩德，他沈常念又享受到了什么？ 沈春儿脸色微僵，可还是要在众人面前维持肖家媳妇的门面，咬着腮帮子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你还想你婆家好过，就乖乖走这一趟，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打算和以前一样，吃着封家的礼，和肖家暗通款曲？」沈常念却不压制声音，坦坦荡荡的。 威胁他？ 呵呵，好大脸面。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这句暗通款曲，是什么意思？ 「就是拉皮条，送秋波，私底下来往。」 有人忽然想起来，封家一开始给封霆说的，是这个沈春儿。 「我想起来了，沈春儿本来应该是封霆的媳妇，那肖总旗早年被沈常念的爹救过，一直给沈家送着东西呢，结果沈春儿嫁了肖家，沈常念成了这个封家的媳妇。」 「你看看两人的衣服，看来沈家一直以来都是苛待了沈常念啊，要不谁穿这种衣服出门啊，鞋都磨破了也没换，可见是过得很苦的。」 「那沈春儿不知道封家情况吗？她还大摇大摆的来请客是什么意思，让沈常念看看她现在生活多好多滋润？」 「欺负人么这不是。」 门外的话风一变，封家那老姑奶奶吓得一下将所有人都赶走，还把门给带上。「去去去，都回家去，一个泼皮后生的话你们也信，他就是嫉妒！」 转头就恶狠狠的瞪着沈常念，一院子的人看他的表情都不善，手还摸上了门栓。 显然，沈常念一会就要遭受皮肉之苦。 其中，以封家老二媳妇，和那个姑奶奶表情最为狰狞阴狠。 「打算关起门来打我是吧。」沈常念移动了两步。 沈春儿移开视线，似笑非笑。 也行吧，被教训一顿，就不信沈常念不乖乖和自己走一趟。 「沈春儿，我给过你做人的机会了。」 沈常念趁着门没关上：「哪个好心的去帮我报官，肖总旗的儿媳妇和封家养母有点不可告人猫腻，现在打算杀人灭口了。」 「沈常念！你疯了吗？胡说八道什么？！」沈春儿直接上手要捂他的嘴。 沈常念却推开她，拔掉她头上的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沈春儿，今日我若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封家，你的簪子在我伤口处，又有人听到我的唿救，你说，这桩官司你还扯的清楚吗？」 沈春儿几乎要被沈常念这个举动整疯了，那些话传出去本来就不容易遮掩了，现在还多一个致命威胁。 如果沈常念真的受伤了，这事还解释的清楚吗？？？ 「够了！都别动。」沈春儿呵斥封家姑奶奶，叫他们不许轻举妄动，才又对沈常念开口。「我让你走，你把簪子给我。」 沈常念指了指门：「打开。」 封家人不甘心，本来要让沈常念回来都不容易，结果这就要放走他，以后想压制他还容易吗？ 第27页 「去开门！」沈春儿伸出手指点了一个人，正是封霆的弟妹，旺财的娘。 她赶紧小跑去开门，回来的路上用眼神狠狠颳了一下沈常念：「有富贵都不知道巴着，脑子坏了吗？」 「簪子还我，你可以滚了。」沈春儿现在还要出去安抚一下之前听到他胡言乱语的人们，无心再宴请了。 大不了回去就跟公爹说，沈常念对肖家和沈家怀恨在心，要报復他们。 到时候，就让公爹来收拾渖常念吧。 「你身上荷包里的东西都给我。」 「你不要得寸进尺！」沈春儿几乎发狂。 这个沈常念到底要干什么啊，想走不说，不给面子不说，竟然还贪她身上的东西。 真的是疯了。 封家的日子果然不是人待的，还好她没嫁进来。 沈常念面无表情的将簪子举起来，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子立马浮现，沈春儿尖叫一声，立马将荷包丢过去了，嘴里不停的骂着疯了疯了。 第23章 一道 沈常念快速捡了起来，却不是为求财。 单纯是整出点动静，叫人下次不敢随意又欺上门来。 没有成本的事情，做起来总是容易的。 可若是做这件事有成本呢？ 比如今日他的行为，是不是多少会让她们下一次再来找自己之前，先多想想。 临走前，沈常念盯着封家养母这群人：「既没出钱给封霆娶媳妇，又惦记他能时不时帮衬你们这帮懒货，日后就少来往，否则就你们这一屋子黑心肠的东西，饿死了也没人理会。」 沈常念轻蔑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是不可遏制的愤怒，连沈春儿的警告都顾不上听，直接吼了出来。 「你！你！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就说入门的时候要把他打服了，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就露出马脚了，哎呦我的老天爷，家门不幸——」 沈常念将簪子举起来，狠狠砸在了哭嚎的封家姑奶奶的脑门上，看着她又害怕又贪婪的将簪子往怀里塞，而沈春儿直接扑过去要抢，冷笑一声大步出去了。 没走几步，有个男人大步朝他走来。 脚步如风，面色不虞，像是要去和谁干架，一双大手握成拳头，小臂上的肌肉弧度足以说明要是被他砸上一拳，掉颗牙都是小事。 瞧见沈常念了，对方眉头一松，旋即又拧紧。「他们又欺负你了？」 沈常念觉得自己脸上厉色都未褪去，强说自己被欺负了，多少有点亏心呢。 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摇晃了一下，果然被封霆两步追上稳稳搀扶。 「常念！」封霆下意识就要将人扛起来，被沈常念死死摁住手臂。 「我能走。」 这大街上要是被人扛着走，还是清醒的被扛着走，他自认为脸皮还没厚实到那种程度。 「你都这样了还走什么走，要是不喜欢我扛着，我背着你。」封霆不明白他都站不稳了为什么还要死撑。「没打你吧。」 大有沈常念一点头，他就杀过去的架势。 沈常念哪里能让封霆真去封家，然后看到那簪子，听那些人口中兇残的自己。「我没事，就是想回去了。」 封霆二话不说顺着沈常念的意思，一只手虚扶着他往家去，只是眼神狠厉的回望了一眼养母家。 归家后，沈常念独处的空隙，将袖子挽起来，擦拭了上面的红色，露出清爽干净的皮肤。 没有一丝伤痕。 这么巧，他正好今天想给点心上色做个漂亮的供果来着，就来请自己过去那边了。 之前用簪子划出来的，根本不是血迹，他也没有伤痕，那红色汁液不过是某种菜蔬的汁罢了。 他将荷包打开，里面就二两碎银子，十来枚铜板。 肖总旗家的儿媳妇，全身就掏得出这些钱。 他把钱都留下。 为什么不拿，别人就能心安理得占他的东西，他要点利息罢了。 至于荷包，留在手上就是证据，所以沈常念打算找个地方丢了。 离开房间发现封霆没在家。 这个点了，也不是他休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会去封家那边找自己的。 扭头就瞧见封甜水两只手互相捏着，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 「甜水，怎么了？」 「嫂子，嫂子。」甜水唤了两声：「我也害怕封家那边，没跟着你去，只是请了哥哥，你是不是再那边挨人家欺负了，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呜呜呜。」 沈常念这下知道，为什么上工时间的封霆会出现在路上了。 「不碍事的，本来也是我娘家人来请，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要把这种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困住自己，都不可取。」 甜水一知半解，但知道嫂子根本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又忽的笑开了，忙不迭帮着烧火、洗菜。 沈常念做上饭了，一道道工序下来，心情也彻底平復了下来。 结果停手才发现，自己做了四个菜，属实是多了。 不宴客的时候，哪家也没有这样吃的，好在晚上还能消耗一顿，不会浪费。 中午的饭就是封有山去送的，沈常念将那荷包里的二两掏出来，沈常念打算给大家都买套成衣，「捡」来的钱尽早花了心里舒服。 第28页 到了路上，确定身边没人，沈常念将荷包丢到巷子的角落。 上了街，他进了铺子没去看布料，虽然布料更省钱，但需要人力去做，家里会绣工针线活的只有封母和甜水，五个人的衣服少说要做上半个来月，费时也费力，不如直接买成衣，有这这二两银子的搭头，买什么不是赚呢。 铺子里，最好卖的衣服，永远都是女子的，款式也是女子的多，沈常念看了看，相较于男子服装，女子的衣裙穿起来都麻烦。 有衣，有裙，有裙子外围着腰部的半截长巾，他直接让老闆按照身形搭配一套老妇人的，一套十二岁少女的。 两人的衣服就花了一两七钱，还是最普通的款式。 沈常念给自己买了深色直，一套灰色襦服深衣，是上灰下白的配色，搭配绑腿修型又防蚊虫，干农活穿都行。 封有山这种半大少年的衣服也很多挑选的余地，沈常念搭了一套有点像学子穿的，却更加方便行动的。 最后才是给封霆挑选，封霆身量极大，店里没有合适的成衣，沈常念抬头，一眼瞧见了类似道袍的长衫：「这套售价几何？」 「这啊，这套原本是个军老爷定的，那身板，一般铺子可找不到，我们请人赶制出来，结果那军爷就没再过来了，这都放了三个月了，您要是喜欢，三两银子带走，这可都是好料子。」 沈常念直接退而求其次，让人做一套和封有山差不多的，但是得做成大号的，价格不到一两。 最后三两五钱带走一背篓的衣服，还让人家贴了五双白袜和一些碎布条。 背着背篓回家后，挑出自己和封霆的，其余直接给婆婆去分吧。 刚收拾好自己屋子，门外就响起两个孩子兴奋的道谢声。 第24章 四月集 他们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做过新衣了。 就两套衣服，冷了的时候穿的，和热的时候穿的。 没想到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反倒来了新衣。 两人商量着等四月春集的时候再穿，到时候给伙伴们看看，他们有新衣穿。 四月春集，是只有本地及附近几个城镇才有的日子，并不是春节中秋端午清明这种大节日，不过是经常青黄不接的百姓们互通有无衍生出来的一个节日。 据说，百年前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商人不顾先帝的限商政策，开集互通，救了好多人，可还是被同行和贪官联合起来，借这件事搞垮了他家。 百姓们没办法和官斗，北境这种地方，也没能起得了义，但百姓们自发的在每年祭拜的节日前，连开三日的集市，名为春集，这一天大家都会穿着最好的衣服，做家里水平能够得到的最好的饭菜，每个人都上街花上些小钱。 一来是聚财，二来採购，最重要的当然是纪念那位名为念春的商人。 为此，甜水都准备了十来条精心打的络子，准备那天换点钱买粮吃。 自懂事起，兄妹俩都没惦记零嘴，因为在零嘴面前，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封有山是农活忙完就会砍柴回来，哥哥每个月也会砍柴背回家，但他有活儿干，每个月还进山几次，封有山就想着，自己多做点，哥哥就少操心点。 这么懂事的俩孩子，得了新衣自然是捨不得立刻就穿的。 沈常念出来瞧见了，道：「衣服随你们安排，但春集，你们可能不得空。」 什么意思？ 「因为我春集前打算做点吃的，你们要帮我看摊啊。」沈常念微笑，看着两个虽然最近吃得不错，可还是干瘦没长多少肉的孩子，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看摊？嫂子你要做买卖呀，好呀，好呀，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呢？」 「嫂子你打算做什么卖呢，是那个千层糕，还是馕，还说，我们可以做炸肉丸卖？每年春集，豆腐肉丸子卖得可好了，虽然加了豆腐萝蔔啥的，但是那么大一碗头才五六文，能吃到肉味。」 「不做那个，做米粉。」沈常念说道：「骨头熬汤，肉做酱，米粉下锅滚一下，一碗五文，有肉有菜有骨汤吃得好，你们说，卖得出去么。」 「哇，这么多东西就卖五文钱吗？」 「我们见过卖馄饨的，在春集的时候，一碗也是五文，我感觉还没嫂子说的什么米粉汤多料呢。」 虽然，他们还没吃到米粉。 是米磨成粉，炒一下然后吃吗？ 沈常念今日便打算做一下这米粉汤。 于是吩咐了封有山去买蛋，买到几个算几个，谁家咸菜好吃，也收，又带着封甜水去了肉铺。 「嫂子，我们买肥一点的，大家都喜欢肥一点的，但这样真不会亏吗？」 「莫担心。」沈常念站在肉铺面前，挑挑拣拣，选了三、四块肉，还都是成色不太好的，又将一块腰子挑出来。 那肉档的汉子都不耐烦了，这人肯定是想挑出不怎么样的肉，然后让他降价。 「好了，别——」别挑了，给你便宜还不行嘛。 「这几个不要，其他的我全买了，春集前给我留半扇猪。」沈常念拿出帕子擦擦手，对肉档汉子言。 一时间，两个人被禁言般。 肉档汉子是猜错加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 封甜水纯属吓蒙了。 不是，嫂子。 你说的「其他」加起来有二十多斤肉，四根大骨头，七八节连成扇的排骨，以及板油、猪肺、猪心、两个蹄髈，一个猪蹄尖尖啊！！！！！ 第29页 这是要把人家肉档都给端了？ 做那个米米米米米粉，要这么多材料的吗？ 肉档汉子见沈常念都掏兜，拿出碎银子准备结帐了，才知道人家不是开玩笑的，连忙殷切的问了他的名号，家住哪里，到时候亲自送去。 沈常念留了姓，地址没有提：「我春集要做买卖，所以一定会来，一会多给你留点定金。」 「哦哦，好的，好的，那这些一共二两三钱。」 「这里是三两，其余是定金，你可莫忘了，若是合作得好，日后我只找你定肉。」 「哈哈，当然，我家从我父亲开始，就在这里卖肉的，忘了啥也不可能忘了大主顾。」 他爹偏心，把给酒楼供货的好差事给了兄长，他成天在这里卖肉，看人一两二两甚至不足一两的要，心志都被磨低迷了，谁能想到给自己碰上这样一个大主顾，一时间高兴，把其他被挑出来的全送了沈常念。 那些绝对能吃，就是不能拿去做买卖而已。 背篓装了大半的肉，那些一般的提在了封甜水的手上，一会做成滷味，给封霆和他朋友吃吃，帮忙解决了。 买了这些，沈常念又去了买了米，虽然是陈的，那也是卫所半数以上的家庭吃不上的。 回家沈常念回去处理肉和骨头了，将米清洗好泡上一夜，次日起来，需要碾磨成浆，因为数量不小，家里没有石磨，只能又去磨坊叫人磨粉。 封甜水手里被塞了一包松子糖，一包槽子糕，愣愣的盯着磨坊的人干活。 「女娃子你有福气啊，哥哥叫你看个东西还给那么多吃的。」 「你尽可放心，我们绝对不做那小人行径偷换你的粉。」 「那是我嫂子，我嫂子可疼我了，还给我买的新衣，我春集穿。」 「哎呦，这么好啊，你可真是有福了。」 封甜水心里美滋滋，但却没因为两句话就昏了头，在原地盯了一个时辰，直到粉末装大木桶，她才笑着说辛苦叔叔婶婶。 彼时，封有山来了，扛着一袋，另外一袋，和封甜水一起拎回去。 归家时，满院子已经是肉香了，昨日就开始炖的大骨汤，此刻浓郁得要接近白色。 封甜水没看懂怎么做出来的，就瞧见嫂子除了骨头汤还丢了一只鸡进去，这丢一个草那丢一个片，最后把渣都捞出来，一锅汤就成了，除了骨头，一锅汤干干净净喷香喷香。 见米浆来了，沈常念加点盐，米浆倒入刷油的盘子，薄薄一层，每次上锅蒸几盘，出锅的米粉为白色微微透明，切了几刀子，沈常念开始正式试菜。 第25章 落日熔金 大碗底下调底味，汆米粉，入骨汤，上菜码。 汤鲜，粉滑，菜香。 每一口都是全新的味觉享受。 封家所有人吃得头都捨不得多抬一下。 沈常念却还将醋、酱、盐巴辣子等小料调料摆在桌面上。 「这样可以让食客按照自己的口味适量添加。」有的人口味重，有的人酒肉吃多了，舌苔发腻没点刺激的爽口的，察觉不出多少味儿。 不管怎么样，这一碗米粉，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这样子麻烦辛苦，一碗粉才五文钱，太不值当了！」封有山吃完之后，发表了第一个看法。 这个看法得到了封家其他人的响应：「就是，我之前说的馄饨，人家肉也是小小一点，除了汤和馄饨什么都没有了，加点葱花都算是优惠，嫂子你这汤是大骨加鸡熬出来的不说，这米、这调料、这菜码，哪一样不是花钱置办又花费了心思烹饪出来的，五文，不可。」 沈常念想了想，还是坚持五文，但是汤续一碗要三文。「因为，这个买卖我们家做，太吃力了，挣钱也慢，我不打算只做这个。」 卫所所谓的商业街区，一共分为三个片。 一个是官家商家扎堆居住的区域，治安最安全，高档铺子几乎都集中在这里。 一个是镇上温饱殷实家庭的中部地段，治安中等，生活最便利，大小铺子也多，药铺在这里是最多的。 还有一个，就是几乎没有店面，绝大部分由摊贩组成的小食、农产品街区域。 他想在官家商家扎堆的区域居住，那么就不会一直受困于最末端的片区。 封家几人都不解的看着沈常念，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既然不打算只做这个米粉汤，那么想做什么呢。 偏巧外面忽然热闹起来。 封有山一下蹦起来：「肯定是谁家老爷少爷娶亲了！走，小妹，我们去抢花生吃。」 「哦~哦~抢花生去咯~」 「走快点！」 「赶紧的赶紧的！先去了再说。」 本地稍微殷实点的人家，家中有喜事，也和其他城镇的人一样，会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卫所这边的人家境再殷实，也是有数的，因此撒铜板就改为撒黄豆和花生，人最多的时候会撒一把大钱，这已经算是很阔气的行为了。 沈常念自然也知道这个习俗的，小时候吃不好，也期盼有这种免费的食物吃，抢过几次，头破血流的，每次都躲在外面吃，因为但凡被发现，那么下场就是白辛苦一场。 因此沈常念内心深处，其实对食物都有了偏执的喜爱。 封有山兄妹俩再进门的时候，天都要擦黑了，两人嘿嘿笑着，衣服脏兮兮，脸上却是愉悦满足的笑。 第30页 「看我捡的，肯定够煮一碗花生吃了。」封有山得意的昂首挺胸，那么多大人也在抢呢，看他得了那么多！ 「我捡到两文钱，虎子和他妹妹还想抢我的，被我打回去了，他们竟然打不过我了。」封甜水也凑上来，将两文钱分开，一文钱给了娘亲，一文钱给了嫂子。 沈常念捏着一文钱，淡淡笑开，童年无法跟人分享战利品的喜悦、被人忽视到家里好像没这个人的阴影，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笑容。 落日熔金，封霆归来瞧见的正是沐浴在柔和光线下，笑得一脸温和的沈常念。 噗通。 噗通。 心底的躁动，不合时宜的再次蹿升，叫他从脚底板开始涌上来一股麻意。 想靠近点。 然后，捏捏他的尖下巴，凑过去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用最亲密的距离来共享。 第26章 大概是合格 封霆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听院子里的弟弟妹妹喊哥哥了，才定神又走了进去。 这一顿饭，封霆吃得比平时都少，搞的沈常念都怀疑是不是这个食物不符合他的胃口。 不对啊，他从不挑，对肉类和主食尤为喜爱，带血的肉都啃过的人，更不可能觉得这精心烹饪的米粉汤难吃的。 事实上，米粉汤已然是封霆从不曾品过的美味。 只是他心里存了事，怎么都不是滋味。 等晚上沈常念洗脚，上炕的时候蹭到他裤腿，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一脸的兇悍。 沈常念愣神，见他发狠了盯着自己，默默的将自己的脚彻底收回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封霆鼻尖气息渐粗，好一会才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没事，随后就下炕了。 次日上工便主动去听其余做工的说闲话。 寻常他极少参与，今日却听得认真。 他们说一个晚上没有三五次都不算个男人。 原来，得三五次，他昨日便是合格的吧。 虽然，不是二人行，而是一人握。 又听他们言语，没使大力不够味。 封霆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捏捏自己的胳膊腿，能和熊斗过，能扛着两头黄羊走夜路，也算是力气大的罢。 又听人说媳妇都爱干净，会嫌弃臭男人。 封霆：…… 听来听去，封霆自觉已经了解甚多，心下那股躁动带着不安的复杂情绪就消退了很多。 就在这时，一个劳力在那边说，因为上次太粗鲁，这一次不买点胭脂水粉是进不了门。 封霆就想起自己再返回去店铺，那掌柜的说已经没有一模一样的了，封霆另选了一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单独给他。 其实碰面的机会是有的，但是每次他都觉得不妥当。 至于是个什么不妥当法，他也说不出来。 一上午的活都干得心不在焉。 中午的时候，工友说有人找，封霆振作了精神，出去之前，特地在水缸里弄了水把脸和手沖刷了一下，又将头髮抹平顺，这才急急迈步出去。 本以为是沈常念来送饭，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李嫂子。 她今日似乎精神些，手里拿了个篮子，见到封霆出来，看他那精神的样子，李嫂子心里闪过一抹悸动。 但她先掀开了篮子，里面是几个大馒头，虽然掺了杂粮颜色发灰中带着点土黄，但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的干粮了。 令人垂涎的是旁边一大碗烧肉，白色的肉下锅后煮熟了切片，撒上点盐、酱，也是北境一种吃肉的方式，肉肥多瘦少，油汪汪的，下口可见会多油润。 要是封霆以前见了，少不得思考一下这味道肯定好。 可被沈常念养刁了的口味，让他下意识皱眉。 这得多腻啊，闻着还有股萦绕在鼻尖的猪骚味。 不像是常念做的，便只有肉香，只有料香，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想到昨天因为思绪凌乱，少吃了两碗米粉汤，封霆都要吞口水了。 李嫂子见到封霆愣神，然后垂涎的样子，心下得意。 她的厨艺看来真的挺不错的，封霆这种会上山寻摸吃的汉子，也被吸引了。 「吃吧，给你做的。」李嫂子将挎篮递过去一点。 封霆已然从媳妇做的美味米粉汤吃少了的遗憾中走出来，见怀里被塞了一个挎篮，连忙抓稳又牢牢的、有力的推回去了。 虽然现在腹中飢饿，但是他有媳妇给自己做饭了，也不需要别家的饭菜。 「李嫂子，我媳妇会给我送饭的。」今天他会不想那么多，好好的吃光。 李嫂子一顿：「不是你媳妇，就不能给你做饭啊，你往常帮了我那么多，我就是想感谢你一下。」 「真不用，你拿回去给李哥吃吧，还有你闺女，都瘦成什么样了。」 李嫂子有点难堪，但是东西都送到这里了，再拿回去算什么样子。 而且他不吃自己的东西，怎么有好感，自己再提孩子的事—— 推搡之间，一道清凌凌的男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封霆一个激灵，手里的劲儿大了点，李嫂子一下子朝身后倒去，她下意识的伸手，封霆皱着眉快走两步，直接站在了沈常念身边。「她是李嫂子，家里男人残了的，今天突然来给我送吃的，说是感谢我以前帮忙。」 第31页 都不用沈常念追问，封霆自己先说了。「帮忙也就是做点体力活送点柴火挑点水什么的，我们之前也没说过什么话，帮忙的人不止我一个，她应该是都送了的。」 沈常念嘴角动了动。 像是笑了。 又像是自己要说话时的微动作。 「我也没问那么多，这位嫂子，没事吧。」他看着刚站起来的李嫂子，此刻她挎篮里掉出来两个馒头，一碗肥肉片子也流出来一半。 沈常念低头看着那残局：「你喜欢这种？」 「不是！我不喜欢。」封霆说不上自己怎么了，回答的速度比兵卒回答得还快。 但他就是觉得要是说慢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且是自己不愿意见的事。 「我只喜欢你做的吃的，你做的东西最好吃，今天给我送了啥？」 沈常念看了他一眼，将挎篮递过去：「今天弄得有点多，你昨晚说没胃口，肚子却打鸣了半日，后半夜是出去灌水饱了吧，今日好好吃，多余的你可和朋友分食。」 说着也不看那个脸色发白的李嫂子了，送完饭就要回去。 「你，你给封霆做的什么，他竟然大肉片子都不稀罕。」 沈常念诧异，他似乎看不懂李嫂子说这话的目的。 这个表情似乎是刺激了李嫂子，她忽然更想看看，同样是家里过得不好，又被换婚过来的沈常念，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封霆没多想，对媳妇的手艺他是有绝对信任的，直接掀开了帘子。 霎时间，本来就淡淡的香气，一下子直冲鼻尖，像是在脑子里安家，久久不散。 一看菜色，一瓦罐的肉汤，干豆腐皮和炸过的花生拌菜，一大海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半肥半瘦却一点都不见油腻的感觉，一碗的滷味，杂七杂八切片，用红色辣油拌了，格外诱人。 就连主食，都是金黄色的饼子，底下一点焦黄却不是烧焦，可想而知咬下去绝对是上面暄软、底下一点皮脆香。 这样一顿饭，放在饭馆也有的是人抢着点。 李嫂子脸色难看，像是被人扒皮一般。 第27章 沈常念没这么小气吧 就在前一刻，她还把自己那碗肥肉当什么一样，甚至觉得是下了沈常念这个做饭的人面子的利器。 可是，那些菜一个照面，就彻底打了她的脸，将她的自负全都拍落在地！ 李嫂子她抿了抿唇，捂着肚子，忽然艰难出声。「我的肚子，哎呦。」 说着慢慢往地上跪下去。 沈常念惊讶的看着她，她是个孕妇吧。 刚才没注意，被篮子遮挡了，这会才发现，虽然李嫂子身体瘦弱，肚子却是鼓鼓的。 沈常念下意识伸手，李嫂子也伸手，两只手拉在一起。 她用了大劲，全身都往地上坠去。 沈常念哪里受得了这个力道，已经被拉着面朝她倒下，另外一只手想撑着自己，却不防腰部被人捞住，他的腿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能力，因为角度太刁钻，不可能还保持平衡。 现在就是整个人被拦腰抱着，一只手被李嫂子抓着。 三人的姿势，要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嘶、」沈常念一缩手，将自己的手从李嫂子的手里抽离出来，哪怕有封霆帮了一下，卸了些许力道，但李嫂子实在是太用力了，也许是双身子太重，他的手臂还是抻着了，此刻肩膀的位置和手腕的位置都十分难受。 封霆赶忙将脚都悬空了的沈常念扶稳，抓着他的手查看起来，听到沈常念又倒吸一口气，封霆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你这个身板也逞英雄去拉人？现在好了？」 沈常念一怔，眼泪竟是没有预兆的掉出来。 封霆已经搀扶着他，扭头对李嫂子说话：「肚子大了，就不要出来乱走给人添麻烦，每个帮过你男人的汉子都感谢一遍，你都摔一遍，几个孩子经得住摔？」 沈常念那点眼泪一下子又滴不出来了。 「哪有这样和一个孕妇说话的。」 「又不是我家的，难道我还要嘘寒问暖？带了点肥肉片子来，目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李嫂子心虚，捂着肚子一言不发。 她不会知道，封霆说的目的，是李嫂子想将孩子过给他和沈常念，理由还是沈常念生不了。 去他娘的生不了，要是沈常念能生孩子，他封霆岂不是也能？ 过给别人家的孩子，寄人篱下的孩子有几个是过得好的？ 他厌烦这种事，起码目前是。 沈常念一言难尽，他还没干嘛呢，封霆就已经把李嫂子威吓了一遍。 他忽然高兴了，靠在了封霆的怀里。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靠近，却是沈常念第一次依靠式的求亲近，封霆之前那点训人的气势都要被他靠没了。 封霆干脆对着篱笆院子里喊了几遍，让别人来处理一下这孕妇，他自己带着沈常念去了医馆。 那医馆老大夫对沈常念似乎还有印象，一言难尽的扫了一眼伟岸的封霆。 这少年除了来卖胡椒、野姜、值钱却不常见的草药等物，还买过好几次补身体的药，甚至有眼下大补，后续却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和的那种。 如今又看他受伤，老大夫脑子里闪过了一堆又一堆的画面。 画面的内容，都是欺凌。 第32页 不是被欺负狠了，不会想着先把身体快速补好，好对抗暴力吧。 老大夫对封霆没多少好气，但开药的时候，却只捡着便宜又效果的开，尽量不让封霆掏太多，免得回去又找理由伤害这少年。 沈常念是受益者，只觉得老大夫公道。 封霆也觉得老大夫公道，但，为啥看他的视线那么不善？ 他也没来过几回吧，难道是什么时候在路上撞到对方了？ 一场心思各异的看诊过去，封霆亲自送沈常念回去，又交代接下来三天不许他提东西，也不许做饭了。 因此，沈常念又恢復了刚进门的时候，那一躺再躺的生活。 封霆脚步匆匆回去找篮子，却发现几人吭哧吭哧的吃上了。 还商量着：「真好吃啊，一会就说都在地上弄脏了，我们给倒了，餵狗了。」 「不是，兄弟，咱们都吃了，你这是骂到自己头上了啊。」 「哈哈哈哈，得此美味，汪汪叫几声也是值当。」 封霆有一肚子的脏话不吐不快。 所以他真的秃噜出来了。 把几人支使着买了一顿饭回来才算完。 吃着饭，封霆问把李嫂子送回去了没。 倒不是关心，就是挺膈应这种事的。 「回去了回去了，她也真命苦，一回去李大哥就不干不净的骂她，说什么姘头给的髮带。」 封霆顿住。 他不好奇李嫂子有没有什么姘头，那是别人的家事。 他只是想起来，自己找不到髮带的时候，就是和李嫂子说完话的那段时间。 「虽然穷，但不至于吧……」封霆喃喃一句，想事情，却不耽误干饭，一顿饭吃饱喝足，继续干活。 晚上封霆拿捏中午的事情，又混了个早回的福利。 踏步进家门的时候，看到沈常念正在喝药，黑乎乎的药碗桌上摆了三个。 封霆心中狐疑一闪而过。 老大夫开的药不是让喝三天就行，为什么他像是一顿就要喝完。 那些药能熬出那么多碗吗？ 看到封霆回来，沈常念表情如常，招唿他去洗洗。 封霆就想起同做工的那些人说的，媳妇不喜欢臭男人了，封霆破天荒的洗澡时用了沈常念的澡豆子。 这玩意一盒二三十颗，就要一百文，比皂角贵多了，但还别说，挺香的。 香喷喷的（自以为）封霆进了房间，沈常念鼻子动动抬头：「你用了澡豆子？粉色的？」 封霆以为是要夸自己爱干净了，有点矜持的点头。 沈常念凝滞了会，点头说：「你喜欢，那便用吧。」 说完，别过脸去，肩膀抖了抖。 封霆这下不觉得这是要夸自己的动静了，大跨步靠近：「你抖什么？是不肯给我用吗？那我下次不用了。」 其实他还觉得太香了。 可沈常念还在抖。 封霆心下：不会吧，用点澡豆子就把他小气成这样，还哭了？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沈常念不像是那样人儿啊。 他力气大，做事也一根筋，手随着心动，一下就摁住了沈常念抖动的肩膀。 他一个用力，对方就被迫转身。 封霆却愣了。 第28章 的 因为沈常念不是在哭。 也不是情绪激动的抖动。 沈常念是在笑。 封霆第一次见到沈常念笑得那么肆意，还带着一点俏皮和诙谐。 他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笑了两下，才板着脸问到底怎么了。 沈常念低垂着脑袋，想躲过去，被对方掰着下巴抬头。 「说。」 沈常念摇头，却发现在封霆的大掌掌控下，自己的脸动作都艰难，只能服从。 「封霆，家里的澡豆有两种，一种是白色，一种是粉色，粉色是娘和妹妹用的，我不习惯和人用一个，上次封有山洗了一半丢回来美其名曰节约，所以我用完会收回来，每次给有山几颗，你之前没想过用这个，所以……噗！」 沈常念是真的忍不住了，喷笑而出。 封霆高大壮汉，捏着粉色女子专用的花香澡豆洗香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霆耳朵尖都红了，一直蔓延到身上。 就在方才，他还觉得自己吸取了大家的经验，不在媳妇面前当个臭男人，下一刻就出了这样的丑。 「别笑了。」封霆难堪的阻止，手也由捏着他下巴改为捂住嘴巴。 沈常念小小一张脸，半张都被他盖住；「再用点力我就不能唿吸了，松开松开。」 「那你不笑了？」 「不笑不笑。」沈常念一本正经，等封霆松手，他一下滚到炕最里面，卷着被子嘻嘻嘻的在里面憋笑。 「有那么好笑吗？」封霆挠头，也在他身侧躺下。 虽然自己做了傻事，也被取笑了，他心里却没有什么记仇、报復回来的想法，反而很开心。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这是第一次看到沈常念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之前，哪怕是被封林氏那边的人商量着打服，被旺财泼水到晕倒，他的情绪波动起伏也不大。 「是好事。」封霆这样告诉自己。 澡豆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沈常念多买了两盒就放在沐浴用的屋子里，他自己呢，就忙于准备四月春集的事情了。 第33页 桌椅板凳什么的都用租借的，炉子是现买的，春集前一日将肉菜都备好，次日凌晨，天还全黑着，一家上阵，已经忙活起来了，灶间里热火朝天的。 终于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全时，沈常念快速沖澡，换了最新的一套衣服，带上围裙，还真像那酒楼里的小厮，不过是干净清秀版的。 家里其他人也快速换了新衣，毕竟清楚做吃食的，不但要味道好，人家也会根据你穿着打扮判断一下卫生问题。 有封霆在，就那点锅碗瓢盆桶的，根本不算事儿，他们一家在天大亮之前就抵达了目的地，开始铺设米粉汤摊位。 一张写着五湖四海粉的木板立在一侧，那各色菜码和调料摆出来，已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当看到一碗五文的时候，有人咂舌，和带肉的馄饨是一个价格的，这是怎么卖的呢 粉条大家吃过，但是吃的是那种红薯粉，久煮不烂，这白色的偏透明，又是个啥？ 「来一碗尝尝不？今天第一天，又是春集，只要五文一碗，明天可就是十文一碗了。」沈常念已经提前跟封家人说过了，因此有人好奇，封家人立马就答上了。 若说五文钱，大家尚且要观望一下再吃，一听这还有人做买卖，越卖越贵的，乐了。「人家卖糖葫芦都是三文一串，五文两串，你这点汤啊面的就想十文？还不如吃两碗馄饨，那可都是肉！」 「哈哈哈，还有你这么卖食儿的，怕是得去给达官贵人家里做吃食哦，我们平头百姓哪里吃得起一碗十文的粉面。」 沈常念也不跟人争辩，当即就叫了封霆一声。 太早了，封霆今天就没活，也跟着一起来了。 听到沈常念叫自己，立马站出来，大马金刀的杵在那儿，叫这个好奇的路人都心生压迫：「喂喂，我不过多问两句，不至于叫人来打我吧，买卖可不能这么做啊。」 沈常念笑笑，和气道；「这位大哥您真幽默，我只是让人展示一下，为什么我的五湖四海汤粉卖五文还是折价，您瞧着吧。」 说着，直接将一个大海碗拿出来，用格外小的木勺，半勺子盐、三勺兑水的酱油，以及经过处理的油、作料粉， 随后在一个滚水锅里将粉烫一下，这时候一直盖着的大锅盖被打开，一股霸道的肉香直接扑人门面，锅里几根大棒骨两只鸡，汤已经被炖煮出了精华，浓汤一大铁勺，浇在碗里，加上菜码、肉酱。 完成一碗汤粉时那色香味，直接达到了顶峰。 沈常念装模作样的问：「喜欢辣吗，要不要来点醋？」 「少来点吧，辣可以多放点。」封霆反应也快。 一唱一和下，符合封霆口味的汤粉就完成了。 封霆拿着筷子，拌了两下，挑起粉吹吹就嗦，碗边的汤满的快要溢出来，他吹吹也来了一口，立刻露出享受的表情。 旁边围观的人，再看他夹起来的肉酱里的肉粒，指甲盖大小，说是肉酱，其实都是小肉粒！ 一旁有人熬不住了：「就是这有鸡有棒骨的汤底，一碗都值三五文了吧，明天可就要涨价了今天不吃的岂不是白瞎了这好料？」 有一个人主动尝试，其他人也就想着今天不吃明天是十文钱，不吃就是浪费五文，竟然被带动着我也要一碗他也要一碗的点起了粉。 封甜水深吸一口气，和哥哥一起招唿起了客人。 这边五文，那边五文，钱丢进了竹筒容器里，叮噹作响，听得干活的人更有劲了。 封霆早在快速吃完那一碗汤粉后加入了这场生意中，有他镇场子，哪怕米粉汤是第一天开卖，也没有一个敢吃白食的。 这一开张就是将近一个时辰都不得停歇，等锅里的汤见底，沈常念没再往里面加水，而是拆了骨头和鸡的肉，拌点调料，就这么配着米粉吃了，锅底的骨头直接收集起来，丢给了路边大黄狗。 还没离开春集的食客纷纷诧异，这用一次的骨头，就不再使用了？ 那岂不是每一次，大家都喝的精华，没有剩的。 难怪，难怪啊。 难怪敢说第二天就涨价，原来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众人心道。 第29章 小贩的嘴骗人的鬼 一家人收拾了东西，又去拿了新一轮的猪骨来，两只鸡，回去清洗后又炖煮上。 随后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数钱环节。 一枚一枚的铜板慢慢累积成一小堆一小堆。 等最后的数字出来，封家人目光瞪大。 「竟和买这些的材料持平了，我以为，会亏本很多。」如果说桌椅锅碗瓢盆和自己能弄到的材料不算钱，那么今日五文一碗是挣回肉米油钱。 那么，明日十文的话，就是纯挣今日这一笔了。 三两九钱。 谁家做吃食的半天不到挣那么多啊！ 「明日客流不一定有今日多，十文也会成为很多人的门槛。」沈常念细细分析了一下：「所以还要做些别的东西，明日蒸馒头，一碗送一个馒头。」 他这么快速想出新的能吸引人的法子，封母几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封霆心中略有思虑，但见沈常念露出喜意，眼中闪着希望的光，便将心底的疑问给压下去。 家里的汤只需要一个人瞧着就行，封母不要好好的集大家都堆在一起，既然忙了一个上午，下午有空就让孩子们出去松快松快。 第34页 家里少有这样喜悦又闲暇的时光，封母说什么都要孩子出去玩玩。 家里两孩子被打发出去玩，他们穿着新衣，捏着家里给的铜板，风一样的卷出去了，早就想给虎子他们炫耀一下嫂子的好了。 而且，不是男嫂子都坏脾气爱打人的，上次虎子非说他们是骗人！ 他们要给嫂子正名！ 院中，封母几次要沈常念和封霆也上集市走走。 沈常念兴致缺缺，封霆倒是有想法，所以两人一同出了门。 出了门后，沈常念发现，封霆像是有目的地一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路上的摊子多，他却没有停驻下来看过一眼。 沈常念也随他，直到两人进了首饰铺子。 封霆找了掌柜的，还要上次那个髮带。 「哎呀，这不是巧了么客官，那种已经是最后一条了，要新的还要等上两日，您看看我们这里还有其他髮带，纹样都非常好看，还有这个簪子，样式古朴简单，男子用最合适。」 估计是男子为男子买髮带的事情实在是少见，因此掌柜的还记得封霆送礼对象是男子。 再有，沈常念不正站在封霆身边么。 自然就推荐了男款的木簪。 封霆有些遗憾，那一款真的很适合常念的，但眼前的簪子也不错。 虽然一个木条就要六十文，对他来说是贵的，但封霆还是取了过来，付帐后立马给了沈常念。 捏着木簪，沈常念的手紧了紧。「谢谢，我很喜欢。」 封霆高兴，又选了一只：「留着换洗。」 沈常念：……簪子何时也有换洗的说法了？ 买了簪子，之后封霆就无欲无求一般，沈常念干脆就自己随着自己的喜好逛起来。 路上见到一个卖荷包的，绣工确实很不错，他挑了五个，人家还送了五条络子。 荷包收好，下一个摊位是卖花的。 春日里的花多，平头百姓极少会特地买花回家养，真喜欢的话，上山薅就是了，只要记住别踏足那些老爷家买的山头就行。 这摊子让他驻足，却不是因为花卉，而是已经炮制好的一些花瓣，小贩热情介绍，这个可以泡茶，那个可以美颜，还有这个，可以清香口气。 沈常念取了一种圆柱形的干制花果，闻了闻，确定这是鸡舌香。 这东西，北境几乎不长的。 「小哥，喜欢这个吗？这叫桃金香，可以清新口气，你和姑娘说话的时候，没有口气只留香气~」 小贩看出沈常念的年纪不大，便从少年郎最关注的点着手介绍，一旁的封霆听得脸黑。 沈常念全要了，小贩喜笑颜开：「看来小哥是有心上人了啊，祝你们顺顺利利，百年好合啊。」 沈常念是觉得没必要解释，封霆却咳嗽两声，见沈常念付帐拿了东西，神色淡淡的要离开，他沉着脸说了一句：「那是我媳妇，你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小贩愣神，连忙讨好说了几句和缓的话。「我说呢，那位小哥为什么一直含羞带怯的偷偷看您，原来这位壮士是他的契兄弟啊，是我眼拙，眼拙了，我掌嘴。」 轻轻拍了自己两下，说的话其实是哄人不走心的，封霆却怀疑上了，追了两步，瞧着沈常念。 脖子纤长，养白了之后脖颈更修长好看了，想…… 视线上移，沈常念的耳垂袖珍玲珑，比之他的要薄，白里透着点红，却不是羞涩，更不是小贩说的含羞带怯。 再看侧脸。 沈常念勐地扭过脸来，两人视线正正对上。 沈常念停下脚步：「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语气冷静，眼中只是带了一点疑惑，和小贩说的含羞带怯大相迳庭。 封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他也没当真！ 「没事，回去吧。」说着快步走在前面了，脚步快得跟逃也似的。 沈常念定定看着对方背影，眼中压抑的情绪在翻滚。 「封霆。」他低低念着对方的名字。 封霆似有所感，站在院门回头：「想什么呢，快进来吧。」 沈常念重新迈开双腿，朝前走去。 回到家，沈常念将香料收好，封霆本来是进屋来的，可看到他那么认真鼓捣香料，之前那股邪火又冒出来。 「这东西不是，吸引女人用的么，你那么在意。」 沈常念视线移动，黑黢黢的眼瞳似乎要看到人心里去。「封霆，这是鸡舌香，是一种香料，一般情况下，四季如春的地方才会生长，而不是北境这种贫乏之地的产物，我不明白我都已婚，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对谄媚之物上心，还是对女子的谄媚之物。」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这个！ 封霆被条理清晰的数落了一顿，心里却没有半分不悦，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酸涩。 他知道，为什么不跟小贩说。 让小贩说了那样的话。 他封霆都误会了。 一时间，又是气恼又觉得自己黏黏煳煳不像以往，封霆脱口而出：「那你刚才在那边就不能解释下吗？」 沈常念愣住。 第30章 七碗都给我 封霆，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吗？ 可是明明，他根本就不拘小节，在感情这种事上，迟钝得不行。 第35页 沈常念半眯着眼，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 这股土里土气的味儿没变。 眼底有不安焦躁，却没有自己这种看破世间万物的心灰意冷。 他还是他，他和自己不同。 「我错了。」沈常念主动认错，倒是让封霆开始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沈常念向前一步，自下而上看他：「封霆，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封霆讷讷。「我，我也不是真要你做什么，只是你，你以后对我，要有为妻的样子。」 沈常念说记住了，封霆点头，说句很好，随后尴尬的同手同脚的出去院子里干活，不一会又跑出去说要砍柴。 当天，家里的柴火多了半墙。 也不知道他成天那么多力气哪儿来的。 一整天，院子里都是肉香，不断有人上门讨要一口肉汤。 他们说买不起米粉，就要点汤尝尝。 封母有点捨不得，沈常念却是大方，每个人都给了一大碗，还顺便给两片肉，薄薄的切出来，实则捲起来还没筷子粗，可那要是肉，看着还大片，一时间，周围的邻居喜不自胜，纷纷说这家的汤就是好喝。 次日出摊，他们的米粉汤果然换成了十文一碗的招牌，陆陆续续有人来吃。 沈常念见中午了剩下的还不少，就招唿家里人一起坐下来，干脆大家一起解决了剩下的汤算了，老远就来了一队人马。 十余人，两辆马车，看他们目的应该是朝着富人区那边去的。 沈常念等人，将桌椅等往后移了些，确保不会影响了贵人走路。 可他们退后了好几米，却还是没躲过。 倒不是被撞了摊子，而是从一辆马车里挑出来个少年，一身细白皮肉在北境，显得尤为突兀。 他一身的衣服金光闪闪，路上的行人没一个不回头看他的。 少年郎径直走过来，直勾勾的看着菜码和大锅：「我闻着像是牛肉粉的味儿。」 「是猪肉粉。」封有山回了一句。 「哦哦，那也是香。」少年郎看了一下招牌，问还能煮多少。 「大概七碗左右。」 「那就来七碗吧。」 沈常念招唿大家动起来，封甜水给客人倒水，封有山捡馒头，封母拿碗筷，沈常念调味、烫粉，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次他摆盘更精緻些，还多问了客人吃不吃辣。 「一点点吧，提个味就好。」少年郎丢下一两银子，就去接马车上的其他人下来。 女眷有三名，下来还数落怎么在外头吃东西。 「我闻着这味儿香，是来北境闻到过的最香的饭菜味儿了，娘，小妹，你们就信我。」 「信信信，吃食之道，你天下无双行了吧。」 少年郎嘿嘿一笑，让妹妹和娘亲坐好，又招唿自己的大哥嫂子一起。 五个人，男子都按照两碗粉的量买的，就是七碗，一开始那夫人还觉得儿子买太多了。 可汤浓味美的米粉汤下肚，就连之前带着半截幕帘的小姐都开始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五个人闷头吃，馒头一开始不被看好，但在那位被少年称为嫂子的妇人吃了一口之后，惊唿这么柔软，桌上的人又对馒头髮起了进攻。 一番秋风扫落叶，桌上七个馒头，七碗米粉汤几乎都见了底。 就几名女子剩下点碗底，其余四碗空荡荡。 封有山拿着找零凑过去，少年郎直接一挥手：「不用找了，这粉不错，打赏给你们了，厨子是谁，叫过来我见见。」 话是这么说，他直接看向的肌肉满满，壮硕的封霆，又扫了一眼看起来很有做饭经验的老妇人封母。 可走到跟前的，却是看起来剁肉都困难的瘦少年。 「你是厨子？？？」 沈常念点点头：「客人可还满意这口味。」 少年郎虽然说了可以加点辣，但沈常念揣测了一下对方的来处，给他们的汤粉里，就真的只下了小半勺辣油，勺子本来也不大，小半勺对其他北境的人来说，可能不够看，但对这群人来说，格外有味。 配上馒头还能一定程度解辣，简直是最完美的口味搭配。 反正少年郎顾怀家是沦陷了。「你每日都在这里摆摊么？从前来，也没见过你。」 「小的昨日才开张，接下来，会继续摆的。」最起码最近是。 沈常念回话的功夫，家里其他人已经才处理骨头残渣等，只带空锅空桶回去。 那年轻妇人来了兴致：「你们昨日才开张，为何这骨头就不用了？」 她家从商，却并非何不食肉糜家养出来的，她反而知道，有些商贩会将骨头反覆炖煮，直到一点肉味不出，才会捨弃，这做了一次汤底就扔掉，得实诚到什么程度了啊。 「回夫人的话，我们只用一次，不重复炖煮同一批骨头。」 「好，好，如此倒是时时日日都是吃的鲜货，明日我们还来，给我们预留些。」 沈常念自然是应下的。 心满意足的几人又丢下两粒碎银子打赏，才浩浩荡荡离去。 旁边的商贩都过来恭喜：「听说是新调来的军备官的家眷，岳家就是前元帅呢，来了之后肯定是北境一霸主，哎呦你们能得他们的青睐，真是羡煞我也。」 第36页 「这汤到底多好喝啊，小哥，明日也给我留点，我带我家妻儿同来。」 沈常念一一应这下。 可风光热闹才刚过了片刻，就有突兀的声音响起。 「哎呦，这不是我家那男嫂子吗？怎么有钱出来摆摊买吃食，没时间去看望我那生病的婆婆。」 「不回来看也就算了，还故意让我家大伯哥不回去做事，拾掇他和家里分心，大家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沈常念啊，一个男人的身份嫁到我们家不能给我们家传宗接代就算了，还拾掇我们家大伯哥不给家里出力，不孝顺养大他的娘欸， 这个男嫂子也是个西贝货，抢自己姐姐的夫婿要死要活要嫁给我们不说，还偷钱，偷钱做买卖，你们敢吃这种人做出来的吃食吗？」 噼里啪啦一顿骂，像是直接要撕破脸皮，完全没给沈常念等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也完全不像是封林氏那边的人的做派。 周遭的人也不全都是真心羡慕的，那心里泛酸、嫉妒的人也有，立马惊唿出声，跟着一起讨伐沈常念。 「哪能这样呢，不管是男子女子，嫁过去了就是媳妇，媳妇哪能不孝顺婆婆。」 「拾掇家里的顶樑柱分家，这是要干嘛，怎么比女子还狐媚？」 「看他那样儿，就不像是个安分人。」 指指点点的谩骂说教，瞬间将沈常念圈禁起来，动弹不得。 第31章 糙汉骂街 封霆默不作声的，一把抄起了长凳，直接丢到人群中。 唿啦啦一下，原本围着沈常念的人群一下子散开。 封霆只是走了两步，就吓得旺财娘连连后退惊恐万分：「不要打我们，不要打我啊，我们只是说说而已，这天下难道可以有不孝的儿媳吗？」 封霆一股火气没地儿撒，吼了一句滚，见对方还在原地眼馋的看着钱盒子，封霆一把拿了装钱的盒子。 他摇晃了一下，里面的钱哗哗作响，格外动听。「听到了没，这是你口中一无是处的嫂子挣的，是属于他自己的，跟你，跟你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听跟自己没关系，旺财娘心里都要滴血。「怎么会没关系，都没分家，我们就是一家人，怎么可以有私产呢，要是人人都学你，那以后大家的小辈大家的媳妇是不是都可以这么忤逆了。」 「是啊，咋能这样呢，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婆婆，真能一文钱都不孝敬，心真狠啊。」 「后生啊，虽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但你这一身骨头可是你娘给你养出来的，人不能当白眼狼啊。」 顿时，比之前更疯狂的猜测扑面而来，只是这一次，各种流言蜚语，主要集中在封霆这边。 沈常念看着封霆一个人对战群人，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午后，那时候，围着的人更狠，更毒。 不知道是谁骂人就算了还吐了一口痰，沈常念似乎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一下子沖了过去，勐地跪坐在地，捂着脑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回去，我再也不出门了，我不出门了。」 旺财娘愣了一下，见自己占了上风，还有点不敢置信呢。 不过，这短暂的错愕不影响她贪婪的指了指钱盒子：「那还不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沈常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别再让别人骂我们了，我不会把你和铁匠铺伙计的事情说出去的！」 旺财娘再次愣住，这一次不再是占上风的错愕，而是后怕。 一股凉气从脚后跟勐地蹿升，她勐地回头，自己丈夫和婆婆正在人群中央，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沈常念去拿钱盒子，似乎是抢不过，踉跄一下，摔在了封霆怀里。 封霆一把搂住他，帮他稳住重心。 他气得用封林氏家的手段对付她，语言粗糙得很。「你个烂人，为了目的什么话都能编造出来，家里的田地不是我种的难道是你种的？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没有地和我们家挨着的，我封霆又不是新来的，你们也不是新来的，在这儿装什么陌生人呢，我养母家那些东西，你们瞎啊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你还敢说我家常念，他上门那天被你们赶出来不让进家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一家人，不过也是，你们为了膈应我非要赶走他，这不，他离开你们那个破烂地方就开始走好运了，还能挣钱了，你们全家都是烂泥烂东西，晦气玩意，谁不介意不怕被克的尽管和她站在一起，听她继续胡言乱语，老子祝你们长长久久。」 一听这话，周围只是眼红或者跟风的人立马往外走了几步，不敢和惊慌失措的旺财娘聚在一起。 要是封霆说的是真的，和旺财娘她们挨着，岂不是要招灾的。 「相公！婆婆！沈常念就是一张臭嘴乱叫，我没有，我没有和什么男人接触啊——」 一场争吵，最后以旺财娘被男人拖着离开收尾。 见主角散了一边，那些人也讪讪的离开，都不用人家赶。 「常念，能坚持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馆——」封霆话音刚落，沈常念就站稳了，他推了推封霆：「我没事。」 不是，刚还晕着呢，怎么会没事？ 沈常念原地跳了跳：「我真没事，收拾了东西，就回去吧，路上把肉拿回去。」 语罢，沈常念率先走，封家几人也追着离开了。 第37页 回去路上拿了肉、骨头，又买了两只鸡回去宰杀，汤炖上，这才算喘了一口气。 中午随便炒了两个菜，切碎了点咸菜装一碟，就着米饭吃了。 沈常念去了盥洗的屋子，仔仔细细将自己洗干净，膝盖因为跪坐而摩擦出了细小的伤口，一道道的，就像是头髮丝压出来的伤痕，看着不严重，其实过水的时候，一阵阵刺痛。 他简单处理了，上了点药粉，接下来一觉睡了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外头还有动静，是封家兄妹俩在看火。 「你们去睡吧，我来看。」沈常念将两孩子打发去休息，自己则是坐在灶台前。 他是见过封霆的。 彼时父母还在，沈常念还是个幸福的孩童，父亲休息的时候，一家人就会挎着篮子，背着木弓上山游玩。 娘亲採摘野菜，父亲会碰碰运气能不能猎到一两样野物。 封霆那时候已经十岁冒头，也混迹在山上。 那时候的他，远不如现在强壮康健，抽条太快，让他的背似乎一直都是佝偻着，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沈常念好奇，趁着父母不注意，追了几步，然后就看到他对着一棵树念叨什么，然后就扒拉上面的虫子吃，后来沈常念听到了，他说他绝对不要这么窝囊的死去，要活出人样之类的。 沈常念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为了封霆吃的食物是虫子。 后来是他娘来抱走他。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生活，困境只是一时的，相信那位小哥以后会过上好日子的。 小小的沈常念也祝福那个小哥哥会过得好。 后来，告诉他困境只是一时的娘亲，追着父亲去了，丢下他寄人篱下受尽折辱。 过去的回忆袭来，让沈常念拱起了腰背，望着灶洞内的火光，沈常念眼前逐渐模煳了起来。 他会好的。 封霆会好的。 他不会让两人继续当可怜人的。 一夜，再无法入眠，清晨的光洒进灶间的时候，沈常念起身伸了个懒腰，却发现那光影有什么不对。 像是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沈常念勐地回头，在灶房门槛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人站在那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一直都是没声音的。 他用包容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几乎要将他笼罩住。 第32章 新成员 「霆哥。」沈常念喃喃一句，仿佛在此刻，和对方眼神即能交流。 封霆眨了一下眼，之前见到的情绪仿佛是错觉，他大步进来：「你起的这么早？」 沈常念压制了自己蓬勃的情绪：「嗯，今日还有那富贵少爷的单子，更不能怠慢了，我做了点改良，你今日得去上工了对吧。」 封霆嗯了一声，见沈常念要给他先弄吃的，连忙阻止了。「我自己下点面条就好，一会帮你们东西送街上我再去上工。」 沈常念见他要自己烫面，也就随他。 封霆取了面团拉扯几下，用小锅给自己舀了几勺肉汤，汤翻滚之后丢下那一大把的面，煮熟了直接捞出来。 沈常念又给他添了两个蛋才算完。 「你总是喜欢餵蛋给我吃，是有什么缘故么？」封霆忽然问了下。 沈常念眉心一跳，立马回应了一句：「因为，我刚进家门的时候，你给我吃的就是鸡蛋。」 封霆开玩笑般回了一句：「早知娶回来的是你，就该杀几头猪等着的。」 沈常念还不知道封霆会说这种玩笑话，给面子的扯扯嘴角，收拾了他吃过的碗筷，看他在院子里清点一会要推出去的架子车等物品。 半个时辰后，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家里人也全都起来了。 他们用的肉汤加点开水煮的面，沈常念自己发的豆芽稀拉拉生出来半缸，取一半煮面吃也不见多少。 其余的他洗了洗，也带上了。 一家人换了一个地方摆摊，封母看着不远处的酒楼。 这里是平民街和商业街的交界处，往前一点便是家境殷实的人们居住生活的地方，退回来就是各种小摊贩、平民主妇、各种下九流行当的该熘子们的地盘。 换了个地方，但沈常念的手艺是没换的，有了几个熟客捧场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尝试。 有个布衣的中年男人要了一碗不加醋不加辣不要菜码的，细细品尝过后，扔下十文钱离开了。 不多时又带了个从穿着上看就较为富足的男人过来吃。 他们吃东西也奇怪，沈常念准备的六个菜码的搭配，他们就叫了六碗粉。 每个吃一些，最后剩下不少，有乞丐目光流连，沈常念立刻叫封有山过来：「等着两位客人离开后，他们剩下的全部倒在空陶盆里，远远的拿走，别让乞丐围了过来。」 也不是没有同情心，要是乞丐吃的东西跟你买的一样，你心中膈应不？ 封有山是没想那么深，反正嫂子说了就照做。 两个男人离开后，就没再出现了，封有山果然拎着一个空陶盆去收拾那些剩下的，走得远远的。 见还有小半锅，沈常念收拾桌子，撤下木牌，已经要收摊的架势。 有个熟客过来，问这不是还有吗？「我早上忙了活计过来，就想着这一口，你那还有不少，匀我一碗呗。」 「昨日有人给了定金的，得留，实在不好匀出来，要不明日您早点，多给您一筷子肉。」客客气气的回应了，对方也没胡搅蛮缠，退而求其次买了他们家的馒头，蹭了免费的酱离开了。 第38页 等了一刻钟，还不见昨日的少年郎过来，封有山问是不是要收摊回去了。 沈常念说，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一刻钟，才有两个奴才抱着食盒过来了：「你们怎么不在少爷说的地方摆啊，我们绕了一大圈才知道你们在这儿，哎呦，收摊了？还有没？」 不会白跑一趟吧，两人心道。 沈常念掀开锅盖：「贵少爷预定了的，肯定不会忘，不过明日开始我们不接受预定了，做多少卖多少。」 说着问对方还是七碗吗？ 「我们少爷说有多少要多少、」 沈常念就将剩下的米粉汤都分装了，连菜码都小心的分到了他们带来的碟子里，不但如此，沈常念把炖汤的骨头肉都拆下来拌成一份菜，那些豆芽用滚水烫一下，上调料和热油又是一道凉菜。 「欸？我们少爷没说有这个啊。」 沈常念客气笑笑：「少爷给的赏钱多，这一点小小心意，万望笑纳。」 「真会说话。」 「别说，闻着真的挺香的，难怪少爷看得上路边的摊贩小吃。」 两人拎着重了不少的食盒，留下汤粉的钱，往家去。 那些骨头照样是要留给路边的野狗，不料餵了几次，有条黄狗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封甜水回头看了好几次。 她很喜欢狗，特别是大狗，以前就一直想着要是家里有条兇勐的看门狗，封林氏那边的人肯定不敢常来骚扰她们了。 但是，他们之前自己吃饱都比较辛苦，狗也要吃东西的，本就是哥哥撑着这个家，不敢多提要求。 沈常念对猫猫狗狗的没什么想法，但是回头的时候，却瞧见了黄狗的肚子有些下垂得厉害。 他站定脚步。 那黄狗也停住了，犹豫的要继续跟，还是先离开。 作为一条流浪狗，它也许经歷了常人无法想像的恶意和对待，对人都是有戒备心的。 「这条狗应该是揣崽了。」沈常念猜测了一句，封甜水眼睛都瞪大了，眼中的期待和渴望唿之欲出。 「你是因为我们给的骨头，才跟上来吗？」沈常念问了一句，那狗不会听人话，还站在原地徘徊。 沈常念也没失望，只问封家人；「你们介意养狗吗，如果现在带回家，它生的小狗长大了，绝对能保护咱们一家夜晚的安全，而且，家里不会再缺吃的了。」 封有山兄妹俩立马看向了亲娘。 封母被他们这么一看，有意见都成了没意见了，更何况儿媳的话本来就是贊同的意思。 又是保护安全，又是家里不缺吃的，她还有反驳的理由吗？ 「养狗，挺好的。」 「啊，娘！你真好！嫂子，你最好！」封甜水这丫头，奔向那狗的时候还不忘给两长辈拍一通马屁。 黄狗吓了一跳，这下是彻底要走了。 可封甜水拦住哥哥，丢了一个肉干过去，又丢了个地瓜干过去。 那黄狗不跑了，回身走了几步，嗅了嗅地上的吃食，又看看这家人，没在他们脸上瞧见狰狞可怖的表情，试探的吃了肉干，随后又吃下了地瓜干，呜呜两声，对着封家人「汪汪」叫了一声。 第33章 良心在你肚子里 封甜水嘴里招狗的拟声，啧啧啧的吸引了几声，黄狗似乎明白了，小跑了几步，绕着兄妹俩走了两圈，还真跟家养的狗一样，跟着封家人回去。 封甜水都高兴坏了，一回去就烧水给黄狗洗澡，还它来干净美味的饭菜。 沈常念将本就打算淘换掉的被褥抱出来，封母坐在庭院里，用这旧被给黄狗做了一个软软的垫子。 黄狗洗了澡，身上的毛色似乎更亮了，见到封家人路过它，都会摇晃一下尾巴。 「我本来觉得黑色的狗最漂亮，黄色杂毛狗狗也不赖，洗干净了一样好看，以后生的小狗崽肯定也可爱。」 一家人商量着叫什么好。 眼下北境的人都喜欢根据毛色叫人，或者叫旺财，护家之类的，沈常念思考了后提了一个备选名字；「长生。」 「长生？」听起来和嫂嫂的名字有一点点像，有一个字读音是一样的。 不过-「长生好听，寓意也好，我们都要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沈常念没应，只是也叫了它一句：「长生。」 家里多了条黄狗，日子更加热闹充实，长生来到封家的第五天，就呜呜叫着，不久后产下三只小狗崽，一只纯黑，两只黄黑杂毛，杂毛得比亲娘的毛色更斑驳，也就是还小，看着可爱憨厚，长大了，估计出去就是一条丑狗。 但封家人都不嫌弃，甚至给黄狗坐了五天的月子。 狗和人到底是不同的，黄狗身体很快恢復，之后就负责起了家里的看家护院的职责，桂花家里的男人过来取糕点的时候，次次都要在门外先喊一声，要不黄狗就会跳到门边汪汪叫。 看到它这么勇勐护家，封母照顾小狗崽更加上心，封霆也找了几块板子给它们做了一个大窝。 家里不养鸡不养猪的，倒是在养狗上格外的付出。 米粉汤的买卖做了十几日，那少年郎家里的僕从就来买了十几日。 后来他们也隔两天自己吃一碗，回去府上一宣传，沈常念摊位的熟客又多了几个。 这一早，摊位上却来了一群熟人。 第39页 沈常念放下勺子，盖上锅盖，冷冷的看着沈家这群人。 沈老头面色不愉，这沈常念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斗气斗了那么长时间，日子过得好坏的，也不知道给家里说声，让他们好安心。 他可成天都操心沈常念会不会被封家赶出来。 封母本来就在心里，觉得沈家都是一群有病的，可到底是亲家，又心虚得了人家那么好一个孩儿没付出什么代价。 便主动上前客套两句。 无非就是起得早啊，来买菜，吃了没？ 结果春儿娘直接一屁股坐下来：「没吃呢，爹记挂着常念这孩子，一大早非要带我们来看看孩子。」 封母笑容僵了僵，沈常念嘆了口气，拉开她；「娘，你去看一下火候。」 封母巴不得呢，立马听安排去干活了。 沈大伯立马点上菜了：「我看到锅里有鸡了，我们也不嫌炖得没味了，拿出来拌一下，给我们一人来碗粉，两个馒头，多放点肉片啊，我要辣——」 沈常念听着沈大伯叫着，真是笑也笑不出，气也多余。 「你们三个人，又要点拆骨肉，得一百文左右，先给钱。」沈常念话音刚落，沈大伯立马就跳起来了。 「什么？给钱？我是你大伯！这是你爷！你疯了吗？敢和我们要钱？我看你是一颗良心长狗肚子里去！」 他还是那样，不管做任何事，先要贬低沈常念，如同孩童时候贬低自己的亲弟弟，沈常念的爹一般。 沈常念冷冷的看着他们。 忽然举起了手里的刀。 沈大伯稍微慌了一下。 北境虽然不如南边那边唯父母命是从，但攻击长辈，肯定说不过去的，送县衙也是判小辈。 南边那边子告父母都需要鞭笞，这儿伤害了长辈，少说也要蹲监牢，挨板子。 看沈常念过得这么滋润的样子，肯定捨不得现在的日子，不可能做这种傻事的。 自己把自己安抚好的沈大伯冷哼一声：「怎么，你亲爷爷就在这里，你还想伤人不成？也不想想你没爹没娘的是谁把你们拉扯大的。」 当初沈常念要求断亲的时候，立的字据，理论的那些话，沈大伯根本就是当个屁。 哪怕后来沈常念让沈春儿吃了闭门羹，给足了沈春儿教训，沈家人还是觉得，他软弱可欺。 挺好的，沈常念心道。 他麻木一张脸，将刀提了起来。「断亲文书还在，你们脸皮这么厚忘记了，不如我给你们颳了一层，好好想想我离开沈家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春儿娘站起身来，犹豫要不要上前撕一把。 可沈常念已经迈步了。 一步。 两步。 是逼迫的步伐，是心理的施压。 沈大伯还在强撑，其实人已经走到了沈老头的身侧，就算沈常念忽然暴起伤人，第一个目标肯定也不是他。 沈常念站定在沈老头面前：「还想吃汤粉吗？」 吵架，提刀沈老头面色难堪，看着距离自己半个手臂距离的刀具，下意识摇摇头。 察觉自己被小辈压了一头，又找补了一句：「我本来就不图你这一口吃的，就是看你过得好不好，之前赌气离家，一直也没回来看看，我们就是担心你。」 「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沈常念动了动手臂。 沈老头立马站起身，今天说什么都不合适，都怪大儿子没事提人家爹娘做什么：「那你好就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空回来看看，娘家才是你的依靠。」 那么多钱，全挣了给一家晦气的东西，不如给娘家：「你的房间还留着。」 就是得收拾一下，大儿媳总惦记着家里没了小猪，还想扩建他房间当猪圈，虽然后来成了鸡窝，但收拾一下还是能住的。 「爹！他这样根本就是现在有点挣钱门道了，就嫌弃娘家人了，像什么样子。」 沈常念一双眼古井无波，像是小时候那种期待、渴望有人能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的影子，都散得干净。 一直都觉得自己能拿捏孙子的沈老头也不免愣神。 第34章 你这个笨人 也许，他并不是不知道孙子的不公平，只是，家里要是能因为一个人的让步而保持和乐融融，为什么不能为家里牺牲一下呢。 而且，对于家里父母都没了的孩子，沈家照顾到他十六，已经很有心了。 沈老头一直是觉得自己没错的。 但发现一直以来用那种孺慕眼神看自己的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已经成长为能自己捍卫自己的大人了。 沈老头率先离开，沈大伯想闹也抵不过沈常念阴恻恻拿着一把菜刀，丢下一句不孝子孙，就跟着老爷子离开了。 沈常念松了口气，他刚才，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将这些对自己来说是灾难的人给抹杀干净，自己再抹脖子追着爹娘去好了。 索性，自己忍住了，对方也离开了。 这件事之后，沈常念没事人儿一样的继续採买、准备次日的汤粉，封家的人却有些怕。 等封霆回来，封母第一时间告诉了封霆，上去沈家闹事的一个过程，封霆青筋直跳：「之前看在是亲家的份上，到底是取了沈家孩子，没对沈家人出过手，既然他们自己要找死，那……」 第40页 封母只说了句别弄出太大动静，最坏的就是那对夫妻了。 老头子看起来是真担心的样子。 「我会好好问常念的，他今天肯定难过得很，我去看看。」 「好，那今晚我先做着饭。」 封霆没回应娘亲这句话，已经大步朝着房间去了。 推开门，沈常念背对着门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封霆走过去瞧见了，难免大惊失色。 桌上摆着几样药材，有新鲜的，有干制的，其中一种有毒的菌菇被认出来，沈常念他正在用捣蒜的小东西在研磨。 什么时候买的这种东西，他都不知道。 不，现在要紧的是：「沈常念！放下这些！这些东西不安全。」 沈常念做得太用心，又没提防封家人，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用篮子收了桌上的东西，封霆一下摁住了篮子，只一个用劲，沈常念便撼动不得。 沈常念急了，这些东西虽说制香或吞服才有用，但封霆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要是手抹在歷史哪行嘴皮子上！「封霆，你把手给我放开！」 封霆被吼得一愣，也没对沈常念发脾气，只是问：「我问你，沈常念，这些是什么？你准备弄这个东西去做什么？」 「不弄什么，你撒手。」沈常念又撕扯了一下，根本斗不过封霆的莽夫力气。 被沈常念的举动刺激的，封霆干脆直接抓了他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一下将那些东西全推到地上。 有毒的玩意儿就不该出现在他小媳夫的手里，无论是误伤了自己，还是有预谋的去陷害别人，沈常念都会受伤。 「你干嘛！你走开！」沈常念忽然暴起，使劲挣扎，要摆脱封霆的束缚。 封霆却牢牢锁着他的手腕。 沈常念都痛了：「我很疼，封霆，我很疼，放开我。」 封霆见他可怜巴巴的，下意识松了手，可沈常念获得自由，第一时间就是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 封霆都要气笑了。 这小媳妇，还犯了牛劲儿了是吧。 别说是牛，一头熊他都能制服。 于是，沈常念被封霆拦腰捞起来，双手双脚还在空中蹬了几下，活似那脱水的乌龟。 封霆还有余力，用大脚在地上碾压了几下，原本落在地上沾了浮尘的物品们，全都彻底混在泥地里。 「封霆！你够了！放我下来！」沈常念生气，他简直气狠了，自己在不难受的情况下慢慢从万物生里渡出来的东西，全都被弄脏了，根本没办法再用了！「你这个莽夫、有点力气了不起，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废了我多少心思你就来破坏，你这个，笨人！」 什么，笨人。 封霆也来劲了一般：「我是笨人，那你是什么，沈常念，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平，第一反应不是找我给你出头，第一反应是自己拿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鼓捣，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这里头有有毒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自己鼓捣出来之后，投毒吗？投了之后呢，要是被人发现了呢？」 「我自己会承担，也不会被发现。」沈常念蔫吧的说。 也许是因为吵架，又或者是话赶话说到这个点上了，霎时间，封霆却想起许多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他忽然问出口。「沈常念，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把我当你男人，沈常念你说是不是？」 沈常念握了握拳，抬头看他：「你不要管这件事，寻常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封霆简直要气笑了。 从一开始，沈常念就有一套他自己的想法，一套他自己的行事准则。 可他不该，把作为枕边人的自己抗拒在外。 是什么让他没把自己当枕边人看待。 是他封霆无用？软弱可欺？ 不，那不可能。 难道，是他对封林氏的态度，让沈常念觉得自己念旧情，敬重长辈？ 封霆觉得，自己和这位匆忙之下就进门的小媳夫，还有很多话要说。 他按捺自己的脾气，吵架的时候，两个人都发脾气那绝对绝对不会有理智的后果。 于是封霆将沈常念提熘起来放在炕头，不管他怎么挣脱，都不放手，只是，他学会了用巧劲，拿捏沈常念，又不会让他痛。「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说说话。」 沈常念看着地上的残局，深吸了一口气。 地上的东西已经不能用了，身边的人还等着他好好解释这一次的发现。 沈常念索性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你说，我听着。」 「不，是我们一起说。」封霆问他：「我们一人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回答，回答了之后，再继续提问，直到今天没什么可问的，我只有一点需要提示，不要说谎。」 不要说谎这四个字，深深扎进了沈常念的心中。 他觉得痛苦，难受，不安，惶恐。 第35章 要你的真心话 可他没表现出来。 当痛苦加倍加诸于身，某种程度上，对痛苦的忍耐力也会提升。 他有谎话。 还不止一个。 用封霆的角度看，自己该是个满口谎言的人。 他颇有点等待审判的架势，让封霆先问把。 封霆斟酌了一下，问。「沈家人对你不好，这一点我是看得出来的，可我想知道，你和沈家人，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第41页 沈常念摇头，又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父母在时，上一辈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对我来说，并没感受过任何的压力，甚至因为我是男儿，家中资源对我的倾斜还要多些，沈，我爷爷当时宠我到能让我坐他肩头……」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童年。 「继续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有结束。」 沈常念见他较真，知道今天封霆不得到满足，是不会放过他的，也只能继续从回忆里找过往，说一点，漏一点。 沈常念又继续说了起来：「可后来我想到了，每一次他对我好，基本都是在爹娘面前，大伯一露出他不公，只对有出息的这房好，我爷就会立马对我摆脸色，甚至无中生有的说我娇惯、快养出少爷毛病了， 我大伯会顺着这句话，去数落我爹的心比天高，去说我娘以前可是千金小姐之类，阴阳怪气的话。」 如此听来，看似美好的回忆，并不美。 封霆嘆了一口气。「若这样，你家的矛盾确实是难评，那断亲又是怎么个章程？」 沈常念看他：「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吧。」 封霆像是被将了一军，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常念忽然觉得这个表情挺有意思，封霆前劲很足，这会却要开始蔫吧了。 他似乎总是这样，对家里人再有气也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那你问吧。」 沈常念似乎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闻的，找了个无聊的问题。「你想要孩子吗？」 本以为封霆又会觉得他这个问题无聊。 没想到封霆明显的怔愣住了。 仔细看，还能看到一种类似心虚的表情。 这下，轮到沈常念要发愣了。 难道，封霆心底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吗？他好像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突兀。 世间男女，谁不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存在？ 只有他这样，觉得自己过得并不顺遂，就不想要个孩子继承自己不幸的思维，才是另类，才是特立独行吧。 沈常念忽然觉得疲累。 很累很累的那种。 哪怕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是从前。 他推开还在想着回復的封霆：「行了，就到这里吧。」 「不行？你回答了，我没回答，你也不计较？」这人，还跟钻了牛角尖一般。 「好，那你说。」沈常念道：「谁说了假话，谁心里想的事就永远不成。」 这话，着实有些阴险了。 若是撒谎应付，将眼下的情况敷衍过去，那心中所想不能如愿。 若是不撒谎应对，就得将真心话说出来，不管那真心话是否会扎人又扎心。 第36章 有个条件 封霆的思维已经在李嫂子给自己的提议上转回来了。 他犹豫，是因为觉得沈常念兴许想要个孩子。 而且他那么小，还没定性。 一听沈常念还咒上了，封霆哭笑不得：「我不想，我说真心话的，以后如果弟弟妹妹的孩子是好的，我兴许帮衬一把，如果不合适，我就不动这个心思，人赤条条来，走的时候也是带不走生前物，我不求养儿防老，我只想下半辈子能过得顺遂轻松些。」 沈常念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他没挣扎了，因为封霆又将这个莫名的问话游戏给继续下去。 「现在轮到我了？」封霆将沈常念摁在炕边，问他：「除了你说过的，觉得我是个好人，你对我还有没有点，别的想法。」 沈常念还未开口，封霆倒是学得快：「要说真话，说的假话，心里想的事永远不成——唔唔，唔？」 封霆傻眼了。 因为沈常念封住了他的唇。 沈常念的手颤颤巍巍的，像是经不住这句话的咒力。 「不许说，不许说。」沈常念都有点咬牙切齿了：「我回答你，我当你是天你是地，你值得世间所有。」 封霆抓着沈常念的手一顿。 什，什么？ 他当自己是天，是地，是值得世间所有？ 这比沈常念当初说自己是个好人还要刺激，封霆登时就激动了。 他扣住沈常念的手：「常念，我也是，我觉得你也那哪儿都好，你以后也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们好好在一起，什么坏的我们一起灭了他们，好吗？」 沈常念忽然挺直腰背，手绕过封霆的脖颈，凑过去，两人肩颈贴着，姿势极为亲近。「封霆，封哥，你想要我吗？」 封霆原本僵硬的身板就更加硬。 他不敢置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如果你需要，我就给你，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你可以折腾了。」 封霆的手还是落在了他的后背。 蜿蜒向下，是逐渐弯进去的曲度，这把腰还是细的。 可沈常念，这么细瘦的身板，是如何说出这么狂放粗粝的词彙？ 哪怕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封霆还是觉得热度上涌，仅仅一句话，沈常念就轻易勾起了那些回忆，那些冷水澡、自给自足，自己幻想中的画面交叠出现，他一个不稳，掐腰的力度变大。 沈常念呜咽一句，却还是忍着没推开他。 「常念。」封霆似乎也忍不住了。 可他的行为，却是将他拉开一段距离，起码是不会让他继续膨勃的距离。 第42页 封霆逼迫自己冷静，又克制的表示；「等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你男人了，再说别的，你身体不好，多休息吧。」 说完，落荒而逃。 门都被他撞得反弹回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沈常念的手臂垂落在腿上，眼神聚焦在离开男人的背影。 经过一场谈话，沈常念对封霆的态度更加的亲近了。 明明是如封霆所愿，可他总是动不动就避开。 好像沈常念是什么孟浪的混子，而他封霆是香软的美人，被垂涎，被惦记。 这反差，看得家里人一愣一愣的。 封母是经过事的妇人了，可她不知道男子和男子啊，只以为这就是男男夫妻相处的方式。 下面两个小孩儿就更不懂了，于是这两个别扭的年轻人就更别扭了，好久都没恢復。 沈家人自从上次闹过一会，就消失了一般，沈常念都做好那些人又来的准备了，他们却没冒头，这一点让沈常念不可思议。 没等来沈家人，他等来了那位顾少爷的招揽。「唉，这汤粉再好吃也腻味了，小哥，你会不会做点别的菜？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顾宅做后厨啊，一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哦，做完三餐啥也不用管，成不？」 沈常念没应，顾少爷加到了十两银子。 沈常念还是微笑着敷衍，顾少爷都要瞪眼了，他一个月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花用，要想再用什么，要想办法让母亲准了，拿对牌去销帐。 这也是他吃个东西要带全家人都尝一口的原因，要是知道轻易得来，老母亲可不会给报销。 可沈常念还是拒绝，听得顾怀安的僕从都忍不住想开口来句你就应下吧。 就在这时，摊位上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他不是第一次来吃了，这一次却没再点上好几碗，而是主动找沈常念搭讪：「小哥，得空坐下说两句？」 沈常念点头，擦拭了一下桌面，检查了一下火候，就坐了下来，这下他的姿势是左边是吊儿郎当想抓人去给自己当厨子的顾少爷，另外一边，是看起来面熟的常客。 「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中年男人对顾怀安拱拱手，似乎认出对方的身份，主动称唿了一句顾公子。 顾少爷努努嘴；「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做生意，还怕我听啊？」 男人赶紧称唿不是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我是这清平卫所客栈的掌柜，来找小哥你呢，也不是别的事，明人不说暗话，我便直言不讳了，你这汤粉，我们觉得很是不错，想在酒楼也售卖起来， 当然，价钱方面，绝对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知道小哥意下如何？」 态度上看起来，还是很诚恳的。 顾少爷的僕从都要笑了。 他们少爷，一个月十两银子打底都招不来的厨子，还能被一个区区掌柜给收买了）—— 「好。」沈常念家口道。 这个回答让僕从眼睛都瞪大了，咋回事，思想上跟他对抗是不是？ 顾怀安也是惊讶住了，没想到沈常念之前看着还不为钱所动，下一刻就这么爽快答应去人家厨房。 客栈的厨房，不得比给他们几个主子做饭辛苦多了？ 他就不相信，这个客栈开的工钱，会比他多。 中年男人立马自我介绍姓方，沈常念从善如流：「方掌柜好，这米粉汤，我想卖方子，包括做米粉汤的一切细节，比如配料，米粉的制作，存放时限等。」 方掌柜法大喜过望，恨不能立刻拉着沈常念去过了契约。 第37章 教训 再着急，方掌柜也还是问了一下沈常念要的价钱。 他估计猜出顾家公子停留在这个摊位的来意，为了以示尊敬，以及招揽沈常念，就开了五十两的价格。 这个价格不算低，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挣到五十两。 可沈常念却表示：「要么这个价钱翻倍，要么帮我办一件小事。」 「小事，不知道沈小哥的小事是什么意思。」 沈常念表示：「绝对是贵店能轻易做到的小事。」 方掌柜沉吟片刻，决定这个事情就私底下谈了，沈常念会心一笑，表示随方掌柜的安排。 顾少爷也看出来，两人之间猫腻，没好气的说小爷一点都不想知道。 见沈常念是不会成为自家府上的后厨小子了，顾少爷只能换一条路走，就是让做个什么大菜的，或者宴席的时候上门露两手？ 这样说，沈常念倒是没有拒绝，乐呵得顾少爷直接搭着他的肩头。 男子之间这样的行为并不出格，沈常念心中无特殊想法，便随他性子。 等顾少爷得到沈常念的允诺，高高兴兴回府，半个时辰后，方掌柜才又出现在沈常念面前。 沈常念将摊子先交给封家人，随后和方掌柜去了避人的地方。 「方掌柜须知，这个买卖便是传给子孙后代，也是个进项，我之所以要卖，是因为有别的想头，希望方掌柜看在得了一个进项，我们丢了一个传家买卖的份上，能帮我做事，又保密。」 方掌柜还是谨慎的表示，只要他有能力做到的。 沈常念低垂着脑袋：「出了五十两，我要您帮忙的事情是，将我娘家大伯，勾进勾栏院，找个人，替他付上十两八两，等他喜欢上了，就抽身。」 第43页 方掌柜倒吸一口气。 一时间，竟不知道纠结于娘家二字，还是这个算得上阴毒的想法。 「那可是你娘家大伯，而且，谁不知道他闺女嫁给了肖总旗的儿子。」 沈常念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潜台词。 他的意思是这事并不小，要沈常念最好承情。 对方还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别的想头，故意让他脏了手。 这种小事，确实做完就走，只要对方不是什么有靠山的，偏偏沈大伯不是个没靠山的，这事儿可就有说头了。 沈常念打消对方的焦虑：「这门亲事，本来就有妨碍，后来又生了龌龊，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肖总旗会过问这件事好了，那么，肖总旗在您面前，真是个强大的存在么？」 方掌柜再次嘶的倒吸一口气：「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常念该说的都说了，就不跟对方推来滑去的。 方掌柜讪讪，这不多聊两句方便讨价还价么。「这事儿，我办了，不过你说的传家的买卖没了，确定是以后不做这个买卖了哦？」 「嗯，我说到做到。」 契书很快在客栈立下，沈常念教后厨米粉的制作办法、炖汤的各种东西的比例，以及一些细节上的提醒，甚至将拆骨肉的配方一併送了。 离开的时候，身上多了五十两银票，并一个食盒。 是东家见了高兴，给的一道炖鱼，和炸响铃。 炸响铃可是那边的菜色，沈常念千恩万谢的收下，带回去摊位上，就让封母和封家兄妹把摊位收了，日后就不卖这个了。 「啊？可是人家看不惯我们做小买卖，行那霸道之事？」封母着急的在原地打转。 「不是，是我与他们签了契书，日后这个买卖，只他们客栈做得，至于我们，可以做更轻松的吃食来卖。」 这个米粉汤本就是沈常念撑起来的，封母听闻不做了，只觉得可惜遗憾，却不会执拗的非要沈常念将买卖继续进行下去。 沈常念没着急继续做生意，每日里鸡鸭鱼肉的做给大家吃，也就半个月的时光，封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是枯瘦的，每个人都长肉了。 封霆一身腱子肉甚至要泛出油光了，给那些兄弟伙们眼馋的，纷纷掏钱要再上沈家来上一顿。 封霆已经学乖了，老老实实的先和沈常念交代，等沈常念允许了，才去和大家说这件事可行。 白日里需要备餐，沈常念背了背篓，挎了篮子，那猪腿、半扇排骨、大肥油、一整个猪头，以及各种蔬菜，从客栈买的小羊羔全在身上背着走，所过之处，路人无不垂涎三尺。 沈常念似乎是太匆忙，竟从封霆养母家绕了过去，被蹲在门口的孩子看了个正着。 回到封家后，估算着封霆那些朋友兄弟要来吃饭的时间点，做了炭烤羊排、排骨汤、酱焖猪蹄、油渣菜干大包子、辣卤猪头肉，花生米、腐竹木耳做的拌菜、二米饭满满登登在大木桶里随便蒯。 令人惊讶的是，他准备了两罈子酒。 沈常念每种挑了一些，给封母和封甜水送进去，两人慢慢吃。 毕竟来的都是外男，家里女人都会避让一二。 沈常念没等到封霆等人，却先等来了拿着大木盆的封林氏，和那个一段时间不见的姑奶奶。 旺财兴奋得满地跑，从院子里呲熘一下蹿到了灶台：「哇，肉，好多肉！」 他兴奋的大叫，直接用手去抓。 封林氏一脸抱歉，似乎自己来只是家里的姑奶奶想来，她是被迫的。 封母听到动静过来阻止，说了无数遍那是别人交钱买的：「你们要吃什么，我让封霆给你们送点，给你们挤出来点，你们不能都倒入盆子里啊，那些都是人家给钱买的交钱给我们的，你们拿走了，我们用什么招待人家啊！」 封家姑奶奶狂妄一笑，打的就是个时间差，端着大盆子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沈常念这时才有了反应，勐地蹿出去，将封家姑奶奶狠狠撞倒在地上，他的手也摁进那些热烫的菜餚里，瞬间红了起来。 变故来得太快，封家姑奶奶看着已经成了一堆泥巴的好菜捶胸顿足，下一刻直接扑向了沈常念，噼头盖脸的打，捶打，恨不能让沈常念死了为这一盆菜陪葬。 「你们在干嘛！娘的，你给我住手！」封霆吼叫着，直接把封姑奶奶直接丢出去，不顾脏污直接将沈常念抱了起来。 看着他狼狈不堪，死死咬着嘴唇的模样，封霆这瞬间，恨不能一把柴刀把封林氏全家都噼了！ 他身后，十几个大汉也心疼，看着一地的好菜心疼。 那是他们凑钱买的，一个月吃不上顿好的，趁着这次狠狠吃一顿的大餐啊！ 于是看着封林氏几人，表情极为难看。 恨不能把她们当菜吃了。 第38章 他就是一肚子坏水惯常会装 不等封家姑奶奶骂街，不知道谁先动手，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冲撞了过去，狠狠的将她创飞。 他没对老女人动手，动的不是肩膀么。 一个人撞完，另外一个走过去，哎呀一声，假装不小心踩到对方的手指头。 「啊啊，哎呦喂，要打死人了啊，快来人看看啊，这些年轻力壮的小畜生啊，要杀了我这个老婆子啊，老婆子我啊命苦——」 封林氏吓呆了，连忙对着沈常念求情，让他开口劝劝这些人：「姑奶奶也没做什么，明明是你……」 第44页 沈常念冷眼看着，还靠在封霆怀里不动弹，好一会才伸出自己的手。 封霆瞳孔一缩，揽着他就进屋去处理。 几个兄弟伙也跟上去，封林氏趁机将姑奶奶带走，以免被那些人回头再打一顿。 几个男人进屋就发现，沈常念的手都被伤了，红红的，看着可严重的样子，这要是个读书人的手伤成这样，估计全家都能上门找人偿命。 麻蛋啊，这下不但吃不到眼下这一顿，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估计也吃不上了。 沈常念虚弱的和大家道歉，是自己没保护好那些菜餚：「以前家里没什么东西，她们都能借着所谓孝道上门欺负人，如今家里有起色，封哥哥要过自己的生活了，她们更不肯放过了……」 「原本还想着，做个滷味铺子，卖点酒水，大家时不时的也有个打牙祭的地方……」 要说前一句，还是封家的家事，这一句可就虾仁猪心了，几个兄弟伙中，柱子最愤怒了。 他拍桌而起：「这个封家，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封，咳咳，就是老爷子煳涂，非要把封大哥送过去搞什么照顾两房，后来人家自己有了儿子也不肯放过封霆大哥，那个兔崽子，自己都成家，孩子都满地跑了，十五六岁就知道睡女人了，还在那儿当什么娃儿呢， 自己不承担起自己的家，非要封霆哥劳苦，现在又要封霆哥的媳妇也一起受难，那以后呢，是不是封霆的世世代代都要给他们家当奴隶！大家都是军户，谁比谁高贵，搞这一套！」 在柱子的挑唆下，几个汉子都义愤填膺。 沈常念趁机加了一把火：「好在今天做得多了点，留了点晚上吃的，封哥，你去取了，大家简单凑合一顿吧，我这手被姑奶奶伤了，下一次给大家做饭也不知道何时，去吧，大家今天帮我们撑腰了，想必那边以后不敢随意再欺负上门。」 封霆没动，让柱子去了。 柱子端了三热菜一凉菜出来，大家虽然失了喝酒的心情，但也是饿着肚子特地来吃的，就没矫情，就着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越吃越好吃，越吃越对封林氏那边十分不满。 后来，柱子更是和几个大男人叽里咕噜的一通商量，看他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肯定不是在商量什么好事。 入夜。 旺财爹走在路上，逍遥的哼着歌，今日又从娘和姑奶奶那边讨要了五十几文，在场子里玩了一把，要不是没钱了，还想待一会的，那边的茶水糕点都比家里的饭好吃多了。 拐入一个巷子前，他察觉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唬得他快步向前，一直提防身后，冷不丁前头蹿出来一个蒙面男子，狠狠给了他一拳，套上了麻袋后将他捆起来，拖到荒凉处又狠狠打了一顿。 那些人边打边说：「我们头儿的女人岂是你这狗眼能看的？下次出门，这对招子给我们放亮点！」 旺财爹哀嚎着：「我没啊，我有媳妇的我上有老母下有孩子，怎么可能看别家的媳妇，你们肯定认错人了啊。」 「打的就是你，肯定没错！」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麻袋里的人都快没声儿了，这几人才松开口袋，命令他数数，一千下才许出来！ 「呜呜呜，一、二、，三、四、」旺财爹虚弱的照做，等一千下的时候，才蠕虫一样从麻袋里面爬出来。 他满身狼狈回去，才发现家里本来就有一个病号，这下家里多了两个需要别人照顾的，情况一下子艰难了起来，封林氏和旺财娘又要顾家又要做活儿找钱，根本就没办法分神再去惦记封霆那边， 就算是想起来他们，也是想着能不能请他们回来照顾照顾家里。 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又不敢再找上门去被打一顿，只能作罢。 说来也是有人命贱，好好说话的时候作威作福，等别人忍无可忍了，又想着能不能和人家好好说话。 封姑奶奶几乎整日以泪洗面，一直说自己就是被沈常念撞的，要不那点肉的重量算啥啊！自己不可能拿不稳，甚至猜测：「那个沈常念就是故意的，故意陷害我，那个人就是一肚子坏水！惯会装可怜让人同情！」 因着这个变故，很长一段时间，封林氏那边再不敢垂涎那一两口肉而上门了。 沈常念倒是因为手伤休养了几天，哪怕他的手就是红了点，伤势并不严重，封家人还是强行禁止他去灶间忙活。 沈常念便只能动动嘴皮子，倒是教出了封母蒸饭的技巧，和做荤菜杂质没那么多的细节，她现在做饭和沈常念进门前做饭水平，简直是蹭蹭蹭成倍增长！ 沈常念大部分的时间，就在扩建的地下室待着，有人喊了就立马上去。 可封甜水往下面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嘛。 歪歪头，不理解就不去试图理解了。 要不然脑子多难受啊。 四月快速闪过，即将奔向五月。 边关却有了点动静，有人说是要和对方打一场了。 青黄不接的时候，对方就喜欢搞点事消耗一下。 皇帝又派了个监军过来，押送了一批粮草，大家对他的到来都挺期待的，因为上一批粮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顾家那少爷就是这个时候上门找沈常念的，坐下来之后叽里咕噜先吐槽了一番。「那人姓周，行事阴险毒辣贪得很，被他盯上的目标，恨不能扒层皮下来当坐垫，偏生有个当宠妃的姊妹，唉，来了之后肯定要跟我爹斗法了，爹本来就为了边关事务焦头烂额，如今更是完蛋了，上回我见我家老头儿，他肯定又瘦了十斤八斤，脸都要凹下去了。」 第45页 第39章 开始动作 沈常念没发表什么看法。 不过，顾少爷似乎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的样子，自顾自的吐槽。 等抱怨结束，他也饿了，讪笑着问有没有吃的。 沈常念的手早已经好了，闻言也不觉得顾少爷多事，站起身给他做了碗扯面。 还给弄了两个煎鸡蛋，一碟小青菜，吃得顾少爷直唿惬意。 顾少爷这次来，除了抱怨，最主要的是要和沈常念说，最近就不要出去摆摊了。「那人惯会巧取豪夺，要是吃你的手艺吃舒坦了，可不会管你的意愿，直接给你绑走，你要是缺钱我支给你，就当预付……」 顾少爷一边说，还担心会不会伤害了沈常念穷人的心。 他以前也帮过别人，但是说出来的话明明没有坏心思，却容易被心思敏感的人记挂，某个时间点就会拿出来復盘，说自己对别人的好是施捨。 明明对待每一份感情他都是真心实意。 好在，沈常念并非一般人，于是接纳了这份好心：「你能见到你父亲吗？」 「能是能，但是待不了多久就被赶走了，他事儿多，我也不好多逗留。」 沈常念点点头：「最近田里事多，我也会给我夫君送饭，这样吧，我每次做两份一样的，你给你父亲送去，我会参考一下你爹的口味，但我肯定依着我夫君的口味来。」 封霆的口味就是，好吃就行。 但不妨碍沈常念表达一下自己对封霆的看重。 顾少爷别扭了一下，之前得知沈常念竟然是给人当契兄弟的，也惊讶过，但看他待人接物并没有女子娇态，眼神也不会看见个男人就带钩子，便释然了。 反而听沈常念这么说，还有点羡慕封霆。 那样一个大老粗，竟然得了手艺这么好的契兄弟，关键是，沈常念生得还不错，性格也好。 顾少爷甩甩脑袋，将胡思乱想都甩出脑袋，回答起了沈常念的问题。「我爹的口味就是不要太咸，要是菜里带点甜口的，他更喜欢，早年在闽省两广一带都游歷过，喜欢那边的菜色，和北境这边，确实相去甚远，如果困难，那边只要一两道不太咸的菜就可以。」 这儿为了省粮食，咸菜倒是必不可少的。 几根咸菜丝都能下一个窝窝头。 或者一碗清澈见底的米粥。 沈常念思考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说：「那鸡蛋就是很好的料理，咸甜清淡都相宜，就是我们想找块地方养点鸡鸭猪羊咩的，可选择的食材就多了，可惜没地方给我们养。」 「啥？没地方？那你不找我啊，笨死了，我家圈了一块地种细粮，可惜一直没成功，这样吧，分一半给你种地或者养什么，缺人手我也给你送。」 沈常念不好意思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连你的饭也一併做了吧。」 顾少爷更来劲了，一下就站起身，要大展身手的样子：「那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把这事儿定下，分好地界了我再来寻你。」 说着就冲出去了。 还不忘把沈常念拿出来待客的发糕带走。 沈常念笑笑，起身后发现家里人都躲在窗户后看自己。 哦，是了，顾少爷不但是外男，还是本地官员的儿子，对平民百姓来说，确实是很大的任务了。 因此他招待顾少爷的时候，封家母子都避开了人。 沈常念对兄妹俩招招手：「咱们都是一样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他没甚可怕的，而且顾少爷真算得上是个厚道人了，他说要给我们弄一块地养鸡鸭呢。」 封甜水和哥哥眼神一下就亮了，之前想过在家里养，嫂子说的不要让住处沾上那么多牲畜家禽的臭味，人都会不康健了， 更早之前想养，可一养大就被封林氏那边的人盯上，因此也没能养成功。 没想到现在可以养了。 沈常念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真养起来，我就得负责人家吃喝，到时候我们也缺几个帮衬的人手，不知道娘有没有比较合得来的人，或者知道谁养鸡鸭有一手，而且人品也不差的大姐、婶子，现在可以留意起来了。」 封母有点懵，这是要僱人的意思吗？「但是，我们家养不了多少的话，还有有山甜水他们呢。」 「娘，桂花家那边，三天一次的糕点，你得做吧，家里饭菜採买我得顾吧，自家地里的活儿也不能紧着封霆一个人做，兄妹俩得帮衬吧。 帮衬之余，哥哥得有点时间认认字，妹妹得养白一点，女孩子家白点好看，她都十二了，现在周遭好人家都这个年纪开始为孩子琢磨亲事了，咱想挑人，不得自己先有长处？ 这么算下来，家里有多少精力能分神去顾着养牲畜的地方？」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封母完全被绕进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在北境这片区域，都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马使，只要没晕过去，就要战斗在自己的位置上。 哪里能和沈常念说的，认认字，分工，养白之类的。 但眼下，封母是完全没有余地反应过来的，只愣愣的附和：「是哦，是哦。」 沈常念转过身便是促狭一笑。 谁说和老实人过日子没有趣味的，只要自己不是那个老实的，生活中便处处是趣味。 顾少爷那边回去两个时辰，竟然在晚饭饭点的时候过来通知沈常念，现在就可以去看地方了：「本少爷全给你办妥了，十亩地，够意思吧。」 第46页 虽然不是预想中的一半，而是十分之一，但娘一直坚持，只是养鸡鸭供几个人吃，这些地方足够了，还给送了两个长工帮忙拾掇。 沈常念已经非常满意了，当下就留了顾少爷吃饭，还加了两个菜，哪怕不是大鱼大肉，也吃得顾少爷满足不已，挺着肚子回家了。 沈常念回去数了数钱，加上之前得到的五十两，家里现在共有六十一两银，要不是他花钱比较狠，其实还能存更多来着。 沈常念没动五十两银票，十一两银子拿出来，六两银子说服了对方将这个小院子让出来，两边都偷偷摸摸的进行，没几个人知道，封霆家悄悄扩大了一倍。 沈常念次日就带着封甜水去登记，这个偏院以后就属于封甜水的。 小女娃拿着契书的时候，人还是懵逼的状态，一直到回家了还傻不愣登的问：「那小院，真给我了？」 第40章 他会乘风归去吗 哪怕北境地广人稀，女孩子独有一个院子也是个稀罕事，更遑论，封有山还没得什么的情况下，封甜水先有了。 就连封母都不是很理解。 也不是不心疼女儿，就是诧异沈常念自己就是个男儿，有这好事一没为他自己想，二没给封有山这个小叔子留，反而给了家里最小的一个。 沈常念只说：「有山，我是一定要送去学塾或者学个技术的，这个小院子，对他来说，以后未必不能自己得到，女孩子处境本来就不如男子，给甜水个小院，当是给她攒嫁妆了。」 有山以为嫂子在和自己解释，立马表态：「嫂子！我还年轻，我以后还能挣个十年八年的，不怕没房子，我心里没多想，真的！」 「我知道，有山你是个好孩子。」沈常念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却露出了慈和的笑容，看得封有山心中一阵熨帖。 「谢谢嫂子。」 封霆只闷头干活干得更狠了，又联繫了一趟外出的计划。 媳妇太好，他不把自己当牛做马，都对不起这片心意。 他到底何德何能，才能得到这样的媳妇。 不行，一定要挣钱，挣大钱，首先，先把和媳妇那寒酸的婚礼给补上，他要当着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面前，大声宣布，这是他封霆的媳妇！ 「想什么呢，过来倒洗脚水。」 「来了！」 院子要捯饬，也快，因为一顿饭就招来了封霆常玩的那些人，这小院子清理出来后，封甜水和封氏就搬了过去，原来的主卧就被改成了待客室， 有两个会做木工的，还承包了两个五斗柜，一套桌椅的活儿，沈常念给了银子，被两人直接推挡：「给口饭吃就好了嫂子，这些木头我们能上山弄，并不费钱。」 沈常念笑着，表示最近大家就在家里吃，最起码，面条管够。 沈常念拿了这本来想支付木工的钱，给了封有山，让他去外面搜一圈，带回来十来只肥鸡，两篮子鸡蛋， 五天时间，这群可爱的汉子直嚷嚷天天过的神仙日子，于是做工进度更快，不但新炕新灶盘好了，木工活也做好了， 木工上，没雕花，只最简单的清漆上了一层，已然是齐整的家具，比原先的家具好了不知道多少，配上白蜡烛，扩散光源的灯笼罩子，整个屋子就算是晚上，都显得亮堂起来。 「这就是娶妻娶贤的意义啊。」有人参观了两边院子，感慨了一句。 竟有人开始打听有没有手脚勤快人品好的小哥，要不也结契好了。 话刚说出去，就被家里人一顿暴打。 转来转去还是那句核心：你找个契兄弟，谁给你传宗接代？ 院子弄好，顾少爷那边十亩地上也围了篱笆，盖了几个鸡舍，两个猪圈，过来让沈常念掌掌眼。 沈常念去的时候，发现人家把鸡崽子猪仔仔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养。 沈常念贊了一句，就开始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 过了两日，封霆亲自带来一个妇人一个有点坡脚的男子。「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猴子，这是他娘，他们家很会养鸡，就是吧，经不住那个败家的爹扫荡，一直没富起来，猴子差一年也快要进入苦役名单了，得知我找养鸡养猪的，立马带着亲娘来了。」 沈常念似乎和封霆心心相印，立马说：「那我就管三餐，住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每个月的钱，就攒起来，一年后给你们，看要娶媳妇还是怎么样，你们自己安排？」 「妥当！妥当！谢谢你们了，你们夫，夫夫真是好人，大好人了，我替我们猴子感谢你们。」 妇人其实不过三十八九岁，却被生活磋磨得和五十岁的老妪不相上下，此刻得了好，一遍一遍重复用最简单话语感谢着两人，谢谢他们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猴子少话，只闷声干活，两人的到来，给沈常念省出不少时间，他终于开始步入自己的正轨——送饭。 这日午饭前半个时辰，顾少爷就准时出现在沈常念身边，看着他拿着菜刀这样哗哗哗刷刷刷，几盘子食材就被处理好了，再咻咻咻的翻炒，这样弄那样折腾，有需要预处理的食材，有需要浸泡去处血沫的荤材，全都在他拿捏之下，显得游刃有余。 顾少爷看得都呆了，难怪自家厨子做不出沈常念的菜的口味，原来技术上真差别这么大啊。 走神的功夫，沈常念已经做好了三一汤两主食。 第47页 「这是韭菜小河虾，这是烧肉滷蛋，这是金镶玉，汤是野菜汤，主食是微辣的香葱花卷，和米饭。」主要是第一次给顾老爷吃自己做的饭，做的菜口味都不一样，看似家常极为丰富。 名字最好听的金镶玉，就是鸡蛋摊饼切丝，和用开水烫过的豆芽在锅里霍霍匀，因为鸡蛋本身是带有一点点味道的，他下调料就更轻手轻脚了。 顾少爷看着就想坐下自己先吃，但到底是那点孝心占据了上风，拎着食盒就跑，还非要沈常念留点菜给他。 沈常念失笑，本来就给他准备的，还没来得及说呢。 他留好菜，提着另外一个食盒，去给封霆送饭。 今天地里劳作的人很多，远处陆陆续续也有拎着碗盆过来送饭的。 沈常念没出声，站在一旁看了封霆一会。 他动作幅度极大，一点都不担心腰杆和腿脚会受累，这样效率是高了，但是太拼命，会容易留下病根。 看着这片田地，多少人埋头苦干一辈子，也只能混个半饱，可作为底层的贫民，若不是和自己这样身怀机遇的，根本别想摆脱这日復一日还不挣钱的劳作。 他没出声，封霆却被人提醒了一句，你媳妇来了。 封霆扭头看去，汗水因为他的动作流得更快，恍惚间，封霆瞧见一旁地头，偏瘦的沈常念似乎有种乘风归去的飘渺气质。 他瞳孔一缩，锄头瞬间落地，几个箭步后，封霆站在沈常念面前，已经握住了他的肩膀。 不明所以的旁人笑着，不愧是新婚，一个眼神过去，封霆跟那脱缰野马一样冲过去。 沈常念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伸手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累了吧，先坐下来缓缓，喝口水再吃饭。」 封霆顺着他的话，一句话一个动作，只是一双眼睛反覆去看沈常念。 第41章 五瓶 「这么看着我作甚？」沈常念将几个菜、汤，并主食拿出来，封霆的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 「我又不是吃食，你劳作半日，还不饿吗、吃吧。」 封霆被催促，这才进食起来。 碗中美味，咸甜适中，哪怕有荤也丝毫不带腻味，今日的饭甚至有种果子的微酸，不难吃，反而很清新。 「今日米饭加了梅子，助消化，开胃的。」沈常念将汤递了过来，封霆几口下肚，连温度都是刚刚好。 美食尚且让人心旷神怡，身心满足，那沈常念呢。 他那句，我又不是吃食，竟让封霆生出了几分食慾。 不是对食物，而是对他沈常念。 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他看周围风景的样子，全都被封霆收入眼底。 和第一次见对方，那躺在地上的模样，像是过去了很久。 如今的他，生动的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每一个时刻。 可他，竟觉得生出了距离感。 美味可口的饭菜，封霆一扫而空，附近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唿，问他们家米粉摊子怎么不开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客栈里一碗抠搜的米粉汤，不如你加的料多，一碗要三十文啊，最高的价格到了一百文一碗，啧啧，这谁吃得起哦。」 早知道五文钱的时候，她就狠狠的多吃几碗，省的现在家里吃过的男人们在那里惦记。 沈常念笑着说不摆了，做买卖没那么容易，才刚摆几天就有人闹事，没办法开下去了。 对方似乎还不知道沈常念和沈家的矛盾，以为又是封林氏那边借着养母的身份闹事，站在一旁说封霆，也别白长那么大个子不长心眼。 封霆起身，本想回句你说的是，对方似乎以为封霆要打人，一下窜出去好几步，跑回自家地里去了，还老远的招唿沈常念有空去她家里坐坐。 沈常念收拾了餐具，挎着篮子家去，封霆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良久，他摸了摸胸膛，掏出一张银票来。 …… 此刻，军营内 顾少爷献宝式的看着爹吃了几口后加快进食的速度，脸上写着快夸我。 顾监军笑笑：「吾儿孝顺，不过北境弄这么一份吃的，少不得是去了酒楼客栈吧，你的月钱就那么点，以后还是不要乱花，一会爹给你补上今日的花销。」 「不用，爹，以后你的饭我都包了，最起码，午饭可以包了，我也没花多少，爹，儿子跟你说哈，前段时间看完你回去卫所，路上认识了个做饭超级好吃的小哥，这饭就是他做的， 儿子如今和他合作呢，一起养鸡鸭猪羊，我出地和两个长工，好吧其实我连猪崽子鸡鸭苗都出了，但他负责管那些事，还免费赠我一天两餐，他的手艺你也吃到了，值当吧。」 顾监军挑眉，倒真是好手艺：「我还吃出了点江浙的口味，这是南边来的？流放来的？」 「不是，他就是这里出生的，儿子当然要调查一下在这里接触到的人，他双亲亡故，母亲以前是闽地水军的一个军需官，不过全家都被上官连累，一同发配了过来，想来，会江浙地的菜色，说不得是小时候吃过。」 顾监军点点头：「你有心了。」 最近，他确实是食不下咽，不日那周扒皮将抵达北境，届时好好招待是利用民脂民膏，普通对待会被对方记仇穿小鞋，又要防着粮草有异，还要管着境外之人的偷袭、骚扰。 北境食材并不丰富，军营更是来来去去就做那些菜，他胃口不好也是正常。 第48页 看着儿子欢天喜地的离开，顾监军扯扯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臭小子，还知道孝顺爹了。」 下一刻，兵卒又送来新的文书，这是关于卫所驿站装点，以及河道工事的申请。 前者估计是为了迎接姓周的，后者需要费的时间和财力都不小，虽然后人收益颇多，但是现在军需也好，卫所可用资金也罢，都不足以承担…… 申请上说调动那些流放了也还是要配搭枷锁的人来做苦役，也有说各家抽丁，也有要更贫瘠之地的人过来，节约伙食费，总之，抠抠搜搜伤害的，都是平民百姓。 这工事需要的人多，一个闹不好，就是民怨啊。 顾监军手指轻点桌面上的文书，一字一句反覆斟酌。 忽然，儿子之前说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顾监军的表情放松了不少，起草了一份规划书，眉宇间都舒展了不少。 营帐外的天空，泛起了一层层的火烧云，将天地万物都笼罩上一股暧昧的颜色。 脂粉铺外，一大老粗徘徊良久，还是没进去，在外面等到那些小媳妇小姑娘们散得差不多了，才大步迈进。 「哎呦，这位壮士，你这是，来给家里人买东西？」 封霆不置可否。 「行行，那我给你推荐啊，这款口脂，是从南边一点的地方运来的，你看这滋润度，还有这胭脂啊着色好，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女子娇艷如花，实惠又好用，再看看这个……」 封霆买了口脂，买了胭脂，却还是在寻找什么。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种油，男子也能用。」再多的，饶是封霆，也说不下去了。 对方神色一变，默默后退两步，随后想起封霆要了口脂胭脂，还没付帐呢。 又露出了招牌微笑：「有的有的，不管是髮油还是，滋润的油，我们这里都有，不知道壮士要哪种成色的？普通的六十文一瓶，好点的一百五十文，最好的，还带修復效果的二百文一瓶。」 拿出来一看，小小一瓶，巴掌能握全，就要二百文。 店家以为封霆这打扮，肯定要普通的，没想到封霆问了句一瓶够吗？ 「您，您可以选择多一点。」 「多涂少受伤，那我要五瓶吧。」 哎呦，这可是目前全部的存货了，店家顾不上戒备和膈应啥的，有钱谁不挣啊，立马包好了双手递过去。 银票到手，找了银钱，银货两讫，封霆大步离开脂粉铺像是背后有谁在追赶一般。 匆匆路过一佝偻背负枯枝的妇人，妇人憔悴的身板，大得明显的肚子，都在宣告着这是位孕妇，距离临盆没多久的孕妇。 她回头看了一眼封霆手里的东西，捂着肚子，意味不明的笑笑。 第42章 机巧 笑容里似乎有绝望，癫狂，还有一丝愧疚，只是那愧疚占比实在是太小了，一眨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路过的一孩童，被这笑容给吓得，手里的糖葫芦都掉在了地上。 封霆回了家，到家门口的时候，东西恨不能全塞怀里，避开了娘和妹妹，直接钻进了屋子里。 这个点，妹妹和娘都在灶间和沈常念做糕点，倒是方便了他藏东西。 「哥，你回来啦，嫂子今天做的新糕点，可好吃了，你来尝尝。」 封霆皮笑肉不笑，带着点紧张的，去了灶间。 沈常念塞过来一颗丸子，封霆咬下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丸子里流出来。 惊奇的口感，加上绝对适中的调味，让吃了这么多天美味的封霆也惊讶赞嘆。 沈常念笑笑：「如今材料不多，只能将就来。」 一盆丸子，你几个我几个的，就下去了一半。 沈常念总觉得今天封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还一直偷偷看自己。 他冷不丁转过脸去，果然又和对方的视线对上了，封霆竟然还避开，诡异的很。 沈常念几次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每次都找不着机会，终于两人对坐在炕头，绝对没外人打扰了，封霆却一下磕了上来，撞在了他的嘴唇。 封霆皮糙肉厚，什么事没有，沈常念却伤了。 「呜，呜呜呜？」我怎么你了，你要这么伤害我？？？沈常念摸着上唇出血的位置，控诉的盯着封霆。 封霆也不知道大家平日说的先亲后脱再深入，怎么到他这里第一关就卡住了。 笨拙的他没亲过别人，缺乏经验，又冲动不已，竟是将亲吻变成了磕碰，把沈常念弄出血了。 虽说这种事最后也是要出血的，偏生，他还没开始呢！ 心里憋着一股火，迟迟消散不下去，那五瓶油也不好意思掏出来说事了，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一场封霆的蓄谋，以沈常念给上唇抹了点药油告终。 次日，封霆将一肚子的尴尬都泄愤在了地里头的活上面，中午翘首以盼还想多道歉几句，发现来送饭的是弟弟。 封霆失望打开挎篮的布，却发现今天的菜色是：干辣椒鸡丁、辣椒油鸡蛋卷饼、姜汤…… 「噗。」封霆一点都不觉得这点小动作恼人，反而施施然笑了，觉得沈常念真性情。 辣味午饭，是单单给他一人做的，顾老爷那份可依旧是色香味俱全，具有闽地特色的菜餚。 连续做了三天，等沈常念的嘴唇好了不影响吃饭喝水说话了，针对封霆的「折磨」才结束。 第49页 沈常念明明知道，封霆和自己亲近甚至亲密，无可厚非，可他还是退却了。 因为这份退却，一切又变得糟糕起来。 可自己继续亲近他，才是新的不幸，他本就是个不幸的人，不是吗？ 爹娘归西，至亲疏远，他特立独行于一群循规蹈矩的人群中，挣脱不得，超越不得。 这天之后，到了饭店，沈常念照常送饭，除了做饭之外的事情，就是整顿一下自己的万物生，没少给鸡鸭猪羊们加餐，连长生和小狗崽们都受益，一天天长得壮壮的。 而沈常念，又在这段时间研磨出了一批香料，用密封的瓶子保存着，都保存在新柜子里，封家人日日和他相处，其实都不知道他具体做了这些不同搭配的香料作甚。 沈常念在一张纸上又划出一道，告诉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赫~」没来由的心悸，让他控制不住抓紧了手中的纸张。 但只是一瞬，这感觉又很快消失，像是错觉。 随着五月的到来，各种蔬菜齐齐冒头，山林野物也成了猎户和胆大的汉子们的囊中物，街市上不难看到售卖它们的。 皮子，肉，或者皮肉都完成的猎物，家庭主妇们在其中挑选，因为是无本的买卖，因此讨价还价就被允许，一时间，萧条了半个月的街道热闹非凡。 沈常念穿梭其中，看到合适的食材就添加到篮子中，行走时，和旺财爹，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小叔子擦肩而过，对方神色萎靡，似乎根本没认出从自己身边过的是便宜兄长的媳妇。 他时不时颤抖一下，这模样，看上去倒像是久病。 巧合的是，沈家人今天也上街了。 来买菜的是沈常念的伯娘，她并不像沈春儿刚出嫁的时候那般一脸风光，也是避开人群的样子，见到沈常念，撇撇嘴，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再看沈常念篮子里几乎堆满了各色食材，咽了咽口水，转身在一个野物摊子停下了。 可叫价了好一会，人家也没两文钱卖她一条腿。 沈常念收回视线。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是吗？ 比如他们期待自己会落魄，悽惨，其实落魄悽惨的，是本就心怀恶念的始作俑者。 「铛铛！快来看快来瞧，告示出来啰，家家户户都有关联，不看你就吃亏啰。」 告示栏那边忽然响起了锣鼓声，众人闻讯挤过去，因为之前脚步停驻没向前，所以沈常念此时出不了包围圈了，被人群裹挟着，一点点朝着告示那边去。 他索性不和这股力量对抗，顺着这股力，被挤到了告示前排的位置。 民众们叽叽喳喳的，问谁认识字，问告示上内容是什么，也有人催促狱卒别卖关子赶紧和大家说说，到底什么告示会和家家户户有关。 「好好好，大家先安静，我来说与诸君听。」敲锣打鼓的狱卒，高声压制了众人的聒噪：「你们不安静，我可说不过你们一群人，要不要快点听了好回家商量，你们自己选哦，反正我说完就走。」 周遭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就听狱卒继续说道，河道那边要做个工事，大量挖渠、填坑的活分配，去干活的人每家可以参与抓阄，头奖是大米一千斤，最次也是工做完领银子走人。 而且这次挖掘工事，不要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干，他可以代表全家人来做工事的活儿，家里人也可以代表他帮他完成相关任务，这样，不但家里不会折损掉一个劳动力，还可以有钱领，有粮食拿，一时间，众人讨论纷纷。 也有聪明人觉出味儿来了，这确实不是强征，可本质上还是招募劳动力，甚至将结算报酬，变成了一种鼓励参与的意味。 到底是谁，想出的这般法子，着实机巧。 第43章 生辰 周围议论声不断，沈常念胳膊被一旁的陌生人捅咕了一下：「嘿，小子，你家出几个人啊。」 沈常念说只有两个青壮年。 「哦哦，那就是你和你家哥哥出一个了，你这身板，啧啧啧。」 人也没恶意，就是嘴巴闲得慌，在这到处都在说这件事的节骨眼上，他不说两句不舒服。 沈常念无意久留，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听得那张贴告示的人说，要是家里实在只有一个劳动力没办法的，可以用粮食和银钱抵，要不，以后良田不能用工事运出来的水。 这么一来，好的坏的都兼顾到了。 沈常念终于挤出去，衣衫都乱了。 二楼的茶馆，有人盯着这姿容清丽的小哥，摇动了一下扇子，身旁立马有小厮会意下楼寻人。 可方才明明站在街上的人，一下就寻不到了。 「奇了怪了。」小厮上楼，跟自家老爷说了一句，那人摆摆手：「那去驿站，让人找几个贴心的过来伺候。」 小厮回了一句是，眼神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扫过。 殊不知，角落里，一个清秀的男子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好一会才勉强冷静下来，他背着篓子，拎着篮子，快步回家，步伐比平日里不知道快了多少。 听顾少爷说起姓周的时候，就该警醒的。 为什么没去注意呢，是觉得时间对不上吗？ 沈常念大跨步进了门，东西一放，人进了屋子，桌面上瞬间出现了好几样毒草毒粉，有些光是黏在皮肤上就能使人出现中毒的症状。 第50页 沈常念又将他们收起来，按捺着心中的恐慌。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是沈常念，是已经掌握着先机的沈常念，而不是懦弱得，被人当了一辈子踏脚石，最后…… 「嫂子。」门外，封甜水拘谨的喊了一声。 沈常念看过去，发现小姑娘今日穿了漂亮的衣裙，是他之前给封母的那些布料做的，而且她佩戴了自己的络子，还戴了头花，格外俏丽。 原本的封甜水也不难看，只是太瘦脱相，家里无力给孩子打扮的空闲，如今封甜水丰盈起来，又才十二三岁，正是美貌初现的年纪。 沈常念将阴暗的东西全都丢在脑后，由心而贊：「很好看，甜水，你今天非常好看。」 封甜水不好意思笑笑，想被人夸，可是真的被夸了，又很不习惯。「嫂子，今天是我生辰，我想请我的两个朋友吃饭可以吗？我攒钱了的，我去买菜来。」 看来，她是真把沈常念一介男儿彻底当做亲亲嫂子，也当做这个家的长辈看待的，出必行反必告，甜水一向做得很好。 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闹，却总是容易让人忽视。 可在沈常念这里，不会是这样，他摇摇头：「也是巧了，我今天就想多买菜，你去请朋友吧，家里的零嘴端出来招待她们，带你去屋里玩，吃饭了我叫你。」 「那我先洗菜生火。」 沈常念拦住了她：「今日是你生辰，对你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天，无论怎样，今天你也该快乐轻松的过，对了，等晚上你哥哥们回来，嫂子给你做个新鲜菜式。」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嫂子，我真的太喜欢嫂子了！」甜水恨不能给嫂子来个大大的抱，靠在他怀里撒娇，可她还不敢，连连道谢后，提着小裙子蹦跶去隔壁院子和亲娘说了一声，就冲出去，估计是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沈常念洗了手，将袖子挽起来，利落的整理起食材，不一会，封母也来搭把手，都被沈常念拦住了。「娘，今天是小妹的生辰，这一天，也是你非常艰难辛苦撑过来的一天，因为你的努力，才有了今天活蹦乱跳的甜水，你也歇歇。」 封母一愣，忽然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从胸臆间，直接往上冒，如一汪清泉，一点一点，生生不息，滋润干涸的心灵。 泪意一下就止不住阀门。 她慌乱的抹掉掉落的泪水，哭笑不得自嘲：「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被烟燻的，不像样。」 说着也觉得尴尬，和甜水一样跑掉了。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听过任何人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也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她身边，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有人说，孩子的生辰，是因为你的努力，才是生辰，因为你的努力，才有了活蹦乱跳的孩子，你也歇歇。 明明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了，是以前的自己，做梦都不敢想像的，可她还是止不住闷头哭了一场。 既然是女孩子们来吃，那就把美食做得暄软可口又漂亮一些。 马蹄糕是不可少的，吃不了还可以给她们带回家。 米饭是用三种颜色的米做的，加上一点能食用的植物汁液的浸染，出锅后，一个碗里三色平均出现成了三色六花瓣，点缀的几颗豆子像是花瓣上的露珠。 十几个鸡蛋煎炸得非常完整，外焦里嫩，用糖醋汁裹了，一大盆糖醋荷包蛋美味诱人。 野味切小方块，炸过之后在火上燎烤一下，腥味几乎全无，香料裹挟着家养牲畜所没有的肉香，叫人闻一下都要为之倾倒。 三根并排的排骨炖煮之后，直接不切不剁开，就这么炖煮着，最后撒上厚厚一层青椒蒜末，看着豪迈，若是觉得无从下手可就错了，筷子一捅咕，块块都是脱骨肉。 青菜用的猪油炒的，又是快速爆炒，出锅后还带着一种翠绿的颜色，像是就在水里浸了一下。 最后一样豆腐炖鱼汤，倒显得没那么出彩了，就是汤奶白，豆腐均匀切块，一点鱼肉在白色间沉浮，配合青葱的点缀，显得更加秀色可餐。 甜水是在外面玩了一会回来的，进门就闻到了饭香，身旁的两个玩伴直接是没出息的咽了口水。 咕嘟。 老天爷，她们是进了什么客栈的后厨吗，为什么，这味道，她们在家从来没闻到过。 沈常念端着菜往隔壁院子去。「你们女娃子一起玩，就在甜水的屋子里开桌吃吧，有什么不够的来和我说，别怕生。」 两个玩伴本来就瞪大的眼都快凸出来了！ 啥？ 甜水，和她们一样的女娃娃，过生辰，家里长辈还给单开一桌宴席随便她们吃？？？？ 这是什么嫂子，能给她们也发一个吗？？？ 第44章 嗤之以鼻 等进了屋，看到桌子上满满登登冒着热气的饭菜，两人更是羡慕连连。 「好了，不说那些话，以前我家里不好的时候，你们经常省吃的给我。」有时候是半个窝头，有时候是一口鸡蛋。 大家都是女孩子，她们比之自己也许家庭经济情况更好，但在家里地位更低的，能省出那些东西，这份心意她一直记得。 「吃吧，要全部吃完哦，我嫂子不喜欢我们家有剩菜剩饭的。」 「哇，这排骨，三根这么大，我们真的可以吗？」 第51页 「可以啊，吃吧，我们正好一人一根。」 「这个米饭好好看，我都不敢下筷子了。」 「这个蛋真的太好吃了，竟然有六个，我们可以一人两个是吗？太奢侈了。」 三个女孩子就是吃撑了，桌上也还是剩下一些，最后马蹄糕都给大家带走。 送别小伙伴，甜水赶紧自己收拾残局，又去找嫂子道了谢。 「怎么今天那么多礼了，过来。」沈常念先前没听家里人说过生辰，如今知道了就不可能装傻的，拿了二两银子递过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太，太多了！」甜水怎么都不敢要，直到沈常念降到一百文了，她才欣喜又带着一点不安的拿了，总觉得今天跟做梦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晚上，沈常念做了一种加了很多坚果果仁的糖饼，一个圆形的盘子样，切开后每个人尝了尝，都觉得比最好吃的花生糖还好吃数倍。 吃完饭众人散了。 封霆先提了一下那个招募工事工人的活儿，他给军营噼柴的，消息也不会落后于沈常念，回来后直接决定自己去。 「我听说伙食自己安顿的可以有什么福利，那我们就自己送吧，到时候分了路段跟家里说声，还有，封霆，你要答应我，你要是觉得累了不许强撑，家里就算一人替你一个时辰，你也能好好休息四个时辰，而且我们也不止能替你一个时辰。」 封霆捏捏他的脸，这么正经的样子，让他手痒 虽然沈常念平时也很正经的。 「跟你说话呢，不要动手动脚的。」 封霆忽儿凑过去：「常念，你今天真好看。」 沈常念心道，今天也没喝酒，说什么胡话呢。 男子基本不用好看不好看之分，他对自己这身板，其实并不满意，最近已经开始用背篓买很多东西锻鍊自己的身体，不能和封霆不相上下，起码要站出去是个壮丁的样吧。 封霆不知道沈常念在想什么，他并未坐直，也就代表，并未拉开和沈常念的距离。 他似乎从来也不知道沈常念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里面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一做工，就是几个月不得闲了……」封霆的手撑在了沈常念后面的炕上，惹得沈常念也后退了点。 「你坐正了，你这样我怎么——」 不防备的，封霆鼻尖抵在了沈常念的脸上，唇正印在他的嘴角。 沈常念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就被逼得止住了话音。 略微炙热的唿吸喷在他的脸颊，又迅速扩散到耳边。 沈常念没动，封霆却没停，他移动了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像是校对一般，对准了他。 屋外，月亮圆如玉盘，高悬在寂静又美丽的夜空。 两颗最闪耀的星子逐渐靠近，距离是正是负，角度兜兜转转，生涩又惹人流连再三。 封霆眸色深深，眼光不分给别处，只留给，沈常念。 沈常念睫毛颤抖着，像蝶一样舞着，绝美的脸上布满晶莹的汗珠，宛如晨露中的露珠一样惹人怜惜。 封霆缓缓伸手解开自己衣衫，他年轻而矫健，平滑的肌理彰显着力与美。 眼神却似野兽，在夜色的草丛里蛰伏着，像一头沉睡的野兽，即便未醒，也有着非一般的爆发力。 沈常念一个勐推，将自己从窒息的感觉中解放出来。「今天很累。」 封霆不恼怒，强行按捺自己：「那你，帮帮我？嗯？常念，我们是夫妻，我喜爱你。」 沈常念手足无措。 不知道封霆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些话，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下一刻，直接被封霆霸道的捲入了一场专属于夜色的波动中。 次日醒来，封霆竟还没出去做工，亲昵的拱着沈常念的脖颈，只觉得那边像是抹了蜜的存在，他怎么都吸不够。 沈常念睁眼差点被狼一样的眼神给吓出个好歹，都快拳打脚踢了，才将封霆弄出门去乖乖上工。 而他自己，今日都不曾在出门，连饭都不想做了。 封甜水兄妹还以为嫂子病了，只有封母似乎察觉到什么，尴尬的带着一直要嘘寒问暖的闺女离开了沈常念的房间。 这日后，封霆像是解除了什么禁忌，每日里必须做点什么，哪怕不是真上火线，也非要犹豫徘徊。 沈常念从一开始的惊慌，到之后都会拿捏他的把柄，想问出他到底怎么学来的这些。 「男人，成熟了就懂了。」 沈常念哼笑一声，加重了力道。 几日后，痕迹消失了，沈常念才又出门採买，路上竟遇到了沈老头，他操起了旧业，在街头卖草蓆，一条条的麻绳也在手中搓着，逐渐成型。 看来，自家那个大伯，顺便被人带进风花雪月的赌场，血本无归。 一心觉得大伯能养老的沈老头，在见到沈常念的时候，还露出了点可怜巴巴的表情，却又倔强的别开脸。 这是等着自己去说，爷，不要这么别扭了，孙儿日子如今过起来了，接您回去，跟孙子一起生活吧？ 哈哈哈。 沈常念几乎要笑出声，蹲在了沈老头面前。 沈老头一脸期待，眼中的期待都要化为实质了。 嘴巴也微微张开，似乎要说点什么。 「老婆婆，这些草药我全要了，天很快就要热起来了，您早点收摊回家休息啊。」沈常念和顺的将大钱递给了沈老头身边的摊主。 第52页 那老太婆连连笑着，说他是个善心人，顶顶有孝心爱心的后生。 沈老头嗤之以鼻，僵硬的将自己的错愕收回。 沈常念低眉顺眼，将东西都收到自己的篓子里，温和一笑：「长辈慈和，做小辈的上赶着孝顺呢。」 老太太连说是啊是啊，捏着钱揣兜里，慢悠悠离开了。 沈常念的目光这才又落在了沈老头的身上，随后也从鼻孔里嗤了一声，背着篓子缓步朝前走着。 第45章 恶意 沈老头的一套眼神机锋，都成了装样，气恼得将麻绳一丢，恨不能直接回家休息去！ 可他这一套，只有在乎他，或者需要他的人，才会吃。 沈常念买好东西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磨洋工被家里赶出来加班加点的柱子，他嘻嘻笑着，问封霆给他买了不少好东西吧，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沈常念不明所以，可柱子接着却提了一件事：「封霆上山找到何首乌，送药铺里换了十两银呢。」 沈常念提着篮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笑着招唿对方有空来家里吃饭。 柱子拍拍胸脯说肯定去。 沈常念快步走着，一脸的若有所思。 十两银子？ 晚上封霆回来，他等着封霆说，可封霆一直没开口提这笔钱，沈常念不缺也不惦记，见他没说也不问了。 也许，封霆是有要用到这笔钱的时候。 接下来几日，都有衙役们上门记录，记录每家每户要出的人手。 封霆家没有什么意外，直接就是他本人去，衙役还有两个和封霆认识的，一旁的封母送上一盘子发糕给几人，叫他们歇歇脚。 衙役们干脆也卖好，告诉封家人，碰到这种征工也不必太紧张，这件事的监工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点小贪，但是手底下没有人命，是会体恤民情的。 如果不想去最累的分段，就可以给点好处，换到末段去。 前中后三段，加上运沙四个大类的活中，末段最庆盛，工期最不赶，前段还要掏淤泥，要浸泡在水里很长时间。 好人的腿脚都要泡出毛病了。 封母着急慌忙的，希望自家封霆能快点去走关系。 封霆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自己会解决的。 见封家如今院子里还有烤炉啥的，不难看出家庭条件应该是比以前好，于是拍拍他肩膀：「抓紧点，能轻松点就轻松点，人嘛，得会变通才过得好。」 几人喝了茶水吃了茶点，又继续前往下一个片区做登记。 过程中，有封家这样配合的，也有死缠烂打想把这件事给赖掉的。 比如封林氏那边。 一家女人哭天喊地的说自家男丁被打得下不了地，现在天天窝在炕上，根本没办法做工。 又说：「我家大儿子，叫封霆，你们知道吧，就住在街尾那个房子里的，他去，让他去不去你们就抓他去，我同意了。」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他家是他家，和你有什么牵扯。」 封林氏说自家从小把封霆拉扯大的。「就算领养也是儿啊。」 「领养？户籍上没有登记，这件事，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你家不出男丁出钱，要不以后那边的相关福利你们家都没有，而且后辈要考文考武的，都会被逃避征工影响。」 「那不行啊，我家旺财可聪明了，拳脚还灵活，有力气，以后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封家姑奶奶心道，说不定以后还是你们的上司呢，有没有点眼力劲啊。 衙役们冷笑。「那就出人，要么塞钱，实在不行，你们去求长官，让你们先出个女子登记，日后的劳动你们一起做了就是，别惦记别人家的，有本事掏出户籍来。」 当初为了以后田产什么的不给封霆，就没上户籍来着，当时封林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聪慧，如今想来却悔不当初，恨不能现在就去拉了封霆来上户籍。 可，为时已晚，还晚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没有一日她不是用「外人」这种态度对待封霆的，就算现在上户籍来得及，可，她们真能拉得动封霆去修改吗？ 衙役们还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旺财爹根本就不是被打废了，只是受了点皮肉伤，然后在家里养出少爷毛病，不想做活罢了。 衙役们进来，他还以为是来抓他的，登时就从炕头跑下来地求饶，身后追过来的封林氏，脸青一阵紫一阵的。 「既然没事，那就登记了，封家成，记得两日后去后衙领取分段，三日后就正式开工了，别再耍什么么蛾子了，儿子都有的人了，还学那妇人小儿做派，真给男人丢脸。」 旺财爹被骂得狗血淋头，偏生一句话都不敢顶嘴。 等衙役们离开后，封林氏全家哭天喊地，吵得邻居都不耐烦了。 沈家的光景也差不离，沈木彻底烂了，沈老头的年纪也不能上工，最后是求到了肖总旗那边，才勉强用钱给解决了这件事。 但也因为这件事，和以前的事情叠加，让肖总旗的儿子，对这个农家媳妇更加的不爽，才新婚二月余，就已经计划着纳妾了。 沈春儿焦头烂额，日日咒骂，本来靠着富贵一点的生活养出来的好气色，都快速的衰减下去，更不得夫家的喜爱了，被老头子折磨得没有了少女神色的小姑子，也时不时回来虐一虐她，每次都说要不是这个害人精，这个贪墨虚荣的狗东西，肖家现在也不会是现在这鸡飞狗跳的分为。 第53页 肖盈盈垂泪，她关注过常念的，他的好手艺，在去了夫家后得到了释放，又是卖米粉，又是做点心出售的，衣服越穿越好，家里那两个小豆芽菜，特别是那小姑娘，如今也是新衣穿着，头花戴着，好吃的养着，竟是越来越娇俏可爱。 如果自己当时坚定点，前期吃点苦头也要跟着常念，是不是现在就不要和一个头髮发白的男子日夜睡在一块，成天受着不能对外人言的折磨？ 于是，沈春儿又被找了几个藉口磋磨，肖太太自然是顺女儿不可能顺着媳妇的，一时间，沈春儿的日子不比娘家好上多少。 次日，沈常念说要做年糕吃，封霆被抓了壮丁，一家正忙碌呢，外被砰砰敲响。 沈常念去开了门，见到一个有点面熟的女人。 「小沈，封霆在吧。」 沈常念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故意给封霆做饭，还隐约想和自己对峙攀比的那个女人吗？ 见她今天特别夸张的挺着肚子，沈常念虽然不乐意她进来，但是为了避免误伤，还是侧开身子：「封哥，有人找。」 封霆正愁沈常念这几天对自己态度冷冷淡淡，正积极表现呢，听到召唤一下就来了，速度之快，沈常念都惊了一下。 「你慢点，封霆。」李嫂子提醒了一句，又摸了摸肚子。「你看，你爹这么着急。」 沈常念的脑袋勐地就一片空发白，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肚子。 封霆也是傻眼了：「你疯了？」 第46章 回敬 沈常念有被刺激到，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 对封霆，他有绝对的信任。 直到，李嫂子笑着说：「你前几天在胭脂铺给我买的东西，我没来得及拿，现在我来取了。」 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髮带。 见到那青色带竹花纹的髮带，封霆表情一变，下意识就要伸手。 这态度，这架势，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不清白。 沈常念深唿吸了几下，不去想封霆有一次回来欲言又止，然后出去又回来，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带回家，想起那没给家里任何人提过的十两银，还有他对髮带的熟悉。 一股窒息感迎面袭来，沈常念几乎要喘不过气。 下一刻，他真的没缓过神，面前一切变成黑暗，等被惊唿声叫醒，眼前的画面成了李嫂子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她裙摆下，逐渐冒出一团团血液。 沈常念的手还伸着，像是这件事是他做的一般，眼前一黑，沈常念勐地摔落在地。 现场一片混乱。 有人尖叫着，叫来了这片区域的话事人，李嫂子嚎啕哭着，悲惨的样子，引来几个女人围着床边站着，安抚着这个刚失去孩子的女人。 「我的孩子，这是个男胎啊，我是老李家的罪人，呜呜呜。」李嫂子不停的扇着自己的巴掌。 门外，话事人老徐瞅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摇摇头。「沈常念啊，这李嫂子是怎么你了，你就下得了这个手呢？」 沈常念长了嘴，也立刻就解释过是李嫂子莫名其妙上门，说什么孩子是她和封霆的，他也没推人的举动，只是阻挡她倒过来。 「所以你还是不小心推到了人？」话事人问的话很偏，偏心的偏。 沈常念深吸一口气：「孩子不是我们家人惹出来的，也不是我们捆着她手脚上我们家门的，你要是管不了事，这件事我们去衙门论长短。」 封霆已经忍了又忍，拳头已经紧绷得随时就要给这个话事人一下。 是沈常念一直扒拉他的手，才避免了这个场面的发生。 「李嫂子有话要和你说，你进去吧。」门内的几个女人走出来，不善的看着沈常念。 想必是李嫂子对她们说了什么，让他们对这种给人当契兄弟的傢伙十分的看不上。 「自己生不出来，就看不惯别人的。」 「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沈常念一眼一眼看过去，记下了这些人的样貌。 他迈步进了房间，李嫂子低垂着脑袋，抬眼看了一下沈常念，见他果然是一个人进来的，虚弱的笑笑：「沈常念，我也是没办法，我男人腿断了，两岁的女儿刚病了两天，一直没好转，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累赘， 我太着急了，太心慌了，所以想了个馊主意，我本来只是想，要点钱，给我女儿看病，她病得真的很严重，我的丈夫也许久没吃过细粮了，我自己命苦点没事，可我要是也倒下了，我的孩子就没有母亲照拂了。」 李嫂子的眼睛显然是哭过，肿得和桃子一样，看起来十分的凄楚惹人同情。「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没力气大声说话了。」 「你想要的，都不会得到。」沈常念斯文清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同情，他冷漠得就像个路边石头，无悲无喜。 生气是有的，但也就是之前那一剎那。 他忽然微笑了一下，随即大声吼道：「什么？你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因为捡到我们封霆的东西就这样做？你要不要脸啊！你就算嫌弃你男人，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挣钱吧！」 说完，沈常念转身，直接就踏出了房间。 进来开始，李嫂子她的音量卡在一个正好能让沈常念听到的范围，又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沈常念也卡在一个不靠近对方，能让人看到自己背影的位置，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就站在门边呢，李嫂子想陷害都没办法，要想人相信，除非沈常念的手长三米。 第54页 李嫂子又嚎啕哭了起来，可是转机也出现了。 因为沈常念那一句嫌弃自己的男人，所以李嫂子的男人，已经残废了两年的李哥忽然大骂荡妇，又表示自己两年没有那种事了，是李嫂子说帮人生个孩子，可以得钱给养家，他才乌龟王八蛋一样忍了半年多，没想到李嫂子竟然存了害人的心。 「封霆一身腱子肉，身体康健有力气，又年轻，会看上你这种老货？家里没镜子，你的尿总不要铜板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张老脸！ 前段时间弄了一块肉出去，又带回来，怕是你外面那个男人看不上你的吃的吧，毕竟跟你一样一股臭骚味！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啊你！你去找那个缩头乌龟的男人，立刻拿钱回来，否则以后也不要进我们家门，去进那青楼，那才是你嚮往的好地方！」 老徐的脸，顿时就黑了。 他一刻钟前还在硬扛要封霆吞下这个哑巴亏，男女之事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 如今被姓李的给爆料出来，他难堪又心虚。 因为那所谓的缩头乌龟男人，代指的就是他。 所以，先前才会一直偏心于李嫂子的说法，非要封家认下这孽果。 这下沈常念没有拉着人了，反而狐疑的问了一句。「徐先生为何这般心虚理亏的模样，哈？莫不是……」 封霆忍耐了许久的一拳，勐攻上去，老徐一下子就被打掉了三颗牙。 第二拳过去，老徐已经跪在地上讨饶了。 屋内，李哥疯狂的大笑、敲墙，似乎在为封霆助阵，一口一个好哥们，还兄弟。 沈常念见到那几个娘们已经跑远了，像是在找人，就将封霆揽住拖走。 明明力气不大，却轻易将封霆从愤怒中抽离。 封霆打了人，衙役们来的时候，李哥疯狂的自曝绿帽子，说得李嫂子昏死过去，说得跳脚要封霆坐牢的老徐老脸通黑，这件事也以封霆被衙役们训斥两句收尾。 至于李嫂子，因为刚落了胎，没有直接丢出去，但李哥也请衙役帮忙，找了个婆子来家里收拾一下，为此，李哥决定将院子租出去半片，用来换生活费用。 不多时，衙役们就找到一对母子，用半片院子，换她们照顾李哥，李嫂子醒来后，就得回到娘家。 不过，这是两天后的事了，打完人的糙汉子封霆不但面红耳赤对沈常念交代了，自己在胭脂铺都买了什么，想起那个膈应人的髮带，他拉着沈常念直接去买了布，从完整的布料剪下来几条，全做成了髮带！ 第47章 口袋饼 虽然这个行为，被沈常念数落了两句，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也诡异的因为那五瓶油，得到了缓冲。 两人不但没恶化，反而在封霆小心思彻底暴露出来的氛围下，两人对视都能碰撞出火花。 隔日封霆得去抽籤上工，因为提前给了孝敬，所以被分配到了比较容易的路段，虽不用日日都泡在水里，但体力活嘛，就算轻省又能轻省了几分？ 因此沈常念并未降低家里的生活标准，如今两边院子都是自家的，更加不需要顾忌了，上去包了一大笼屉的包子，浓稠的青菜粥，配点小咸菜，全家吃了个肚儿圆，沈常念给他揣了一个纸包，里面几条烘过的芝麻肉条，几块切成小长条的花生糖，水囊的水灌的是解渴清热的花茶，目送他扛着农具出去做工。 随后从仓库里掏出来之前让封霆找人家做的烤架，清洗晒掉水分后，准备起了食材。 他今天打算做个口袋饼。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面皮和内馅两种东西要准备，吃的时候，内馅塞到口袋饼里就行了。 「这是要做什么？这铁签子板是要做什么？欸？怎么还有个替换的平底的板子？」封母好奇的打量沈常念弄出来的新玩意。 沈常念让封母洗点蔬菜，切成丝，他则是给肉块、鸡翅、大肉片们处理腌制妥当。 这空档，还接待了一下串门的秀才娘陈芬，以及五婶子。 五婶子不是家里很擅长养鸡鸭么，之前封家没少从她那里买鸡鸭吃，平日里就会走动多一点，至于陈芬，是沈常念主动联繫的，她过来回话。 「之前，小沈说的要找个靠谱的夫子，不介意家里是普通军户家庭的，学生也不会太多的，我家两兄弟都挺上心，推荐了一个童生，若是只要学点字，算点帐，找他学足够了，只不过， 对方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是收束脩的，而且不管饭，还要给对方做点农活，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些人就说他家收学徒一样，要钱还要人力，但我家哥俩说了，这人是真有本事，特别是算数一行，只是被家里人口拖累了。」 沈常念推了推零嘴盒子，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他特意找的不会有色眼镜看人的，最好还能收多少钱办多少事的夫子，因此之前月余都没和家里说，自己已经在跟封有山找夫子了。 如今有了苗头，他才叫了封有山和封母过来，将这件事说了。 封家母子都有点手足无措，怎么的，还能送孩子去学塾那种地方？ 虽然家里条件好起来，但他们吃吃喝喝有衣服穿，已然是满足，根本没往更高的方面去想。 如今一听封有山能给童生当学子，这不是一只脚从下九流行业里拔出去了么。 封有山被沈常念教过一段时间识字，此刻激动又带着不安，先是谢过嫂子，随后轻声问束脩大概多少。 第55页 沈常念笑笑，没接话头。 他看过了多少脸色，自然能分辨封有山是想他自己承担下来。 「一旬六百个大钱就可以了，拜师的时候米粮油果子要记得给，对了，二斤肉也别少了，此外就是闲暇时候给家里做点家务，隔一天去给夫子家里的地头浇浇水除除草。」 封有山松了口气。 他卖力气给家里干活，给嫂子帮工，嫂子和母亲都会给自己零花，特别是嫂子，之前摆摊的时候，每天给十几个铜板呢，平时给的买零嘴的钱他都没花，正好有八百文了，拜师礼都能买得起。 这么想着，少年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沈常念这才接了话题，表示不日就去拜访那位童生，陈芬帮了忙，离开的时候，沈常念塞了一篮子的菜蔬果子并十几个包子。 陈芬也没矫情，说拜师那天，她过来陪陪。 拜师这方面，她有经验。 沈常念点点头，这才回头和五婶子商量鸡鸭的事：「鸡鸭呢，只要肉质好，我们家是一直都要的，如今我们家做了点心的小买卖，鸡蛋也是不能少，您只管送，您送多少，我们收多少。」 五婶子喜笑颜开，别说要沈常念送礼物了，她自己转头拿了一对鸡仔给封甜水养着玩。 送了客，腌制的肉上烤架开始烤，各色罐子的调料，在沈常念手里一遍遍的落在了食材上，做好了烤肉当内馅，沈常念还用铁板爆炒了一下河虾，煎了烤肉味的鸡蛋，没特地再放作料，之前铁板残留的那些足够给鸡蛋调味。 口袋饼开了缝，塞进去烤肉菜丝鸡蛋等，看着鼓囊囊的，两孩子笑着说难怪叫口袋饼，还真像是一个口袋里塞满了东西。 篮子里放了十个口袋饼，早上还剩下的几个肉包子热了一下，足够了，封有山自告奋勇去送饭，不多时就回来了，篮子里没剩下什么，看来沈常念真是拿捏了封霆的饭量，估量多少就是多少。 中午的菜好，配了点米酒，沈常念和封母都喝了点，两孩子自己鼓捣了糖水当酒水喝，其乐融融的。 沈常念有点晕乎乎的，靠在炕上的时候还觉得身体有些微微的发热。 扭头翻身的时候，手碰到了一个小匣子，他一下坐了起来，里面是沈常念说的五瓶油。 也许是酒壮人胆，他鬼使神差，拿了一个瓶子，拔掉瓶塞，闻了闻。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就是淡淡的，不知道是花香还是果香。 这东西，是进去哪里的，他知道的。 毕竟，最近封霆越来越强势的想进，他也知道，那件事是迟早的。 手指因为这个念头，微微脱力，瓶口倾斜，露出了一点来。 沈常念抿着唇，手缓缓向下…… 半个时辰后，大白日的，沈常念烧水沐浴了起来，脸上的红迟迟不下。 一直到要做晚饭的时辰了，沈常念做了绿豆粥，炒时蔬，咸菜，一个肉腥都不想碰。 晚上泡了脚上炕，封霆随劳累，还是想揽着媳妇一块睡，被沈常念反抗一阵，莫名的又成了自己一个被褥。 不过太累了，他没工夫继续逗弄追问，闭了眼，微微的鼾声就起来了。 沈常念自己憋着一股劲，直到封霆睡着了，他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 没办法，他今天羞耻感到了顶峰。 第48章 全鱼宴？ 封霆上工了几日，已经习惯了进度，现在他们这个路段不怎么赶，有时候被分到一起的兄弟伙还能过来唠两句。 柱子跟着封霆去了几次山上，也有了点钱能孝敬监工，如今也分配到这里，不过他家隔房兄弟多，派出来的那个也没给孝敬，被分到了比较末段去了，他过去瞧过，那些人的膝盖以下，隔一阵就得都泡在水里，看着就难过。 虽然现在马上天热起来，但天天泡在水里几个时辰，也受不了啊。 「据说有人抗议了，不知道会怎么安排。」 封霆也不知道上头会怎么安排，反正做好眼下的事就成。 聊了一会，封霆发现柱子还没去自己的路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柱子死皮赖脸的笑：「哥！大哥，好大哥！你就让我在这里吃午饭吧，蹭蹭你的菜香也好啊，我家里给送的饭太清汤寡水了，唉。」 封霆冷笑：「你确定闻一下菜香就好了？」 柱子嘿嘿笑了，好听的话不要命的送上来，不但夸封霆还夸沈常念。 封霆烦不胜烦。「得得得，一会赏你两口，没多的啊，尝个味就是。」 柱子连连称是。 过了一会，封有山拎着食盒来了，因为每天的菜色都会有点小改动，封霆今日也不确定是送的什么饭。 打开食盒的盖子，三层食盒最上面这一层，就是一盘子杂粮面饼，这没什么特殊的，打开下一层的时候，是一个深口的大海碗，一眼看去，就是一堆干豆角丝，可只要轻轻一拨动，底下就露出了纯肉，四分肥六分瘦，一大片一大片的，拿出来一片普通人都能就一碗饭下去，这里最少十来片，看得出对封霆的捨得。 柱子口水一下就要溢出来了。 最后一层是洒满了香菇干碎末的蒸蛋，那么一大碗，看了就叫人垂涎三尺，香气更是霸道的扑鼻而来。 封有山用新水囊替换了哥哥喝完的那个，又给哥哥一个新的纸包，显然又是沈常念送的「点心」。 第56页 封霆上午的「点心」都还没吃呢，这会就推给弟弟，让他带回去吃。 封有山看了柱子一眼，先收回来吧。 他一般是等哥哥吃好了，再将东西都收走的，以前在自家地里倒是不必次次都这么等，但这次是在工事路段，要是东西放路边去干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顺走了，那可得不偿失。 看着哥哥给了柱子哥哥一勺鸡蛋羹，两片肉，一块饼子，封有山也没表现出什么来，现在的他比以前要沉稳，也知道独木难支的意思了，柱子哥和自家大哥关系不错，两人一直都是有来有往的，家里困哪的时候，柱子哥时不时也给送两个窝头来救济他们姐弟俩， 后来柱子哥和大哥去山里了，有时候还会给他和妹妹带点便宜量大的松子糖。 哥哥自己都愿意，他干嘛摆出个臭脸来呀。 一顿饭，两个汉子，顷刻间就干光了。 封有山收了食盒离开没多久，有人凑过来和封霆主动攀谈：「你家条件不错啊。」 封霆看了这人一眼，回了一句：「一点菜干也叫不错啊。」 「别瞒了，我都看到你们往嘴里塞肉了，那肯定是肉，错不了。」 封霆呵呵一笑：「然后呢？」 然后，然后， 来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就是觉得自家条件也不错，吃的午饭也是馒头，还有个煎蛋补身体，可瞧见人吃肉了，就想说两句。 至于是套近乎，还是想说酸话，他自己也不晓得了。 见封霆皮笑肉不笑的，显然不是想和自己继续交谈的架势，这人识趣的讪笑着离开。 接下来倒是没再遇到这种攀谈的，不过收工的时候，柱子又兴沖冲过来：「大河那边有个兄弟捞了几条鱼，你看能不能上你家吃一顿，鱼给做一半，剩下的给嫂子的辛苦费？」 「我问问。」封霆经过几次事情的教育，已经知道这种事已经要先给媳妇知会了。 回了家，沈常念没异议，正好也想做做铁板烤鱼。 对方带了的鱼不少，甚至还带了一小篓的小虾。 前两天才用过的烤架就被搬出来了，几条鱼处理了之后，有的腌制，有的去腥，两条上了铁板，先炸后烤，十分有味，香气扑鼻， 两条切断炸成鱼条，一条最大的和豆腐、煎蛋，成了一大锅的鱼汤，一条清蒸了，虾米炒了韭菜，杂粮米饭管够。 鱼条捡了几个，鱼汤分出一小半，和清蒸的鱼端去了隔壁院子，这边院子和大部分的菜，就留给了封霆和几个兄弟伙。 上一次没能吃上的酒桌，这次成了。 因为次日还得继续上工，几人最多只能喝一碗米酒，但也不妨碍众人喟嘆又享受的吃下一口口美食，再来口小酒：「这日子，真是神仙不换啊，终于吃上了这一口，感觉和做梦一样。」 「那你上旁边做去，我们吃。」 「你小子。」 糙汉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粗俗的，那是混子，几人为了吃菜喝酒侃大山来的，饭局结束，勾肩搭背离开了，临行前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多谢嫂子。 他们都知道，沈常念根本就没留什么报酬，大家带来的所有食材都被做成了这顿饭，甚至倒贴了米酒和饭。 众人心想着回头得回点什么谢一谢。 两日悄然过去，柱子又惦记着啥时候再蹭封大怪一口菜，冷不丁一个女孩从眼前走过。 她穿得极为朴素，衣裙还有明显的补丁，人很瘦很黑，但他却看直了眼。 不是，这人和嫂子咋那么像哩？ 那眉眼，真和沈常念有六七分像了。 柱子双腿不受控制一样跟了上去，发现她是给末段的一对父子送饭的，吃的也是一看就辣嗓子的粗粮饼子。 一碗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的酱，用饼子蘸一下就往嘴里塞，瓦罐里也只是开水。 这就是半数人饭食的水平，柱子却觉得这碗酱肯定香的。 因此驻足了一会，想闻闻看是不是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冷不丁的，那姑娘却站起身，回身向他看来。 柱子眼睛微微瞪大。 我滴个乖乖。 这下，不只是六七分像了，只看眉眼，得有个八分相同了。 柱子勐地就冒出一句：「姑娘，你可是姓沈？或者，家里有人嫁了沈家？」 那姑娘不善的看着柱子，倒是她身后的老翁一顿，缓慢站起来：「你说，沈家？你认识沈林？」 第49章 故人 啊，沈林是谁。 「我不认识沈林，我就认识沈常念。」 「常念……常，是那孩子。」老头呢喃了一句，忽然拉开孙女：「小伙子，沈常念，他还好吗？」 什么呀，这态度，难不成，真的是认识的？ 柱子挠头，还是回了一句：「还可以，他和我兄弟成了契……」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什么？？？？？」老头脸色难看：「那孩子，才十六吧，不是还有肖家照拂，为何会？？」 见老头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柱子连忙说。「诶诶诶老头，你先别激动啊，这事儿啊我还真知道点，不过沈常念如今是真过得不错，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老头有些犹豫，但实在是想知道沈常念怎么十六七，竟给人当了契兄弟，便主动说了，是沈常念母亲的族人。 第57页 不敢说至亲，估计是想着，自家到底是流放的，牵扯多了并不好。 柱子反正也不太清楚沈常念母亲娘家是个啥，既然是亲戚，透露一二他也不觉得有啥，便说了沈常念是被沈家换婚，如今是封家的人。 柱子再说沈常念如何如何的好，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老头脸上的担忧一直没下去。 最后，一个中年男人拉走了老头，也打发走了柱子。 柱子看了一眼带着疑惑表情的姑娘，慢悠悠离开。 常老爷子回头，盯着柱子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长嘆一口气：「怎么就这样了。」 这些年，其实常家一年会去清平卫所一两次，看看孩子咋样，遇到沈家那个大伯娘，会给点吃的用的，起码衣服是一年一送的。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但他毕竟是沈老头的孙子，怎么过都比跟着他们这群流放的，经常被兵卒和地头蛇欺负的犯人好。 「老爷子，别气了，气大伤身，那小哥不是说了么，起码现在沈常念这孩子，衣食无忧。」 「男子，他可是男子，是我们舒尔唯一的孩子，竟然要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伏低做小……」 「可，咱们什么也做不了，爹，先顾好自己吧。」 几人嘆息几声，便也继续投入做工。 但老头子到底是心里头记挂，私下打听一番，找到了封霆所在的路段，得空便去瞅一瞅。 看到封霆那身板后，更是忧心忡忡。 这一日，他正午来的，正好瞧见了沈常念亲自来送饭。 那孩子，比两年前见过的，身子板确实是强壮了些，他虽神色淡淡，却不难看出，是不排斥封霆，甚至是极为亲近的，并没有被勉强的样子。 常老爷子咳嗽两声，见沈常念人还好好的，也没所求了，转身就要走。 最近泡在水里，本来就不强健的身子，更是强弩之末。 想起自己埋在某个地方最后的保命银子，常老爷子打算让儿子再送点过来，接济一下这个没能承欢膝下的外孙子。 身后，沈常念眯着眼也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瞧见是个跛脚走路的老头，就收回了目光。 今日他送来的是喜欢之前做过一次的饭包，他做拿了两个，毕竟，封有山提过，这几次吃饭，柱子总来蹭饭。 果然，柱子已经出现在附近，瞧见沈常念，谄媚的加快了脚步。 发现沈常念多带了两个饭包，柱子美滋滋的，吃的时候，还提了一嘴族人的事。 「族人。」沈常念想起了什么，模煳的记忆里，娘亲的母族，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一闪而过。 「他们问起我了？」 「是吶，似乎很惊讶肖总旗没照顾你。」 封霆皱眉：「你认识人家吗你就什么都说出去，柱子，你这样以后可别来寻我了，迟早要出点问题。」 「不是，哥啊，封大哥啊，那不是因为人家收了是嫂子的娘家人么，沈家人对嫂子不好，要是有个娘家族人走动帮衬起来，嫂子的日子不是更好过么。」 「都被分去末段了，你还觉得能帮衬我们常念什么？再说了，真心疼，这么几个月了也没见那边露面一次。」 这话说得实在，却也有些刻薄。 卫所本来就不小，这里又好几个卫所，常家是被流放发配的犯人，哪有那么多自由的时候？ 封霆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呛人，就是有点……有点不想沈常念再接触更多的人，然后和自己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沈常念根本没有和常家人重新恢復来往的意思。「这么多年，那边从来无动静，我上赶着做什么？以后柱子你也不必理会了。」 柱子这才察觉到，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了，而且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下，还说了沈常念现在日子过得好，要是人家藉机讹上来或者打秋风咋办，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还是引狼入封室。 封霆见沈常念自己都没和那边重新联繫的意思，就舒坦了。 可那股执拗的劲儿过去了，又忍不住想，万一那边的人，其实还可以呢，万一真能给沈常念撑腰…… 「不不不，常念自己都说了，那些人从无动静，卫所再大，北境再大，十年八年的不曾来看一眼这个孩子，想必也是不在意的。」 他和沈常念的立场都没错，只是没想到，沈家人没有最噁心，只有更噁心。 沈大伯娘，竟硬生生瞒了这么多年，将常家给的所有衣料、吃食、全都自己私吞了，料子给自家男人做衣服差点事儿，那就做成裤衩、袜子、鞋面！ 吃食自己做不出来，那就说是自己娘家给的！看沈常念敢不敢吃！ 沈家。 沈大伯娘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所感应，忽然觉得有点毛毛的。 旋即继续手上的事情，打小人。 这是南边来的风俗，是她觉得最近家里犯小人，掏了点老本出来找了个神婆教自己的办法。 此刻写着沈常念一家三口，和封家一家四口的两个小人，纸片都要被打破了。 一边打，一些陈年旧事也涌上心头。 沈林是个惯爱钻研的，日日都压着她男人一头，她虽然吃着用着沈林找来的东西，心里却是恨毒了这个骑在自己哥哥头上的小叔子。 第50章 没有最噁心，只有更噁心 第58页 好在啊老天有眼啊，沈林后来重伤没了，她男人终于能出息了不会被个弟弟压着。 他那个浪荡的贱人媳妇，还想惦记她男人，和他男人拉拉扯扯被她发现了。 不就多骂了几句，扯破了她的衣襟吗，竟也追着短命鬼小叔子去了。 真是的，这对害人精死了就算了，怎么沈常念那兔崽子就是不死，就是不死，如今还能对着他们拿乔了。 「当初你爹死了，你娘死了，我们大房才出头了，就足以证明你全家都是晦气的害人精怪，倒霉鬼转世，你怎么不随了你那短命爹娘一起下去！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了我家男人就能出息了，我们沈家的日子就能好起来了，我的春儿也能在夫家挺直腰杆了——」 阴毒的骂声一句接一句的，迈步进来的沈三娘都想掉头走了。 可想起家里婆婆的态度，她又壮着胆子，绕过疯魔一样的大嫂，进了亲娘的房间。 屋内，沈老头和老妻，两人都像是在这一个多月里瞬间衰老下去，坐在一起唉声嘆气。 大儿没了小旗的活，还摊上那样个坏名声，沈家也被人指指点点，大儿媳也疯疯癫癫的，家里家外的事情现在全都是两个老人做，他们能不老么。 见沈三娘进来，沈老头别过脸去抽着烟杆，倒是当娘的主动下炕拉了闺女来身边，期待的看着闺女，是不是给他们带点银子和吃食来了？ 沈三娘掀开篮子上的布：「娘，家里最近怎么都没买点好的了，我都没东西带回去，婆婆成天数落我，以前每次回来你都给我带东西的，如今可不能忽然不管了。」 沈老头早就知道闺女什么德行了，之前家里有点东西，她拿了也就拿了，如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厚着脸皮来，他反正是没东西给了。 「闺女啊，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你哥哥被人穿小鞋，如今没了活儿，还被人排挤欺负，你嫂子也受了刺激，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给你带回去了，你婆婆那边也不是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啊，怎么不帮忙还惦记着让你来家里搜刮呢？」 「说什么搜刮啊娘，家里真有那么穷吗，当初肖总旗给家里的，你不会全都让沈春儿陪嫁出去了吧，当初说好的，我从中帮忙，她嫁妆要分我三分一的~娘，你不可以因为大哥遇到点难处，就只偏心他，我也难呢。」 沈老头哼了一声，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烟杆敲着桌面，落下好些菸灰出来。「要要要，分分分，就知道从家里要东西，分东西，家里是什么什么底子，你不知道啊， 我就跟你说了，现在我和你娘年纪也大了，找不动钱了，你要吃什么用什么，还年轻，自己去挣自己去找，不要成天的就拉着个大脸上家里要， 你那婆婆也是，跟个乞丐婆子一样，以前就总让你回来吃饭，怎么，那一口粮食省出什么来？还不是那个鬼样子。」 「爹！你干嘛这样啊，东西不给就算了还骂我婆婆呢。」 沈老头现在看都不想看一眼这个曾经因为漂亮，给他长脸，给他带来了好几两银子彩礼的女儿：「你要是再上门拿东西，就别进屋了，下次来，带点吃的来，我和你娘好几天没吃饱了，你要是再闹，我就学你那婆婆，也带人上你家吃饭去。」 沈三娘赶紧起来，一跺脚就要朝着外面走；「爹，你现在都煳涂了，我男人还想着走走哥们的路子，帮大哥周旋一下呢，既然这样，那便算我们多管闲事了。」 「站住！」沈老头叫住了沈三娘。「你说什么，你男人的兄弟，有门路帮你大哥重新做回小旗？你可别框家里，这事儿，肖总旗都说了没办法处理。」 沈三娘暂时不拿乔，只说：「这个事啊，大哥本来就是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小错，说起来还是有人惦记我大哥的那个位置，所以搞事情呢，我男人兄弟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捏住了那人的把柄，只要把他搞下来，到时候你们再让春儿给她公公求求情，这件事就能成，可你们这么看不起我婆家，显然是不要我们帮忙的了。」 沈母一下拽住了女儿，着急慌忙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进来的时候不说，真是不知道轻重，既然能有法子帮你大哥，你就该进门就说的！唉，你啊，总是没长大，来来，坐下来，说说，这事儿要怎么个办法？」 沈三娘见爹黑沉着脸，就没端腔作势，只开口要五两银子。 沈老头原本充满希望的表情淡下去。 显然，他不相信沈三娘了。 沈三娘立马说：「人家出手帮我们，肯定要得罪人的，要不，平白无故说帮你，你们信啊，反正五两银子就能让大哥重新回到那个位置，我相信大哥经此一事肯定学会做人了，加上和肖总旗的亲家关系，以后能更出息， 有出息了可不就能挣更多的五两银子么，就能孝敬你们了，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家里又能和以前一样了，爹，你就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能再回来受你们照顾，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了。」 沈老头定定看着沈三娘，看得沈三娘气唿唿的说要走，这才缓缓开口。「五两银子，凑一凑，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沈三娘，我要自己见一见那个人，起码，我要知道那个把柄是什么，才好给出这么大一笔钱。」 沈三娘嘟囔了一句你们亲闺女都不信，还是答应了爹的要求，不日就联繫了两边的人坐在一起谈话。 第59页 谈话的结果，就是这五两银子，给了出去。 清晨。 沈常念从卖猪肉那边又买了四个蹄子，今日要做个蹄花汤，那卖猪肉的汉子神秘兮兮的说：「小哥，咱们也那么熟了，有个事儿，哥哥我是冒着风险跟你提一下，不过你要答应哥，不管你需不需要，都不许说出去。」 沈常念有点诧异，自己就是买得多了给钱从不手软从不压价，对方就称上哥了？ 虽然，他平日就挺自来熟的，最近都开始送点内脏和边角肉给他。 「什么事，大哥，你说吧，我保证不透露出去。」 第51章 不会累人的新活 「卫所摔了两头牛，人家让我销一部分呢，就是这价格，要比猪肉多两倍，我瞧着，你几乎日日吃肉，便问问，若是不要，那直说便是，就是这事儿可不能透出去。」 牛肉，沈常念是有些吃惊的。 虽然北境这边，对牛的看重不如水田遍地的南方，但牛也不是能明目张胆宰杀的重要牲畜，需要有相关的手续，或者合理的理由才能宰杀，而且…… 怎么就轮得到平民百姓购买了呢？ 他见这大哥有点警惕的看着周围，看来真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我要点吧，五斤有吗？」 「有的有的，你在这里等一下哈。」说着，男人叫了自家女人去拿来。 女人遮遮掩掩拿过来，沈常念看了一下，确实是新鲜牛肉，便问有没有多的，正好他做点肉干吃。 女人不厌其烦的又跑了一趟，这次背了二十斤来。 二十多斤的牛肉，五斤多的猪肉，吃掉了普通的三口之家半年的粮食钱，沈常念却不心疼，离开后，那肉贩子的媳妇都好奇，这人看着串珠一般，顶多就是没有补丁，怎么如此的大方。 「我们聊过，家里男人会捕猎，也会找草药，他自己还是个厨子隔三差五做点心卖，人家不缺吃肉的钱呢。」 「那倒也是，不过两个人都能挣钱，怎么就要结契呢，要是都娶妻多好啊，我认识好几个不错的姑娘呢……」 「你管人家喜欢什么，这银子到手才是真的。」男人想着二十几斤牛肉挣了几十文，不免咧嘴笑笑，打算今天打点小酒，也吃上半斤酱牛肉。 沈常念回去，一半的牛肉做肉干，一半的酱牛肉，数量不小，所以从酱牛肉又分了一半给顾家的公子。 对方一高兴，拿了一小袋的粳米过来，说是南边的特产，煮粥一绝。 沈常念看着小二斤的粳米，回到屋子里，也从万物生，意念移出粳米的稻谷，一点点去壳，添进这二斤粳米里头。 因为有了酱牛肉，送饭的时候就炖了个蔬菜，一笼屉的二合面大馒头，就是一顿饭。 沈常念送饭的时候多带了点馒头，让柱子多吃了几口酱牛肉，把人家感动得不行。 同样吃到酱牛肉的顾监军，吃得愉悦，倒是给了儿子几两银子，让人家回头送点了礼去感谢一下，这几天跟着吃沈常念做的饭，他都感觉自己精神头好多了， 「不用这么送，他给我牛肉我立马把家里都不多的粳米也送他尝尝，我会看着办的，用不着每一次吃了饭都送，我俩好着呢。」 顾公子形容沈常念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太像同龄人，反而像是长辈，顾监军听得多了，心里也勾勒出对方的形象，肯定是个温和成熟的青年。 谁能知晓，对方就比他儿子大几个月呢。 就在送饭、养殖、从万物生弄东西出来填补生活的按部就班日子里，工事已经初见雏形，六月的天，温度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沈常念停了糕点的买卖。 这种天气，糕点只要放两天就要有味了，远距离的售卖，显然就不合适。 桂花家那两个男人特地上门，表示就算在周边转悠也可以卖出去的。 沈常念却来了一句：「你们确定，在附近还能卖得动吗？」 此言一出，桂花男人的表情有点凝滞。 沈常念掏出了当初合作的契书，表示自己合作的意愿，是基于彼此是相邻的，且有桂花这么个人做牵线搭桥的，才凑在一起，如今既然有一方做出了不符合合作要求的，这个买卖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桂花的公公皱眉，他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卖货，货款都从没少过甚至没晚给过，为何沈常念要这么说，难道是有了更高价收点心的地方？ 他儿子却扯了扯他的衣角，再说下去，他面子里子都没了。 因此，最后一笔货款结算清楚了，桂花那边也就不用再过来了。 这一幕，看得封母一愣一愣的。 还是沈常念主动解惑了。「我在集市上看到和我们做法一样的糕点。」 封母还是有点愣神，点心嘛，就是面啊糖的，如果有人做一样的…… 「娘，在我做这几样糕点之前，这边的点心几乎都是烘烤和油炸的，根本没有这样点心，且没吃过十回八回，研究不出来我们的做法，而桂花家是除了我们自己，能碰到这糕点最多的人家，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笃定，娘，您想想，我刚才是不是只问了一句话，并没直接说他们做错了什么。」 封母回忆了一下，复述了那句话：「你确定，在附近还卖得动吗？」 啊，她好像明白了。 「你这句话，也有可能代表，有人学我们的点心，并没说是桂花男人做了什么，可他自己心虚还拦着他爹，那就代表，有可能是他另外找了人来合作，并且将我们的点心给人家研究。」 第60页 沈常念笑笑：「娘聪慧。」 封母不好意思得很，就这一句话的机锋，还是沈常念说了她才知道的。 「没想到，大家合作了三个月了，还整了这么一出。」 沈常念说是啊，见封母有点不舒服，道：「您别往心里去，这件事不是我们错，既然已经被学去了，这几个方子，一会低价卖了便是。」 封母点点头：「我就是有点可惜了，本来是个可以在家里长期做的活儿，现在没那么大的需求量了，我们是不是要自己出去卖了？」 「娘还想挣钱？」 「当然啊，傻孩子，谁不想挣钱啊。」她还没七老八十，如今身体也好起来了，就是地里的活儿也每天能干上两个时辰，可每天只做两个时辰，跟让她闲着有什么差别，她可闲不下来。 沈常念沉吟片刻便有了新主意：「那就做一款夏日里的短期生意吧，能从六月做到九月的买卖，还不累人的。」 还有这种好事？封母眼前一亮，想知道是什么买卖。 沈常念带着她去了药铺和杂货铺子，分别买了些材料，随后回到家才解密。 第52章 可是，孩子终会长大，幼苗终会成材 「如今天渐渐热了，百姓是没有那么多钱去吃酥山、碎冰的，连冰镇果子都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吃到的，我说的不累人的买卖，就是酸梅汁。」 乌梅泡发以后，放上山楂、陈皮、甘草等原料和冰糖一起熬制，冰镇之后就成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汤。 它不仅可以消暑解渴，还可以健脾开胃、生津止渴、降火解毒。 「每日熬一桶，到固定的地方卖，用我们自家的容器，一勺或者一杯，固定多少文，再搭些果子平价卖，每日挣个几十文是绝对没问题的，若是卖得好，可以每日卖两桶，还不影响日常做活，家里几个人轮流看就是了。」 「欸？这个好，这个好，哎呀我们常念啊，这脑子就是好使，好像什么难处在你这里根本就形不成难处，问题出现立马就能解决了。」 沈常念谦虚笑笑：「学得杂，有用就好。」 一家人有了新买卖，立刻就琢磨起来。 沈常念去喊了封有山，让他拿着几个方子去卖了。 封有山一开始还没自信，可出去卖出第一张点心方子，捏回来二两银子的时候，整个人兴奋的脸都红了。 沈常念知道，糕点的方子价格还是低了，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让封有山去卖其他的。 倒也回收了好几两银子，添补到家用中。 经此一事，封有山似乎在自信上得到了大大的锻鍊，跟人交谈的时候，逐渐露出了一种仪态，一种气质感。 就算和以前会畏惧的捕快和掌柜的面对面，封有山也不再是畏畏缩缩的农家少年，在这个时候，沈常念又给对方配了一套类似学子的衣服，如今的封有山，瞧着和那些饱读诗书的人也没什么外表上的差别了。 封母瞧见穿着学子服的小儿子，晚上呜呜的抱着家里的牌位哭了一场。 次日，她似乎也得到了改变，走出去的时候，那自带的苦相几乎消失不见，只剩柔和。 一桶酸梅汁一个上午就卖完了，她还主动走出去，在周边转悠了转悠，在集市上找到一个长期供给果子的人家。 「那家是两个孩子出来摆摊，果子其实不错的，就是孩子小不懂做买卖时候要防备人，还经常被欺负，我说要长期买他们的果子，他们还给我送了好几把新鲜的野菜。」 野菜晚上就成了家里的菜。 后来，几乎隔两天的，那对七八岁的小兄弟就送点菜来。 毕竟，六月后，大多数的蔬菜都陆陆续续的成熟了，他们自家种的、山林里找的，只要是力气能获得得，都毫不吝啬的回报给愿意按照市场价格收果子的封母。 一时间，家里连青菜都不需要买了。 酸梅汁的买卖做了几日，就有人学着干了。 没办法，大家都想挣钱，这又不是什么独有的配方，最开始做的，还是药铺的大夫家属。 封母也不跟别人抢这一亩三分地的，直接换了地方，跑去儿子上工的路段开始卖。 说是卖，其实有点半卖半送的意味，那段路的监工得了几次好，天天有免费的果子和酸梅汁，就对封霆放得很松，别人一天上两次厕所都要被他骂两句，封霆一下离开半个时辰，监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常念也在摊位前看了看，调整了一下摊位的规模，弄了一个粗茶摊位，大家可以买酸梅汁，也可以买野菊晒干泡的茶，晾凉了一样解渴，一文钱喝到饱都行，所以一到休息的点就排成长队。 再往后点，这个摊位就成了杂货铺一样了，大家不方便去逛街，有时候就请他们带点馒头带点肉包子，带个饼，带个碗的，封母不会写字，封甜水就被迫当了记帐的，回来后，和下学的哥哥一起去置办。 封霆看了看摊位，什么也没说，找了几个兄弟，几天时间库库一顿收拾，弄出了两个屋的木头房子，杂货两面墙，喝的吃的一面墙，封母只要扇着扇子坐在旁边就行。 作为唯一有规模的临时杂货铺，封母半个月的时候盘点了一下，竟然挣了快三两银子。 不由感慨：「乖乖，难怪人人都喜欢做买卖，搁在以往，我们种地一年，全家齐上阵，都种不出三两银子，我竟坐着舒坦的收到了三两银子利润。」 第61页 七月刚冒头，封母笑盈盈的又给全家都买了一套成衣，夏天的衣裳并不贵，毕竟用料不如冬衣多还不用塞棉花，哪怕是这样，五套衣服也是花了点钱的，封母却不会那么心疼了，家里几个孩子走出去，哪个不像是殷实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她乐呵得又吃胖了好几斤。 她的日子如此滋润，封林氏那边哪里能看得下去，路上截住对方好几次，想要点钱，要不就去告封霆不孝，都被已经强势起来的封母毫不留情怼走好几次。 钱是人的胆，有胆，也绝对相信封林氏不敢去县衙的封母，一点都不怕封林氏了，曾经的阴影，在如今的她眼里看来，挺多时候都是自己太卑微才被欺负上头。 这不，封林氏骂了几次要去告府衙，结果一次都没去。 封林氏只能一次次的看着封母出入药材铺、布行、肉摊，眼红得几乎要死掉一样。 封家姑奶奶倒是有战斗力，可恰恰是有力气，如今家里工事的任务，基本都是她去硬扛，又因为家里不配合，没钱走关系，如今还分配到末段，封家姑奶奶成天保命就算天大运气了，再没多余力气去找封母的麻烦。 旺财这下没了人宠爱着，关照着，原本胖乎乎的脸蛋逐渐黑瘦下去，别说猖狂的追着别人打了，如今一身脏兮兮的走出去，都没有玩伴想搭理他了。 沈常念路过封林氏这边的时候，听着里面的怨声载道，扯了扯嘴角。 这个落败了，还有一个没落入尘埃呢。 沈常念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大伯娘辱骂亲娘之前，大伯那垂涎的嘴脸，几次三番的动手，后来还因为拒绝，倒打一耙。 后来的事情，便是噩梦一般，他一个孩子的话根本就是蜉蝣撼树，做不了任何事。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在这一点，野兽和人，是一致的。 第53章 毛毛虫肉？ 而孩子长大了，会想办法，弥补少年时的遗憾。 比如说，报復，比如说，赎罪。 他有罪，是个罪人。 沈常念踌躇片刻，违背了当时说好的条件，再次找到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他似乎不惊讶沈常念的出现，靠在墙边晒日头，懒洋洋的。「你大伯没几天了，少年郎，别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郎是怎么找到自己头上的，但是三十两加一颗五十年的人参，足够他出手帮沈常念解决问题了。 他花了十两银子就能让人替他构陷沈常念的大伯，一个家里的男人，再没用也能称得上一句顶樑柱，顶樑柱塌了，沈常念要的沈家彻底爬不起来，不就完成了？ 怎么还不相信自己，又跑来了。 「我就想问一件事，沈春儿那边，你的手是不是伸不进去。」 男人一顿：「呵呵，肖总旗再不济也是个官，他姻亲也关系也稳固，你要是想扳倒他，之前的钱要翻五倍，还要百年人参。」 说完，眯着眼打量沈常念。 难不成，这少年郎还真有？ 他查过的，跟自己合作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排查风险，万一是有谁报復自己，设的局，自己岂不是一世英名尽毁。 根据他查到的情况来看，沈常念家里有个男人，封霆，是卫所小有名气的壮汉，上山找个人参，这很合理，沈常念前段时间卖米粉，他也吃过，所以在看到客栈里卖了一样味道的米粉时，就知道，沈常念肯定卖了方子。 所以钱和人参，来路都有了。 至于沈家那点破事，就算没住在人家隔壁，也不难打听出来，一个才十六七的少年郎，原本是许给肖总旗家里做赘婿的，后来成了封霆的契兄弟……这其中，不难猜出有什么猫腻存在的。 但，人家家事，他不会去评头论足，拿钱办事就是了，要是沈家那边也能给自己三十两和一根五十年的人参，自己也会帮他们对付沈常念的。 可惜了，就是那被他的同行骗出来的五两银子，都要了沈家半条命。 「我没有那么多钱了，我还有一颗何首乌，我要一个肖总旗的肖家倒台的秘密总可以吧。」说完，沈常念递出去一颗何首乌，那人拿着掂量了一下，又说要叫个懂行的看看，看这个何首乌的价值够多大的秘密。 让他等消息。 沈常念也不怕对方会赖帐，转身便离开了。 干脆利落得让男人都有剎那间的懵圈，随即笑笑，这少年郎，倒是信他，也不知道从哪条渠道得知自己接的各种阴私杂活儿。 一路回家，顾公子又出现了。 这段时间他总来，除了拿饭，有时候也找沈常念说一些话，最近说得多的就是那个监军带回来的粮草质量很差，有些还受潮发霉了。 又说爹爹找商户凑钱，马上秋粮下来了，想囤一批，以免冬日的时候没了着落。 沈常念明白的，明白顾监军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北境的天气，春夏冬都十分明显，秋天又短又多变，这里七月才算夏，八月热，九月上旬热，下旬就开始起风，十月便明显的降温。 而冬季长，次年三月的春寒，那还是冷的，这漫长的五个月里，能当食物的作物可没多少，难怪监军现在就着急上了。 他只是个贫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做好给监军的那一两顿饭。 今日买了猪肉，将一部分猪皮弄下来，给封甜水处理一下毛和内部的油脂，他去处理这些肉，切成半个指甲盖宽的小肉条， 第62页 本来封母更擅长的，不过她在看摊位呢。 顾公子最近喜欢看沈常念做饭，捏起来一个看，说跟毛毛虫差不多。 一旁的封甜水忽然翻了个白眼，心道一会他别吃，说得那么噁心。 「甜水，去蒸饭吧，就白米饭。」 「好的嫂子。」封甜水比她娘捨得，反正嫂子说要多，她就蒸了很多，足足能够十个人的量。 沈常念处理红葱酥、鸡蛋液炸成蛋酥，冰糖、酱、八角，两片香叶，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等香气开始肆意的在大家鼻尖进行攻击时，堪堪过去片刻功夫， 随后沈常念就开始处理各种调料，研磨、砸碎，顾公子一起帮忙，等忙完，发现根本就不是煮那个毛毛虫大小的肉条的，顾公子有点懵。 沈常念解释了一下：「家里的调料都是现作现用的，要不放久了容易被蒸汽弄潮，因为滷肉要的时间长才能让它更黏煳咸鲜味美，还需要一个时辰，与其干等着，不如做点新调料。」 顾公子哦哦一声，这是合理利用时间啊。 另外，他们家的女眷，自己不好攀谈的，沈常念又不是个多话的，每次都是他叽哩哇啦的，难怪人家选择干活也不选择聊天。 一个时辰过后，香气更加霸道，沈常念找来几个深口的盆，一旁的顾公子立马将自家的食盒拿过来，拆掉两层，就成了一层特别大的空食盒。 「今日您和顾老爷一起吃？」 「嗯嗯，一起。」 沈常念就挖了一整盆的饭，上面卧了四个鸡蛋，半面的蔬菜。 没看到沈常念往上浇肉，顾公子眼巴巴的，沈常念没绷住，抿抿嘴角，拿出来一个砂锅，装了大半个砂锅的肉：「公子莫急，这样更能保温。」 「嘿嘿，是这样啊嘿嘿。」顾小公子憨笑一声，拎着搭配好的饭菜去找爹了。 今天封有山还在夫子那边，家里就两人吃就随意了，一碗饭，不冒尖，浇上一大勺的滷肉，鸡蛋一人要一个，吃得喷香。 封甜水吃得快，去给二哥哥送饭，沈常念落后一步，还锁了门，去给封霆送。 今日饭多，足足还剩下两盆，沈常念都带上，没了砂锅，还有个瓦罐，就将余下的肉都装了进去。 到的时候，柱子已经等着了，他最近都不吃家里的饭了，干脆的交了三百文搭伙，还时不时送个野鸡啥的，平日里给封家干活也利索，倒是没人觉得这种级别的饭，三百文对不对等。 「哇，今日又是新菜式，好香好香。」柱子跟念经一样，先夸了一遍，才开始大口大口扒饭。 第54章 捉虎 说起来，再精心搭配的饭菜，到他这里跟饲料也没啥区别了，要是吼吼叫两声，和黑猪不相上下。 封霆吃着饭，还能得空和沈常念聊家常。 家里再有几日就可以准备收秋粮了，今年既然不缺银钱使，那就不卖了，全都留着吃。 「如今我做工事，二弟识字，娘要看铺，你要顾家，地里头的活儿我打算还是找兄弟们加把劲，每天下工后去收，顶多三四天就干完，这饭……」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喊人收，你提前告诉我，我多订点肉。」 封霆嗯了一声，吃了一半又说明晚大家又要上山，叫他不必留门。 「嗯？你一进山就需要两三日，工事上的活不用做了？」 「可以请假的，我老实了这么多天，家里也给那监工吃了那么多次的肉，免费的酸梅汁，人家应允得快，给了我三日的假，三日，足够去一趟了。」 「行，那明天晚饭后我给你们做点饼带去吃。」 「好。」 不知道其他契兄弟如何相处的，反正两人才结契差不多半年，已经跟老夫老妻一样的熟稔，却又带着一股新鲜感，奇异的氛围，让两人只有在夜间，在炕上，才偶尔放肆一下。 这种人前正经，人后放肆的反差，让两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沈常念几次都被封甜水问家里蚊虫多起来了吗？ 沈常念一僵，连夜弄了艾草出来，晒干点燃到处熏，坐实了封甜水的猜测。 看起来暧昧，其实两人还没真刀实枪的做过一次。 毕竟，沈常念光是看到封霆那话，只觉得擀面杖都弱势了。 更不敢轻易尝试，两人就这么心知肚明的互相转移了注意力，便是再亲密的事情做了，也不曾突破最后一关。 封霆入夜后便带着饼子离开了家，嘱咐母亲和常念反锁好门，就和几个兄弟伙上山去了。 如今正是猎物肥硕的时候，再过两月可就不好寻这么肥的猎物了，几人先是上了山，去了以前搭的树屋旁，各自找地方睡了，夜半三更，天色更暗的时候，几人点了火把，找到合适的洞口，就开始往里面熏烟，不多时，一大麻袋的兔子就成了囊中物。 将这些兔子留下一半，其余的当诱饵，众人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路上遇到两头小小的野猪，这不是他们的目标，几人看向封霆。 封霆只思考了两秒就决定绕过去。 几人丢了饼子和果子，引着小野猪离开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便带着活兔子继续前行。 走到天都露出一点蓝，能见度提高的时候，众人将火把灭了，又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几人都提高了警惕，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目标。 第63页 这里生活着一公一母两只老虎，这是属于他们的地盘，今日，封霆是来干笔大的。 倒不是直接挑衅攻击力最强的成年老虎，是盯上了活的小老虎。 他们从衙役们口中得知，新来的一个大人物，口腹之慾还挺重的，前段时间刚因为喜欢牛肉，随便就杀了两头牛，只取牛舌做菜，最近又想围个猎场，身边的心腹放出话，要找些野物丢进去随便射杀。 如果是老虎，可以给白银百两。 如果是野猪，五两。 野兔什么的就不怎么值钱了，人家要越凶越稀奇的越好。 正好，等猫冬了大家不会出去，干脆就在这时候来笔大的，众人激动又紧张的看着被割了血脉的兔子，在地上蹿了几下，冲进了黑暗中，不多时，便响起更大的落叶摩挲的声音。 兔子只简短的叫了两下就没声息，众人本来就全神贯注，自然能知道，这是猎物来了。 封霆举着弯刀，双目不输勐兽，盯着黑暗角落处。 终于，一双毛茸茸的长腿踏在了落叶上，再然后，是勐兽的头和上半身露了视角。 「啪嚓。」 枯枝断裂的声音，让老虎立马附身蹲下，做出了可攻可守的姿势，众人还是趁着气，老远的，有一只野兔蹦跶得欢，老虎眯了一下金瞳，朝着那边去。 众人心道，顺利！只要老虎一路都追着野兔去，那么家里的— ！ 簌簌！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第三只野兔落地的时候，扔野兔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投掷的方向竟然反了，人也差点掉下去，全身靠着一条手臂支撑着，脚底板距离勐兽不足两米。 勐兽的鼻子多尖的，立马就察觉到头顶的异常。 不能等它看到同伴，否则……封霆想着沈常念那日日做饭、谋算挣钱的憔悴，以及那日用的毒物，心里的郁气和对同伴的担心同时发作，毫不犹豫吼叫了一声。 正要抬头的勐兽直接看向了封霆的方向。 「封大哥！」柱子小声呵斥，让他不要冲动。 封霆却已经落地，勐虎直接扑将过来—— 封家。 「不要！」沈常念心慌心悸，梦中都不得安宁。 梦中，很多黑色，血色，白色，它们互相辉映，又像是互相搏斗。 他见到了爹，见到了娘，见到了幼年的自己，见到了封霆。 可封霆浑身是血，怀里掏出来一把捏碎的药草：「这个，吃了，可，痊癒，沈常念，媳妇，你去过好日子，不要再苦了。」 「不要！封霆你敢死！」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瞬间将沈常念从梦魇中惊醒，沈常念勐地坐起来，胸臆的惊惧还未褪去，他看向门外。 「嫂子，怎么啦，我听到你在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封有山起夜，听到沈常念在叫骂一样，声音极大，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特地问问。 沈常念起身，披了外衣去开了半扇门：「没事，做噩梦了。」 封有山松了口气：「是不是太担心哥哥了所以做噩梦呀，哥哥不会有事的，他十来岁就没从深山空手而归，也不怎么受伤的……你，莫要害怕担忧。」 沈常念点点头，自我安抚一般；「嗯，我知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封有山听话的回去睡了，沈常念将门掩上，之后再难入睡，太多画面和烦忧在心里反覆缠绕，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结。 天明了，沈常念才有了困意，可外头，封家人已经起来，他也穿衣穿鞋离开了卧室。 第55章 罈子肉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舒爽不冰凉，反而给人一种醒神的功效。 用温水洗了手脸，沈常念简单做了米粥，熬得粘稠的梗米粥，一会配上点小咸菜，加几张煎饼，绝对是北境顶顶好的早饭了。 封有山起来后，先是补好了水缸，检查一下柴火，又收拾一下自己的内务，才上桌吃饭，今日他要帮夫子家里清扫猪圈，因此没穿学子服，穿上最旧的一套衣服，要不多糟践新衣服啊。 封母也开始熬上酸梅汁，做起了包子。 倒不是那种肉丸包子，就是一点油渣混合在绝大部分的菜碎中，混合出来的馅料，几乎和馒头一个价位，在河道工事那边很受欢迎，卖得很好。 炊烟混合中，门外窸窸窣窣一下，有人敲了门。 封甜水去开的，来的是个姑娘，面黄肌瘦，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箩筐，看到封甜水也是一愣：「这是沈常念家里？」 「是我嫂子，你是谁啊。」 那姑娘确定了这里是沈常念的婆家，将箩筐放下就走。 「诶诶诶！你干嘛啊，回来啊，嫂子，娘，你们出来看呀，有人丢了个东西就走。」 沈常念快跑几步出来，那姑娘已经不知道拐哪儿去了。 箩筐靠在墙面上，可能动作间将盖着的草帘子给震掉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几颗菜，三个小袋子，三个硬邦邦的鱼干，最底下是一个包裹得极好的罈子，沈常念看了一下，是肉。 罈子肉。 这是一种储存肉的办法，肉过了油后，和油一起封存在罈子里，等油凝固，就成了，这样的肉保存条件好能放一年，按照普通北境军户的条件，这么一罈子，一家三口能省着吃上半年。 第64页 哪怕只有三斤左右，但是这些油都能吃好久。 「这谁啊，一问嫂子名字，我说是这家的，她就丢下这个东西跑了，也不留个名字。」 沈常念说知道是谁，让她把东西给挪回家：「一会上工的时候我自己去还。」 「嫂子知道是谁？」 「这个做法，北境很少有人会，我能猜出是谁送来的。」 「哦哦，那也是的，既然认识，想送礼就直接进来嘛，为啥闷声丢下东西就跑，名字也不留，这东西真能拿进来么。」 沈常念嗯了一声，情绪并无波动。 一家人照常去做自己的事，只不过封霆进山，沈常念就不用做他和柱子的份了。 顾公子是照常来的，今日也是为了他爹愁苦的一天：「爹说今年雨水少，这半年就没下过一场雨，搞不好地里头的粮食要减产，唉，对了，我们家开始囤点冬天吃的粮了，你家要是条件可以，也囤点吧，要不真减产了，没东西吃的时候干饿着。」 沈常念说今年家里的粮全都不卖。 「哦哦，那你们一家子种地应该能够自家吃，那些鸡鸭猪羊，咱们年后分了，你也别往外卖，要卖就卖给我。」 说着还想预定多多的蛋。 「娘说想腌点咸鸡蛋。」 沈常念挑眉，那一般是四月左右腌的，怎么的十月了才想到这种事。 「反正，只要温度没降下来，还是能腌的，我娘小时候也经歷过粮食饥荒，说是有备无患。」 沈常念心里喟嘆一声，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真是什么都对他说了。 要是自己有恶意，顾家的秘密，在自己面前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掌握。 「谢谢你提醒，正好，我这边有个存肉的办法，过两天也打算囤点，你们要一起吗？」 「好好，到时候一定叫我，我高地存个两三头猪，要不家里那么多人呢。」 说着话，顾公子又不知不觉给沈常念打上下手了。 因为今天没出门，因此做的也不是什么大菜，简单的煎了荷包蛋，做了一份豆角焖面。 「你家豆角还保存那么新鲜啊，是不是前两天才收的？」他们家前阵子就开始晒干了。 沈常念说对，顾公子根本没往他处想。 一大盆的焖面，加上一盘凉菜，凉拌猪皮冻，也不算多简陋。 顾家公子喜滋滋的离开，因为沈常念还送了他一包万能粉。 就是只要将肉薄薄切了，或者隔开一道道口子方便加热均匀，然后串起来烤，只要加油和这一种调味粉就非常好吃。 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在院子里搞这个烤肉吃。 顾公子离开后，这会，封家只有沈常念在，想起罈子肉，他尝试一下能不能把猪杀了再移出来，但，没有这个功能，他只能在猪凭空出现的时候，勐的将它捆起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再利落的放血、分割。 不知道是不是万物生的猪不愁吃，这种黑色的香猪，一头竟有三百斤左右，要不是它刚落地时候还懵着，自己用了巧劲，还真制服不了，要知道，寻常的杀猪，都需要两人以上分工合作。 一般的猪有个二百来斤都算是肥硕了，三百来斤……这在整个北境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眼下这头，可真对得起大肥猪的称唿。 沈常念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将它分割完，立马开始榨油，并且肉切了大块，比男子拳头都要大上两倍的大方块，又半个时辰，第一坛肉成了，不多时第二罈子，第三罈子，膝盖高的罈子足足装了四个，他才熄火，接下来等油不那么热烫了再倒进去就可以。 他还丢了几颗花椒增香。 大肥猪的骨架也不小，沈常念将杂骨都噼砍了，拿去炖高汤用，空档又要处理下水，忙完后一身都是汗，他也没兴致再烟燻火燎的做大荤，拌了凉面就这么吃，丢几粒花生米，便又是顺口的一顿。 中午都来不及休息，又要继续把下水都滷了，还将肠衣拾掇出来，灌上鲜肉碎末，煮熟了熏一熏，又是一样新吃食，还是荤的。 看着灶台上依旧满噹噹的，都是没能一下子处理完的骨架，大猪头，沈常念捶捶有些酸涩的肩膀，继续干了起来。 天边泛黄的时候，家里人也都回来了。 沈常念已经把东西处理得都只剩下四条蹄子，和挂着的几条肉肠，还有锅里的猪头。 「哇，今天又买那么多肉吗？」封甜水冲过来，发现还有猪血，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配合着撒了点盐切块煮一下。 猪血也是一种美味，算的上荤菜的一种呢。 第56章 沈常念，你这是什么意思？ 勤快的人，不需要人叫了才动一下，眼里就有活儿的。 沈常念手上不停，回復了一句。「就是点筋头巴脑，如今猪肉开始不好买了，就弄回来了，大家吃了补补，冬天就更好过点， 对了，猪头还在锅里，一会剔出来烧了或者滷了，都行。」 封甜水兴奋的附近蹦了蹦，如今的她已经吃多了曾经喜欢的肥肉，已经爱上了滷味和排骨，还有胶质丰富的猪皮猪脚，见到这些筋头巴脑反而更乐呵。 晚饭，四人自然是吃得满嘴流油。 临睡前，沈常念发现今日没特意出门去工事那边，心道明日要记得去。 沈常念四人日常照样过，另外一边，深山，封霆一圈一拐的走着。 第65页 也不是受伤，是被压的。 那天诱着老虎扑向自己的时候，老虎轻敌，被封霆几个招式迷惑，主动将肚子都给露出来，封霆的弯刀直接将对方来了个开膛破肚。 一肚子的内脏全都流出来，封霆几人经过简短的协商，内脏大部分不要了，只取用个别价值高的，随后将虎尸送到水源附近整理下，封霆带两个人扫荡下，找了一窝小野猪打算交差。 有人问不去抓小虎了么。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大的已经被我杀了，如果再把小虎抓走，日后这片丛林岂不是绝迹了老虎？」做事可不能往绝路做。 众人便顺从封霆的主意，去抓别的，后来就是得到了兔子山鸡若干、松鼠两只、小野猪一窝（活的），老虎尸体一具，长蛇两条（活的）。 本以为今日收穫就是这些，没想到下山到一半，身后吭哧吭哧又来了三头大野猪。 几人护着最值钱的，其余的都丢下，立刻躲避起来，保障安全的情况下，才和三头野猪展开搏斗。 结果，封霆一人制服一头，其余人制服一头，还有一头弄伤了一个同伴的腿脚后，獠牙卡在树桩上了，众人自然是不会客气，趁他病要它命，一刀结果了。 这下，下山的负累多了不是一星半点……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先喜还是先忧愁。 后来，小猎物被捆在腰间，众人发狠了不留力气的运走所有收穫，到山脚下的时候各个都腿软，封霆也不例外，最后只能先原地休息吃了一顿简餐，才继续走动。 等封霆回到家，已经又是晚上了。 敲敲门，沈常念披着外衣过来开门，见他满身血腥，连忙抓着他进屋检查。 确定封霆只有点轻微撞伤挫伤，沈常念脸色还是没好上多少。 封霆哄他，这次是因为机会难得，遇到个冤大头高价收这些玩意儿，接下来几个月他都用不着这么拼了。 沈常念这才好转了脸色。 封霆趁机拿出来一兜的银子，其中一锭金子显得格外显眼。 「你们到底抓了什么，还有这东西？？」 封霆老实交代，一点都不掺水分，老虎的尸体，因为虎皮较为完整，连同虎骨买了一百八十两，活物加三头野猪也是卖了三十两，其余的加起来十两银，二百二十拿出来分，他得了一百六十两，其中一百两拿去换成了金子。 沈常念一点都没惊讶，为什么二百二十两，自家封霆能得到一百六十两银，在他心里，封霆能力强，得到高报酬是应该的。 这时，封霆递出了金子，塞到他怀里：「给你花用。」 之后，将六十两的三十两也给他：「这三十两，家里买肉买菜就用这个吧，其余的三十两，我给娘他们。」 沈常念摇摇头，表示金子封霆自己收着吧。 「给你，你收着吧，我想你花我挣的钱。」看着沈常念拿着他挣来的钱，封霆很高兴，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恨不能再跑一趟，再挣几个金锭给给他。 看着封霆憨笑的样子，沈常念靠过去。 在封霆期待的眼神中，将他推出去：「赶紧洗漱了，我下面给你吃。」 封霆总觉得有点遗憾，但还是听话的去了，还抓了沈常念用的澡豆子。 沈常念听到水声，才唿出一口气，拍拍已经红起来的脖颈和脸颊，让那股几乎抑制不住的冲动压下去。 他和面、揉面，拉扯，甩，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很快，粗细合适的面条成型，高汤坐底，还没吃完的滷味当菜码，两大海碗的面条，被洗完澡的封霆唿噜一通吃，吃了个干干净净底朝天。 封霆自小就独立，而且从不觉得男子洗手作羹汤和做家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吃完面后，顺手就把碗筷和残局收拾了，两人终于并排躺在炕上，不等封霆说点什么话联络下感情，沈常念已经撑起自己的身体。 「唿」一下，吹灭了蜡烛，将封霆的被子盖好，还拍拍：「好好睡。」 封霆有点不满，跟哄孩子一样。 他现在还有个地方需要哄，常念却装不知道。 他也赖皮，一转身，搂着媳妇才闭着眼说睡了睡了要睡了。 弄得沈常念哭笑不得，又心疼他刚进了山，明天还要上工，就顺着他了，不多时，也自觉的滚入他的怀里。 两人抵足而眠，契合得如天生一对。 次日。 封霆因为下午去报到也可以，就陪着沈常念去送还罈子肉。 「常家，难道是你，」娘那边的人？后半句话，封霆没问出来，他顾及沈常念的情绪。 沈常念却神色淡淡：「嗯，以前没搭理过我，不管我过得多难，如今这么做，我是不可能收下的。」 封霆只是背着背篓，和沈常念去了工事末段。 刚到，就看到有人围在一起，两人没去看热闹，只用眼神寻找封甜水描述的女孩，但女孩没找到，沈常念倒是看到了一张在记忆中已经模煳了的脸。 他试探的靠过去，询问对方是否姓常。 「沈常念。」老人没说话，一旁的一个小眼睛的女人先开了口：「自己的外祖父不认识了？前两天我们才给你送的——」 「给你们。」话音未落，沈常念已经将背篓接过来，放在老人面前。 第66页 那小眼睛女人的话也直接被打断，接不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57章 若是误会长了嘴 女人之前见家里省吃俭用也要给沈常念送些补给，很不满。 如今看沈常念漠然的把东西送回来，当他们是五官路人一般，心中更不满。 家里陆陆续续帮了沈常念那么多年，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她的琦儿，更是瘦小又气血不足，一个少女，已成了做点活儿就想倒，一蹲起来就眼前发黑的体质，还不是因为从小吃得不好。 沈常念，沈常念他凭什么这个态度对他们？？ 封霆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媳妇，不叫这个小眼睛女人靠近。 「我不认识你们。」沈常念拽着封霆的胳膊：「既然前面这十年，你们一次都没出现，我希望，往后余生，你们继续保持，互不相欠挺好的，我从没要求过你们什么，同样的，你们也不该要求我。」 所以，你问我凭什么，那我还想问问，你们凭什么用长辈姿态和我说话？ 此言一出，女人，也就是沈常念的大舅妈气得更是要炸，甚至抬起手就想过去给沈常念一巴掌：「不该？那我们以前送给你的吃食布料都是餵了狗了？」 沈常念眉头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可常舅妈已经一巴掌扇在了封霆的肩膀上，还有再来一巴掌的架势。 沈常念直接拉开封霆，这男人，也不知道躲的。 「还敢躲？你这害人精——」 封霆这次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直接甩了一下。 要不是因为面对的是女人，封霆留了力，常舅妈估计能被甩出两米远。 「沈常念！」又一个人从远处跑来，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和愤怒，操着手里的农具就想冲上来。 常老爷子却拦住了儿子：「你们全都消停点，我只问你一句话，沈常念，你真没吃过我常家送过去的粮？」 「我受母亲的哺育，其余的，从未。」 常老爷子脸色铁青，像是愤怒，又像是悔恨，还有一种茫然。 他似乎一下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再一次拦住儿子儿媳妇之后，他对众人说了一句：「我们都被骗了，沈常念这孩子，应该真的是没吃过我们送过的东西。」 「不可能，有一次他还主动出来接！」虽然，那时候孩子一直低垂着脑袋，也不叫人。 沈常念也回过味来了。 按照沈家人的尿性，就算常家给自己送过东西，他们也不可能老实的都给自己用。 人的噁心，看来真的是没有下限的，沈常念有些反胃。 他吸了一口气，看向老爷子：「我确实没享受到你们给的东西，从小到大我都是吃他们允许的饭菜，穿允许的旧衣，至于所谓接过东西，我没印象了。」 自小被养得像是寄人篱下，唯唯诺诺惯了，连好奇心都没了，哪里会想那么多。 常舅妈还想站起来骂人，听这话头，显然不对。 仔细回想那次，这孩子似乎，真的一点惊喜和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她还以为是沈常念到底是沈家的孙子，不可能被慢待，怀疑过可能都看不上这些。 现在想想，因为带了怨气，自己也没好好看过那孩子怎么样。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封霆不知前因后果，但两人的话来回两句，似乎也理顺了个因果关系。 常家人这些年不是对沈常念无动于衷的。 沈常念不知道常家人为自己做过些事。 比如，送了些吃的，像这次一样。 哪怕知道了这个因果，封霆还是尊重自家媳妇的选择。 为什么。 那当然是，媳妇一口没吃到啊，凭什么要背负这份愧疚感。 不过，问题是摆出来了，两边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倒是那个常舅妈，之前骂骂咧咧的人是沈常念，这会察觉出点味儿来了，就开始骂沈家那些人。 狗东西，牲口，没祖宗的玩意儿。 封霆面色微妙。 该说常家人以前不愧是有钱人家么，骂人到这里就是极限了？ 有了常舅妈打破这个沉默，沈常念也接了话茬：「既然如此，你们可以找沈家要回那些东西论个公道，不过，沈家现在遇到点麻烦，吃喝都即将成问题，你们去，还有可能被他们赖上， 至于这些，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这些，我都不需要。」沈常念指了指地上那个箩筐。 那几人同时打量了一下封霆，眼中有谢意，也有点惊讶，就是个娶不上媳妇的糙汉子罢了，竟然，能给沈常念那么好的日子吗？ 常舅妈讪讪，将地上东西捡起来，也没说给沈常念，也没开口说要拿回家。 其实，她心里是想拿回去的。 常老爷子咳嗽两声，挥挥手：「既如此，日后我们就不会再给沈家送东西，你不需要那我们也不会再上门，你走吧。」 沈常念应下，非常硬心肠的转身，不去看老人家那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不想心软。 自己没吃过，不要承担责任，如今的他，只要顾好身边—— 「爹！！」 不等沈常念两人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常舅妈夫妻的吼叫声。 沈常念扭头一看，老头子梗着脖子，直愣愣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 第67页 明显，是受刺激狠了。 一旁的常舅妈一口一句老天爷啊，老爷子不容易啊，为什么要这样对老爷子。 沈常念闭了闭眼，缓缓开口。「封哥，把他背上吧。」 封霆立马照做，一个老头而已，他跟提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又直接甩在背上。 跟一头鹿也差不了多少啊，还因为骨头多，更膈人。 封霆心中啧啧，看向媳妇：「是去医馆是吧。」 「嗯，走吧。」沈常念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倒是那常老爷子回过神来，几次三番想要下来，被封霆颠了一下，又给吓回去了，可怜铁骨铮铮一小老头，憋屈的被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轻易拿捏。 沈常念觉得，自己要是笑出来，该是不合时宜的。 常舅妈追着，一直念叨什么，等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常舅妈嘴巴都说干了。 老大夫过来把脉，结论是老头营养不良，还受了刺激，不好好照顾着，情绪继续这么波动下去，有中风的可能性。 本来年纪就不小了。 沈常念让他开药，对方开了三副药，因为有两味比较贵的，用了一两八钱银子，那常舅妈瞬间，脸色都白了。 第58章 酸枣糕 这可是一两八钱啊，一家那么多人，一年到头都存不下一两银来，不，五百文都难。 「给。」沈常念从怀里掏出钱，将药拿给常舅妈：「怎么熬药知道了吧？」 想了想：「有没有熬药的罐子？」 常舅妈愣愣的说有的，家里有一个。 沈常念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封霆，封霆耸肩，自发去将老头又给提熘上了。 老头执拗的要两人跟自己回去，他立马还钱。 要是自己这些年真的帮助到沈常念这个外孙子了，那自己得个孝敬没什么，能心安理得的受着，钱的事情慢慢说都成。 可沈常念一口未吃上他给的粮，一件衣服没穿上，自己就要算得更清楚，要不然，算怎么回事！ 沈常念也光棍，还同意了。 路边拦了一辆牛车，封霆将老头放上去，再扶着媳妇上车，至于最后上来的常舅妈，都神色复杂。 契兄弟之间，怎么体贴成这样了？？ 这男子，莫不是在别人身上伺候出来的经验？ 牛车驾车，身边的风景越来越偏，到后面有段路一个人都瞧不见。 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圆圆瞧见了一个聚集地。 是的，这里甚至没有村落的名头，就是卫所一大片地方，住了两个管事的，十来个兵丁当监工，其余人都是用各种材料，拼凑出低矮的房子， 常家稍微没那么磕碜，但一样是泥巴土墙石头堆砌了半拉子，木头稻草有什么堆什么，院子更是连门都没有，几根树枝插着，就算是个围栏院墙了。 常老爷子刚落地就取了钱，一个罐子里全都是大钱，稍重了点，封霆自觉接过，老头又要付车钱给沈常念他们回去，被拦下了。 「我正好来这里寻个人干活，这趟车本来也要请，就是赶巧了，你回去吧，用不上。」沈常念神色比老头要平静得多，这下没老头气死了的风险，他便带着封霆去寻人。 封霆好奇，在这个地方，沈常念这少年郎还能认识个谁。 沈常念却挨家挨户问了，最后还是追过来的常舅妈带路，带他们去了一个没了半条腿的老人那边。 这老头的半条腿没了，可他条件不差，一个被流放的，住的是齐整的屋子，里面满满登登都是木头料子。 这…… 封霆心中好奇更甚，这么远的地方的人，为什么沈常念会知道。 「我听人介绍，只要有样子，会比划，你什么都能做出来。」 「嗯，那你比划比划。」 沈常念表示，自己会银货两讫，绝不欠款，老头这才皮笑肉不笑坐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还很混帐：「找到我这儿来的，怕是馆子里介绍的吧，怎么，你也要个木（头）势。」 常舅妈闹了个红脸，匆匆逃跑了。 封霆还在反应，这是个什么木工活？ 沈常念却没被人家的话刺激到。「我要定做模具，还有能存东西的防虫的木桶，你要是能做，钱我结清不说，还给您送肉。」 说着，递过去一个纸包。 纸包打开，喷香的肉干和几片肉肠，老头咽了一下口水。 「小的别的不擅长，就会做点下酒菜，和酒。」 老头将信将疑，尝了一口那切片好的肉肠。 咀嚼的第二下开始，老头的表情都变了。 等咽下去，老头彻底不闹了，之前那个样子还直接收敛了。「小哥要做点什么模具，进一步说话？」 封霆却不让。 他这会子已经反应过来老头之前说的混帐话，不善的盯着老头。 老头讪讪：「那边的人，银子从不拖欠，又口口相传推荐我这个做工细緻的，我看小哥貌美……」 封霆脸上郁气更重。 「哎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老头我混不吝惯了，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小哥，你尽管说要什么样式的模具，老头我先给你的活儿做出来，给你们排前头，可否？」 沈常念应下了，又掏出一叠纸，老头越看越心惊，却也技痒起来。 他原是工部内一个木匠，是皇子从民间找来的名人，因为手艺实在好，曾花费半年雕刻栩栩如生的观音相，让皇子得到太后的喜爱，得到皇帝的夸赞，而连带的水涨船高。 第68页 却也因为皇子的竞争激烈，他被连带受罚，随便被甩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丢到这里来了。 别的不提，就这手艺，他在工部都排得上前三。 也正是因为这个手艺，让他到北境了，还能滋润的过。 不过这滋润的润嘛，也就是吃得饱穿得暖，住得不残破，还有个小寡妇成天搭伙吃饭伺候自己洗漱卫生，日子算得上这一片数一数二了。 却满足不了他喜欢喝两口的心愿，先是不敢露财，还有就是这边的酒贵的太贵，便宜的都不如意…… 眼前人既然是厨子，还自己说了会酿酒、还会做下酒菜，那自己可要好好把住啊。 沈常念留了定金和画，坐了牛车离开。 封霆路上问了什么时候作的画，沈常念说：「就是你出去山上的那两天，我，我实在无聊，便将以前的想法一一画下。」 「那还真巧，今日就带上了。」 沈常念没回这句话，只是靠了过去。 这一靠，直接靠在了封霆的肩窝。 这一靠，也直接将封霆其他疑问都给靠没了。 枯叶打着旋从树上落下。 金秋十月，大多数收割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这个时间里，有人开始腌制酸菜，有人开始晒菜干，有人上山捡拾柴火和坚果， 那对给家里提供果子的小兄弟，最后送了酸枣来，说着现在菜难寻了，问问封家能接受炸虫子么。 个别虫子，处理一下不但能吃，还好吃。 封家人齐刷刷的拒绝。 肉不香么。 菜不香么。 饭不香么，为啥有条件情况下还要塞虫？ 不不不不，拒绝了。 酸枣倒是被沈常念拿出来，仔细洗干净擦掉水分，随后将酸枣下锅煮，晾凉了把皮剥去，用筷子搅打，黏煳的酸枣肉很快就跟枣核彻底分开，非常分明， 随后就是添加糖，很多的糖，晒、风干、这一套套的，无论是加很多甜蜜的糖，还是搅打后黏煳的枣泥，每一个步骤看得封甜水惊笑连连。 切片时偷吃，那叫人惊讶的口感，惹得又是一堆为什么，怎么做，要如何。 一听这东西能保存很长时间，封母打算，找一天大家上山去摘那些野酸枣。 饿过的人，便是眼下吃饱喝足，也会想着日后。 恨不能粮满仓。 第59章 菜盖饭 不过，要上山，临时铺子那边就要停下来。 因而，封母是捨不得的，因此就是沈常念和封甜水一块去，两人的时间还算是自由。 临行前，沈常念将需要预处理的食材备好，洗了手才背着篓子，拿着药锄等着封甜水。 封甜水如今会爱美了，哪怕日头不大，也会准备草帽，哪怕上山穿着粗布衣裳，如今的她看起来也大不相同了。 若是有人半年没和封甜水见面，估计根本就没办法相信，这是半年前那个而骨瘦如柴的小丫头。 封有山将两人送到了路口，在这里和两人分开走，他今日得上半日课的。 沈常念和封甜水一前一后的走着，听着小姑娘开心的话语，和一定要摘满整个筐子的壮志豪言，让人觉得秋风都格外惬意。 因为都是做惯了活儿的人，两人都不娇贵，连着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就到了山脚下，远远的还能看到工事那边，经过一个月左右的开垦挖掘，工事已经有了初步的雏形。 封甜水老远都能看到那么庞大的规模，不禁发出了感慨。「这个工事，好大好长啊。」 「是啊。」希望它是能给卫所以及周边带来好处的工事。 两人只是看了几眼，就继续上山办正事。 因为已经是十月中旬，山上不少树木都已经开始丧失生机，叶子泛黄，有的甚至飘落在地。 路上的草也是青青黄黄的，草丛偶尔动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比较大的昆虫路过，又或者是小型的野物，两人按照两兄弟提过的方向，真的就摸到了一片长野生酸枣的地界，十来棵树稀稀拉拉的错位生长，果子倒是多。 估计口感差到连小动物都不稀罕拜访，所以倖存的果实很多，两人一会用棍子捅咕，一会轻轻起跳拉一下垂下的树枝，封甜水起劲的时候甚至借着娇小灵活的体型上了树，最后，小姑娘如愿以偿完成了任务——一筐子野酸枣，成了战利品。 沈常念在周围，趁她视线没过来，就将一些药草混入背篓里，其中不乏值钱的品类。 他要封家真正的谷满仓，因而，银钱，多少都需要正当的来歷，用来遮掩他身上的与众不同。 两人都收穫满满，就是枣子稍微有点重，两人下山后手都有些酸痛。 巧的是，两人遇上了也要来找野枣的兄弟俩。 「好巧，你们也来了啊。」 「沈哥哥好，封姐姐好。」两人年岁都在十岁以下，因而这么称唿两人。 两人最近因为封家，得了好，因此格外乖巧。 「沈哥哥还需要这酸枣嘛。」 「嗯，你们要是有空，摘了送来，我一筐按十文收。」其实这个枣是真不值钱，要不山上不至于剩下那么多。 兄弟俩对视了一下，惊喜的答应了。 沈常念回去后就准备了午饭，今日因为还想做酸枣糕，所以午饭就做的较为简单的菜盖饭。 第69页 土豆茄子干连同厚片的五花肉，一起下锅和辣椒片同炒，那厚实的五花肉还先煎出点油，下锅后就不至于太腻，食材丰富，调味精准，就算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也同样美味至极，加上二米饭，简直是最佳搭档。 这种吃饭的法子，为菜盖饭。 顾公子来的时候匆匆干了两大碗，这才开始给自家爹装饭。 沈常念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干饭：「早上没用餐？」 「嗯，一大早就给我嫂子去找什么又酸又甜，她怀孕了，口味一天一变的，我哥最近又要顾着别的差事， 唉，不提了正经饭都来不及吃，才找到点南边运来的蜜饯，死贵死贵的，不提了我先给我爹送饭去。」 沈常念却拦住他：「我们前几日做的酸枣糕，你要不带点回去试试？」 顾公子面上一喜，拍拍沈常念的肩膀，临走真的带了一包酸枣糕离开。 中午，封有山回来吃饭，顺便给自家大哥送了饭去，下午就在家里一起鼓捣酸枣糕，那对兄弟大概是黄昏前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汉子，一个女人。 几人抬过来五筐的酸枣，沈常念咋舌，这简直是要把剩下的酸枣都给弄过来了吧。 跟着兄弟俩的几人讪笑，听孩子说一筐子十文，他们厚脸皮也加入了，不过路上也商量过了，愿意帮助两孩子的肯定是好人家，一会要是人家为难，全部十文收了大家也没有二话的。 沈常念检查了一下，直接给了五十文，还提了一句他们酸枣糕的做法，但几人都没有心动。 因为这需要大量的糖，而且并不能当主食或者饱腹的东西吃，酸反而会开胃，所以，没人想着回去復刻。 拿着五十文，两兄弟欣喜的握着，脸上的喜意感染了所有人，不过两兄弟就是拿钱过过瘾，之后还是给了大人们。 家里穷，孩子也成熟得早，知道就算这钱是因为来自于他们，也不会贪图。 沈常念对这样的孩子是天然好感又亲近的，表示冬日他的养殖区那边，需要帮工，时刻照顾屋内温度，如果两人会烧火，愿意给里面的长工配合打打下手，一天给两文钱，管吃。 「你们，愿意去吗？」 「愿意！我们愿意！」 两文听着不多，但这只是两个孩子啊，而且冬日没有机会去找钱找吃的，若是能管饱，给家里省下不止一星半点，而且，烧火也代表了不会受寒。 就连几个大人也蠢蠢欲动的样子。 都是穷怕了，甚至想和孩子一样，靠着别人的青睐来获得冬日的温饱。 沈常念却没有松口要其他人。 他愿意照顾小孩子，在冬日里给个活路，并不代表，愿意连带七大姑八大姨一起照顾了。 做好事凭善心，而不是过度的善心。 今日，封家一直笼罩在酸酸甜甜的气味里，吸引来了好几个孩子在外流连。 封甜水说她一招就搞定。 沈常念挑眉，真？ 只见封甜水走了出去，举着手里的酸枣糕说：「这个，三片一文钱，想吃的拿钱来，要不然闻闻我都收费了。」 不知道是封甜水的驱赶奏效了，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真的都跑了。 封甜水拍拍手，她以前闻到别人家好吃的味道，忍不住驻足，那些人可比自己过分多了，还对自己泼水丢泥巴过呢。 沈常念笑笑，将之前一批晒制好的放地窖去。 第60章 枣酒 地窖内，满满登登都是吃的，若是只有封家人吃，怕是三个月都吃不完。 在封家继续囤过冬吃食时刻，一个消息让整个北境都不淡定了。 清平卫所也难逃这个消息带来的迫害。 军营粮草被烧，因此家家户户都要求卖出半数粮食。 这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强征，可普通百姓，没有人能传达天听，只有顺从这一个选择。 不同于之前的公告，衙役们出去登记，还能得个好，吃点喝的顺点，这一次，每个百姓几乎都拿了他们当仇人对待，恨不能直接干一架。 衙役们心里苦啊，他们家中也是有亲朋的，非常能理解这个强征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上峰发话，他们也没辙。 因此，一众衙役愁眉苦脸的，还有个别人脸上带了伤，走到封家这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忐忑。 别看封霆一般不搞事情，要是他动了真火，给了他们一拳，那可不是好受的。 因此敲门的时候都显得秀气。 封甜水问了是谁，听到是衙役们，慢慢打开，将人迎进门。 沈常念正在酿酒，见人来了，道一句稍候，因为酿酒中的步骤是手要干净，容器和道具都不能沾水沾油，衙役们被招唿着坐在院子里，闻着米香，还有点陶醉。 十月可酿酒，六月可做酱，儿曹念乃翁，左右日供养。 诸如此类关于酿酒的文化和诗句，从古至今就流传了不少，沈常念还惦记自己的模具，因此之前说出去的话，就得接着，说自己会酿酒，那就要酿出来，到时候也好给那木匠一个交代。 不过现在酿酒，少说要两三个月才成，只有米酒，七日即可，他正在做的就是酿造米酒的前期准备。 如今这个气候，大白天的温度正适合酿酒，出酒率最高，暂时不需要人看护了，沈常念洗了手过来，和衙役们同坐。 第70页 在他来之前，封甜水给他们上了茶水，摆了几片酸枣糕，衙役们这会就十分客气，毕竟人敬我我也敬人。 得知对方来通知收粮的事情，沈常念问了一下价格。 竟是比市价还低。 不等对方说出这次也是为了士兵们能吃饱肚子保护大家，沈常念已经说了一句：「好。」 衙役们没说完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眼里。 走了这么多家，这还是第一个干脆的给了个「好」字当答覆的。 「几时来收？现在吗？」 「现在当然也行，沈小哥，我们也是奉命办事，你能理解真是再好不过，我们一定会和上峰提及你们的付出。」 沈常念去了杂物房，封甜水好奇了一下，杂物房，放粮食了？ 不多时，沈常念开了房门：「家里收的粮有些还没磨，磨了的，你们也看到了，我拿去酿酒了，实在没多的……」 衙役们连称这就可以了，在确认了一下对方家里今年的产出后，收了一半的粮，给了一张条子。 上面写了什么时候，于哪个地方，收了多少粮，应付多少。 嗯，加再多的措辞，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张欠条的事实。 这下封甜水都有意见了：「哪能这样呢，给的粮食价格比市价少就算了，就像你们说的为了士兵们饱腹，可不能这样欺负人啊，还给的欠条，那么点钱还要拖延吗？」 沈常念拦住小姑娘，将衙役们给的欠条收下了。 等衙役们尴尬的离开，沈常念见封甜水可怜巴巴的望着大门，便对着他解释。「他们也是奉命，我们多问，除了给人难堪，也没什么实质作用，甜水，这一次收粮，恐怕要出事，你在外千万不可以多说关于收粮和欠条的话题。」 封甜水倒是第一次见嫂子这么严肃，不由得慌张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外面要打进来了，然后卫所没钱了？那我们要躲起来吗，搬到远一点的地方吗？」 沈常念摇摇头：「这，算是预感吧，总之，咱们谨言慎行。」 封甜水捂住嘴巴，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沈常念继续去做酒，这一次倒不是继续前面酿造米酒的步骤，而是做枣酒。 他做米酒的同时顺便做枣酒，挑选新鲜成熟的红枣，拣去烂者，洗净，沥干表面水分，捣碎，放入酒器内，加入酒和糖，密封浸泡两三个月，过滤去渣，即成，枣酒加的酒液是街上买的，毕竟，家里没现成的。 枣酒的功效有镇静安神预防失眠、补血活血，且原料易得，他顺带做这个，是为了冬日饮用少许。 今日封霆回来得晚，进门后和沈常念谈了两句。 他也知道了收粮的事，问家里有没有配合。 「给了足够的粮食了，他们也给了条子。」 「那条子收好，我感觉不对劲。」 沈常念一顿；「怎么个不对劲，以往卫所不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封霆垂在身侧的手一僵，面上却没多少变化：「哦，听监工们聊天说的，对了今晚吃啥，真饿了。」 「他们说什么了？」沈常念却没停下这个话题，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了。 封霆一顿：「就说了要是谁不配合，说不定家里要见血什么的，我就想着那条子说不定是一种保障，只要配合的人就不会出事。」 「哦？」沈常念看了他好一会，才撇开视线：「今晚吃酒酿圆子。」 封霆笑着说好，随后看向了灶台。 沈常念盯着他耳垂看了一会，扭头忙起了午饭。 难不成，有机遇的不只是他沈常念…… 次日。 顾公子早早来了，兴高采烈的表示要多买酸枣糕，沈常念拿了一大纸包：「吃多了会倒牙的，如果信得过，我做点酸甜味的菜，你分出一部分给你嫂子试试。」 「啊，若真是这样可太好了，是我嫂子有口福，嘿，你真是个好兄弟。」顾公子靠过来：「要不，咱们真的结为兄弟如何？」 他非常喜欢沈常念呢。 沈常念稍微拉开点距离：「我只是个军户，还是别人的契兄弟，身份和顾公子相差甚远，顾公子不怕结了兄弟，我以后带着婆家，上门打秋风？」 「切~休要唬我，你才不是那样人。」 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气氛融洽之际，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顾公子表情微僵，啧了一声。 第61章 锅包肉 他本来不想搭理外面的人，但是看到正在为他嫂子做菜的沈常念，顾怀安还是起身朝着外面去了。 他经常来去如风，因此，沈常念并未留意顾怀疑的去留。 顾怀安出了门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盯梢的。 二话不说直接将对方背对自己压在了墙上。「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长记性是不是？」 他之前去送饭，被周扒皮见过几回，后来不知道怎的，那个老东西竟几次三番暗示自己可以投靠他，得到荣华富贵，就算做个将军也行。 顾怀安噁心得不行，登时就翻脸，没想到这老东西派人跟着自己，他打了几次，也抓了两回，但对方就是捏准了自己不会杀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没断过跟踪的人。 那些人像极了跗骨之蛆，怎么都摆脱不了。 他并非不敢杀人，只是自己动了手，那厚脸皮的畜生是一定要发作他父亲的。 第71页 他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要说官途有什么不好，就是身处淤泥，不得不跟着贪了点，但他每次都会用之于民，除此之外，他无可指责。 甚至，连贪也不过是和身边这些人达成一种平衡。 他不想给本来就忙碌的父亲带来更多的麻烦，因此就没动手。 这一次，他们实在是过分了，竟然敢站在他朋友的门外，明目张胆就差一脚踩进来了，无耻，下作，畜生一群。 只见顾怀安长衫一甩，露出了绑在腿上的皮套，将其中的匕首抽了出来，直接在对方的耳朵处狠狠割下去。 血液喷出，那走狗直接佝偻身形跪倒在地不断哀求。 「去告诉姓周的，再行无耻之事，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一起带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小的一定转告，饶命，饶命啊顾公子，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滚！」 打发走跟踪的走狗，回到那院子时，沈常念正在做他承诺的酸甜口的菜。 糖醋汁和淀粉煳调好，切薄片又稍微大片些的肉们抓一抓加少许的去腥调味料腌上片刻，先炸后过锅气，倒入糖醋汁，裹好糖醋汁，出锅。 咬下去先酥后肉嫩，酸甜可口，咸淡适宜，配上咸鱼炖茄子干，一顿饭，有荤有素有滋味，顾怀安拿了食盒就跑回家，神色并不轻松。 沈常念瞧了一眼对方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没看错的话，方才从门边一闪而过的面孔，是那日他上街时遇到过的。 难不成自己避开的劫，应在了顾怀安的身上？ 沈常念反覆告诉自己，人应该自私点，既然自己避开了劫难，就不要再捲入这种事情中。 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直到砰的一下，将食盒勐地推开，一双手紧紧攥着，眼前总是闪过米粉铺前，那个家世殷实却不会看低百姓的小公子。 他有些不羁却不会纨绔，懂得尊重人，会礼尚往来，甚至还要收他当兄弟，还没让人踏进这方院子，刚才顾怀安出门，想来就是出去处理这个事情了。 他一片赤诚，自己却想阴暗的将这件事丢之脑后。 到底是狠不下心当做不知道，沈常念低声自嘲。「为什么好人总是要被命运摆弄。」 「嫂子？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封有山的音调由高变低，似是察觉到了沈常念波动的情绪。 沈常念迅速收敛心神，也想到了一个藉口。「刚才装菜烫了一下，没事的，你今日回来得早。」 封有山不疑有他，拿了油过来给嫂子。 沈常念装样子抹了一下，就听封有山说夫子家里来了客，喊他去酒楼买两个荤菜来。 「看样子是很金贵的，那夫子全家都恭恭敬敬的。」封有山随口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随后贼兮兮的说：「我想着，嫂子你做菜比酒楼都好吃这银子不如咱家挣了，你看如何？」 这机灵鬼，还知道揽外快了。 沈常念心中一松，轻快的回覆了好。「那是不是要给你点分成。」 「嘿嘿，不要不要，嫂子的钱本来也有一份进了我这肚子了，我哪能要钱。」 沈常念哈哈一笑，拍拍他：「行，你去给你哥哥他们送饭，回来了正好带着我做的菜去你夫子家。」 今日封甜水也去了封母的铺子的。 封有山小跑着去了，沈常念就又准备材料，做了一份肉末蒸蛋，一份菜干扣肉，再用豆腐皮过油炸一下，卷了蔬菜丁和蒸熟，三个带肉的大荤，足够招待人了。 时间正好，封有山小跑回来的时候，沈常念刚做好菜，封有山带走了，留下了三钱银。 将钱收起来，沈常念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就将没吃完的收进五斗柜中。 之后就进入房间，将门反锁，再次放出了自己早就搜集好的草药。 之前，他是想一了百了，毒死沈家人算了。 可封霆拦住了他，他也退一步，选择用钱解决问题，藉助第三方的力量，将沈家折磨得还不如死了。 可如今，这些药材，看来还是得用上。 他得趁着黄昏前，大家还没回来的时候做好，一个下午，他都在房内研磨这些粉末，细心贴上只有自己看得明白的标籤。 刚把东西收好，门外就传来了动静，沈常念去开门，发现是封母回来了。 一般情况下，她会和封霆一起回来的，今日倒是特别。 「来，咳咳，来了好多人啊，咱家的吃食一下买完了。」封母微微喘着气，透过她，能看到身后跟着一辆青色顶棚的马车。 马不是壮年的，青色棚顶也显得有些旧，看起来并不高调。 沈常念将封母迎进门， 原本每天三十个滷蛋，几捆面条，五十几个包子，能卖一天，方才来了一群人，直接包圆了这些吃的。 沈常念递过去一杯水，等封母喝完了，再听她慢慢道来：「人家喜欢我们家的吃食，就问还有没有，可以加价，还要长期订购，对了，他们还让个车夫陪我回来，有些人还没吃上。」 这算是一笔大买卖了，人家不但给钱，还多给了，算做预付的，也难怪封母这么兴奋了。 那些菜，是她这段时间学来的，没想到能挣那么多。 第62章 深深几许 看着封母忙活起来，沈常念也跟着搭把手，半个多时辰后，百来个大包子、一锅滷蛋，以及沈常念做的饭糰就全上了马车，封母兴沖沖的上去，和沈常念挥挥手，交代一句今晚别做饭，她请大家下馆子。 第72页 沈常念点点头应了。 封母他们是两个时辰后回来的，面上兴奋之色不减，直接把一个荷包给了沈常念：「常念啊，我后来做的东西全卖光了，你做的那饭糰人家喜欢，还预定了二百个，这是钱，提前给我们了，哦，赏钱和其他的钱也都在这里。」 沈常念要分出来，被封母拦住了。「你这不是吗我的傻儿媳哦，家里食材本来都是你搜罗来，哪有挣了钱我们呲个大牙腆个大脸就收自己兜里？去去去，你自己收着去，我啊，只管看着这些钱进来家里就高兴了。」 看得出来，封母的厨艺被人认可，对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封霆已经收拾好其他用品，过来了，听到母亲的话也是温和一笑，接着听封母说到了她手艺大好，封霆脸上的肉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转身去洗澡了。 封家两兄妹也是如此，只有沈常念被抓着听封母表扬她自己。 等封母说够了，接着大手一挥，带着全家下馆子。 结果等饭菜上桌，一家人都诡异的顿了顿，然后很勉强的继续吃。 哪怕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桌上几乎没剩下什么，可那表情一点都没有享受。 看得两个进来的客人犹豫了，便打算去酒馆将就下，起码那边的下酒菜是真好吃。 沈家人回去后，沈常念端了清冽的白酒，和一点肉干进了屋。 封霆打了洗脚水进来，就瞧见了。 「今日有兴致喝酒？这么高兴？」封霆觉着应该是今日入帐不少，沈常念心中愉悦。 那忽然来了北境的人，给的赏钱就有二两银，随手一甩就是普通三口之家大半年的花用。 想来加上饭钱，估计都突破十两了，日进帐十两，也算是出息了。 沈常念低头笑笑：「是啊，今日高兴，封哥，不如你陪我喝一口？」 封霆无不可，反正天冷，喝点还能暖身子。 封霆毫无防备坐了下来，被沈常念引着说了点心里话，不知不觉三四杯下去。 封霆酒力一般，不算差也不算海量的那种，三四杯不至于神志不清，却总觉得恍惚，看一切都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 沈常念靠了过来，动作估计大了，衣领都有点下滑。 露出来一点细腻皮肉，白生生的，叫人看了心头火起，更何谈距离开荤只有一层薄纱的封霆，他喝了酒，气血上行，更显冲动。 那双眼差点扎进去拔不出来了。 封霆的手都有点要抖起来的趋势，在沈常念几乎贴过来问他：「今日只做两次好不好。」封霆脱口而出：「成，诚心的吧，常念，你还没长开，再等等。」 沈常念拽着他的衣领，让封霆不得不面对自己。 两人的气息近到不分你我，对封霆来说，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沈常念，在压迫他。 察觉到这点，封霆稳住心神，不拒绝沈常念的靠近，却在沈常念继续诱哄着问出：「你也回来了，我好想你」这句话时，凑了过去：「我没回来怎么跟你们一起下馆子，是不是喝醉了，嗯？那就去歇息吧。」 沈常念一时不察，彻底被封霆搂在怀里，等回过神来，人已经一点一点被送到了炕上，平直的放好，封霆摁了一下，沈常念就笔直的躺下了。 对方笑着说在他薄唇点了几下，随后深入，一股酒气袭来，让他的体温也逐渐升高。 封霆的手也没闲着，扰乱他的思绪，喝了点酒的沈常念就再也想不起来试探的事，被封霆完全掌控了思维，和所有的感官。 一切平静下来，封霆甚至有功夫给他做清洁，缱绻的又印下几个吻。 所以，封霆到底是不是和他一样？这个问题，沈常念根本没办法确认。 身心都累了，沈常念不多就闭目睡着了。 封霆的手在他脸上爱惜的抚着，嘴中喃喃有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常念，若是过得不开心，我要如何才能帮你。」 睡梦中，沈常念的手似乎动了一下，随后，眉头都舒展了些。 看来，是自己多心，他只是特别关心自己。 也是，那些事，那些苦，自己一个人记得就好。 兴许是心神松弛，沈常念次日起晚了。 但家里没人催他，封母会自己做今日要售卖的东西，哪怕是量多了点，封霆将早饭温着，进屋提醒了一句，搬运着要售卖的吃食和用具上了牛车。 牛车是一大早定的，要是东西多了三倍不止还用人力搬运，任谁都会吃力的，家里现在不差这几文钱，便不为难自己。 沈常念在柔软的枕头间醒来，发现外面的日头已经高高升起，似乎还有谁在门外叫他。 一个激灵下地，穿上外衣和鞋子小跑去开门，发现是顾怀安。 他脸上带着点疑惑，从来没见沈常念起来得这么晚，刚想问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自己送他去医馆，却视力极好的瞥见了沈常念脖上的红印子。 「咳！」顾怀安移开视线，将目光锁定在灶间，显得为了一口吃的格外着急一般：「昨日的肉很好吃，嫂子一个人就吃完了一盘子也没不良反应，今日可否再做些？对了，我自带了肉。」 妻子那么喜欢，做相公的，掏了十两银子买了大肥猪和两只小猪，顾怀安带来了一大块猪肉，少说十斤，还有一头活着的小猪。 第73页 猪肉是自带的食材，多余的算搭伙费。 小猪是招唿客人的，客人从京城来，是贵客，喜欢嫩肉，前两日吃了小羊羔，却不能日日吃吧，于是顾家就匀了一头，请沈常念掌勺。 沈常念立刻就答应下来。 就顾嫂子能吃多少肉？算上自己日常做的顾家父子的菜，三斤也就顶天了，七斤肉请人做饭，换个人全家都要乐开花。 「那，今日就做烤乳猪吧。」正好，家里还有个烤炉，沈常念这就计划好了。 「你还会做这道菜啊。」顾怀安这次是真好奇了。 沈常念展露出来的手艺，完全不像个愣头青年纪的小伙子该有的水平，而且，天南地北的菜，他都会，且好吃，味道嘛，还有点熟悉。 第63章 烤乳猪 他虽然来了北境一段时间，但对家乡的味道是没忘记的，特别是自家宅子里那个老厨子的手艺。 沈常念的手艺，就很像是他家那个老厨子做出来的味儿，但是沈常念于调味上更能拿捏更灵活变通些，显出了区别， 他之前从未深思，如今倒是想起来，一个十六七的北境小伙，家里也不是那么殷实，那么这么多菜品，是如何知道的，真的只是常家那边留了什么菜谱吗？ 真的有人，可以只看看菜谱就能上手做出如此美味？ 家乡老宅那个厨子，是从皇宫出来的，按照服务皇家的年限，都可以荣养了，可因为家里小辈不孝，觉得老人家的价值已经压榨光了，又不想金贵的伺候着享受过皇宫大厨待遇的老头，便各种挤兑作践冷待， 从深宫出来的老头，哪里看不清这些把戏，只放出话要找个富贵人家养老，他顾家因为有他这个爱吃又嘴刁的，家里娘和哥哥都同意相请，老厨子，也就是老御厨，成了自家的专属厨子，每天做个一两道菜，其余时间自便，享有老爷子一样的待遇。 沈常念见顾怀安看自己的时间有点长，侧过脸看他，用表情询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好厉害，我们也好有缘分。」 沈常念表情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只做菜的时候更加用心了。 顾怀安很快得到了一只烤乳猪，匆匆带回家时，其他菜色已经上齐。 顾怀安按照沈常念教的，拿了一个平直的瓷盘，咔咔两下往乳猪上撞，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烤乳猪酥皮被瓷盘碾碎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顾怀安显摆完了，道：「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倾力做的，你们尝尝，肯定不输京城大厨。」 他年纪小，给那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贵客亲自夹菜也不会显得谄媚，又不会让人不好意思，贵客品鑑了一块烤猪的皮，焦脆香，同时在嘴里融合，再吃一筷子粉色和酱色融合的猪肉，嫩，微烫，鲜美至极， 一点肉汁从肉中挤压出来，也不显腻，吃不出任何杂质的感觉，只有纯纯肉香，贵客连吃了好几筷子，之前每样菜可都是浅尝辄止的。 顾怀安嘿嘿笑着，招唿一家人也吃，还亲自示范，别看自带的梅子酱不起眼，配烤乳猪吃，会让它带果香，这种极品搭配的后果就是：除了猪头还算完整，其余的几乎都被桌上人你两口我三口给解决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颜，原本计划次日就要启程离开的贵客也因此逗留了下来，还平易近人的询问顾怀安，可不可以引见下那位厨子。 顾怀安撇撇嘴：「您可别起招揽的心啊，人家不上人家家里当奴才的，他嫁人了，日子过得还不错，我瞧着，是个喜欢自由的。」 他可试过了呢，就他这种缠人精都没能打动，更别提这个纯属来玩两天的过客，更不可能带走沈常念。 想起沈常念脖子上的印记，顾怀安眼神诡异的飘了一下，没看到老爹警告他的眼神。 贵客倒是新奇于顾怀安以及顾怀安和平民朋友的相处，不自觉的被顾怀安吸引，此后几天，都跟着顾怀安在这贫瘠的北境闲逛。 顾怀安本来不想带他这么多天的，可他发现，有这人在身边，那色老鬼周扒皮的下人再不敢出现，远远的瞧见自己还要调头。 「嘿，那我们今天去小沈那边吃吧，您要是打赏，先给我我再转交，我不想去吃饭的时候还要让人看我们脸色，会便秘的，这样，季叔你能习惯吗？」高高在上的位置坐久了，真能去普通百姓家吃饭吗？ 季冠森是炙手可热下一任国师人选，家中父亲也是二品大员，姐姐也是皇妃，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还真的没在底层百姓家蹭饭过，还得遵守平等原则，一时间有些语塞。 不仅如此，他今年也就二十七岁，叫自己叔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算了，不和黄毛小儿计较：「那便依你。」 顾怀安屁颠屁颠又去缠着沈常念，大约一刻钟，就说服对方了。 沈常念对顾怀安真是拿他当小辈看了，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男子，要知道初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侠客风格的小少爷呢。 「对了，这人贼讲究，咱做菜弄得，看起来工整点比较好。」 于是，一身金贵打扮的客人就入了这个炊烟裊裊的院子。 好在封家买了隔壁院子，空出个屋子当客房，否则还真没个合适的地方。 封母已经去摆摊了，家里封有山不好就留着嫂子一人在家忙，虽然紧张得很，还是穿戴齐整，去给客人送茶水送点心，将大黄拴回母亲那个院子后，又给沈常念打下手。 第74页 「今日不去夫子那边？」沈常念抽空看了他一眼，问。 封有山摇摇头：「夫子一听我们家招唿的谁，跟我说过几日再学也没事。」 沈常念点点头，不难猜出这位的身份怕是比顾家还高。 因此做的菜，已经不是只管量了，在色相搭配上也格外的重视。 家里做成干货的野物肉拿出来，新鲜的猪肉拿出来，上来后先用豆腐皮炸一下裹了馅料，做了五香卷，放在一旁，一会切小圆块，怎么摆都能好看。 再来是菊花兔脯肉，把切成细丝的兔脯肉和黄酒、精盐、鸡蛋清搅匀，然后加湿淀粉上浆，取碗，放入精盐、黄酒、鲜汤、湿淀粉兑成调味汁，把菊花泡一下尽量挑选最饱满的花瓣。 炒锅上火，加入油烧至四成热，然后放入兔脯肉丝，划散至乳白色，捞出沥油，锅内底油放入葱花、生姜未炒出香味，再倒入兔脯肉丝、菊花、调味汁，翻炒几下，入盘即可。 撕开的熟鹌鹑拌上皮冻，搭配上装饰用的萝蔔花，为一道，借鑑了大酒楼才有的名菜鹌子水晶脍。 家里的小咸菜拿出来，用最小的碗叠出个尖尖的塔状，锅包肉、蒸蛋羹也准备上，蒸蛋羹是先什么调料都不放，因为，还需要稍微美化下。 第64章 沈常念，你很有名 稍微在黄纸一样的鸡蛋羹平面划出个最简单的形状，点上调配好的清淡酱汁，好似一幅蛋羹水墨画。 家里的野菜还有，因为那两兄弟漫山遍野的找，也能有些漏网之鱼，再来一道没有鱼肉也没有鱼刺的豆腐鱼汤，便成了一桌算得上豪气的酒席。 沈常念还拿了已经可以喝的米酒过来，反覆过滤了几次，看起来比较清澈才端上去。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顾怀安瞪大眼的同时，还委屈上了：「我来你家你可只有农家菜的，为啥他来了这么多菜。」 顾怀安没什么心机，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没想到多思的人也会怀疑上沈常念。 这不，季冠森已经看着沈常念若有所思了。 沈常念也不慌：「不是你说的，做菜要工整点，我们家之前下了馆子，瞧过有类似的菜，就学了人家的摆盘。」 季冠森吃过本地的酒楼饭馆，确实，在摆盘上，两者一样的粗糙。 顾怀安是立刻就被说服了，上了筷子，正准备开始，却又记得贵客在身旁，先给对方来了米酒，邀请对方共赏美食。 季冠森便动筷，随后真的每一道都细细品尝，确实好吃，虽说没有京城的菜色精緻，也不乏趣味。 农家很少有所谓的食不言，因此季冠森也在顾怀安这个话痨的影响下，跟沈常念和陪吃饭的封有山聊了几句，后来还觉得封有山一个农家子还努力金靴，送了一枚玉扣表示鼓励。 封有山受宠若惊，看着嫂子微微点头，才收了下来，还犹豫要不要磕头，对方已经起身告辞。 将两人送出门后，封有山拍着胸脯：「明明他生得芝兰玉树怪好看的，我就是觉得一股好大的压力啊，顾公子也是官宦家的子弟，我却不觉得他会这么可安排。」 沈常念道：「兴许是家教如此，有些人从小就活得多规多矩。」 封有山松了口气，只要不会觉得他们家不敬就好：「但，话说回来，嫂子，今天的菜，好看得吓人，一开始我都不敢下筷子，平日里没吃过，倒不知道菜还能有这些花样，为啥我们的鱼汤，没有鱼刺和鱼肉，却有鱼的鲜美呢？」 「嗯……先将鱼煎，用锅铲按压，将它们混合，倒入滚烫开水会出奶白汤，后将残渣全部捞出、过滤，嫩豆腐下锅就成了。」 「那之前的鱼肉就不能吃了吗？」该说，饿过的人光是想像一下一条鱼只为熬汤作废了，是有点心理接受无能的。 沈常念从灶间拿出来一盘鱼碎：「碾压后可以混合面粉做鱼煎饼吃，喜欢的话，晚上就做了，其实我更想给大黄加餐的。」 「哦，大黄，对了，今天它也加餐了嘿嘿。」剩菜足够大黄吃到撑。 晚上，鱼渣还是混合了面粉做成了饼子，煎炸过的，吃起来脆脆的，别有一番滋味。 得知家里来过的客人，正是之前包圆了封母摊位上吃食的，几人的话题也被扯到了那人的身上。 「前段时间总在工事晃悠，我们瞧见随行的人都要对他点头哈腰。」 「他待下人不错，自己的随从都有人专门生火做饭，买我们家的，就是图个快罢了，后来都自己吃了，来买的少。」 本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待客，没想到顾怀安之后老带人来。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的，沈常念一家礼物得了不少，还得了两锭金子，顾怀安说现在百姓刚交了粮，就兴沖沖给封家买了一牛车的粮食。 虽然他家也得以身作则捐出粮食，可不代表不能再买啊。 因此还是封家和沈常念挣了的，便没厌烦蹭饭此举。 不过，贵客，也是过客，十一月初，冷风起的时候，对方大阵仗的离开了，沈常念出于最近结识的交情，也陪着顾怀安去送人。 顾怀安短短数日就和贵客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人家马车队伍都要看不见了，这傢伙还红了眼，沈常念看到一旁过去的「大扫把」，从上面摘了一串糖葫芦下来，付了钱后，将糖葫芦给了顾怀安：「甜甜嘴。」 第75页 甜甜嘴，心里的苦就会少点。 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都趋甜。 顾怀安噗嗤一下笑了，拿了糖葫芦直接啃下一个，随后笑着对沈常念说：「没事，还有你呢。」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迎面却碰上了都不想见的人。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却看得出年纪不小，因为沈常念瞧见了对方长鬍子的那一圈，明显比脸皮的颜色白，看一瞧就知道是剃过的，还过度剃了，似乎是想显年轻，殊不知，看起来有种欲盖弥彰的丑。 「周扒皮？」顾怀安小小声的说了出来，拉着沈常念就要走。 却有两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娘的，是周扒皮的走狗。」顾怀安双目染上怒气，看着走过来的周扒皮，表情十分不善。 「小安，我和你也算是旧识，何必如此生分。」周扒皮指了指身边的客栈：「你饿了？竟连这种杂碎物也吃，不如上去，我请你吃点东西？」 吃你麻蛋，顾怀安不爽得很：「我不饿，周爷爷你自己上去吧。」 一句爷爷，差点把周扒皮噎死。 沈常念却没为这句话笑出来，因为他在扼制心中的恐慌，和恨意。 他一句话不说，尽量保持了低调，可是对方下一句就是：「沈常念。」 沈常念背嵴，一股凉意迅速渗透，他保持平衡，做出不认识这人的神态：「这位，大人，认识小民？」 周扒皮似笑非笑，一双眼跟毒蛇，几乎实质化的舔舐他和顾怀安的身板、肌肤，年轻的面容。 「沈常念，你很有名。」 「小的只是一介草民。」 「呵呵，你生得不错，不像是普通的贫民，听说你厨艺不错，不如给我做点吃的尝尝，做得好我有赏钱，很多赏钱~」 顾怀安见周扒皮换了人盯，羞恼加倍，抓着沈常念就往身侧走，那走狗正是之前被教训过的，一只耳朵还包扎着，对顾怀安怀恨在心，狠狠的用肩膀撞过来。 沈常念似乎是一个趔趄，正好迎面撞上了，一下倒在地上，立刻惊叫起来。 顾怀安立马蹲下查看，沈常念低语一句没事，顾怀安懂了。 这下，有了发作的由头，一脚踹飞了那个狗奴才：「一双招子成天不办正事，狗眼瞎了可以不要，娘的畜生玩意儿自己什么货色不懂吗？」 一旁的周扒皮逐渐收了脸上的噁心笑容。 「顾怀安，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第65章 喝杯酒 顾怀安脸色一白，看着周扒皮挥挥手，更多的随从走狗靠近。 他和沈常念背靠着在一起，面对着十几个周家随从和周扒皮。 周扒皮的眼神在两个少年身上徘徊，气息都重了点。「哼，好好的对你你不要，那就只能上点手段了，其实，你们两个一起，各自还少受累点。」 身旁的随从嘿嘿笑了，作为走狗，他们哪里不知道周监军不但喜好男色，还玩出花儿了。 「我爹和你同为监军，你敢！」顾怀安此刻无比后悔没有多带两个小厮出门。 清平卫所不算乱，而他也是有点手脚功夫的，也没想到周扒皮能无耻胆大妄为到这个程度，现在连累了沈常念，顾怀安非常愧疚，如果不是和自己认识，如果不是和自己一起出门，沈常念不会被人渣惦记上。 沈常念看着害怕，手却已经摸上了袖口。 里面，藏着制成的毒粉，只要不误伤到身边的顾怀安和自己，他要谁在大庭广众出手，谁就要出丑。 若是不在大庭广众，那么自己就应该是让对方要死就死。 路人匆匆过，根本没人多管闲事。 两个玩闹的孩子路过，被随从狠狠瞪了，脸色一白，吓得拔腿就跑。 正僵持着，顾怀安咬了咬牙，表示吃饭可以。 沈常念看着他，知道他是要先稳住对方，免得遇到更差的境遇。 顾怀安送来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看着周监军，他果然配合，笑着说请。 沈常念的手垂下来，和顾怀安一起上楼去。 周监军点了很多菜，每一样都带荤，可面前两个少年青年之间的小伙子都没兴致品鑑。 一来是噁心眼前人，二来，这些菜在沈常念的手艺面前，不够看。 周监军不怀好意，要身边随从给两人倒酒，还是不容拒绝的那种。 沈常念拦住顾怀安：「我喜欢喝，让我来。」 说着，手指端起酒杯，指尖似乎是无意浸了酒水，他无所觉一饮而尽。 周监军哈哈哈一笑，又倒了一杯。 沈常念照单全收，下一步，这是给对方也倒了酒。 「哈哈哈，还是经人事的识趣。」周监军忽然起身，朝着沈常念走两步，坐在他身边，一只手也不老实的搭在他袖子上，也就是手臂的位置。 随后，看着沈常念因为喝酒开始泛红的脸颊，舔了舔嘴角。「这里的酒不怎么样，我家藏着京城的好酒，一路运来，可费了不少功夫，金贵着呢，一杯抵得下这半个客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沈常念摇晃了一下脑袋，忽然捂住头，顺便也将周监军的手给移开。「喝酒，要喝酒，大家一起喝。」 说着，杯子给周监军递了过去，眼神涣散，像是已经被酒精侵蚀了神智，分不清眼前人是好，是坏。 第76页 顾怀安直接拉了一下沈常念：「你喝多了，周监军，今天饭也吃了，给了您面子，我朋友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他夫君肯定在等着。」 「你喝，给你喝。」沈常念还在执拗的要周监军喝酒。 此刻的沈常念，看起来格外的的清丽，眼中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潋滟，无论男女审美，此刻的沈常念，绝对称得上一句秀色可餐。 周监军看着沈常念，似乎为他的好颜色所吸引，可其实，做惯了坏事的人，自有一套保险的方法，因此，看看愤怒的顾怀安，和秀色可餐的沈常念，周监军只是冷笑一声，将酒水直接推回去：「我看着你喝，喝完了你们就走。」 竟是警惕到不喝沈常念递过来的酒杯，还要顾怀安喝。 沈常念眉头一跳。 他在酒水里，做了手脚的。 就在顾怀安端着杯子，沈常念打定主意一会撞过去晕倒在他身上，楼下蹬蹬跑上来一伙汉子。 他们各个都又高又壮，为首的一个尤其。 他朝着沈常念走来，对顾怀安点点头，又不善的打量了一下周监军，随后将沈常念一把背起，沈常念顺势靠在他肩窝，脚抬起来一下，踹翻了那杯酒和两道菜。 周监军的走狗直接围了过来，柱子他们顿了顿，咬咬牙，也挤了过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动静大，所以楼下的掌柜和小二都沖了上来，查看发生什么事。 瞧见一群衣服不怎么样的汉子和周监军对峙，只觉得是这群粗人闹事，直接开口呛：「你们干嘛的，快下去，别打扰了客人吃饭——」 封霆冷脸看向掌柜的：「这是我媳妇，他喝多了我要带他走，有问题吗？」 「额……」这肯定没问题，可是…—— 看到桌上地上的狼藉，对方又有了发作的由头，可封霆却掏了钱：「酒杯，两个菜盘子，我们赔。」 掌柜的再一次语塞，这汉子，怎么那么讲道理？ 他这个当掌柜的但凡多问两句，都显得仗势欺人了。 「那你，」不等掌柜的说完，周监军忽然拍拍掌：「好大的手笔啊，不知道小哥是在哪儿高就。」 顾怀安心中的线绷直了，生怕封霆冲动动手，又怕周监军羞恼了要怪罪人。 「他，是我家的长工，我家的。」顾怀安将封霆推推，没推动，低声说了一句沈常念很不舒服，最好带回家休息，封霆这才走了几步，被人拦住，直接用手格挡开，对方要拦截，柱子几个已经挤过来了。 大家是糙汉，可不是莽汉，因此都是打着哈哈说：「哎呦嫂子喝多了，赶紧的，送回去休息，别一会吐在这儿了。」 「是啊是吧。」 应和几句，几人将周监军的随从和封霆夫夫二人隔开。 周监军一直没拦着，还由着顾怀安一块被带走。 只在这些人离开后，对着身边的狗腿子耳语几句。 「好，小的这就查清他们的来歷。」敢得罪周爷，这几个贱民都死定了，狗腿子心道。 沈常念趴在封霆肩头，被他抱回家，送到炕上休息，封霆自己出去感谢大家陪同。 方才他们在工事上干活，两个被沈常念收到养殖区的小男娃跑过来告状，说是沈哥哥和顾少爷被围堵了，他就赶紧来了，几个兄弟听到也跟了来，这是心意，他领了。 第66章 甜一些 回到屋内，沈常念还背对着他躺着，手上还有收回的动作。 像是前一刻，还在隐藏什么。 封霆眼神暗了暗，没说话，而是先咳嗽一声，提醒对方自己回来了，这才朝着对方靠近。 沈常念慢慢转过脸来，封霆低头看他：「没事吧。」 「嗯，想喝水。」 封霆端了茶水来，餵他喝了几口，沈常念喝的勐了，几滴干净的水从下巴位置滑下。 他豪迈的抹了，打断了封霆目光的驻足。 「那个人是谁？」封霆撩起沈常念的头髮，问道。 沈常念随口应付：「是一个监军，从京城来，路上非说要请顾公子吃饭，当时，我们在一起。」 关于周监军的犯贱，一个字没提。 有些事，他自己可以。 封霆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既然没事了，那我去上工了，那人不像好人，最近别出门了，我会出门买菜买肉。」 「封哥——」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做。」封霆说完，第一次黑着脸对着沈常念，似乎在忍耐什么。 沈常念怔愣住了。 世间人，对贞洁一词看得极为严重。 清白，贞洁，都是禁锢女子的词。 可，对于契兄弟这种弱势方，也同样具有约束力。 所以，封霆还是把他当女子方对待，甚至开始约束他，觉得他脏了吗？ 沈常念忽然坐起来，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自己的嘴、喉咙、肚子，甚至手指捅进喉咙眼。 刺激造成了干呕、胃痛，一阵胃部抽搐后，秽物尽出。 沈常念趴在桌边，对着破盆吐了很久，直到没东西可吐出，他才狼狈的靠在一边，发了很久的呆。 他不脏。 他只是，有罪。 前世，他嫁过来时，身体近乎油尽灯枯，封家上下也没一个过得好，封霆对他疼惜怜惜，为了他，为了家里生计，选择进山捕了虎皮，却因为是挨饿着去的，而体力不支被咬到，随后受伤昏迷， 第77页 肖总旗想要不好意思说，就花钱买，利用和自己的那点所谓恩情，派沈春儿来索要，沈常念不给，他们就用牌位威胁，沈常念因为不答应，父母牌位直接被摔碎，他声嘶力竭，沈春儿却以为他吓唬人，转而用了十两银子给封家养母，让封家养母全家轮番来偷， 他得保护那虎皮，因为柱子他们说有人愿意出百两，正在筹钱，所以保护虎皮的时候，自己被撞昏，虎皮最后被夺走，成了肖总旗孝敬上峰的礼物，仅仅为了讨好上司一笑，封家落得个封母自杀，封有山残疾，封甜水自卖补贴家用， 几个月后，缓过来的封霆好不容易又冒险上山挖到了草药，又出境外捕捉黄羊，凑钱把妹妹赎回，自己却在那个时候，杀了周监军， 封家刚稳定的生活，立刻染上血色，可封霆为了六神无主的沈常念五事，咬牙对家人说这件事是自己干的，随后带着几人离开了北境，去了外族求生， 因为自己的冲动，连带封家全都遭殃，不得不半夜背井离乡，利用各种手段，来到了境外，在野蛮部落的世界里求生存。 他们排外，且信奉强者为尊，有各种各样残忍的规则，他们也是经过了很久，才最终在境外落脚，那段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更不幸的是，他没有万物生，封霆也在北境的时候就因为逃脱追捕，而废了一手一脚，可他坚韧，又在牛羊肉的滋润下逐渐恢復强壮，哪怕一条腿怎么都没办法恢復正常，却依然能成为外族人认可的战士， 外族一女子喜欢封霆这样有担当的人，主动来帮忙，沈常念在那时候，太害怕，又深刻喜欢、依恋封霆，甚至于执念了，不肯接受别人说只是搭伙生孩子的请求，就以死相逼，封霆本就因为一场围猎疲累，各种刺激下下吐血了， 再后来……省略某些并没变好的日子，沈常念死在二十岁，封霆也没活过三十，没留下孩子，弟弟没了照拂，不想拖累家人，离开家里后了无音讯，封甜水也因为家里过于悲伤只关注离开的封有山，她被人，拖到营帐…… 所以，他有罪，都是因为他是沈家人，是所谓受了肖总旗恩惠的人，害他们那些畜生能有名目来到家中，设计夺走虎皮，如果自己进封家门之前就了断自我，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真的有罪。 「呕~」刺激得太狠，胃部再次翻江倒海，这一次，竟然是吐出血来。 咳咳。 哪怕牌位的事情被自己避免，又心机深沉的处理了沈家和封家养母，还和肖家彻底闹了不来往的局面，可，上辈子就是病秧子身体，这辈子怎么可能就康健了，所以，他吃补药，损耗寿元，但是能保证眼下这几年身体会好好的。 简单来说，就是透支未来。 这辈子是赚来的，还多了万物生这么个东西，他只求，封霆能得个好，得个甜。 至于他，復活得蹊跷，想必死亡也随时会来，反正，就当自己赎罪吧，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不会让你们重入深渊。」沈常念双眼茫然的盯着天花板：「我也尽量不入。」 黄昏，封家人陆陆续续回来时，沈常念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只是家里的药罐子又被拿出来用了。 全家人都围过来询问沈常念是不是病了。 沈常念神色如常，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回答大家的问题。「就是最近天冷了，我上午喝多了感觉不太舒服，抓点解毒的药喝喝，没事的。」 众人得知他看过大夫了，才安心下来。 吃完饭后，封霆照常，去倒洗脚水，却在路过灶间的时候，发现了药渣都被丢到灶台里烧了。 他脚步顿住，扒拉了一下。 可，火已经将药渣都烧成焦炭状，就算掏出来，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在四处搜寻了一下，并未瞧见藏了什么不同的物件。 封霆端着水进了屋，看着沈常念看起来忽然红润得有点过头的脸色，心中沉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67章 沈常念告密 连着几日，封霆都亲自出门採买。 沈常念也被要求留在院子里大门不出。 封霆打听过，周扒皮不可能长期滞留在这里，顾怀安后来也过来说了，他父亲已经在努力促成周扒皮离开的事情，并且上了秘折，将周扒皮做的一些事传给了他的恩师，想必，周扒皮回京城后，最起码也会得到一些惩罚。 沈常念低着脑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顾怀安又在道歉了。 封霆出去泡点茶水，沈常念却抬起头来。「我要见你爹一面。」 「啊？」顾怀安傻眼，还没仔细问，沈常念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不想让封霆知道，但是我需要见到顾老爷，我有一个发现，必须要说。」 顾怀安一言难尽的看着沈常念，似是没想到沈常念和封霆看起来关系极好，只是见个人却要瞒着封霆。 「你是有什么——」 「嘘。」沈常念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又低垂着脑袋。 「顾少爷，那件事也不是你本意，是别人坏，不该拿别人的错处来安在自己头上。」沈常念像是刚抬起头一样，和顾怀安交流。 似乎刚才急切的说要见顾老爷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怀安咽下了追问，再蠢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开口说刚才的事。 第78页 封霆招唿沈常念留在家里吃饭，沈常念就起身去做饭了。 中午做的茄子干炖肉片，再有就是腌制的萝蔔干能吃了，盖在饭的一角，两个煎蛋覆盖上去，倒是不会显得寒酸，顾怀安没真的留下来吃饭，藉口送饭离开了。 封霆今天又是半天不去工事，其实监工颇有微词了，封母在饭桌上说了他两句，封霆也不生气，只说这个公事会想办法推了，冬日河面结冰，也不可能做长久。 封母觉得停工的话能休息，可是钱也即将挣不了了。 不过，当初只是卖酸梅汁，如今多挣了两个月，其实该知足的。 隔了一夜，北风彻底刮起来，行人匆匆，身上都着厚衣，沈常念也如愿见到了顾老爷。 是顾怀安让他跟着一起去送饭的。 为了显得有诚意点，沈常念今天做的菜色要比之前好几次都丰盛。 木须肉，鸡蛋焖子，腌白菜炖豆腐，烧鱼块，和一瓦罐筒骨萝蔔汤。 顾老爷算平易近人，招唿沈常念一起吃。 沈常念食不知味，还是等顾老爷吃饱了才开口。「我知道那个周扒皮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虽然是我偶然得知，我希望您能相信我。」 顾老爷擦了擦嘴，示意沈常念继续。 吃饱喝足的他，这会心情挺不错的。 要不是儿子说了好几次沈常念喜欢自由嚮往自由，自己都想招揽他了。 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终结了。 因为沈常念斟酌了一下用词，就开口了。「我是因为米粉的事情，和顾少爷认识的，那时，客栈的掌柜的看上我米粉的方子，所以，开价五十两收了我的米粉汤方子，和我不会再做相同东西售卖的承诺，」 顾怀安点头，为沈常念佐证。 「后来，周监军来了北境，我买东西的时候碰见掌柜的，他说没什么新鲜菜招唿，我家里有野物和发的豆芽，所以就做个人情卖给了掌柜的，去送肉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周监军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捂得严实的人， 北境这种打扮的人不少，可这人的眼瞳比我们要浅，眉眼透着一股兇悍，路过我身边时，身上一股巨大的羊骚味和马匹的味道，一开始，我是没关注这种事的，可是后来，我进山挖草药和酸枣的时候，又瞧见了那个人。 我是厨子，我对气味同样敏感，我闻到这股味儿，透过眉眼辨认该是那天见过的人，他似乎在等谁，我那天鬼使神差的避在树后蹲着，没让人发现我在旁边，然后就看到这人和周监军私底下见面，周监军给了对方纸张，他们说的话，好像还是北境外的语言。」 顾老爷认真听着，可表情变化并不大。 就算认识北境外的人—— 「然后，我就听到他狗腿子说，这次帮他们烧了粮草，不知道能换来多少宝石……」 顾老爷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正是前段时间，四个藏粮草的点一下全被烧了，大家才不得不对百姓们伸手，毕竟求助首都的话，远水救不了近火。 沈常念跪下了，头抵在粗粝的地面：「小的不敢有半句狂言，小的年少时，父亲就是被境外的蛮族战士丢了性命，所以对这句话很记挂，没能忘记。」 顾老爷拼命唿吸，让自己忍耐下来，得知如此惊天消息，他怎么能冷静下来。 可：「你早和我儿相识，为何不早说。」 「小民怕死，上层的事情，也不是小民这个阶层的人能揣摩的，直到，小的能确定老爷一定是个好人，又被周扒皮盯上，才一鼓作气来见您。」 沈常念的姿态压得很低，看着确实是吓破胆的样子。 顾怀安赶忙跪坐在沈常念身边：「你别怕，我爹不会伤害你的，你说的我们肯定信，毕竟那老东西——」 「怀安！不可妄言！」顾监军甩过去一个眼刀子，顾怀安嘟嘟囔囔的，就是不想自己的好朋友这么卑微的在他爹面前下跪。 爹这样的姿态，以后他们可怎么继续当好朋友啊。 顾监军拿儿子没办法，只勒令他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从这个营帐出去，两人只管和寻常日子一般表现，别多管，别插手，他会处理好的。 「爹，常念不可能是撒谎的，你可一定要将这份罪行公布天下啊，那个周——「」 「行了，这件事爹自有打算，你们俩都把嘴巴闭眼时了，我，会管的。」若是调查清楚，这周监军怕是万事难逃，就算妹妹是皇后都没用了。 通敌叛国，头等大罪。 将两个后生打发了，顾监军靠在位置上，想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站起身，回了家，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去办。 顾大哥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之后就去了母亲的房间，请她多看护妻子，便乔装一番，从后门出去。 沈常念告了密，却没停止后续的动作。 第68章 尾随 「回来了？」 封霆刚进门，就瞧见了沈常念笑意盈盈的，像是摆脱了什么负面的东西。 他心中疑惑，更多的却是欣慰。 看来，沈常念似乎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可以解脱的事情。 封霆靠过去，在他头髮上摸摸：「看到你好，我很高兴。」 沈常念凑过来，坚定的说：「我也高兴。」 第79页 因为很快，避开前世灾难的几个主因都会消失了。 「封霆，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封霆随口应了一句：「我们都会的。」 晚餐很丰富，封霆见沈常念大好的样子，之后几日就没再请假。 这短短几日，北境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收粮的事情，被抵制，再来就是强征，后面那些没欠条的人家，被收的粮食更多，据说是什么新来的监军干的，这个消息传开后，周扒皮想出门就变得格外艰难，因为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逮着他骂。 当然，他身边有随从，所以百姓们只能东丢一个臭鸡蛋，西砸一个大石头，丢完就消失，周扒皮根本没办法分出心神再找封霆和沈常念的麻烦，这让他觉得很憋屈。 身边这些走狗，小用可以，大用没多少。 心烦意躁的周扒皮，去了之前找的两个卖皮炎的小子那边消遣，在回来的路上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那不是带走顾怀安他们的贱民吗？」周扒皮指了指封霆的背影，他背着一筐柴火，脚步匆匆。 「去，追上他，把他的腿给我打断，记住，得找没什么人的地方。」最近那个姓顾的不知道发什么疯，常来寻他，冷不丁的就出现在自己附近，搞得他都不能联繫那边的人了。 真憋屈，周扒皮心道。 随从商量一下，因为封霆身形魁梧，他们四个人一起出手才有绝对胜算，不会出什么意外，因此就决定分出四个人追上封霆的脚步。 那封霆也是时运不济，竟然往那犄角旮旯的位置去，竟是要进山的样子，四人对视一眼，看着不远处的工事，决定再走一段路再动手。 于是，就追着封霆进了山。 「一会我摁住那个傻大个，你们把他胳膊卸了，脚踝打断！上次看到我们大人还敢笔直的站着说话，长得高了不起啊？」 「呵，我们大人看得上他那媳妇，是他好运气，不知道把媳妇洗洗干净送过来就算了，还敢直接抢走大人口中食，一会我要给他那招子掏出来，踩给他听。」 「哈哈，这有什么乐趣，要像以前一样，我们摁着那个男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被我们大人摆弄玩乐，尖叫着，血管都要爆掉，那才有意思。」 「对，我也记得那一场，那时候我把他手腕都折了，他还要偏头来咬我，不让我踩在他手臂上，这种贱民都是欠教训，没一个有眼力劲的。」 他们恶意的畅想着，一会要怎么折磨这个高大的汉子，脸上露出了病态的兴奋，却完全没想过，为什么一个人已经背负了一筐柴火，又不是住在山上的，还会朝着山上走。 林中，落叶已经在地上浅浅铺了一层，因为干燥，一走动就有轻微的碎裂声。 几人小心的在林子中搜寻。 「怎么回事，刚才看到他进来了，眨眼就没了踪迹？」 「看脚印——」 「看啥脚印啊，这地面干巴的，要看也是看有没有什么刚断的草茎树枝。」 四人发现了一条踩出来的小路，互相点点头，顺着这条路走，走了十几步，看到前方十来米的位置，赫然就是他们正在追踪的人，封霆的柴火放在身边，正背对着他们蹲下，似乎在挖掘什么。 好机会。 有个人朝前跑了几步，身后三人生怕他抢功劳，也追了过去。 不过，第一个人跑了几步却噗通一声摔了下去，还直接消失在地面。 只见枯叶满地的路面不知道怎么的，陷进去一个大坑，里面一堆乱麻，人在里面一滚，就被缠住了，久久难以挣扎出来。 显然，这是个陷阱，兴许是哪个猎户留下的。 紧接着，第二掉进去，第三人紧急剎车，却被第四个人推了下去。 第四人只是为了稳住身形，没想到把自己最后一个陷阱外的同伴推下去了。 封霆这时候才站起身转过来，看着还剩下一个人，眉头一簇，做势发力，勐地大步跑了两下，已经到了陷阱这端。 那倖存的随从吓得转身就跑，完全顾不上陷阱内的三个人。 「不要不要追我啊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 陷阱内没有致命的东西，底下的几人听到同伴走了，反而安心了。 有一个人能回去摇人，这贱民就得投鼠忌器。 「喂，傻大个，你最好把我们都放出来，要不然我们周大人非把你全家都杀了。」 「就是，你拉我们上去，再给我们磕几个响头，我们保证回去帮你说两句好话，不叫大人迁怒你家人。」 「赶紧的，愣着干嘛，快——啊啊啊。」 几条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吓得几人互相往对方身上丢蛇。 封霆已经绕过他们追了上去，柴火筐子里拿出来的小型弓箭就搭在他手上。 因为被喊叫的人拖延了点时间，封霆看到逃走的随从时，对方已经下了山，正在朝着工事走去。 封霆面无表情，搭弓射箭，直接命中对方的喉咙。 随从一下倒下，面朝地。 封霆靠过去，这个距离，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他抬起男人，扛在肩上，朝着陷阱去。 陷阱只有不到两米的高度，那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互厮，往上爬上来一个。 第80页 正要伸手将其他人拉上来，身后一阵巨力，他被重新踹回坑洞中。 随后，一具沉重的尸体也砸在了三人头顶。 「啊啊啊啊，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你竟然敢杀人，你等着坐牢吧！」 「不是，你别说了，大，大哥，大爷、大侠！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很可怜的，不听话我们也会被打杀的，我还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饶了我们吧，要不我们家的孩子老人都没人赡养了。」 「对对。」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这个疯子是真敢杀人，二话不说就抹杀了他们的同伴，现在，他们都在陷阱里，这个疯子一个想不开把他们全灭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第69章 口诛笔伐 「我们回去后，一定关好嘴巴，绝对不会透露今天的事情，就说，就说他是被野兽咬死的！我会处理这种伤口，让它看起来就和被野兽咬死一样！」 他们指了指尸体。 说话的人以前就这样解决了一个不肯被卸完的少年，他当时是抹了脖子的，因为是当地有名的神童，十三岁已经是秀才，如果死因不对一定会引起关注的，就是他去处理成野兽撕咬的。 只要将伤口再拉开点，然后—— 噗呲。 柴刀挥舞，说话的人脖子一红，再也说不出话，也步了同伴的后尘，死不瞑目的睁着眼。 其余两人疯了一样求饶，在陷阱里磕头，只求封霆能放他们一马，他们保证立马离开北境，连周扒皮身边都不回。 封霆冷着一张脸，原本带着憨厚的相貌都变了，冷血又弒杀：「下辈子，当个好人吧。」 又是几下挥舞，剩下两人也再也不能求情，全都躺下了。 封霆没第一时间处理，只是转身进了深林，不多时，丛林中，窸窸窣窣响起了什么声音，封霆勐地跑过来，拿了筐子，用最快的步子朝着山下走。 在他离开后，两头似狼似狐的野兽蹿出，仔细嗅了嗅，缓缓靠近了坑洞。 —— 一个时辰后，封霆带着柴火回来，发现院子里站着、坐着不少人。 封霆第一时间搜索沈常念的下落。 见他好端端的靠在灶间的墙边，看大家讨论、谈天，这才松了口气。 走过去问这些都是谁。 「哦，是有山夫子的学员们，他们在家里聚一下。」 「那他和大家相处得还挺好，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嗯，已经在准备了。」 「我帮你。」 沈常念应下，发现他裤腿上有枯叶碎片，再看门边的柴火，也没起什么疑心。 他今天打算做点事，关注点并不会被碎叶子分走。 封霆洗了手，过来帮忙烧火和洗菜，在沈常念的影响下，如今的他也轻易知道哪怕去了内脏，鱼腹的黑膜和血是腥味主要来源，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沈常念利用现有的食材做了铁板豆腐、菜蔬琉璃包，香辣鱼块，糖醋鸡蛋，菜叶肉丸汤。 肉丸是封霆搅打上劲的，烹饪好之后柔嫩又不失嚼劲，沈常念寻思着，有机会的时候让他做牛肉丸，到时候萝蔔薄片，菜帮子切斜四方片，做锅子，肯定好吃。 冬日前寻摸点牛肉来做，都让封霆一个人捶打成肉丸子，做多点，还能在上冻后囤…… 沈常念忽然发现，他在畅想未来，并且，嘴角的弧度是不自觉上扬的。 收敛了笑意，沈常念再一次告诫自己，他是来赎罪的。 他要让封家好，要让恶人都没了迫害封家的可能。 等这些事做完，他会找个时机离开，慢慢等待勐药的药效失灵。 外面院子里，大家聊得火热，竟然说起了粮食的事情，夫子家因为有个童生名头，勉强保住了大半粮食，其余学员就没那么幸运了，还商量要组团前往三日左右路程外的城镇买一批粮食回来。 封霆过来招唿一声，众人纷纷洗手捲袖子，配合着把饭桌搭好，大家就在院中用饭。 看到桌上的菜，一个个都非常惊喜，有人指着琉璃包问这是什么？ 他们还没见过把菜和馅弄成这样子吃的。 看起来还非常的文雅，他们都想了好几个适配的菜名。 他们不少都是家庭刚踩在温饱线上的生活水平，倒是不觉得给菜品取名是什么不雅的事。 「菜叶子卷菜。」沈常念非常没有格调的说。 众人一顿，继续品尝美食。 算了，人家本来就是个没进过学堂的契嫂，何必拿他们那一套让别人也能接受呢。 吃到尾声时，沈常念状似无意的说了句，前些日子倒是瞧见肖总旗往女婿家里押去不少粮食：「难道我们的粮食还要送到他们那里去进行清点吗？」 众人都不下筷子了。 几个学子和那位夫子，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常念，还是夫子先问：「你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确定是真的？」 「我，以前差点是肖总旗的赘婿，所以他家的车马和随从，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一旁的封霆扫了沈常念一眼。 夫子带头呵斥了一声：「哪里是什么清点，肯定是他们从中……」 想到面前坐着的可能是容易冲动的普通百姓，要是得知肖总旗拿着血汗粮，囤积起来，那肯定要出事。 第81页 毕竟他们这些百姓的粮食还是不久前被强行徵收的。 夫子收了话题，但是和几个学子的眼神交流中，看出这件事不会那么快结束。 沈常念低垂着脑袋，乖顺的收拾用餐后的残局。 其实他没看见肖总旗的下人送什么东西。 只不过…… 他那同龄女婿的宅院里，可有不能在大众面前出现的东西，而且，肖总旗也不干净。 要不，怎么会为了名声，在一个家中花费将近百两银。 而一个总旗，一年到头才多少两银子？ 文人的笔，文人的口，口诛笔伐，加起来的杀伤力，可未必比真刀真枪的对干弱势到哪里去。 夜幕降临，沈常念和往常一样，和封霆对坐着泡脚。 今日封霆的裤腿上除了碎叶还沾了点细长的草茎，沈常念就拿着一点点挑了，这才丢到木桶里，明日就可以清洗。 看着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温和又美好的人，封霆眼里的喜欢都要化作蜜糖淌出来了。 换做以前，他哪里敢想，自己家里的日子能过那么好，还能遇到一个自己那么喜欢的小媳妇，他哪哪儿都好，叫他每一天醒来都觉得今日又满身是劲。 沈常念擦了脚上炕，要和平常一样靠着墙内睡，却被封霆搂住，往怀里带。 「封哥？」 「常念。」封霆的脑袋就在沈常念头顶上。 两人的身高差，让封霆轻易就能将沈常念嵌入身体一般，量身定制的契合。 沈常念以为封霆又想了，于是自觉的，熟门熟路的将手钻进去。 封霆一把摁住。「你要做什么？」 「不做吗？」除了彻底进去，他们不是什么都做了。 封霆很想说不，我要。 但现在他更想说别的话。 第70章 封霆说 封霆在沈常念额头亲了一口：「常念，我们搬家吧，去南边。」 沈常念一怔。 南边吗。 据说，草木丰盛，遍地是金的南边。 他外祖，他娘亲的来处，他未见过的地方。 「我听人说过，那边多山多河，哪怕不去传言中遍地是金的江南，还有十万大山的贵城，我们随便找个距离县城不远的山头，种地、打猎，有山不是学了文吗，等他大点，丢到县城做个帐房，挣钱给咱们用， 等甜水到年龄了，让她选个喜欢的，厚道的人家嫁过去，咱们攒点钱，还要给他们准备嫁妆彩礼呢……到时候他们孩子生多了，给咱们一个，也不是不行。 那咱们要是养孩子，再攒钱养老，现在的钱可不够啊，咱们挣个千两银子万两金的，咱们做富家翁，好吗？」 这是封霆，自成婚以来，说的最多畅想未来的一段话。 明明是最简单的话语，没有任何的赘词，沈常念却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 好像，他真的在十万大山，和封霆过这样的日子。 可，他只是将脑袋埋进封霆的胸膛。 如果真去，那就自己去吧。 去之前，会留好封霆说的嫁妆、彩礼、养老钱。 两人抱着睡了一夜，次日起来时，封霆的手按了好一会，才没那么麻木了。 看着酣睡的沈常念，他的动作轻了很多。 等封霆离开，沈常念睁开眼，眼中哪有睡眼惺忪，只有一片清明。 今日气温更低了，估摸着半个月内就会下雪，工事那边既然没去做小买卖了，那全家都在为过冬做准备。 粮食的事情，沈常念之前就差不多包揽了，如今家里女眷在做衣服，给被子增厚，做些帘子桌布，封家兄弟两就负责柴火。 封霆这两天还是继续自己买吃食，将肉蛋菜等食材放在灶间，沈常念过来，试图争取一下自己出门买菜的权利，被封霆拒绝了。 「我真的很好，你看，我很开心。」 封霆看了他许久，甩出一个震惊沈常念的消息：「你在家休息几天，等我们的婚礼结束，你再想买菜的事情吧。」 沈常念卡壳了。 他想了很多理由和藉口，争取出去採买的自由，却万万没想到，封霆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婚礼？我们已经成亲了啊。」 封霆摇摇头：「以前是我没用，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亲事流程，我觉得，你和我之间好像隔着什么，想了很久，应该是你过门只有一顿鱼汤豆腐，实在是太寒酸了，所以，我想为我们再办一个婚礼。」 沈常念愣神。「不用的，那只是一个流程……」 「需要的，我想在亲朋好友面前，对你明媒正娶，沈常念，若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对我不满，至今还不乐意和我交心，总给我一种，你有秘密瞒着我的感觉呢？」 沈常念僵硬的回答：「那，那不是觉得婚礼浪费钱么。」 「不会的，如果还缺，我会再上山一趟。」 「不要去，够的，家里还有百两，你给我的金子还没算进去呢。」沈常念阻止封霆又要上山的念头。 封霆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我知道了，我们之间，该做的差不多都做了，新婚那天，我要把最后一步做完，所以我是很期待，常念，我希望你也是期待的。」 沈常念：…… 抛开自己的心里负担来说，自己说自己求捅咕，真的合适吗？ 第82页 沈常念要和封霆重新办一个婚礼的消息，当天中午饭桌上，就被封霆提出来了。 一家人都很兴奋，商量着要准备大红布料、要邀请谁谁谁。 封母犹豫的问了一下，要请常家人吗。 上次的事情后，沈常念和常家人那点事，也在封母面前露了点口风，封母拿不准，这种终身大事，沈常念想不想外家在场。 沈常念恍惚了一瞬就拿了主意：「我去问问。」 家具还未做完，他后来就没再过去那边，也没和常家人继续接触，但，封霆真的想要个婚礼的话，他觉得热闹点也好。 因为在他心底，也想要一场被祝福的婚礼，哪怕以后…… 婚礼暂时被定在了十七天后，那是个不错的日子，一家人都乐呵呵的调侃，说沈常念的婚宴，那绝对是周围百里挑一的。 沈常念心中一暖。 许是这种温馨时刻，让他现在认真的去想和常家的关系。 常家没错，他也没错，错的只是恶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他已经想开了很多。 所以两天后，沈常念去取家具时候，顺路去了常家。 不料刚过去，就碰上了强征粮的画面。 常舅妈更瘦了，哭着说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了，粮食就是他们的所有了，如果拿走了，他们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被流放的，本来就艰难。 更何况家里攒了一段时间的钱刚被老爷子喝药喝完了。 常舅妈眼睛赤红，几乎要和对方厮杀起来。 来这边徵收的不是那些好说话的衙役，而是一些兵卒，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正当常舅妈用头做武器要去和人家的枪对撞，用自己的命试图换回这些粮食，沈常念快走几步拨开人群，出现在众人面前。「别冲动别冲动，兵爷，粮食我们交的，不好意思我舅娘病了，情绪可能有点激动，你们拿吧。」 说着，将常舅妈揽在怀里。 他其实算得上瘦小，可眼下抱着常舅妈，却能轻易制服她。 那兵卒也只是要收粮不是来杀人，原本是想杀鸡儆猴，但既然人家配合了，也没理由了不是吗，于是前往下一个地方。 常舅妈哭着往地上跪去。 虽然被沈常念一拉，她稍微冷静点，可无边的悲怆还是涌入心头。 她年少时衣食无忧，嫁入常家虽说是高攀，其实也没享两年福气就来了这北境。 这日子的落差和艰苦，就不必说了，可如今，家里真真是到了没了这些粮，家里过几天就要彻底断炊的地步了，难道又要去挖草根？ 为什么，为什么啊！ 第71章 婚礼前 常舅妈心里很矛盾，很痛苦。 她想怪罪沈常念，想将错误推给家里刚掏空都是因为他不伸手。 可是，她要比沈常念大了那么多，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沈常念的错误。 只能嚎啕哭泣，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沈常念趴在她耳边说：「有个地方，管吃管住，就是累点，你去吗？」 舅妈一词，在面对她的时候，沈常念还是难以叫出来。 毕竟，这份隔阂实在是太大的，时间距离太远了。 常舅妈抽噎了一下：「嗯？」 沈常念将人递给了过来搀扶的舅舅常思源。「找个地方慢慢说吧，一切都会好的。」 常家人把他带进了那个没多少保温性的屋子，一个破盆装了不少黑色的木炭，估计是自己上山烧的。 沈常念坐下，常家一家子都侷促的看他。 似乎对原本和常家关系淡淡的沈常念的转变，显得有些不理解了。 沈常念坐定后，也没寒暄，直接说：「我夫君，要和我重新办个婚礼，我需要娘家人，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当然，我们本来就是你娘家人！」常舅妈先是笃定的说了这句话，才犹豫的问：「那你刚才说的管吃管住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哦，我和卫所一个公子哥相识，为他的家人做吃的，他为了感谢，让我帮忙管一个养鸡养鸭的小农庄，那边盖了一排房子，虽然不如我现在住的，但，」沈常念眼神看了一下周围，意思是，总比你们的屋子要好。 「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去两个，一天三顿。」沈常念道：「这个冬天，我知道会很难，毕竟粮食都被收了，所以，常老爷子的饭，我也会负责，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带他到我那边……」 「不不不，别这么说，你，你，常念，你能这么做，我们，很感谢你，真的，特别感谢你，虽然我们以前是付出了，但我们也有错，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为什么没能多关注一下你，导致了这样的误会和过错发生。 你能重新来到我们身边帮我们，我们真的……」常舅舅说着说着就哭了。 对比妻子的嚎啕大哭，这个满脸风霜的男人，是那种默默的，哽咽的哭，却比常舅妈那种发泄式的哭更加的悲切，也更叫人动容。 沈常念也微微红了眼，一旁的常老爷子想拒绝的，他就算是吃草根，也不能将自己这样的负累，加诸在没受过自己恩惠，没受过自己养育的外孙身上。 老人家挺直背嵴，就要拒绝，沈常念起身了：「我说了，我要娘家人，你们需要温饱，我能给温饱，你们是我娘家人，这是互相合作，不是谁受谁的恩惠，就这样吧，你们选两个人，想好了就来找我。」 第83页 说着，沈常念已经站直身体朝向门外。 他觉得与其纠缠下去，不如自己态度干脆些。 快步离开后，他带着做好的新家具，回了家，将车费和搬运的费用给了送家具来的三人，封家人已经开始分配这些家具要放在哪里了。 封甜水发现了梳妆镜，簇新的，还多送了一个梳妆盒。 封有山发现了一套和学堂很像的书桌，封母发现了一个偏大的橱柜，这些都是他们的。 沈常念的屋子里也加了一个橱柜。 但是，更多的是各种置物的架子，看起来和农具商铺里那种陈列的柜子很像，就是多了几个凸出来的边角。 沈常念关上门，才让大家把这些定制的家具往地窖里面搬，随后带着大家规整一下，一个时辰后，地窖宽敞了些，起码一两个人能同时在里面走而不会逼怂。 看着满满当当的地窖，所有人露出满足的笑容，因为里面吃吃喝喝的实在太多了，多到吃几个月都没问题。 今年冬天，大家一点都不要担心接下来的几个月寒冬会出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几日，封家都很忙，封母也开始到处串门。 沈常念在这几日也定下了那日要吃的菜餚。 因为会请不少人，大约二十左右，所以暂时分为两桌来打算，每一桌六个菜，两汤一点，取长久的寓意。 沈常念能做出很多花样来，但综合一下各种因素，做的是：肉片炖菜，骨头萝蔔汤，红烧肉丸子，烧鸡，烤鸭，炸鱼，豆腐干腐竹菜干滷蛋，千层糕，甜汤。 距离婚礼还有七天的时候，北境发生点骚动，据说是一群文人联合了百姓，在肖总旗门前闹事，还从他的亲家那边发现了被强征的粮食袋子。 因为收粮时用的是特定标准的袋子，上面有画的图纹，所以被当做了对方侵吞粮食的证据，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在短短两天又被压了下来，如今谁敢提这个话题，少不得要被警告一番。 这个结果，是百姓们能接触到的。 他们内部怎么解决，沈常念还是听顾怀安说的。「肖总旗以前有军功，来年能往上窜一窜，一只脚迈进军营，可惜了，如今总旗的位置都岌岌可危， 至于另外一位，说不出藏那些粮食的正当原因，却表态和肖总旗没多大关系，直接被撸职了。」 沈常念惊讶，他那么讲义气的吗？换句话来说，对自己同龄的丈人，那么孝顺的吗？ 这可不是肖总旗。 「你的婚礼，真的就这些菜吗？这可不是你能拿出来最好的手艺，缺食材的话跟我说啊，我给你找。」 沈常念摇摇头；「有些宾客是封哥玩伴，有些是娘重新结交起来的友人，大家日子都过得一般，我要是再夸张点，对日后的相处没有任何好处。」 顾怀安点点头，也是，许多人都是恨人有，恨己无的，若生活就是好上一点，比如说为了婚礼什么的，才省吃俭用办个婚宴，大家吃在嘴里，又没天天盯着你的生活，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若是做的吃的，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免不了议论的核心就改变了。 这样基本要么是荤要么是甜的菜系，就非常合适了。 做好饭菜，送走来拿饭的顾怀安，沈常念扭头就看到敞开衣襟的封霆，正在热火朝天的噼柴，明明是干冷的风四处刮，他却干出了热火朝天的架势，汗水沿着额角一点点下落，被沈常念伸手捻走。 「嗯？怎么了？」封霆刚干完活，气息还有些不稳，倒像是刚结束一场拔萝蔔……运动。 第72章 恩爱两不疑 沈常念顿觉喉咙干涩。 遮掩式的将手背在身后：「就是需要点香料，我们上山找，省一点吧。」 其实真正原因，是他想往山上「挖」点什么东西出来换钱，他看着家里最近花销也不小，又被封霆那些个嫁妆彩礼的话给刺激了一下，想给家里囤更多的钱和物。 「还有就是，我答应了管我外祖父今年冬日的粮，要送点过去。」 封霆对送粮毫无异议，只是上山他觉得不必了：「正是动物们躲藏过冬的时候，冬日的山上并不太平能不去就不去。」 沈常念只能再想别的时机攒钱。 两人午饭后就收拾了一袋粮食，半袋子杂粮，半袋子菜蔬，足够一个老人家吃上一个来月，沈常念出门后又买了点肉、骨头什么的。 肉买的肥油多的。 骨头，不管是杂骨还是完整的大骨棒骨，全都包圆了，这些过几天能冻也就能放。 沈常念还选了一套老人能穿的衣服，买了点棉花，团吧团吧塞背篓里。 东西不算多，一个大背篓，加个篮子就足够装满。 两人没打车，直接走过去的，到常家的时候，两人脸上手上被风吹得冰凉凉，身上其实热乎的，喝了一口热水，也就彻底暖回来了。 今日常舅妈的女儿替她做活去了，常家商量后就是常家夫妻两个去干活，不过家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两人，就会找个人顶替一下。 常舅妈给公公收拾渖常念送来的补给，粮食是细粮八成粗粮二成的混合比例，那些肉啊骨头更是晃眼，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这么多肉，如今沈常念一下全拿来了，还有十几枚蛋。 棉花被常舅妈收起来，一会准备缝到公公的被褥里去。 第84页 沈常念也没什么家常可以和常家人聊的，又给老爷子留了半两碎银子防备不时之需，就和封霆并肩离开了。 临行前常家人交代最近山上不太平，有人从上面扛下来几具残骸，叫他们不要为了找什么上山去。 沈常念看了一眼封霆，他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 算得上半个猎户的封霆，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次日，雪开始飘飞了。 不大，但是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天，起来的时候门外所有的景色都披上了一层白。 一股冷风不断的在身周盘旋，路过夹道，那种唿啸的声音，实实在在的昭告着冬日的降临。 封家前几日就已经开始烧炕了，因为分两个院子住了，所以柴火的需求也是成倍增长，因此，封霆这段时间才那么上心的搞柴火。 如今倒好了，暖唿唿的炕烧起来，根本不担心柴火不够，两个院子挨着墙的地方全都是粗壮的柴火不说，每个院子还分出一个屋子，全都是柴，人要进去都艰难。 冬日了，不少人都闲在家里，便有人想问问，小农场那边还需不需要人手。 都被封母一一回绝了。「那是人家顾公子的地方，招多少人都是定数的。」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慢慢淡了这份心思。 日常生活就是那样，柴米油盐酱醋茶，大雪飘飞的第三日，沈常念的婚礼，天公作美，早晨下了两个小时左右的雪，就停了，还出了日头，温度还算可以，就算有几个穿得比较薄的，这会也不觉得多冷。 席面是沈常念这个新人也一起动手的，毕竟也不是真的黄花大闺女头一回上花轿，本来就是日子过起来了，给补的，他也不需要娇滴滴的窝在屋里，在灶间忙活起来也不觉得突兀。 很快，菜一道道上，大家第一道没吃完，第二道就上来了，接着是甜品，男人们一桌喝酒好不起劲，常家人今日都不用做工，全都来吃席面了，他们给沈常念送的一张枕巾，上面的花纹是常家母女俩连续几个夜晚赶制出来，并不寒酸。 酒过三巡，不知道谁先开口，闹着要两人同吃一个点心，一会又说吊着胡萝蔔让两人啃。 几轮下来，沈常念倒是精疲力尽了，被封霆揽着送到屋子里休息去。 他出来之后，完全没了对沈常念时的柔情软语，最先被打发的就是他那群兄弟伙，接着是那些封母认识的街坊，最后是常家人。 不过常家人是带着灶间预留的菜还有两捆柴火，被送上牛车离开的，封霆这一点做得极好，不需要封母提醒就已经预定好了牛车。 常家人回去的路上还在说，现在是知道为什么常念说日子过得好了，封霆是个好后生。 常舅妈看到女儿失神，拍了拍她的手：「咱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以后也给你寻个殷实人家。」 常莹莹想起那个阳光的青年，不自觉的羞红了脸，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又低垂着脑袋，怕自己的想法，只是妄想。 被夸贊的封霆在做什么。 做沈常念。 隐忍了多日的临门一脚，今日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该做的都做了。 还好炕头是不久前新盘的，要不，说不定经不起这番折腾。 几轮下来，沈常念已经哭不出来，也叫不出声，只能任由封霆摆弄，夜间更是出来热饭吃的力气都没有。 倒是耕耘了一下午的封霆，满脸红光的出来，取了饭菜回去餵食，眼里都是大满足，看得沈常念想掐他一把。 不是被养母家苛待的人么，为何哪处都生得大。 沈常念是次日下午，才勉强缓了过来，面上再强撑，走路之间的虚浮感，还是轻易被封母这个过来人给捕捉到了，她体贴的接手做饭的活，还把饭菜做得尽量清淡可口。 又过几日，雪下得有点夸张了，需要半日就出来清理一下房顶和院子以及门外的小路，要不然对出行就造成困难了。 沈常念想起了牛肉丸萝蔔锅子这件事，冒着雪出去转悠了一圈，带回来十来斤牛肉，和两根牛棒骨。 封霆发现他袖子，裤脚，衣摆，都有血点子，问他是蹭到人家铺位上的血迹了么。 沈常念低头一看，疏忽了。 自己积攒了近乎十日的精神力放出的牛，宰杀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点。 因此被问及，也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一会我给你洗了，你别碰冷水。」 「我哪有这么娇气。」 封霆看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不需要喝补药也康健时，便随你。」 沈常念顿了顿，说好。 正是甜言蜜语恩爱两不疑的时候，沈常念也没想到，封霆是抱着什么心思在提醒自己这句话。 第73章 牛肉丸 沈常念去洗澡了。 封霆看着新鲜得都要淌血的牛肉，嘆了一口气，拿着棒槌砰砰砰的砸了起来。 那些肉不多时就逐渐变了样，等沈常念擦干头髮，朝着这边来时，牛肉几乎成了泥。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松办到的。 沈常念时不时的添加点作料粉进去，成型后汆烫、一笸箩的丸子封在雪里面，另外一笸箩分出一半来放着，其余的下了锅子里，和牛骨汤一起做锅底，汆烫薄薄的萝蔔片、土豆片、豆腐块，和白菜、豆芽。 第85页 也没煮饭，扯了点面放着，吃了一阵汤和菜后，就把面条丢下去煮，一人一碗，喝汤吃面，一个个吃得肚儿圆。 那些留出来的没下过的丸子，全送去了顾宅，顾公子喜不自胜，说嫂子正愁这大冬日的没甚吃食呢，顾家人非把送丸子的封有山给叫进去说说话。 有山出来后，懵逼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篮子，里面文房四宝和一匣子的头花珠串，是顾家给的回礼。 他一直推拒来着，为啥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是拎着了？ 回去后直接交给嫂子发落，本来也是嫂子的牛肉丸得了人家的喜爱，他可不能因为跑腿一趟就自己收。 但沈常念还是将文房四宝拿出来给他，另外的交给了婆婆，其实也等于给了甜水。 封母上次听沈常念提了一嘴嫁妆的事，寻思着做嫂子的都给小姑子一套院子了，她这个当娘的也要凑点好的，这匣子东西她一样都不会贪的，不仅如此，过年，还给了封甜水一对金耳坠。 沈常念不好这些饰品，封母就定了一个金包银的簪子给他，髮簪总是用得上的，男款的甚至还不需要雕花刻鸟的，算起来不会多贵。 至于为什么不是纯金。 封母还没那资本…… 这个冬日，封家这边过得很是惬意，吃吃喝喝过了十几日，大家不瘦反胖了。 沈常念隔两日去一趟小农庄那边，那边还养着些鸡鸭鹅羊，都住在有火墙的屋内，金贵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他这天去得晚了点，却发现好几个孩子蜷缩在牲口堆里，见沈常念来了，几个孩子吓得一激灵，小跑着就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常舅妈等人过来，一个个都蔫吧的道歉。 原来，这些孩子晚间都会来这边取暖，因为大白天还能忍一忍到处晃一晃，晚上一动不动在冷库一样的房间里，就很受不了，坐下病的都好些个。 大家于心不忍，他们也只想在火墙边睡觉，什么也不会做的，就只盯着那些牲口不出问题，没有特地报告给沈常念。 也许麻绳专挑苦命人，苦命人却最见不得人受苦受罪。 沈常念却因此解僱了两个人，他们惊恐的看着沈常念，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沈常念要因为几个无辜的孩子，惩罚他们几个。 「你们是顾家送来的，这种事我不好动真格对你们做什么惩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主子来判断要怎么对你们，至于其余人，我有别的方式小惩大诫。」 等着两人怨声载道的离开，屋里其他几人都要给沈常念跪下来了。 但沈常念知道，人之常情，他们心底里肯定会觉得自己冷漠。 不过就是几个孩子，也没吃小农庄的，没喝小农庄的，为什么就至于这么严肃无情了？ 可，沈常念不怕这些人心底嘀咕自己。 「我只问你们，你们是因为谁才能在这样温暖的地方，又是因为谁，能吃这一日三餐，现在外面多少人一日两餐都做不到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吃饱穿暖，是不是就忘记了，这里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们就要回到之前生活的状态中去。」 众人似乎摸到些不对劲的，心里开始慌了。 常舅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先不说那些孩子可不可怜，有没有坏心思，要是哪个孩子的病影响到了这一屋子的牲口，随便死了几只，那这些损失，是沈常念在受，要是多染病几头牲畜，那这个屋子，这个小农庄在大冬日还运作的意义又在哪里？ 沈常念早就和他们说过，他只是僱工，并非做善事。 他们当初全都下意识觉得沈常念就是嘴硬心软，就是在做善事帮大家。 可这会看着沈常念公事公办的表情，大家立马反应过来，他一开始就和大家讲清楚了。 可他们反而擅自认为沈常念就是软心肠，要帮大家，那多帮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也是没问题的。 常舅妈慌了，她男人要和沈常念讲的时候，是她每次把他打发走，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 「小念，常念啊，是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啊，舅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绝对会好好伺候这些家禽牲口的，小念，原谅舅妈这一次好吗？嗯？」 说着，又转头提醒其他人，沈常念是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其余人看着常舅妈的做派，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在这里待久了，竟有种把这里当家的心态了，还瞒着沈常念接纳可怜人，万一这些牲口出问题，这小农庄就没必要存在他们就没必要待在这里。 砰砰砰，两个小孩跟着求情还磕头起来，他们是一心想着沈常念的，可是常舅妈一开始就说没事，小念是个好孩子，他们真的以为是沈常念默许的，毕竟沈常念当初也是二话不说帮助他们，所以觉得这件事很合乎逻辑。 沈常念看出来了，将两个头磕得砰砰响的孩子先拉起来。「你们是好孩子，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什么关系你们没找我说。」 要知道，上次周扒皮在饭馆门口堵住自己和顾怀安，就是这两孩子鞋都跑掉了也要找到封霆带封霆过来，一开始接受封母帮助也是力所能及的回报，他们是知恩的孩子，沈常念明白的。 「我虽然打发了那两个非我招进来的长工，但不代表他们以后就不会继续过来做事，毕竟他们两个对小农庄的价值比得上你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价值， 第86页 第74章 捕快送来的「年礼」 不管他们之后能不能回到小农庄，但这次的事情我也必须给你们一定的惩罚，未来一个月，你们就一天两顿吧，再有这样的事，就别怪我不念情分了， 本来你们进来就是因为我动了恻隐之心，才能来烧烧火，做做饭，护理一下小农庄的卫生，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让我觉得我的恻隐之心是不值得的，是不应该出现的，是错误的。」 连续三个否定词，吓得众人连忙摇头摆手的，表示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也不会自作主张了，任何发生在小农庄的事情，绝对事无巨细的汇报。 沈常念点点头，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有恨铁不成钢和一点懊恼失望的神色，却因为几句话，让所有人在这一刻感到了压迫，和浓厚的敬重。 没有一个人因为被惩罚去厌恶沈常念或者心里生出不好的影响，只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过，心甘情愿的受罚。 沈常念进了暖房，一个一个牲口窝检查，发现今日产蛋少了好几个，还在一个角落看到了被吸光了的蛋壳，不由得摇摇头，同情心这东西，其实他能给出去的很少了。 看来，这种心态并非是错误。 人心，果然是不能直视的。 沈常念单独给两孩子留了点肉干和花生糖，叫他们好好做事好好学，两孩子又是欣喜又是愧疚的，后来沈常念让他们学点字，每天也锻鍊锻鍊身体，只要不是路不能行，就穿暖点每天跑去他那边一趟，跟有山哥哥学习。 他们一点都不磕巴的答应了。 封有山这就多了两个小学子，每天封家还留两孩子吃一顿饭，这样，他们又学习又锻鍊，还补上了被罚掉的一顿饭，日子过得不比之前差。 其余人看出来沈常念虽然面目和善，却是个很注重规矩的，彻底收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至于日子过舒坦了，觉得日子能靠着沈常念火起来的常舅妈，也彻底被这一次的惩罚，压碎了要摆长辈谱儿的想法。 当然，这件事被常舅舅告诉常老爷子之后，常舅妈又被说了一次，连带着拿这件事给常莹莹提个醒，人和人都该保持点距离感，自作主张其实很不可取的。 常莹莹点头受教，对这个表兄有了更深的认识。 原来，看起来那样柔弱可欺的人，也有这样的震慑力么。 所以人，还是要有本事才行，要不这些话哪里会有这样的分量。 两天后，一个不错的天气里，顾怀安过来，说两人被狠狠教训过了，又问沈常念是不是真不要这两人做事了，毕竟他们对养殖还是很有一套的。 「之前也是担心他们这么做，若置之不理，会发生更严重的后果，所以生了气，如今想来，他们也是心软而已，只是用错了地方，其实他们要是自己住的床出让给那些孩子，也许我不会那么生气，你也知道，咱们两家都指望那些牲口，在冬日里也能吃上新鲜肉蛋。」 顾怀安称是，又说他们都得到教训了，沈常念也就松口了。 两人聊了一会，临走的时候，沈常念又送了一大碗牛肉丸，并说了这个丸子的做法，隔天，顾怀安就差人送了三斤多的肉丸子，有鱼肉的还有牛肉的。 成吧，还会举一反三了。 鱼丸自然成了晚餐的一份，一家人刚准备回自己屋子里窝着，房门被拍得砰砰响，出来一看是俩捕快，他们把一个孩子丢在封霆面前： 「你养母那边出了事，女的都出门去偷人家东西，被抓到衙门里了，男的之前就落下半残，没办法管个孩子，就这孩子没人看顾，非请求老爷送过来兄长这里代为照顾，人送到了，我们先走了。」 落后一步过来的沈常念瞧见他就锁紧了眉，这孩子，不能让他进入自己的生活领域。「他父亲没人照顾都没要求一起来，是有人帮衬他吧。」 沈常念的话让两个捕快神色微妙。 他们非让这个孩子进去，才说：「那半残之前在工事招惹了个女人，那女人奇丑无比力气还大，亏得你弟弟下的去口，如今他不知怎么的通知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愿意带他离开照顾一二，却不愿意带这个孩子……」 原来是这样。 「可我们也不愿意。」 沈常念诧异，自己要说的话，被封霆抢先一步说出来了。 两捕快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要不是封家之前在收粮的时候态度很好，他们早就将大冷天也要出来送人的怨气发泄在封霆头上了。 「没办法，要不你们之后去找老爷诉个其他的处理办法吧，到底是一家人，没必要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他们瞧着，这孩子都快老实成鹌鹑了，就算以前得罪了封霆，做了什么惹大人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该在这个寒天腊月的把人丢出门不管吧。 封霆忽然冷笑一声：「行，那就留，麻烦两位官差大人，能不能说说我那兄弟如今在哪儿？」 两捕快对视一眼，没说，摆摆手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旺财畏畏缩缩的站着，一双眼却是不老实的，鼻子也一直在动，似乎在嗅这院子里的气味。 哪怕他看起来再老实，封霆和沈常念都相信，狗，改不了吃屎。 因此两人也没多照顾，只把他带到柴房里，给了稻草和一床旧被褥，让他没事别出来。 第87页 封霆扬了扬拳头，吓得旺财一动不动的躺在稻草堆中，根本不敢说自己一天没东西了。 沈常念和封霆一前一后回了房坐在炕上，表情都不怎么美好。 两人商量着怎么对这孩子。 封霆竟比沈常念还膈应这个人，毕竟他是见过旺财对沈常念泼水的。「当初他还配合家里那个疯婆子说要打服你，那些人怎么敢把他送过来的，拿捏我们不会害命是吧。」 沈常念稍微冷静点，毕竟，他也清楚旺财所谓的泼水，到后面反而是他这个大人设计搬出封霆养母家的算计，对他的厌恶还没封霆多。 「人家既然送来，我们只能先接受几天，之后再想他的去留，但是别在我们这里出了事，否则对我们家可不是什么好影响，你身上背着养母的养育恩，外人可不会理解我们那么多。」 所以，表面功要做。 第75章 饺子要吃烫烫的 「日后一天三个窝窝头，一点残羹养着，就和对大黄一样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睡吧。」 封霆被哄好了，上炕抱着媳妇睡了一个香喷喷的觉。 对旺财来说，柴房这里比外面温暖些，风却还是能从缝隙灌进来，一个晚上，旺财都紧紧用被褥将自己包裹起来。 想起那个奇怪婶子说的话，旺财吸了吸鼻子，他一定要快点办好那件事，以后就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了。 天明。 封家人起来后，被告知了反旺财的存在，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喜的神色，气得旺财在心里疯狂跳脚想骂人，可他不敢，封大怪还在家。 好在早餐的丰富，让旺财的情绪又平復下来，可要上桌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封有山直接拉开他，毫不客气的让他滚一边去，端了最浅的一碗米粥，并一个窝窝头，这就是旺财的饭。「真讨厌，为了你还要多做一样。」 沈常念和封霆已经给大家装了满满的稠粥，桌上是一碟子泡菜，和十几个包子，包子肯定带肉了，香得旺财口水直流。 他频频可怜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除了封母偶尔尴尬的避开视线，其余人根本没有分他一口早饭的想法。 中午，封有山依旧按照家里商量的结果，给他送去刷锅水一样的汤，和一个窝窝头，旺财咬牙切齿：「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是官爷们送过来的。」 「那你去官爷们家里吃饭。」封有山丢下一句，洗了手回了前厅吃饭。 午饭是一盘子辣香肠片，腌菜炒肉，萝蔔丝煎蛋，喷香的馒头，还有骨头丸子汤，这丰盛得旺财恨不能直接冲过去把他们全都搞走。 晚上，旺财得知了一件事。 那就是封家在雪里冻了些吃的。 旺财白天装鹌鹑，晚上的时候就过去查看，一拨开厚厚的雪层，就瞧见了一个笸箩，上面有十几个肉丸子，被冻成了硬块，还有三十来个饺子，不知道是准备下次吃，还是上一次没吃完的。 「有这么多好东西，只给我吃米汤？我全都吃光，气死你们。」旺财到底是个本性坏的熊孩子，还没完成任务，就因为封家的冷待气得失去了理智，抓起地上的冻饺子和肉丸子，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想着，要是煮得热乎乎的更好吃，只是他一想去灶间，就会被发现，然后封大怪连柴房都不让他进，要让他站门外。 你们这么坏，不给我吃好的，那你们就别想吃到这些肉和饺子了。 呵呵，呵呵呵。 夜晚，咕咕咕咕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天蒙蒙亮，封母起来给灶膛加点柴，毕竟柴火也不可能一整夜了还一直保持舒服的热意，她顺便将面粉取出来一会备用，还烧了水，结果再从灶间出来，就闻到一股不可忽略的臭味。 她顺着气味最浓的地方去，发现了是柴房里传出来的。 她颤抖着打开房门，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可还是干呕了好几下，才看清柴房内的一切。 那旺财，拉了满地，连底层柴火都有拉稀的痕迹，他自己则是趴着，生死不明。 「啊，啊啊，来人，来人啊！」 片刻，封家全员到齐，看着柴房内的狼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还是封霆忍着脏污进去查看了一下，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只能拎起他，往外走：「得送去医馆。」 沈常念拿了一件旧衣，将旺财包了起来，两人将他送去医馆，算是吊住了一条命。 这件事，沈常念选择上报，官差们得知追溯原因，是因为这孩子，半夜偷吃了封家冻起来的饺子和肉丸，都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你们没给吃的？」 「一天三顿，每顿有米汤和窝窝头，如今这么吃，算苛待么？」 那可不算，米汤和窝窝头呢，还一天三顿，都算得上家有余粮的了。 只能说，真是这个孩子心恶毒。 一般成人吃三十个饺子都快饱了，他还吃了十几个实打实的肉丸子，这还是个孩子的饭量吗。 又坏又蠢又贪婪。 这下，官差们也觉得棘手了。 这是条人命，且有亲戚在，又不能把一个孩子送到牢里面。 封霆在这个时候提了一个主意。「我还有个大姐。」 说着，将封秋递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沈常念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自己来到封家后，封霆跟自己提过，他被封家养母带回家后过了两年还算人过的日子，后来封家养母有了自己的孩子，第一个却是女儿，也就是封霆名义上的大妹。 第88页 她已经嫁人了。 若是论亲戚，这位才是真亲戚吧。 官差们点点头，将孩子留在医馆先待两天，随后会送到他亲姑姑那边。 之前封家人有心引导旺财只有封霆这个大伯了，所以官差们也就顺着话头将人送放到封家。 可人家本来就是关系不好的养子关系，这孩子还偷东西，封霆显然不可能再容人，不如往亲姑姑那边送。 封霆付了药钱，沈常念要了一份帐目明细，将旺财的手印摁了上去。 「这是……？」 「有用处。」沈常念将纸折起来，塞到怀里。 两人既然能把人推出去给他姑姑，也不会在这里上演什么照顾病患的戏码，说清楚了就离开了医馆。 回了家，沈常念立马给封霆准备了洗澡水，打发他洗澡去。 封母她们提前回家，已经把脏污的柴火都清理出来，地上幸好铺了干稻草，否则又是一场灾，被褥也不能要了，一会和脏污的柴火一起送去给牲口当燃料。 处理完这些，她们也去洗了澡，家里的水烧了一锅又一锅，最后全都香喷喷的围在一起包饺子。 四个人配合，饺子做了一板又一板。 先冻成硬块确保不会黏连了，再全部倒在扩口中号大肚缸里存着。 最后的百来个饺子，就直接下锅煮了当一顿饭吃。 香喷喷的饺子不用蘸调味汁也是美味至极，吃饱喝足，沈常念收拾了点饺子去小农庄。 他本来也要隔两日来这边看看的，拿了五十个饺子，一会常舅妈可以顺路带回去给老爷子。 他一个人吃，起码能吃两三顿了。 晚上，封霆饺子吃多了，在炕上和沈常念做运动消耗一下，沈常念体力不如他，却蓦的冒出一句，饺子要吃烫烫的。 封霆纳闷，然后呢。 沈常念在他耳边轻语，汉子要睡棒棒的。 封霆笑笑，又棒棒了几回。 第76章 年糕 他们关起门来过日子。 却经不住那饭菜的香味到底是霸道了些，哪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保暖，却也还是有人在路过的时候闻到了肉味，回去后一个传一个的，不多时就有一大片人知道，这封家还能吃得起肉。 于是，先出现了一拨借粮的。 第一个上门的是一对母女，当娘的和封母有点交情，就是遇上了就会同路去买菜啊，做家务什么的，大冷天带个穿得单薄的孩子上门，说来说去都是求点粮食，还只问肉少，能不能给一两块孩子长吃。 就一口也行。 封母动了恻隐之心。 她看着院子里，几个孩子都在灶间忙活，今日常念又要做一种吃的，说是要捶打煮熟的糯米饭，他们在里面忙碌。 拉着孩子的女人脸上还是委屈可怜的表情，封母还是指点了一下。「外面大湖很多鱼的，我家封霆和他那些同伴前两天才去弄了个洞，掏了不少大鱼，你也喊上你家的男人们吧，现在去应该能遇上不少鱼。」 说着还催促女人快点回家：「快去吧，外面冷，我还得去帮忙干活呢，先这样吧，好孩子，我相信你爹会给你抓很多鱼吃的。」 说着，已经做了关门的动作，女人伸手，已经徒劳无功，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忆了一下刚才封母的神态和话语。 这明明是可怜她们的表情，为什么下一句就是让她喊家里男人出去抓鱼呢？ 这大冷天的，自家男人要是出去了不得冻坏了啊。 那封霆不是力气大么，那沈常念不是很会做吃的，得顾公子看重么，给点，不不不，哪怕借点给自己怎么了？ 竟然这么坏心眼，让他们去上冻的河面上抓鱼，出了事他们管啊？ 「呸！看你们这么冷心冷情的，以后出了事谁会帮衬你们。」女人拉着孩子走了。 封母无所觉，反正她家可怜的这十几年，也没谁过来说帮衬一下。 她也是真心给出了建议的，心里觉得已经做了该做的。 过了一阵，热乎乎的糍粑和年糕做好了，留下一顿吃的，其余的继续冻硬了存起来，要吃的时候缓一缓切片，煮成汤或者煎一煎，都好吃还管饱。 后来，封甜水的小姐妹也来过一回，吃了一顿包谷煳涂粥，又被家里人赶过来。 可平常封甜水邀请她们来自己院子里玩，来吃零嘴，这是一回事，大冷天的被迫养两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封霆得知后亲自送人回去，拿着一张借一还三的条子过去，只要他们开口借，摁下手印，自己就带粮食送去。 结果人家一听还三倍，死活不肯，还骂孩子以后不要跟封甜水一起玩。 这话被封霆转告了妹妹，一点委婉都不带，封甜水属实是伤感了好几日。 但是小姑娘也想得开，带着年糕去找顾家的小姐玩了。 以前的朋友要是处不下去了，新朋友难道也不能发展吗，既然自家日子过得好了，那就找个日子更好的，自己不图别人别人也犯不着图自己的，就纯粹平等的玩儿了。 这一玩，倒是把顾小姐招得总惦记她带新吃食过去，顾小姐也一直送她布料珠花什么的，这种平等的交往，让封甜水很受用，不多时就走出了玩伴家里的行为带来的阴影。 这天封甜水回来，东西都没放就去找哥哥和嫂子。「顾少爷他让我顺路给你们带个话，明天上午他们组织人出发去外地买粮，要不卫所今年要饿死好些人，顾少爷说你和哥哥要去，就提前跟他说一下，哦，还有他说我们尽管告诉相熟的人家，越多人去买粮食回来，卫所就会越少人饿死。」 第89页 封霆和沈常念说知道了，让封甜水不用再操心这个事，回去休息。 夫夫俩倒是有商有量起来。 「家里粮食虽然还多，也足够我们吃几个月，可如今好几波人都来借粮，我们家要是不趁着这次机会出去走一圈，做做样子，也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 若是我们也是花了大价钱，费力从外地买粮回来，那和我们本来就有粮，就是两码事，若是想找藉口对我们做什么，就要掂量掂量了。」 沈常念道：「我们不但要去，还要让周边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免得到时候一个个的说不定还埋怨我们独享消息呢。」 封霆没意见，两人分摊了一下，最后是封母去和周边邻居家通知这件事，封霆去自己兄弟伙家，沈常念就在桂花家、秀才娘以及五婶等人那边做工作， 封有山自然是先顾着夫子、同窗，甜水看家，却也交代娘一定要记得在她两个以前的朋友那边提一句。「不管她们家里什么反应，麻烦娘提一句就是了，说完就走不用多管。」 她膈应朋友家里人的做法，可也不忍朋友饿死在这个冬日。 沈常念把该通知的都通知了，正好也遇上封霆完事儿了往家走，两人一碰面，决定再买点筐子、布袋之类的容器。 两人还商议要一辆驴车，起码不用时时刻刻都靠双腿。 只是驴车不好卖，冬日更难寻，从杂货铺出来，两人漫步走在街上，路上行人少，却也不是完全没开门的铺子，酒馆的买卖反而做得热火朝天了起来。 淡淡酒香飘出来，沈常念脚步顿了顿。 随即惊讶的抬头看，见二楼有人大冷天开着窗户喝酒，一条胳膊肘还靠在窗沿上。 「怎么了？」封霆见沈常念脚步慢了，回头问了一声。 沈常念摇摇头。「没事，就是这个酒味，很像猴儿酒。」 猴儿酒，来歷是有人发现了山间有神秘酒香，循着味儿找过去，在一坑洞内发现了甘醇酒液，几口下来酣畅淋漓飘飘欲仙，后来得知是山间猴儿将吃不完的果儿丢在一堆，侥倖发酵成功的就摇身一变当猴儿酒。 这种酒特徵还是很好辨认的。 自己之所以能辨认果儿酒，还是託了上辈子乱闯山林的福。 转念间，他已经追上了封霆，说来年果丰收时，也给他做好喝的酒。 封霆只道好，他等着。 沈常念没再回头。 楼上胳膊肘撑窗沿的男人瞥了一眼，盯着封霆的背影看了一会又继续自己的醉生梦死。 数据挺差的，可它剧情还没过半啊，可以的话给个书评吧宝宝。 第77章 买粮队伍，出发。 他从小习武，母家又是文学世家，双重薰陶下，文武双全。 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得了当年武状元。 可那又怎么样呢，就因为不喜女子，直接被家族放弃，最后沦落到给个国舅爷收拾烂摊子的地步。 姓周的在北境乱搞，甚至和北境外扯上关系，却有人护持，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这国舅爷，哪个更可怜了。 又是一壶酒下去，他直接醉倒在桌面上。 封家 得知封霆和沈常念都要去买粮的队伍，封有山也想去。 但家里只剩下母女俩，谁能放心，因此，小男子汉只能留在家里看家。 临行前，沈常念搞了点瓶瓶罐罐的装在一个褡裢上。 「你什么时候还做了这个？」封霆有点惊讶，这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才用的东西么。 「之前和桂花他们家合作的时候，觉得这个都是兜兜，很实用，就带上了，你看，小物件全都能装上，还不用费力，只要披在身上就行。」 封霆看了一会，发现连弹弓都有，无语凝噎。 这是要出门兼做货郎么。 他自己则是带了一把柴刀，毕竟此去路上好几段荒无人烟的山林道路，有备无患。 一转头，沈常念把他弓箭拿出来了。 他这是要去打仗吗？ 「箭矢都带上吧，还有三十多支。」沈常念清点着，将它们也放在了一个大筐里。 东西不怕带多了，毕竟去的时候肯定是蹭车的。 虽然觉得沈常念有点过于警惕，但封霆还是决定，顺着他。 大不了回来的时候，车上不够地方，自己背着就是。 次日沈常念起得很早，做了很多煎饼，是那种硬实的，路上可以烤了吃或者撕开丢小锅煮了吃，也全都装筐子里。 另外还做了一笼大包子，早饭没吃完的全都捡起来带上了。 封家人锁了门，把封霆夫夫送到了顾家门口集合，目送他们随着车队离开。 和封霆同行的原本该是五六个玩得好的兄弟伙，结果除了柱子他们几个，还多了十几个陌生面孔，这些是家里有一点余钱，不想大冬日的时候生生饿着的，反正跟谁不是跟，和封霆他们在一起还更自在。 四辆马车，九辆驴车，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连续走了两个时辰，沈常念有点受不住了，封霆把他送车上去，他看着其余男子都没有上车，有点别扭，但封霆只是让他扶着筐子，倒是给他找了个名正言顺坐车偷懒的藉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最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一行人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就继续前行。 第90页 四处都是冷风，白色的雪将地面覆盖，像是一张薄薄的地毯。 柱子生了火堆，主动在沈常念面前生的，倒省了他的事。 沈常念也投桃报李，把饼子烤了，里面夹一筷子的辣酱，饼子裹成圈，分给柱子两张。 柱子吃得高高兴兴，这也是他献殷勤的小目的，嘿。 休息的时间转瞬即逝，将火堆熄灭，众人继续前行，这一次就到了天边的光已经不能照亮前面的路，才停下来休息。 附近有相对避风的树林子，众人用车马当屏障，在里面休息起来，顾家大公子过来，将男子分出二十四人，一轮十二人，负责巡逻和守夜。 封霆也在其中。 沈常念睡前给他煮了一锅面疙瘩汤，看他吃了才去睡。 封霆打了个嗝，总算是体会到多带工具，对出门是多么有益的一件事。 沈常念夜晚睡得不太安稳，几次醒来都是茫然和无措，直到碰到怀里的东西，才又安心的躺下继续闭眼休息。 他一看就体弱，因此这群巡夜的汉子中没有他沈常念的名字。 封霆巡了半日，依旧精神抖擞，这而引起了大公子的注意，他朝着封霆靠近，主动搭话。 寒暄两句后，就问出了正题：「有没有兴趣入军营？我觉得，你的身体强度很不错。」 封霆摇摇头：「我只想在家，过安稳的日子，若非对面入境，拼命这种事，我这等小民，从未考虑过。」 大公子觉得挺可惜的，但人家没那个心思，自己不必要强求，次日赶路倒是好点，中午遇上个村落，但这边也没有谁有余粮啊，一个个的，也害怕冬日的时候没东西吃。 不过，他们对于提供那么一两顿的倒是很乐意，毕竟顾家给赏钱的。 因此中午大家就吃上了有馒头有菜有汤的一顿，身上有钱的就买了几个鸡蛋煮熟了带着吃，沈常念也找了户农家，出来时手里的篮子一直都是盖着的，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可当天晚上，大家就知道了。 沈常念竟然买了两只鸡！ 大家都不敢置信，有的甚至以为他应该是买了后，要带回家的，觉得买得早了会不会冻死了。 可这个人，这个沈常念，晚饭时竟然直接扭了两只鸡的脖子，一只烤了，他和自家男人吃，另外一只炖汤，送去顾家公子那边。 柱子得了一个翅膀，高兴得不行，摇头晃脑的品味，旁边不知道谁蹿出来，一口咬下，一嗦，鸡翅最肥厚的那半截肉被人暴风吸入，柱子气得追着那人锤了好几下。 第三日上午就到了目的地，顾公子先去当地官府交涉一下，要了点陈粮，这是用来做救济用的，不需要买好的。 之后去粮店，也是先亮明身份，免得一下子採买大量粮食，引起了什么动乱。 封霆也去粮店了，柱子左顾右盼：「嫂子呢？」 封霆说：「他去买点香料，进药铺了。」 「哦哦，嫂子在吃食一道真是有心得，也捨得下本钱啊。」 封霆眼底暗芒闪过，回了一句嗯。 沈常念确实去了药铺，却也只是买了点干姜，桂皮等，出来后钻了个小巷子，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袋子，都是糙米。 和众人会合后，发现封霆买的更多，两人的粮都占半辆车了，引得几个认识封霆的过来说，他的日子是彻底好起来了。 沈常念一般是不主动找人攀谈的，只静静地。 却有一人觉得封霆日子既然过起来，就要考虑下后代的事情。 这人是兄弟伙中的一员王旭的堂哥，他并不顾及沈常念的想法，直接了当的要给封霆介绍个女人。 第78章 沈常念吓得站都站不稳 「我媳妇的娘家妹子，今年二十三，比你小，虽然生了个闺女，但还年轻，你娶回家后好好照料着，生儿子那不是迟早的事么。」 一次生不出来就两次，两次还是生不出来，就三次，反正封霆的日子不是起来了么，害怕养不起一个女人？ 沈常念眉头一动，低垂着脑袋，似乎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那王旭赶紧拉了一下堂哥。 这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人家新婚夫夫面前说这种乌糟事。 先不说他那所谓的娘家妹妹，嫁过一回，还是个不正经的，靠着做点便宜皮肉买卖养活自己，听说肚子又大起来了，躲在家里算计找个人接盘呢，就说封霆对自家那个小契弟的在乎程度，那你就是给给天仙，人家也未必动容啊。 别人不知道，他刚喝过两人重新办的喜酒，怎么会不清楚这其中门道，不是在乎，不是喜欢，咋可能抛费钱，在日子红火起来后又给媳妇办喜宴，那是给媳妇做脸呢！ 「别拉我，我这是为你兄弟好呢，他没个后怎么行，男人没后就是断子绝孙！」 「砰——」看起来稳重好脾气的封霆，回应是一拳。 只一拳，就将王旭堂兄给打倒在地上，嗷嗷叫着，嘴里都是血腥气，封霆没有继续纠缠，只一句：「管好你的嘴。」 说着赶紧回头看沈常念，见他一直低垂着脑袋，赶紧蹲下来，自下而上看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常念，别听那些，我根本没有那种想法，家里还有有山，他现在就有喜欢的人了，实在不行还有慈幼堂的孤儿，改了姓也是要供我封家香火，嗯？听到吗，常念。」 第91页 王旭堂哥被一拳头打没了叫嚣的底气，根本不敢来闹事，被人拉走去其他车辆旁候着了。 沈常念嘴角被咬破，终于是被捏着下巴抬起脸来：「我，我没事，我就是，身体不舒服。」 「什么？身体不舒服！」封霆赶紧抓着他要去看大夫，沈常念死死扣住封霆的手臂。 「现在好了，没必要去，真的，我回家熬点药喝喝，别浪费钱了，而且，我真的没事。」生怕封霆不在乎钱，浪费钱的理由不好使，沈常念还特地强调自己真的没事。 他将嘴角一点血迹擦去，站起来跳跳，表明自己真的没问题。 正好有人吆喝一声出发，马车驴车都动了起来，封霆只能让他坐自家粮食上，静静跟着观察他。 沈常念被看得尴尬无比，鞋内的脚趾都恨不能在地上抠出一条回家的快速通道。 那王旭堂哥不敢和封霆正面交锋，路上却没少说一些阴阳的话，沈常念置若罔闻，封霆却是看了好几眼。 王旭几乎要恨死自己的堂哥了，要是以后不能跟着封霆混，一年两三次进深山的福利可就没了，而且封霆是个非常可靠的人，没了这样的真性情朋友，他不愿意的，因此王旭也是对这个堂哥劝了又劝，一路勉强算相安无事。 车马到了之前过夜的地方，因为都是粮食，守夜的人多了起来，所有人分成了两班轮换休息，沈常念当然也在其中。 封霆去要求和沈常念一起，两人下半夜起来，一同拿着火把往交班的地方去。 那人还揉着眼睛说哪会有什么事，不如多睡几个人，明天肯定有不少人要趴在粮食上睡着了。 可，有些东西真是经不起念叨的。 天都快蒙蒙亮，正是所有人精神最放松的时候，因为再过半个时辰就又能生火做饭，然后重新赶路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粗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勐地响起，随后是咻咻咻的箭矢全往粮食上发射。 「过来！」封霆第一时间拉着沈常念蹲下，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观察事态的发展。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也很歹毒，先是对粮食下手，让所有人赶过来时，又只针对那些站着的人射箭，短短片刻，就有十几个人哀嚎着躺下。 封霆要去帮忙，可又顾念自己小媳妇。 「我看过了，这里没人，人都是大道上来的，你放心安全之前我绝对不过去。」沈常念知道，他们两人躲避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封霆会射击，而且拿了武器，有了进攻的力量，才是最安全的防守。 封霆这就去了，他身形矫健，强壮的身躯并未给他带来行动上的滞纳。 沈常念转到树后，时不时看一下那边打得火热的场面。 因为天还没彻底亮，沈常念只能闭眼听着，心里不断的想着，不要出现封霆的声音，不要出现封霆的声音。 「咔嚓」树枝踩断的声音，近在咫尺！ 沈常念脸色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前方弯腰靠过来一个拿着大刀的男人。 他真的是一瞬间出现的，所以沈常念此前一点都没察觉。 「嘿嘿，这里还漏了个，看样子是个小少爷啊，要不怎么被保护在这里。」这人之前就在树上待着呢，和他一样的还有另外两人，他们见这人滑下来，也跟着从树上下来。 此时，这三人就这么成功的站在了粮队的正后方。 他们的出现，无疑是致命的，因为粮队根本没空分神观察身后，也不会想到敌从身后来。 沈常念看起来吓坏了，任由那人靠近，用弯刀对着他比划。「你们先去，我把这人抓着，当个肉票，他肯定身份不一般。」 另外两人默不作声，已经朝着粮队去了。 就在弯刀男人好整以暇，提熘着沈常念的领子将他拽起来的一瞬间，沈常念害怕的朝着他倒去，似是吓的腿软，站都站不住了：「不要杀我——」 「唔！」一阵挣扎后，树后一声摔落的响动，先走了几步的两人没回头，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尖锐的喊叫：「封哥身后有两个偷袭的！」 两人不敢置信，当下就转身躲避，咻一箭，其中一人小腿中招，直接跪倒在地。 他的脑袋正好摔在古树边上，下一刻，一把弯刀直接噼砍下来，快得叫人咂舌，临死前，这人的双目圆睁。 映着一个偏瘦男子的倒影，他握紧了弯刀，撇过脸去，对上了另外一个靠近的人。 第79章 他晕了，还是装的 那人看着地上的两个兄弟，一个肚子插着一把匕首，另外一个抹了脖子。 而沈常念举着弯刀，明显，他是兇手。 不仅如此，这人刚才还给那些人警报，偷袭是不成了，自己兄弟还被噶了。 「你这个兔崽子，敢杀我兄弟，我让你生不如死！」他红了眼，气急了。 却只是在原地叫嚣。 愤怒并未将他理智全部燃烧，看起来好欺负的人，短时间内抹杀了两个比他强壮的人，不就是因为轻敌么！ 他不敢沖。 所以，男人眯着眼，决定先将怀里的短刀丢出去，不管扎不扎得到他，起码能乱了沈常念的阵脚。 可，来不及了。 因为箭矢又飞来，男人的肩膀中了一箭，那箭矢裹挟巨力，竟是直接从肩膀往内，穿进了半截胸腔，男人不敢置信的倒在了地面上。 第92页 他还没死，赫赫的伸手，像是要指着沈常念痛骂一句。 又像是要诅咒。 沈常念面无表情掏出一瓶药粉直接甩过去，对方立刻口吐白沫死不瞑目。 下一刻，沈常念「晕」在了地上。 几乎是前后脚，封霆已经出现，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沈常念，心跳都要停摆了，赶紧冲过去抱着他，发现怀里的人是暖的，是有唿吸的，他才后怕的紧紧拥着。 这时才注意到，偷袭者三人全都断气。 封霆听到身后又有粮队的人靠近，将地上弯刀捡起来，又把胸口插着匕首的那人抹了脖子，将匕首扒出来，擦掉血迹。 他媳妇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连杀三人的。 他要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于是，在粮队控制了局面，将残余劫匪赶走后，就瞧见了封霆抱着沈常念走来的画面。 「他惊吓过度晕倒了，顾公子，能不能借马车一用。」 两辆马车只有一匹马伤了腿，估计没办法负重，顾公子却同意了请求，将完好的那辆借给了封霆。 顾家家僕过去查看了三个歹人的尸体又回来；「两个中箭，然后被抹了脖子，没多少打斗痕迹，下手者，非常狠辣干脆。」 回话的家僕，深深看了一眼魁梧的封霆，顾大公子则是再次惋惜，如此巨力和身手，不从军搏个前程，着实是可惜了。 这一路回去，没再遇到什么情况，回到卫所，柱子帮着将封霆家的粮食送回去，封霆则是抱着媳妇去了医馆，这下不管他怎么说，封霆还是执意要给他看。 沈常念想去之前的医馆，封霆却因为这个更近拒绝了。 大夫诊脉，观面相，药又开了几包，眼神不明的扫视两人，但犹豫一下，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沈常念心下稍微松一口气，乖顺的跟着回去了。 只是熬药的时候，他却悄悄换了药。 用的是自己找另外一个医馆大夫开的勐药。 家里的人不擅医，并没人发现。 沈常念喝了药，嘴里的腥苦酸三味在嘴里互相搏斗，他却面不改色的咽下一口又一口。 封霆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颗蜜饯。 沈常念也照常吃了。 封霆这才开始去收拾带回来的粮，这些粮就放在明面上吃用了。 隔日，卫所街上热闹了点，封有山去看了，回来一脸的茫然：「他们在卖粮食，价格比哥哥你说的还高，可是，他们不是因为没粮食吃，所以去买的吗，这卖了，是不打算自己家里人吃了？」 就算粮食价格翻倍又如何，难道没想到过段时间，有可能再翻倍也买不到粮吗？ 这是个无解的题，都是各人选择，其他人再觉得惊讶，再难以置信，也干涉不了。 兴许，人家是有个侥倖心理，觉得挣点差价，不妨碍什么。 又或者，觉得顾家一定会再去一趟。 可，没有。 不管是粮店，还是顾家，只做了一次开放粮店购买，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过了一天，两天，三天，街上没了卖粮的人，一股焦灼感，在百姓中逐渐蔓延开来。 顾公子得空过来找沈常念时，就提了，新来的监军觉得军营伙食不好，做主给大家加了餐，每天多消耗二十多斤的粮食，这样下去，顾家少不得要贴补，哪可能再顾及其他百姓。 「怎么一个二个来的，不是色批就是疯子，那人还要招募猎户，说什么冬眠的都是大傢伙，打上几只，天天吃肉。」没想过这种天气下行事，人也容易折损么。 冬日里赶尽杀绝了，是想春日无繁衍，秋日无多兽？ 大家都恨不得扎进裤腰带的时候，这位却拿着鸡毛当令箭，被折腾的还不是顾监军，顾怀安他老爹。 沈常念默默同情这位的同僚缘，实在是差，并从雪堆里找出来几根棒骨，连同地窖里保存的萝蔔，给炖了一瓦罐的汤，饺子做成炸的，一大盆，盖上又用食盒装起来， 「我只是个老百姓，却也知道顾监军一直在为卫所的军人和百姓们辛苦劳累，别的我也不会，今日这两样便赠顾监军，希望他不要累坏了身体。」 「嘿，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这兄弟没白交。」如今肉不好弄，有钱也买不到什么，顾家的荤腥都紧着嫂子来，他本来是来商量，去小农庄抓两只鸡给自家爹补补的。 如今得了几十个饺子和一大瓦罐的汤，爹肯定饱餐一顿了，顾怀安喜笑颜开的拎着跑远了。 沈常念上次宰杀的牛羊还有二百来斤的肉，他想起那个嘴严又合作了许久的屠户。 随后又摇摇头，找他，风险依旧是很大。 斟酌再三，没想出个门道来，却有一人冒雪上门来，找封霆去境外。 那边有氂牛，搞一两头来，一冬都吃不完。 「冬日，我不出门了。」封霆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位常玩的兄弟伙却低头：「是一个监军带头的，还有兵卒也一块去呢，这不是多了一份保障么，过关口的时候还不需要给孝敬……」 封霆动摇了，想了想，决定再干这一票。 上一次他外出，沈常念没拦，这一次，沈常念却抓着他：「现在冰天雪地的，你不要出去了，家里的肉够吃的。」 第80章 药渣 「他们都来找了，而且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有那个监军在，安全更有保障啊，好了常念，我最多三四天就回来了，这一次回来，挣点钱把围墙弄高点，你等我。」 第93页 沈常念说不过封霆，拉扯几番，封霆还是在凌晨的时候，背了弓箭出门了。 沈常念想说自己有肉，很多很多，可他不能说，每次想要开口，就一阵心悸。 他太害怕了，害怕眼下这种美好的生活因为自己一说，就转眼成空，只能藏着掖着。 「所以，还是钱的问题吗？」沈常念眼神闪过一茫然，却又化作坚决，那就挣吧。 沈常念去找了那屠户，藉口也很好说，是自己小农庄上的肉，特意冬日才卖。 「都有什么肉啊，活得？」屠户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对方肯定也是为了多挣钱，才捂了那么久，并未多盘问其他，只问商品。 「嗯活的，鸡鸭鹅羊，蛋也能供几百个，小猪两三头不是问题。」 「那真不少，没狗吗？最近有两人定了狗，我正在寻摸呢，价格不比猪肉少。」 沈常念摇摇头，莫说这辈子家里养了狗，就算是前世，他也没吃过。 而且，鸡鸭猪羊都有，还图什么狗？ 屠户随口一问，立马就被其他肉给吸引，于是表示，按照冬日前两倍的价格收，沈常念和他拉扯了一下，最后是羊肉按照三倍的价格收，其余的两倍，包括鸡蛋也是两倍的价格卖给他。 沈常念离开了屠户家，再去的时候，就用板车拉来二三百斤的肉。 屠户可是专家，辨认了一下肉都是新鲜的，那些鸡鸭鹅也还挺有活力，就全收了。 二十几两银子入了口袋，次日依旧是差不多的量，但是没有猪崽，屠户还是给现钱，看他爽快的劲儿和笑呵呵殷勤的招待上看，肯定转手卖挣了不少。 连续合作了三天，沈常念表示小农庄的活物清得差不多了，卖不了了。 屠户表示可惜，却也没纠缠。 沈常念三天挣了七十五两，又揣着几根何首乌，几根山参去了药铺，换来了一百一十两。 他选的都是品相中等的，卖不上太高的价格，不过七八样加起来，也卖得了百十两。 家里的银子一下子翻倍，沈常念打算春日前再来那么一下，算起来，有这么多钱，现在就能上卫所富人前十了。 第四日，封霆回来了，却糟了点罪。 据他自己说，是路上遇到了境外蛮族，他松懈了对活物的束缚，被顶了一下腰侧。 沈常念二话不说拿了银子带他看病，去的却不是自己常去的那家。 大夫说需要一种药膏，一贴就二两银，沈常念倒是豪气。「只要能贴好，不管多少您直接给开吧。」 大夫说三贴就差不多了，又开了药，也是三副，一般三副药还没见成效，那继续喝是没多大用处的。 被摁在凳子上靠着的封霆一下看了过去。 沈常念的药味，可从来没变过，次次都是那个味，上次喝，也不止喝了三天。 他总感觉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东西，就要被抓在手上了。 可大夫随即又说了什么要是修养不好恐影响男子，功能，封霆一个哆嗦，认真听医嘱了。 他还要和常念恩爱个几十年，有些事肯定必不可少的，可不能疏忽了。 沈常念见他那么精神的听，饶是还担心封霆的身体状况，也还是忍不住给了个白眼。 「下次别这么拼了，要是撞到鸟了，看你如何。」 「呸呸呸，这么歹毒的话你怎么可以说。」封霆还怪委屈的。 沈常念觉得他这个表情挺有意思，揶揄笑笑，多刺激刺激，让他再为了一口肉丢下家里跑那么远！ 封霆他们是和那位新监军合作的，因此那些肉都先进了监军口袋里，隔了两天，有兵卒来家里送银钱和一大坨肉，看封霆受伤了在喝药，还多给了两根棒骨。 他们监军上次就看上这小子了，想招揽他做身边的护卫，都两天了还记得封霆这人呢，他卖点好，回去也好巴结新监军。 送走兵卒，沈常念扫了封霆一眼：「这几日，倒是多人想要你。」 封霆背后一凉：「啥啊，他们就是图我身子。」 不是，话说出来怎么更怪了。 不像是解释，更像是主动把自己卷进乱麻里。 「我的意思是，他们就是看我强壮，要我卖苦力，给他们卖命。」 沈常念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封霆噎住。 好吧，是他自己爱乱想行了吧。 拉过沈常念，封霆打算不老实，被拍掉了手。「别忘了，你还喝药贴膏呢，过几日再想别的，我相信，你不会坏掉的。」 这是指那日医馆封霆的幼稚表现。 封霆摊手，媳妇学会阴阳怪气了，能咋办，受着呗。 过了一个时辰，估摸又是吃药的时候了，封霆自己下炕去灶间拿。 毕竟又不是什么废了腿脚的病症，没必要瘫着等人伺候。 出了房门，发现沈常念在门外和顾小公子说话，他就自己去了灶间。 桌上摆着一碗药，他闻了闻，直接喝了一口，结果被酸苦得几乎作呕。 这药，怎么比他的苦上那么多？ 低过头一看，特意买的小泥炉也热着一份药，那估计才是他封霆的药。 「难道是常念的补药？」这药也太恐怖了。 忽然，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炉子里。 他看大夫给自己抓药，没给那种红丝丝的条形的药。 第94页 那么这份药渣，就是沈常念的，鬼使神差的，封霆将药渣拿了起来，每种挑拣了一个塞怀里，做贼一样跑出灶间，藏起来。 沈常念在门外，也结束了交谈：「既是关于嫂夫人的身体，小农庄的东西就紧着她用吧，你等我一会，我喝了药就同你去挑。」 顾怀安就没进门，在门边避风口等一会。 沈常念匆匆去了灶间，看到药渣还在原地，赶紧将它扔灶膛。 差点就忘记处理掉这个，刚才根本来不及，顾怀安就闯进来，他本就对吃这个药时旁边有人很敏感，就随手一放将人带出去聊了。 好在，还没人进来。 赶紧端了碗把药吃了，又把泥炉上的药液倒出来给封霆送去，沈常念这才对隔壁院子喊了一声，随后就跟顾怀安离开了。 第81章 明日我要去砍柴 顾怀安的嫂子还有四个月左右会临盆，在此之前，于饮食上一直很艰难，每天想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偏生北境又遇到了烧粮草，强征粮的事，资源少了，她就更艰难。 虽说顾家送信，让家里的老厨子跑一趟，再携带些吃的用的来，可从顾家到北境，车马少说得走上大半个月，所以这其中的空档，基本都是顾怀安来求沈常念给点吃的。 他不接受上门成为厨子，却不介意每天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两个菜的。 今天，顾怀安嫂子想吃炖鸡，所以过来找沈常念了。 也只有他们一起弄的小农庄，随时有活的家禽可以挑选了。 沈常念过去后，挑选了最有活力的两只鸡，一公一母。 母鸡肉要炖久，小公鸡却还正当年，怎么做都好吃。 「等过几个月，羊羔大了，还能顶点用，羊奶可以做点心饮品。」 「我们家老厨子也会，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做饭和他做饭的味道有点像，我们家里人也是这么觉得，这十万八千里的，真的是缘分。」 沈常念面上表情不曾有变化，只是应和了一句，是啊，真巧。 顾怀安得到了想要的，屁颠屁颠的归家去了。 临走前留下的碎银子，沈常念收了，他上街逛逛，此刻街道依旧是清冷的，但凡开门的铺子，都十分热情的招唿他。 沈常念进了布行，买了护耳朵的和夹棉的帽子，家里人都有，他全安排上了。 看着皮草帽子，他摸摸口袋掂量一下，还是下次再来买吧，有一顶粉色的怪好看的，北境极少这种靓丽的颜色，多是黑白灰土黄深蓝和棕色红色。 掌柜的多送了两张包袱皮，沈常念带着包好的帽子和护耳回了宅院。 粉色的帽子是给甜水买的，小丫头惊唿一声，对帽子爱不释手。 全家人看着她乐呵的满院子找人问：哥哥，我戴帽子好看吗，娘，我戴帽子好看吗。 中午做了肉块配饭。 两个手指併拢那么粗，半个手掌那么宽的大肉块，在炭火上炙烤后，再下入大砂锅炖煮，几个水煮蛋和豆腐泡放进去焖着。 大约有二十片。 其余的就抹了作料，直接炙烤熟了。 新鲜的肉送来，不趁着劲儿吃上一次，非等着都冻得硬了再吃，在封家，是没必要这么做的。 中午的饭真的就是一人一大盘子饭，上面盖了一般炙烤的肉，一般炖煮的肉，炖煮的肉带着收得有点粘稠的汤汁，酱色，喷香，烤出来的肉也是别有风味，提前切了平平整整的一排。 怕腻，白菜稍微清炒一下，做了搭配。 中午肉吃多了，晚上大家一致想吃米粥小菜，封母煮了一锅偏稠的粥。 沈常念爬上炕后，被封霆揽在怀里。 他以为封霆今天想来，毕竟重新办了婚礼之后，封霆跟解开了什么禁制一样，食髓知味的，不说日日夜夜，隔一差三的会来几场。 于是手蔓延向下，朝着某处而去：「我明早还有点事，用手可以吗？」 封霆青筋都要起了，赶紧阻止对方：「没，就是想抱抱你，还有，想问你点事。」 沈常念将手从封霆裤头拿出来，在他胸前擦擦。「你说。」 「军营柴火不足，要找人上山砍柴，我带有山去几趟。」 「啊？还带有山去？他最近学文，手上的茧都薄了，能受得了吗？」 「本来就是农家子，日子再好，也不可忘了本，我是觉得，你对他们俩，都太过宠溺了。」比当娘的还宠呢。 沈常念喃喃一句：「他们从前吃过苦了，如今日子好，怎么就不能宠一宠呢。」 他也只能帮上这一两年了。 「那你呢。」 「我？我很好啊。」 封霆低头看他：「你从前也过得不好，我都没见你这么宠自己。」 新院子是给封甜水的，老师是给封有山找的，小买卖是扶持婆婆做的，一顿顿吃的，是生怕他封霆饿着的，当初，哪怕自己脑抽了直接吆喝让兄弟伙吃自己的饭糰，常念生气归生气，却还是不怕麻烦的又跑了一趟，做了煎饼来，就怕他饿一顿饿出事。 可，沈常念除了给自己喝点药，对自己好到哪里呢？ 「我想你好，想你什么都好，可我怕你自己不想好。」封霆喟嘆似的冒出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沈常念心中一个咯噔。 他在酒后已经测试过的，封霆并非和自己一样，重新多了一世。 第95页 可封霆这么说话，总感觉他好像知道自己所有的隐秘。 沈常念几次想脱口而出，可一次次都无法说出口。 只能道一句现在这样，已经好得和做梦一样。「我天天怕美梦醒来。」 「呵。」封霆似乎被逗笑了：「睡吧，做个更美的梦，我试着也钻进去。」 「那你在我梦里要老实点。」 「什么是老实，什么是不老实？」 「我睡了。」闭上眼唿唿的，做出了打鼾的姿态。 不多时，他安心的在封霆怀里睡着了。 次日，封霆果然带着封有山出门去了，军营那边管吃一顿午饭，因此不需要封家送饭。 中午就沈常念和封家母女，三个人，又是胃口不算大的，简单吃了一个菜盖饭，就回自己屋子里猫着了，外面冷。 沈常念也在屋内，对着这几日攒下来的作料进行炮制、磨粉，分类装瓶。 忽然，一阵冷风灌进来，他咳嗽两声，胸腔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直咳也咳不出来，勉勉强强喝了水顺了一下，明明是很小心的啜饮，却还是呛到了，疯狂的咳嗽下，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又滚入被褥中，试图让温暖到发烫的被窝，缓解自己的不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咳嗽了，赶紧下炕，又披了一件厚衣，才去了灶间，拿了药炉子煮药。 大夫开的药吃不了那么久，他手里也只剩下两幅了，回头还要再去找那位开点。 想起老大夫虽然贪图银钱，却也劝的不是治不了，只要别再劳心劳力勉强自己，富贵的养上两年，能慢慢调养过来的。 可他不愿，也不想等了。 怕自己在封霆身边待久了，他以后会捨不得离开。 砰。 就在他吹凉了药液要一口灌下去时，院门被人用力拍打了一下，随后是砰砰砰好几下。 第82章 我求求你 沈常念只觉得那一声声简直是拍打在自己的心头，让他心肝都发颤了。 一种强烈的心悸感也袭上心头，他看了一眼碗里的药液，闭着眼全部灌下去，还没处理药渣，门被封母闻声赶来开了。 「封霆啊这是怎么了，那么着急——你去灶间做什么，饿了娘给你做饭别吵常念。」 封母追了两步，却见封霆咬紧了腮帮子。 她一愣。 封霆当年，就算被饿，被虐打，被冬日里赶出来，凄悽惨惨的回家来和他们抱团，次日又被逼着回去，也没有这么愤怒过。 这是，咋了。 封霆已经大步进了灶间，沈常念手里药渣一抖，全都散落在地。 他强行露出个笑容：「不是去砍柴么，怎么回来这么快，我刚要烧水，你——」 「沈常念，沈常念，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沈常念无措的看着眼角发红的封霆，他进时，满脸都是愤怒，可说了两遍他的名字后，眼角却迅速红了。 「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去……」 「我渴了。」他让沈常念去倒杯温水来。 沈常念小跑去了。 地上的药渣都是尘土了，他一会来收拾，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可等他端了温水来，却见封霆端着一个碗，将里面的水全都喝了下去。 嘴角滑下些水渍，却不是透明的。 沈常念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碗都抓不牢，手指死死的抠着，大拇指进了水中，都没感觉。 因为，他瞧见了原本该在地上的，骯脏的药渣，此刻被放回盆里，一滚水被人倒入。 封霆喝的，是药渣捡起来泡的水。 沈常念一瞬间，眼前发黑，手脚发凉，可更快的，是他的动作。 他一把抢过封霆的碗，丢得远远的，像是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他伸出手，抠着封霆的嘴：「吐出来！封霆！你给我吐出来！谁让你喝的，谁让你喝的，吐出来，吐出来！！！！——封霆——张嘴！！！」 不要。 不要喝。 封霆不要喝。 这药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看着有精力活动，看着康健，可三年内必定出问题。 透支来的健康，后果只有悽惨二字可以形容。 封霆死死的闭着嘴，还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几乎要把沈常念急死，他去拉扯封霆的脸，拉扯封霆的嘴角，却又不敢太使劲。 来回动作间，一双腿都没了力气。 他要往地上跌下去，封霆直接捞着他。 他这般害怕，封霆该是心疼，该是哄着的，可他这次没有。 他把沈常念放在了灶间烧火用的木凳子上，随后用新的碗，又从盛放药渣水的盆子里，舀出来一碗，又要往嘴里塞。 沈常念几乎要疯了，他直接跳起来，一把拍掉碗，又直接把那个盆也一起摔了，用脚使劲碾着，踩着，那模样吓坏了封母。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封霆你干嘛惹人家——。」 「娘，你回去。」封霆一脸淡漠，这模样和寻常的他也大不相同。 封母急得眼泪都掉下来，唰唰的，却又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只能在原地干跺脚。 「娘，回去。」封霆又重复了一遍，封母不想听儿子说的，只以为是儿子惹了沈常念，还想说什么，封霆却干脆的蹲下来，要捡地上的药渣。 第96页 这魔怔的样子，吓得沈常念尖叫了起来，推着他。 「沈常念。」封霆将他一下抱起来，沈常念两条腿都离地了，还在不断的拍打。 沈常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拍打什么了。 「这不是补药么，你喝得，我为什么喝不得。」 「沈常念，从今天开始，你喝一碗，我喝两碗，你喝一剂，我喝两剂。」 「沈常念，你有福要给我享，有难我也要一份。」 「沈常念，这次，我真的恼了。」 沈常念已经没拍打了，他双眼无神，涣散，只知道捧着封霆的脸，不断的重复。「求求你，吐出来，封霆，我求求你，求求你啊，求求你。」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喝了，你吐出来好不好，封霆，封霆。」 「嗯，你错了。」封霆抱着沈常念往房间去。 门外有了新的动静，封有山气进来了，他也不知道在大开的门边多久了，只是在封霆出了灶间后，也拉着封母回新院子。 「大哥嫂子会自己解决的，我们别在这里添乱。」一旁的封母怔愣住。 她看了看地上的药渣，又看看沈常念这疯魔一样的反常，似乎察觉到点什么，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她摇摇头，只留下一句别欺负他，就转身跑了。 她不敢相信的，可看了这么一场，她知道，这绝对和那个药有关，怕不是那药有问题，而沈常念知道有问题还喝。 屋内暖暖。 封霆和沈常念却没有舒适的感觉。 封霆抱着他就这么站着，他的重量在封霆这里，就和一捧柴火没什么区别似的，轻飘飘的被抱着，走动也不吃力。 沈常念还在摸他的嘴角。 封霆气极，却也不想真的把人逼疯了，自己戳破的事情，还要自己圆回来。「我喝的充其量是涮药渣的水，一泡尿就没了，不会有事的。」 沈常念并没被安慰到。 「沈常念，我只是急了，我总与你说以后，你却不想要有我的以后。」封霆耐心的解释一遍又一遍：「我喜爱你，从前是如今是今后更是，我只想与你白头到老，而不是看着你离开， 沈常念，你若是出了事，我不会追着你去，但我会去战场上，去深山里，去每一个危险的角角落落，让你看着我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里，让你也感受下我此刻的心情。 呵，也许，只有我是喜爱你的，你可能从没对我有什么感觉，毕竟我什么都没有，也不值得被喜爱。」 「不是！」沈常念看着他委屈神伤的表情，赶紧反驳：「你好，你哪里都好。」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沈常念，你为什么不要我。」甚至自己都不给自己留活路。 他上次就是多一个心眼子，收集了药渣，今日藉口砍柴，其实是跑去问了大夫，那大夫一开始不说，他给那大夫下跪了，他才颤抖的说出了那药方几乎就是个吊命方，透支未来，保持近几年的身体康健。 得知这个消息，他觉得合乎了沈常念的躲闪和异常，却又雷霆一般重创他。 怒急之下，他便做了这一出。 见沈常念开始理会自己，开始思考了。 封霆道：「沈常念，我很可怜，你同情同情我，陪着我好吗？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年限，要个具体的年限来当成任务，那陪我五十年，只要五十年，可以吗？」 沈常念摇摇头。 第83章 故人来 封霆一顿，满眼都是悲怆。 他知道沈常念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一直想拉他到自己身边来。 可是，还是没用吗？ 「你，要长命百岁。」 「如果你陪着我的话。」沈常念捧着封霆的脸，看着他。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他。 自己的一笑一哭，都会被他牢记。 如果一份爱，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在这一刻，有什么被打破了。 沈常念靠过去，额头抵着封霆的额头。「封霆，我听你的。」 封霆眼前一亮，密密麻麻的亲吻就落了下来，将他围了个密不透风。 每一个吻都炽热又珍爱，好像封霆是什么无价之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从房内走出，所有的药包全被沈常念扔进了火堆中。「没了这些，我接下来可就真的只能当个大门不出的病秧子了，还不知得养多久。」 「常念，只要你活着就好。」 沈常念恍惚记得，封霆以前也说过这话。 「你……」上次醉酒的测试，难道他是装的吗，这话，感觉像是预判，又像是提醒，又像是深知前因后果后的嘱咐。 封霆本来看着灶膛的火，此刻扭过脸来，做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饿了吗？」沈常念没问了，刚才那样的情况封霆都没和自己表露出也是重活一世，那么就是自己多想了。 他都做好决定好好活着了，那自然也要改掉爱多思多想多虑的毛病。 饭桌上，封母和有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封甜水也正襟危坐的，看起来格外的不自然。 显然，他们都非常在意封霆和沈常念那场矛盾，有没有结果。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娘，小弟小妹，不好意思我下午和封霆吵了一架，现在我们说开了，不会再有了。」 第97页 封霆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他所有的能言善辩，似乎都用在沈常念身上，平日里对其他人，倒是没了这么多话说。 「好好，说开了就好，以后有啥事也可以和娘说啊，不要憋在心里。」封母皱的眉舒展开来。 这件事在封家人这边，算是应付过去了。 只不过，封霆多了一个每天问沈常念问题的习惯。 今日也喜爱我吗。 整得跟个缺少安全感的娃儿。 沈常念每次都会很认真的回覆。 三天五天八天十天，他发现自己每次回復这句话，心情就会更好上三分。 这日，顾家又来了人，是顾怀安，他说家里老厨子到了，询问沈常念有没有空去顾宅吃饭。 当然，是所有人。 沈常念询问了一下，封母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其余人倒是没意见，便约定了次日去。 次日全家都换上最好的衣服，封甜水还稍微打扮了一下。 沈常念做了几样点心，装在食盒里，一家人便上了顾家的门。 封母倒是替他们操心过要送什么礼，不过沈常念也说了，一顿便饭不至于那么隆重的准备大礼，有点心就足够了。 顾怀安早早的等在门边了，看着几人来都很高兴，迎着进了前厅，封甜水倒是熟门熟路去找顾小姐了。 沈常念将点心送上，顾怀安直接捏了几个吃，被顾大哥说了两句。 正聊着呢，外面小厮过来通报，说是那位新监军，姓傅。 顾大哥听闻，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顾怀安却是嘀咕了一句。「饭点的时候来干嘛，又没得到邀请也没提前知会。」 「许是有事。」沈常念问他们几个要不要换个地方。 顾怀安想想也是，就带着几人去他那个院子。 傅监军进了前厅，发现下人们正在撤走几个茶杯；「今日有客来访？倒是我叨扰了。」 顾大哥忙说傅监军严重，就是弟弟的朋友，来家里吃顿便饭。 提起饭，傅监军嘆了一口气。 「我原本想着，我需要用更强烈的情绪价值和好处，掩盖周监军留下的乌糟事，刚来的时候难免就做了冲动的决定，妄自给士兵们加餐赠饭，还带他们上山噼柴，捕捉冬眠猎物，」傅监军做的桩桩件件，其实本质上确实给士兵们带来了几天的好日子。 但，好景不长，短短十几日，军营粮食告急，粮店一点米粮都挤不出来，周围的百姓听闻要找他们买粮，吓得一直磕头跪地求他给条生路。 增加了粮食损耗之余，他还无形中增加了对人力的损耗和干柴的损耗，因而到了如今，之前还因为多吃一碗饭的众人，现在是清粥也吃不上了，趁着大雪期刚结束，境外蛮族部落忽然又合伙骚扰北境，时不时的叫嚣骂战。 虽然目前是没动真格的开城门放兵卒出去厮杀，但谁能猜得到蛮族是什么想法呢。 要是忽然打起来，吃的就是个问题。 他实在没脸找日夜忙碌的顾监军说这事儿，其实上门，是想找顾大哥，放点他上次的粮，顶过这几日，他已经安排队伍，去顾大哥他们去过的城镇收粮了。 顾大哥思考一下，说自己这边精打细算也只有二百来斤能空余的，再多的也没有了，因为自家人也要吃。 傅监军觉得这个量太少了，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只能先收下。 正要转身离开，顾大哥客套问了一下要不要吃个便饭。 本以为傅监军会着急去寻摸粮食的事情，结果他真的停下脚步：「那就多谢了，转悠一上午还真的饿了。」 顾大公子让下人去和小公子提一下，免得那个嘴没把门的等下看到多了一个人吃饭，敢直接问你怎么在这儿，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顾怀安不太满意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但因为被提醒过，还是假笑着做了欢迎。 菜一个个上桌，顾怀安每看到一道菜就对沈常念挑挑眉：「这个水晶白菜，像不像你前段时间做过的，但是你不会取名字，味道也加得更清淡，看看这个芡，是不是瞧着就十分有食慾？」 他略微兴奋的给沈常念介绍，还要沈常念对菜的味道发表下看法，这使得沈常念倒成了这顿饭的主角。 就连上了最后一道菜后，也被邀请着坐下来吃饭的老厨子也一脸兴味的等着。 第84章 他和她？ 沈常念顿了顿，心中真是觉得顾家小公子没长大一样。 不过大家都在看着，他便发表了一下作为食客的看法，既不会炫技了，又不会单调的只评论好吃不好吃。 当然，御厨出身的老厨子也不可能做不好吃的来招待主家的客人。 他的评价引起了好奇，傅监军都忍不住问了一句：「没记错的话，你们似只是北境普通的军户家庭，日常饭食，也这么接近这顿饭的标准吗？」 封有山顿了顿，其实没那么多道菜，但是每天三顿，每顿几乎都有荤，说实话，他是分不出谁更技高一筹，甚至因为沈常念对他来说是亲人，饭菜滋味都更甚三分。 沈常念笑笑：「小时候母亲会给我做吃的，后来，我自己也比较执着此道。」 傅监军哦了一声，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倒是老厨子多和沈常念聊了两句，意外得知他是常家人。 第98页 老厨子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之后匆匆离席。 沈常念没去看对方离开的背影，倒是顾怀安嘀咕两句，好奇自家老厨子的失态。 离席后，沈常念一家出了门，一个小厮追了上来，说老厨子有话和他说。 沈常念并不惊讶。 他让封霆等人先回去，自己一会就来。 封霆在门边候着，打发弟弟妹妹回家。 沈常念和小厮重新进了院子，在老厨子面前落座。 他开口就是：「后生，我认识你母族的人。」 沈常念不置可否：「我从小在清平卫所沈家，几乎没和常家人接触，老先生是想知道些什么吗？」 老厨子眼神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面对问题只是摇摇头，看着沈常念的脸，随后将沈常念送出门。 他自己则是找了一个在本地待了挺长时间的随从，说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封家 沈常念坐在凳子上，略微有些出神。 知道自己肯定会重遇这位老厨子，却还是觉得恍如隔世。 他这一手天南地北的厨艺，正是老厨子上辈子教过他的，他是个好人，非常信守承诺。 甚至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自己倾囊相授。 这也是自己没接到过常家人的关照，却还是愿意垫付老爷子医疗费，负责老爷子过冬食物，甚至容忍了常舅妈那一次自作主张的原因。 他不明白是什么恩情让老厨子，不，师傅，记了那么久，可不影响他更坚定了要改变前世所有人自己感觉不幸的因素。 人，物，任何改变他太平日子的隐患，他沈常念发誓，自己都会切断。 沈常念开始惦记着去顾家，还想了个理由，请老爷子指教厨艺。 他故意藏拙，老厨子却非常欣喜，觉得自己遇到了个天赋极高的后生，甚至直接提出了收徒。 上辈子没提过收徒这回事，沈常念乍一听还有点怔愣，还是顾怀安从旁鼓动沈常念机不可失。 「那，我准备一下拜师的东西，老先生是箇中高手，更是老前辈，我不能就这么在灶台前就认了师徒名分，这是对您的不尊重。」 老厨子很受用这份尊敬，答应了沈常念。 沈常念脸上带了笑意。 又是一个和前世不同的走向，他对眼下的生活，似乎更加期待了。 沈常念会准备敬茶磕头这样的普通流程，也会送上一道属于自己想法的新菜式。 封家人都挺好奇沈常念会给这样一个老厨子准备什么样的菜式，沈常念笑而不语。 当然是师傅不曾见过的，北境外的菜式。 坨坨肉，最简单的方式，烹饪出原味，不会让香料的味道掩盖了肉味本身，这还需要最上等的牛羊肉，为此，沈常念特地又从万物生中默念出了一种羊， 它毛长，肉质鲜嫩，只是加盐就已经足够美味，沈常念将其他香料和调味料的配比压得格外精细，比只加盐多了几分丰富，却比大料丢下去的那种做法少了几分混杂的气味。 另外做了一样点心，把洗净晒干的蕨麻，放入锅中炒熟，在小石磨上磨成粉，奶渣用筛筛选出细奶渣，加白糖，与蕨麻粉混合拌匀，装在盆或碗中，浇入融化的酥油，红枣去核摆在面上，冷却成形，即成点心，取出即可用刀切削吃。 口感十分丰富，带着一种让人满足的视觉、味觉双重享受。 另外做了北境内外都喝的奶茶，茶叶他不敢拿好的，只能用普通款。 哪怕是这样，老厨子在吃到这几样的时候，眼睛也是微微瞪大，这说明自己吃过千千万的菜式，被这样看似古朴简单的菜式给吸引，惊讶到了。 「你确实在厨艺上很有天赋，特别是调味，这汤，水但凡多加一碗，滋味都会有很大区别。」老厨子赠予了一套刀具，和一本食谱。 这是个药膳食谱，一个好的厨子，有时候也能成为好的大夫，他能从沈常念在饮食上的偏好和避讳，以及气色上看出沈常念大概身体状况，因而在刀具这个礼物上，多赠了一份药膳食谱。 将老人家送回去后，封霆陪同沈常念走在路上，笑着说恭喜：「庆祝你有了师父，去买件披风吧。」 正好走几步路就到了。 沈常念没拒绝，他们并肩进了成衣铺子，却看到了两个人。 沈常念眨眨眼，觉得有些惊讶。 这两人他和封霆都认识，只是他们在一起，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啊，封大哥，嫂子，你们也来买衣服啊。」柱子有点尴尬，他在吃完饭的，不少人会选择午后小憩的点出来，没想到还是碰到了，这会不想碰到的人。 他身边的姑娘倒是比他自若，唤了一句沈表哥，叫了一句封大哥。 没学着柱子叫嫂子。 是的，出现在沈常念面前的两人，一个是柱子，一个是常家舅妈的闺女常舒宁。 看柱子支支吾吾脸红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对常舒宁的心思。 沈常念也点头颔首，简单打了招唿就去挑选披风了，只是背对着两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冷意。 第85章 常舒宁其人 这个人和常舅妈，就是他无法心软彻底接受常家的原因。 要不然，他不是那么心狠的人。 上辈子，常舒宁和顾家发生了一件事。 第99页 她和顾怀安的嫂子同处一室，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男孩被摔在地上毫无生存的机会，顾家嫂子却一直说是她自己杀了孩子，常舒宁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从顾家离开。 彼时，顾监军被周扒皮针对，联合起来陷害他，这双重打击，让顾大哥一下子无力帮着爹一起应付周扒皮，顾家被钻了空子，沈常念为数不多的安稳日子就此终结。 很后来，沈常念犯下了事，临逃之前，看到了常舒宁在和顾家的一个车夫争吵，在车夫被羞辱离开后，沈常念见到了更惊讶的事情。 周扒皮的一个亲信，和常舒宁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什么，递给她一个荷包，常舒宁似乎不甘心。 不久后，沈常念就没工夫关注常家了，除了常舒宁，上辈子他和常家本就没任何牵扯。 沈常念已经无从证实荷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了，只是这件事处处有他的影子。 这辈子因为周扒皮在自己的影响下，不能对顾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自己也努力为顾家这位孕妇提供饮食上的帮助。 他不想任何意外再发生了。 只是奇怪的是，这辈子，常舒宁竟然和柱子联繫在一起，看他们样子明显是郎有情，这暧昧关系，他看着就是不对劲。 那车夫呢，他在其中又是个什么角色。 「选好了吗？」封霆见他走神，从旁唤了一声。 沈常念饿了一下，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就那些吧。」 封霆一顿，有点想挠头了。「那你在这里等会，我回家拿银子。」 就几个夹棉的帽——沈常念也哽住了。 原来他因为想事情走神，随手指的是皮草帽子和披肩，都要的话，没有三四十两下不来的。 这还是因为是小件货。 「咳，我的意思是，它们下面这些。」 封霆顺着他的手指视线下移，表情还是一言难尽。「你确定，要全红的？」 沈常念见常舒宁和柱子也在看这里，随口应付了一句：「这不是有山没几年也要相看人家了么，早点准备起来。」 封霆哦了一声，真的和店家要了那些红色的布料。 等有山回来后，得知自己多了一份「彩礼」，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他给自己打算的成婚，排在十年后啊，再不济也是五年后的事，他算起来还是个半大少年啊哥哥嫂子！！！ 红色布料，还是被封母爱惜的珍藏起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成婚，红色布料不可能浪费得了的。 加上常念封霆买东西，都不喜欢搬回次品，哪怕多花点钱。 「这两孩子，成了婚，反而花钱上更不计较了。」也更加能挣钱就是了。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阻拦我享福，封母捂嘴笑了一笑。 可不是么，她只要做个不胡搅蛮缠的，日子肯定要比大多数人好过。 …… 沈常念思考了两天，决定和封霆商量一下这件事。 封霆得知沈常念有个为难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咧嘴笑了出来，高兴得跟什么一样。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额，嗯，怎么说呢，常舒宁，我舅妈的女儿，也就是上次我们在成衣铺子见到的那个。」 「哦，记得，她怎么了？遇到难事儿了？」 「我是说，她其实和别的人有接触，不像是能和柱子走远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或者办法，能提醒一下柱子，或者，后续你能让柱子……唉，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感情的事情，第三人介入本来就不合适。 虽然自己……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是不是，这件事我听到了，知道了，会好好斟酌一下怎么办的，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担心，我知道你，你是个好的，我全然相信你，所以，柱子的事情，我后续会去解决，不需要你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好吗。」 封霆笃定的表示，这件事他能解决。 沈常念看着他：「好，但，你万事小心。」 他总觉得这件事，肯定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封霆觉得是小事，他先是在柱子那边探听了一下，却从中看出柱子的情根深种。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她好不同，结果后来我们又巧合的相会了，她来给你们报信，说是小农庄事那边需要加一个门板，我正好会维修就跟她去了，后来我们就挺经常见面的。」 柱子说了一阵，觉得害羞了，就停下了，虽然常舒宁家里是流放来的但是原本可是他祖上三代都攀不上的人家。 而且嫁给他之后，也能成为军户了，就不至于还和以前那样。 这姑娘心善，常为了自家爷爷的一口细粮，做些女红，前段时间还想给人洗被子挣钱给爷爷买一口肉吃，说爷爷许久不曾吃肉了，可惜了他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他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忙。 今日也是攒了钱又觉得以后都要在一起，就表现表现吧，带她去了成衣铺子，想买个夹棉袄子给常爷爷。 「封哥，你看你们家现在生活条件也不错，怎么不伸把手……」 封霆冷然一笑。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说服柱子呢，行吧，实话实说都行。 「柱子，你信我吗？」 柱子被打断了对常舒宁的美好回忆，却也认真回答；「信啊，封哥，不信你能信谁啊，你可是我最铁的哥们。」 第100页 封霆便说：「那我告诉你，我媳妇落雪前就去过常家，常家被强征粮食时，他挺身而出，先是解决了舅舅舅妈的做工活计，又一个人包了常老爷子未来几个月的伙食，细粮、果脯、肉蛋，是我陪他亲自送过去的， 且，我媳妇点名说过是专门给老爷子的，不够了随时来找他拿，那么常舒宁说的话，你考虑一下，是真，是假，还是另有目的。」 柱子愣了一下。 不，常舒宁不可能骗人的，她明明那么美好，娇弱，纯善，有孝心。 而且，她漂亮年轻，愿意和自己这种底层的小伙子认识。 封霆嘆气：「那你自己有主意，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吧，我也只是想着，满口胡言，还打着爷爷的旗号弄这些好处……真的会是个踏踏实实和你过日子的实在姑娘么。」 第86章 若走此道 他没把话说得太重。 要不丢下一句，别人好歹是富商出身，家中还有重臣亲戚，这样的光辉，怎么可能屈就个柱子这样婶儿的，家庭贫困，无靠谱亲戚帮衬的小伙子。 关键是，如果她真看得上这样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捨近求远，别的地方没有吗？ 退一万步来说，她有没有亲口答应或者提示过，什么时候可以上门求亲。 「你要是真不信，下次你们再见面，你就说听顾家下人们说要找个丫鬟，但是要点银子才能通融进去，就要个二两，你趁机让她和你成亲，看看她到时候怎么回应。」 「那不是威胁人家吗？」 「那你二两给出去，这段时间花费出去，你图什么？」 图，图她对自己笑，说自己是个很好的人。 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没听她说过更进一步的话，她也从没踏足他家院子，遇到他认识的人，还会避开，说怕给自己添麻烦…… 封霆见好就收，这就离开，柱子次日真的去找了常舒宁。 这一次，他带了审视的意思，果然，常舒宁先是对他说的两人成亲，他能给二两银子彩礼的这话表示了婉拒，随后开始说爷爷生病了，她想谋一个工减轻家里负担，顺便给老爷子攒钱。 柱子没有说不信，也没戳穿人家前后表情的变化，而是直接就往常家那边走。 路上，常舒宁拦了好几次。 可柱子犯了倔，只拉开她，继续向前走。 快到常家时，远远瞧见老爷子拖着什么往家走，看着一点都不像病了的。 「你，你莫要闹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这样上门是要逼死我吗？」常舒宁第一次说话这么简短兇悍。 以往都是温言软语，声音细细的柔柔弱弱的，和周围的女子大不一样。 「你爷爷生的什么病，大冬日也能出来干活的病？」 常舒宁一顿，随即表示是老毛病，其实她就是心疼爷爷，想给爷爷挣补药买细粮的钱，之前说差了。 「哦，我还以为，嫂子他们给老爷子买过了。」 常舒宁的脸色一下变了，她瞧着柱子，默默后退了一步。「你耍我？」 她不是个笨人，结合柱子对顾家的事情早不说晚不说，两人在一起被沈常念撞见了才说，又故意问出这种话，异常执拗的要去常家，不难分析出他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故意。 她这变来变去的，足够说明一切了。 霎时间，冷风几乎要吹到柱子的心坎里去。 「你都知道了，所以是在故意整我吗？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本以为你起码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柱子心里很难受，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去常家了，甩手就走。 临走之前，对这个喜欢过的女孩说：「你，以后别这样了。」 常舒宁看着转身就走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沈常念，一定是他。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说帮自己亲人摆脱现在的困境，甚至还落井下石，坏了她跳出这个圈子的好事。 想起最近频繁来骚扰自己的那个丑鬼，常舒宁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柱子这边行不通了，只能自己主动找机会和顾家人邂逅。 不过，不知道沈常念会不会又横插一脚。 她走了几步，老爷子招唿她来喝点粥，常舒宁笑着凑上前去：「可不可以加点肉丝进去啊爷爷，我好想吃肉啊。」 「行行，你们女孩子，是要吃好点，不然冬天落下病来可不好。」 常舒宁切了得有二两肉，弄成肉丝也有半碗，一边喝粥，一遍算计着尽量把自己吃得圆润点，那干柴的模样，就连柱子的这样的人都没办法彻底笼络。 常老爷子被她这肉丝粥吃了几天，有点受不住，赶紧拿了细粮去找人换粗粮，本意是可以让孙女也多吃饱几顿，却被常舅舅发现亲爹的伙食不对，把常舒宁骂了一顿。 常舅妈倒是试图去拿几个鸡蛋回来。 倒不是偷，是小农庄里有个规矩，破损坏掉的鸡蛋别浪费，大家分吃就行。 她细心点，连有裂缝的偏小的也挑出来，到时候不吃，就带回来，闺女大了确实该补补，不然以后影响生孩子怎么办，不会有男人喜欢不生孩子的女人的。 常舅妈还寻思着，能不能让沈常念再帮帮忙，把封霆那些兄弟介绍给她闺女，说不定也和封霆那么能干，能给闺女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 第101页 她是到现在还没彻底明白，能让封霆家发达起来的，除了封霆自己有本事有胆量，就催个进步的因素以外，还有就是封家这一家子没坏种，最重要的，沈常念才是封家富起来的根本原因。 一心只想着给闺女找个有能力的汉子。 就是现在，她刚被警告过，还不敢太热情贴过去提要求。 等等吧，兴许春暖花开，粮食问题过去了，沈常念能再来走动走动呢。 常舒宁没再找柱子了，她开始在家里伺候爷爷，谁人见了不说一句孝顺。 沈常念在家待了几天，学做了几样药膳，家里人不太习惯药膳的口味，毕竟正是对浓香的菜餚喜好的时候。 沈常念自己吃也吃不了这么多，便给师父送了些，没想到他师父拎着药膳去了老相识家。 后来更是出了那样一件丑事。 大雪纷飞的日子慢慢过去，当河面上的冰不再硬的能容纳人在上面随意踩踏，春日已经接近了。 沈常念也将那本药膳食谱研习了一大半，作为师傅，老厨子深感欣慰，又送了一本食谱。 此乃一位文人所创，寥寥几行就是一个大菜，没有点基础的人，看了也是无用的。 「你做菜很，接地气，很有锅气，能在百姓、酒馆客栈饭店里受欢迎，可在摆盘、赋予菜的意境上还是差了一点，若是以后想走此道，说句直白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少不了， 而花里胡哨又是为什么呢，为了取悦中上层人，也就是脱离了贫民盲流阶层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最喜欢攀比、竞争、盲从、可说的话，带起的风潮，影响力也不是贫民可以相比的， 举个例子来说，一个老百姓说你这个菜好吃，兴许大家会好奇，会围观，但是转头就忘，可要是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说你的菜好吃，就能轻易将你捧上去一个高位，让你的菜带上你的名气，一併升华，因此，我说日后想走此道，需要花里胡哨，就是要得到这些人所谓的认可。」 他在宫里多少年，最能展示的也就是这好看好吃结合到极致的本领。 如今既然想收徒，那沈常念便不能少学了这个境。 第87章 似曾相识 沈常念听着师父的教导，只觉得自己在饮食这道，路还长远着。 「而且，咱们这片国土上美食实在是太多了，光是面这个食材，就有数千种做法，千变万化，食材也是，随便拿个豆腐来举例，你认为豆腐能做哪些菜餚，小吃？」 沈常念说：「麻婆豆腐，豆腐塞肉，香椿豆腐，豆腐丸子，鱼头豆腐汤，煎豆腐，家常烧豆腐，小葱拌豆腐，白菜炖豆腐，……」 「嗯，南边还有客家酿豆腐，闽省芝麻豆腐，肉末豆腐羹，它还可以弄豆腐乳，臭豆腐，百种搭配都能罗列出来，这北境，你能成长到现在，当算北境厨艺第一人了，只是这天南地北，有机会，还是要走出去啊。」 沈常念默然。 走出去？ 他有家室了，抛下眼下还算安稳的生活走出去，只为了厨艺一道吗？ 说实话，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计划里也没这个。 老厨子也不是为了拐跑徒弟天南地北的跑，他这个年纪也跑不动了，纯粹是感慨而已。 今天沈常念就干脆用豆腐，做了一道师父说过的被帝皇钦点过的天下第一豆腐。 平桥豆腐。 当然，豆腐，就是个名称，并非这道菜的材料。 它是鱼脑子加上老母鸡原汁烩成了特色豆腐羹，入口软嫩，香气久久不散，润滑不腻，养分充足，叫人食而流连忘返。 老厨子吃了也有此感：「调味上，真是顺了我的意，年纪大了，清淡的东西已经不怎么品味得到了，重口味的又不适合我吃了，这道是真真不错，明日再做一份吧。」 说罢，看了看这农家小院。 在附近的军户眼里，这两个院子拼在一起已然是大产业了，可在老厨子眼里，还是略显寒酸了。 想起这道菜，要用鱼儿又要用老母鸡的，再做几次，食材上就拖累徒弟的家境了，老厨子回去后命人送了一百两过来。 沈常念拿到手的那剎那人都懵了。 人家学徒还要孝敬老师傅，三年五年的未必得到人家真传。 怎么到他这里，师傅不但送食谱送刀具送经验，现在连钱都送上了！ 师父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难道，这就是唯一亲传弟子的待遇么。 沈常念惯是他人待己好一分，他能待人好三分的，于是当天就耗费了点心神，弄出几株百两难求的补药，放到药膳汤中代替平价药材，孝敬师父去了。 把老厨子吃得满面红光的。 天晴朗，沈常念一大早去了小农庄。 今日顾怀安说要来蹭饭，沈常念就打算在小农庄抓两只鸡走，刚好家里的蛋消耗得快，就顺便拿回去一批吧。 到了小农庄，倒是没出什么么蛾子，就是瞧见了常舅妈和女儿在灶间说话。 沈常念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让人把鸡蛋装好，自己亲自逮了两只鸡，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下灶间，没看到常舒宁了，只有常舅妈讨好的笑笑：「常念啊，来得这早啊，我们刚做好早饭，进来吃口吧。」 沈常念摇摇头：「你们吃吧，好好看好小农庄，过个把月到春，小农庄要开始挑种蛋，选小猪了，会忙起来。」 第102页 「一定一定我们肯定好好看护小农庄，绝不让这里的每一只鸡鸭出任何的问题。」 沈常念今日来也确实没发现其他端倪，两个小男孩也没告状，看来是挺太平。 他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两只被捆了爪子的鸡回了家。 还在处理食材备菜，院门被敲响。 是陌生的敲门声。 封家人会边喊边叫，比如甜水会说娘，嫂子，哥哥，我回来啦。 比如有山会礼貌的敲几下等一会，敲几下，等一会。 封霆就看心情吧。 自己抠门有技巧，大声又不费力。 顾怀安就莽撞的恨不得爬墙进来的，敲门也是风风火火还一直叫他名字沈常念沈常念的，师父嘛，基本会告知第二日什么时候来，基本用不着敲门。 他洗了手，嘴里同时应着来了，谁啊。 外面顿了一下，又执着的敲门。 沈常念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开门一看，恨不能立马关上。 「沈哥哥。」娇弱的声音，是熟悉的味道。 沈常念立马扭头一看，封霆还在娘那个院子里，今日说是要帮忙修理所有会摇动和不牢固的老家具。 他得赶紧把人打发走，要不那个天天问自己还喜爱不喜爱他的封大怪一会要作了。 深知自己男人本性，沈常念索性出了院门，把人堵在外面不放进来，反手把门关了。「何事？不是说了日后不再往来？」 难道又是不死心来问什么定情信物的。 肖盈盈纤细腰身不足一握，看着苗条，其实家里但凡没那么多闲钱的，都不太看得上这样的身板，毕竟，不能干活，害怕娃儿在里面挤得慌。 她估计是觉得在夫家这套很管用，对着沈常念也不自觉放出这招式。 「沈哥哥，我夫家落败了，回了娘家，娘家也不是总旗了，现在日子很是难过，我们只能靠点积蓄坐吃山空，好可怜啊。」 沈常念：…… 「然后呢。」 然后，然后沈常念该看自己可怜，给几只鸡鸭或者几两银子帮帮他。 「沈哥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都落难了，哥哥你——」 「停吧，打住，肖盈盈，你既然回到了肖家，那么也该见到了被换婚过去的沈春儿你的嫂子，我和你娘家和沈春儿的恩怨，你为什么一定要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日后你再来，我可找人敲锣打鼓送你回家，一路说明你对娘家的怨怼了啊。」 肖盈盈傻眼了。 上次来，他最多是态度坚决让她听家里安排嫁人去，这次竟然要断了她最后的生路。 「沈哥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般冷漠，我们以前。」 「我们没什么以前。」沈常念再次打断，随后忽然说了一句：「对了，最近没活干，家里没了收入，我靠给人做饭挣点口粮钱，日子过得苦呢，肖盈盈你既然来看我，想做客，肯定带了礼物上门吧，太好了家里正缺钱缺吃的呢。」 说着，沈常念异常自来熟的要去扯肖盈盈的荷包。 第88章 给了二三十两银子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以前干过。 肖盈盈一下后退了两米远，那速度，跟老鼠逃窜一样快。 「沈哥哥，你真是，怎么变得这么不堪，难怪嫂子说你成了贼偷，还曾经偷过她的荷包，我就不该对你还抱有期待。」 沈常念要不是为了再装一装，真想掏掏耳朵，哦，谢谢提醒，他想起来自己还真干过扯人荷包的事。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沈常念朝着她迈出一步。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沈常念又走了一步。 「你，你臭不要脸！我再也不会来寻你这样的人了！」说着，肖盈盈又跑了。 沈常念是真不知道这人一趟一趟的来找自己，到底图的什么呢。 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上辈子两人也没生出情愫，甚至没接触过几回啊。 还是他哪次真的给对方付出了什么，所以她才不耐烦的一直来？ 这个答案，他是得不到了。 沈常念回了灶间，继续处理自己的食材。 一只鸡炖汤了，一只鸡剁小块做了个辣酱土豆炒鸡。 香菇泡发后切碎了拿去蒸蛋羹，第一豆腐也做了，菜干也拿出来炒了，顾怀安来了连连说还是常念这里好，每次来都是自己喜欢的。 沈常念看着他眉飞色舞似乎为情谊所感动的样子，将那句你觉得什么不好吃给咽了下去。 少年郎啊，从你吃我做的汤粉开始，你便没挑过我做的任何饭菜。 任何！ 入夜 上炕。 今日又是平静的一天……吧。 在没看到封霆忽然凑过来眼神危险时，沈常念是这么想的。 他还问了一句：「今日院门有香风呢。」 沈常念啊了一下，才回忆了一下，哦，今日肖盈盈来了。 「你看见了？」不是在修补家具么，眼睛还能透过一面墙了？ 「我那时骑在墙上检查瓦片呢，那不是你的前人么。」 前什么前？ 沈常念都没辩解的机会，就被后来者居（鸡）上了。 到最后几乎是哭着辩解那什么肖盈盈对他来说就是个陌路人。 第103页 非要加上一个前缀。 那就是有点烦人的陌路人。 封霆高兴了，给他捏捏肩捏捏背。 沈常念次日自然是起来晚了，封霆吃了早饭就出去了，沈常念问了一句。 封母脸色有点莫名：「他说家里不能光靠你给人做饭挣钱，他也要去找法子挣口粮了。」 沈常念默然。 最近默然的次数，有点多啊。 不过，他不会讨厌和排斥封霆的这种在意就是了。 晚上，沈常念做了个刀削面，里面肉块加得足足的，还是封霆最喜欢的偏厚实有嚼劲的面条宽度，意在消消（削）气，封霆咧嘴一笑，我哪里是那么爱计较的人。 我早便知道了你嫁给我后心里只有我，不会在意那种小女娃子的。 沈常念微笑着说是的呢。 日子过得幸福，沈常念害怕的停药后反覆的情况没发生。 只是除了做饭，别的家务一丁点都不曾沾手，也容易累，要不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的。 封霆带着沈常念去了看了大夫，大夫说许是身心舒畅，事事顺心，便有了好转，又开了慢慢温补的方子，得知沈常念自己就会做药膳，又改了方子中的几味，给他定制了一套常用的药材汤方。 喝了半个月，河边已经没多少冰碴了，春寒的感觉，取代了严冬。 沈常念的脸颊不再偏消瘦，最近吃吃喝喝补补，还猫冬，这脸颊丰润起来些许，更显年轻可爱，站在五大三粗的封霆身边，显得更稚气了。 只那打扮，和一双眼中透出的成熟，不至于让人怀疑封霆老牛吃嫩草。 虽然，二十五和虚岁堪堪十九，也算是老少配了。 封霆今日在橱柜翻找，发现药油用完了，他伸手找媳妇要钱，五两银子。 沈常念问他要买什么。 倒不是想管着他花钱，就是觉得要是买的东西太贵了，自己多给些。 「就是那个油，上次我买的其实还不算好的，我看没了，路过胭脂铺的时候问了，人家说有加了保养药材的，一瓶一两，咱买点。」 沈常念反应过来是什么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没了那东西，对炕上生活又有妨碍，只能满面通黄的将银子递过去。 封霆接过来。 好傢伙，十两。 看来他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了。 「不是，我是想说，你顺便给娘和妹妹买点胭脂，澡豆什么的——」 「我懂，我懂的。」封霆大步出去。 沈常念追了两步，放弃了继续解释。 「嫂子。」封有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个院子隔着的那个门边，沈常念对他招招手；「咋啦？」 看封有山纠结的样子，难道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是这样的，夫子说有流放的犯人要卖自己的书籍，我，我想去看看，可是他们一路带到北境来，肯定是很珍贵的，我……」 「啊，这样啊。」沈常念根本就没思考，一听是读书有关的，就直接进屋去拿银子。 出来后手里多了一个布袋子：「我没上过学堂，不太清楚书籍的具体定价，但肯定是不便宜的，特别还是人家大地方来的，珍藏一路的书籍肯定更贵，这些你拿着，不够再跟嫂子说，家里有呢，别担心。」 「嫂子。这太多了。」封有山一接过小布袋，就知道里面少说是二三十两。 那一瞬间心里又酸又涩又感动。 别人家为了几文钱都能打得头破血流，他嫂子就是为了他想多看两本书就愿意二三十两的掏，他封有山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遇上这样的嫂子。 他想起自己最开始读书，就是嫂子张罗的，那时候他只想认几个字，以后混口饭吃更容易，可如今，他觉得自己有了更进一步的打算。 咽下所有想对嫂子说的感谢，封有山打算以后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他小跑着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拉回来一书袋的书籍，兴奋的展示，说是有个犯官员家的公子以前考秀才的时候用的书，还都是笔记注释，夫子都说他算是赚到了。 翻着翻着，一张金叶子从某本书落了下来。 第89章 哥哥，哥哥 叶子轻薄，但那也是金做的，落下去的速度要更快些，沈常念下意识伸手都没捞住它。 蹲下来捡起那片金叶子查看，巧夺天工，精緻闪耀。 若是按重量，也足够军户之家过上一年半载。 还是衣食无忧的过上一年半载。 沈常念觉得很漂亮，看了会还是递给了封有山。 这是他拿回来的，归属算他的。 封有山想了想，慢慢开口：「嫂子，我想把这片金叶子给嫂子，可我买的是书……我想，我想把金叶子的事情告诉卖书的，然后问问，能不能用金子重量的价格买下它，若是不行，我就归还给他们。」 到底是读书了，就算是喜爱，也讲究上君子之道了。 沈常念没有意见，看着封有山又急匆匆的离开，他露出点欣慰的笑容，总觉得有山的未来，绝对不会和前世一样，他应该是能走向更远的征途。 「媳妇~你看，我抓回来什么。」封霆手边一长串的鱼，大大小小的，被困在草绳上，下巴还一动一动，都没死透。 沈常念赶紧接了，看看能不能养回来，除了两条穿腮而过的已经奄奄一息，其余的倒是动了几下，在小水缸里游动了起来。 第104页 沈常念便紧着这两条巴掌大的鱼做了。 两条鱼处理后，在鱼身上走斜花刀，下油锅定型下，放进去油炸肉片被炸得像开花的花瓣，捞出来备用，油倒到空盆里，锅刷一下煎了切成三角片的豆腐，又快速炒了个猪油渣炒豆芽，才开始调配松鼠桂鱼的料汁。 封霆又噼了一会柴，路过水缸发现又有两条鱼奄奄一息了，提熘起来进了灶间。 沈常念干脆将它们先腌起来，一会干脆连同其余的鱼都做成熏制的算了。 料汁调配好，烧热了浇在鱼身上，红色透着金的松鼠桂鱼便制成了。 若是论正宗论美观，还要加些豆类和其他配菜点菜，不过这才堪堪初春，也没什么能搭配的亮色食材。 他去喊了忙于给家人做春衫的母女俩，就站在门边瞧了一眼，封有山还没回来。 「留点菜就好，大家先吃吧。」封母说道，拿了一个空盘子过来，要不这么冷的天，菜该凉了。 众人落座，美滋滋的吃着新菜式。 大家都吃完了碗筷也收拾了，开始帮沈常念弄个以前的破锅出来熏鱼燻肉了，封有山才回来了。 灰熘熘的，神情紧张的站在院门边，喊了一声娘，又喊了一句嫂子。 沈常念只是扫了一眼，又忙活自己的。 他想着既然熏鱼要大张旗鼓的搞湿木料和香料、糯米、弄辣酱啥的，不如再搞点肉和煮熟的蛋熏一熏，所以正忙着呢。 直到封母走过去问封有山搞什么鬼站在门边不进家门，沈常念这才好奇的抬眸。 结果，就注意到了封有山身后还跟着个人。 还是个女孩子。 他支支吾吾的，指着那姑娘有什么话要说，愣是不敢让人进来。 倒是那姑娘礼貌询问了句能不能进去说话，主动的和封母打了招唿，攀谈起来。 听她伶俐清晰的讲述，沈常念等人得知了，有山去还金叶子，那家人中的老头把他看了又看，莫名的考了他的学问，问了他的情况，后来就把一闺女塞给他，说你要不嫌弃，我孙女给你做童养媳。 这搞得有山措手不及，连说不用，家中婚事会有娘亲和嫂子操持的，不能收下那姑娘。 可那老头不知道怎么说动的小姑娘，直接把人说得跟着封有山走了一路，路上已经哥哥弟弟的都称唿了一遍，确定封有山比她大半个月，这姑娘就喊上哥哥了。 沈常念觉得有点想笑。 这跟话本一样，诚实忠厚的年轻人，因为一个机缘，得到了富商、世家的看重，将家里宝贝女儿许配给年轻人。 可沈常念也有点警惕。 无他，流放来了，便是犯人，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其他仇家追着来，他们小门小户的，实在承担不了这个。 他将需要熏制的食材都抹上辣酱，放在已经冒烟的底座上，盖上盖子，洗了手靠了过来。 封母已经被小姑娘舌灿莲花闹得一愣一愣的，也实在是欣赏这小姑娘的活泼机灵和一张好脸。 是的，小姑娘虽然十二三岁，脸色不太好，却不难看出是个倾城绝色美人坯子。 其实女孩子，十三岁左右，外貌已经差不多定型，她只要不是过于发胖或者害病消瘦，正正常常的过下去，绝对美一路。 沈常念不怕做坏人：「你们流放一路走来，若是这张脸，恐怕很难平安到北境。」 那小姑娘一顿，封母也立刻明白过来。 这姑娘说不定在路上。 「她是找我的时候，在路上洗脸的，你们看她脖子还黑着呢。」别人没说话，封有山倒是冒出来主动帮对方解释。 沈常念再认真看看这姑娘，脖子确实黑的，手腕手背也是，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蹭来蹭去都没掉色。 嘶~ 沈常念反应过来，有山这小子，不对劲啊。 也是，这小姑娘漂亮，比顾家小姐还貌美三分，气质出众还活泼可爱。 不会觉得封目一身粗布衣是个农家妇，谈话起来也能不冷场。 见大家都在看沈常念，小姑娘估计知道了谁才是这个家做主的，主动表态：「不怕哥哥大娘笑话，我家里就是图安稳，见小哥哥年轻，人品也好，家境不会差，就让我一定不要错过小哥哥，我原不是爱纠缠的，若 只是，这一路来，我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同行的一对恶霸差役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小哥哥来之前，他们正用酒水泼我，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长辈正好出了主意，我就死皮赖脸来了， 是小哥哥真觉得我不行，我不会纠缠的，只求大娘、哥哥们，能让我在这里躲上半月，等差役们得回去交差了，我再回去，我会做事的，女红、或者帮厨、打扫，都可以的，求大娘和哥哥们垂怜。」 这一口一个哥哥大娘，面带忧愁却没掉下泪故作坚强，又是个美人儿，谁看谁忍心一下拒绝。 第90章 施灵韵 封母本来对她就有点喜欢，得知人家还很聪明的保护了自己一路，又要面临新危情，不免就多了几分怜惜。 只是，这件事，大家还是等沈常念的说法。 那姑娘也笔直的站着等。 在她膝盖一弯，眼中真的带上泪水，要给沈常念下跪的时候，他拦住了。 「我听你说的跟真的一样，便也再问你几个问题，若是可以，我们倒是能给你躲避半个月的地方。」 第105页 「好的，哥哥请说。」一句嫂子，她真不好意思叫出来，在南边，这样的夫夫搭配，简直是乱了纲常，只有南风馆才见得到。 不是嫌弃，就是不习惯。 「除了你说的，半个月后就会离开的两个差役，你们还有其他仇人吗，就是见不得你们好，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你们全家在泥潭的那种仇人， 我要听实话，不想好心招了祸端进门。」 「没有了，我家是因为写文内涵了后宫秽乱，外戚干政，被找了个由头髮配下来的，同行的基本都是不认识的人家，没有什么恩怨，路上也没有人对我们追杀。」 若是这样，也不是不能庇护一二，毕竟有山一双眼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了。 他们这样的军户家，若不是因为这姑娘家落败，哪里能遇得上，而且，他母亲就是流放来的常家女，他对这姑娘的身份并没看不起的想法。 他母亲，也是与众不同的，闪闪的，带着旁的妇人没有的光。 沈常念恍惚了一瞬：「既是如此，你就留在家里帮衬，我们最近正好要上街摆摊，需要人手， 至于婚事，你还小，有山也小，先把这半个月过了，旁的事，等半个月后你们的危机解除了，两家人坐下来谈，你们觉得呢？」 小姑娘一愣，眼泪不用装都一下子挤出来了。 她都做好自己的下半辈子就沦为农妇的准备了，没想到这样的平民之家里，竟然出的全都是懂礼知礼的好人。 难怪，能养出有山哥哥这样的少年，难怪爷爷亲自点评跟他绝对可温饱不愁，绝对会是北境难寻的好归宿。 「谢谢哥哥，谢谢大娘，谢谢小哥哥，我叫施灵韵，承蒙不弃日后请多关照。」说完盈盈一拜，那动作看呆了从灶间出来的甜水。 天啊，好美好美，这个姿势也美。 封有山憨憨傻笑，被封母推搡了一下，才赶紧和人家拉开点距离。 既然做好了决定先帮人家半个月，没定下什么亲事，就得保持距离不要唐突了人家。 沈常念倒是心无旁骛继续做鱼，就是忙坏了封母和被美色吸引的甜水。 两人一个去热饭给有山灵韵吃，另外一个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准备了一套干净衣服，两个院子就她甜水的屋适合灵韵进去一起住。 灵韵是真的觉得要是有碗热乎的吃就是美好了，结果封母端来了一份鱼、一盘子里两个菜。 盘子一半盛的煎豆腐，用干辣椒一併翻炒两下，吃嘴里辣丝丝的，又软软的，另一半盛的油渣豆芽，爽脆中带着浓厚肉香。 松鼠桂鱼虽然被蒸过，有些软塌，但是美味没多少影响。 他们还吃的米饭！ 灵韵顾不上淑女了，一口口吃着，竟和有山吃了个持平。 一样的分量，灵韵是吃饱了，有山肯定没有，封母又下了一碗面条，有山唿噜唿噜嗦完，灵韵已经被带去洗澡了。 新澡豆，干净衣裙，稍微大一点点，却不妨碍穿着，等施灵韵走出来，洗干净的皮肤虽然白里透黄，但只要养养，绝对是风情更重三分。 封霆回来后，摇摇头，要求对方再想办法把脸盖住了。 那姑娘立马照做。 封霆和家人说：「若是她日后真入了封家门，咱们光明正大养着，慢慢的养胖了养好了那没得挑，你们都说了这是个被惦记过的，要是才来家里就恢復容貌，别人怎么想？」 众人便理解了。 沈常念的肉熏到天都黑了才拿起来风干一下，那香味飘出去很远，香辛辣还带着浓厚的肉味滷味，哪怕周边没几个住户，也不妨碍大晚上的听到孩子嚎哭要吃肉的声音。 他苦笑一声：「还好我准备做点买卖，要不继续天天肉味，迟早把狼引上门。」 封霆的手在他身上不老实的走走停停，问他又要搞什么生意。「家里粮食是多，但是要是卖吃食……会有隐患。」 「不买粮食做的，只卖肉。」沈常念说：「粮食短缺，谁都知道，我咋可能去做粮食的买卖，我疯了吗？ 只是，我们家和顾家有一个小农庄，里面家禽牲口精心养着的，可离我们还是比较远的，要是有人饿狠了端了它，你说，会有几个人同情我们丢了财物？」 不会的，饿狠了，或者吃不上肉见不得人好的那类人，反而会为那些偷盗的喝彩。 世情如此。 人本性如此。 「哦，那几罈子肉，咱们一冬还没吃完？」 「是啊，小农庄拿点，我花高价从屠户那买点，你还上过山，凑合凑合，罈子肉一坛都没消耗掉。」 「我想着天天吃肉呢，没曾想当初存的肉等于几乎没动啊。」 「嗯，我打算做腌菜扣肉，卤大肉，加点蛋啊，豆腐干之类的，吃不上肉还可以吃豆腐干，再送一勺子肉汤的，大家回去炖个白菜也香的。」 定价也想出来了。 腌菜扣肉，上面是手指宽的大肉片六片，一个中等的碗装着，一份三十文，几乎按照强征粮前的肉价。「我会说因为是先炸过封存的，不是刚宰杀的就没那贵，便合理了。」 卤大肉，比扣肉大一倍，一片十文，送个豆干一勺汤。 滷肉里面的蛋一个四文，豆腐干一片巴掌大两文，送一勺汤。 第106页 看着多种类，其实就一个蒸锅一个保温的大肚瓦罐搞定的事。 封霆让他别累到自己了。 「放心吧，我主调味。」家里那么多人，他会善用的。 看着他不再只想着自己做了所有苦的累的，封霆福至心灵，这不就是常念从内心开始发生改变的表现么。 他凑了过去，留下一吻：「好，你想做什么就做，我陪你。」 一大早的，封家人被拎起来，对着一堆肉开始切切洗洗炸炸，施灵韵一边打下手一边懵逼。 这，这么多的肉，到底哪冒出来的！竟然一处理就是一缸！ 那些已经凝结的油，还能挖出来炒菜时候用！ 这这这家人，到底什么身家啊！ 第91章 卖光 很快，一大锅滷肉出锅，里面浸泡着滷蛋和豆干。 一蒸锅，大约二十碗腌菜蒸肉也熟透了。 沈常念等人带着加热的炉子前往街区。 去的不是第三区，直接前往商人和殷实人家较多的第一街区，刚摆好，就有人好奇的凑过来问，这都是什么。 沈常念开了一下盖子，露出里面的肉又盖回去。 板子上写了价格的，沈常念补充一句：「自己带碗来，多送个滷蛋。」问话的人摸了一下衣兜，匆忙说等一下。 滷蛋和粗瓷碗价格几乎相当了，这么一说，也只是为了方便沈家不用反覆的买新碗避免麻烦。 那男人很快去而復返，身边跟着好几个人。 「你不会是骗我们吧，这时候哪有人捨得把吃的拿出来卖啊，还是肉？」 「你说的价钱，跟年前差不多，哪有人这么当冤大头，那肉不会是不好的肉吧。」 「等等我好像真的闻到肉的味道啊，真的是肉啊！」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摊子前，惊讶的看着这么多的肉蛋，还有一碗碗的腌菜扣肉。 「这个才三十文，哇这么大块的肉，快二两了吧，才十文钱？」 「我要一碗这个肉，不我要两碗，快给我装我盆里，对了肉汤多给我点。」 「天啊，我要买十块，这个冬天，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有送鸡蛋是不是，我扣肉和大肉都要，给两个不。」 「太香了，味道也有这么好吗？」 施灵韵灵机一动：「沈大哥，能不能把一块肉切成小小的方块，拿个竹籤谁有心想买的又犹豫的，给尝一尝？」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用豆干会更有性价比，于是就定下了可供小块豆干，几乎不够塞牙缝的，但是用来判断味道好不好是足够了。 于是没多久，大块肉就卖了大半，腌菜扣肉也就剩下三碗了。 没多久，顾家的下人路过，直接要盘走剩下的。 沈常念用最低的价格将剩下的食物全盘了。 甜水拿着钱箱，乐滋滋的，一家人回去路上还在说明日可以多做点。 到了家，沈常念去了一趟小农庄，路上拐进一个没有出口的巷子，在他进去后没多久，有人追了过来，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没瞧见人，便快速离开。 沈常念从一个凹进去的小门内走下台阶，因为视角的关系，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藏在这里。 他因为要从万物生弄出东西，再找藉口名正言顺带回家，挺经常走这一条所以知道。 这么看来，反推一下，对方并不是实打实的本地人，或者说，是对这里并不熟悉的人。 会是谁，是男是女？ 由于上辈子的经验，他对这种视线实在是敏感，再加上如今街上根本没几个人，更容易发现对方盯的目标是自己。 周扒皮算是被解决了，自己全程就在他面前露过一次脸，就算对方能从困局中出来报復人，那也应该是报復顾家，所以，不太可能是周扒皮的人。 那还有谁？ 沈常念想不出来，只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日后要多留意。 他没再前往小农庄，而是去了五婶子那边，预定了一批数量不小的种蛋。 五婶子问他们家还要不要猪崽什么的：「我认识的一户人家，家里有十几头猪崽，比起钱来，他们更想要粮食，只要是人能吃的……猪能吃的也行。」 沈常念觉得这又是个大大挣中间差价的机会，但还是要故作为难：「上次我们随顾家去外面收粮，确实囤了一些，还没吃完，如果你认识的人家价格不会要得太狠，我能挪出一点。」 五婶子脸上露出喜色，表示自己会帮着谈一个最低的价格。 「好，我信五婶子，事成之后，也不会忘了五婶子的辛劳的。」 从五婶子家出来，沈常念随意一瞥，又发现了盯着自己的目光。 但，那是常舒宁？ 她跟着自己干什么？ 难道，还没死心吗？ 他自从看到常舒宁和柱子搭上，就想起前世关于常舒宁的小动作，虽然这辈子周扒皮的影响算是没了，可常舒宁的举动，还是围绕着自己身边， 当然对方的最终目标一定不是他，经过思考，和推断，沈常念不难猜出常舒宁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周围。 无非是求顾家的背景，最起码能让她过上超乎平均水平的生活。 努力向上并不是错，但非要通过踩踏别人，伤害别人来获得，这就是错，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 第107页 甚至不值得贊同。 他扫了一眼，直接回了家。 等沈常念的背影消失在墙后，常舒宁才动了一下。 她今日去了一趟小农庄，早早去的，就为了等一颗磕破的鸡蛋。 而她来卫所这边，却亲眼见到了沈常念全家都在街上售卖煮好的肉，那么香，飘得十几米开外都能清楚的闻到。 她为了一个破鸡蛋，需要凌晨起来，避开那对小男孩眼线，偷偷摸摸抠抠搜搜，而沈常念却借着出嫁改了命， 她不懂，沈常念明明富足起来了，为什么不对常家帮衬点，娘都说了，过往常家都为了给沈常念挤出那些吃的用的，怎样的压榨自己，可他呢，就一句自己不知道就能抹杀常家所有的付出吗？ 沈常念，他就是个冷血冷情的白眼狼。 看出自己想过好日子了，他不但不帮忙送上助力就算了，竟然还告诉了柱子，在柱子面前拆穿自己，让她那么难堪。 等着吧，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她也会得到更好的生活的。 常舒宁等了一阵，有个憨厚的，脸上大黑痣的三十岁的男人过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包子：「快，还热乎的，趁热吃。」 大太太今天吃早饭孕吐了，原本说想吃包子，结果不但没吃成，还污染了个把包子。 那个被污染的包子自然是丢了，可其他包子，下人们捨不得丢啊，就分一下，他因为给公子赶车还算得脸，厚着脸皮要了两个。 常舒宁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包子，才不好意思的说自己太饿了：「家里吃的都紧着祖父吃，他比较护食，有什么吃的也想着给外孙留点，我毕竟是个女儿身……」 第92章 欣欣向荣 车夫秒懂：「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家那个表哥也太不懂事了，比你年纪大，也成家了，何苦跟你争这一口吃的，还是从老人家嘴里抠，唉，你受苦了，你太善良了才会遭遇这些，我想，我想照顾你，让你脱离苦海。」 说着，一股马粪味道飘过来，是他靠近了常舒宁。 常舒宁低头退开两步：「顾哥，虽然我是被你的善心吸引，可我是清白的女儿，你，你莫要狂浪，我害怕。」 顾车夫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唐突的意思。 他有媳妇，但她当时生产，留在了顾家老宅。 几年过去了，他也是很寂寞的。 上次自己意外救了晕在路边的常舒宁，她一下就用崇拜的眼神，闯进了他的心灵，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了，还能得到对方的崇拜喜爱，再发展发展，自己说不定能在这里也娶个媳妇。 虽然，到时候可能要她也一起卖身进顾家，不过顾家下人的日子，肯定要比她现在的日子好多了，她会开心的。 他也很开心。 …… 沈常念的买卖做了几日，之后就是自己在家里调好味，看着它们火候到了，就交给封霆和封母出去售卖。 施灵韵有时候会跟，有时候留在家里做家务，院子被打扫得更加一尘不染。 这日，五婶子上了门，说猪崽价格谈好了，沈常念答应下来，不久和封霆推着粮食去换来十几头猪崽，放在了小农庄养着。 顾家那边也要知会一声的，顾家又投了一部分钱进来，给原本粗制滥造的小农庄加盖了猪圈。 「我嫂子说人都喜欢一个人一个屋，那牲口们为啥不呢，全都挤在一起多受累，就出了点钱，让我们小农庄给那些家禽牲畜全分类，不够再找她拿。」 小农庄于她，也是给了不少帮助的。 沈常念笑笑，干脆让工匠们再多盖个暖棚用来种菜。 十来天过去，种下去一火葱头全都长势极好，沈常念一家吃不完，分了一半送去顾家，其他的邻居分分，再当天做了葱油，拌面堪称一绝。 「我怎么还吃出了其他香料的味道，感觉比我吃过的任何葱油面都要好吃。」跟着一起上桌吃饭的施灵韵评价道，一口吃下一大口，完全不復以往贵家小姐的模样了。 沈常念一顿，是的，他还从万物生里面意念移出来了洋葱等小料一起炸，风味更甚。 姑且就默认了只要经过自己的手，菜餚都更美味吧。 半个月吃胖了快十斤的施灵韵，终于将甜水的衣服穿得正正好，脸蛋丰盈起来后气色也好了，有了少女的清丽，整个人更加的美丽，如今要是出门，家里人都不怎么放心。 施灵韵也守得住，愿意待在一方院子里干活，如今的她能干很多家务了。 今日吃完饭，在屋里，甜水问她要不要回家看看。 毕竟，她说躲避半个月的，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春来了。 施灵韵一顿，可怜兮兮的看着封甜水，她不想离开这里。 除了这里吃好住好，还有就是封家真的是很好的人。 封霆哥哥在意沈哥哥，甜水和她是好姐妹了，自己那「未婚夫」不但很客气体贴，还捨得给她纸笔练字作画，封母更是好得很。 甜水忙说。「你别慌，我们只是怕你太想家了，所以我才做主问问的，你这段时间，也帮了家里很多，我娘给你准备了些吃的，还有一匹布，你可以带回家，给你的家人，顺便提一下两家的事有没有必要继续，要是允许，我哥哥……」 封甜水眼中含笑：「我哥哥都问了我娘好几次了，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家里人谈谈。」 第108页 这都是给她的尊重，和体面。 也代表了大家对她从陌生，到了信任期。 施灵韵一下捂住了嘴巴，连连点头。「谢谢，真的，谢谢你们，甜水，谢谢你们那么好。」 比起盲婚哑嫁，她如今能自己选择，还被对方家里喜爱，就算是平民又如何，她早就放下那些无谓的倔强和坚持了。 胖了十斤的施灵韵心道。 施灵韵是先自己回去的，回来后害羞又欣喜的和甜水说了家里人随时恭候。 于是封家得知两小少年都有意，开始准备了上门拜访的礼物，以及订婚的事宜。 两人都还小，可要长时间放一个姑娘在家里，也不妥当，干脆折中，选择先订婚。 上门商谈时，沈常念亲自做了六样糕点，封家准备粮食六斤，肉六斤，半篮子鸡蛋上了门。 这一趟，让施灵韵那一批住着的流犯都看红了眼，却在瞧见封霆一身腱子肉后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之后施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这件事结束，订婚被定在瓜果丰收的秋季，要不眼下也没啥菜色可准备的。 说到菜，暖棚又种上了一批小白菜，只等大半个月后就可以开始吃，如今的小农庄二次修缮完毕，看上去真有些规模。 周边陆续有人开始问这里收不收人，不知道是听了什么风声，觉得这里可以让人吃好喝好，问话的人多了，也就代表走动的人多了。 正想再养一批鹌鹑的沈常念皱眉了。 鹌鹑胆小，这么多人一直来嘈杂，这是养不成的。 他和顾怀安商量了之后，决定顺势招一批开垦田地的。 反正除了小农庄那几个大屋子，还有大片空地空置着，于是就贴出了包两顿，一天五文的待遇，招人锄地施肥播种的告示。 就贴出去两天，招来了三十几个汉子，十几个妇女，大小力兄弟过来让沈常念拿个主意，沈常念就安排妇女一半跟着做农田的活儿，一半分配到种菜、养殖两类事中， 这些人可都是干活的好手，小农庄迅速井井有条起来，常舅妈危机感顿生，更加想表现了，甚至想压这些人一头，没事就叫沈常念小念。 他没办法阻止常舅妈的称唿，却在行动和态度上，更亲近新招募的两位婶子。 一个邱婶子，一个丽娘。 前者年纪大些，后者刚满三十，孩子和甜水年岁相当，也经常来帮着干活，沈常念对这些想和父母一起做点事的孩子们是很大度的，给小农庄又推来一车粮食，表示这些干活的孩子，哪怕劳动力是成年人的一半，也可以每天来吃上两顿。 这一下，小农庄更是人挤人，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第93章 是草是宝，自见分晓 常舅妈是着急的，回了家想请老头子跟沈常念说说。 常老爷子只是喝着慢慢炖出来的米粥，咽下去了才开口：「要我说什么？常念这孩子本来就没受到我们家的恩惠庇佑，却愿意给你们一个工作一个吃饭的地儿，给我这老头大块肉、细粮的养着，我要还说什么？ 儿媳妇，人要是贪心过度，只有钱财两失，进入更不堪下场的结果，你不要魔怔了。」 「爹，可是那些人都是陌路人，以前也没帮过沈常念这孩子啊，他却对他们比对我更好，都要叫那些人骑到我头上了。」 常老爷子嘆了口气，吃饱喝足后还真起身了：「送我去常念那边吧，我是有些话该说了。」 常舅妈喜形于色，甚至掏出了最近攒的工钱，拿了几文钱借个拖车，费力的把老人家拉到了小农庄。 沈常念还在暖棚那边检查，顺便在一木箱里培育新种。 见到外祖父来了，有些惊讶。 看到一旁露出点嘚瑟的常舅妈，沈常念有些不耐烦。 前世常家人没对自己做什么，这辈子得知了常老爷子的帮衬，他多少都愿意看在母亲的份上照拂三分，一开始接受不了多了一门亲，可时间一长，特别是他想开了，要好好活下去后，对常家也就多了几次帮助， 可这帮助是要基于他乐意的份上，他若是愿意，千金万银不过是一个松手的事，若是强求，他当然不会傻到有求必应。 但老人家还是一脸平和的样子，沈常念搬了凳子来，常老爷子坐下了，也叫儿媳妇出去忙。 常舅妈非常低眉顺眼的应了句好，出门后，得意的看着忙活的邱婶子和丽娘等人。 暖棚内 常老爷子开口：「常念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沈常念确实只有十九，还是虚虚算来。 他看着外祖父，倒是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老爷子环顾一圈摇摇头：「若是你还愿意听老头子说两句，老头子就充大，给你找找你的问题。」 「好，您请。」 「你这小农庄内部取暖能取暖、做事顶多脏点臭点，却安全，还管温饱还给钱，我估计外头是个吃不起饭的人都要眼红的地步，这就坐下了第一个问题，猜忌。 你自家肯定不会亏待，平时吃得不错吧，在大家都吃不上的时候，你能自家温饱还能顾上这二三十人，粮食的储量，就是个惹人猜忌的点， 往小了说，大家会觉得你们肯定是在强征粮时做了什么手脚，一旦这个猜忌被上面的人当真了，你说，你一个军户家如何应对？别忘了肖总旗和他那个亲家的下场。 第109页 上面的人，他们会想要真相吗，不，他们只会看到，在这个猜忌背后，能从你家，能从这个举报上得到多少好处，就如同我们常家当年的衰败， 所以，这个问题，你必须有合理的理由，能传出去且被人认可的理由，再高明点，就找个巨大的事关所有人民生或者人生安全的消息，一下子转移所有人对你们家的注意力。」 沈常念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外祖父了。 他如今瞧着，完全就是个垂暮老人的状态。 可是在说这种类似谋算的话语时，眼中却闪过一抹自信的光彩，仔细看，熠熠生辉。 若是没被流放，他如今也是一家之长，甚至一族之长。 在商场挥斥方遒的存在。 沈常念莫名的就有点热血起来，对外祖父也多了几分敬意。 看来，困境会打压一个人，却不能完全压碎一个人的灵魂。 而他，对坚韧不拔的人，最为尊敬。 「外祖父说的是。」沈常念真心实意的回了这句话。 常老爷子点点头：「这第二个问题，便是你的小农庄，还是太过闲散，如果你要把它经营起来，日后有扩大经营的想法，那么，管理二字，就是你要留意的第二个问题， 常念啊，人管人，从来是下下策，制度管人，为常用，顶级管理模式，是利益管人，三者中，利益管人，在这北境遍地粗人的情况下，几乎是用不上，我建议你结合人管人和制度管人，做好基础福利，那基本的摊子都能拉起来。」 他看了看沈常念，又看看门后，稍微低了点声音。「你舅妈这个人，是小家子气，可她这么些年也有坚持的原则，而且闹不出大错处，外祖父只求这份温饱能照拂她多一点时日， 不过！她要是做了什么错处，你一定要按照平等的原则处罚管教，她需要压制，这是她的性子，非是外祖父心狠，压一压，兴许她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也苦，未来还未必有指望，唉。」 沈常念深深受教，也表示；「只要舅妈没有害我，害小农庄的行为，管她脑子里怎么想，我不会真的和她太过计较。」 「好，好，我常念大气。」常老爷子今日似乎是要将想了很久的问题都说出来，第三个问题，便和小农庄无关，而是和封家有关。 「我朝对流放的人不算赶尽杀绝，虽然苛待和苦役是不可避免的，允许女子结婚后一切随夫家情况不必和父族母族继续过奴役日子，也允许流放人员为奴为婢被当地人招揽做活，可是…… 你要知道，娶了流放女之家，是不能发达起来的，于钱来说，流放女的夫家日子若是过得好，那么人家拿捏她的身份就可以对你们家提出各种要求，只要人家想这么做， 还有，流放女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可为良籍，也会带累夫家不可做七品以上官员，做个总旗就到头了，亲属若是从商从政，也难免被这件事攻讦、拿来做文章，除非她为妾室、为奴婢通房。」 话说得很明白了，沈常念家里那个施灵韵，就是这第三个麻烦的意思。 关于这一点，沈常念也思考过，因此藉口年龄问题，只给施灵韵和封有山订婚而不是成婚，要知道在北境，童养媳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是，还是没老爷子想得深。 老爷子今日真是句句真心，沈常念起身，给老人家作揖道谢，并表示留老人家在这吃顿饭，一会他送老人家回去。 今日之后，他对老爷子，想必会更加上心。 常舅妈就看着沈常念在小农庄下厨，做了一大锅肉片炖白菜，亲自给老爷子盛饭。 之后，做了一蒸笼的馒头包子，一罈子的肉，一袋十斤左右的细粮，一套夹棉的春衫，两双鞋子，些许家用器皿，一水囊米酒，全堆车上，栓了骡子来驾车，送常老爷子回去。 又直接让流放地擅瓦匠活的，给老人屋里另外盘了个灶，去木工那边买了个新柜子。 常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给周边的小孩子一人发了一个糖块，一时间，常家热闹了许多。 可小农庄的情况，并不如常舅妈想的那样，以后会以她为二把手。 反而，沈常念带着所有人开了个小会。 第94章 常念发功，一通白通 表示要把小农庄分为暖棚、田地、养殖、后厨四块来进行分管，并且选的后厨人选还是邱婶子，做饭的事，和管理粮食的事，都落在她头上，她每天多了五文的工钱，那可就是一天十文了！ 邱婶子眼眶都红了，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让沈常念失望的，一定好好给大家做菜，管好灶面上的事儿。 暖棚的事还是没常舅妈的份，给了丽娘她闺女二丫。 二丫都懵了，自己才十岁冒头，也能被分了这样重要的任务了？ 「你们对暖棚一草一木呵护备至，特别是你啊小丫头，看着那些菜苗有发黄的都想落泪，上次徒手抓了一只想钻到菜苗上的蚰蜒，这暖棚的事，不叫你做，岂不是辜负你一片热心？」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瓮声瓮气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打理暖棚的。 丽娘笑盈盈的，也跟着谢过了沈常念。 种地的事，沈常念交给了两个男子，两人也都加了钱。 牲口棚和家禽处，是给丽娘和顾家送来的一个人管理。 第110页 沈常念留下大小力兄弟，表示这两人可以什么都学着点，一定要对小农庄一切运营都了如指掌：「你们还小，再大点，你们也有更多事做，如今先学好字，学算帐。」 两兄弟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 沈常念还拉着顾怀安来一起做了制度和帐本，处理了这一摊子事，沈常念累得晚上倒头就睡。 次日醒来肚子咕咕个不停，封霆端了面进来，他漱个口就着急的吃上了。 「少见你饿过头的时候。」封霆给他擦了擦嘴角。 农庄的问题先这样，至于猜忌这一问题，外祖父说得对，这么做不能长久，必须得有个藉口。 沈常念便和封霆商量了，要么再跑一趟：「这次我去就好，目标小，而且上次那些人几乎被杀完了，短时间是不成气候了，正合适我出门一趟。」 封霆失笑：「那我情愿自己上山去，找来野物换成银钱高价买粮供应小农庄，何必冒险，上一次……」 他想说，未必次次都是幸运的。 沈常念看着封霆略带苦涩的表情，就知道，这男人肯定想歪了。 他肯定又觉得自己想自找死路，不给未来留活路。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封哥，我是真心要好好过日子的，这段时间，还没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没看到我的改变吗？」 封霆不做声。 沈常念靠过去，直接不客气的坐在他腿上。「我不希望你还因为我过去错误的念头，拿来反覆折磨你自己，我错了，我认，我改，好吗？」 见封霆还是不松口的样子，沈常念靠过去，在他耳边喊了一句鲜少说的称唿。 「相公。」 「夫君。」 封霆眉头抖了一下，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想提起来。 被他强行压制住。 不能笑。 沈常念会得寸进尺。 自己绷起脸来，目的是他不要涉险。 可沈常念不只是动嘴皮子啊，封霆摁住他：「再动？」 沈常念不敢摇晃了，赶紧正襟危坐：「实在不行我们一起去，租个有棚的车。」 「哼。」这是必须要去了是吧。「那你等等，我再找找人，人多还是要稳妥些。」 沈常念「得逞」，跳下地，又被对方捲走，这下轮到封霆「得逞」一下。 半日后，封霆外出了一趟，说是去集合一些人，到时候一起去买粮食。 沈常念以为封霆说的又是自己的兄弟伙们。 结果，封霆倒是出息了，去找的那位很看好他的傅监军，不管怎么说的吧，最后定下明日辰时出发。 沈常念便和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也让封有山这几日不要去夫子家点卯了，家里就三个女人，还是需要个男子坐镇家里的。 封有山立刻就去告价，来时说夫子也想买点粮。 「好，一袋两袋的，顺路的事。」夫子对封有山越来越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吧，这种搭把手的事，又不要付出什么，钱人家会给，沈常念就没拒绝。 封有山去回了夫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荷包的银子。 「这过几个月就能接上新粮了，再一个月，菜肉也开始上市了，怎么就要买这么多。」 就算粮食价格贵了起来，这些也购买一车了。 「夫子说这个冬天差点断粮，拒绝了好几个亲朋才勉强撑下来，怕了。」 「行吧，那种类就有什么买什么了」 「夫子知道的，只要能入口，什么粮都行。」 安排好一切，次日辰时沈常念夫夫就去集合了。 傅监军今日有些精神了，可眼底的青黑是没变的。 他不出发，他指派人手，让人家配合封霆的情况下，多多带些粮食回来。 还主动借给封霆夫夫一匹好马。 出发后，队伍还是比较警惕的。 但正如沈常念猜测的那样，上次那波山匪几乎被杀绝了，短时间内确实难成气候，这一路都直接到了上次买粮的那个城镇，愣是没遇到一个歹人，连砍柴的都没遇到一个。 沈常念依旧是和大家分开的。 封霆拦住了一个要跟着去保护的人，他非常清楚自家媳妇是有点神秘在身上的，既然选择避开人，就不希望吊着个小尾巴探知他的不同。 一个时辰后，封霆和兵卒们买到了不少粮食，可和目标想的还差得远，没有顾家大公子主动去和本地的官府粮商接触，他们买的自然多不起来。 倒是沈常念自己拖了一车粮来，还都是成色不错的，他还说是遇到了上次见过的一个粮铺的掌柜，有些囤的土豆白菜萝蔔以及山货，也有两车的量，那兵卒中领头的忙不迭的说求沈常念让让兄弟们，让他们买。 「他不太相信陌生的，你们在外头等着，我先和他交易，你们再来取吧。」 「好好，沈兄弟说了算。」 沈常念找了条巷子，移出来一大堆白菜土豆萝蔔，自从他想通了不再吃勐药后，能从万物生里移出来的东西，量也多多了。 上面都带土，毕竟用土掩盖菜，放在地窖也是一种储藏办法。 等兵卒们拉了粮食算一算，付了沈常念的报价后，又给了二两银子做感谢。 一行人带了那么多吃的回去，依旧是小心翼翼，晚上几乎都不敢睡死。 好在那群山匪真是没了气候，大家顺顺利利回了北境清平卫所。 第111页 这下，整个卫所都沸腾了。 许多人拖家带口，只求进小农庄，或者直接去从军。 毕竟，半数以上的人都已经濒临断粮。 沈常念倒是没想到，堵住了一茬，来了另外一茬。 封霆先出去让那些人自己组织人去购买，那些人怕死啊，特别是去过一趟就遇上了山匪的那一波人。 沈常念觉得这很棘手。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到来，让沈常念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能解决眼下整个卫所问题的办法。 就是吧，有点损。 第95章 这辈子本就无意当好人 这天起来，门外又是十几个人在附近走动着。 让封家今日都没办法出去摆摊了。 还影响了每日来学习的大小力兄弟两个。 沈常念知道不能再拖了，便主动出了门。 刚离开院子，就有人围了过来。 倒不是要对沈常念做什么，就是自荐，这个说自己能干嘛，那个说自己能干嘛。 沈常念还瞧见了不少以前对自己冷嘲热讽过的人，也有桂花，她竟然也厚着脸皮来说以前好歹是搭伙做买卖的，要不是她，封家也不可能起来那么快。」 沈常念一个都没接受，只说小农庄的人已经满了，难不成还踢走别人让你们进？「那你们自己去问谁不做了给你们空出位置来了。」 众人讪讪，那谁敢问啊，这个活计人人都惦记着，能吃饱，每天还有几文钱得，谁这个时候捨得让出来，就是个傻子。 众人见沈常念只做为难样子，有些得寸进尺的想打甜水的主意，说不介意自家儿子住到甜水家，等大几年就成亲。 这种算盘，听得沈常念都气笑了。 还好他想到办法缓解一下整个卫所的困境，要是自己动作慢点或者选择旁观，说不定这些骯脏的东西过几日就能上门提亲了。 「你们有时间来缠着我们这种平民，不如去那些富裕些的人家求求情，再跟着我，我只能找我家男人来和你们说理了。」 封打怪的名头，有些时候，还真是很好用。 众人的手再不敢去拉扯沈常念的袖子，也不敢叫孩子抱着沈常念的腿了。 明明人在开荒，却无端被媳妇拿来当挡箭牌的某封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常念的话，还真给了那些人灵感，接下来几日，就有人去找那些卫所比较出名的几个商铺掌柜的家门口蹲守，整个卫所有点闲钱的人家都被蹲了个遍。 有心不狠的，就熬点清粥发个百来碗，心狠的就联合亲朋给这些纠缠的人警告。 直到，有个人意外发现了沈家的人竟然还都活着。 这就奇了怪了。 沈家人和沈常念的那点狗屁倒灶的事，随着沈常念发达起来，沈家落败下去而常被人拿出来当话题，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结果当大家重新将视线放在沈家人头上，就瞧出来猫腻了。 这沈家的人，不但在过冬的时候没饿死一个半个，反而个个都没瘦下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家人有粮啊。 有心人就追着沈家观察，蹲了几日发现，沈春儿竟然时常和娘家走动，每次都挎着篮子的。 这人尾随了一段路，本来觉得无功而返，却瞧见沈春儿经过的地方，几粒麦子落在那。 他连忙捡起来往嘴里塞，随即眼前一亮。 他发现了肖家墙角似乎并不高。 肚子饿可是大事，这人白天不动声色，转身就走，只一双贼眉鼠眼和窃笑，表露了他的心思。 角落里，沈常念又往墙角撒了几粒麦子，转悠一圈，去了肖家人基本不踏足的偏院旮旯，找到个狗洞，将一袋子粮食塞进去，随后割开袋口，露出点麦子在外面，还朝着墙内丢了两个土豆几根菜干。 做完这些，沈常念去了一间铺子，买了几双布袜归家去了。 从头到尾，都没人瞧见沈常念在肖家做的这些事。 沈常念原本也是和过往道了别，恩怨差不多了结，他只等沈家牲口们死的死，活的生不如死。 可偏偏肖盈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顺带让沈常念得知了沈春儿不知道怎么又拿捏了肖盈盈大哥的心，还给沈家送补给，这不，遇上事儿了，沈常念就又想起这个膈应的事，来了个祸水东引。 他这辈子可没想过做什么好人。 沈常念笑着回家，给家里人一人分了两双袜子，被两小姑娘美眸望着连声道谢。 这感觉嘛，还挺乐呵。 他倒是祸水东引，只观后效了，常舅妈却烦心得很。 因为真有个别人去从亲事上出发意图混入小农庄。 人家找常舅妈说，愿意娶常舅妈的闺女，只要把这个活儿让给他们家，或者多弄个空缺出来，以后会对她闺女好，不嫌弃是流放的。 常舅妈被那歪瓜裂枣给气的不行，要是真随便找个会喘气的活人就嫁，那她闺女成什么了？ 直接用扫把给人打出去了。 但是不止一个啊，回家数落这些人的时候，被常舒宁听了个正着。 她正好提议爷爷煮个肉片汤吃，被拒绝了，本来心里就不好过，这下一听那些歪瓜裂枣也敢来提亲，还是看在沈常念那小农庄上的活计，才「屈尊降贵」气了个倒仰。 第112页 「我不嫁！我就算是饿死冷死，也不会嫁给这些有目的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打破我平静的生活。」 常舒宁哭着，还往爷爷那边看，可爷爷就是坐在位置上，都不曾挪动，也不曾开口，她心中羞愤不满更重，直接跑了出去。 常舅妈追了几步，发现闺女是要朝着山上跑去，吓得大惊失色回家叫男人一起去追。 等闹腾了半夜回来，常舅舅主动求爹给点细粮，孩子都饿晕了。「孩儿知道是孩儿没用，给爹您添负担了，可舒宁还小，也没享过福气，如今孩儿不忍心……爹，等会我就把工钱送来，绝不沾爹你的便宜。」 常老爷子嘆了口气摇摇头。「拿吧。」 明明她晚饭吃了七八分饱的，却还是惦记那口肉和细粮，为此情愿来这么一出。 难道，他真的等不到这个家起来的时候了吗？ 想起老朋友来找了自己几回，问起的海鲜酱油和鱼露的配方，常老爷子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俨然已经有了决断。 一夜过去，封霆正搂着媳妇睡呢，门外的嘈杂都透过院子了。 他亲了媳妇一口：「你继续休息，昨天累到了，我出门看看怎么回事。」 沈常念眼睛都没睁开就又倒了回去：「那你去看看，穿好衣裳再出去。」 如今气温还没彻底升上来，一大早的，别被凉气冲到了。 封霆眼角都带了笑意和满足，起身穿好衣服大步踏了出去。 第96章 醉太平 嘈杂的是一伙衙役，推搡着十几个人，更多的围观百姓却将他们围了起来。 封霆靠边走了两步，找到个熟面孔：「怎么回事？」 「嗐，还不是因为一口吃的，昨天晚上铁柱他们几个，去爬了肖总旗家里的院墙，说是看到墙旁边有好多漏出来的粮食，结果一通找，你猜怎么？ 找到了他们地窖，里面全是粮食，结果动静闹太大了，把肖总旗一家弄醒了，铁柱他们七八个汉子，肖总旗一个老头哪里经得住，吓得到处跑自己给自己撞晕了，铁柱他们运了粮食就要跑，东窜西边跑的，竟然进了假山，还在假山里发现更多粮食， 这下不得了了，他们几个直接疯了，拉了更多粮食还把这件事喊了出来，一个晚上肖家都不太平，这不，天明了立刻就去告状了。」 封霆嗯了一声，拍拍说话的人的肩膀道了句谢，就关了门回屋了。 「外面怎么了？」沈常念睡了个回笼觉，懒散的转身问道。 当封霆将外面的事说了，沈常念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宛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地窖之外还有假山，和更多粮食？」 不是，他也没料到还有什么假山密道这回事啊。 没想到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直接转出来这么大个雷。 沈常念精神了，起身穿戴整齐，和封霆追着人群出去了。 他总觉得不对劲，心中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 这一路去了公堂，铁柱几个哭爹喊娘的，就说没拿多少，十来个人被抓，愣是只搜出来五六袋子。 其实五六袋也不少了，父母官还以为就是这么些，正要结案，打几十个板子，让家里人赎走算了，沈春儿却悲怆的扑过来，不顾身后拉扯她的婆婆公公，大声喊冤：「青天大老爷明鑑啊，我家光是地窖里都不止这些粮食了，还有假山——」 「唔唔唔。」肖家婆婆一下沖了出来，死死的摁住媳妇的嘴：「大人，确实不止这些，不过我们也体谅大家也是饿极了才一时冲动干下的这种事，我们愿意把没收回来的当捐粮，只带走这些就好了。」 说罢，给了丈夫一个眼神。 肖总旗靠近官老爷，双手作揖：「我们不求粮食都讨回来，就是我媳妇的首饰盒子，我闺女的一对价值百两的手镯，他们得送回来，粮食的事，我们愿意既往不咎。」 官老爷扫了一眼他的袖子，直接拍了一下惊堂木。「放肆！尔等刁民，还狡辩是只拿吃食，这百两玉镯和肖夫人的首饰还不速速还来！」 「没有啊，我们没有啊，老爷我们没做这种事！」 天啊，他们完全懵逼了。 他们确实吞了绝大部分的粮食，谁让假山内的粮食万斤呢，他们昨天搬运了那么久，回家后看到的人也多，索性一家给了几袋子，冲动兴奋过后，他们想到的办法就是拉所有人下水，法不责众，这件事的后果肯定不会严重的。 大不了，自己一条命换家里其他人安生过下去，也值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恶毒夫妇，竟然来了这么一出，硬是把数百两的罪过加在他们头上。 数百两的罪过，可不是一两袋粮食能抵消的，这可是要连累家里人，后代子孙都要被瞧不起的！ 立马有人开始喊，说从肖总旗家里的粮食还很多，他们愿意还，求大人网开一面。 可这时候肖家人却齐声道：「什么假山，我们假山什么都没有。」 让你们这群饿死鬼，来抄我们家底，冒犯我们到这种程度。 都以为老子升不上去了，好欺负是吧，正好借这个机会，狠狠给你们长记性。 肖家咬死了没什么假山粮食，官老爷竟然也全信了，没再多问，拿起桌上的牌子就打算判下偷窃数百两银钱的罪责。 第113页 铁柱几个登时就尿出来了，有的直接吓到晕死过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假山里还有没搬干净的粮食，几百袋呢。」 轰！ 仿若在平静湖面丢下巨石般，扩散出来的影响力直接让围观的百姓全消失了个遍。 肖家人一懵逼，随即脸色惨白的追了上去。 心中狂啸，不可能啊，昨日那些贱民离开后，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又不能暴露假山那些粮食的来歷，在清理了假山痕迹后，想出了这么个毒计。 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鬼吼鬼叫。 「鬼吼鬼叫」的沈某人，喊完以后追着人群跑，还仗着封霆的优势，挤走了想和他抢假山探索权的几人，摸黑在通道丢粮，一路上把今日的精神力量都消耗干净了，几乎晕在地上。 他勉强挤出去，封霆一眼就看到他，挤过来，把他搂着，护送出了肖家。 「真的有粮，我小时候来过两回，知道这里有个假山，却不知道里头还别有洞天，他们哪里来那么多粮食。」 沈常念心虚的不看丈夫的眼睛。 因为他在撒谎谎。 「可惜我力量小，挤不过那些人，啊，头好晕了。」 「那就不要说话，闭眼休息。」封霆将他直接打横抱起，才不管旁人怎么瞅，抱着媳妇归家了。 这热闹也没甚好看的，不关自家事。 只是他媳妇似乎八卦上了，在家里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推搡他出去听听，后来怎么判的。 封霆无奈：「你啊，行行行，谁让我听话。」 沈常念羞涩一笑，看得封霆差点捨不得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跑出去，也就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又跑回来了。 「铁柱几个被轻轻放过，这件事顾家插手了，那些粮，说是和之前肖家和亲家剋扣强下来的征粮，如今成了铁证。肖家，除了怀孕的儿媳妇，全都下了大狱。」 说完，微妙的补充了一句：「那沈春儿见肖家人被扣押，为了避开罪责，忙说自己在公堂上其实已经是喊出来假山的事情，是婆婆胁迫自己，她是无罪的， 我回来的时候，瞧见沈家人正匆匆忙忙往肖总旗家中赶去。」 沈家在人家被下牢狱的时候不去看望，不去想办法求情，而是去了只有沈春儿一人在的肖府，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可真是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噼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落败肖府寻富贵。 沈常念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祸水最终没引到旁的无辜人身上去。 第97章 春来发几枝 沈春儿他们速度再快，也没能得到肖家的财物。 肖家次日就被圈禁起来，沈春儿只能带走属于她自己的衣服和一匣子的首饰。 再多的，都直接登记在册了，剋扣粮草，草菅人命，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足够让肖总旗吃不了兜着走，加上这些证据，之前和亲家谋算的事情被锤死，就是合谋，因此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沈春儿要和夫君和离，肖家人不撒手，最近正闹呢。 沈常念一桩一件的听着，夜间就对着父母牌位一件一件的讲着。 如今家里宽敞起来，便是父母牌位也有了一个单独的位置。 不过，封霆不请父亲的牌位，沈常念也没多问，他既然决定了，那就有他的道理。 春寒逐渐褪去，路边小花小草都冒了出来，新芽频生，街道上人也多了点。 沈常念见到了屠户一家。 这个冬日，他们家很低调。 但看他们红润的气色，应该是也过的不错。 今日还搬出来半头猪售卖。 沈常念翻检了一下，并不是今日现杀的，甚至不是这两日杀的。 最后只和屠户寒暄了一下，就离开了。 屠户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恼。 又快到春集了，沈常念恍惚，这就进门一年了。 封甜水和哥哥封有山，都长高了，特别是封有山，跟哥哥一样，特别会长。 沈常念如今都能和他平视了，就又带着他们去量体裁衣，全家都有，不过就这两人长得快，需要另外剪裁。 看着他十两银子毫不犹豫的付出去，施灵韵眨眨眼。 卖肉都没挣出那么多，嫂子竟然花起银钱来这么痛快。 沈常念似乎注意到施灵韵的表情，扭过脸来温和一笑：「家中不会短了你们吃穿用度的。」 「是，灵韵知道了。」 比春集来得更早的，是工事又开了。 封母跃跃欲试的，毕竟去年靠着在工事上摆摊，挣了不少私房。 但想起卫所的人们刚元气大伤，就算是她东西物美价廉，也未必捨得开销。 要是价格再低，那她忙来忙去又是何必。 就打了退堂鼓。 沈常念知道这是老人闲不住，想了想，让她和五婶子一块干。 五婶子的卖种蛋，算起来也不算多大规模。 但是要和小农庄搭上，绝对是双赢的结局。 于是带着封母去找了五婶子，表示两人可以在卫所，或者其他卫所、群聚点、村落，收蛋买鸡什么的。 至于要是多买了怎么办，沈常念表示只要不是病死家禽牲口，他全包圆了。 第114页 五婶子喜笑颜开，次日就拉着自家男人，以及封母，从娘家和婆家兄弟那边开始收购。 封母快傍晚回来的，说是中午在别人家里吃了饭的，她表情很是兴奋，拉着家里的孩子说了这收种蛋和家禽牲口也是一门学问。 家里几个孩子都乐呵呵的听着，封母的精气神更加的足了，次日还打扮了一下，看起来整洁，又不会凸显出富贵，正正好的打扮出去忙活。 封霆这次不去工事了，家里光明正大的用钱抵工了。 他也没闲着，去了木工那儿，学上木工活了。 用他的话来说，艺多不压身：「而且，只靠着地里头的那些出息，太看天了，打猎也是……年纪大了不能也去打猎吧，可年纪大了，雕些摆件也能上街去搭个铺子。」 在沈常念心中，封霆已经很厉害了，会盘炕，会修灶，会打猎，种地，力气大。 但他说的也没错，艺多不压身。 有了自家相公的「榜样」在前，沈常念也开始将手伸向了那些南边菜谱。 那边的菜色，是要相对精緻些的。 他翻看一番，瞧见了一个龙井虾仁。 龙井，他倒是听过，是茶叶的一种。 但是，虾？ 沈常念按照菜谱做了一次，吃起来苦中带涩，涩中带腥。 还容易吃得满口茶叶渣滓，总之，绝对不能算是成功的菜色。 他想起了锅包肉。 于是先做好了虾备用，做得清淡口，龙井茶水取用清澈茶汤，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让三者在锅中混合一下，这样出锅后果然吃出了茶味中带鲜的奇妙调味。 如果用葱和酒收尾，则是虾味更重，也适合口重的时刻。 沈常念接着瞄上了米汤锅子。 米泡发后打碎，煮熟后就是几乎不见粥米颗粒的汤底，在其中加入海鲜河鲜贝类妞牛肉等食材，最后还能喝上一碗浓郁的粥收尾。 看来，菜餚上，重口味有重口味的吃法，清淡有清淡的美味，并非浓油赤酱，酸咸麻辣才算是没事。 晚上全家齐了，沈常念便呈上这锅子，怕清粥一泡尿就没了，又给烙了饼子，美餐一顿后，全家都夸沈常念这手艺更上一层肉。 晚上夫夫在屋内，也是热火朝天。 结束后，封霆摸着沈常念的肚子，提了一件事。 常老爷子知道封霆去他们那边找人学木工，要捎句话给沈常念，「说是有个东西要给你，但是需要你亲自去。」 沈常念应下了，睏倦的打了个呵欠，钻入封霆怀里睡着了。 次日做了早饭，他和封霆一同出发。 因是去给了他不错建议的外祖家，沈常念是意思意思带了点东西上门的。 东一把肉干肉脯，西一把菜干山货菌菇，装上巴掌大一小罈子的咸菜就上门了。 常老爷子和两人聊着家常，等封霆离开常家去了木匠那儿，常老爷子才说了真心话。 他去屋内拿了东西出来：「其实我们家是有点绝活在身上的，好比这海鲜酱油，和鱼露。」 酱，还分海鲜？ 「现有酱，才有人加水析出酱油，海鲜酱油便是用了秘法，做出适合吃白灼海鲜，蒸鱼等菜色专用，在南边，几乎和芝麻香油的价格相当。」 且靠海边的地方，食材获取简单，价格便宜到极致，有次方者，挣的就是讲究人家的钱，价格上去了，原材料却便宜，制作方法还不难，一张方子便可养活一个家族。 海产品的酱油，原材料还是黄豆，所以沈常念接了两张纸后，先看鱼露的那个方子。 第98章 出点力 备一个罐子，在罐子底下弄个洞洞，把盐和材料一起入罐，一层一层的铺盐，后自行发酵，保证密封，慢慢的就会形成鱼露， 成品后打开就可以闻到一股香味，把管子接上罐子就可以接出鱼露，一罐鱼露可以吃一个季度，只要不要弄到水，都不会坏掉，能够一直保持住它原来的味道。 「也许沿海许多人家会做这种鱼露，可他们没法掌握更高级的萃取。」就好比上品是第一批鱼露煮过，提纯，次品则是成品中再次萃取的部分，与焦糖，糖浆或烘烤过的米拌在一起，用于烹饪各种精緻菜餚，让风味更具层次。 秘方是会添加调味的材料，比如这张方子提到的糖浆、烘烤过的米。 两张方子，价值不相上下。 都是能传家的宝。 沈常念看了之后才确定的。 常老爷子轻飘飘的给了他，他还想着以为是和自己那个米粉做法一样的段位。 却不然。 「外祖父，需要什么？」沈常念直接了当开口。 这两个方子，既然看了，也知道价值了，他不会赖帐的。 「我要，老有所依，可以的话，死后我想归乡。」常老爷子看了看髮妻的牌位，对沈常念娓娓道来。 他和老妻的故事，沈常念听过就忘，但是承诺，他会许。 「我应了。」犹豫一下：「我想办法给你居住的地方再弄好点。」 「好，好。」常老爷子说：「若是你师父也想看看，你就给吧，上次他来找过我，想买方子。」 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常老爷子都没卖。 有些东西，不合适做。 毕竟是传承。 沈常念将方子收入怀里：「外祖父，便是你不给我方子，我也打定主意给您后半生负责的。」 第115页 常老爷子点点头。 沈常念回去后不着急提炼，如今黄豆还未丰收，他便去了一趟顾家，又要了一大块地，专门种黄豆。 这块地是原来小农庄的三倍，因为和他谈话的是顾大哥。 顾大哥手里捏着的东西，要比弟弟那小孩玩闹的多了。 人家很干脆的将头五年的种植、收穫的权利全给了沈常念，多了不贪，少了不补给。 「这是当然的。」沈常念还付出了小农庄两头羊两头猪的代价。 当然，肯定得等手底下这批崽子大了以后再论了。 回家后，沈常念弄出来不少黄豆种，先在暖棚里育苗，丽娘和二丫宝贝得很，也看得紧。 家里人都上进，甜水也不想做个只等吃的，缠着学了发糕的做法，每天和灵韵上街去卖发糕，好吃便宜还好看，生意倒也过得去。 两小姑娘每月想买点珠花零嘴啥的，肯定是挣得够够的。 这日回来，甜水找上了沈常念：「嫂子，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呀。」 沈常念点头，示意她说吧。 「我们遇上了沈家人。」 沈常念皱眉，难道是他们找事了？「他们欺负你们了？」 「不是的，他们说过不下去了，想把一些东西卖给我们家。」 沈常念倒是乐呵了，沈家，还有什么东西可卖。 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要。 闲着也是闲着，沈常念託了个小孩去沈家，约在了饭馆见面。 这边的客流量不算多，但好歹不是和沈家那几个卑鄙的在一个密闭空间就行。 他现在惜命得很，防着呢。 来赴约的是沈春儿和沈三娘。 沈春儿来，是常念料想得到的，没想到这沈三娘还能出现在沈家。 上次，他分明设计让她骗了娘家五两银子，却又对娘家后面的境遇不管不顾，没想到这还能捆在一起，还一通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沈家人几个人，可真是比粘豆包还粘。 沈春儿摸着肚子，看着沈常念面色红润，穿着得体，眼中嫉妒一闪而过。 她和姑姑对视了一眼，沈三娘主动开口了。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我被休了。」 沈常念神色未曾变一分。 沈三娘神情苦楚了一些：「小念啊，姑姑知道，去年那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姑姑也遭报应了，那些过往，能不能先放放，今日只说今日的事？」 沈常念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依旧是掌握了主动权的架势。 「那，我们就直说了。」还是沈春儿忍不住的：「你爹娘还有些旧物在家中，你若是想带回去睹物思人……」 沈常念都知道后面要说什么：「要多少。」 「一件衣衫，五百，不，一百文。」本想狮子大开口的沈春儿被沈三娘捅咕了一下，赶紧改口。 一开始说好的就是一百文，再多了，人家未必爽快同意。 「家里有多少旧物，你们折算好了吧，说个数吧。」 当初自己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资本，又想快点脱离，便无暇顾及那些已经被沈家人穿了用了的旧物，如今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三娘表示只要五两银子就可以了。 沈常念想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对面两人都忙不迭表示放她手里。 「姑姑，沈家现在靠我带回来的那点东西撑着的，东西怎么就给你了？」 「不是，我是长辈还是你是长辈啊，你都已经有那么多了，凭什么我还要让给你，再说了，这个主意……」 两人你撕扯我我扒拉你，很是难堪。 沈三娘去年为了让亲大哥沈木手头里透点好处给自己，帮腔要说服沈常念净身出户，如今也是为了点利益，和自己的小辈再次掰扯起来。 这一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她是一点不带变化的。 沈常念看腻了，起身先走了几步，去找了掌柜的。 「我去拿些东西，需要两个身强体壮的帮把手，完事了送您一张凉菜方子。」 方掌柜认出是沈常念，立马点头。 正愁米粉的新鲜度过去之后，没更好的吃食来博眼球呢。 于是，沈常念身后就跟了两个身板不错的打手。 这世道，可不是只有青楼赌场才养打手的，饭馆酒楼里打下手的人，在遇到难缠找茬的客人时，也要化身打手保护店铺的。 沈常念身后这两个就是，看那腱子肉，也是个能打的。 沈三娘和沈春儿追在身后，一开始还不解。 等沈常念将沈老头搬出来院子里，一点一点清点沈春儿所谓物归原主的父母旧物。 直到全部清算完毕，沈常念看外面围满了人，直接将五两银子丢给了沈老头：「请老爷子清点，我父母的旧物我已经全部买下，还望这件事后，切莫再想辙打扰我的生活了。」 数着又掏出来二两银子：「虽说家中还有大伯这个顶樑柱，姑姑这个贴心棉袄，不过我父亲孝顺半生，日后你们的喜丧事，我也得出点力，这二两，你和奶奶一人一两，加上顶樑柱和贴心棉袄给的，足够买北境不错的棺材了，那就，永别。」 说着，二两银子又丢了过去，吩咐身边两人将旧物全部搬走。 只留一院子看热闹的人，对沈家指指点点。 第116页 沈老头竟被说得吐了一口血。 沈三娘赶紧去搀扶，顺势要摸银子，却发现，老头死死的拽在手里不肯松开。 第99章 下酒菜 沈常念回了家，表情有些恍惚。 缓了一会，端了一壶酒，自己给自己做了简单的下酒菜，在屋子里自斟自饮起来。 喝了整整一壶，他脸上也染上了红，打了个酒嗝，吃了几口下酒菜，忽然站了起来。 他打开了装钱的瓦罐，把钱全部倒在桌上：「我，有钱，有钱是人胆，我很多钱。」 所以我胆子很大，也不用怕伤害，谁伤害他，他就拿钱砸死谁。 钱确实不少，甚至还有一个油纸包里有银票。 大大小小加起来，里面的钱得有个小二百两，这些钱，足够一家人粗布麻衣普通饮食活到老了。 当然，就沈常念这个花钱速度，那是坚持不了那么多年的。 他看着这堆银钱，从中挑出大金锭，沈常念拿起来细细把玩，恍然道：「怎么还有金子，哦，对了，这是封霆给的，我男人给的，是，最好的最大的钱。」 傻乎乎，透出一股憨态可掬的娇态。 门边，封霆不知何时来的，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只有我给的金子才大，才是好的吗？」 他听说沈常念去了沈家，担心的追去，却发现沈常念已经离开沈家，沈家人推搡着似乎在争抢什么，这不，匆匆又赶回家，怕媳妇又因为一些小人心绪不宁。 没想到瞧见这一幕。 沈常念啊一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封霆走去。「嗝儿~不，我男人哪里都好。」 「我男人来了。」一口一个我男人，显然取悦了封霆。 「怎么喝上酒了，有什么好事？」封霆单手搂着他，顺手关上门，背着一只手，将房门门闩卡上。 才搂着人坐回去。 沈常念已经捧着封霆的脸细细的看，像是要将他参详透。 手指在封霆脸上轻点，一下一下，都是对封霆忍耐力的挑战。 封霆笑着将他的手摁住，帮他解开了外衣，解开腰带，褪去了白色里衣：「喝多了，就睡一觉。」 「不睡，我不睡，是大白天。」全程沈常念都迷迷煳煳的，他被迫坐在封霆的怀里，脸上带着一种纯真和知人事混合的迷茫，看得封霆眼底带笑，唿吸更重。 沈常念扒拉他：「为什么我不穿了，你也不穿。」 察觉到自己衣衫尽失，竟是觉得不公平了。 封霆几乎笑出来，憋得额角都要冒青筋了。「好，听你的。」 沈常念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封霆的外衣也掉在了炕沿。 「休息吗，累了才休息。」沈常念似乎清醒了点，可只有语言，没有动作，表示了他所谓的清醒只是暂时的。 「不知道你想了什么，所以要喝酒，不过人呢，有时候累点，才不会胡思乱想，你说对吗？」看着醉后的媳妇，封霆咽了一口口水，耐心的哄他。 沈常念躲闪他的靠近，摇摇头：「我不会多想了，喝酒是因为，因为心里畅快，你不畅快吗？」 「唔，有点吧。」毕竟美食都在筷子上了，却不能深入品尝，确实是有点折磨，遑论畅快。 「不如，你累点，我畅快点？」 「这样吗，我累点你会畅快吗，那我要很累，很累很累！你要畅快，非常畅快，畅快上天。」这辈子，我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封哥。 封霆再也无法忍耐，两人一起摔在了被褥上。 ~ 天色近黄昏，封霆出来接了水进去擦洗，地上的衣服也被捡起来，在水井边捶打，洗干净了晾晒在绳子上。 屋内，被褥钻出来一只手，竟是抬手的动作都有些勉强。 看来，是真累了。 至于封霆，看那洗了衣服又去洗被褥的劲头，估计挺畅快。 封母做了疙瘩汤，是封霆一口一口餵给沈常念的，他把钱都收了起来，拿着那锭金子，问沈常念：「要不，拿它融了做成簪子吧。」 沈常念不要：「去刻字，不要融掉。」 「嗯，那下次再挣到，就给你买金簪。」他家媳妇不爱脂粉不爱花花绿绿，和其他契弟并不同。 他封霆也不会作诗不会风花雪月，是个粗人，能给的就这点金银之物，口腹之慾了。 沈常念靠在他怀里，忽然问了一件事：「我们，再起个房子吧，好吗？」 封霆意外，家里不够住了吗？ 「家里人会多起来，这个院子迟早不够用的，说不得家里日后还能用上丫鬟小厮，也可能我开个食肆招募人进来，总之，要么扩建一下，要么再要个院子？」 封霆点点头：「等春播结束大家闲下来点，就盖。」 最近卫所空出来一些屋子、院子，建造得都不错，封霆就问沈常念有没有意愿买一个。 「太远了，你说的是肖总旗家吧，那边买了后续会有麻烦的，我们自己盖吧，地窖我们自己挖，再把取暖的弄好点，要有个养鸡鸭的地方，咱们吃蛋就不要跑那么远，要不在家里也弄个暖棚吧。」 一来方便食材取用，二来，他要从万物生拿什么出来，可以用暖棚和鸡窝来掩盖。 「好，听你的。」两人又说了点最近的计划，沈常念正色提了一下常老爷子养老的事。 第117页 「之前外祖父给我提了些建议，令我茅塞顿开，这次又给了我两个能发家的方子，他老人家的后半生，我想管起来。」 「好，听你的，要接过来吗？」 如果要接回家，还需要费些功夫，不，不只是费些功夫，还挺麻烦的。 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一起进入梦乡。 既然有了盖屋的计划，沈常念次日起来就借了有山的书桌，找了一张纸，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规划出了想要扩建的屋子大概布局。 施灵韵端了茶水进来给他，看着这拙劣的工笔和其他人未必看得懂的布局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沈哥哥，我在家中时，擅习书画，若是沈哥哥不介意，我来细化一下这张图可以嘛。」 沈常念自然不介意，立马将位置让出来。 施灵韵先是和沈常念确认了下布局。「也就是说我这个院子，要扩出两个睡觉的屋，一间灶房，一个茶室， 哥哥嫂子你们那边的就扩出书房和卧室一体的大套间，一个暖棚，咱们现有的两个院子后面隔着暖棚弄一个鸡窝，再弄一个马厩，我们要养马吗？」 第100章 封霆，店小二？ 「嗯，有马的话，出行比较便利，你看娘不是老是蹭车，有时候等车还要看运气，最近那车夫还涨价， 不过这马匹不易得，若是没买到，就养骡子或者驴吧，我还想在这个位置，原本有山的屋还想弄成……」 细细说了以后，施灵韵想了想，按照沈常念的想法添加了点南边田园的精緻感，布出了崭新的新大院，两个院子弄了个月亮门，大套间加入大屏风，她还弄了个花卉长廊，填补了不必要空着的地方。 又细心的在茶室添加了书桌，家里其他人有用的时候，没必要去打扰到有山。 「好，好！」沈常念看着这画，简直已经看到了新房的风采。「你竟有这等才能。」 完全不输男子不说，这细腻的工笔画，绝对能在北境排得上头一份了。 「我小叔叔更厉害，他擅画桥樑工事……」想起家里曾经的辉煌，施灵韵情绪有些低落。 沈常念安抚道：「没事，你这张图要是找人做，最少需要三五两的，我一会就付给你，灵韵，你可以拿这钱帮衬帮衬你家里人。」 施灵韵连忙摆手。 封家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现在有吃有喝有新衣，在沈常念的规划里，她还即将有新房间，她不可以贪心。 「没关系，家里每个人付出劳动都可以得到报酬和收穫，至于吃穿住，这是基本。」沈常念说了封母摆摊，甜水买点心和打络子，有山最近能接抄三字经的外快，都是自己收着的。 「难道你不把自己当封家人么。」沈常念揶揄一句，施灵韵着急得小脸粉粉的，最后说不过沈常念，接下了三两银子。 她快活得像小鸟，割了肉，买了家里需要的傢伙事一套，又买了粗粮两袋子，全部花完了换成了吃的用的，给家里人送去。 临走前，她爷爷把一本很宝贝的字帖给塞施灵韵手里，一脸的眼不见为净。 好心疼啊，可还是要给。 「拿去拿去吧，给他们家读书人，人家家里想着我们，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个了，切莫只进不出，这种关系长久不了。」 施灵韵表示受教了，回去后看到那字帖，有山高兴得很，和施灵韵在书房里一起临摹学习。 沈常念今日在街上瞧见了有人卖河虾，他将活着的全买了，割了韭菜一块炒了，青菜弄了个葱香的，又一砂锅的猪肋骨，十几根，每根和手指差不多长，肉炖到筷子一别就轻易脱骨，一人两根好不惬意。 次日封霆出发去学木工活，说中午就在那边简单对付一下，要不一身木屑回来又要清洗了再上炕休息，不如在那边待着， 沈常念做的牛肉锅盔饼叠了高高一篮子，三大摞，全让封霆带去，吃不完和那老师傅一起。 锅盔香气四溢，牛肉放得足足的，肉味轻易就俘获人心。 这么多，看来是自己起来后提了一句，他媳妇就开始做了。 心里鼓胀胀的，不做点什么都不想离开了。 封霆看了四下无人，拉了沈常念过来，在他唇上狠狠印了一下，才接了篮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哈哈笑着，畅快非凡，沈常念皱皱鼻子，这人，越来越狂放了。 依旧是对自己贴心照顾的，却越来越多这种小动作，要是旁边有人咋办？ 话是这么嘟囔两句，可沈常念脸上的笑意挂了半天。 顾怀安来找的时候，他还时不时笑一下呢：「咋，有什么好事，一直咧嘴笑。」 沈常念正色：「哦，弄到了点新鲜肉，一会给你做两个饼吃。」 「嘿嘿，那感情好。」顾怀安立马被转移了话题，看着沈常念做的饼子，一张饼子少说给塞了二两纯肉，感动得都要掉泪了。 这么多肉，就是沈哥哥对他的心意啊。 实打实的心意。 「对了，你不是说过想买牛车么，我得到个消息，这次春集，会有个大动作，意在恢復北境经济，到时候马场的人会来，什么马匹羊羔，骡子，驴子，猪牛羊啥的都有，哦好像还有杂耍团也要来，到时候一起去看啊。」 「春集，那我肯定做买卖了。」 第118页 「干嘛啊，差那一天么。」顾怀安嘟囔一下，他还想找个人陪着玩呢。 沈常念其实并不喜欢往太多人的地方挤。 那种地方，也危险。 不过牛马行和马场的人都来，倒是个好消息：「那春集我就卖点蒸饺包子，买完就散。」 「那行，我到时候跟你一起，有小爷在，能给你杀杀价。 沈常念失笑，已经开始惦记上到时候要不要多买点崽子送到小农庄养。 顾怀安却说这件事他不必担心：「牛羊我直接定就是了，要多少。」 「按照现在的人手，顶多添置个三十头吧，再多也不合适。」 「嗯我记住了，这个饼可真好吃，不过，啥时候府衙又宰杀不能耕种的牛了？」 沈常念面色如常：「哦，上次买多了攒的。」 「那你还做得跟新鲜的一样，可真好吃。」 沈常念又做了几个饼子让他带走，不过这次用的就是猪肉了。 春集当天，天刚蒙蒙亮，封家就忙碌起来了。 夫子给放了假，今日有山也帮忙，全家齐上阵，剁馅的、洗菜的、调味的、和面的、包的，少说的，不多时两笼包子就好了，封霆兄弟两拿重物，家里女眷拿的轻省些的东西，全出了门。 沈常念又蒸上两笼，换了封母回家看火候，自己去叫卖了。 倒也不用叫多久，他沈常念在这一条街也算个小有名气的摊贩了，上次卖扣肉还红火了一把，如今见是他出摊，便直奔过来。 好吃，价格同等情况下，买五个包子还送个蒸饺，哎呦，买！ 等家里两笼包子补充过来，头两笼刚好卖完，封母还要回家包，被拦住了。 「材料就准备的四笼，卖完了我们就都去看看热闹。」 封母看着家里两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恨不能打一下自己这只想着钱的脑子。 如今家里可不是从前了没必要为了点钱拼了。 春集这样的热闹日子，确实也该给别人一些赚头。 「好好，是娘相差了，一会卖完了，你们就都去玩吧，中午娘做饭。」 两笼包子不顶事，不到半个时辰又没了，最后几个直接被沈常念分给家人一人一个吃了，收拾东西归家后，两小姑娘在有山的保护下相携出门。 封母去了五婶儿那儿，一会回来做饭。 封霆抬抬手做了个店小二请的姿势：「娘子请。」 「噗。」沈常念拍了一下他肩膀：「别闹，去选选马，你应该在行。」 毕竟以前没少在军营后勤混饭吃。 两人的钱装封霆怀里，他人高马大，就算有人想挤撞，也挤不过他。 一路顺利来到了牛马行当的位置，却瞧见了几个黑乎乎的人，被麻绳捆着，敞开了衣襟。 第101章 柱子成婚 灰色的裤子露出了点端倪。 看身形，骨架大，不知道是不是伙食没跟上，几乎是皮贴着骨，只有两个容貌阳刚俊美的，身上肌肉分布较为均匀，也有些肉。 若是另外几个也有同等待遇，在身体素质上应是不差的。 几个小媳妇大娘大婶的，想看又羞怯的避开目光。 「这些人……」好像是叫崑崙奴。 北境十几年前有商团来过，应该是卖不出去，后来没再来过了吧。 这次怎么就又来了？ 好奇间，有双视线精准对上他。 沈常念愕然，这些人的眸子，竟然带着灰，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那眼皮的褶子分外明显，配上这眼珠子，有股子深邃的意味。 他对上沈常念的眸子后就没再移开，沈常念从中察觉出了一抹求助的意味。 封霆的肩膀移动下，正好遮住了沈常念的脸，他好笑的拍拍封霆。 从两人那次喝药事件后，封霆便越来越像个毛头小子，一点风吹草动也要严阵以待。 沈常念想说去一旁看看车马，那崑崙奴却忽然来了一句：「神迹，是需要代价的。」 下一刻，众人譁然，一把黑鞭狠狠抽打在他前胸，斑驳伤痕吓得众人后退一步，那奴隶主连忙说这个崑崙奴神神叨叨，莫要吓到了各位看客们，说着拿了一个训狗的套嘴戴他头上。 沈常念已经被封霆带出去好几步了，沈常念却没能从那句话中回过神。 神迹。 神迹。 他为什么只看着自己说这句话？ 「别听，他们的手段而已。」封霆随口的解释，让沈常念安心许多，两人选了一匹壮年骡子，一匹小驴，还给小农庄添了三头牛。 牛需要去当地兽医所备案，解决完这些，两人将自家的骡子和驴带回去，引得家里几人看个没够。 三头牛，封霆驱赶着送去小农庄了，这可乐坏了众人，三头牛能带来的不少的便利呢。 做完了正事，两人出去买买逛逛，倒是又带了大包小包的一堆，回去后封母又是絮絮叨叨好几句。 老人家，看到年轻一辈大手大脚花钱，不说批判吧，总是忍不住要嘀咕几句的。 沈常念这次买的柔软的布料和薄棉，做了春用的薄被，带回一套适合泡花茶的细瓷，当天就洗干净，找了干菊花沖泡了，微微泛着金的茶水和舒展开的菊花，瞧着格外的具有美感。 啜饮几口，配上恰当的点心，真乃闲暇时刻下午茶点顶配。 第119页 两小姑娘瞧见了，也去买了两个细瓷的碗，买不起一整套，便是有个漂亮的小碗喝茶也是美的。 次日，顾怀安气沖沖的来找沈常念埋怨。 他说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那些崑崙奴全都买了，嫂子吃味了。 「买的崑崙奴里，有女的？」 「嗯，还非常风情，人也大胆，穿的裤子是这边这样开叉的，肚子可以露出来的。」顾怀安指手画脚的，心里很不痛快。 若是他有妻子，才不会把这种人带回家惹妻子生烦呢。 沈常念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那句神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面上不变，安抚了顾怀安两句。 顾怀安是很好打发的，沈常念带着他玩打年糕，还把年糕炸了抹上辣酱，塞顾怀安嘴里，他就乐呵呵的了，只说现在想想哥哥只让人将他们送去下人房，还把卖身契都给嫂子，肯定不会做错事的。 「是，顾大公子确实不错。」 顾怀安端着一盘年糕回去，打算也叫小厨房搞成甜的辣的两种口味。 他前脚刚走，柱子就来了。 他见到沈常念，先是尴尬的赔礼，说自己之前在布行时，对他说那样的话，是不对。 「没关系，你也是不知情，今日看你眉梢带喜，是有好事吧，既然有好事，就别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烦心了。」 「是是是，嫂子真有眼力劲。」柱子笑呵呵说自己马上成婚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得动嫂子，给做两三样大菜。 「成婚？是和？」 「是和买馄饨摊那老头儿的孙女定下了，其他都准备好，只剩婚宴了，她说嫁过来后我的就是她的夫妻一体，所以没收我多少彩礼，所以，我想给她体面点。」 「看来那姑娘很和你心意，做婚宴嘛，小意思，我们到时候都去给你帮忙，你是自己卖菜还是给我办了？」 「嫂子乐意接了灶间的活？那感情好，我媳妇说每张桌子有个荤菜，一个荤素的，其余的看着是豆腐青菜还是青菜豆腐，看着来点吧。」 沈常念笑呵呵，念了几道菜，表示每桌有个六十文左右就足够了。 柱子喜笑颜开，琢磨着买糖块之类的去了。 两日后，大家都见到了那姑娘，脸比较方正，看着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柱子叫她晴晴。 不过成婚后，肯定是要被称唿上一段时间的「柱子家的」。 柱子成了婚，就有了自己的事情做，晴晴会腌制小菜，一家商议着，做了个粥摊，一碗粥满满的，加一大勺的咸菜，两文一碗，走的是个薄利多销，可能五六碗才挣一文，但上午也能挣点，还不耽误地里头的活，人都说他摊上个好姑娘。 沈常念瞧着，柱子是再没二心，一心奔着自家媳妇，也替他们高兴。 便送了一个炸糕的吃食做法，用面煳裹咸菜萝蔔丝肉沫，在滚油里炸到金黄色，咬一口外脆内糯，就粥、干吃，都相宜。 小两口于是晌午都有了活儿干，生意没几天就做起来了。 晴晴做咸菜很有一手，封家也凑热闹买了些尝。 春集后，春播陆陆续续结束了，封家这边盖院子的事情也终于提上了行程。 封霆备了几天材料后，就叫上了一群小伙子，个个瞧着都有力，还有两个泥瓦匠做细节上的活，一时间家里人来人往的。 因为个别墙体要拆，一家人得先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着实是挤了一段时间。 等一侧盖完，又要搬过去拆补这一个院子，大约二十来天，院子雏形才基本完成。 在盖围墙的时候，沈常念和封霆，对院墙做了点小手脚。 第102章 崑崙奴 两人夜半加班，把一些边角的木料石头钻块，尖尖朝上，黏在院墙最上头，主要是后院的墙，防护上更用心些。 家里人怎么样也不至于翻后院的墙出入。 等房间细节也都布置妥当，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冒头。 气温升高后，热得有点不大正常。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常念都已经抛诸脑后的崑崙奴，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 顾怀安再提起这几人，不再是那种嫌弃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敬意。 「那些人，竟可预知未来，唿风唤雨。」顾怀安是万万没想到啊，原本买回家当奴隶用的人，短短一个月里，预判出来的三件事，全都对应上了。 如今连顾监军都开始重视他们，他们也从下人房住到了顾家的偏院中。 沈常念问了是哪三件事，顾怀安就为难的挠挠头，表示自己答应了爹爹具体的不能说。 「没事，那你只要说和我们北境这边老百姓有没有关系就成了。」 「这个我能说，下半年气温会不对，可以话，你家的井打深点。」 沈常念应下，做了点合口味的菜招待了顾怀安，把人送出了门。 可是坐回来后，沈常念多少是对崑崙奴这三个字上心了。 前世，今年的气温确实不大对劲，主要是五月起就出现的高温，一高就高了半年，大正午的，人出门走几步就能汗流浃背的那种，要不是工事还能取水浇地，估计直接成灾年了。 一直到十一月的月底，这高温才勐然在某一个雨夜发生了改变，急转阴冷，下雪后也冷得彻骨，比头年更冷，不怎么下雪就是到处都透着彻骨的冷意。 第120页 也正是因为自己想起这一茬，执意要在买了院子没多久，又张罗着彻底改造两个院子。 一来，储粮储水都方便，二来，便是高立围墙防范宵小。 就连井，都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也打了一口。 只是，自己是因为奇蹟重生而来，那么崑崙奴呢。 他们也是遇上了这样的奇蹟吗？ 可他前世未曾听闻这样的一群崑崙奴来过北境。 沈常念心中的不安又要冒出来，实在是他对如今的生活太满意，也容易害怕如镜中水月。 思索一阵，没想出什么结果，沈常念去了灶间。 藉由做菜来分散自己过多的思虑。 人的性子不易改，可是人比牲畜是要多了控制力的，他完全可以做点别的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 果然，做菜真的能让他静心。 只是，一不小心搞出来八菜一汤，怪吓人的。 足足吃了两顿，还剩下许多餵了长生和它的崽崽。 这件事，稍微晚点时，沈常念告诉了封霆。 封霆用一种很高兴的表情回復他：「我真高兴你这次乱想之前决定告诉我。」 随后又表示这件事顾监军肯定有他的想法：「我们不必想太多，顾监军是个好人，他一定有自己的办法来减少未来半年的伤亡。」 沈常念闭上眼睡觉了。 睡前，总觉得有哪句话不对劲。 可在封霆怀里真的太安心太舒适了，不多时已经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过了几日，高温更甚，猪肉但凡多放两日就会臭不可闻，一时间，屠户的肉价跌了不少，每次估摸肉的质量放不住了，价格还能更低。 田间地头，浇地的频率也不得不提高。 小农庄那些种地的人大半都撑不住了，上报了情况过来后，沈常念第一时间送他们去看了大夫，又开了凉茶的方子，日日让常舅妈等熬出来给大家饮用。 每日干活已经避开了最晒的那几个时辰，虽然没有人再晕倒，但是个个都黑了一圈。 沈常念寻了之前在街市上卖篮子竹篾制品的那老太太，定了一批帽子，又买了水囊给大家随身携带饮用。 更是找人在小农庄的范围内找可以打井的点。 倒是挖了四五个洞，只有两个出水了，其余的挖下去好深一段，只是稍微湿润的土。 站在井边，沈常念第一次尝试，能不能从万物生里移出水来。 可，不行，他最多就是变出水果来。 这时候，一种植物进入了他的眼帘。 桦树。 此树汁充沛，割开口子，一段时间便可出一定量的水。 沈常念立刻往山上跑，种下一小片，来日又种下一小片，都是成年的树，移栽后几棵活一棵，这概率让人心焦。 可他擅厨却不擅种植，只能靠着一股韧劲，在深一点的林子里种上一棵又一棵的桦树。 眨眼六月就来了。 都说七月流火，即将夏去秋来。 可今年六月却依旧骄阳似火，温度每日见涨。 封家这边，除了封有山趁早出门去夫子那边，其余人已经基本不出门了。 沈常念也将大小力这两小孩学习的时间改为晚上，两天来一次，封霆会驾车送他们一程。 封霆回来后，沈常念已经准备了一木盆的凉水，供封霆进去泡泡，消暑一身的热气。 他已经简单洗过，因为不做体力活，所以出汗没封霆多，不需要这么多水浸在里面消暑。 「你皮肤这么细，竟像是没毛孔般，苦了我这糙汉子，那脸皮粗糙，汗也是一趟趟出。」封霆靠在大木桶里也不老实，说着类似调侃的话。 沈常念给他搓背，闻言掐了一把：「不会啊，脸上风霜了点，身子却是嫩的。」 封霆反手抓了他手腕近前来亲了几下：「哪里有你一半嫩。」 调笑两句，沈常念便说了对常老爷子的安排。 「我打算将他接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嗯，再等两日吧，我去学木工的时候，跟那边的管事的认识了，塞二两银子就能把人接来了，也不是什么特别交代的重犯，操作的弹性还是很大， 就是日后常老爷子来了，可不能随意出门，叫谁看见了眼红，那管事的还是得把人带走，我觉着，那常舒宁，恐怕是个不确定因素，你想过怎么处理她了么。」 沈常念给他捏捏肩，道：「有了打算。」 她想扒着老爷子，无非是想通过他得到沈常念这边的支援。 只要她心定下来，婚事定下来，有了吃饭养她的地儿，便也能多几分安宁，至于常舒宁能不能看上周遭条件差不多的…… 沈常念道，那就看看她运气如何了。 封霆知道这是沈常念心中有数，打算蔫坏一把了。「嗯，你看着办，有需要为夫的一定记得开口。」 说着，嘴又不老实，把沈常念手指塞自己嘴巴里。 「好了，别浪费水。」 「怎么能是浪费呢，玩玩，一会一起洗，我给你搓背。」封霆直接站了起来，光不熘丢的也不嫌臊得慌，直接转身，把沈常念拎起来一起玩了。 成婚不过一年冒头，正是黏煳的时候。 第103章 新门面 沈常念用的法子很粗糙。 而且，是留了三分情面。 第121页 他蒙着脸找了路边的小乞丐，丢了十几个铜板，他们就连连磕头，表示一定完成大人的任务。 不多时，大街小巷许多人家，就听到了一个八卦。 卫所流放点那儿，有个十来岁的姑娘，为了口吃的，跟别人家的马夫搞在一起。 那马夫在家乡还是有媳妇儿的，成天偷府上的吃食餵给那姑娘。 话，沈常念只让小乞丐传这两句。 没想到，流言的威力是裹挟巨力的。 不多时，后续和所谓细节，就被人编造出来了。 细节就是这姑娘和马夫早睡一起了，有了孩子，那马夫才打算娶她。 后续就是这姑娘肚子都大了，没少来街上买吃的。 流言传出去也就五六天的样子，顾家和常家都有了动作。 先是顾家，从顾怀安口中得知，家里真有个马夫，没少拿主子没吃完的东西出去，好多人指证，证人证据都在，又不好送官府，便直接调他去了军营中做脏活。 「我娘还清理了一下后院，顺带发现了两个后进的下人怪异之处，已经打发了。」顾怀安心道，女人在后院的事务上，还真是心细如髮啊。 常家那边，动作的是常老爷子，他直接找了流放点一家多子，勉强能温饱的家庭，和人家定亲了。 常舒宁被拘在家中，听说都不装了，成天破口大骂的。 这个消息是去学木工的封霆听来的：「你可真行，如今刺激得她破口大骂，骂声里绝对有你一份，流放点那儿的人，现在都知道她不甘心嫁给一个比她条件好的了。」 只那定亲的小哥年岁也快二十五了，不好再挑拣了，而且也真喜欢最近丰盈起来的常舒宁，觉得她劲儿劲儿的。 沈常念一直等到常舒宁半个月后入了那个姓朱的家门，心底的石头才落下去。 那家人是常老爷子选的，家庭条件比原本常家好太多，而且男人多，婆婆精明会管事，又不会饿死常舒宁，又能让她收心。 沈常念毫不顾忌，直接在常舒宁回门后，直接把老爷子接到了小农庄。 他本来计划这半年将老人家收留在自己院子里，老爷子却表示就想在小农庄住，还能帮他看看。 沈常念劝了两句也就随他心意。 外祖父要留在外面，不和自己一起生活，沈常念是有心理准备的，并不惊讶，只精心布置了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卧室给老人家住着。 待遇比之前住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他每日还是要去意思意思干点活的，有封霆经手的打赏，老爷子干的活等于以前的十分之一的劳累程度。 六月中旬，白天里炽热的时间更长了，沈常念也很少再往深林里去了，家里两个小姑娘也不再出去卖东西。 还好院子修建好后，空间大了很多。 泥瓦匠有经验，在设计上趋向于冬暖夏凉。 因此，大家只要不憋在屋子里，倒不至于热晕。 沈常念泡了凉茶，做了甜水，在井里冰镇下，喝下去倒也舒服。 七月还没到，顾家热火朝天起来。 顾怀安的嫂子生了。 生的是个小公子，沈常念得知后心下说不出的滋味，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喜爱，送的礼竟重了些。 野山参一对，去年存的没用上的皮子几张，挑选了一个长命锁，一併送去，把顾怀安高兴得不行。 「我就说我和常念的关系铁吧，瞧瞧，就算是那些总旗小旗，也没我哥们送的礼重。」 顾嫂子身边的婆子亲自出来，替夫人小少爷道谢。 顾怀安明面上嘚瑟了一天，私底下却赶紧给沈常念补贴了一张银票。 足足五十两之多。 要知道，顾怀安自己一个月的月钱都没这多。 估计要存半年。 沈常念失笑，怪道两人能相处得好呢，哪一次不是有来有往？ 那句话怎么说来得，远亲不如近邻，这近邻也是需要相处、来往才会超过远亲，不是么。 因为天热，今年的菜提前了半个多月开始收，大家生怕再过几日，那菜没长好先在地里头晒干了。 其实也差不多了，大多数菜已经出现了蔫吧的状态。 小农庄收上来的菜，沈常念带着家里人进行处理。 留下一些能吃上几日的，其余的不是腌成泡菜，就是做成菜干，又找柱子的媳妇讨教了一下咸菜好吃的方法，一连几日，封家忙忙碌碌的，盐都买了好几趟。 沈常念趁机将万物生的一些菜过了名路，在洗菜的时候不断的加进去，导致这数量简直多得都要叫封家人怀疑了。 好在对于小农庄的具体产量，封家是无从得知的。 这些辛勤的行为换来了地窖里多了一个大缸，十几个小罈子，甚至辣椒都直接腌了一坛。 刚闲下来，就听说卫所开了个新门面。 一开始平平无奇，只挂了幌子，连敲锣打鼓的人都没。 可第二日开始，知道这家店的都疯狂的往店里赶。 只是，不买东西，就不能进去，这让沈常念都提起了兴趣，在黄昏，热度没那么高的时候，带着家里人去凑凑热闹。 一家人穿着还可以，到门边的时候看到那个规矩，便露了荷包，表示是来买东西的，人家就放行了。 进了门发现里面有个大屏风，挡住了里面的内容物，这就显得很神秘了。 第122页 不过，男女都放行，应该不会是什么乌糟地方。 几人刚绕过了屏风走进去，一股清凉的风迎面而来。 让人为之一振。 「这……怎么做到的？」封母脱口而出，整个房间的温度和春天一样，格外的怡人，阵阵清凉的风，能瞬间吹走空气中焦灼的燥意。 屋内，各种罈子铺开，有人在品鑑，仔细一看，那罈子都是装在扩口大缸中的，缸内堆着很多……冰？？？？ 「少爷小姐太太们，是来喝我们的冰露还是冰酒啊。」 沈常念要了两杯冰酒，四杯冰露。 冰酒凉丝丝的，喝下去时像是用冰水沖刷了一下五脏六腑，冰露的口感也如此，还会少几分后劲。 沈常念看了看颜色微微发红的冰露。 第104章 沈常念之二巧思 这像是某种红色果子压榨出汁，他掏钱又买了一杯，这次浅尝辄止，和封霆分食了一杯。 确实是本地的一种果子，应该是还配了糖和水。 周围人都是享受的表情。 「好凉爽啊~」 「嗯嗯，真好喝。」 周围都是夸赞，沈常念注意到，一般杯子的冰露喝完了就要续杯，要么就买一罈子离开。 「请问，这冰卖吗。」喝完后，沈常念拦了个小二问道。 对方很客气的回答。「啊，不好意思客官，不可以哦，因为这个是不能吃的冰，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对外卖冰呢，只出售冰露和冰酒，过段时间还有冰果子吃。」 沈常念点点头，带了一罈子冰露走。 结算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那罈子称为罈子，实则很小，和蹴鞠用的球相当，也就二十几杯冰露。 竟然要小二两，加上之前喝的，又是八百文。 三两银子递过去，就拎了篮子走，对方还送了一把扇子，农家很多老头老太太都会做的那种。 「在这个天里买冰水喝，看来这个店面来头不小啊。」 「是啊，一下子三两银，若是一个月来上几次，光是一家都能送上十几两，看那么热闹，估计每天能营收百两呢。」 简直不敢想像。 沈常念闷头回家，这又多了一个和前世不同的点。 这可能不是坏事，只是容易让沈常念记挂罢了。 好在店面后头的势力很快露脸了。 「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家开的吧。」顾怀安翘着二郎腿，吃着沈常念做的凉糕，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他带来了一瓮的冰，给沈常念消消暑。 只一个人用，放在屋内四个小时还有凉意，正好用化开的水再洗洗澡。 沈常念没有独享，给每个屋都分了点。 对于顾怀安说的，他确实是惊讶的。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奥妙。 是那几个崑崙奴？ 沈常念只在心里分析，没真的说出来。 顾怀安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崑崙奴的事，能说冰的事，已然是因为和沈常念最交好的缘故了。 沈常念不会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改问自家能不能长期定这冰块，这点顾怀安能做主，到时候直接叫人送来就是。 沈常念定的两日一取，一次三瓮。 一个院子一翁，再送去小农庄一翁。 顾怀安不收钱，沈常念只能想着最近多做点吃的送去顾家了。 他连续几日都做了凉菜。 凉拌鸡丝。 口水鸡。 麻酱白菜。 拍青瓜。 吃得顾怀安恨不能搬进来沈常念的院里，要不是家里的冰供应更丰富，他说不定真的包袱款款来了。 他频繁来访，也带来了几个消息。 第一，工事那边时间再次调整，大家上工时间更短了，银钱却没剋扣。 第二，制冰的人手和门店的人手都缺，鼓励大家去应徵。 第三，北境外的异族流民撑不住了，都想来境内躲躲。 「我爹拒绝了，去年他们就在搞事情，如今哪里敢放人进来，那傅监军也是，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该心软的时候铁石心肠的，烦人，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北境外面看着是乱了，我趁机搞了几匹小马，养一阵就能用了，你要不。」 沈常念自然是谢过，买了两匹小马养着，家里几个孩子本来们在家里有些没精神，一看到家里又多了两匹小马，便又乐呵起来了。 只不过，它们最亲近的却是沈常念。 毕竟，沈常念能日日供应最新鲜的青草，以及去了核的苹果、梨、杏、西瓜。 能不爱么。 小农庄那些牲畜都开始热出病来，沈常念家里这几头倒是精神奕奕。 于是沈常念打算去小农庄住，当然只住白天，方便给那边的家禽牲口们都养养，别折损在这个夏日了。 夫夫两个就吃了早饭一起出发，半路上沈常念下车，封霆继续前行一段路，傍晚的时候封霆就中途接上沈常念一起归家。 为了不餵食的时候有个休息的地方，沈常念又收拾出一个屋子来，里面放了一张床一个柜子，桌子凳子配上，简约不简单。 日子算惬意，除了常舅妈时不时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沈常念。 只不过，她会欲言又止，沈常念会我瞎了我真的瞎了，因此倒也没被缠上。 第123页 毕竟，还有个外祖父会帮着支走常舅妈。 老爷子要的是家里几个小辈吃得上饭。 沈常念要的清净。 两人配合，倒也相得益彰。 经过十几日的将养，小农庄的牲畜家禽们又缓了过来，沈常念做了个决定，除了鸡鸭，其余养殖的动物，全部投入售卖。 顾家也出了地的，所以沈常念提前和顾怀安说了，并且进行了分割，顾怀安那一部分单独登记，其余的，沈常念就按照五日一卖，一次三四头的频率定了下来。 小农庄的肉是直接扛去集市上现杀的，新鲜得不要不要的，因此一到点，众人就提前来等，想要排前面点，要好点的部位。 八月转瞬即逝，这酷暑终于是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田间地头能干活的时间被缩短到一天两个时辰。 那些没有提前收的菜果然都成了菜干，地里头好些人哭嚎叫骂。 封家的产出是提前收了的，此刻倒成了农闲，还能腾出空去帮小农庄的对作物进行收尾。 沈常念带着帽子干活，冷不丁就瞧见几个孩子冲进了小农庄所属的地里头，翻找着有可能被遗落下来微量作物。 有人过去驱赶，几个孩子跑了，不一会又偷熘进来，不到二十个僱工要管那么一大片地方，经常会顾不上，有些脾气爆的甚至对那些孩子动了手。 沈常念拦住了。 不是因为过度的善心，只是打了小的，到时候来了大的，根本就掰扯不清。 「难道就看他们偷我们的粮食么，每天被他们带走的，也能熬一锅粥了。」 沈常念的目光扫了整片地，有了一个主意。 对着众人这样那样交代一番，他们脸上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两日后，那些小孩再想钻进来捡便宜，却被人叫住了。 「快跑！」他们熟练的要撒丫子走人，那人却喊了一句：「想进来捡麦穗、豆荚落花生的，过来登记一下。」 嗯？ 什么？ 登记？ 第105章 封霆中邪？？ 两个孩子犹豫了，脚步放慢，就听到身后的大人也停下脚步：「我们一会会给你们分牌子，拿牌子的可以光明正大进来，走的时候交一半走就可以。 但是时辰不可超过一个时辰，正午也不许来，举报偷藏和没牌子就进来的，可以得到一斤粮，规矩办事的，可以喝一碗酸梅汁或者凉茶。」 还有喝的？？？ 还只要交一半，其余的可以带走？ 「当然，不遵守规矩的，我们抓到一个就送官府一个，如今官府可没办法管饭管水，关死了就丢路边，我想你们也不想被丢路边去吧。」 有好处吊着，有严重的后果威吓着，当即有一大半小孩子跑掉了，打算下次再来。 他们觉得自己跑得快，肯定不会被抓到。 傻子才去将捡起来的东西分别人一半呢。 少数几个留下的，是本性比较老实，被家里和肚子饿给逼出来的，真的就跟着去拿牌子。 「你们真的会给我们喝东西吗？」 「我太饿了，不是真的想抢这些地里头的麦穗的。」 几个孩子还以为会被欺压，结果，干了一个多时辰，人家不让继续干了，给他们一人一碗酸梅汁，毕竟凉茶偏苦味，想也知道孩子们不会接受。 酸梅汁的原料是沈常念提供的，滋味酸酸甜甜，几个孩子喝得头也不抬，喝完了，那些麦穗也真的分了一半到他们的手上，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大的走了。 要不是头顶上的烈阳，他们还难以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回家后，一个个都被表扬了，连他们家长都说果然老实是福气啊。 有一就有二，他们次日继续来，还带了竹筒。 这一次，他们打算装一半的酸梅汁给家里人喝。 有大人跟着来，说自己能干得更多，结果，直接被赶了出去。 长工们摇摇头：「东家说了，这是心疼小孩子们，给孩子们一点活路，不是真的要普罗大众做善事，卫所所有人都提前收割了，其实也没到吃不上粮的地步，工事那边还能打水，只是辛苦点麻烦点，你们大人何必来和小孩子抢活儿干呢。」 几个大人被说得讪讪，反覆交代孩子们不许把酸梅汁喝完了，一定要给家里带，然后辛苦多捡点，孩子们耳提面命，纷纷小跑着领牌子开工了。 持续了五日左右，越来越多的孩子进入小农庄帮忙，一下子，偌大的场地，已经没剩下多少需要处理的残余，因此，第六天的时候，牌子不再发放，一群小孩子围着长工们，想要求一个牌子，甚至聪明的还说不要那么多，给一小半就行。 可得到的回答就是没麦穗了，让大家赶紧回家去吧。 孩子们赖着不走，小农庄索性拿着锄头站在房屋和谷仓前守着，当有孩子被晒晕了之后，那些大人们赶紧冲过来，带着人离开了。 次日继续不甘心的徘徊，发现小农庄的人也没干活了，又两日，才逐渐没了人。 毕竟，地上不是枯草就是沙土，来也没有意义。 八月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祈求老天爷能下场雨，也希望高温可以结束，但是，高温依旧持续，只是每天高温的时间固定下来，算是在绝境中给人留下了点生机。 第124页 和前世一样的高温，但在众人情绪已经绝望到巅峰的时候，顾家有了动作。 他们对民众们进行了安抚，还组织人们去工事附近搭建了遮阳棚子，尝试种了新一季的粮种。 有好几种都是要种植上百天才能收割的，这个举动，让全卫所的人都纳闷了。 连封母也在吃饭的时候好奇的说起这件事：「眼看着就九月了，就算有秋老虎，十月之前应该也能降温了，如今种粮食下去，能收成功吗？」 沈常念筷子一顿，随后恢復如常。 上辈子是没这件事的，卫所折损了一些老弱病残后，次年就恢復了新的生机。 这一次，顾家会有这个动作，看来是和那些崑崙奴的出现密不可分。 但愿他们的出现，和顾家的举动，带来的是好事吧。 沈常念依旧和顾怀安保持联繫，时不时的互相送点吃的喝的。 封霆也雷打不动的去木匠那边，封有山已经闭门在家里念书了，和灵韵的感情倒是日渐亲密。 这日封霆回来，非要家里人烧个火盆再进门。 「今天有人抬了棺材找那个木匠，说木匠的活儿不精细，那棺材板子砸到我了。」帮忙的时候互相推搡，意外就发生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棺材里面竟然已经躺了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抬着一个尸体上门来。 本来就是个意外，封家人心疼封霆，带着他去看了大夫擦了药，确定只是轻微淤伤，便安了心。 可当晚，封霆就出事了。 先是说了胡话，随后不断的叫沈常念的名字。 沈常念第一时间惊醒，他轻轻拍着封霆的脸颊，唿唤他的名字。 可诡异的是，封霆竟然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常念慌了，推搡几下，赶紧叫了家里人，去请大夫。 大晚上的，大夫也睡了，沈常念看着被自己和有山勉力搀扶着的男人，还不犹豫喊价。 五十两。 一百两。 刚准备喊二百两，老大夫吓都吓醒了。 到底是什么病啊，值当这样叫价？ 他们给，自己也不敢受啊。 万一治不好，还给人家底全端了，不得惹上大麻烦？ 既然醒了，赶紧把人带到了室内，扎了两针，并没什么起色。 得知他是被棺材撞了后，当晚就出现这个情况，老大夫爱莫能助，只能让他们要不试试别的手段。 言下之意，比如神婆，道士。 可卫所，没有正儿八经的道士，只有一个卖纸扎人的老头算擅长此道，一家人又连忙把人送到了老头那边。 大晚上敲门，不只是吓到了老大夫，这个纸扎铺子的老头更是被乌拉拉一群人给吓一跳。 「我的个天，你们这大晚上的，真是吓人。」 得知来龙去脉后，更是直接想拒绝，可沈常念一发动钱的能力，对方还是妥协的，把人让进来，又画符又摺纸的。 说是给封霆找替身。 第106章 灰色，黑色 可纸也烧了，奇怪的经文也念了，封霆还是闭着眼，嘴巴死死抿着。 折腾到天亮，老头更是直接把人请了出去。 说什么接触下阳气就好了，晒晒太阳。 封家人只能带着封霆回去。 人还在，跟睡着了一样。 沈常念摸着他，一遍一遍的唿唤他的名字，忽然，那句神迹是要付出代价的话，直击胸臆。 沈常念勐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一下就到了顾家，到了门口，被人拦着，他眼睛都要红了。 「不是不让您进，沈少爷，您低头看看。」那看门的本来就认识沈常念，拦着人，不过是沈常念的鞋子掉了一只。 沈常念低头一看，一路上心神不稳跌跌撞撞的，鞋子掉了一只不说，脚上还不知道剐蹭到哪里，扯下来一条细细的皮肤，此刻还被弄脏了。 他一路上都不觉得疼，原来受伤了。 「不好意思。」沈常念表示自己是有急事。 「好吧，那您稳着点，别再摔了，顾公子今日没出门，您用不着着急。」看门的家僕把沈常念带到顾怀安面前。 顾怀安也是第一时间看出了他的狼狈，在听到沈常念说要见见崑崙奴的时候，他表情为难。 可沈常念膝盖一弯就要往地上砸。 「别别别，我带你见不就行吗，别这样。」唉，大不了被老头子骂几句。 顾怀安给他找了鞋穿上，稍微整理一下衣着，去了偏院。 里面只一个姑娘。 她皮肤是偏黑的，却在全黑和麦色之间，能清楚的看出五官，手脚修长，腰肢也是细的，但肩膀和大腿，格外的见状，脚上的鞋子都和男人的尺码无差别，整个人透着一股健硕的美。 「顾公子。」对方生硬的用官话和顾怀安打招唿。「谁，他。」 后面这句，问的是沈常念。 「哦哦，他是我挚友，来找你哥哥他们。」 「哥，去外面。」来的不巧了。 「他们去哪儿了？」顾怀安追问道。 「河边。」 「好，谢了。」顾怀安知道沈常念着急，立马牵了马匹，直接将沈常念送到大河边。 可到了那边，还是要等。 因为顾大哥和顾监军，带着一群人，将几个崑崙奴包围其中，顾怀安两人挤进去了，才看到崑崙奴单膝跪下，一只手扬手对天，一只手内扣摁在心口上，口中吟唱着令旁人听不懂的调子和语言。 第125页 沈常念急得在原地徘徊。 就在这时，最黑的那个崑崙奴忽然趴在地上，随后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到了沈常念。 那一双眼还和上次一样，透着一股看透万物的通透和沧桑感。 「你，来。」 沈常念立马走了两步，被对方拉着手。 对方的手粗糙，很大，沈常念的手被包在了里面。 等对方松开手，沈常念的手里多了一个小石头。 它看似平平无奇，可沈常念却感觉得到，这个东西一定非同寻常。 「解决了困难，再来找我，我需要你。」 沈常念踉跄一步，总觉得自己的所有都被对方看透了。 他小跑着离开人群，顾怀安追上来，什么都没问，只把人送到了封家门口。 沈常念快步来到了封霆身边，那个小石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用，反正就塞到封霆手里。 等了一会，没见改变，又想掏出来，疑惑是不是要把这个石头给封霆吃了。 封霆却睁眼了。 那一瞬间，沈常念只觉得心口重重一击。 因为封霆的眼里，有弒杀，有血气翻涌，甚至抬手就要掐眼前人的脖子。 中邪了一般。 沈常念没动，石化了一般。 封霆的手已经卡在了沈常念的脖子上。「小念，沈常念，沈常念！」 从狐疑，确认中，到笃定。 「是我是我，封霆，你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脖子上的手从掐的动作变为扣后脖颈，将沈常念推向了封霆。 封霆还保持躺着的姿势，却已经将沈常念压自己身上，狠狠亲吻。 沈常念无比顺从，直到嘴角都要被磨破了，才被松开。 封霆已经恢復成平时那个，带着包容眼神，微微透着一股憨憨和土气的形象。 他还是他，只是因为莫名的原因睡了很长的一觉。 察觉自己另外一只手还有个石头，封霆顿了顿：「这个是……」 「这个是我得来的，它帮到了你。」沈常念简单说了自己听说崑崙奴有些门道就去试试，碰碰运气，结果真的得到了解决的办法。 「崑崙奴。」封霆说了这三个字后，将石头拿起来看了看。 却听到沈常念惊唿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是灰色的，现在成黑色了。」 他的手指碰上去，更不解的事情发生了，那石头成了一半是灰色，一半是黑色。 两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沈常念还想去找那个崑崙奴，封霆却说头疼，他只能留下来照顾。 转头得空要将小石头收起来的手，封霆却说那东西自己会拿去还给崑崙奴。 「不用你去，我去就好了，我答应解决了这件事去见他。」 封霆眸色一暗：「那就一起去，正好问问我这是怎么了。」 沈常念没注意到这啥时间的眼神转变，答应了下来。 封霆转醒，一下成了家里的金疙瘩，大家也不许他这几天在去木匠那边了，封母更是一整天都在烧香拜佛的。 原本家里不信这个的，经此一事，竟然一下就沦陷了一般。 次日早，封霆和沈常念带着那个小石头去了顾家。 应该是顾家人提前知会了，夫夫刚到门边说明来意，就被引到了偏院。 那位灰眸的崑崙奴男子已经候着了。 瞧见沈常念身边的封霆，他眼神大变。 还直接站了起来，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直到封霆警告的眼神，穿透他，男子才勉强又镇定下来。 一旁，沈常念还在说，我夫君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了，还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能不能做些什么，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男子后背冷汗涔涔，对沈常念的态度竟然带上几分恭敬，没有了昨日那种玄乎其玄的架势。「他，此后会平安顺遂的，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 说了一会，还打发沈常念和他妹妹去取个东西。 沈常念不疑有他跟着去了，男子立马微微颔首：「我无意损害您夫，您伴侣，请不要误会。」 封霆掏出来那个又变回黑色的石头珠子，将一灰一黑的事情提了：「这个是怎么回事？」 第107章 求亲？ 男子接过来看。 中途还看了封霆的眼色好几次。 这男人，简直是酆都阎王转世，身上不知道带着多少其他厉鬼的怨气，不知道什么情况才能累积成这样。 难不成，真是阎王到世间走一遭？ 查看了珠子，男人猜测：「小的猜测，这东西可安神驱邪，能吸收怨念瘴气，却也能被功德力解决，估计，是您的伴侣无意有意的做了些称得上功德的事情，这珠子对你们，应是有益无害的。」 如果封霆戴着，能消减灵魂深处散发的戾气，减少对脏东西的吸引，若是戴在沈常念身上，大概率类似平安符，可驱邪避凶。 他心痛的看了一眼珠子，早知道有这个作用，他就不会那么干脆的给出去。 他其实对此术，会点门道，但是没到唿风唤雨的地步，就连看出高温的反常，不过是观天象根据前人经验推测出来，那制冰更是寻到硝石而已，并非点石成冰， 这次故弄玄虚，不过是要家人平安不被当奴隶虐待，恰巧通过相面的本事，依稀看出沈常念身上的气场不同，想要对方为自己效力，结果…… 第126页 好在封霆允了一个承诺，要不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那我就收下了，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我可应你一次。」 「好说，好说。」 等沈常念再回来的时候，封霆就把珠子穿起来给他戴上了。 沈常念一脸懵的看向那崑崙奴，这是别人东西怎么给自己戴上了。 「既然给出去就送你了，之前说请你来一趟……就是单纯看看它用处大不大，既然对你们有用那边你们自己收着吧。」 沈常念谢过对方，还热情邀请对方来家里吃饭。 一口一个神仙手段，对方赶紧自报姓名：「我名巴图。」 「好的巴图兄。」 人也见了，东西也得了，丈夫好好的，还被巴图称赞一句有福气，沈常念担忧而来，快快乐乐而回，看得封霆眼底带笑。 这份宠溺看得沈常念脸红心跳的；「在外面，别这样瞧我。」 「好，那就回去瞧。」 回去后，沈常念观察了封霆几天，见他确实没再出现嗜睡的情况，才真的松了心弦。 就是便宜了封霆，晚上动不动用：「我困了，得动动」的藉口折腾沈常念。 还好定制了上好的药油。 这件事也让沈常念对封霆的学习，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给封霆弄个工坊学习，说干就干，沈常念直接在小农庄的方位内又招募人盖工坊，因为包吃两顿，还送酸梅汁，因此来的人很多。 先是晒土坯，因为这个天，晒土坯快得很，几天功夫就可以开始动工。 不过几日功夫，木工工坊就做起来了。 封霆的本事还没办法做师傅，因此就日復一日的学习，不够木料了就上山找。 沈常念就跟着上去，时不时见缝插针种下新树。 树苗太脆弱，他就直接从万物生弄成熟的大树，一边走，手上还丢种子，到处丢。 不管它们能不能成材，沈常念觉得，给这片深林生机，就是在给自己生机。 封霆一开始学做的是容器，甚至于柜子等物，用是能用，就是作为商品是肯定卖不出去了，于是各种形状的容器，就成了小农庄花花草草和需要单独育苗种子的容身之所。 沈常念挑选了几个喜欢的带回家，种了防蚊的草。 甜水瞧见了，也找哥哥要，封霆见状，在木工活上更加得心应手更自信了。 甚至还做了猫猫耳朵外形的木质容器、鞦韆状的摆件，林林总总很快就布满了家里的角角落落。 快十月的时候，小农庄上了一批菜，因为是精心培育的，加上沈常念经常夹带「私货」，所以收成非常喜人。 为了避免它们又迅速成了菜干，大家花了小半日收割和整理撒上清水，直接送到了街市上售卖。 沈常念卖菜之前送了些给顾家，以及留了一部分给小农庄的人。 得来的钱沈常念一分没要，全平分了下去。 卫所众人这一日吃上了水灵灵的蔬菜，各个都自发的在家里也种些，甚至有的开始种些清凉解热的草药，一时间，卫所的紧绷氛围得到了缓解。 这日沈常念和封霆出门去山上，家里却来了几个客人。 对方是来提亲的，为了显示诚意，还请了家里有两读书人的秀才娘作保。 说实话，自从封家越来越红火后，秀才娘反而和封家来往少了。 如今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说动她的，竟然主动上门，还非常客气。 封母不知所措。 倒不是没长进，而是对方来提亲的对象不是家里的其他孩子，是她！这个已经四十多的女人。 都能做祖母的年纪，还有人上门提亲着实是让她不知所措了。 家里两个可以商量事的孩子还出了门，有心让人下次来，又觉得是自己惦记这门亲事，直接拒绝吧，对方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秀才娘的面子，直接驳了也不太好。 毕竟老二以后要是有考学的心思，需要人作保，她家这两个孩子就很适合。 一时间，就难住了。 「妹子啊，老哥哥我是真心的，我家虽然孩子多，但是他们自己爹妈会养着，绝对不是来找什么伺候人的老妈子，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为表诚意我会盘下街区的小院子，不给你添心理负担。」 封母耳根子发红，面前的人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但是生得很斯文，整理得干净，最重要诚意很足。 没有哪个女人能直接硬着心肠拒绝这一切。 似乎是看出封母的动摇，秀才娘说着好话，还说他家里以前做豆腐生意，传家几代多子多孙，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 沈常念两人回来的时候，那乌老头已经在帮着做些院子里的杂活，封母俨然已经露出了女人的娇态。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我不知道这四个大字。 「孩子们，回来了？」乌老头直接走过来，要接两人手里的东西。 沈常念避开，封霆皱眉问他是谁。 乌老头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封母。 第108章 各 封母眼中带着点羞怯凑过来：「这是你们乌叔。」 「我们家哪儿来的什么乌叔。」封霆没给面子，将东西放好后去而復返：「来做啥？」 乌老头又看封母。 这个做派看得沈常念反胃，索性先去灶间忙活了，今天封霆又干了一天体力活，中午在小农庄随便对付两口，这会就做点好的。 第127页 沈常念是想到就干的，直接抓了一只鸡来，甜水灵韵凑过来帮忙拔毛，顺便说了这个人的来歷。 沈常念：「……」 倒不是觉得封母黄昏恋，就是吧，这老头不太对劲。 封母又不是第一天丧偶，这老头没来过也没走动过甚至是陌生的，怎么忽然就来了。 这还是其一，他还每句话都要看一眼封母，像是让封母做主，变相让封母承认他的存在，他的地位。 怎么说呢，叫人有些膈应。 「我不喜欢他，他进来就问我和灵韵有没有找人家，知道灵韵是哥哥的未婚妻，就一直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有病啊，我喜欢什么样的关他屁事。」 灵韵咳嗽两声，甜水赶紧闭嘴不说粗口了。 沈常念不会事事都用长辈的姿态拿捏人的，就当自己没听到那两个粗糙用词。「说是来相看，怎么就不走了？」 「不知道啊，娘没赶人，我们也不好越过娘。」甜水不高兴的说：「我瞧着娘很是高兴。」 沈常念看出小姑娘的不开心，安抚道：「没关系，就算娘日后真想成家找个老伴儿，嫂子也不会让外人住进来的。」除了你以后的夫君。 「再说了，那院子是嫂子给你的，就算是娘，要带人住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甜水笑嘻嘻：「我就知道，我们才是一家的，对！那老头就是外人！嫂子最好了。」 灵韵诧异，原来那院子，竟然是沈常念送给甜水的吗？ 莫说是在卫所了，就连江南等地，就算家境殷实也鲜少有人这么早给註定外嫁的闺女直接买院子。 不是买不起，只是说得嫁出去了，没必要投资那么多。 「而且，娘既然是嫁人，未必是接人住回来。」 甜水心下稍安，她确实很害怕娘亲成婚了，她的院子里多个老头，那多憋屈。「其实娘住没关系的，本来我也是娘生出来又养大的，只是多了个老头……」 「我知道的，你不用想太多，你是什么人，我肯定比外人了解。」 看着沈常念和甜水的相处，灵韵羡慕的看了好一会。 她家家风也正，可她嫂子在自家遭难的第一时间就求哥哥和离，立马嫁了人。 她不是想捆绑嫂子跟家里一起同甘共苦，只是嫂子立马嫁给的是对家的亲戚。 难免想起来会觉得落寞。 沈常念杀鸡炖汤，再出去的时候，那老头正好面色讪讪的离开，封母在一旁抹着眼泪。 沈常念见势不妙，拉着封霆回房间去了，甜水也拉着娘亲回去。 吵架的时候，两个闹矛盾的人越说只会越多怨气，还容易什么话都说，分开冷静一下比较好。 只是，封霆说：「我让那个人不要打家里的主意，娶亲可以，家里的好处，他是占不到半点的，我还会让他立字据。」 「然后呢。」 「然后他果然是有图谋，就不应，娘就说是不是她不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让娘看清楚点，这人还没娶你已经露出马脚了，真想找个伴，咱慢慢寻摸不行吗？」 「娘就伤心了是吧。」 封霆点点头。 其实娘还说了，叫他放心，她不会拖着全家帮衬她。 这话说得何止是见外。 封霆不想媳妇跟着一起揪心，挨着媳妇，汲取媳妇身上恬静的气息，不多时就平復下来。 「走吧，跟我去灶间打下手，今日你做了一天体力活，该补补，刚生气了，也一併补补。」 沈常念没跟着一起说婆婆的坏话。 婆婆前世窝囊，这辈子被他沈常念和封霆撑出了底气，当初雄起也是因为他沈常念出材料出手艺做的一筐子点心，才开始有了交际。 两辈子都不算是助力。 但她是封哥的母亲，自己就会奉养她，别的，不可能超越封哥的感受的。 晚餐很丰富，鸡汤、土豆炖肉、辣椒炒鸡蛋、一碟子泡菜，一个炒青菜，还有腊肉，又焖的一大锅饭。 腊肉在饭里面一块焖熟焖热，再拿出来切了装盘。 大家落座后却不敢表现太高兴，因为封母还在屋子待着。 甜水匆匆吃了，装了一份给娘带过去，灵韵也不好多待，跟着一起去了。 有山闷闷不热，还想喝酒。 沈常念心道，莫不是他才是最难受的一个。 封霆还真舀了一杯米酒给弟弟。 封有山喝了之后又要一杯，封霆又给了，只是让他喝慢点。 「哥，我知道了，我就是这心里憋闷，觉得娘想找个伴，解闷，可娘真的带一个老头来，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处处为别人着想，今天他们才第一天见面就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听哥哥的话，第二杯的时候慢慢啜饮。 沈常念只静静听着，脑袋却不安静。 重生后他损招用了几次，竟下意识的开始盘算有什么阴招能让对方吃亏不连累到家里人。 封霆也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腊肉片，才开口。「这没什么往心里去的，我刚才也不是吵架，就是陈述一下事实，丑话必须说在前头，我们不贪图他的，所以这件事不是很公平的互相不惦记么，只是多心的人听了难免不痛快，娘要找伴侣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男的已然露出野心，我们只能往坏处打算。」 第128页 有山刚才还在怪娘亲这么快就给老头帮忙，听到这话又担心起了娘亲：「可是，我们不出力，那人又确实没好心眼，娘以后会不会吃挂落啊，娘确实半辈子都挺苦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封霆问。 封霆除了对沈常念的心是软的，其他全是硬的。 若是连弟弟都想着「无私奉献」家里其他人的努力给人送菜，那他不会心软。 第109章 封母出嫁，天然去雕饰 封霆忽然拍拍弟弟的肩膀：「傻孩子，这事儿轮不着你操心，好好念书就好。」 封有山还在愤愤不平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两杯米酒，还是让这个少年郎露出了醉态，说话也大声起来，后来被封霆送回屋睡觉了。 因为家里多了施灵韵，封有山已经是住在了封霆他们这个院子里，几步路的功夫，封霆很快就去而復返，给沈常念倒了杯米酒。 两人喝了一会，封霆起身收拾了一下残局，搂着沈常念回屋了。 恼人的事情没结束，那老头次日又来了。 倒是没进门，就在外头看，封母忍不住出去说了两句话。 再回来时，就目光游离，不敢看家里的小辈，非要跟人出去逛铺子。 说是那老头要给她买衣裳。 封母同意，那就是心中属意了。 家里其他人兴致都不高，沈常念见状，带着所有人去了那个吃冰的铺子。 冰酒，果子露，点心，几个人吃得惬意，心情也没一大早看到的那一幕憋闷了。 沈常念今日和店小二多说了几句话，之后顺利的得到了点情报。 「那老头家里卖豆腐的，不过是入赘的，第一任媳妇家里的生意被他接手几年后，换了第二个媳妇，还故意把原配的媳妇给挤没了， 第二个老婆给生了三个女儿，不满意，年岁一到也不年轻漂亮了，家里兄长还患病，他便找了第三个媳妇，第三个媳妇是个寡妇，但是继承了一个铺子，一个院子，被他两年就哄走，卖了后换了个大院子， 第三个媳妇这边，前夫家是有人在的，过来闹了以后，院子噼开成两半，一半归前夫两个孩子，但是没几年，两个孩子一个被嫁出去，一个不小心睡了老头的一个侄女，院子又成了他的， 如今他儿子都换第二个媳妇了，大家再蠢也察觉出这个家的不对劲，现在老头儿孙满堂没错，有房有车架有营生没错，但讲究点的人家，可不敢把媳妇嫁过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成为这家的养料，帮助家里男人发家。」 那封母不年轻漂亮了，孩子也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小小年纪，能图谋的，只有沈常念这儿媳妇管着的小农庄，封霆这个力大又壮年的儿子，封有山这个能去念书未来肯定差不到哪去的老二，以及漂亮的甜水。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顾家和沈常念的交好。 哪一样，其实都值得人图谋的。 封有山几人也都听到了，不由得对人性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下下限。 「你哥说了你们小孩子不用操心太多，娘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沈常念这日回去后先把老头的发家史说了。 封母犹豫了一下，说他这个也是命苦：「真有心骗我，就不会主动跟我说了。」 说着展示了一下对方买的布料，不名贵，却也不是最廉价的那种。 乌老哥说了，日后在一起，他一定会给她更好的。 见封母自己也有意，沈常念就顺着封母的意思，张罗着婚宴了。 都是老人了，家里只要了一身新衣裳，一副头面，就将封母嫁过去了。 由于乌老头别有目的，因此对几个孩子态度都非常谦和慈祥，对方的孩子也都一副以后就是亲兄弟的做派。 婚礼来的人不少，光是乌老头那一大家族就二三十个，所以沈常念选择去了饭馆吃，封母担心花钱太多，又觉得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差点泪洒当场。 婚宴是沈常念出钱的，当着所有人面付钱，乌老头红光满面，似乎已经预见了，日后都会是自己享福，沈常念和封霆夫夫买单。 婚宴吃完，封母和一应基础用品，进了乌老头所谓的两个人的家。 除了封有山封甜水，家里其他几个倒是没多少不舍的情绪。 次日早饭，施灵韵主动起来烧火做粥，基本的炒蛋炒青菜她是会的，还装了泡菜出来。 大家醒了直接能吃。 甜水看到原本封母常坐的位置没人，失落的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 约莫两日半的功夫，乌家人才有了动作，先是乌老头带着封母「回门」，在吃饭的时候指着桌上的烧肉、煎鱼，清脆的绿叶菜，和炖鸡汤，提及他没本事，没办法给封母这么好的伙食。 又问日后能不能直接去小农庄卖菜，要不封母也不习惯跟他以前一样的吃食。 沈常念笑了，这才两天半就开始了，这么快啊。 他笑着说：「这也是为了招待你们才特地做的，平日里我们也是清粥泡菜，至于小农庄，暂时不对私人售卖菜品，等下一批菜上了，您多买些。」 乌老头被驳了提议，讪笑两声，回去后立马就将伙食降低水平，封母已经吃惯了沈常念持家下的荤素搭配的饭菜，看着菜干和杂面馍馍，便打算自己来做饭。 结果去了灶间，她当初一併带来的罈子肉、鱼干、腊肠，鸡蛋，自己养的几只鸡，连同鸡笼子都不见了。 第129页 「我的鸡呢？」封母慌乱的问道，这地方不会特别招贼吧。 乌老头瓮声瓮气，垂着脑袋：「家里几个孩子最近身体都不太行，鸡匀给他们吃了，等家里的养大了，他们会拿来还的，我们俩老的也吃不了那么多，媳妇，你想吃鸡吗，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来。」 封母摇摇头：「为了孩子嘛，少了几只鸡到时没事，咱们以后吃蛋就要自己买了。」 她都嫁过来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完全没想着东西少了要回家去拿。 这举动，这思维，让乌老头都要傻眼了。 不是，你不回家拿，你又没嫁妆过来，难不成还打算用我的钱买鸡蛋？ 谁好人家老太太天天都要吃鸡蛋啊。 乌老头当然不敢这么吵吵，只是说：「你家里吃那么好啊，不像我，一个月吃两三个蛋就差不多了，咱们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有点好的不都往孩子嘴里塞啊。」 封母抬头，诧异不已。 不是，她家常念常说，家里每人每天吃一个鸡蛋，对身体好，他还两天必做一个大菜，平日里最简陋也要有荤有素。 第110章 没白来世上一遭 她说：「我家孩子说的，人年纪大了不吃点好的，难道牙口不行了再看到好吃的流口水啊，你那么多孩子，你都往他们嘴里塞？？ 老乌啊，你说的成婚后，孩子们会孝顺我们的，到现在我没看到孝顺我不计较，毕竟我家孩子也没日日在前候着，可我家孩子不会倒找我要东西啊， 那几只鸡还不够塞你孩子的嘴？又惦记上鸡蛋了？你卖豆腐能养活一大家子，如今连个鸡蛋都供不起我，这还没开始让你供呢？你是咋了？这么快忘了自己说的啥了？」 乌老头被这清奇的吃好喝好论，给雷得不能自已。 瞧见封母狐疑的眼神，乌老头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我家到底是个卖豆腐的，又那么多人么，所以每天吃鸡蛋是不可能的，你放心，不就是鸡蛋么，我肯定管够。」 封母没想那么多，反正每日没有以前吃得好没关系，鸡蛋是肯定要的，她图老乌能解闷，会体贴人，别的也不会要求太多。 封家不但伙食好，沈常念最近更是开始收果子酿酒，尝试做果子露了。 只是没有冰块的降温，果子露和酒水都少了几分甘冽清甜。 他索性做了需要一百多日才好喝顺口的白酒，封存起来。 「师父说南边有女儿红，状元红啥的，女孩子出生，或者男儿进学后，家里都会埋下美酒，待得女孩出嫁，男儿及第，才挖出来，那酒香浓郁，堪称千金不换啊。」 「哇，埋下去十几年还能喝吗？」 「我也没喝过，那我们一起试试。」 封家日子过得依旧有滋有味，过了几日，街上来了商队，沈常念听闻还有卖海货的，卖香料的，还带着家里全员出动。 只见一张长长桌子上，几个浅底的筐子装满了海货，虽然都是干的，也足以叫没见过大海的众人惊奇不已。 虾干、虾皮、干贝、海红、鱿鱼干、墨鱼干、螺肉干、银鱼干、鱼翅、干海参、鲍鱼干、鱼肚、紫菜、海带。 据说虾干是从来的，那边的虾干是周围出了名，烤过的虾干一点也不属腥，不管做菜还是煮面，汤汁都会很鲜美。 听着那南边来的商贩带着奇怪的音调，介绍这些东西的吃法，真敢下手买的没几个。 饭馆的倒是来买了一小半走。 有人开始问能不能买一个，买两个。 沈常念随大流买了一个虾干，人家说能直接吃，他就掰开来品鑑，有点咸味，口感劲道柔韧，这都直接能下酒了。 「这虾干我全要了。」沈常念又点了点干海带、紫菜、想了想，整个摊位都包圆了不合适，就每样买了一些，足足装了一个背篓。 封有山背着送回去，沈常念穿梭在商队里，香料买了，丝绸也买了，细瓷要比卫所的铺子卖得便宜一半，他挑选了两套花色不同的，等于才花了一套的钱。 此外，一些蜜饯果脯也被收入囊中，尽管因为天气的关系，它们偏干巴，但是就茶水当个小点是很不错的搭配。 这一逛就是半日，沈常念等人在饭馆里对付一顿，回家午休，沈常念却是又拐了出去，找上那海货的商人。 他们的干海货带了很多很多来，可都没卖出多少，正想着下次来不带这个了，却被沈常念找上门，直接盘光了所有的干海货。 「若是再来，我还是全收的。」 商贩激动点头，这一下挣了五倍，不来的才是傻子。 不过下一次，可能都要等到十一二月。 「没事，你们来我肯定收。」 当天沈常念就做了虾干豆腐白菜煲，超级下饭，与众不同的风味吃得几人头也不抬。 他特意留出来两份，一份给了师父，一份给了常老爷子。 顾怀安闻声而来，带走两斤半海货，也求着老厨子做给他吃。 家里日日有了新菜吃，封甜水也没空伤感了，只偶尔带着点甜品去见娘，甜品是俩小姑娘没事鼓捣出来的，能吃，但不算好吃，每次也只带一点点，看着封母吃了，又蹭一顿有肉有蛋的饭菜才离开。 哥哥说了，不要计较太多，大人会想办法。 第130页 可她们一个可是一院之主，一个是人家未婚妻，遑论什么小孩大人的，自己就是大人！ 所以她们是故意每次只带一点点好吃的还看着娘吃完才走的。 还故意大口吃肉吃蛋！ 封母只觉得是女孩子惦记自己，回头还说要常回家看看，给孩子们做做饭。 乌老头被吃了几次「家常便饭」，次日就喊了家里的人来家里。 封母当然清楚给两人做饭和给二十人做饭的区别，立刻掏钱让大儿媳去买点肉来，指挥几个想坐等吃的媳妇子搞饭。 乌老头一愣，封母终于想通了，愿意和他一起贴补家里了？ 不由得乐呵呵凑过去，还求来两罈子酒。 封母格外大方，还称了糖块回来每个孩子一点，高兴得孩子儿媳妇儿子们亲切喊娘，乌老头都要被比下去了。 席间封母去烧水打算搞个酸辣汤解解酒，乌老大对着亲爹就是一个佩服的眼神：「要不还是爹厉害呢，她现在就开始讨好我们了，等过段时间，身上积蓄花完了，还不得往小农庄跑？ 到时候咱们也不求别的，就全家都送小农庄干活，给弟弟们管好这小农庄，让几个卑贱的下人长工管着做什么？之前我家小儿去捡麦穗还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长工驱赶，哼，这次我开了他！」 「上次拿回家的鸡都吃完了，那鸡肉真不错啊，大家都羡慕我们天天杀鸡，就是咱们家里人多，一天一只鸡，每个人吃不到两口，爹~」 「好好好，都会有的，都会有的。」乌老头许诺着，这个孩子到时候管菜园子，那个闺女以后住到封甜水他们那个院子里，还有你家孩子生了五个太多了，到时候分三个给那生不出儿子的沈常念带，再让封有山教他们读书。 以后，他们家说不定又有钱又是书香门第呢。 他老乌，这辈子就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不过，他能有这么好的未来，他家族能有那么光明的以后，都要感谢那个人啊。 第111章 螳螂捕蝉下一句是什么 想起那天来自己摊位上买豆腐的那小媳妇，真是缘分啊。 她想多要一点豆腐，还给自己摸手来着，虽然她手细嫩不到哪里去，到底是个免费的年轻小媳妇，谁知道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她嘴里哭诉的什么表哥心里病态，羡慕她是女子可以生儿育女就害她嫁得不好，老头是不全信的。 毕竟，几十年的生活阅歷，还是能让他看出点端倪的，谁也不是傻子，轻易就能只听一面之词。 不过，他对这个表哥哥沈常念的生活条件，倒是上了心。 平时没见这家人穿金戴银，不过是衣裳没多少不定，气色好些，没想到私底下，是顿顿荤腥，房子动不动翻盖，还能养着一对山野小男娃读书认字，甚至还赠与白纸黑墨。 这条件，才是让乌老头动了心思的根本原因，要不就那个哭哭啼啼一点都不讨喜的小媳妇，他见鬼了才会为了心疼她去折腾封家这群人呢。 他啊，只想着拿捏封母，过一段松快日子。 哪怕他前头几个媳妇为他的多子多孙付出良多，可一个垂暮老头要再撑起一个大家族，想要继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尊重，很苦很累的，手里养老钱眼见着被动了一半，要不就驾驭不住一大家子，这不，那小媳妇就雪中送炭来了么。 现在，他就多说几句好话，这世上女人就没有对生活绝对满意的，一定有怨言，肯定也没过几天顺心日子，所以永远都抵挡不住甜言蜜语的攻击的，他动动嘴皮子不就行了。 封母无所觉，痴傻了一般，听着老头开始计划要把孩子送去小农庄，帮衬沈常念。 又说家里就封甜水一个女娃肯定寂寞，要把年岁差不多的都送去陪着封甜水。 封母说好。 「但，我家闺女不喜欢脏的，我儿媳妇你也知道，是个男子，十二岁以上的女孩最好就别进我家院子了，你把合适的孩子送过来我教教，选合适的送去给我闺女作伴。」 乌老头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你对她们好，为她们着想，以后孩子大了，少得了你的福气吗？」 于是，封母只要动动嘴皮子，衣服是干净的，被褥可以两天晒一下，租住的院子都被扫得能发光，家里的柴火、引火的小碎屑堆满了一个屋。 那些孩子的家长还怕孩子表现输给其他兄弟姐妹，更是今日送个肉包子，明日送点枣糕，还有提熘一斤半斤肉上门的，更绝的是还有人把家里男人的新鞋底子绞了，换上花布鞋面，当是给这个新娘亲的礼物。 封母再动动嘴皮子，饭就做好了，不难吃，毕竟她用乌老头藏起来的钱买了很多调料也捨得买食材。 沈常念第一次踏足封母这边的时候，被封母的现状惊了一下。 「娘，你，吃得不错啊。」 看着都胖了好几斤，眼角的纹都细了些。 他差点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对封母，还没有乌老头家里人对她好。 封母却促狭的说：「十几个人伺候我，我啥也不用干，就吃，一天三顿还带点心的，能不胖么。」 以前在家里，自发的就想干活，闲不住，可来了乌老头这儿，凭啥给后来的汉子那么拼命，就闲下来了，又吃多，可不就是胖了。 可封母以前太瘦了，慢慢补了一年也只是寻常身材，如今胖几斤，增添一抹福气罢了。 第131页 沈常念他看看乌老头带着两个孙女在灶间忙活，屋里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还在擦桌子擦凳子，会心一笑：「还不是娘聪明，才有这好日子过。」 封母哈哈一笑，打髮屋里的孩子出去买点肉回来，自己则是低声和沈常念分享：「还不是你这孩子，一再怂恿我，娘亲确实苦了半辈子，不过这段时日，倒是比少女时过得还滋润，天天给我甜言蜜语惯得哦，我洗个手都不让用冷水，唉，若是真心就好了。」 封母苦过来，被人折腾过来的老妇，怎么可能就是为了男人什么都要丢掉的傻子呢。 第一次见面，不想驳了秀才娘的面子罢了。 倒是她儿媳沈常念，当晚悄悄找她提醒了乌老头的事，谁知道封母认识乌老头的第二个老婆。 就是没财只有好身体生了三个女儿那个，后来被随便找了个不检点的由头打发了，过了几年悽苦日子就去了。 她怎么可能忘了同龄圈子里这么卑劣的一个人。 加上沈常念一怂恿，一把年纪的封母起了玩心，就配合了乌老头呗。 家用她拿的乌老头的棺材本，乌老头越是要骗她出钱，她就越使劲用他棺材本，又不心疼，刚才给那小孩子买肉的钱都是从里面掏的呢，呵呵。 「嗯，娘好好玩着，要是发现情况不对，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别忘了用。」 一个特制的竹筒，里面是油，碰到烛火立马能烧起来，还有她的髮簪，戒子上的活扣。 封母觉得用这个东西跟暗杀一样，不想带的，他还能杀了自己？ 这种子孙满堂的，最是忌讳犯事。 「嗯，他的钱就剩下一百多文了，你们明日后日的就可以来接我回娘家了。」 沈常念闷笑：「好。」 「哎呀，常念饿了吧，你说爹这也不太会灶台的活，让你久等了啊。」乌老头端菜进来笑眯眯的：「听说你做饭很好吃，什么时候也请爹去你那边尝尝你的手艺啊。」 「好，那就这两日，我好好备上酒菜。」 乌老头知道，沈常念态度一软化，就是自己收穫的时候到了，劝饭劝菜格外殷勤。 沈常念待客这日，乌老头穿了最正式的衣衫，回家去通知所有的孩子，上封家吃大户去。 乌家的小辈们，摩拳擦掌，几个女孩子更是决定当天就去选自己要住院子里的哪个屋，要不还是住封甜水的屋子吧，她肯定已经住在最好的房间了。 这日轰轰烈烈的一群人来到了封家门口，乌老头身边两个儿子护卫一般，重重吼了一声：「弟弟，弟妹，开门，我们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拉开。 一张挂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 第112章 人想过好日子本没有错 乌老头却瞬间腿软了。 这，这人。 不是那个小媳妇的丈夫吗，他见过的！ 人高马大一个，虽不如封霆强悍，却能轻易一只手掀翻他这小老头。 「你谁啊，怎么在我们家。」乌老大已经皱眉上前。 「我来送菜的。」那男人似笑非笑，让开了路：「进来啊。」 「原来就是个送菜的，是小农庄的长工吧，来认人，这是你们的老爷。」乌老大说着，把自家爹爹推了一下。 「哦，老爷。」 「哼，算你有眼力劲。」 乌老头被人扶着，不等说出提醒的话，已经被乌家小辈架进去。 乌泱泱二十人进门，熊孩子更是直接要上手抓菜，爹娘说了，只要他们朝着大肘子，大鸡腿扒拉，封家人肯定不敢再吃，那就都是他们的了。 他们要大肘子！他们要大鸡腿！全都要！ 谁知道面对他们的，是一个大鼻窦！ 两个和先前汉子几分相似的女人直接将他们拎着丢地上，没用多少力，却足够让几个孩子屁股痛，哭嚎出声。 乌老头一瞧，总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都来了啊。」又一道让乌老头颤抖的声音传来。 他扭头一看，这，这，这！ 这不是他骗了房子铺子的那寡妇的前夫家族的人么，怎么也来了！！！ 「小宁啊，来来，你常去买豆腐的这家人都在呢，打个招唿啊，平常你说他们人好总是关照多给点的。」 常舒宁被一个妇女拉扯着走了出来，她神色期期艾艾，却没有那个男人欣赏得来。 「爹，哥哥，弟弟，嫂子，你们来了。」灶间又出来两个，是被他嫁出去三个活下来的两个闺女！ 「巧了不是，封家念哥儿收我家鸡蛋和山货的，今日正好凑一块，吃顿便饭。」 沈常念干干净净一身，缓步走出，叫了一声，月亮门出来几人，其中就有封霆，他和常舒宁那男人和兄弟一起，压倒性的控制了一头大肥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轻而易举解决了一头大肥猪的命，血哗啦啦流在大盆里。 封甜水和施灵韵一身丝绸长裙，带着金钗，头花，银镯，今日施灵韵将甜水也打扮成世家小姐的妆造， 两人看起来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正对着乌老头家几个粗鄙的女眷指指点点，扇子掩面，讥讽却从眼神里透出来。 几个女孩子被对比得脸臊得慌，不甘嫉妒还有，比不过的挫败，自卑。 甜水灵韵平常不这样，只是这家人自己犯贱找上门来，不当乐子玩一玩，岂不可惜？ 第132页 乌老头僵硬着，被人摁在主位上，左边是常舒宁，右边是常舒宁男人，封母没看见他尴尬一样，进了灶间说要帮忙。 殊不知乌老头已经要疯了！ 啊啊啊，这是要干嘛！！！ 一道道菜端上来前，桌子上摆了小炭火炉子，菜热乎乎端出来，根本不会冷掉。 几个孩子伸手就被烫，嗷嗷叫着沖凉水，家里人也没想到自己孩子蠢猪成这个样子，羞恼的打骂着。 「还不是你们教我们拿的！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我！」 「娘，呜呜我大肘子！都是我的，他们不许吃，老虔婆的孩子不许吃！」 封母恰当的从灶间出来，砰的一下摔了盆子，捂着嘴不敢置信，随后失落的看着乌老头，乌老头赶紧哄人，常舒宁起身要趁乱走，被她婆婆摁住了。 「怎么了，乌大哥一家，也算是你远亲了啊，走那么快做什么啊。」 「婆婆，娘，娘！我不想吃，你让我走吧，哥哥本来就不喜我……」 「乌大哥倒是挺喜你的，可惜了，你不会生还没有家财，乌大哥可能没办法迎你进门。」 常舒宁脸色惨白。 他们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今日，只是拿她和乌老头全家开涮的！ 「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都是他，都是他每次威胁我，我才我才，呜呜呜呜。」 乌老头一个头两个大，这边没哄好，那边常舒宁着急甩锅什么话都编造得出来。 他气急攻心，一下晕死过去。 被乌家人落水狗一样抬走，就这，常舒宁婆家还围着他们，见那乌老头在医馆里醒来，这才故意留下一句：「来日方长，有时间再聚聚。」 之后就紧赶慢赶去吃杀猪菜了。 别说，沈常念这手艺，真是北境找不出第二个了，普通的酸菜粉条顿白肉都那么香。 他们走的时候剩菜还可以端着离开。 「下次这种事还找我们啊。」大家依依不捨道。 乌老头这边，却是差点中风，回家看到静悄悄的院子，气愤的踹了一脚梳妆檯，上头的盒子掉落在地，里面是几个木头簪子，和小石块，值钱金银都不在， 忽然想起什么，他立马去看衣柜，衣服也只有自己的那两件，连他为了成婚新做的衣衫都没了，乌老头心中顿感不妙勐地去掀开自己藏钱的罐子，里面一百多文，让罐子空得骇人。 「啊，啊啊啊啊啊——」 封母回了家，还是那个宽敞的房间，什么都不缺的配置。 她感慨的对孩子们说了两句。 「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世俗人，想过好日子从来不是错，你可以脚踏实地勤劳干活，可以卖力气，甚至卖弄你的才艺、你的本事、你的想法，却玩玩不该，无底线的踩着别人的一生，这是要遭报应的， 当初他娶媳妇，但凡利用了后还好好对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及时止损，或者说不要为了娶新媳妇就把上一个害得没了风评，但凡不要把那三个女子高价嫁得乱七八糟，跟卖出去一样，如今我们这一桌能请来他剩下的两闺女一起来刺激他？ 要我说啊，他还是心虚的，人虚了，什么东西都会落于下乘，人可以选择光明磊落为什么不选呢，非得走那下作路子？报应也许来得不及时，但一定会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可学这种下三滥行为。」 封家所有孩子皆称是。 乌老头知道钱没了，也知道这段时间封母的大方来自于哪里，却不敢闹上门去，脑子里日日都是封霆白刀子捅那大肥猪的画面，时间一长真的坐下病，一家孩子二十来个，却没一个真心照顾的，成天盘问他的养老费到底藏在哪里。 这件事的导火索，也过得不好。 第113章 常舅舅的选择 虽然以她的心性，嫁给这家人，过得本来就不好，可这次之后，婆家人更轻贱她几分，时不时让她去买点便宜豆腐。 家长里短之间，她俨然成了荡妇。 流言扩散了几天后，常家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 常舅妈抹着眼泪跪在公爹面前，求老人家把这个亲事抹了吧，孩子都要被虐得不像样了。 她就这个孩子，没别的孩子了。 要是没了她，自己以后老了可咋办。 「你还想着她能给你养老？」常老爷子不免也同情看了一眼儿媳妇。 常舅妈摇摇头：「不了，我带她来这个世上一遭，总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瞧她受苦。」 眼神却飘忽了一下。 常老爷子人老，可心不老，心中暗嘆，看来是日子过的顺遂了，就生了其他心思。 最起码，是常舒宁那边有了后手，还和这个娘通气了。 常老爷子叫来儿子，问他怎么处理常舒宁的事：「别的亲缘不说，就说说你们现在的活计，现在的开销，都是来自常念，我生了他母亲，可你们没生他爹，也没给照料关爱，这件事处理不好，你们自己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子。」 「爹！难道要我们和孩子断亲吗？」沈常念倒是狠得下心，直接和沈家断亲，甚至沈老爷子奄奄一息了，都没能改变沈常念那颗坚硬的心。 她做不到啊，她就这一个闺女。 常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 男人佝偻了一下背，随即直挺挺跪下，眼里带着坚决：「爹，孩子也心疼闺女，可孩儿也是人，人都会有私心，孩儿决定，收养两个孩子……」 第133页 「孩儿她爹！你疯了！我们自己有孩子！她是你唯一的闺女，是我们常家的嫡女啊！你怎么，你怎么——你是不是有二心了，谁，是谁，二妮的哪个娘？还是谁！啊，你说啊你说啊！」 常舅舅随便媳妇捶打自己，他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陪伴自己小半生的媳妇，如今他们勉强能再干一二十年，找个心眼实诚的孩子，不要太小不要太大，搭伙过日子，日后只求有口饭吃，死了有人埋，直到自己姓甚名谁，总比一条道走到黑的好。 常老爷子长舒一口气，却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自家嫡女，自家外孙，会相冲成这样，嫡女还成了这种……不知廉耻的模样，常家所有人包括他这个老头，都难辞其咎。 「那为父就等你有人选了再一起参详，我先去一趟常念那边。」 常舅舅扶着老人出门，瞧着他上了板车，被一个长工拉着离开，抹了把泪。 扭头一看，常舅妈还在哭，甚至要找二妮的娘，问问是不是她勾引人。 常舅舅只能先拉着她进门，将所有事情嚼碎了给她分析，让她消化。 等一个时辰后，常舅妈终于没那么疯魔了，只是看庄子的女人都不顺眼，很是找茬。 大小力兄弟看在眼里，默默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马上去告状。 这夫妻矛盾，他俩不凑热闹，也没必要拿这个事情打扰沈哥。 沈常念没被大小力兄弟打扰，倒是被外祖父找上门来。 彼时他正做开花枣馒头，一个个香甜可口的馒头下锅，已然有了几分香甜气息，门外敲响的时候，是甜水跑过去问来人是谁。 得知是常老爷子，赶忙开门接他进来，又倒水给他和长工饮用。 沈常念净了手才过来：「外祖父，今日怎么特意过来了，可是有什么短缺了？」 「不缺不缺，就是有点事找你问问。」 沈常念一脸的请。 「你舅舅想收养俩孩子，最好是没了爹妈的，年纪在五岁以上，十二岁以下这个区间的，想问问你们这一片有没有。」流放点没有合适的孩子，要不也用不着特地过来。 沈常念不太了解这个，听说县衙有弄个什么慈幼院，后来经费不足，那个院子就成了孤儿、弃儿的地盘，偶有几个流浪的半大少年也能住进去。 但是具体人品岁数啥的，还是得亲自去才知道吧。 见外祖父露出他自己要独行的意思，沈常念起身表示：「我随您去看看吧，正好蒸了馒头，一会带去，权当做好事了。」 常老爷子点点头，沈常念收拾了点封有山封甜水已经穿不了的旧衣服，自己从沈家出来时的衣物也拿出来，坐在一旁，和施灵韵封甜水一块缝补一下，不是好东西，但是对于那些孤儿弃婴来说，是得用的好物了。 等一包袱鼓囊的衣物装好，开花馒头也好了。 捡起来几个给家里留着，其余的全装了篮，提熘着出门。 常老爷子就拎着包袱跟在后头，一行人到了县衙后面一条街的位置，在贫民街区最里面的地方瞧见了已经破败的慈幼堂。 有两个孩子在门边阴凉处坐着，瞧见有人来了，赶紧就跑进去喊人。 沈常念几人还没踏进门，就有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走过来，虽笑着，眼底却带着警惕。 注意到来人不是小哥哥小姐姐就是个老头，两人心下稍安，询问来意。 「哦我带了点开花馒头，你们是管理这边的话，那东西交给你，还有这，是一包袱旧衣。」沈常念等人将东西递出去，那开花馒头的香味瞬间俘获了几个孩子的心，挨挨蹭蹭的挤过来，用大眼睛看着一行人。 每个孩子都是瘦骨嶙峋的，唯一算丰润的是两三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估计大孩子们把吃的尽量给他们几个了。 瞧着这两个半大孩子，其实是全堂最瘦最干巴的。 「谢谢诸位。」女孩子见开花馒头不是干的不是臭的像是刚出锅的，透着粮食的香甜，到底是女孩子，道谢完就哭了，躲一边抹眼泪去了，孩子们乌拉一群跟了上去。 孩子们一看就是饿得狠了，有的拿了一直闻，捨不得吃。 有的狠狠塞嘴里咀嚼，不过倒是没吃了自己的抢别人的。 那小男子倒是算镇定，谢过几人，又带他们在一处廊下说话。 得知常老爷子的想法，他盘算了一下，点了几个孩子过来：「这几个孩子脾气有点软，但很老实，也很知恩，年岁都在你们想要的范围，您看着挑吧。」 常老爷子看了几个，难取捨。 第114章 恁多好吃滴 虽然慈幼堂女婴多，但男孩子非常懂人的心理，并没介绍小女娃来，全都是看起来比较健康的男娃。 残疾的就更不会往这里送了。 沈常念表示不着急：「舅舅不是还要选么，回头舅舅再来的时候，你和他慢慢商量吧。」 常老爷子说好，眉头是没再皱起来了。 要不老头都要挤出悬针纹了。 老爷子的心事暂告一段落，沈常念却也有了选择。 他瞧着这两半大孩子，一个沉稳有度，一个心思敏感温柔耐心，而且自己身处脏乱差的环境还能护持其他孩子安全，愿意挑起这个担子却没谋私，心地要比那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强韧很多倍。 第134页 他倒是不需要养孩子防老，他有信心在老得动不了之前攒够足够的钱，和封哥共度余生，就是人来了这里，又对两个孩子有了欣赏之意，难免也起了心思。 所以在老爷子回去后，他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那俩孩子愣神，随即艰难开口。 他们若是跟了沈常念走，这些孩子就没人管了：「之前没粮吃的时候，甚至有人打了这里孩子的主意，我让他们能躲的躲起来，不能的就全去官府待着，军营外跪着，算是留了一条命， 我和倩倩因此得了一个傅监军的青睐，每个月给我们二三十斤粮食，大家勉强能互相依偎挺过来若是我们撒手……」 其他孩子的未来，不好说。 沈常念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五两银子：「我姓沈，确实欣赏你们二人，这样吧，这五两银子你们留着给这慈幼堂弄个大门，围墙修修补补一下，随后我会送来足够你们不饿肚子的粮食， 我会找些活儿给你们做，一个月后我撒手，你俩可以和小农庄做交易或者发展别的生意，自己把慈幼堂撑起来，若是你愿意做我的孩子，那我们便走程序收养你，认个亲，若是你们不愿，就当我做了功德吧。」 男孩子一愣，捏着五两银子，眼泪唰一下，一点声音没有的全落下了。 随即，双膝也砸在了地上，狠狠地给沈常念磕头。 使劲的。 虔诚的。 快速用力的。 替他自己，更替这群无人照应的孩子。 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沈常念也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男孩子，九岁，陈世伟，女孩子，八岁，倩倩。 一个有姓，一个没有。 「我是娘改嫁，爹马上娶了新妇，因为我，比较不喜欢逆来顺受，有时候也会反抗下，两边觉得我叛逆，都推搡我，我干脆自己来了这里， 倩倩比我早来，三岁大就被家里丢慈幼堂门口了，原本慈幼堂里，她只能管女娃子，后来我来了，和她一合计，我俩当老大，那些孩子本来不乐意吃的还要被管着，后来见起码不是有了一顿没二顿，就服了我们当老大。」 说到这里，陈世伟还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在沈常念面前说这些。 沈常念听到了关键词。「你是还有父母在这卫所？」 陈世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保证在做您的孩子之前，会和两边断了关系。」 沈常念心中倒是暗笑，自己断亲，收留的孩子也自觉断亲，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他后来送了两袋子粮食进来，封霆一起来的，看了看院子，上手修补了一些目前他能维修的木工活，又把家里清理一下，弄了些储物柜什么的来，还表示之后会来帮他们盘炕。 整个慈幼堂的孩子都笑了。 有几个要来抱封霆，被他避开了。 他只是因为那崑崙奴当初说的，他媳妇无意间积累了功德，觉得这对媳妇会有益处，愿意陪着媳妇做点善事，并非发自内心主动要来帮。 对孩子，他也没什么看法。 这一天之后，常舅舅来了一趟，选了两个最高最健康的，因为身份的关系没办法去官府上户籍，只能记在封母名下，再由他们带走。 常舅妈嘟囔着说，要是日后孝敬那边去了怎么办。 显然，经过一天一夜，她也被说服了些，愿意接受这两个孩子。 「没这种事，她还缺人孝敬吗，家里四五个孩子都是钟灵毓秀未来可期的，你安心吧，不会惦记咱家这两个的。」 五日后 封霆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去了一趟慈幼堂，当着街坊的面，表示了现在慈幼堂他们会关注，又亲自给孩子们做了几个木头玩具，两张木床，这才带着工具离开。 有几个妇人瞧见了，嘀咕两句。 次日，慈幼堂门口多了好几个孩子，哭喊着叫爹娘。 找回去，却被打出来，反覆几次，憋憋屈屈的几个孩子进了慈幼堂，陈世伟瞧见了，难免长嘆一声，却也可怜孩子们哭得嗓子都哑了，暂时管着吧。 虽然官府不给多少补给，却也被这边发生的事情惊动了，次日就有师爷和两个捕快来。 听闻陈世伟的描述，师爷冷笑一声直接去了那几个孩子指路的人家，叫人家要么写断亲文书，要么就把孩子接走。 几个只是想省粮食，等难关过去了孩子还是要的，这么一搞，赶紧接走了大半。 只有两个女娃家里一狠心签了文书。 两个女娃，对慈幼堂倒是没带来什么负担，毕竟前几日刚带走了两个。 沈常念在十月底下，等来了陈世伟和倩倩，两人背着小包袱过来认亲了。 「慈幼堂可安顿好了？」 「嗯，师爷来一趟，没了来打扰的人，两个弟弟也学会管大家了，我们日后时不时去看一眼就够了。」 沈常念点点头，接了俩孩子进门。 先去办了户籍，在询问过意见后，一个孩子叫沈诗雨，一个叫沈世伟，日后便是他的孩子了。 沈常念第一时间带他们祭拜了自己的父母，认了祖父母，两孩子不会害怕两个牌位，反而感谢他们生出爹爹这样好的人，之后上供得比沈常念这个儿子还要用心。 沈常念不是为了避高温风险，多盖了屋么，两孩子进来后各自都有了房间，家里更加热闹了，处处透着温馨。 第135页 吃上沈家饭的第一天，孩子们以为，是为了欢迎他们。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不是，爹爹怎得恁多好吃滴！ 第115章 蜜三刀 他们倒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过上了这样好的日子！便是官老爷如今也没这样的日子吧。 爹爹好的地方还在于，家里现在满打满算五个孩，他做鸡肉就一定杀两只！ 然后每个人都有鸡腿吃！ 买首饰，连沈诗雨都有，金耳坠，银钗子，漂亮的头花，她一样没少，姑姑和未来婶婶还送她荷包、女孩肚兜，沈诗雨简直要飘起来了。 沈世伟倒是不擅长厨艺，不爱往灶间跑，反而和封霆这个大爹爹出入木工工坊，不多时就已经学到找平的环节，并且认字看起了木工文献。 十一月中旬的某个中午，天空一声巨响。 轰隆隆。 闪电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天空。 北境所有百姓在这一日，全都走出家门。 在万民期待的眼神和吶喊中，温度骤降，点点雨滴开始飘落，随后壮大为雨幕。 无一人往回走，全走在雨水里跳跃，双手上举。 有喝下雨水的，有捧一把雨水洗脸洗手的。 直到，雨水大得砸人生疼，众人才依依不捨入了家门。 封家倒是没缺过水，不过也都在房檐下跟着一起快乐。 雨幕那么大，大家在前厅吃起了暖和的锅子，这温度降得有些快，次日便需要穿厚实的衣物了。 雨水三天才停，第四日醒来，外头噼里啪啦的，竟是下起了米粒大小的冰碴子。 寒风也忽然出现，这一温度大跳水，让医馆一下忙碌了起来。 可能是乐极生悲，那日下大雨也不愿进家门，湿淋淋的人，半数都中招了，咳嗽，发热的不少。 沈常念瞧见了，这几日就不出门买什么食材，只从小农庄拿，还把小农庄内有发病迹象的，全送去医馆。 不曾想医馆一下子太缺药了，不太严重的都赶走。 沈常念瞧见那挨挨挤挤的病人，钻了巷子。 再出来时候，手头多了二三十两银子。 他扯了点好布料，便回了家。 他在北境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了，乔装也是枉然，不如找了上次帮他引大伯入局的中人，将药草便宜卖他，既得钱，也能缓解一下目前的用药荒。 殊知，唇亡齿寒。 若是这群病人得不到救治，任由病症发作扩散起来，那他又如何能好好生存。 沈常念这次从万物生弄出来的草药，估计有两三千斤，却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有点脱力，吃了顿饱饭就恢復了，头不会疼了，心脏也没有揪起的感觉。 「这是为何……」沈常念捂着心口，却碰上那个又开始变得灰多黑少的石头。 难不成，是这玩意真给了自己庇护？ 思及此，沈常念做了几样高等供果送去崑崙奴那。 没两天，崑崙奴赶紧送来了几串竹雕文玩，说是开光过的，可消灾增福。 这下封家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 沈常念见封霆不喜这些风雅造型，去选了一张无事牌给他放身上。 这花了他十一两，在北境百姓眼里，估计都算奢侈品了。 可是次日这无事牌就直接破了。 封霆高大壮汉捏着个掌心大小的无事牌，略微无辜。「我本来就不想戴这个，可能是干活的时候没上心，撞破了。」 沈常念只能又做了点硬菜，送去给崑崙奴，还给了头最壮实的肥猪。 本来想做素菜的，但顾怀安说过他们不信佛不信道，吃肉喝酒还可以近女色的。 所以沈常念就送得丰厚的荤菜。 崑崙奴一听是给封霆求的，脸色就很微妙了。 那封霆身上的煞气，你说没宰过几万条厉鬼他是不信的。 一般的无事牌，能镇得住吗？ 他有那颗坚定的心就行了。 可眼前的沈常念也不好得罪，万一招来那煞星给自己带点货怎么办。 于是，崑崙奴只能说：「那我用狼牙做个吊坠，不是大锤子砸基本破不了，你稍等几日。」 于是又忍痛将祖上传下的狼王牙齿雕刻一下，串起给了沈常念。 「隔几个月你把你的珠子和这个吊坠放一起几个时辰，对你俩都好。」 沈常念谢过，之后再送礼，就听说崑崙奴不在顾家住了。 反正封霆那个吊坠果然没再破过，沈常念也就不强求这个人脉了。 降温了几日，飘絮雪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好像大家几日之内就经歷酷暑跳寒冬的变化。 沈常念见雪景颇美，带全家去了小农庄，暖棚的菜直接拔起来洗洗，现场宰羊杀猪，五六只鸡遭了殃，大家烤串、喝鸡汤，不亦乐乎。 沈诗雨和沈世伟看着那被剔了肉的骨头骨架，问爹爹可不可以送去给慈幼堂。 沈常念是不反对的，两个孩子心好，又不会过渡，他安排个力气大的长工，让他驾车，带着一筐子的骨头、下水，还有点菜，都送去慈幼堂。 沈常念慢慢品味着果酒，就听身旁有人闲聊，说是流放区那些人，最近在祭拜山神，说是山神一夜之间长出许多桦树，好多人靠着桦树汁满足了饮用水的需求，还少病少灾的度过了高温期。 第136页 沈常念无声笑笑。 无人瞧见的衣服内，珠子灰色光芒，慢慢转白。 雨是下了，可今年粮食依旧算不上丰收，也就比去年强征粮好些，不需要走老远的路去外地购粮。 就在十二月时，卫所来了一群人。 他们也是套着车马，人群中无一妇孺，全是青壮汉子，由几个年纪大点的男子带领。 这么一群人来，好些开始摆摊的小贩有点退缩，害怕是抢匪之类的。 好在他们很守规矩，去了车马店将牲口都安置好了，就去的粮店，还有的去了当地府衙。 黄昏时，沈世伟从慈幼堂回来，也把这伙人的来歷给带回家了。 「他们说是青山镇的居民，今年他们那儿水源几乎断流，家家户户几乎绝收，勉强撑了一段时日，已经开始出现饿死的人了，大家合计着，来咱们卫所碰碰运气。」 沈常念一听，原来是来买粮的。 瞧见沈世伟思索的眼神，沈常念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世伟摇摇头。「倒是没什么不对，只是把，儿子就是觉得他们肯定提前调查过咱们这儿了。」 怎么说？ 第116章 爹爹真好 「要不然这下着雪，他们却直接带着车马队伍来了，就不怕走空吗？毕竟去年，是不知道咱们清平卫所的人带队去了他们那儿买粮啊。 所以，肯定是打听到咱们这儿损失不严重，或者知道更多的，才会那么笃定的带队来，我都听说了，来时，他们车马上除了人和麻袋还有筐子，什么都没。」 也就是路上并不曾收粮或者转道。 一旁的封有山挑眉，这小子，脑子转挺快：「蛮机灵的，这孩子。」 虽然就大了沈世伟几岁，但既然沈常念收养了沈世伟，封有山一直挺有长辈的风范和态度的，此刻也不吝啬夸奖。 沈世伟被夸的有点羞，挠挠头说自己干活去。 家里那么多人，没一个懒货，所以说干活，不过是在本来就干净的桌上擦擦。 沈常念瞧着院墙，有了点新想法，隔日找来白色粉涂了一层，让小辈们可以在上面作画做诗，家里男儿们倒是没那么多热情，倒是三个女孩子嘀嘀咕咕的，画了一墙的花卉。 施灵韵的工笔画一向是强的，不管封甜水和沈诗雨把画面弄得如何凌乱，她却能改成花团锦簇。 沈常念瞧着不错，让她们用涂料在木工上试试水。 于是，原本都放灰的一些练手的木工摆件，就焕然一新。 沈常念拿出去支棱个摊子，倒是在年前买了一场。 立冬后气温更冷了，可种田的却高兴了。 瑞雪昭丰年，这冬雪可以杀死一些隐藏在泥土下的害虫虫卵，来年春播虫害的危险就小些。 就在这个节骨眼，又有一队人马来了卫所。 这一次，沈常念瞧见了，因为他正在交货，身旁还跟了两个小农庄的。 以前都是他找屠户买肉，如今屠户说今年养猪不多，他倒是隔段时日送来一两头，对方要是一有折损牛肉的渠道，也都会告知沈常念。 像是前两日，有头老牛种不了地了，报官府宰杀后，他给弄了三十斤来，沈常念全都收了，那日全家又听到邦邦声，是封霆捶打牛肉丸的声音。 沈世伟两人也是第一次吃上了这种神奇的美味。「啥时候牛肉和猪肉羊肉一样卖的欢就好了，听说北境外的蛮族会吃牛羊还吃马肉。」 「马肉是什么味道啊。」 「不好吃。」沈常念随口接了一句。 一桌子的人看了过来，沈常念定了定神，环境太放松四处都是锅子散发出来的蒸汽，和香味，他也放松得过了头。 好在，他接了句：「好吃的话，估计也能在市场上流通的，而且你们听人说过马肉好吃吗？」 「没，听过驴肉，不过谁捨得吃驴肉啊。」 「我吃过的，我和爹爹去吃过驴肉火勺。」 话题扯开，沈常念松了口气。 马肉，他上辈子生吃过。 那时，它已经腐烂了小半条腿，估计是哪个野兽捕杀了，没吃完，不要的。 在他印象里，是不好吃的。 「吃个丸子。」封霆递过来一个q弹的手打牛肉丸，一双包容的双眼满是在意。 沈常念吃下，丸子稍微凉了一下，就算在嘴里爆汁，也不会烫到口腔。 冬日很适合做糖类的甜品，沈常念午休起来，找了材料，做起了蜜三刀。 三刀规规矩矩、方方正正，表面密密麻麻镶了一层白芝麻，浆亮不粘，味道香甜绵软，芝麻香味浓厚。 施灵韵瞧着，满脸惊奇：「这是徐州城很出名的点心，没想到嫂子你也会做。」 沈常念有个京城来的师傅，家里人都知道，但施灵韵还是觉得他好厉害。 「牛肉还余了两斤多，一会给你们烤个牛肉火烧？」 「好好！」 做沈常念的小辈太幸福啦，几个少年少女吃这火烧和蜜三刀，心道。 蜜三刀做得多，送了一些去了顾家，顾怀安气唿唿的来了。 倒不是嫌少或者什么，沈常念听了他一肚子的抱怨，大概意思就是哥哥可能要上战场了，他也要去，被爹骂了。 说他小二心性，难当大用，在家里陪着女眷就好了。 第137页 「当时全家随爹来，爹半路上先行一步，和哥哥去处理什么突发事故，我小怎么了，我还不是照样护送了娘和嫂子、妹妹周全？ 去那边买粮食的想法，也是我提议的，最后全成了我哥哥的功劳，行，这个我不计较，兄弟嘛，他好我也好，可这种事多了，我也烦的，你可以不夸我，为什么总是要压服我，叫我混在后院呢。」 沈常念微怔，他有句话…… 算了，前世在顾家听到的那句，大儿是顶樑柱必须扛起家，不能把小儿子养优秀，免得生出争斗之心，这句话露出来。 只心里有点同情的给顾怀安做了点吃的，餵饱之后，将家里其余蜜三刀也给了他。 顾怀安吃着吃着，忽然说：「其实我也没那么笨，我爹就是不让我超过哥哥，我知道的，我憨我没错，我也不想一直憨下去，我要崛起，我要开铺子！你来，我们一起合作怎么样？」 沈常念有点哭笑不得，这人这么快就从打击中走出来，也是一个优点了，不知道多少人一点小事就能把自己愁死。 他说只要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就可以。 「我要卖吃食，冬日锅子，夏日冰饮，春秋点心！你只要给我打打下手，出几个特色菜就好，旁的啥也不要劳动你！」 沈常念心里是拿顾怀安当朋友的，这种事情顺口就应下了。 顾怀安立马就盘下一个铺子，扫洒之后就表示小爷要开铺子。 风风火火的，主意很多，后来忽然说要卖饺子，卖羊肉卖包子。 沈常念随他意思，只偶尔提供点厨艺上的指导，顺便接下了送货的这个活计。 他有马车，驾车出去兜一圈，每每都能给顾怀安送来羊羔、肥鸡、半扇猪肉，有了他食材的不断供，顾怀安的铺子倒是真的红火了一阵。 大年三十白日，顾府上送来了一排小的银锭子，说是给家里几个孩子们一点零花，粗略估计下，得有个五十两。 家里几个少年少女正好一人十两银子，也算是有心了。 他知道，估计还是顾家人对怀安也真心，怕孩子风风火火的闹，给沈常念添麻烦了，来感谢他这个陪伴怀安的「合伙人」。 沈常念收下了，给五个小辈都分下去，次日压岁钱倒是没那么多，大点的五两银子，小点的两孩子一人二两，但没有一个孩子觉得少，只觉得—— 发财啦！！！ 爹爹真好，人家的爹娘压岁钱是给孩子看的，过后就收走。 他们的爹爹不但不收，还自己也跟着给。 第117章 常舒宁疯魔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点颜色都会格外的显眼。 雪地由远及近来了一个队伍。 喜婆，粉色轿子，一行红色褂子的轿夫，更是引人注目得很。 他们路过小农庄的时候歇歇脚。 沈常念并没去隔壁看热闹，倒是今天跟着一起来的沈诗雨跑回来说：「爹，她们是府衙师爷纳的妾室。」 沈常念嗯了一声。 粉色轿子，只有轿夫无亲眷嫁妆跟随，足以说明了新娘子为妾。 不曾想沈诗雨又提了一句。「那新娘子一直在哭呢，是不是不乐意啊，我听那喜婆婆说了，这新娘子家里很穷，去了那边是福窝窝呢。」 沈常念本对其他人的事，没那么多关注的心思，但是听到闺女这么问，倒是站直了身体，严肃的和孩子说：「妾虽也是嫁与男子，但是管她生死的却是家中主母，主母要她死，她轻易就能没了， 特别是有官职的，宠爱妾室都不可以，容易被人说宠妾灭妻，前途在先，男人是可以捨弃一切的，而且，妾室通买卖，是有卖身契的，可以送人，可以当丫鬟一样发卖了，有人觉得那嫁过去后吃香喝辣的，实际是踏入了鬼门关， 爹虽不是女子，却也见过周围女子婚嫁的情况，寻常人家的正妻都未必个个都被当人看，也亲眼目睹过当妾室衣着单薄被丢在雨夜中，活生生发热烧死了，无人问津，你千万要记住了，爹情愿你和你姑姑做寻常人家的正妻，也不要做什么勛贵的妾室。」 沈诗雨八九岁而已，却经歷过不少疾苦的，所以爹爹说了，她会牢牢记住。 沈常念笑了：「好好干活，自己攒嫁妆，就说你过年挣的，都够你买个小院子，你婶婶能作画，你叔叔能给你润笔，你大爹爹会做家具，你哥哥都开始做板凳了，等你十七八上下，再攒攒，直接盖个新院子，大家帮把手，你会是北境数一数二被抢着、求着要娶进家门的媳妇子。」 「爹爹~我过了年也才九岁。」就算有那十三四岁开始相看的，那她也还有五年以上呢。 沈常念抿嘴笑笑，不逗孩子了，蹲下来查看育苗情况。 后门。 常舒宁刚才问了那新娘子，得知她是穷苦人家的，被送去做妾，便主动帮助她。 「我婆家娘家都对我不好，我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不如临死前帮帮你，你这个年纪了，肯定有相熟的阿哥阿兄吧，不如我……」 替了你。 那姑娘原本期期艾艾的哭着，一听这话立马瞪大眼：「我可没有什么阿哥，我家里是穷苦，多亏了媒婆介绍了老爷，给了我家的钱够给我爹看病给我嫂子买药养身体，还帮我弟弟进学，我又能吃饱，只要生孩子给太太，我就可以安心在院子里住到老，我凭啥让给你！」 第138页 常舒宁傻眼了：「你怎么那么没有廉耻心，这可是去做妾室！」 「你说什么屁话呢，你不是还想跟我抢吗？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新娘子吓得赶紧转身。 常舒宁她瞧着那个新娘子头上都是金银簪子，身上衣料比自己不知道好多少，眼神一晃悠，手就已经伸出去了—— 「你干什么！」沈常念从拐角出来，手里还捏着几根杂草。 他就是来后门丢个东西，就瞧见常舒宁盯着刚转身的新娘子。 常舒宁勐地一跳，被吓到了。 太过于全神贯注，一点动静就会让人有惊弓之鸟之态。 新娘子见有男子，跑更快了，眨眼就去会和了，小轿子顺利的重新上路。 常舒宁听着启程的动静，咬咬牙：「沈常念，你到底为什么处处要跟我作对！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你是嫁对人了，可我呢，我还的靠这些手段过活——」 「没人逼你的。」沈常念记挂着外祖父和舅舅舅妈都在小农庄，并未真的大吵大闹起来，只是难得真心的说：「一切恶果都源自于你的恶劣，如果你没这么阴毒，一切都会不一样。」 「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说，还会有什么不一样？」 「我夫家的姑子住的院子，我买给她的，若是你一直本本分分，我最起码会给你添个妆，或者走动起来，作为你娘家人， 又因为我母亲，我对常家其实是怜惜的，一切本不会发生，究根结底是你的好逸恶劳、玩弄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已经发烂了常舒宁，若是你现在开始用正道手段，说不得未来还能过上我如今的生活。」 「说得轻巧，沈常念，你不过就是嫁得好而已。」想起那个高大的男人，常舒宁恶意笑了：「你看出来了没，你和我有三分相像，我还比你多了一个优点，我能生， 你说，封霆会不会因为我这张脸，我这身子……哈哈哈，你怎么就能确定，你的好夫君，和我没点什么呢？」 沈常念摇摇头，她是真的已经烂了，一点救助的意思都不要有，保持自己之前的心态。 「那你好自为之。」 沈常念眼中并没多少气愤的神色，丢了杂草回去继续鼓捣暖棚的菜了。 常舒宁冷漠的看着他进去的方向。 沈常念进门后，对一旁的二妮说：「日后不是小农庄的人，不要放进暖棚和牲畜棚，若是强闯，直接喊他们几个来叉出去。」 二妮点头，表示记下了。 沈常念那股不安定的感觉却没散去。 两日后，常舅妈被常舅舅掐住后脖颈给沈常念跪下的时候，沈常念那股不安的感觉反而尘埃落定了。 常舒宁彻底撕破脸皮了，找了机会混进来，用一桶开水，浇了所有的植株，又拿了砍刀，见到牲口棚的家禽牲畜就狂砍，特别是幼崽和最肥硕的猪羊，是她首要的目标。 而常舅妈帮着常舒宁跑掉，还试图堵住别人的嘴。 奈何小农庄一开始认的只有沈常念这一个主子，常舅妈和常舒宁的事根本没一个人愿意遮掩，常舅舅几乎要晕死过去，当下就押送了这个拎不起的媳妇过来了。 沈常念过去看了看，价值二三十两的暖棚内的作物全都废了。 这么昂贵，是因为用药荒的关系，他栽培了点值钱的作物，小农庄内部人士也知道的。 若只是为了几颗菜，他之前不会那么勤快的来。 常舅舅哭嚎着，一脸的后悔，他就是带着两孩子上街给他们买双新鞋子，谁知道家里婆娘做了这个事情。 那些作物长大了，少说卖几十两银子啊，把他剁了都赔不起啊。 而且，这小农户的人都知道，里头有顾家少爷的一份啊！ 沈常念坐在前厅，并没起身去搀扶自己的长辈，任由她膝盖对准自己。 第118章 大赦天下 常舅妈呜呜的哭舒宁只是被刺激狠了，饶了她吧。 沈常念只问了一句话，就将这推脱词彻底的压了回去，常舅妈脸色颓败，辨无可辨。 「你说她受刺激狠了发疯了，魔怔了，人畜不分……」沈常念说：「可小农庄没有一个人受伤，我看，她还是分很清楚的，还知道让您帮她遮掩，逃走。」 常舅妈一脸菜色，颓然坐在地上，摇晃着脑袋，似乎要否认，却又实在没什么说头。 「我很好骗么？」沈常念心道，长了张小可怜的脸不是他本愿啊，他也从来没愚孝过，为什么这些人，那么有底气做这些事呢。 沈常念喊来封有山让他去报个官，为了让捕快快点出门，沈常念甚至给了有山几个碎银子，用来「催促」捕快们恪尽职守，超时完成任务。 「不要——不要，沈常念你这样太狠了——舒宁不能坐牢——她怀孕了！」 沈常念冷笑一声，怀孕，关他屁事。 这个人，到底是抓了，但是没几天，常舒宁又出来了，怀孕的女子算是北境的生产力之一，生完孩子以后她也不需要坐牢，只是更没自由罢了。 本来就是流放的罪人后代。 她估计是要将怨气全部发泄出来，还在府衙举报了自己的爹娘和祖父。 于是，常舅舅常舅妈没了小农庄的活儿。 这一点，就算上面不弄，沈常念也不会再留的。 第139页 只是苦了通透的老爷子，好好的房间住了半年，就又要回去那地方。 老头连连拍桌，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没办法，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沈常念只能驾车，将老头的东西都装上车，送回去后，给老人家起了个坚固却比较低调不显眼的小院子，就一个睡觉的屋子，一个灶间，没多余的空间。 常老爷子又的开始做苦力，但要比没和沈常念接触前好多了，起码吃得饱，睡觉的地方也温暖，倒是扛下来了。 常舅妈回家后却几乎哭瞎了眼，次日醒来，开始对两个收留的孩子好了起来。 常舅舅能怎么办，先这么过着，看着没多少的积蓄，常舅舅被迫学会了捕鱼，闲暇时刻风里来雨里去的下河，倒是真的把家撑起来了。 常舒宁则是被几兄弟锁起来，每天就给一顿，肚子里的孩子，能下就下，不能下就下一次生。 小农庄多出来的空缺，立马有人补上，沈常念选了两个老实长工的家眷过来接手烧火做饭扫洒的事。 老爷子是暂时没办法过来住了，那个房间也改成了女子休息室。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沈常念和顾怀安的那个铺子，开始售卖点心。 要说除了开店这个变数，今年和记忆中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北境军营主动对境外发起了攻势。 这和前世是完全不同的。 沈常念主动出去打听了一圈，得到的消息是，顾家大公子如有神助，接连攻破好几个敌营部落，还带回来很多战利品。 「怀安说过，父亲最近总是打压他，看来，这是想推大儿子上位。」那如有神助，怕不是之前消失的崑崙奴混迹其中，为顾家大公子的战功出力了。 倒不是坏事，起码，敌人是不太可能短时间内攻破防线，跑来屠杀卫所居民。 就在封霆的第一个雕花屏风成功制作出来时，顾家来了位客人。 顾怀安把他带来，神神秘秘问沈常念记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沈常念打量了一眼：「你家贵客。」 「哎呀，你还记得他啊，是啊就是季冠森，他来了。」顾怀安一股脑儿的给沈常念说话，憋了好久呢。 「那周扒皮不是没落了么，连带坑害了自己的女儿，她女儿在宫中恃宠而骄而且毒辣无比，她一下马，后宫里面好几个贵人小妃嫔，都传出有孕的消息， 皇帝一高兴，宰了周扒皮全家不说，还决定大赦天下，只要不是通敌叛国草菅人命的大罪，连流放的人都可以赦免，做平民或者找关系重新回到之前的地位。」 沈常念一怔。 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要从种地小民，成了富商的外孙么。 这件事沈常念再三确定后，带着封霆去了流放地。 那边显然也有这个风声。 常老爷子写了张借条，从沈常念手里借走了二百两。 那几乎是沈常念目前手里捏着的钱大头。 当然，封霆挣的是给他这个媳妇用的，他绝不二用。 至于自己的嘛，来钱本来就是偷摸的用万物生鼓捣的，借给外祖父也无碍，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常老爷子立马去跑关系。 五日后，他穿戴一新，身边跟着儿媳儿媳妇，还有两个准备带回去上族谱的孩子，几人和其他能平反的流放罪民一起回程。 老爷子不可谓不意气风发，表示等安顿下来了，一定优先把钱送来。 「安顿好了，外祖父接你回来，咱们常念本也该是大家的公子。」 沈常念觉得可有可无吧，只让老人家一路保重。 没瞧见常舒宁，老爷子嘆了一口气，和沈常念道歉，他给常舒宁留了五十两，顺便把她逐出家门，回去后也会在族谱上记下的。 这会是未来祖祖辈辈用于警告家里小辈不可阴毒不可做绝的例子。 至于五十两，也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预备的，直接给了那个婆婆。 「若是她再犯……你便是清理门户，也合该是她的结果。」 常舅妈都听着的，可她手里抓着两个干儿子，倒是没再露出期期艾艾的苦样子。 送走常家人，回去后，封霆弄了一壶酒，和媳妇对饮。 「心里不舒坦吧。」这么大的变动，常念肯定心里不好受。 今日封霆也在送别队伍里，听着那句你该是大家的公子哥儿，他心里先不好受了。 要不……也跟着媳妇去南边？ 沈常念噗嗤笑了：「不说那些，这里有你，便已经是我的归宿，至于其他的，慢慢再看吧，现在手里一堆事我都捨不得丢下。」 「好，反正，我陪着你。」 沈常念喝着喝着上头了，抓着封霆宽厚的手掌。「你真好，来来去去，你一直在。」 封霆的手掌里贴过来一张红润，眼神迷离的脸。 这本身就考验意志力，偏生媳妇还说：「夫君，你摸下，我的脸烫吗？你热不热。」 封霆眼底暗芒闪过，若澎湃潮水席捲而上：「热，想吃点解渴的。」 第119章 栽树 次日的早饭，便是灵韵和甜水一块儿做的。 沈诗雨懵懂的问为什么爹爹隔三差五总会睡过头啊，也没有生病。 两个多少懂点门道，却不敢大大咧咧说这种话的姑娘，被问得脸色很精彩。 第140页 「你爹爹身体不太好，往常还喝药的，你忘啦。」 「哦哦，是这样啊，对啊，爹爹是常喝药的，那药真的苦啊，希望爹爹快点好起来。」沈诗雨满心是对爹爹的祈祷。 哪里会知道爹爹的晚起，并非娇弱，是大爹爹干的。 娇弱的沈常念起来后没多久，吃上的是午饭，睡久了有点晕，他起来走走停停，最后决定找个名目，在院墙栽种下一圈果树。 关于这个决定，封家诸位各有想法。 小姑娘嘛，想要开花好看的或者果树，最好直接是大树，还能做个鞦韆。 封霆觉得可以现在就给沈诗雨灵韵和甜水她们种木材，几年就能成材的那种。 沈常念便将后院种的果树，隔壁院子移栽了大树，可以做鞦韆的那种，几乎将半个院子都占了。 为这棵树，家里花了点钱的。 沈常念还在后院插空种了点防虫提神去味的灌木，一时间，院子多了几分绿，顾怀安来时瞧见了，转头还送了个袖珍假山和一套石头桌椅，以及一个石敢当作为摆设。 本来平平无奇的农家小院，一下有了官家院子的布局。 封霆后来还做了个亭子，彻底给甜水那院子变成了小姐家的庭院。 说到官家小姐，施灵韵家里其实也可以走关系将自己全家保出去，可施家老头却选择成为平民百姓，说是不想再卷进去那点破事里，还在北境租赁了个院落住下了，平日里总去慈幼堂做善事。 那是各人的选择，但对施灵韵来说算是好事，毕竟这就代表婆家娘家都在一处。 从娘家做一碗热汤，端到婆家都还是热乎的，这距离，安全感翻倍的。 时间匆匆过，又是一年春集。 今年春集，卫所还算热闹，毕竟边境打了胜仗，谁不欢欣鼓舞啊，国强才有可能小家平安，好多人都敢掏出家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出来寻摸卖家，给家里增增补补。 沈常念却去找了中人，因为这两年家里挺招人红眼的，光靠着围墙和狗是不够防护的， 经过师父的提醒，他需要从必要的灶间活计中抽身出来，专心提升厨艺，因此僱佣，最好是买几个下人，是要解决的事。 不仅如此，封有山若是能再进一步，书童将是标配。 中人见沈常念穿着打扮平平，却没怠慢，这北境，鲜少有普通人说要买下人的，多少也是个利不是么，便耐心的带沈常念去看那些愿意自卖的。 沈常念刚进去，就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脸，他皱眉。 他不是去了姑姑家么，为什么又回来清平卫所了？ 「那个人不需要介绍，其余的符合条件的都带来我看看。」 中人看了几眼，挑出五男六女给他选择。 男子中，只有两个年龄稍微小点。 「你们当中，有认字，或者伺候过认字的人的吗？」沈常念一问，有一个看着几分斯文的人走出来，另外年龄稍微小点的也都走了出来。 一问，竟然是一个主家出来的。 两个小点的，是身旁一女人的双胎儿子。 沈常念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同时观察他们的表情，这一观察，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那个斯文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和两儿子表情都露出了些微的厌烦之色。 可斯文男人却没对她们三人表露出什么，看着很是坦荡，谦卑中并不见谄媚神态。 「这几人可是有什么矛盾纷争？」沈常念直接问中人：「我虽是第一次选下人，可我管理下的农庄长工也有数十人，并不想因为买人的矛盾，带他们来这边走一遭。」 中人本来只想能卖几个是几个，闻言，心下一个咯噔。 这人看着好脾气甚至好欺负的长相，怎么张口就威胁人啊。 只能低头将那个斯文男人叫回去了。 斯文男人露出不甘心的神色，退了回去。 这么一看，刚才他那坦荡的样子就有点假了。 「那人心大，本来发卖了一次了，谁知道……后来又被主家赶出来了。」具体的是怎么个心大法，中人倒是没细说。 沈常念嗯了一声，又问两青年的岁数，都会些什么。 「小的会研磨，也会写基础的文字。」 「小的也认字的。」 沈常念点点头：「写两个看看，就用茶水在桌面上比划下吧。」 两人照做。 「那你呢，会做什么。」 被问到的女人一愣，赶忙回答：「小的不识字，但是会做女红，会扫洒，会灶上的活儿，杀鸡宰羊剖鱼都会。」 她身旁几个女人憋着，等她说完，也主动表态自己也会那些。 「你和他们是母子，可还有其他亲眷在一块。」 「还有个闺女，可是……」 中人走过来回话：「那小闺女昨日被人看上，今日那人就要来接孩子的，所以没带出来。」 两个青年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听到妹妹被其他人买走。 沈常念心道这都是怎么个事，没想到还真多了个要连带买走的。 他是想着，买走一家人的话，全家心往一处使，不容易被人影响背主，没想到还真三拖一呢。 「这三人我都看得上，若是可以，我是想捎上那个小姑娘的，真不能让我带走吗？毕竟，那人不是还没付钱么。」 第141页 中人犹豫了一下，那人说三两银子罢了，他一个晚上就能凑出来的。 「我闺女，心算特别快。」就在这时候，那女人忽然不合规矩的冒出一句。 被中人狠狠瞪了一眼。 这些人都要接受调教，才能给主顾挑选，出现在主顾面前的，她这般没规矩抢答，惹了客人不高兴，是会砸了自己招牌的。 沈常念似乎是感兴趣，表示价钱不过分的话，自己可以加点，还可以马上掏钱。 中人犹豫一下，想起昨天那个脸上写满我不是好人的汉子，咬咬牙，做了个决定。 第120章 纸皮烧麦 他是做人口的买卖，可并非彻底丧了良心的，瞧着沈常念就不是那种会磋磨人，而且底下那么多长工，还能出来买人，家境肯定是过得去的，与其给了昨日那个眼里写满算计的，不如给了他。 可价钱，是肯定要加的，自己也好去回怼那个汉子，说他得看钱的面儿啊。 「那就多加五十文，您看如何。」看出沈常念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买得起下人，他称唿都开始变了。 沈常念也不在意这些称唿不称唿的，得了准话就要了这几人。 因为会识文断字，又都是手脚俱全身体康健的成人，所以加上那后来走出来的七八岁小姑娘，四人用了沈常念十六两五十文。 他没讲价，付完了之后还去衙门登记了一下，这种登记过的奴僕可就不好随便处死的，背主或者逃了，也要比普通的下人有更惨的下场。 但四人都很高兴，一再的表忠心。 沈常念带他们去成衣铺子买了几件旧衣。 说是旧衣，却比他们身上的好，再选了棉麻粗布，铺盖也就有了。 沈常念闷声不吭带回去四个大活人，惊掉了全家人的下巴。 不是，他们就是一普通的军户人家，平头百姓，怎么的还能用得起下人了。 那他们成什么了，老爷太太少爷公子？？？？ 四人惴惴不安，忽然跪下来求夫人小姐少爷们收了他们，他们只想本本分分的伺候主家，不想被卖来卖去了。 封母都坐不住了：「不是，大妹子啊，你们莫要下跪啊，折寿啊折寿。」 一家人里头，就施灵韵接受良好，还有功夫问沈常念，这几人可有识字的。 沈常念说了两兄弟会识字：「至于妹妹，说是心算快。」 施灵韵眼前一亮，问了女孩子几个问题。 一会什么铜板拿出来几个，进去几个，最后余下多少。 一会有马车上来几个人下去几个人，原本有几个人，绕了一圈，一共上过几个人。 那小女娃子看着懵懂无知，却次次都能算出答案。 施灵韵满脸欣赏：「嫂子，这个给我嘛。」 沈常念嗯了一声，说好。「他们说得主家赐名，你既然要她，便取个名字吧。」 施灵韵想了想：「就叫喜儿吧，名字喜庆。」 其实，是她以前有个丫鬟叫喜儿，她家被发落后，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儿。 这么一想，还有点神伤呢。 「那以后你就是喜儿了。」沈常念话音刚落，喜儿跪下来谢过沈常念谢过小姐。 施灵韵算是这家的二少奶奶了，不过还没正式成婚，先喊着小姐也没什么不行。 至于那女子，直接给封母，平日也会做灶间的活，负责大家一日三餐，以及缝补，封母不想取名，人家就还是用的原名春杏，大家以后可以叫春杏婶。 她说不敢当，但封家是真没那么多规矩，起码目前是绝对没有的。 两个少年干脆就叫吉祥如意了。 吉祥比较外放，如意稍微内敛些，也不是那么难分辨，两人一个去给封有山当书童，一个负责当门童。 「嫂子你没给自己留个？」 这么一看，他们夫妻没给自己留个下人，四人里面几乎都是给隔壁院子的。 「我和你哥哥都是大男人，倒没那么需要帮衬，对了，如意，若是小姐们出门，一定要跟上。」 这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沈常念发现卫所多出了不少乞丐，沈常念觉得不对劲，便想着约束了家里几个姑娘，要是出去，身边必须有男子陪同。 四人齐齐应下。 沈常念摆摆手，让他们安顿去吧，这些事该是封母安排后续，可还是施灵韵主动帮衬，才安顿好了多出来的几个人。 沈常念之前要加盖房屋的时候，已经在隔壁院子弄了灶房，等春杏婶子熟悉了家里的活计，做出来的饭菜也无功无过，便彻底松手了灶台的活，专心研究自己想做的菜品。 上午刚做的一笼五花八门的烧麦，有寻常的烧麦，有带河鲜的烧麦，也有带了果脯的， 纸皮烧麦与传统烧麦在外形上有所不同，勐的一看有点像包子，其实皮非常非常的薄，透着皮能清楚地看到馅料， 他将纸皮烧麦做到了皮薄透，却不容易破，师父来品鑑后，夸赞了这面皮的功力，最简单常见的食材做出了精，便已是不寻常。 果脯味的烧麦，被师父丑拒了，问他何不试试甄糕，沈常念还真做了。 因为不是一日三餐，他做起来也不用在意搭配，反正做的多也不怕，家里那么些人，不需要担心浪费的问题，就连被师父觉得累赘的果脯烧麦，都被喜儿美滋滋的收了。 第142页 上午中午才做的主食类，傍晚得了猪肘子，又鼓捣上酱肘花了。 大土锅烧开，将肉处理干净，酱制好的肉放凉，简单切制，再配上一碗料汁就成了。 猪肘子做的酱香肘花，属于冷盘，吃起来肥而不腻，外肥里瘦的肉质结合，入口的层次感，让人吃起来捨不得停下。 里面可是有沈常念从万物生弄出来的香料，搭配起来更添异香，成品时已经是次日，因此改为中午上桌添个菜，春杏便只搭配做了个鸡蛋汤，炒青菜。 从第一天跟着封母熟悉家里的饭菜大概是什么成色，她和孩子们都是惊讶的，因为封家有一日三餐的习惯就算了，还每日不能超过一顿的清粥，还必须三个菜打底，若是吃面也必须每个人有蛋菜，或者臊子搭配。 连他们也不需要和以前一样等着吃主人的剩菜或者随便吃两口粗粮打发，可以预留！！！ 吃的是和主子们一样的！！ 也就十来日，全长肉了，特别是喜儿，因为年纪小还是女儿家，家里小姐们全投喂，脸直接圆了一圈！ 题外话，施灵韵觉得挺感同身受的。 她可是在封家住了不多时，胖了十斤！ 沈常念在家做可以冷放的新点心时，季冠森再一次出现在了封家。 顾怀安没好气的在季冠森背后白他。 自己好友是他临时厨子吗，为什么要负责他在北境谈判时的伙食啊！ 他爹不焦头烂额能正常吃饭后，都没有再麻烦常念了好嘛！ 第121章 好。 季冠森回头时，顾怀安又恢復了客气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前一刻的龇牙咧嘴。 这变脸只有沈常念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了个正着。 这傢伙，什么时候去学了川渝绝技回来？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了，沈常念按着印象中对方的口味，做了几个口味不重，摆盘看，口味清爽的菜餚。 有两个灶房的好处就是，这边做的菜可以用小炒锅。 菜品更加精緻。 龙井虾仁，香菇肉末，琉璃茄子，麻辣鸡丝，白灼青菜丝瓜肉丸汤。 龙井虾仁并非第一次做了，这次更加得心应手，还用小果子切片摆了边。 香菇肉末并非囫囵的掺和一块炒制，而是香菇的杆去掉，反扣香菇伞帽，挤入调配好的肉末，先煎而后慢火煨，肉汁的鲜美深入菌菇被蒸汽挤出来的汤汁，混合的液体又被伞帽吸收，咬一口满口溢香。 琉璃茄子不难，切小块，裹上特制的粉浆炸过以后，用新的小锅上个糖色最后裹上芝麻，颜色如浅棕玉石，带着一股通透感，一小块一小块，吃起来可以非常文雅，比寻常做法多了几分高大上。 要不是对方来得突然，便是古籍中的茄鳖也是能做。 麻辣鸡丝算是今日重口味的菜了，白灼青菜上上撒了红葱酥而不是蒜末，更显口味清新少了几分蒜味。 便是这汤，都是丝瓜翠绿，手打的肉丸煮汤不散，汤液表面无大油花。 每个菜品份量不多，靠菜色已然取胜的宴客餐吃得客人满意不已，米饭都来了第二碗。 这对于相对自律的贵家子来说，是很难得的行为。 最后还有花茶漱口。 哪怕季冠森是世家子弟，也难免称赞一句心思细腻。「沈小哥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怕是比顾家的老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年老了，味觉是会出现偏差的。 「不过，这些菜，便是我也知道再有一两月才堪堪成熟，为何沈小哥能有这么丰富的食材呢。」 沈常念不见慌张，一旁的顾怀安知道答案：「我们前年冬就开始鼓捣小农庄，你忘啦？后来加了暖棚种菜，如今很有规模了， 在精心培育下，让菜早成熟一月，有什么稀罕的，京城不也有大冬日供蔬果，大夏日供冰么。」 季冠森被堵得一噎。 这能一样吗，京城，天子脚下，什么都是最好的，还多得是捨得花钱的，这种抛费资源人力的事自然有人做，便是大财主都有几个庄子种菜养猪送肉呢。 可这是北境，季冠森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顾怀安说的也通，他不是来找茬的，便揭过这一茬，改口说了别的事。 「原是觉得要前往境外谈判，怕吃不惯蛮子的带血牛羊肉，来你这儿找点吃的，既瞧见你有那么多的食材，不如你随我前去境外做几顿饭，食材我按十倍收，你的辛苦费，一日十两。」 一日。 十两。 来帮忙端茶倒水的吉祥没忍住半张嘴。 哇。 主子好厉害。 难怪养得起大家这样吃饭开销。 别说北境了，往外走几百上千里，也找不出第二个靠手艺的活儿是一日十两的。 季冠森是很有诚意的，可沈常念并不想去境外。 且不说这边胜仗打了，谈判的时候人家是不是真心服口服，来一出反水怎么办？ 就说自己，实在不愿捲入这些贵人的圈子中。 他就是个俗人。 是个小民。 前世在境外，着实算不上好回忆。 「若是有其他顾虑，我一併帮你解决了，若是钱不够，一日二十两。」 沈常念表情不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第143页 去就去吧，除了灶房，紧跟着这位便是。 五日一百两，不挣是傻。 封霆看了沈常念一眼，没开口，常念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则，我家里这几日需要人多照看一眼，家里孩子女人多。」 「这个自然，且你去境外招待，一是解决我们本土官员水土不服，二也能叫人瞧瞧咱们国土地大物博孕育出了多少好人好物。」 这样，对推进北境和境外的农商有无，说不定是个好的刺激。 陛下早就垂涎那万万亩一望无际的草原，和人少却总彪悍的种族，以及一群群牛羊马。若是能兵不血刃的贸易，他这种文臣是绝对贊同的。 做几顿饭，忽然被提高了思想境界，沈常念都有点无语在身上的。 「二则，我夫君杀鱼宰羊很有一手，且力道不小，我想他陪同前去。」也不是怕死，就是他太了解封霆了，若是自己独自前去了，这男人肯定日日夜夜想着，沈常念是不是被人杀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其实他沈常念没那么好，只是在封霆心中最好。 这个条件，季冠森也答应了，表明次日一早就出发，两人一定早点起来，等在门外，东西也要提前备好。 索性还有半日功夫，不需要多着急，沈常念送客后，先稍微翻看了一下菜谱，回忆下有没有雅俗共赏或者攻击性特强的菜色。 他觉得，会用得上。 拟定了几个用得上的菜谱，他才起身，带着家里人去小农庄收菜啰。 封霆又去河里捞了些河鲜养着，沈常念是不在意能不能养活的。 毕竟，就算这两桶鱼虾全死了，他照样能做出活鲜。 做个法便是。 日子过得顺遂，沈常念心态放松，都会自己促狭自己了。 下午沈常念做了一个川渝菜色，就一道菜，一大锅，吃得全家汗流浃背的，米饭那是一口接一口的，用来止辣。 「好吃是好吃，就是，就是，太辣了，哪儿来那么辣的辣椒啊。」 「这菜别说什么攻击性了，已经能当呈堂物证了。」 好吧，日子顺遂，全家人都会开玩笑了。 「这个菜叫什么？」 「毛血旺。」 「难怪！」封甜水说：「难怪今日宰杀的鸭子和猪的血，你都亲自处理带回来半数，原来它还有这妙吃法。」 晚上清点一下食材，和鱼露、料粉、秘制酱等调味品，确定无误，沈常念这菜上了炕头。 封霆吹了灯，搂着沈常念说了点家常，一同入眠。 第122章 上菜 天刚大亮，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是封母和春杏婶子在包包子了，好多的包子，一家人根本吃不完，等季冠森的人手来了，还一人被塞了两三个大包子，实心的肉丸包子。 封母说着请大家多多关照一下她家孩子。 众人手里还捏着人家塞的包子，自然不会说难听话。 只是季冠森的随行官吃了包子后，眉头皱起来。 就这个水平，和路边的包子铺相比只多了几分实在，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以至于花钱花人力的非要请个北境小伙跟着使团一起出发吗？ 沈常念和封霆自成一个世界，本来坐在车架边上，也不东看西看，偏生有个小厮挤过来；「看我，看我。」 沈常念偏头头，傻眼了。 不是，顾怀安，你一个公子哥，装扮成小厮的样子，还给自己贴了鬍子作甚？ 哪怕肤色麦色，贴了鬍子，未到十七的岁数摆在那里，跟插大葱装象一般滑稽。 顾怀安却挺骄傲的，脖子动动：「反正我也要去瞅瞅塞外风光，我哥和爹爹不让我去，说家里去一个就好，凭啥，你这个代表国家厨艺水平的随行厨子还是我这一派的呢，哼，我就是不爱争功劳，否则非斗一场不可。」 言下之意，单纯的想出来见见世面。 他靠近了，总不能让人家走路吧，封霆自觉下车，将位置留给他。 车架载重有限，封霆也不矫情，让了位置就步行，还阻止沈常念下车：「我每日上山下地的，习惯了走路，你这次去是做大事的，别为其他事抛费了力气。」 沈常念心里酸又甜，拗不过封大怪，只能听话。 顾怀安瞧着唏嘘。 都第三年了，这俩感情还那么好。 他嫂子生了儿子后，都和哥哥有了点距离，哥哥也接受了一个将军的示好，不日将迎娶贵妾入门。 是男子之间才互相理解尊重吗？ 想到这里，顾怀安想起爹给自己找的千户家闺女，说是生得玲珑心，芙蓉面，结果见面的时候季冠森在附近，她那眼睛全追过去了。 人心有大志，路过季冠森时丢了个帕子。 可惜，季冠森踩了过去。 这件事现在还悬着呢，那姑娘回家后不知道怎么说的，说自己唐突了她，她在家里哭，顾爹直接就说他不是孩子了，别总想着捉弄人。 要不是季冠森说了那女子眼神不正，顾爹估计要压着顾怀安去道歉。 「真想日子还是北境缺粮那一年啊，我爹和我……」不提也罢，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沈常念拍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忽然掏出来一个麻饼递过去。 「你哄小孩儿呢？」不过这麻饼，真香啊。 第144页 没走多久出了北境军营，出了国土范围，对方派了兵马队伍候着呢，还算客气。 不过他们不管男女，似乎身上都有比较明显的膻味。 顾怀安这么咋唿唿的一个人，竟忍下来，一直跟在沈常念身后，好像真就是个普通的小厮。 使团谈事，沈常念肯定是没办法观看的，被带到了一顶帐篷后面。 随行官不怎么看好他，却也安排了和对方厨子的交接，沈常念这才知道，今日吃饭的可能有四十余人，其余的小兵小将倒是不用他和往帐的人忙碌。 因此对方安排的是烤全羊，焖牛头，还有酥油茶，手把羊肉，依然是端上去就管饱。 量大做法还不难。 甚至，时间还节约。 已经全是荤，还是别人吃惯了的。 「这，他们做的菜啥味，我们也没办法先吃吃看，好做个不同的或者能和口味不出错的啊。」 沈常念却淡淡的吩咐大家处理起食材了，封霆立马去解决肥猪和肥羊，虾蟹鱼和鸡鸭鹅也有人上手。 沈常念只是动动嘴皮子的样子，还悠哉哉的煮鸡蛋了。 鸡蛋谁没吃过啊，便是境外气候差异大，极少养鸡鸭，那也不能用水煮蛋忽悠啊。 随行后勤官真是着急，可沈常念偏生还说就做四个菜。 做清淡的南方菜色，或者一昧用川渝的红油，全都不能在他们既定的口味和菜谱上出彩，那么就只有加点辅佐。 他们喜欢大口吃肉，那么自己上的第一个分庭抗礼的菜色就是，宝塔肉金钱蛋。 光是这道菜的准备工作，就震住了随行官。 因为他的刀工实在骇人，手起刀落，硬生生切割下条条超过一米长，厚度却没有指甲盖一半宽的肉片。 滷蛋先煮后入凉水方便剥开，白生生鸡蛋随意划拉两刀下油锅炸微微起皮焦黄捞出，等一条条上色顿烂入味，加入特制炸水煮蛋一起卤， 金钱蛋做支柱，长条肉片绕上去缠出塔尖，整道菜大开大合，又显出了技艺和创新，香气霸道的首推大菜便出现了。 比三岁小娃儿还高的大锅，分出四十人份，足够了，摆盘也并不复杂。 第二道便是土豆条做骨，猪肉泥为贴骨肉，甘梅泡过的水，和相辅相成的香料融合其中，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明明外面焦脆鲜香，内里却软嫩出汁，排骨不见骨。 第三道便是压扁的豆泡开口，塞入虾和什锦蔬菜，海带丝封口，为平安锦囊。 第四道便是准备管饱的主食，他索性就叫它吃米不见米，主食他抛弃了米饭和饼子或者馒头，直接用脆生生的绿豆芽和昨晚就备上的牛河炒制，大片而薄的牛肉是腌制过的，滑炒后和两者融合，荤素搭配，一口下去不可能放弃第二口！ 汤便是他拿手的吃鱼不见鱼，嫩豆腐，几粒枸杞，鱼糜做的鱼丸，浓白鱼汤，光有鱼香味和豆腐的柔嫩，却不见半根刺。 几道菜有主菜，有心意，有新意，还管饱。 若说牛羊是他们的特色，不在乎使臣口味硬上，那么猪肉是本国主要的牲口，沈常念主要从猪肉出发，一个菜都不和他们相撞，不会太过竞争的意思，又能体现季冠森要的大国实力。 几乎是这边菜刚装好，那边就传菜了。 沈常念看着随行官火急火燎生怕他来不及的样子，沈常念将一个食盒给他：「这酒水是我自己酿造的，喝了不刺激醒来不作呕，但凡不是滴酒就睡的，喝它，不会失态，你给季大人送去吧。」 那么：「上菜——」 第123章 应朝只会烹饪便宜的猪肉吗 大帐内，众人齐齐坐下。 季冠森到底是使臣头头，因而安排的位置就在这个北境外最大王庭之主的身边。 对方满脸鬍子，浑身汗毛重得很，跟他们一比，一群带着薄肌的英武男子们，都被衬托得弱了三分。 放眼看去，整个大帐内基本都是脂包肌的魁梧汉子，人均八尺男儿。 就是毛重鬍子多身上的味儿稍微大了些，对他们来说，鬍子似乎是装饰品，并以此为荣。 昆季大王二话不说先上酒，季冠森被灌了两杯后，已经有些胃反酸。 就在这时，传菜的声音由远及近，帐篷入口的帘子本来就是两边拉开的，此时，被人将上面点的位置都拉紧了，方便一个个侍女们将菜端进来。 在座约莫十五个长桌，十五个大盘子就被送进来，热腾腾的手抓羊肉是王帐后厨准备的第一个菜，几团似馒头却颜色偏灰的疙瘩物就作为陪衬。 随后是有人在门边生了火堆，血腥味和烤肉味同时扑面而来，季冠森几欲作呕。 「应朝没有这样的菜吧，季大人尝尝看，这里的肉和你们那儿的肉有什么区别。」他听说，羊肉是应朝上层人士们喜欢的菜。 真可怜，他们肯定是吃不上多少肉，一个个都瘦不拉几的。 季冠森做不到用手去拿，好在随行官带了筷子来，这个动作又让一旁的人哈哈大笑，底下的人毫不掩饰，说怎么像小娘子做派。 随行官趁着他们交头接耳，赶紧将季冠森的酒水直接换掉，季冠森再被劝酒的时候，一顿。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仰头就是一大杯。 这酒，上次在沈常念家里喝过，那沈常念还说难弄，就给了两杯，比两个指节大点的杯子两杯！ 第145页 怎的，忽然给了一壶了？ 随行官低声说这个酒喝上一罈子，也不会难受，季冠森微笑再和对方隔着空气碰杯，豪饮一碗。 这个好，他季冠森记下来了。 视线一动，门外有人传菜，说是应朝的厨子上菜了。 众人并不期待，没有什么比草原的牛羊更好吃。 更何况是猪肉，难吃，硬的，炖烂了也柴。 可当一盘盘宝塔形状的肉块上桌后，众人还是惊了一下，随后好奇的翻动了一下，发现内里还有金灿灿的蛋！ 有人先吃肉，他们不怕烫，捞起来发现那肉片竟半臂长，而且颤颤巍巍的抖一下，似乎就要碎开，赶紧伸舌头吸熘一下，把肉捲入口中，随后，陌生的口感在口中炸裂开来。 和这种粗鲁的吃法相比，应朝的诸位随行成员就斯文多了，特别是容貌气质双出众的季冠森，用筷子拨、挑、夹，入口后不吧唧嘴，仔细品鑑的做派，竟让好几个汉子有点涩然。 咋感觉，被个瘦不拉几比下去了？ 不是，那样本来就太娘们唧唧好吧。 角落里，有个过耳长发的男人垂眸，又吃了一口猪肉，随后跟身后的人说了什么，这盆没吃完的肉被悄悄转移了一半，直朝他的帐篷送去。 大帐内，吃了金钱蛋的人们，好多喊着不过瘾：「应朝做菜就是这般抠唆么——」 刚想多要几个，顺便奚落一下应朝，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竞争中暴力中成长的，就算打输了也不要对人卑躬屈膝。 门外，又传了另外一道菜。 「诸位首领，大人们，这次的菜，应朝厨子说，叫吃骨不见骨，还是用猪做的菜餚。」侍女们再次端上一个盘子，这次是一桌一个盘子，上面大概十几个排骨。 这次大家不看低猪肉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嘀咕，怎么只会做便宜货。 可就在第一个人咬下去后，直接震惊了。「骨头呢？？？这不是猪身上的肋骨吗？你们莫要欺骗吾等，吾等也是吃过猪的！」 等等，所以，这就是吃骨不见骨吗？ 「是土豆！这东西是他们应朝的土豆！」有人惊奇的出声，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们放心咬下去，这里头骨头是假的，是土豆做的，外酥里绵软，香！」 说着一碗酒水直接下肚，豪迈的吼了一句：「好吃！下酒！」 季冠森微微笑着，依旧筷子用得麻熘。 这道菜，他也还没吃过呢。 营帐角落，低调的某个高瘦男子蹙眉，这次的菜得从同桌的两人手里抢夺，只得到了三个，下人又给带出去了。 若说前两道猪肉的菜，已经让王有种被便宜猪肉比下去的挫败感，下一道菜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竟然是个锦囊！ 还有东西封口的！ 「这玩意儿怎么吃，是要拆掉外面的吗？」 有人粗鲁的扯开锦囊，发现里面是色彩丰富鲜艷的馅料，有人介绍了一句：「诸位金尊玉贵，这道菜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的吃法， 整个锦囊外披是以豆子原料做的，内馅是河鲜以及蔬菜丁，连碧绿的丝带都是来自大海的馈赠，是可以吃的。」 有人迟疑了下，慢慢将锦囊放入口中，这锦囊外披带着一股柔软的韧劲。 不是冲突，就是这个感觉，既柔软，又有一种韧劲，虽然能被牙齿轻易扯掉，但是那种口感叫人食之难忘。 沈常念考虑到大家肯定更偏爱自家食物，怕他们吃撑了，锦囊只有一个。 角落的男人懊恼了一下，却只能自己吃一整个。 这时候，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季冠森，和对方相视一笑。 大帐光线并不差，季冠森瞧见角落那个最低调也是在场最斯文的境外人，也有点惊讶。 因为对方眉眼是北境蛮族的特色，明显的双褶眼皮，拔地而起的山根高鼻樑，却生了薄唇，没什么攻击性的脸型， 甚至不蓄鬍子，也相较其他人偏白，竟比顾怀安的肤色差不了多少，是一种不娘气的精緻美。 他收回视线，没多关注，也不知道对方其实就是想混个脸熟，给他的巴根讨几个锦囊的菜尝尝。 「娘的，这菜都不够塞牙缝，你们应朝的厨子是怎的，抠抠搜搜不给人吃饱么。」 季冠森笑着：「不急，因为菜色不止这些。」 话音刚落，下一道菜也出现了。 之前介绍吃骨不见骨的那位随行侍从再次喊道：「诸位——」 「别哔哔，直接说叫啥菜，然后快点上！干脆剩下的全都弄上来，一样一样的难得等！」尊贵不尊贵的，还要你说么。 老子都等急了！ 第124章 苍穹之下 「好好，听各位大人的，最后两道分别是干炒牛河、吃鱼不见鱼。」随从赶紧简短了介绍。 本来还想表现一下的。 话音刚落，已经被前两三样菜餚征服的众人立马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牛河是何物？」 「骨头那个菜我承认很有巧思，怎么吃鱼还没鱼，那还叫鱼？」 「快点呈上来！」连昆季大王主动说了，他看出底下这群人的猴急，真怕他们一会霸道上头直接去做饭的地儿抢吃的。 紧跟着，干炒牛河和一大盆鱼汤上来了。 白色的鱼丸，口感直接叫人惊叫出声。 第146页 那鱼汤浓郁得让人问是不是加了牛乳。 在它面前，奶茶都不香了。 有人见汤烫口，先吃的干炒牛河，牛肉嫩得跟没熟一样，可这么薄，颜色又深，绝不可能是生肉，还有这长条的，是什么菜，这般爽脆！ 牛河更是吃出了米的粮食香，却嫩滑无比，又吸收了菜肉的精华，一口一口停不下来，等反应过来，一大海碗的量已经没了！ 这时候再喝汤，豆腐嫩得比奶豆腐还嫩，还有那带着鱼味和一点点没被捶打彻底的鱼肉纤维组成的丸子，更是能爆汁！ 好吃，好吃，爽！太爽了！ 不少人长长的打嗝，吃完后很舒爽，完全没有肉吃多了那种腻味感。 这下，昆季大王都忍不住赞嘆应朝厨子很有本事，不知道可不可以找季冠森讨要。 季冠森直接拒绝。「这位是给皇帝做饭的厨子的唯一弟子，需要继承衣钵的，哦，类比一下，就是你们的王子，某个部落唯一的继承人，是不能被要走的。」 这一波直接给沈常念拉高成王子了。 昆季遗憾的眨巴嘴，这吃的也太绝了。 猪肉也能弄得好吃不说，那鱼难弄，容易扎嘴，都可以搞成这样，真想知道他还能做多少新菜色啊。 应朝皇帝吃那么好！ 沈常念收工后，招唿大家一起吃点，连门口看护他们的北境侍从和汉子都一起招待了。 结果吃得人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沈常念。 做饭好吃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做饭好吃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脱了他们的认知的程度！ 一顿饭结束，沈常念所在的应朝炊事队伍直接出了名，好多人散了后都来这边瞧。 封霆护着他去了歇息的营帐，之后守在门外，叫沈常念安心休息。 来看热闹的人群中，那位算得上貌美的境外男子见没机会进去，利落转身回了自己的商队营帐。 他是一个商队的领头人，叫阿斯尔。 他帐篷内住的是他的男从。 「巴根。」 他进了营帐，发现壮如牛的男人正眼冒金光看着他。 「我的苍穹，我的阿斯尔，今日做饭食的是谁，也太厉害了，这简直是神赐的美味！」壮男起身，身高竟然超过阿斯尔一整头。 要知道阿斯尔的身高也有八尺左右，在七尺男儿就已经是高个的应朝，算是佼佼者，被巴根一对比，瘦又矮了不少。 巴根意思为桩子，柱子，可他结实得倒像是一棵参天大树。 「就是太少了。」他从不求吃穿用度，就算吃，也只是图吃饱，毕竟饭量大。 见他露出了垂涎神色，俊朗的脸都露出了几分自己喜欢的天真，阿斯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可不是，这美味只有最近两日才吃得到，来自应朝皇帝的厨子的手艺，就那些我可是从嘴里省下来的，你可要记我的好。」 巴根梗着脖子，知道这人，是要好处来了。 他除了浑身的肉还有啥可给的，便一把扯开衣襟，微黑的皮肤，因为紧张，丘壑动了动，看得阿斯尔吸了吸鼻子，喉结不自觉滚了几下，忍不住埋首其中。 「成了，别得寸进尺啊。」巴根推搡了一下。 可，阿斯尔只是看着瘦看着美看着没有攻击性，巴根用力也没能撼动他。 「这油光水滑的，确实不能短了吃食，你安心，我会找机会让那厨子做些来，专给你补补。」 「已经快和女子不相上下了，你若是喜欢，找女子便是。」 「那可不行，你的才是最好的，这可是我养出来的。」他花费了多少心思的。 巴根哼了一声，又被对方吃包子一样咬一口。 沈常念厨艺好的消息，是瞒不住的，都没到下一顿做饭的时候，就有两个女子还用生涩的汉话，主动靠近沈常念，想得到这些菜的做法。 也有一个心道，要是能有他的种，说不定生下来也有那样好的厨艺。 反正他们草原就是崇尚强大，平日里大家是追逐肉体上的强壮，今日叫她瞧见了，只要本事到了一定程度，灶间里忙活的人也能称得上一句强大。 封霆瞧着冷哼一声，竟握拳直接将一个木墩噼出裂纹，再用木条一个转动，木墩成了两半。 沈常念失笑。「我不好女色，那位是我男人。」 封霆听了，不徒手噼柴了，老老实实举着斧子噼砍，一侧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沈常念没笑出声。 这可不兴笑。 几个侍女瞧了瞧封霆那比部落战士还要强健的体魄，那眼神里带的煞气，抖了一下，瑟缩了脖子，退一旁去了。 便是要留下这位的孩子，也另外找时机吧。 很快，夜幕降临，火堆上的烤全羊，飘出了更甚从前的香气，那是王帐厨子的自救。 要是比不下那个厨子，恐怕他们要被数落上一阵哦。 听闻晚上那位皇帝厨子的传人，晚上只做一道菜一个主食，厨子命人搞起了烤全羊，做了羊肉汤。 今日的羊肉汤也是奶白色。 可这汤在沈常念呈上后，直接成了陪衬。 红。 满目红。 这是所有人看到这道菜的第一反应。 视觉上，它已经冲击效果拉满了。 「此为酸辣汤，开胃，营养健康，酸辣爽口。」侍从等菜得时候被餵了一小碗，竟会发表食评了。 第147页 众人闻到空气中酸香味道都要忍不住了，哪怕就是汤汤水水也赶紧呈上来吧。 好傢伙，红色的汤以为会很油很辛辣，结果辣味是那种爽口，微微刺激，却不会让人烧心烧胃的程度，里面的配料更是丰富，只看出了豆腐切成了丝，万万没想到豆腐还能切成这般细！ 那其他的，只看出了蘑菇片，薄薄的似乎都能透光！ 浓郁又顺滑的一口漂浮的食物，是鸡蛋！ 又是鸡蛋，豆腐，这种看起来很寻常的食物，再次搭配出了惊艷的口感！ 王帐厨子赶紧呈上大块肉，小刀子切一下，想吃多大就多大的大家最喜欢的烤全羊，烤羊腿。 可，所有人目光如炬，看向了应朝的随侍。 那么，那位皇帝厨子的传人，会做什么样的主食呢。 又是那什么牛河吗？ 第125章 大王召见 答案，不是。 又是一人一个大托盘，上面是拳心大小的包子，比铺面上卖的包子要小一圈，嘴巴大得能一口塞嘴里。 「这是包子吧，我见过。」 「面食啊，里面就是肉吧，中午吃肉吃多了都。」 他们下意识的嫌弃，却又咬了一口，随后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真鲜啊，你们还能把鸡蛋塞进去。」 「不是，这不是辣口的么。」 「这就是肉的啊，你们说什么呢。」 有人发现不对了，拿起另外一个掰开，果然瞧见了金黄色的鸡蛋和碧绿韭菜的组合，也看到了粉条和香菇。 「这，这是什么包子，怎么馅料都是不同的！」好吃还管饱，六个下去，肚子真的开始饱腹感了。 吃得慢的算是总结出来了，六个包子分别是：辣口的酸菜包子、鸡蛋韭菜包子、香菇粉丝包子、猪肉大葱包子、酱肉包子。 各种馅料的包子一盘子六个，就没有剩下的。 其实，沈常念也是想着自家男人人高马大的，一顿只吃包子能吃七八个，干活后能吃十个。 于是取了一个吉祥的数字罢了。 没有炫技的意思。 包子里面可含万物，只要处理好不同的食材熟透需要的时间就可，几百种组合，他就是想炫技也没时间。 大帐内，大家是真的对这个厨子好奇了。 做的东西不但好吃，还巧思百出样样新奇。 帐外某个人都要捏碎手里的刀柄了。 卑鄙啊！应朝人！ 王帐厨子怒目圆睁！ 原本他寻思着这应朝厨子就做一个菜一个主食，自己随便发挥，肯定自己的菜多样又精彩。 这下，他还怎么比？ 这特么叫主食？？？？？？ 你这一盘子顶六种菜了。 昆季大王也首次决定召见这位厨子，哪怕他是什么衣钵传人，看看又无碍。 季冠森犹豫一瞬，还是决定不要拒绝，免得闹么蛾子。 沈常念便被两人请到了大帐外。 封霆不远不近的跟着，等沈常念进去后，他也在外头关注着大帐。 「你就是那个做包子的厨子？看着这么小，可成年了？」 沈常念便是又吃又补，可前十几年亏空下来的，不是两三年能涨的，因而还差点高度才满七尺，又算偏瘦的，在这群彪形大汉面前，可不就是个十岁冒头的少年身板。 沈常念恭敬的鞠躬。「见过大王，小民今年二十了，已成家三年。」 「二十？哈哈哈，瞧着还真是稚嫩，像是毛都没长全。」这评价粗鲁又直白，算不上尊重人。 下首坐着的人们，也哈哈笑着。 沈常念低垂着脑袋，并没往心里去。 倒是季冠森和随行官不约而同的皱眉，季冠森打算岔开话题的时候，那大王忽然来了兴致，明日要沈常念和自家厨子比试比试。 「若是你们赢了，本王允你一个赏，我草原有的，你尽可提出。」 「若是输了，你便将你这身本领，好好的传给我们草原的厨子，不可藏私。」 什么？ 季冠森恼了，这昆季大王真是没完了。 说是赏，一个小民敢提出什么要求为难大王？ 输了竟是要谋取人家的传承。 难怪是蛮族，野蛮不要脸，都拉满了！ 沈常念再次鞠躬：「是。」 简单的一个字，让那昆季大王都眯了眯眼。 是有多自信，才能只应下一个字。 难道，那应朝当真人才济济到这种程度，一个没出师的徒弟，也能傲视他大草原的所有厨子？ 哼。 那便看看，他手里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 明日要狩猎看歌舞，便把比斗放在后日。 正好，也叫智囊团想想辙，如何能让自家的赢面变大。 沈常念被人带下去，路上有个男人冷哼觑他。 他直接当没看到，直接奔向自家汉子。「我没事。」 他知道，封霆肯定担心了。 封霆拉着他的手捏了捏，冷汗都没出，手也温软。 好，胆子不小。 见大王都不怕。 两人携手回了下人住的帐篷，里面住的人不止两人，还有个顾怀安。 要不是顾怀安的面子，估计两人得沦落到和车夫马夫等人的大通铺帐篷。 毕竟他们也不算什么大人物。 第148页 顾怀安今天在灶边就吃了个肚儿圆，消食了一阵就找了个当地人学草原话。 见夫夫回来了，询问两人今晚这么晚回来。 「那个大王召见，拖延了点时间。」 「哦，哦？？？什么大王。」 封霆拍拍那草原土着，示意人离开。 他立马起身快步走出去，封霆转头。「顾家公子，这位连汉话都精通，有些话，您还是斟酌一二再开口。」 而且，什么叫什么大王，他们所在的地方，就一位王。 顾怀安被怼了一句，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就是自己错了疏忽了，不好意思的跟两人说是自己没个把门。 「不过，那大王召见你做什么，是夸你赏你？」 「不是，是要我和他们的厨子比斗，时间在后日。」沈常念简单解释了一下。 顾怀安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比斗？比厨艺？不是，他一个王庭的厨子跟你比，这算啥？等着，我去找季冠森，让他把你师父送来——」 「用不——」沈常念上字未出，顾怀安已经跑了。 「随他去吧，你今日也辛苦了，早点泡个脚歇息。」封霆帮他褪下外衫，给他捏捏脚，惹得沈常念怪不好意思的，脚一直要往回缩，可是力道不及封霆，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了。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也不做。」封霆让他先睡，自己给顾怀安等门。 捏了脚，沈常念也确实犯困，卷着薄被侧过去，不多时就睡着了。 封霆自己也洗了脚，去将脏水泼了回来，将烛火移得更远了点。 这一片不太安静，过往人的脚步，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马匹嘶鸣的响动。 只是封霆在身边，沈常念睡得格外无忧。 次日起来，是埋首在对方的怀里。 面前的起伏大了点。「你也醒了？」 「嗯，要不要再睡会。」清晨刚起，封霆的声音带着点哑，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波动。 「不了，那些王的早饭没说归我们管，但我们自己的人肯定吃不惯这里的早饭，我也吃不惯，干脆去做点包子稀饭。」 「好，那便起。」封霆穿好了，还顺手将薄被给叠好。 沈常念起来后才发现隔壁的临时床位没人。 「顾少爷今日那么早？」 封霆道：「他没回来过。」 啊？ 那能去哪里睡。 第126章 不要小看这「土疙瘩」 「许是季大人那边吧。」封霆不在意他的动态，掀开帘子，和沈常念一起出去了。 清晨，草原上瀰漫了一股雾气，人和景都被笼罩在其中。 沈常念伸了个懒腰，眼前的画面还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 谁能知道，跨过一段荒漠一样的距离，能出现这么一大片的草地，还有蜿蜒的河流，看不到发源地，看不到落入何地。 只不过他们真的不擅长耕地，没看到多少种了作物的地方。 其实，从他们对牛的态度也不难看出，耕种不如养殖牛羊。 早饭他没弄多复杂，做了包子，熬粥，又挖了一大碗的咸菜，十来人凑在一起稀里哗啦的喝粥吃包子。 沈常念做的量很足，完全不会出现不够的情况。 毕竟，就算带的食材撑不起这么用料，他还可以「做法」。 吃到尾声，还没见顾怀安回来。 沈常念到底是对顾怀安有真心友谊的，便先揉了面扯开，用点油抹上去避免黏连，之后就寻顾怀安。 在去季冠森的营帐的路上就瞧见了，顾怀安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看到沈常念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扶着腰痛不欲生。 「这是怎么了。」 「那个季冠森，简直不是人。」 沈常念试探：「他怎么你了。」 「他臭不要脸的，自己不好赶走我，昨日就找人通知的我哥，我爹，然后我爹亲自来了，对我就差拳打脚踢了，烦死了，我都闪着腰了，下次我找你再也不带他了，你也别搭理他算了。」 沈常念反而松了口气。 他自己是喜爱封霆，也幸运得到对方的深爱，可他并不会想要身边的男子全都去喜欢男子，以便自己「合群」。 更不想看到顾怀安和季冠森无情无爱，被……了。 既然不是，那便当他是多想了。 「没吃吧，给你做点面。」 顾怀安嘿嘿一笑，去吃了碗热汤面，又恢復如常了。 中午，那些人狩猎，直接吃现烤的，因而沈常念闲下来，整理一下食材，顺便看哪个食材少了，补一点。 下午有个很好看的男子过来，自称阿斯尔，希望沈常念能给做些包子还有上次那个锦囊。 「锦囊若是工序太复杂，就算了。」对方诚意很足，掏出来一个荷包。。 沈常念本以为是赏钱啥的，结果里面是粉末，一种赤黄色，闻起来有点刺激。 「这是……」 「这叫咖喱粉，我从域外得来，价格十分高昂，他们用于炖肉和土豆之物，若是沈小哥看得上，我回头再送些来。」 沈常念嗯了一声，让他稍等。 一个时辰不到，对方要的包子和所谓的「锦囊」，都已经做好。 阿斯尔高高兴兴离开，回头又送了小半斤来。 「这是什么？香料粉？闻着很新奇啊，里面是有干姜磨粉吧。」顾怀安对姜又爱又忌惮，对它的气味算的上敏感。 第149页 沈常念闻了闻，又品尝了一下。 味辛辣带甜，具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姜黄、芫荽籽、桂皮、辣椒、白胡椒、茴香、八角」 还有，丁香。 掺入这些，基本上鸡鸭牛羊鱼蟹，根茎类和豆腐豆干，应该也行，和滷料，五香料粉等应为一类，只是，其中的搭配，有点和应朝的口味区分开了。 好像，还有一种芳香的香辛料，目前，他是还没琢磨出来。 也许，那位阿斯尔能知道些。 这些粉末，他便留下了。 这一晚，顾怀安倒是没到处乱跑了，老老实实的早早睡觉。 他明日要看比斗。 这么热闹有意思的事，一定要全程围观！ 所以，沈常念夫夫起来后，顾怀安眼睛还闭着，人却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穿戴整齐嗖的一下跟人身后。 沈常念没接到新的通知，反正就照常给大家做点早饭。 今日用瘦肉丝和姜丝以及鸡蛋液，做的鸡蛋肉丝粥，调了面煳擦了土豆丝做的土豆丝饼，小菜一摆，咸鸭蛋都切半，摆了两盘，青菜做的蒜蓉白灼的。， 青菜清爽可口，土豆丝饼好吃管饱，肉丝粥润滑，一顿满足的早饭后，便是听到了比斗的项目，沈常念也没被影响了好心情。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晨之计在于早食。 昆季的传话侍从表示，今日王会全程观摩，所有的厨子都不能带帮手。 沈常念去了目的地，才发现，自己不是一挑一。 而是面前有五个人。 顾怀安霎时就要气，撸起袖子要去让季冠森有点应朝风骨，不要接受这种不平等对比。 沈常念眼疾手快拦下：「人多势众打架的时候可能管用，其余场合，未必。」 顾怀安微微怔愣，这是说……「你能把他们全干趴下？」 「咳咳咳！」这顾怀安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常念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若是他们的水平是前两日那样，不足挂齿，只是担心他们在比斗过程又耍把戏，我自己输了没什么，不想丢应朝面子。」 「那我还是要去找季冠森，保护好你总做得到吧。」这一次，沈常念没拦住。 封霆靠过来：「我会全程看着的，不管谁要使坏，我不会让他得逞。」 沈常念心中熨帖，朋友也好，他的男人也罢，全都在真心爱护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很受用。 真心不可辜负，也是世上最珍贵之物。 「我知道，我很放心。」他捏捏封霆的手指，反被对方捉住十指相扣举起来。 其实很想亲一下来着，但是常念肯定不习惯，封霆便按捺。 这五日，他能忍耐。 终于，侍从通知沈常念可以进场了。 他随着侍从前行，发现来到的场地占地颇大，大概是之前做饭的营地五倍大，上首坐着不少人，基本是根据大帐吃饭的布局来的， 场地上有石块摞起来的临时灶，粗糙得让人拧眉，对面几个厨子全都膀大腰圆，竟是没一个普通点的身材。 看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估计都是相熟的，还一起对沈常念指指点点。 沈常念眼观鼻鼻观心，并没被影响。 经歷过一世的人，这点阵仗，显得有些幼稚了。 「诸位，请到这来。」负责这个比斗的话事人说了点场面话，大概意思就是这次是切磋，大家量力而为之类的，这会聚集了所有人，却说起了奇葩规则。 「看到那些箩筐了么，一共六个，选到哪个，便主要用那个做主要材料，做五道菜。」 沈常念知道了规则，对话事人颔首后便朝着那张桌子去。 可还没靠近，斜刺里冒出来个两个男人，直接挤过来，沈常念下意识一躲避，堪称灵活了。 躲是躲开，那五个人却已经先打开了箩筐。 牛肉、羊肉、鸡蛋、猪肉、土豆。 前四样全都被选走了，只剩下，土豆。 傻子才看不出来，这就是故意的！ 台上，季冠森被那昆季大王拉着，对方恬不知耻，说这么巧啊，他其实还挺想继续吃沈常念做的猪肉呢，呵呵。 台下，沈常念捏着那个丑疙瘩一样的土豆，忽的笑了。 诸位，小看土豆，可不妥。 第127章 白日骑马 眼看着其余几人吃吃笑着，沈常念将一小筐土豆都搬运回了自己的那个小灶边上。 眼看着有大汉直接开始噼砍肉块肉排，沈常念，则是削起了土豆。 「你看他，没了猪肉没鸡蛋，就没辙了吧。」 「就是，除了这两样，他搞不出什么了吧，还是我们的厨子运气好。」 场上声音说什么的都有，只沈常念耐心的将土豆切好洗好，还切碎了一个浸泡出偏白色的水，放一边沉淀。 虽说食材主要是这个，但是佐料是不限制的，沈常念动作并不算快，但是肉眼可见的，土豆逐渐变成了各种不同的状态。 有人甚至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一下沈常念的进度。 只炊烟裊裊，那边羊肉的烟雾也大，因而看得不是很真切，等呈菜得时候，人家的肉蛋都上了，沈常念的几个土豆也被呈了上去。 第一道，竟是面粉一样的小山堆，顶上浇下来浓稠的酱汁，用勺子舀下一勺放入口中，绵软可口酱香浓郁，竟然是把土豆做成了泥，这口感，这种软绵程度，小孩老人都可以吃！ 第150页 这下，肉蛋都成了摆设，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吃过沈常念手艺的，对比之下，根本就没法对比，硬着头皮不点评，去看下一道菜，更惊讶了。 土豆切两半，分别下刀分开一片片却不齐断根，合併起来一起裹上煳煳下油锅，浓厚酱汁浇上去，竟然成了灯笼！ 不是，他没面粉，怎么弄出煳煳的！ 聪慧的倒是想起来，他之前沉淀的浸泡土豆的水！ 天，怎么会有人如此巧思，随机应变。 这已经不是光光用厨艺二字来解释清楚的。 接下来的青红椒土豆丝，两半的土豆条，就是土豆切条，焯水沥干后，佐料上去做成的凉菜，都叫他们的新鲜感一再刷新。 等土豆丝饼呈上来，五道菜都全部呈完，今日的胜负，也不必说了。 那些个厨子看了看沈常念的菜几乎道道被吃光，他们精心烹制的肉却只勉强下去了三分一，先不论什么输赢标准，光是这点，他沈常念已经胜利。 当昆季身边的侍从说今日沈常念胜时，沈常念慢慢举起手对封霆挥挥，又和台上的季冠森挥挥，自信一笑。 其实，倒也不是对着季冠森笑，是对着他身后的顾怀安。 顾怀安只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自古只听少女见状元游街，会被俊秀才华满身的状元郎吸引得激动不已春心萌动，此刻的他，对沈常念就是少女遇状元。 「啊啊啊，沈常念，你太勐了！老子若是女的，今日便入你族谱。」 沈常念脚下一个踉跄，这就不必。 沈常念一战成名，也迎来了奖赏时刻。 王问要何物。 沈常念稍作思考，求了几头羊。「草原的羊，肥嫩不腥膻，这点确实是境内没有的，若大王要奖赏，便给小的一些羊带回家吧。」 「哈哈哈，好，识货。」昆季不好太小气，大手一挥，三十头羊归了沈常念。 哪怕三十头羊，和沈常念的传承，并不能拿来做平等的对比，但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沈常念亲自去挑选了健壮的，那牧羊人瞧着他挺懂行的，有心认识，结果人听不懂草原话，只能遗憾收场。 之后两日，沈常念几乎成为了王庭宴客的主厨，四顿饭，没一顿的菜色是重复的，材料明明也就那些，组合起来真是叫人嘆为观止。 最后一日谈判结束，宴客也结束，季冠森倒是做主，大家在这里休整一天，顾怀安疯了一样高兴，拉着沈常念要去跑马。 但，沈常念为难的说了句，自己和封霆决定一起出去走走，欣赏下美景。 顾怀安都要哭出来了。 沈常念被封霆带着上马。 「你怎么不上来？」 封霆摇摇头：「马术不熟，我之前也就去买粮的时候接触过马匹。」 倒是沈常念，竟然熟练的翻身上马，一点都不惊慌。 他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找补了一句：「我买了马后试着骑过。」 「嗯，那你很聪慧，常念，你真的很了不起。」说的是骑马，又似乎不是骑马。 沈常念嘴角难压索性不压了，自家男人夸赞自己，有啥不好意思的。 自己什么地方封霆没看过，不就夸两句么，他沈常念受得起。 「我牵着你走一段，你要是熟悉了，可以慢慢骑行，我们选的这批，很温顺。」 沈常念应下，不久后果然能独立骑行，封霆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看他的髮丝被风儿吹起，看他脸上的笑意带上了轻松，和没有负担的自由感， 逐风，阳光，乐观。 一副绝望麻木的表情，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大颗落泪，悲怆麻木。 封霆，你等我。 「封霆——」 封霆勐地回过神来，立马跑动起来，发现对方只是用马鞭指了指坡度后面一个下斜方有一条很小的溪流，周围开满了黄色紫色的小花，叫他看而已，封霆胸腔勐烈跳动的心才慢慢放下。 「你看，这儿景色真不错，要是在这里小住肯定很惬意。」 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他，几乎把他整个人埋在自己怀里。「嗯，很好看。」 沈常念自然的后靠，一点都不怕自己摔倒了。 四下无人，天地间，仿若就剩下了他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这场骑行，以封霆都能自由控制马匹告终，沈常念兴沖沖说，一会干脆找那个商人，买一对骏马，他们二人有空就骑行好了。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沈常念感慨道。 封霆却好奇他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商人。 「哦，就是那个拿了调味粉给我的，叫，阿斯尔？对，就是这个名字，草原人的名字真的很不同，只有名，姓氏可以随部落。」 啊的音节打头，确实和应朝取名方式完全区分开来。 两人一起骑马归程的时候，一个壮硕的女人出现在附近，她疑惑道，刚才远远瞧着这边站了个雪山一般强大好看的男人，怎么不见了。 真遗憾啊，要是没跑掉，直接拉他去自家提亲。 她不要很多，两头羊就跟他。 若是沈常念在场，估计不难认出，这就是前世那个惦记封霆的女人。 第128章 不还滴 沈常念回去后还真找了阿斯尔，也见到了他身边那个脖子上斑斑点点的壮汉。 第151页 那胸膛，比封霆还有容乃大。 沈常念咽了一口口水，回头看看自家男人。 还好，他咋样都是自己最顺眼喜爱的。 自己也不是，特别好这口嘛。 阿斯尔听了沈常念的诉求，竟然直接赠了一对宝马，就算在草原上，也要数十两的价格，放在境内更是轻松过百，可他竟直接送了。 「我的爱妾很是喜欢小哥你做的菜，日后相见，还望能再品尝到小哥的手艺。」阿斯尔消息算灵通，作为走南闯北的商队领头人，不到三十岁就征服了周围商道，自然也轻易知道了王被说服了，有意开通两地互通市集。 所以，来日再见，并不是个客套话。 沈常念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两匹宝马，确实是上等品相，便应了下来。「好，若是阿斯尔兄弟不嫌弃，日后通市，尽管来家里做客，一定用上好的席面招唿你们。」 两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场交易轻松解决，当晚，不需要给王庭做饭的沈常念，给整个应朝营地的人烤上了全羊，开起了烧烤宴会。 阿斯尔两人自然是不错过的，带着巴根痛快吃了一顿，巴根吃得都不计较白日里那句爱妾。 次日一早大家拔营回程。 先不提两匹高头大马，就说说三十头羊。 三十头羊算很有规模了，沈常念和封霆把它们带回家，一路上不知道收了多少的目光。 沈常念送了顾家两头，也给了闻讯前来的父母官两头，其余的自家留一头也吃吃烤全羊，其余的都给小农庄养着。 草原做羊其实有种大道至简的感觉，本身撒点盐下去，羊肉炖烂，就很好吃了，带着一股奶香味，不过沈常念适当的加了微量的佐料，将口感狠狠提升了几个档次，香得附近的孩子都哭了。 一个个的恨不能做封家的好大儿。 沈常念见自家人吃饱了，骨头有些没动过，干脆熬了以后加了土豆块萝蔔块什么的，分给了慈幼堂的孩子。 那些有父有母的，本身算是一种幸运了，沈常念不至于跳过最需要帮助的，去烂好心养周围那些孩子。 若是真这么做了，便不叫善良，叫爱心泛滥，引来不好的结果，是必然。 归来没几日，沈常念竟然收到了常老爷子寄过来的信笺。 他能看懂基础的字，便没有麻烦有山河灵韵，自己翻看两夜信笺的内容，大概就是他们已经抵达，并且在处理一些财物上的问题，虽然和以前相比，等同于白手起家，但一家人已经平安回去，安顿了下来。 这次巧合，遇上个要给北境送东西的商队，便托他们送来一些南边的干货，海鲜类的占据了一大半，还简单附赠了一下吃法。 也是，有小农庄、大河、还有深山在，北境最缺乏的也就是海鲜这玩意了。 正好沈常念上一批从商队买的海鲜干货，都消耗差不多了，此刻有了新货，倒是做起了新菜。 双椒鱿鱼、鲍汁海参捞饭、鱼籽烧豆腐，炭烤虾干。 吃得全家人一愣一愣的，一吃一个不吱声，敢情常念的厨艺，不是有限制的，而是食材限制了他的厨艺容量。 啧啧。 封母第……不知道多少次真的觉得把这种明珠赶出来的沈家真是有毛病。 不过，就算沈家后悔了，她也不还滴。 季冠森和以前一样，来办了事儿就离开，不过他这个人，对沈常念生活倒是没多大影响。 要说有，也就是一战成名后，这件事被透露给了北境各个卫所，不少人家里的管事都登门拜访过，想亲自品尝一下沈常念的手艺。 谁不想试试更好的？ 这世间，还能有比皇帝老儿吃得更好的吗？ 哪怕是境外的皇帝。 「这可咋办，又有人送帖子来了。」封母着急了，又怕沈常念累，又怕拒绝了之后人家会对常念干点什么。 沈常念倒是没那么忧心，思忖后，倒是想了一个主意，让施灵韵跟自己去了书房。 有山也去帮忙了。 不多时，几人一块出来，脸上都是比较放松的神色。 灵韵笑眯眯，嫂子可真厉害啊。 「哎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不许勾人好奇心，快说快说，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可是想到了好的回绝的理由？」封甜水着急了，去捅咕施灵韵呢。 施灵韵躲闪开：「哎呀，没找理由，嫂子把做菜的报酬定高，又每个送帖的人都回復一张书籤做凭证，可凭藉书籤预约时间， 要我说，嫂子才要去念书考试呢，你们知道嫂子给他们定了什么标准吗？」 不知道。 封甜水的手指头又勾起来了，坏心的丫头，准备钓她是把，话不说全，都快把她钓成翘嘴了。 施灵韵是怕了封甜水的「爪」功，立马给大家解释清楚：「嫂子定的三种标准，一，食材他自备，主家只能点十二个菜以内，二，白事不接，红事不接，超过北境范围不接，三，第一次上门五十两，第二次一百两，第三次二百两，依次叠加，哈哈哈，这么一来，谁敢轻易就上门再请嫂子做饭啊。」 拿个七品官来说，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攒钱请到嫂子上门做一顿饭。 这么一来，就又不会明着得罪人，又给自己身价拔高了。 什么叫做不会明着得罪人呢，那就是，有本事你嚷嚷说你又要吃好的又出不起钱啊。 第152页 要么就憋着。 要是那等子想一直享受皇帝待遇的，先来个五次八次的，看给你家底掏空不。 「哈哈哈，此法甚妙。」之前封有山就是负责写这个签和回復，灵韵设计点花样，她们农门也可以精緻一下嘛。 这个回復出去后，帖子就没之前那么多了，倒是有几家真心的，不厌其烦的来确定沈常念的时间安排，也提前给了银子，还说了饮食禁忌和喜好。 沈常念挑了两家，都是这个月的单，且说明得很清楚的。 「平昌卫所，千户老母寿辰，最好能做得看起来不太贵，起码是老人家眼里不算太贵，实则低调奢华懂行人能看得出来的。」施灵韵给他打下手整理食谱来着，发现这个要求，不免有些奇怪。 这是要，搞什么？ 第129章 掐死算了 「就是原材料要看起来随处可得。」什么山珍海味的，恐怕老太太心里会有负担。 「那自己做不就行了嘛。」施灵韵看到人家送来的注意事项里，还有不少身份比他高的人，难不成也请这些人吃点五谷杂粮大肥肉片子啥的？ 还是小姑娘啊。 沈常念道：「若只是单纯的要便宜和随处可见的食材，为何会请这么多上司，又为何找上在北境上层圈子里出了名的，御厨传人呢。」 「昂？那意思是要用便宜的食材做有排面的席？」 「是。」沈常念并不犯难。 两家银子都收了，一百两，做两顿饭。 但，他拿得住。 虽说他食材能从小农庄拿，再不济，去河里捞点，缺啥还能「做法」，食材上来看几乎是无本的买卖，可没有他沈常念掌勺，对方也许买了五十两的食材都做不出什么经验四座的菜。 而他，上辈子本身就学了一段时日，这辈子自分家前一日甦醒至今，未敢放松厨艺上的进修，努力便是他的依仗，收个五十两，不亏心。 「后天……我拟个单子，你去预备好，后日凌晨开始备食材。」 「好！我这就去。」施灵韵拿了单子去小农庄清点，香料铺子也逛了一圈，还买了桃胶等并不廉价的食补材料，不少人都看到了。 而沈常念则是去寻了二妮的娘，她前一任丈夫不太妥当，来了小农庄几个月，便和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看对眼，如今两人已经一起过日子了， 对方在农活上很卖力气，还擅长钓鱼，水性又好，沈常念便让他带点人去钓鱼捞鱼的，只要是活的，小农庄走帐。 「东家，我不要钱，一点鱼，我去两个时辰就能给你弄十来条大鱼来。」他成婚的时候，东家直接给了一头猪给他办酒席，也没收钱，他帮着抓点不要钱的鱼，咋能要钱呢。 「走帐吧，我最近在做鱼类的菜色，过几日给人做席面也需要，十条恐怕不够的。」光是鱼丸都要消耗掉好几条大鱼。 「那，那我就找人一起去了。」到时候只收一半钱，给他们辛苦费就是，自己真不好意思收。 沈常念去和帐房交代了一下这件事，便去了木工屋。 这里盖起来也就半年多，处处透着新。 魁梧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刨木花，一下一下的，肩膀随着动作伸缩，张力十足。 周围有练习木雕的，有收拾木花的，这些能用来引火是很好的烧火材料。 见到沈常念来，众人都起身喊了一声东家。 封霆也收势，将手头的活儿给了一个半大少年，自己主动走过来。 「你干活啊，我就是来看看。」沈常念给他拍拍肩膀和头顶飘飞的木屑。 封霆老老实实任由他动作，一双眼睛定定的瞧着他。 两人早已不是新婚，封霆那一双眼，却总和刚知人事的小伙一般，暗处透着火苗。 估摸是从去做厨子开始，他就没开荤，沈常念回来后又忙于筛选那些请帖，他可不喜欢茹素。 又不是不行了，对吧。 沈常念莫名想笑。 记得刚过去封家的时候，这男人不是说他哪儿都小，如今他身板并未长高许多，封霆却没再提小字了。 当初他都能躺下就睡，如今倒是心潮澎湃如狼似虎了。 「他们学得怎么样了？」沈常念走了两步，来到几个孩子面前。 封霆关于木工的天赋并不算强大，如今只能说是有材料有时间，有钱和物砸得那满口昏话的怪老头把本事教给他，学个手艺，有点事做罢了，毕竟他媳妇不爱他上深山，又觉得噼柴的活儿，捨不得他去做 他倒是不收徒，但抵不住小农庄那些人家里的孩子们，干完小农庄的活就来主动学习，每次还把残局收拾得很干净，也从不闹人，封霆就没赶走他们， 后来慈幼堂不是收了个儿子么也喜欢做这个，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的，他这儿看起来就跟收学徒一样，满院子的半大小子。 「还行吧，个个心里眼里都有活，倒是省了不少事。」 「嗯……那我寻你打个东西，屋里商量？封木匠？」 封霆见他拿自己作乐，好悬没忍住掐他一下。 「那便屋里商量吧。」 外面一群娃儿呢，两人自然是正经商量的，沈常念画了三个磨具，和月饼磨具很像，但是最好是防水防油的材料，且大小需要定制，因此是街上的门店买不着的。 第153页 封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觉得自己能做得到，便去挑选木料了，没找到合适的，说是要去半山腰一趟。 沈常念随他去，路上还商量了一件事。 过几日闲下来，起码去河岸上游，找个地方放松下。 之前在草原，他就想着，要是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在那边野餐一顿，必定是惬意得很。 他沈常念，如今也想着享乐了。 封霆狠狠点头，恨不能只两人一道去。 家里崽子莫名的越养越多，两人就算有点什么，都要闷着。 走着走着，封霆看着周围空无一人，心里动了点歪心思。 「你看那是什么，有点像人参。」 沈常念闻言，立马扭头去看，看不清，便被封霆推动着走远了些，朝着更僻静的地方去。 封霆在身后，已经开始扯领口了。 …… 两个时辰后，封霆空手从山上下来，身后是将脑袋埋在封霆脖颈，露出的一点皮肤泛着红，像是憋的，又像是发热。 封霆吩咐小农庄的几个少年去把他半山腰通道上的两颗木材拖回来：「驾车去。」 「好的，封叔。」几个少年还问了一下东家咋了。 「哦，他。」封霆感觉皮肤被指甲掐了一下，差点倒吸一口气。 该死，指甲尖尖掐人皮肉比揍一拳还疼好吗？ 「你们东家崴脚了，不能走路，我带他去医馆看看，应该没大碍的，你们莫要操心，去吧，木材拖回来，你们也收拾一下归家去。」 「知道了封叔，东家，你好好歇着，我们先走了。」 沈常念闷闷嗯了一声，嗓子有些哑。 几个孩子走远了还在说，东家肯定疼，嗓子都哑了。 第130章 万寿无疆 沈常念掐了封霆一路，回去后封霆还要伺候着洗漱，在院子里搓洗衣裳的时候，沈诗雨还要来帮忙，被他笑嘻嘻的拒绝了：「女孩子家家，玩去吧，爹自己能洗。」 沈诗雨点点头，去把院子长杆上的干衣服收起来叠了，再给爹爹们送屋子去。 哪怕爹爹和大爹都很照顾她，自己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什么都不干。 没看爹爹那么厉害，也有个小农庄了，不也辛苦挣钱么。 钱，肯定是挣不完的，那活，肯定也不能有停下来的时候。 隔壁院子里，封甜水没那么高兴。 她马上要十五岁了，当初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如今被养得和北境官家小姐也没甚区别，更引得附近的媒人虎视眈眈，上个月就有来家里问话的，要是封母点头愿意说亲了，估计家里早就人来人往说这事儿了。 最近她出门，也总有人献殷勤，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长辈也出来了，还一口一个妹妹、侄女儿的叫，烦不胜烦。 虽说嫂子和哥哥早说过出门要么带喜儿、吉祥他们，但扛不住厚脸皮的人多啊。 还有个人自认为豪气的要带她去听戏，结果打算请她坐最后面的位置就差没站着了，十文钱的瓜子茶水差点要他命一样。 她吃好的喝好的，享受着亲娘和亲嫂嫂的爱护，哪里看得上这个做派的，便自己掏钱做了前排，点心好茶摆了一桌，那男子还觉得受辱了，要怪她不懂得节俭持家。 这些人闹什么呢。 因此小姑娘很是苦闷了两日，施灵韵过来劝了劝，她自己倒是运气好，以前日子好这等傻货献殷勤献不到自己跟前，来了北境又直接被封家定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手段，因此就成了两姑娘长吁短嘆。 没想到，来给妹妹和未来娘子送今日买的头花的封有山知道了。 封有山没进屋，转身回书房了。 哥哥嫂子都有本事，可他封有山也不该安心享乐，学业上，看来他该更上进勤奋才是。 一日功夫转瞬即逝。 沈常念有药油用，还有棒槌男人的按摩，次日下午已经恢復差不多了，见施灵韵果然找全了食材，就暂时放在后院，次日天不亮，一家人留下看家的沈世伟沈诗雨以及芳龄姑娘封甜水，其余人都帮着沈常念处理食材，以及驾车送到了千户的后院。 秦千户后院，已经好几个妇人在等候。 有两个是僕人，其余的是这家的媳妇子和当家婆婆。 他们虽然是千户家家眷，但这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官员，得的钱不算多，因此家里摆席面，是肯定要来帮个手的。 沈常念只留了两个洗菜洗碗收拾卫生的，其余的都被打发了，撸起袖子，不多时，后院灶间，就升起了炊烟，门外也临时弄个灶眼，用来宰杀牲畜，烧水烫毛等。 沈常念安排做事，一切都井井有条，鸡血鸭血猪血，下水，全都没有弃之不用的意思。 两僕妇心中怪道，千户请客，早就对下人耳提面命，不可轻怠，怎么做个席面，还用上了乡间百姓也捨不得丢弃的下水和动物血了？ 又看沈常念处理两种鱼的手法大不相同，好奇的去围观。 沈常念将宰杀清洗干净的黑鱼处理，并对围观的两妇人说。「这是黑鱼，不太好抓，力气大，不过骨头极少，肉嫩。」 至于常见的鲤鱼，直接准备用来做糖醋的。 鱼的菜他做的三样，一个糖醋鲤鱼，一个酱淋黑鱼片，酱淋鱼片，头尾都还完整的摆盘，中间却都是一片片捲曲的鱼肉。 第154页 此外，东坡肉、大肘子、春卷肉条麻花等炸物也都下了油锅，此时开始做一些寻常食材，茄子竖着切条，炸过之后，用肉末和红柿熬酱汁淋上，为佛手切条。 鱼杂被做了辣炒鱼杂，韭菜豆芽，加了点鱼露提味，素菜竟然带出了荤菜的浑厚感，芹菜豆干炒腊肠片、羊尾笋拌猪肚、半荤半素搭配得体，配色好看。 老太太喜欢的花馍做了人脸那么大得叠起来，此外还上了五谷丰登，小蒸笼里是只蒸熟不做任何处理的花生等物，图个吉利又有新趣， 土豆可蒸熟搓丸制菜，地瓜南瓜也能，就连谷米都可以粉碎做粉做年糕，为何其他不行，于是芋头就被盯上了。 芋泥做芯儿的春卷就成了，那道桃胶牛乳圆子羹，更是直接让在场女眷都想动手抢了。 几张桌子，菜是眨眼间上完的，他对每道菜的熟透的时间，掌握得令人髮指的细緻，上去时，多大数菜还是热腾腾的。 此时，一股异香让在场喝酒的男子们纷纷侧目。 这香味，这酒气，绝了。 酒水上桌，每桌就两小壶，有个僕妇在当家婆婆耳边说了，这酒水寻摸不易，并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还请大家原谅这个，只上了这两壶。 众人连连夸赞这酒香确实不似凡品，只感谢老太太这寿宴让大家也过过瘾，吃点好的。 老太太乐呵呵的，老太太不爱酒，因此最多觉得这酒是儿子应酬用的，可桌上的菜她全都认得，有里有面，看着还是普通食材，便不觉得自己过个寿给儿子添太多麻烦了。 千户乐呵呵的喝了一口，自己也顿住了。 此等美酒，几桌子加起来，怕是有一小罈子，这怎么都有二十两上下了吧。 难怪沈常念敢这么开价，感情原材料他出，还专出好的啊。 哎呦喂，早知道自己回来就不数落这钱用得心疼了。 一桌子的人吃吃喝喝，时不时惊嘆一声菜色的新奇少见，千户这才喜洋洋的说表孝心，说是早就在寻摸好的厨子了，乐得老太太皱纹都深了一个度，今日的菜，大半都是她这个老太太能吃的，确实是有心了。 等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僕妇又端着一个大盘子来了，清了一下主桌：「老太太，这是厨子赠的万寿无疆，还清老太太品鑑。」 定睛一看，栩栩如生的寿桃花馍出现在面前。 老太太掰了一块要尝一尝，发现竟然还是桃味儿的，其中夹杂着桃干碎末：「哎呦喂，这还真是老婆子得了喜了，这寿桃竟真是桃子味儿的。」 旁边的人应景的说吉祥话，不多时，千户被几个上司围了起来，不但问厨子，也问这美酒，千户很是在上司面前露了脸。 这一顿席面，宾客尽欢颜。 沈常念是不用做后续的清扫的，一家人把容器清洗一下带回去就行，还没离开，当家婆婆急急忙忙跑来，给沈家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包了个红封，沈常念的甚至是十两银票！ 这可算是意外收入了。 几人归家，半道上差点和疾驰而来的马队碰上。 他们行色匆匆，个个都是陌生面孔，表情如出一辙，身上穿着的服饰也不像普通兵卒。 第131章 三百余两，是对你沈常念的谢意 沈常念并没把这些人的出现多当回事，后来发现他们揪出了不少人，全都装入囚车，运往京城。 本地的父母官老爷也在其中。 随之而来的消息，倒是和自己相关了，顾家从强征粮开始，一直表现优异，顾监军位置没变，顾大公子倒是不知道怎么操作，一跃成了北境卫都司。 北境只有十几个卫所，一卫所千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他一下能管十几个卫所，便带着妻儿去最富裕的平昌卫上任了。 他们父子俩的升迁，给沈常念带来了无形的好处。 起码，之前有惦记小农庄的那些人，是一点心思都不敢透出来了。 顾怀安和沈常念走动得近，两家的互动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自然成了保护的屏障。 可，坏处也有，说酸话可挡不住，甚至有人传出封甜水可能是封家准备送到顾家做妾的说法。 但很快，这个说法开始站不住脚。 最起码，妾的名分，成了妻。 因为夏考后，封有山成了秀才，虽说只是科考中最入门的考核，却也可称为读书人，从他自己这房来算，勉强说句书香门第，也无可辩驳。 这成了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且还年轻，那接下来考取功名，也未必是难事。 因而，传言中的妾悄悄拔高成了妻。 封有山得到消息后，去找了妹妹。 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封甜水不再恼怒那些人的酸话，快快乐乐的该吃吃，该喝喝，上街购物三不误。 见孩子们自己都解决了问题，沈常念和封霆夫夫二人也就没插手这件事。 如今夏去秋来，小农庄且一堆事忙着呢。 沈常念去把脉后，大夫给出诊断结果，他身体已经如一个普通青年的水准了，封霆不知道怎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抬眼看看房量，再看常念时，封霆的异样又消失了。 一直在心里记挂的忧虑松弛下来，就显得他有那么点容光焕发的感觉。 还会缠着他带着自己去河岸附近野餐。 第155页 烤个鱼，串点蘑菇，吃提前备好的熟食，两人策马奔腾好不惬意。 随后两人就开始被手头的事绊住手脚月余不能快乐一把。 沈常念这边，因为畜牧粪等肥料充足，竟把亩产二百斤提到三百五十斤，得到消息的地主也好老农也罢，纷纷过来讨教。 牲口更是个顶个的肥硕，哪怕长工们解释了，是东家时不时拉几车上好的牧草和糠回来投喂，成本下得很高，大家也还是觉得是长工们照料得好，很是纠缠了一段时间。 一时间，长工们的荷包都鼓了点。 倒不是想背主，是沈常念允许大家收的。 毕竟，他不怕别人学。 有本事你们也「做法」啊。 封霆这边，秋猎行动也开始了，一时间小农庄的木工活儿都为处理皮毛让道，那个月几乎到了顿顿吃肉的地步。 长工们感慨又胖了不少时，都不知道接收到了多少人羡慕的眼神。 这么一来，越来越多姑娘，想嫁给小农庄的长工们了。 毕竟，他们中除了顾家给的那些欧僕从，大多数人都是沈常念签的几年的合约，并非卖身契，试想一下，谁讨生计不是在主家手底下求得温饱，就算沈常念以前是小可怜一个，顶不住人家现在自己过得好还拉拔手底下人过得好。 一时间，媒婆被几十个姑娘家里催的，要去相亲。 沈常念作为东家，思忖后将那些未婚的年轻人集合起来，要么你们就把想要的条件给媒婆说了，到时候给大家办个大席面，省的今天来半头猪明天送两只鸡的，也避开了你们家要麻烦一场。 于是，十天不到，沈常念的小农庄，收上来十一对新人的名单。 他说到做到，直接给大家办婚宴，三头最肥的猪，两头羊，十几只鸡十几只鸭，几十尾大鱼，按筐用的鸡蛋，一时间，让小农庄在整个北境出了一次风头。 秋日最忙的时间过去，沈常念看着施灵韵拨动完算盘，惊讶的开口：「怎么会？」 「可是亏损了？」沈常念以为是小农庄待遇太好，导致了亏损问题。 就看亏损多少了。 「我也以为亏损的，没想到……年后到如今，盈利三百多两银。」 三百多两银子？ 没算错吗？ 「我确定了没错，你看，嫂子，那些长工们，平日里捡来的山货什么的，也都晒干充作库房的产出，后来卖的时候，没一个人说是谁充进去的，这笔钱就成了小农庄的， 那些家禽还不能轻易宰杀的时候，他们会自己捉鱼，捉多了就去卖，钱也是直接丢帐房里，甚至有人丢过灵芝和山参…… 找不到人啊，加上咱们除了种地的用工，都是大家自发免费的，七攒八攒的，就有那么多钱财省下来了。」 施灵韵感慨颇多，以前在家族里，有些丫鬟还会看人下菜呢，除了当家太太和老爷以外，想要好好使唤下人，要么赏钱给得够，要么面子给的足，小农庄这边，都没什么强势的管理者，竟然能自己管自己到这个程度。 盈利三百两啊！ 这还是她嫂嫂有点三头大鱼两天晒网，过于手松的情况下…… 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得来大家发自内心对小农庄的照拂。 算完帐后的施灵韵感慨一句。「嫂子，这三百余两，是大家对你善心的感谢。」 沈常念心中熨帖。 上辈子被太多人背刺，尝尽人情冷暖，这辈子自己只是做得随心所欲点，就换来那么多真心感恩。 看来，人不是不可以善良，只是要看对谁。 三百余两，沈常念收了三百，其余的四十多两，拿去买了青砖红砖，趁着农闲，招募了百余人来夯土打地基，盖起了砖瓦房，敞亮的院子一字排开，足足十六个院子， 荒地上多了一排大院子，自然是惹眼的，沈常念留了一个院子给自己用，其余的十五个，给了几个管理者，以及家庭人口多的长工，甚至一对刚成婚的小夫妻，因为被得知男方家里兄弟多不够住，两人捡便宜住进了最尾巴的一间因为材料不够偏小的院子。 就算偏小也有两个屋一个灶房啊！！！！ 两人幸福的都要昏过去了。 据说后来孩子的名字叫谢恩来着。 第132章 沈常念变坏了 伴随着一系列的事情过去，今年冬日也到了。 卫所不少人家又到了难熬的时候。 不少人又找上了小农庄，倒不是找茬，是想在小农庄干活。 沈常念盘算了一下，真的挑选了起来，筛选出二十个合适的，便将空出来的七八间个大木屋借给他们家里的老人小孩过冬， 「收下这么多人，估计清平卫所没几个人家长工比你多了。」 「收着吧，千多户人口呢，收这点算什么。」沈常念并不是善心大起，他想试着做些培育。 培育什么呢。 一，香料。 二，制糖原材。 暖棚的反季蔬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香料一般偏贵，来到北境就更贵了，他打算将花椒胡椒辣椒姜等常用香辛料种起来，再慢慢的鼓捣更为昂贵的其他香料， 至于甜高粱、甘蔗等东西，搞不好需要巨型暖棚，搞不好还需要大张旗鼓的引水过来浇灌，那样的话，人手少了可铺不起来。 第156页 封霆看着媳妇认真的脸，凑过去：「我媳妇那么能干，我都成吃软饭的了。」 「噗，你搞什么啊，一个壮汉别做这一套。」 「媳妇~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 「封，封霆，你别逗我，我很认真在规划。」 再说了，他的男人什么时候真的吃软饭了，他沈常念啥也没有带着牌位进门，这男人为了给他吃口鱼，大冷天的往河里寻摸。 家里的活计、用度，哪次不是他一个人上山下地搞来的？ 还有，自己挨欺负的时候，封霆不会做那好面子的大男子，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封霆比泼妇还能骂街，都是为了维护自己。 他心里，封霆是强大的，甚至强大于自己的。 不过，看自己男人这么「娇滴滴」的，又觉得古怪，心里又抑制不住的高兴。 真想拿一叠银票塞进他领口里，甚至，裤裆里。 不好，自己是不是变坏了。 不行不行，赶紧把自己的思绪从他裤裆里抽出来。 「你安心，有我一口吃的，绝不让你喝西北风。」 「好好，媳妇这么好，我会报答媳妇的。」 一夜美妙。 次日，寒风一下就起来了。 但沈常念他们屋子里，几乎是温暖如春，被硝制极好的皮毛，还经过香薰，在有可能漏风的地方挂着，保温效果更加倍。 改造过的火墙和火炕，更是让屋子里都不需要披上厚实的外衣。 沈常念不需要做一家人的饭菜了，冬日里更加懒散，便开始专心学算盘和习字，他的名字原来并不难写 难写的是封霆的名字。 他当时取名有缘由的，说是一个流放汉晕在封母门前，当时家里不知道哪个过来的亲戚给了口吃的，那流浪汉听到婴儿啼哭，给了个雷霆的名头。 后来封父说打雷下雨的怕孩子压不住，只留下了霆。 倒是不知道如此难写。 「名字都和你一般，处处大。」 封霆竟然做害羞的样子：「谢谢媳妇夸奖，为夫以后会更加勤勉，更加努力。」 沈常念：……那倒不必。 自从确定自己身体康健起来，他倒是愈发的得寸进尺了。 猫冬真的很舒服的，也几乎要消磨一个人的所有斗志。 只封有山，日日早起温习，练字，施灵韵发现了他更甚从前的努力状态，便日日做点心，汤水，送去看着他吃完，陪着她一起温习。 沈常念过了段舒服惬意的日子，忽然想起一个人。 顾怀安怎么有段时间没来了？ 他想了想，次次都是怀安主动来寻，忽然不来了，还挺不习惯的，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起身，穿戴整齐，寻了半扇羊排，一些绿色青菜，上了顾家的门。 他沈常念的脸，顾家上下没有不认识的了，见到他就迎进门。 路上碰上来接人的顾怀安的小厮，边走边说谢谢沈公子来看望。 他家公子今日心情不畅快。 沈常念将带来的东西给了小厮，自己一脚进了顾怀安的屋子。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酒气。 也许是沈常念自己酿酒，便觉得这酒很劣质，他皱眉，将脚边酒罈子踢开：「顾怀安，你这是做什么？」 顾怀安靠在凳子上，勉强抬抬手：「来了，随便坐吧。」 沈常念出去门边，叫人端出来热水，撸起袖子给他下巴捏着，用温热微微烫的帕子给他脸上囫囵抹了一圈，又仔细将眼角和嘴角擦一遍，接着去翻找衣柜：「换了，我不和臭酒鬼说正事。」 顾怀安扯扯嘴角：「我都心情不好了，你还这样对我？」 还有，给他脸上画圈圈洗脸是啥意思啊，他是那不会洗脸的三岁小儿么。 「心情不好，我这不是来让你心情好了么，喝酒也不知道喝好的，我送你的那个喝了以后不烧心的美酒呢？」 「早喝完了。」 「喝完了不会来要啊，以前没见你这么外道。」 「别跟我顶嘴了，心里不爽快。」 「那我走？」 「也别，沈常念！你来气我是不是啊。」顾怀安忽然嚎啕一句，呜呜哭起来。 门外的小厮都不敢进来收拾。 沈常念摇摇头，将人拉扯丢床上，隔着屏风，招唿人把桌上底下的残局收拾一下，再送洗澡水进来。 「你像个人样的时候，我再听你诉苦，现在我开始聋一阵。」 「你！」顾怀安发现这人，跟个泥鳅一样，滑不熘丢的，这还是那个温柔和人有求必应的小哥哥么。 等顾怀安不情不愿被伺候着洗澡出来，那股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我办那个食肆，被爹送给了我嫂子，我说是我辛苦弄的你也有股的……」爹当时的话，就，很伤人心。 一介白身，能得我顾家照拂起势已然是恩情，你难不成还又弄个食肆送人？ 爹还说小农庄本可是顾家的产业，就他蠢，全给了他人。 顾怀安不服气，和他争吵之后，竟然听到了爹的真心话，那小农庄本来可以给哥哥铺更远的路。 光是今年那产量，搞不好就能从这上头做文章，说是天佑北境之类的，结果被沈常念用牛粪马粪羊粪等乌糟的说辞盖过去。 这些话，顾怀安不好说，但是心里太憋屈了。 第157页 丢了帐本，丢了食肆，再也不管了，回来当废物，他们就高兴的吧。 本来他们就说过哥哥才是家里的继承人，顶樑柱。 沈常念并不惊讶。 人心，他看的还少吗。 反而是顾怀安从头到尾的赤诚，才让他觉得难能可贵。 第133章 好吃的！ 他拍拍顾怀安：「我不认你家其他人，我只认你顾怀安，顾怀安，如果你觉得膈应，意难平，那我就断了食肆的食材供应，给其他客栈送货，再把点心方子送到其他点心铺子，你可心疼？」 顾怀安眨眨眼。 还可以这样吗？ 「你若是不心疼，我回去便这么做，我有钱了，便是找六曹买地，也足够将小农庄维繫下去，到时候我们走傅监军的路子，也不是不能把驿站开起来， 我们不是去过北境外吗，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按照这个趋势，通商通婚说不定都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商队、官员，境外贵族，能不来距离防线最近的清平卫所么， 我们捏着个驿站，有本事你爹再要走，我们也叫他知道知道，不是什么能用来操作的，你可心疼？」 州府六曹之一，掌婚姻、田土、斗殴等诉讼案，傅监军是个有野心的，人也不算坏，走他的路子接触也不是不行。 再不济，自己这个厨艺，还不能谋个机会么。 听沈常念这么说，顾怀安忽然不气了。 也不伤感了。 甚至还有点微微的舒爽。 顾怀安心中涌起感动，恍然，还有一点点委屈，和被爱护的得瑟。「常念，你问的两句我可心疼，其实是在说，你心疼我吧。」 情感虽复杂，但是他脑迴路简单啊。 能出气，又能做不受掣肘的事业，为啥不做？ 「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沈常念笑笑：「没名分就不是好兄弟了吗？」 顾怀安不感慨了，起身，哭过笑过，整个人带着一股傻乎乎的狼狈。 沈常念心中嘆气。 都说厄运专找苦命人。 不公不也总让傻乎乎的傢伙遇上么。 没关系，总有人心疼小傻子的。 沈常念来了一趟，顾怀安就不自怜了，风风火火的将帐目上的钱全部取走，还把几个合心意的人一起带走，先送到小农庄待着。 小农庄啥样，清平卫所讨生活的人几个不知道的？ 一个个都乐意去呢。 因此，那个铺子就剩下个空屋，和几个更愿意相信当家太太能将买卖做更好的小厮小二，顾母气得把儿子拖过来，正想教训他这样不是和哥哥嫂子闹心么，却听小儿子说。 「娘，爹水土不服，忙得吃饭都没空的时候，是谁求人做点好吃的，一趟一趟送饭，嫂子怀孕吃不下东西虚弱得胎像不稳的时候，又是谁去寻摸好吃的，各种新鲜吃食回来呢， 就连当初强征粮，北境那么多人过得不好，爹爹和哥哥都是外面有要事忙得人，所以你们忘了，去买粮食的主意，其实是我想起在那边吃过好吃的，对那个镇印象深刻随口提的， 有些事我从不计较，不是代表我真是傻子，只是，我不计较久了，傻久了，你们就真把我当傻子了，我就真的那么不堪么。」 顾母哑口无言。 她只是单纯问问孩子干嘛釜底抽薪，不是要否决小儿子对家里的贡献。 「反正，那些钱是我挣的，我拿走，我又没留下外债给那个铺子，公中的钱多为爹爹体恤百姓、兵丁，为哥哥铺路，为小侄儿添衣加宝，我不图不贪，我就要这个，不行吗，母亲。」 顾母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生出了几分心疼。 转身拿了二百两银票：「那既然做了，就做彻底点，那铺子装潢起来，还有那些你已经铺开的买卖套路，娘花二百收了。」 顾怀安捏着二百两，点点头。 这二百两，他扭头就买了一个院子，别人不敢买的肖总旗亲家的院子，他敢。 沈常念过来暖房时，顾怀安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沈常念全家出动的，哪怕顾怀安还没来得及买全一个院子需要的下仆，封家这一群齐上阵，啥都不用顾怀安自己动手， 忙活完了，春杏婶子去炖大棒骨汤，院子里假设两个锅子，骨汤做底，热乎乎的吃了一顿，散场后，顾怀安还是要先回去顾宅睡觉的。 半路上被爹拦了，他没说顾怀安什么，只是拍拍他肩膀，说以前是自己疏忽他了，叫他别吃心。 顾怀安还没感动上呢，爹又来了一句兄弟没有隔夜仇的。 等过一阵，顾怀安才从娘口中得知，小农庄那边已经断了供应。 没了沈常念那边的原材料，和手艺的指点，那铺子才几日就出现了明显的颓势。 顾怀安耸耸肩。 这点破事，抓不住他要起飞的脚步。 顾怀安开始和傅监军接触上了，平日里不找沈常念时就锻鍊体魄。 等新一年的春集再来时，沈常念发现顾怀安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沈常念扫了一眼：「小伙子，挺会长啊。」 唉，大傢伙都长了，家里几个孩子个头也是蹭蹭的，要不是衣服都是特意做大收些针脚，需要的时候再放宽，光是换衣服都要换不少钱。 虽说给得起，但家里还没奢侈到这个程度。 第158页 就他，不长个了，也不怎么长肉。 他挺想感受一下肩膀鼓囊囊，肚上几块鼓包的感觉。 可他成天也吃吃喝喝的，肚子还是平滑的，腰际线两侧还是向内微微凹陷的幅度。 坐下时，勉强感觉肚子上有软肉，可绷紧或者站直了，又薄薄一层。 算了，不想这个，长不高可能是命数。 他今天来街上是小农庄又出了一批菜，和一批能上市的家禽牲畜，鸡蛋数百个摆在那里，自成一个摊位。 正聊着呢，沈常念听到跑动的声音，随后就是十几个捕快，保护着一群完全不同于北境居民打扮的人走进了街道。 沈常念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服饰，是境外人，其中还有个在王庭看过的面孔。 更后面一点，甚至算是熟人。 阿斯尔，他身边跟着那个高壮的男人，好像是叫，巴根？ 当时自己还想过为什么不叫巴豆。 巴根他鹤立鸡群的身高，导致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沈常念。 巴根兴奋的挥挥手：「好吃的！」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沈常念无语，想转身装作不认识。 哥们，我是食物吗？ 我能吃吗？ 第134章 冰糖果子 沈常念出于素质问题，还是坚强的站在原地，看那人快跑两步，脚下带起尘土的靠近自己。 这人，体重约莫上二百斤了吧。 巴根他很高兴，可又不会说几句官话，着急的回头找人，看到阿斯尔，用蛮族语言快速的让他转达自己的话。 相较于巴根，阿斯尔要斯文得多，一双风流眼微微下敛，低头颔首：「好久不见了，沈小哥。」 「你们好，这是，开放通商了？」 「是，我们商队有幸参加本次活动，一会将有我们的皮毛和马匹牛羊过来，你要是感兴趣，我单给你留些好货，这次我们还带了一种炭笔，可以帮助女子生发，眼睫浓密，家中若是有女眷的，这是很不错的礼物。」 阿斯尔的口才很不错，人也不会端着，也不会谄媚，给人一种很舒适的度。 沈常念不会拒绝好东西的，答应了下来。 封霆打来的皮子，除了给家里几个女孩子送了围脖，其余的都用在他沈常念身上了，要是有合适的皮子，自己弄些来给家里人分分。 阿斯尔这时候才转述了巴根的问候。「他说你做的饭菜很好吃，这次我们逗留三日，希望有机会能再品尝到那份美味。」 「不必如此客气，我本来也经常锻鍊手艺，你们过来，牲畜还没地方安顿吧，我有个小农庄，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放我那边养养，吃饭，便随我们一起。」 阿斯尔谢过沈常念。 既然碰上了，沈常念就带着他们去了小农庄。 他不是在这里预留了一个院子么，见阿斯尔和巴根对这里很稀罕，便出借了空置的房屋。 巴根几乎就蹲在暖棚不想出来了，看着红彤彤的果子跃跃欲试。 挺狂傲拽身板的一个汉子，比顾怀安还天真三分。 「这叫是野莓，因为数量不够卖出的，就留着自家消化，你喜欢就摘一篮下来吧，说来也巧，在山间野地那么小的野莓，长过一茬后，竟出现了几株个头特别大的，我专门培育它们，后来就出现你们看到的，最大的都赶上婴孩小拳。」 巴根听阿斯尔翻译后，小心翼翼伸出大手，小心翼翼的摘，结果第一个就捏破了，阿斯尔嘆气，蹲下来一起摘。 他也是第一次摘这种果子，却格外的顺利，惹得巴根一直垮他，阿斯尔一个不小心，摘了满满的一篮子，地上也没剩几株还挂果的了。 「不好意思，这摘果子也怪好玩，我一不小心就摘多了，我给你赔偿点吧。」 「不碍事，剩下几株也摘了吧，种子我已经留好了。」 阿斯尔又是一阵道歉，心中决定把从波国带来的宝石镶嵌的头纱当礼物送给这位大方的神厨。 摘是摘了那么多，但巴根不好意思自己全吃的，看样子还想沈常念排排坐给他们分果果。 沈常念先是洗干净的摆了一盘子吃原汁原味的，想了想，干脆拿了一把去了毛刺的竹籤，弄成中指左右的长度，又切了其他果块，熬了糖浆，裹一圈，袖珍版的冰糖果子就成了。 看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沈常念捏了个冰糖草莓，去给木工坊那边忙活的封霆餵食。 回来后盘子里一个果子不剩了。 当天，沈常念做了宫保鸡丁、腐乳红烧肉、猪肉丸胡辣汤、八宝香酥鸭，配上米饭，吃得大家头也不想抬，另外准备的糖三角作为甜品。 阿斯尔晚些时候，送来了镶嵌了碎宝石的头纱，头纱几乎是透明的，带着浅浅的红，又不是红，沈常念见它这么精緻还有金线穿插，根本不敢收，被巴根塞他怀里。 「你好！给的！」 沈常念知道这人力气大，赶紧接了，生怕一会被扯坏了就可惜了。 阿斯尔简单说了波国拿它当盖头的。 许是因为这句话，沈常念回去后，鬼使神差的把它披在自己脑袋上。 透过淡淡的红看景物，似乎覆上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 「常念，我……」倒了洗脚水进门的封霆一愣，随后反手关门，阻止了沈常念手忙脚乱摘头纱的举动。 第159页 「真好看。」封霆隔着头纱印上一吻。 纱制的材料，给皮肤带来一种酥麻的感觉。 「别。」 封霆听他拒绝，反而更多了几分劲，饿狼扑食已经是往浅了形容。 后来，这头纱甚至成了沈常念的衣。 含风珍簟闲眠处，叠雪轻衫新浴时…… 次日一早，沈常念第一件事便是把头纱锁起来。 肯定是这个头纱有什么特殊效用！ 肯定是这样的！ 他不需要。 沈常念连着三日很是释放了一下对肉类食物的那种野蛮做法，什么香煎肉饼、四喜丸子拳头版、巴掌大锅贴、把子肉啥的更是不在话下。 冰糖蹄髈一顿做四，光是封霆和巴根就能一人一个！ 还是那个原理，做饭的人就算把饭菜做出花来，也少有光喜欢自己吃的，基本是看别人吃。 巴根临走的那一天，沈常念很早起来，给他做了瓷实的大饭糰，里面有腊肉粒，猪蹄肉，什么鸡腿滷肉滷蛋直接端一瓦罐走。 就这还依依不捨，阿斯尔哄了一阵才离开。 沈常念这时候才有心思整理库房先买了还没整理的东西，那堆能生发的炭笔还是什么的，给家里女孩子留够，就交给封母管着去。 他不缺头髮。 至于封霆的毛髮……何止是头顶的多。 因而两人都不需要。 北境一向是雨水不丰的，四月刚过，一声惊雷后，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足足五日都不曾停歇。 沈常念瞧着外面雨幕连成片了，看着院子里的泥泞，也没了外出的想法。 封霆穿着蓑衣，将家里之前没用完的数十个青砖铺了路，仅是从门边到月亮门，再到饭厅的，雨水小点的时候，沈常念去了小农庄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妥，封霆留在家里把积水弄出去，搞来沙子把一些坑洼的地方找平， 之后去定了些石板，过几日凑齐了，干脆把地面都铺平。 大石板不便宜，一个院子少说要花十多两银子，两个院子便是三十两左右，需要给定金五两， 封霆平日不用私房钱，是常念在屋子里放了个盒子，里面有银票有碎银子有银锭子和铜板，封霆若是有需要的时候，来拿便是。 第135章 一品红烧肉 交付了货款，他亲自上阵乒桌球乓的做活。 雨水似乎也知道了狂虐下去，于民生有碍，次日竟停了下来。 沈常念当时在院子里，抬头一眼，就看到巨大的彩虹，几乎要将天边分割成两半。 他笑着拍拍一起忙活的封霆，叫他看天。 封霆看去，彩色虹桥衬着一种失真的光晕，不似凡间景。「好看。」 院子里，早有沈诗雨叫了其他人出来看，女孩子们似乎更喜欢这种景色，叽叽喳喳的说有没有这样的布料，要是穿在身上多好啊。 沈常念想起那个看似红色，其实在烛光下有点流光溢彩的头纱了。 他不自在的躬身继续检查庭院石板的拼接处，看看有没有漏得明显的空挡。 见媳妇都重新开始忙活，封霆也没闲着，他敲敲打打半日，前院已经拼得差不多，又去给母亲他们那个院子也忙活一下。 之所以不是先给封母那个院子做，是因为她们那院子之前搞假山什么的时候，已经铺了小石板路，此时只要填补几个比较大的空挡就行，最后倒上小石块。 沈常念去灶间做点吃的加餐，因此让春杏嫂子晚上别下厨了。 他提前一个时辰处理食材，之后出来的菜是五菜一汤。 汤是海带泡发后和骨头炖煮，海带的特殊气味和肉味互相交融，混合成引人驻足的香气。 五香卷，切片摆盘成一个圆圈，蒸熟的腊肠成外圈，便是一个菜。 排骨做的糖醋口，鸡蛋煎熟了十几个，用多出来的酱汁拎上去又是一个菜，青菜下锅铲几下就熟了，简单的很。 要说出彩的，大概是用绳捆绑起来的，快有小婴儿拳头大小的四方形肉块了，沈常念给大家介绍这是师傅菜谱里的一品红烧肉，色泽红润，香甜松软，肥而不腻，酥而不碎。 众人直唿，配米饭刚刚好。 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全家继续鼓捣地面。 沈常念出来凉点开水，前一年，听季冠森提过，南地某城镇起了瘟疫，说是用不喝生水的法子止住了疫病蔓延，那时候开始，就是再渴，他也不许家里人喝生水。 「叩叩。」 院门是开的，但来人见院子正在施工的样子，没敢直接踩进来。 沈常念回头的时候顿了顿。 是她。 封霆的那个大妹。 他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起身问她是谁。 对方神色带着点拘谨：「我是来找封霆的，他在不在。」 说完，仔细看了沈常念一眼：「你是，嫂子吧。」 沈常念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惊讶神色。「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封家的大闺女，是封霆的妹妹。」 沈常念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 这个女人比沈常念矮了半个头，颧骨颇高，人也瘦得有点脱相，带出点刻薄的样貌。 「我们家只有封甜水一个妹妹。」他定定的说。 现在的日子很好，不管是自己父亲家那边的白眼狼，还是封家养母那边的狗东西，都不要来打破这个好日子。 第160页 他明明带着堪称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写满了漠然。 封绝女皱皱眉：「我娘是封霆的养母，我们家——」 「谁来了。」封霆过来这个院子找水喝，正好，看到沈常念和谁在门边说话。 沈常念无声冷笑，忽然捂着肩膀后退几步。 封霆几乎要炸了，直接冲过去，将人揽住，没让沈常念有要摔倒的可能，随后怒瞪来人，见到有些熟悉的面孔，封霆直接下了逐客令：「滚。」 「哥？」虽然个子还是一样，但是现在的封霆，咋比那些官老爷还要派头啊？ 「哥，是我啊，我是你大妹！」 她视线看向被封霆抱着的沈常念，死死皱眉：「嫂子这是得了什么病啊，好端端的……」 「滚，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封霆径直往内走，一旁被晾着的如意立马过来将人吓退一步：「既然不是主家欢迎的，还请哪儿来的回哪去吧。」 说着直接把门关了起来。 「不是，你们干嘛！我是这家的姑奶奶！」想当年，自己还没出嫁，她的姑奶奶回家，可都是被全家供着的。 自己回来，怎么就是这个待遇？？ 那她婆家交代的事情咋办啊。 她本来也不想来啊，谁让她男人多喝两杯酒，说什么现在出名的那个厨子，是他岳家大哥的媳妇。 算是他嫂嫂，想让他做菜，尽管来找他，他都给办了。 这话传出去，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婆婆竟然也敢收下重礼，被催促了之后就反过来催促她这个媳妇，来找沈常念应下那十几家预约。 那些人，一家定价二两银子，她婆婆抽了一两银子，她男人临出门前又抽了一半，她刚在路上数了一下，已经是只有六两银子左右，本来觉得钱不少了，要是她有这个手艺，十文钱做一顿饭都乐意。 可刚瞧见封家的日子过得如此好，看来六两银子十二家的饭，人家兴许会看不上。 她急得团团转，如今娘家也不是娘家，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可这个天，要是赶路，肯定是夜了还没到家，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了下来。 便是最便宜的下等房间，一个晚上也百文啊！ 至于更便宜的大通铺，她不敢住。 那是贩夫走卒们住的，一不小心她财色都要受损。 下楼去买杂粮馒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有人在讨论，小农庄，石板那么多，三十两，封家发达之类的字眼，多听了一会，才知道，她那个大哥，如今日子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了。 她晚饭都没心情吃了，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一个沈常念的短板。 他不会生啊！ 「啊呀！」她一拍大腿，没孩子还不好说，自己可以帮忙啊。 那自己帮忙了，沈常念也得感恩啊。 当初姑奶奶也是设计让封霆的爹以为封霆不是自己的孩子啊，在滴血的事情上做了手脚，顺利把封霆操作成自家人。 自己也能走姑奶奶的老路？ 狠狠地给沈常念恩情，到时候整个封家还不是都要供应自己？ 封绝女冷笑着，今天的事情她是反应过来了，这个沈常念肯定怕穷亲戚打秋风，搞那狐狸精的一套吧，也就封霆这个没见过几个女人的才会被拿捏。 等着吧。 他不能给封霆传宗接代，没孩子继承自己的小农庄和大院子，难道心不慌？ 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啊，绝女我以后都要改名叫富女了吧。 第136章 豆花水煮肉 封家 封霆愣是把人摁在怀里抚胸口好一阵，美其名曰顺气。 沈常念都后悔刚才下意识的装弱一把，早知道不如直接开干。 省的跟现在一样，气氛一个不好就要被干了。 他赶紧撇开封霆的手：「我好多了，你去忙吧。」 封霆看看自己被拍开的手背，又看看沈常念流露出来的微微的羞人和心虚。 哦。 知道了。 他媳妇又在装样骗人了。 没事儿，媳妇怎么不骗别人，只想着骗自己呢。 绝对是因为跟他一条心一个阵营呢，肯定是心里头只相信他这个相公好夫君。 然后，「如」沈常念所「愿」，他果然被…了。 院子又修缮了两日，基本弄得差不多了，就算再下雨，路面也不会一个坑一个坑了，整个院子看起来透着一股味儿。 好像，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农家院，倒像是揉进了雅趣和通俗，别致的院落。 不说环境就说人，如今春杏也不会心疼这个心疼那个，抠抠搜搜不敢下食材了。 心态放平后，她也时不时的观摩沈常念做饭，如今的手艺就是拿出去饭馆后厨里，至少能做个二把手。 生活顺遂得沈常念对前世的那些苦难，都已经要抛之脑后，谁知道去小农庄的路上，被前两日见着的封绝女给拦住了。 这人鬼鬼祟祟说为了自己好，然后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还一副我看穿你的表情，盯着自己。 沈常念没回话。 封绝女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完全不清楚，是沈常念在想要不要冒着被……的风险，再装个柔弱。 想了想，还是不了，有些事做多了伤神。 于是他选择直接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小腿上，随后扯下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全部都丢在对方身上。 第161页 封绝女都被打愣了，随后看着沈常念的举动，总觉得心慌心悸，好像要发生了什么。 「你，你干嘛！就算给我钱也不代表你能对我动手——」 「抢钱啦！——」沈常念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后起身朝着不远的小农庄跑去。 小农庄，几个肌肉虬髯的汉子正在架着两头大肥猪上板车，附近的富户定的要最大的黑猪，因为捨得投喂，两头大黑猪还格外有力，因此需要几个汉子一起努力。 见自家东家狼狈的跑过来，几人猪也不管了，直接跑向了自己东家。 沈常念拍拍胸口：「刚遇到个疯婆子，来抢钱，我荷包都被拽掉了。」 「什么！有人还敢大白天抢钱，我看见了，是不是那个~」正好，封绝女捡起荷包站起身，被大家看了个正着。 「干他娘的，抢钱抢到我们东家身上了，兄弟们，走！」 「这种人就要去监牢里才会老实！东家莫怕，我等去去就来。」 说着几个壮汉风一般朝着封绝女而去。 而封绝女也是下意识的跑。 身后，沈常念露出个微妙的笑。 也不是得意。 虽然自己找人证的目的达到了，可没一个人怀疑自己被抢的可能性，沈常念还是有点讪讪的。 封绝女被抓住了，踢打了几下后，根本扛不住那么多汉子的力道，被扭送到了衙门。 人证物证俱在，沈常念甚至没出面，封绝女就被关起来，身上没花完的银子默认成了沈常念荷包里的钱，毕竟封绝女支支吾吾说不出这些钱怎么来的。 沈常念收回自己荷包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这些钱本来是他让二妮娘去再买些鸡鸭鹅来养的，毕竟自己打算另外申请一块荒地只鸡鸭鹅等家禽的养殖，没想到还多出来六两。 六两银子不少了，为什么封绝女有这么些钱要随身携带啊。 弄不懂，就不要懂了，这六两银子被他吩咐人送回衙门表示不是他的。 衙门的人都愣神了，还有人把白来的钱往回送呢。 这下，沈常念带着钱去吩咐二妮娘买鸡鸭鹅苗，就没遇上什么拦路虎了。 沈常念自觉处理掉一个隐患，高兴得做了个新菜庆祝。 里嵴肉片腌制，黄豆炸成酥豆，红汤备好。 那些嫩唿唿的豆花放在盆底，最后是腌好的肉片下锅，熟了以后连汤带肉倒入盆里。 碾碎的花椒和干辣椒放在表面，撒葱、蒜末，烧至八成热的油浇在上面再撒上炸酥的黄豆，这道菜就成了。 油泼蒜末，瞬间激发出香气，再品尝一下，肉片柔嫩片片都带着红汤的滋味，辣丝丝的豆花跟蛋羹一样爽滑，入口就是呲熘一下，要小心烫口，热乎乎的入嘴后，斯哈斯哈几下，汁水的味道将舌头彻底包围，征服。 「做法和那个水煮鱼有点像，不过也是一种新菜，吃起来风味还是有点区别的。」沈常念看到沈世伟直接舀了一大木勺的豆花，在碗里跟饭搅拌一下，再来上两大肉片，直接唿噜唿噜两大口，饭都下去一半了。 这孩子就喜欢这么吃，之前蒸蛋羹的时候，也喜欢将蛋羹放米饭里拌匀了吃，他还特别喜欢猪油渣拌饭。 施灵韵的吃法就相对斯文些，她虽然也爱吃川系的菜色，但是米饭浸润了红油，她却是有点害怕的，会下意识的撇开一点油，再舀豆花起来。 一顿饭吃完，都热乎乎的。 次日，傅监军那边派人来带沈常念去丈量地方。 沈常念半月前已经和顾怀安说好了要另外再弄些地，要不省的顾家这边再冒出个什么想法，他临时临头的也没办法立刻铺开。 就是可惜小农庄有部分不错的地是属于顾家给的。 这不就趁着和军营合作的名头，想划拉更大的地么。 六人中一个是登记的，五人是拿着工具丈量的。 监军虽然是监督军中事务的，但北境的官员构成和其他地方不同，监军有点像高级监工，其他事情也能插手。 六曹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只是这面子有点大，沈常念本来要申请二百亩左右，人家给了五百多亩，就是这钱都可以先写条子。 毕竟其中一半都是没办法出什么作物的真正的荒地，从原来顾家的地盘之外，蔓延到了山脚下。 沈常念没想到今日好事不止申请通过了，还有别的好处在等着自己。 第137章 腌鸡蛋，酱鸡蛋 「若是再使些银钱，便是这山，也能用上几年。」登记的人意有所指。 沈常念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意思是就是这山都能租下几年？ 若是契约成了，围起来的地段，别人是不许砍伐木材，不许在他地盘捕猎的，否则可以抓对方去县衙，给自己赔偿。 狠一点便是打死了打残废了，只要有对方侵占你私产的证据，都可以免责。 他毫不犹豫表示；「我租，就是这钱没办法一下到位，您也知晓，我不过有个小农庄，一点鸡鸭猪的，能卖多少呢。」 「那边允你六个月吧，分次给完，可不能叫我们难做啊。」 沈常念笑着说肯定不会，还偷偷给对方塞了五两银子的好处费。 不到三日，他就捏着小半片山林，和五百七十亩地的契书。 这山林的日期也被改成了十五年。 第162页 他心口微烫，这五百七十亩地，加上之前封家的三十亩，可完完全全都是属于自家产业了。 沈常念用了点长期好处吊着他合作，为自己谋取地盘，没想到对方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好处也不是别的，就是把原本对顾怀安那个铺子的支持，改为对军营的支持，日后产出半数都会优先用最低价卖给军营。 别小看这半数和最低价几个字，经歷过两年吃不饱的风险，军营上下不会有任何人觉得这些东西少，也不会觉得这是蝇头小利。 只顾监军没动地方，会觉得这不太妥当，毕竟自家孩子才是和沈常念交好的，如今他却把这个好事给了傅监军，让他一个年轻小伙一下子风头盖过了他。 晴了几日，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等这场雨过去，温度一下从春转换成夏，倒是没去年的酷热，不过街头制冰的铺子又红火起来了， 沈常念依旧是偶尔带家里人去吃一两次冰，不敢多给家里女孩子吃了，以免有碍生育。 这个月，他都忙活于家禽点的事务，偶尔带些从万物生里弄出来的鸡鸭填补进去，不多时，小农庄家禽养殖的地，鸡蛋鸭蛋都直接爆满了。 他干脆撸起袖子带着大家腌鸡蛋。 不只是鸭蛋可以腌，鸡蛋也是可以的。 两百多个腌好料的，装坛。 春集前做的咸鸭蛋也掏出来吃上了，家里不需要将咸鸭蛋做得特别咸口来配饭配粥，吃的只是个风味了，因此喜欢咸鸭蛋的沈世伟沈诗雨两人，一人一顿能吃两个。 看得春杏婶儿都说他们也不怕齁着，就算没有其他咸鸭蛋搞得那么咸，也带着个咸味啊。 见他们喜欢吃，沈常念后来还做了随吃随做的酱腌蛋。 鸡蛋煮熟，将佐料放入盆中，将酱油和水用一份酱油两份水的比例倒入盆里，煮好的鸡蛋剥壳后放进去，几个时辰就能吃了，比茶叶蛋多了几分清爽，夏日吃很是合适，开胃下饭。 消耗了几天鸡蛋，小农庄给军营送了一次货，得来的钱不如在街市上卖的。 施灵韵现在会帮着管帐，说实话，是有点小心疼的，这少了几乎一半的利啊，好在嫂子说其实算是有回报的，不然真亏。 对比沈常念的热热闹闹风风火火的做买卖，封霆的日子就单调多了。 做木工，砍柴提水是常态。 偶尔处理点小麻烦。 今日谁碎嘴子他家女眷了，上去对着人家男人就是一个大鼻窦。 明日封绝女家里人发现媳妇子没了，一路过来要找封家算帐，还想让沈常念解决那十二户人家的做饭预约，封霆差点没把人第三条腿都踩碎，吓得他们拔腿就跑，回家后也是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掏出来补给那些预约的人家。 白日被人指指点点，晚上，这家人就谩骂封绝女花了家里六两银子，等出来了直接把她卖山里去。 这种事，对封霆来说也是小事。 知道自家媳妇包了半片山，他饭前抽空上山，带着十几个壮汉，用枯枝做了个大篱笆，隔几米插上一根，再用绳子圈起来。 重点不是做多坚固的围栏，单纯就是先把地盘给圈好，他不爱被人钻了空子进来占便宜。 地盘内的陷阱都被扔出来，在山上起了几个石头土坯屋，平日里避个雨，还是谁有需要上山守夜都可以用得上，细心到极点了。 众人只当他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 没人知道，他曾经无力反抗自身苦命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在山上猎户废弃的屋子里躲难的，因此他知道若是需要频繁往返于山上，要有个落脚地。 他只是把过往的经验拿出来用罢了。 之所以能面对，还反过来利用这份经验，是因为，不会再被那些过往束缚了。 封家 沈常念见封霆又是一身臭汗的回来，给他递了毛巾递了毛巾先擦擦汗。 以往封霆都是直接冷水沖一下，带走汗水黏腻，但沈常念得了大夫的知会，大汗淋漓切不可勐然沖凉，便要求他沖凉也要掺点热水，而且必须歇息一刻钟以上才能去洗漱。 不一会，刚好适合入口的茶水也送了上来。 封霆享受媳妇的「伺候」，眯着眼表示晚上也会好好伺候媳妇的。 沈常念微笑。 真想把茶泼他头顶上。 又怕他觉得爽快。 咳，实在是都成婚三年了，这男人不但没戒口，没减少次数，反而还越发有多多新鲜的东西要尝试。 也难怪他这么怀疑了。 夫夫二人眉来眼去的功夫，几个捕快敲响了封家的门。 封霆大阔步走过去，带着点客气的笑，询问来意。 「封家大哥，是这样的，卫所来了几个大人物，老爷让我们来请沈常念去做顿吃的。」 封霆似笑非笑：「那派个人来说就行了，怎的还来四五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来绑走我们家常念呢。」 捕快连忙摆手；「不不不，没这回事，我们就是出来贴告示，顺道了。」 封霆扭头问媳妇的意见。 沈常念这忽然被要求去做席，心底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不知道待客几人，做多少菜，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几时可以回来，报酬找谁领？」 这。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 第163页 给老爷做饭还要惦记报酬啊，这不是与有荣焉吗？ 第138章 硷水面 呵。 封霆看出来门道了，他也不会为难几个捕快，只说请大家进来坐坐，找个人回去问问清楚再说。 「这也是为了避免出错，万一没准备好，让大人物吃得不满意了，岂不是罪过？」 大人物？ 这年头，真是随便谁来北境，都是大人物了。 封霆的维护，沈常念自然是看得出来，不会觉得是自家男人大男子主义。 相反的，他对自己包容到都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了。 家里来客，也不需要沈常念做什么，机灵的吉祥早就鼓捣了几下自家同胞兄弟，让他去泡茶，自己则是去那边院子要了点点心来。 兄弟俩摆上了差点，几个捕快瞧着，和老爷家的院子也没啥区别了。 都用上下人了，这日子是妥妥的过起来了啊。 最年轻的捕快吃不着了，被几个年长的吩咐去跑腿了。 再回来的时候，桌上茶点吃了个精光，心中哀嚎，却也要将话说完；「太太说银钱好说，材料的话，如果沈小哥送来的都按照市价两倍给。」 说着递过来一个荷包，封霆不怕被人说大老粗，直接接过来数一下，二十两。 「媳妇，你前阵子去的那家，好像出的五十两做个寿宴？」 不等几个捕快变脸，封霆又主动劝媳妇：「算了，既然是父母官老爷，就当去搭把手了。」 实话是，寿宴出动了全家，且做的好几家还赔上了好酒，这家只招唿一桌倒是不怎么亏。 只是话被封霆这么一压抑再一扬起，又堵住了捕快的嘴，又能给自家媳妇去做饭的名目高大上起来了。 沈常念憋笑得都想掐人了。 「好，好，我听你的，相公。」 封霆嘿嘿一笑，将钱收屋子里去了，出来说要带啥，他准备下。 这是要跟着去了。 沈常念知道封霆不是捣乱，杀鸡杀鱼，他比自己这个厨子还干脆利落，像是已经练习过多次。 沈常念只当封霆是打猎的时候积攒出来的经验。 封霆帮着取了几样材料，跟在沈常念身边，一同去了官老爷后宅厨房。 几个丫鬟婆子都在候着。 她们是知道沈常念大名的，因此个个都很客气，几乎称得上热情，加上宰杀家禽腥鱼这种事人家自带人手，几个婆子丫鬟更是用心，沈常念怎么安排就怎么做，一点不带表情不满的。 封霆手起刀落，宰杀的画面堪称暴力艺术。 谁也不会知道，前世成了孤魂野鬼的封霆，迟迟没办法消除心中那股怨气，茫然中，有恶鬼厉魂想食他，他下意识的反抗，反灭了对方，时间一长，竟然成了地方一霸， 甚至到了可以使用附着了孽力的兵器到处把厉鬼砍瓜切菜的地步，但他从未伤一人命，时间更长，地府也没有理由处置他，反而招安他，再封霆魂飞魄散也不在乎的灭了几条大恶鬼后，为了他不成为新的恶鬼王，底下的傢伙商量之后，允他回到人世， 那时候的封霆见多了诡谲的事情，听多了鬼话，手里没捏着实质好处是不会撒手的，连带让他们把媳妇也带来，不然面对一个没有共同经歷过的一切，没有了那样感情的少年版媳妇，他都觉得是老菜帮子啃嫩豆腐。 还得给他媳妇一点好，让他衣食无忧，也不要多，一世就好。 地下那群傢伙答应了，收了他所有积攒的孽力和融出来的绝世冥器，允了他的条件。 于是封霆前一刻还在过桥下台阶，下一刻就举着斧头在噼砍柴火。 他们倒是会选时机，把他送到了媳妇刚进门的时候。 看到他和前世不同，没逆来顺受，反而捲铺盖躺在地面上装死，他就知道，这是他媳妇也来了。 把媳妇提熘起来，看他装无辜那样子，那一瞬间，封霆他把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没呲个大牙笑出来。 之所以后来还和媳妇玩心眼子，不承认自己也是重回一世，一是怕时间长了，自己把和鬼斗的那些场面秃噜出来惹媳妇伤心，二来嘛，媳妇有怨气，必须让他发泄完啰。 要不这辈子过完了，咯噔一下，媳妇带着怨气也成厉鬼了，那他俩还咋做好鬼等投胎啊。 虽然过程中被媳妇狠狠气了一次，但他后来不是都用别的方式讨回来了嘛，夫妻嘛，扯平了扯平了。 「张嘴。」 封霆听到媳妇的声音，下意识张开嘴巴。 一块热乎乎的炸物进了嘴。 咀嚼两下：「好吃，喷香。」 沈常念抿嘴笑笑。 其他人也受惠，吃得正香，不会去管沈常念餵给封霆吃几块的。 「一点面粉和瘦肉，多做点，贵人吃不完，不如大家填填肚子，毕竟这些人一会还要去伺候主子们。」沈常念是这么想的。 封霆又吃了几块，沈常念又端了一碗面来给他。 「这面，吃着有点新鲜口感啊。」 「嗯，这是硷水面，要是这边靠海就好了，闽南菜系中就有一道滷面。」 封霆不知道还有硷水面这种东西，只能从口感上区分出一点点分别。 「普通面是用水和面制作而成的，硷水面是按照一定比例加入了硷水，中和面中的酸味，硷水面偏黄色，普通面白色，硷水面要更加劲道，不容易煮烂，汤水清爽不浑汤， 第164页 硷水刚制好，还没做呢，先来了这里，不如试试。」说是试试，但他有绝对的自信。 他说：「一会忙完了回去，给你做拌面吃。」 封霆点头，继续用水沖刷一下地面的血迹，干干净净的弄好卫生，也免得后续有什么活要留下来折腾。 顺手的事，他不吝啬力气的。 太太是半个时辰后出现的，说是客人已经在前厅喝茶，准备入席了，问一下沈常念的菜做得如何了。 「已经好了，太太，我在做黄米灰水粽当赠的点心，其他菜先上吧。」这个粽做好后，被他切成小块。 本来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尝一口当雅趣便是，要是吃多了，可不雅。 这粽子，沈常念做了很多，分散给几个僕妇丫鬟，又给封霆吃了四个，多余的就留在后厨，之后看太太怎么处理了。 结果正在收拾卫生和自己带来的用具，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兴沖冲来了，问那个点心有没有多。 「贵客中有个特别喜爱的，主动问做法了，老爷太太只能说直接送。」大丫鬟掏出来十两银子：「麻烦小哥多做些。」 沈常念递过去一长串。「多做了十几个，你带去吧。」 十两银子也招收不误。 两人收拾好了自家东西，客气的和主家道别，回家路上，封霆琢磨了一下，问：「你是故意做那道点心的吗？」 沈常念一愣，被看出来了啊。 第139章 凉面 说实话。 是的，他是故意的。 因为，沈常念有个想法。 他想把清贫卫所弄成富裕卫所。 曾经，在这里发展的成本大收益小，因此没什么开发的价值。 如今他有了能力，就想发展，甚至是吸引别人也来发展，理由呢两个，一则想让大家生活条件都好点，也能减少自家因为越来越红火而经常被盯的隐患。 二来，他希望自己的贡献大到不会被任何人拿捏，反而人人都要欠他人情，最好连这些官员对自己都有所求，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所有。 那种无力维护自己珍惜的一切的感觉，他不想再受一次。 「那和点心的关系是……」 「这是我在山上找到的一种草，它能做的不止是做这种硷水面和灰水粽，它还能做神仙豆腐，也还有其他用处，我想，就算贵客没注意到点心，也是给官老爷一个印象，日后再提起，对方兴许能给我起到帮助的作用……」 说着说着，瞧见对方嘴角斜着勾起。 「怎么这样笑？」 「小机灵鬼，肚子里装的是不是坏水。」 沈常念下意识一句。「装的是啥你不知道啊。」 肯定是脾胃肾啊。 封霆微妙的笑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常念白了他一眼。 晚上沈常念做了硷水面，用干制的海鲜煮开后，一起搭配做了个不那么正宗的滷面。 他是觉得不正宗，但是有虾干、墨鱼段、瘦肉丝、鸡蛋块、青菜碎等食材一起煮的面，足够惊艷吃到它的人了。 划拉来的半片山，被封霆带人弄了一圈围着的标志，沈常念去瞅了瞅，规划了几个地方，弄平整，撒上了一些药种，并移栽了些万物生的成熟浆果苗、果树放生了不少野鸡兔子和飞鸟。 一时间，山林更热闹了三分，他这块地也是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 规划出来的地方，被圈起来准备养羊的。 上次去境外买了羊回来后，发现养了一段时间，吃起来，没有在境外吃的惊艷了，他思索再三，要么投餵纯天然牧草野菜，要么试试从源头上给他们去腥。 所以山上这几块平整的地方，算是沈常念做个试验的点，直接洒下药材种子香料种子。 唔，就是不知道这源头去腥的做法能不能成就是了。 山林上现在也需要人看护，沈常念的小农庄便又开始招人了，还只要本地的，有进过山经验的，连猎户和巡山的人员都要招募，一时间又掀起了一股竞选风潮。 几日后定下了十一人做为新招募的小农庄僱工。 其中九人是常驻山上，负责鸡鸭、羊和黑猪的养殖，另外两人算是负责安保和一些杂务。 比如说巡山。 比如说，驱赶一下想来偷东西的二流子，或者是看看那一块领地标志有破损，再就是偶尔看看有没有大型野物出现的痕迹。 毕竟，除了有肥美的动物在，还有另外九个常住山上的僱工呢。 山上的收穫还要等等看，山下的日子也是照常过的，并没因为多了一片山大家生活就受到什么影响。 今年夏日是正常的温度，让刚心有余悸的北境众民心下稍安，也捨得上街买点吃的甜甜嘴。 就在这时，街坊出现了一个面摊。 他们卖的面是微微泛黄的，下锅煮了一阵也不见烂煳，搭配菜码拌匀，一碗也是很便宜的价格。 称之为，凉面。 一份三文，带菜码的，骨汤免费喝一碗，一时间好多人都挤过来要尝尝。 等走到近前了才发现，竟然是几个孩子在售卖。 「你家大人呢。」 「叔叔，婶婶，姐姐哥哥们，我们是慈幼堂的孩子，摆摊的就是我们呢，没有其他大人， 不过我们都已经满十岁了，做这些事不难得，是个好心人给我们找了个营生，我们以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帮助其他弟弟妹妹， 第165页 您要来一碗嘛，可以做成酸味辣味酸辣味或者比较清爽的只带点盐味的，我们真的卖得很便宜了哦，还很好吃，您尝尝不亏的。」 两句话说得好些个家里有孩子的人心里酸酸麻麻的。「也是遭罪，给我来一碗吧。」 「好嘞，您要什么口味的。」 「这热天的，就来点酸口的吧，不要太酸了。」 「成，您这边坐。」几个孩子招唿的招唿，下面条、拌面、打汤、收钱，四个大点的分工合作负责了主要的事务，两个偏小的就负责擦桌子收碗筷。 第一口面入嘴，食客立马惊唿；「这面！好爽滑，也很筋道，味道也调配得很好，不错，不错，花生米，肉末，哎呦，这面吃得值！」 唏哩唿噜一大碗下肚，再来碗骨头汤，撒上点葱花，慢慢顺下去，三文钱能直接吃饱。 其余几人也都是赞嘆，犹豫的人立马被打动，也纷纷要了一碗凉面吃起来，嗦面后嘴角的汤汁似乎都透着一股爽意。 一个上午，孩子们就几乎没停下的时候，直到今日的汤没了，面也剩下些碎末了，无法售卖，大家脸上都红扑扑的，一边收拾，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等东西收拾好了，推回去慈幼堂，那钱叮叮噹噹的撒了一张桌子，大家拿着数，最后集合在一起，竟然有七百多文，也就是二百碗冒头！ 除了在摊位上吃的，今天还有自己带了大盆来买，说回家了家里人不用做饭，直接对付一顿。 「要是一天都在售卖，那我们每天就有一两银子，一个月……」 沈叔叔给他们的食材价格都非常低廉，就算付了原材料的钱，他们也足够赚来运转慈幼堂基础生活的银钱了，不必再忧心下一顿吃什么，明日还有饭吃么。 几个大点的孩子，自然不难参详出沈常念的好意，好几个女娃子男娃子都哭了。 他们悄悄的雕刻出一个木头沈常念，躲在屋里面偷偷拜。 神明，他们还是信的。 但沈常念是在他们遇上被神明庇护前，出现的救赎，希望神明保护他平安健康顺遂一辈子顺利，是身无分文的小孩子们至纯的愿望。 第140章 施灵韵拒婚（上） 孩子们吃得上凉面，还做起了买卖。 小农庄自然也没被遗忘，沈常念亲自和后厨两个婶子一起忙活，做了三桶的凉面，一人一大海碗，还有蛋汤喝。 如今灶间，一个人干活也不够了，人一多，就需要两个婶子干厨房的事，就这，还是因为山上十一个人自给自足呢，要不两个人都能忙的够呛。 从给官老爷做饭，到规整山林，再到凉面成了卫所的食物潮流，时间悄然过去了一个月又大半个月。 夏日最酷热的时候也过去了。 今年夏日确确实实没再出么蛾子，如今接近初秋，到处都可见成熟的瓜果粮食。 小农庄尤为突出，那菜地硕果纍纍的样子，叫人见之欣喜。 沈常念估摸着时候，部分作物提前收割，给军营交了一次，顺便卖了三头肥猪、四头羊、二十只鸡，以及三百个鸡蛋。 隔日，又在採摘过的地方补上了能快熟的菜蔬，距离冬日还有百日，足够很多菜慢慢成长了。 这么一错开，不但能挣军营的钱，还不耽误自家之后制冬菜。 又隔日，前段时日才成婚的夫妻里，有好几个女子都怀上了娃子，更是给小农庄添上了一个新的光环。 不但养地，长菜长肉。 还招财，招娃儿咧。 当二妮娘给沈常念汇报，说最近还有那十来年都没怀上娃子的夫妻来求住一段时间。 人家一个月给三两银呢，只要能跟着他们一起吃饱就成，他们还会一起干活。 二妮娘哪里能做这个主，自然是先打发了的。 「小农庄可没办法给人宝包生孩子，这种事再有，就直接拒绝了吧。」 沈常念也是哭笑不得。 回去说给家里人听时，倒是提醒了封母一件事。 如今都沈常念进门第四个年头了，封有山也已经十六，因为月份问题，也能称作十七了，男子十五六成婚的多的是，他已经因为去年要考试，本来计划的婚事没成。 今日被这小农庄趣闻一提醒，她倒是惦记起来了。 人家姑娘在家里两年多，什么品性人格，大家也都清楚，那是对施灵韵没有半个不好的词彙都没得，如今是不是可以把婚事给办了呢。 反正前年大赦天下，施家选择留下，要办婚事，其实是并不艰难。 封有山斯斯文文的低下头，耳根都红到脖子后面去了。 他是对施灵韵一眼惊艷，又在后来的相处中日久生情，便是入了读书人的门槛，也从不多高看自己几分，甚至因为施灵韵的才华，经常为她折服，少年郎嘛，吃得好睡得好衣食无忧，又和心上人日日相处，难免梦回十分，也会出现小状况。 他确实很高兴母亲提起这件事。 也期待这件事。 然而，施灵韵这边却先做出了为难的模样。 封有山一盆凉水兜面，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 灵韵，竟然是不愿的吗。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没有功名，亦或者，灵韵是有了其他属意的人？？ 施灵韵抿唇，次日便回了娘家。 第166页 这对封有山的打击更大了。 沈常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晚上就跟封霆商量，这事儿不对头。 「我也觉得不对劲，这姑娘对有山，绝对是有情，且一心一意的，我瞧得出来。」封霆捏着媳妇的手把玩，脑子也不忘回想下两人的表现，却没找出什么矛盾点。 就在几日前，他还撞见了施灵韵做了新点心，兴高采烈去送给有山。 沈常念一下抽回手坐起身来。 「你说，灵韵前几日做了点心，送给有山，是送到学塾那边？？」 封霆点头：「对，那日我不是终于做出你要的那种压面的磨具么，给你拿回来的路上瞧见的。」 「那日，我却是听春杏婶说了一句有山今日饭量挺大，才刚吃了点心，晚饭的凉面还吃两大碗……」当初没感觉的，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毕竟家里不缺这口吃的，孩子只要吃得下不会撑坏了，十碗都随便吃。 可如今再结合一下封霆说的，怎么就那么巧呢？ 他随后心有灵犀道：「你是说，问题可能出在那一天？」 也就是说，和学塾这个地点有关。 那么，按照人之常情推断，要么是施灵韵自己发生什么事了，要么是看到什么，要么，就是听到什么。 两人还不知道真相，没办法给与什么评断，只能先将这个点记下来，回头从这点挖一挖，兴许能找到什么。 封霆去稳住弟弟，告诉弟弟按照他的经验，灵韵绝对不是看上别人，让有山多点耐心。 沈常念次日虽然被顾怀安叫上，正式筹备驿站事宜，却也没疏忽了家人，想了个办法，用给驿站取名的由头，拎了美酒上门。 夫子和沈常念关系不远不近，但相对的是善意和亲近较常人多些的，倒是真的给取了几个名字。 有个女孩裊裊婷婷的过来给沈常念见礼。 沈常念客气回应一句，冷不丁的，对方却羞涩的掏出来一本书，说是有山哥那日留在自己这里忘了带回去， 沈常念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封有山的书籍。 封母觉得孩子读书贵，书籍很多都长一样怕和人的弄混了，所以给封有山好些书另外缝过几针，又可以加固，又能辨别是自家的，所以沈常念一下就认出来了。 夫子笑呵呵的，说他家这个女子若是个男儿，必定也是个读书的苗子，如今已经比得上童生们的学识了。 女子叫娉婷，也温婉的诉说了两句和有山学兄如何如何的谈得来。 沈常念再次客气笑了笑，并未对对方抛出来的美化夸赞表达什么看法，也没趁机拉近关系。 他是谁。 阻了肖盈盈靠近自己，绝了那李寡妇的不轨之心，更是经歷过蛮横级别的外族女子垂涎他男人，他沈常念对这种套路，这种眼神，这种表现，那是看得叫一个透透的。 他起身告辞，顺便说了近期将给封有山办婚礼，迎娶正妻过门，过几日可千万赏光来喝杯喜酒。 夫子的笑意顿了，看了一眼娉婷。 娉婷本来温婉的表情也带上了三分焦急：「什么，有山哥哥要成婚？？」 第141章 施灵韵拒婚（下） 沈常念没露出生气的表情，只是继续含笑点头：「我们有山盼了三年，之前只订婚，如今年纪都大了，婚事是自然就提上来办了。」 说着，客气的对夫子拱拱手。 他家有山婚事早定的消息，不信这个夫子一点都不知情。 他和学生们又不是没来封家吃过饭，就施灵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家里，难道没人问？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个夫子当时对施灵韵没印象，你想撮合人，是不是应该闲聊了解一下，对方身上是不是有婚约，这种基本的事情没问？ 依他看啊，明明就是这个夫子不知情，但是选择偏帮，暗含威胁。 别怪他把人想得那么坏，指不定真是这样。 沈常念是清楚，封有山只有眼馋施灵韵的可能，没有选那个装模作样女子的意思，脚下一拐，直接去了小农庄，架上马车，带着几个女工，抱着鸡鸭鹅，牵着两头羊上门了。 农家人嘛，只会表示饭管够，肉充足，这就是诚意。 到了施灵韵家，施老爷子出来了。 他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倒是施灵韵家的女眷，看着只有沈常念一个人来，不免带出点失望来。 沈常念客气的问候了老爷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寒暄两句，沈常念说：「既然灵韵刚好回来了，我有些话，就开门见山了。」 灵韵家的女眷一个个皱眉，怎么说话的，她家灵韵虽然不说封家半个不好，平日里也嫂嫂长嫂嫂短的，可他们能看得出来，灵韵这次回来，绝对是遇上事儿了，还和亲事有关。 这会来说开门见山，又说什么刚好回娘家，是不是要把亲事作罢。 这才刚过了个秀才试，就鼻子翘上天了？？？ 他们也就是不想回去过勾心斗角的生活，只让壮丁们回去处理财产问题，算起来也不会比封家差到哪里去，这口气，实在是…… 「我家有山和灵韵定亲，也有两三年了，今年两人都已经到了适合说亲的年龄，我本想着灵韵还年轻，人家都说太年轻的生娃危险比较大，所以家里盘算着，过两年再成婚， 第167页 还能让有山往上再考考，才配得上我们灵韵那么好的人，谁知道啊。」 他卖了个关子，等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等他开口，才继续道：「谁知道有那不长眼的，看我们家日子过起来了，有山竟然是个读书的料子，竟然起了歪心思，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什么，我估计是被灵韵听见了， 唉，这种丑话不提也罢，我就说说正经事儿吧，灵韵是什么样的好孩子，我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家里公公去得早，婆婆早早把家事都交给我，小辈就充个大头，先来找你们商量一下，既然灵韵回来了，那就直接从这里发嫁， 酒席什么的你们都不用操心，一切有我，我会亲自拟菜单的，保准有里有面，就是这院子，我来找你们商量一下，是租上等街区的图个热闹呢，还是在小农庄的地盘上盖个大院子，我再送十亩地给你们种种花草，咱要盖就盖个三进的，我听说京城里的府邸多是三进的，还有那五进的我怕材料可能一时半会凑不齐……」 施家，全体呆住。 酒席全包就算了，成婚还可以小两口一起住就算了，还给三进院子！！！还给十亩地种花玩！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打算用好处砸他们是吧。 本来躲在后头，觉得嫂子来了应该露个脸的施灵韵坐不住了。 「不要！不要住出去，我要和嫂子一起住！」施灵韵才不当什么成婚就分家的那种独立媳妇呢。 她就要和大家一起住，和大家一起住多好啊，热闹快乐开心，还能经常分享见闻趣事，她还可以第一时间品尝嫂嫂做的珍馐美味。 才不要孤零零的住外面呢。 有那些钱，攒起来，或者多买几十头猪猪不好吗？ 「灵韵！回去！」施家女眷羞红了脸，这妮子，家里在商量婚事呢，就这么大大咧咧出来。 哪有人不想着自己捏着后宅的，还要粘着嫂子。 你干脆嫁嫂子算了你。 被这么一打岔，大家也看出来了，灵韵肯定不是在封家吃了瓜落。 估计真是哪儿听了什么，整了一出风就是雨了。 施灵韵嘟着嘴：「我知道嫂子是哥哥的，可我喜欢嫂子也喜欢婆婆，她们所有人对我都很好，我住得比家里还自在干嘛要辛辛苦苦出去，嫂子，我不瞒着你了，我就是听到了那夫子和他那个孙女，一唱一和说能给有山哥带来益处，还说若是随便配个乡野村姑，日后考举人，连个作保的人都没有。」 沈常念微恼。 他虽然对科举具体的考核内容不了解，但也听秀才娘提过有个规则是考生作保，需要五人，还要有学塾的老师做证明啥的，这夫子的话，难不成是让施灵韵听到这话，自惭形秽？ 施灵韵说完，脸上还是有些黯淡。 不说以前那些大家族，就是普通百姓的孩子读书有出息，都知道要往高处攀，要不那家长里短里，怎么来的那么多的功成名就抛妻弃子、另娶他人呢。 对方虽然噁心，但是话说得对，在贫瘠的教学环境中，一个学塾的老秀才，能掌握的资源，几乎就是整个卫所的教学圈子的人脉了。 「你安心备嫁吧，喜欢一起住那就先一起住，我回去把有山的房和书房打通，你俩住的也不会拥挤，其余的事都有哥哥嫂子呢，别操心。」 施灵韵怎么可能不操心，退一步来说，她也不希望自己是有山哥哥的绊脚石。 「我去平昌卫所给人做过饭，听那边的婆子提过平昌卫所有个读书人，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名气很高，曾经中举，却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放弃选官，才学是有的，就是难请。」 沈常念笑笑：「但我听说这人有个爱好。」 什么爱好？ 「喜欢好墨，好酒，前者嘛，花钱买不信买不到，后者嘛，你猜我们家那十几种酒里有没有他看得上的？」 「看得上看得上！」施灵韵几乎跳起来。 第142章 阴阳和好奇，是能区分出来的 嫂嫂虽不让她和甜水多饮酒，但不管是哪一种酒，她觉得都比自己闻过的香，喝了醉后还不会头晕脑胀想吐！ 施家女眷简直觉得没眼看施灵韵的无脑吹，赶紧把人拉下去了。 这么一打岔，家里是彻底相信了封家的诚意，也非常愿意继续沟通下一步的计划。 协商过后，房子，封家会给小两口补助，不管是租上街区的院子，还是自家盖个大院子，封家都会帮衬的。 酒席，封家出封家的，施家只要请周围邻居吃就可以了。 当然，封家办的婚宴也可以来吃。 聘礼的话，封母那边置办物件，沈常念能做主给一百八十八两八钱，这在北境是屈指可数的聘金了。 施家也忙说，全部给灵韵带上当嫁妆，家里会马上置办几十亩地给她加嫁妆里，两下一计较，谁都在较劲多给一样，最后得了便宜的反正是他们都在乎的人，就算多给点也无碍。 沈常念留下了鸡鸭鹅并两头羊给待嫁新娘子多补补。 离开后，施家个个都咂舌，还没听过成婚前送一院子的肉给新娘补补的：「这是生怕我们饿着你啊。」 施灵韵笑嘻嘻，脸上再没了阴霾。 沈常念回去后，简单的将这件事和家里人说了，封母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还是我儿灵敏，立刻就想到这一茬了，换我是绝对怀疑不到夫子头上的，人咋能这样呢， 第168页 咱家有山，刚念书的时候，给夫子做了多少农活，之前强征粮的时候，家里隔三差五的送菜送米，后来家里好点的了，还招唿夫子，师兄们来家里吃饭，你还辛苦做的雅致的席面， 不说恩吧，这点情分，咋能拿来当算盘拨呢，以前我们家有山刚拜老师的时候，为啥不提这一茬？那时候就不说扶持了？我们有山都考上秀才了，才冒出来一句扶持，真过分。」 有山也是对嫂嫂感激不尽，但他前两年攒钱，后来写对联、帮人题匾额，考秀才后收的一些好处，换成钱也是有百两了，万万不能掏了家里那么多来给自己办婚事的。 他从不会因为自己是男丁，就觉得家里的一切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 过过苦日子的人，才知道这份苦日子熬成现在这般甜蜜生活，是怎么熬出头的。 沈常念没拒绝少年郎的这份自尊心，那一百两收了，但剩下的却是是给他的补助：「这一百两就算是嫂子贪你的了，至于别的，是哥哥嫂嫂的责任，自己愿意做的，你别往心里去，一家人分得太清楚了，反而失了亲近，当初我给甜水置办院子，如今给你补个聘金零头，很公平的，也没特别偏帮你，好好受着就是。」 封有山作揖，谢过家中众人。 封甜水被提到，也绯红了脸颊。 婚期定在下个月的月末，之前对夫子说的过几日，不过是託词。 要想好好准备，还是得有些时日的，人家要缝衣制被，还有打箱子，总要留够时间吧，而且不铺垫一下，人家还以为是两孩子闯祸了，着急找补呢。 唯一改变的就是封有山现在见准媳妇比较难了。 他之后去了学塾，发现夫子果然冷淡了许多，心中虽然难受，却也很快想通了。 他能考上，一部分原因固然是接受了夫子的启蒙，可后来的买书，银钱是哥哥嫂子出的，再后来的丰富阅读面，是阴差阳错买了施家做过注释的读书人用的书籍，再后来，跟本就有才学的灵韵接触，互相学习，自己也想争一口气，才是促成考试成功的原因，并非是夫子一心一意教出来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夫子当初也只是为生活，选几个识字的，不粗鄙的学徒给他干活。 因此，难过归难过，不会影响他日常生活和心性。 至于喜欢找自己借书的娉婷，在得知对方心思后，封有山只会回復一句：「你没钱买书，还不能去书肆借阅么。」 一句没钱买书，把人气得转身就走。 不多时，夫子便在课堂上刁难，刁难不成，便说他既如此成才，日后他也教不了了。 封有山早知道有今日，拱拱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学塾，之后便和吉祥如意一同前往平昌，带着美酒好墨，找那位孤傲的读书人去了。 夫子得知后冷哼一声，给娉婷选了家里出了两秀才的。 对方小儿子都已经二十，怎么可能没亲事，不管老秀才怎么说，他也没松口，气得夫子大骂都是一群没良心的，读书的时候一口一个夫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个个滑不熘丢。 只能气唿唿的选了一个没考上秀才，但是瞧着聪慧，年纪也小的，匆匆定亲，来年考试后就成婚。 他能教出一个秀才就能教出两个，三个！ 有山两日后回来，车上多了一个白衣长衫的年轻人。 不，算不得年轻了，他只是瞧着年轻，其实已经年三十有一，只是生得俊俏，又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 对方一下车就奔着院子去，要找那位酿酒的高人。 天老爷啊，哪里来的神仙手，调配出来的酒，每一样都是他没喝过的口味，还香醇的香醇，甘爽的甘爽，一进门，就瞧见个有些年岁，却风韵犹存的老姐姐正端着什么，香气扑鼻。 这位肯定就是那位神仙手了吧，孟清逸直接盯着人家的手，好像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把春杏嫂子看得一个机灵，差点把汤撒一身，赶紧跑了。 「孟夫子，这边请。」封有山介绍，那些酒都是嫂嫂酿的，请夫子小坐片刻，他这就去请嫂子。 走了十来步，就到了前厅，孟夫子坐下后，吉祥如意洗了手，端来茶水，又去隔壁院子问问有没有今日做的点心，一併送了上来。 等沈常念得知夫子来了，换了件外衫和鞋子过来，早晨做的猪肉铺也呈上了夫子手边的小方桌。 「见过孟夫子。」沈常念笑着打招唿。 对方打量了一下。「嫂子？男的？」 「哈哈，是。」沈常念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生了嫌隙，阴阳和真的好奇，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对方眼睛瞪得有点大，随后还是决定，服从自己的酒瘾。 第143章 水马站，民办站 沈常念招唿对方坐下，孟夫子讷讷应了，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酒是我酿的，有山的嫂子也是我，夫子可还有其他疑问？」 沈常念对自己是男妻的事情，坦坦荡荡，并没避讳，反倒让孟夫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随后为难的说，自己来就是想品鑑美酒，也可以指点功课，但他最近打算找个富户家里做西席了。 「那我们家出二百两一年，酒水您只要不喝到伤身，您随时自取，这样的条件，您看合适吗？」 第169页 孟夫子：「容我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拜师吧。」 封有山欲言又止，被沈常念捏了一下手臂，截断了话头。 之后封有山又给人送回平昌卫所了。 路上遇见了两个不对付的书生，笑着调侃，气势汹汹而去，结果人家一来，发现封家不过是个军户，农人，这下撒丫子就跑了吧。 这话传到了老夫子和那外孙女的耳中，听着格外惬意。 沈常念砸二百两银子，请来平昌卫所的夫子当西席的决定，晚上在封家，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潮。 封母觉得一个夫子一年要二百两实在是太夸张了，还要付出那么些酒水，简直跟劫匪一样。 「是我提的条件，没事的，家里给得起。」如果是为难的事情，他不会硬扛着。 几根参的事。 而且，他在山上的事情要是顺利，以后一头羊的价格，能卖出旁人不敢想像的价格。 他有逆天神物，却甘愿只用来当个菜篮子，有这本事和献祭，却沉淀两三年，并不敢大张旗鼓的暴富，便是因为，他忍得，忍到一切按部就班发展到眼下的情况。 一蹴而就的财富，往往面临的是早夭的下场。 如今，便是可以开始收穫财富的时机了。 钱嘛，如果挣来不是随心所欲花用的，攒在那里，不过是死不带去的摆件。 他见封母心理负担很大，便猜中她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着实是无用，便主动提出驿站已经在架设，到时候需要人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之前便听你说过驿站，这驿站，主要是做什么的，专给官差，老爷们歇脚用的吗？」 顾怀安跟沈常念详细介绍过，驿站通常是传递政府文书的人，更换马匹或休息、住宿的地方。 驿城里的「驿卒」，也不是一般的贩夫走卒，是经过军事训练的，绝大部份都是能上马、能拉弓的存在，就算能安排人进去也都是后勤，比如灶台和搞清洁的。 前朝膨胀，繁文缛节增多，官员出差频繁，接待开支骤增，而这些开支，都是由地方州县衙门自行解决的，到头来，自然就落到地方百姓头上， 应朝先帝避开前朝的颓败老路，将驿站分为官民两站，官站一应事由从简，只保存最原始的需求，便是水马二字，可以喝水，吃饭，换马，寻得庇护也行，但是要想讲排场或者除了军事讯息之外的暂住和享受，便衍生出民办驿站。 简单来说：「我们办的不是紧急军事用的水马站，而是官员出行，或者商户入驻，甚至是接待外来使臣，都可以使用的高级客栈， 因为操作不当容易被拿捏，因此我们废了一些功夫，带上傅监军作保，创下民办驿站，里面的打手，咳咳，不是，是驿卒，用的是有些武力值，却不适合再冲锋陷阵的老兵， 他能得个好名声，安顿那些无法冲锋陷阵的士兵，我们只要付出普通的薪资能请来这样的武力保护，对我们来说，是双赢的合作，但既然是民办，就离不开利，所以这个驿站必须有我们封家的人，娘，到时候，还望娘多多辛苦，多管管驿站的事，我还有其他要务在身，没办法一直待在驿站。」 他，还有什么要事在身？ 「娘，过段时日您便知晓了。」成功之前，他不想透露太多。 眼见大家的注意力回到了民办驿站这件事上，没纠结夫子的薪酬，沈常念唿了一口气。 忽悠人也不是简单的事啊。 他既然能说出口二百两，自然是这二百两他能做到，一家人理所当然享受别人的付出不好，可每次遇到点事就在那里一脸为难，还要他反过来安抚，也不妥当，干脆就移开话题。 手背覆盖上温热，是封霆的手。 他的手极大，沈常念的手能被他的大掌完全包裹。 沈常念看了两眼，手微微握拳，伸出中指在封霆的掌心撩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立马蹿升，封霆没好气的揪住那根作怪的手指，捏啊捏。 两人不需要语言，似乎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他没说什么，只紧紧抓着沈常念的手。 不管你后续有什么安排，我是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 比驿站建成来得更快的是封有山的拜师礼，有了谈好的条件，还有美酒在前，又吃了一顿沈常念招待贵客的席面，孟夫子就差直接开口说要不二百两就算了吧，日日有这口吃的也是值的。 然，二百两也没真的抹啦，只住在了封家租的一进小院子，日日早出晚归的教授封有山。 说来也算是巧合，他们租的院子，竟是之前封母和那位豆腐老登住过的，因为地段和价钱合适，直接去谈了下来。 封有山的课业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但读书人并不因此感到腻烦，反而是如鱼得水般孜孜不倦的学啊学，后来连两个秀才都要来找有山家重新恢復走动，表示日后会互相作保。 封母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和秀才娘接触，只这一次，不会再把人家当成羡慕的对象，那样小心讨好了，毕竟，对方可是介绍了个坑给她过。 北境大规模的秋收已经结束，大家赶着今年的天不错，学着小农庄，又种下了一茬青菜，菜种都是从小农庄买的，比杂货屋里的贵了一倍，但种类真的很多，还可以一颗一颗的选，一时间买的人无数。 第170页 也就半个来月，刚秋收过的地上又是一片绿油油。 在忙碌中，一月时间匆匆过。 第144章 羊羊羊 这一日小农庄早早的忙活起来，杀鸡宰羊的。 不少北境的孩子围在农庄外高兴的叫嚷，喊着吉祥话。 一般能偶尔得一两个炸物，抓在手里很久都不咽下去，一点一点咬着，满口都是油香味。 忙活了几个时辰，很快，婴孩拳头大小的四喜丸子，金黄酥脆的炸鱼块，有掌心大的滷牛肉切片、肥而不腻的扣肉、红烧豆腐、虫草玉米排骨汤、应景的时蔬，烧鸭、炖鸡、麻辣羊杂、辣椒回锅肉、香甜的酒糟鸡蛋水全都出锅了。 新娘已经从施家接回家，走完了仪式，比较亲近的客人就坐在了封家大快朵颐，祝福送了一波又一波，一直有人陆陆续续从门口过，道喜，每当这时候，封甜水就给大家送上一把一把的糖块。 施家人瞧着这热闹场面，面上有光不说，这也是封家在乎自家闺女的表现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场后，封霆和沈常念交代家里的东西要做好，随后一起出了门。 甜水懵懵的，大喜的日子，他们跑出去还有什么人要招待吗？ 两人笑而不语，携手离开了家门。 两人一路穿过街巷，来到了一处客栈，要了上等的房间住一晚。 今日是弟弟弟媳妇的洞房花烛夜，两年轻人还不知道有些快乐的时间，是需要比较私人的空间的。 想来这两人很快就会想入驻独立的小院子了。 老夫老妻模式的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靠近。 次日，封霆觉得，这上等房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家布置的。 果然还是炕耐造。 两人早早回去，新嫁娘正好做了早饭出来，味道好不好，也就那样，能吃，熟了，封母开心的拉着施灵韵一个劲儿的笑，还说接下来再把闺女嫁个好人家，这辈子就什么都不图了。 沈常念凑趣来了一句，那孙子，外孙的，你不得带带啊。 封母嘴上说，那可要累死我了，可那笑脸却在说，好好好，我一定带。 施灵韵成了新嫁娘，家里的日子变化也不大，就是封有山这小子成天的蜜里调油，脸都圆了一圈。 孟夫子说着要是真的考上举人、进士的，太胖的，有碍瞻观的外貌，容易被人往下刷。 毕竟，就算是靠才华的读书人，也避不开以貌取人的这种人的通病。 封有山惊觉自己的体型得控制一下了，便又开始把最近疏忽的家务捡起来做，又经常去散步跑步上山的，路上遇到漂亮的野花都会给施灵韵带回来，小夫妻更加蜜里调油了。 沈常念趁机提出了在小农庄那边盖的三进左右的院子，已经可以住人了，小夫妻忸怩一下，就带着吉祥搬了过去，吉祥做书童，家里还缺个看门的，他也暂时兼任， 家里虽然现在超温饱的水平，但两人都不是骄奢的性子，很快就上手自己的活自己干的模式。随着温度的下降，今年的冬日也来临了。 沈常念的个子似乎在二十一这年蹿了点，高兴得倒了一壶酒庆祝。 封霆干脆拉着他去定制新衣。 沈常念本来觉得自己因为长高了一点点，就开始沾沾自喜庆祝，封霆倒好，夸张到带他去买衣服。 反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衣服还是做了几套的，顺便给封霆也买了几套。 这一次，沈常念没有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上新衣，倒也没谁说事。 大冷天的，封霆抱着沈常念在火炉边取暖，炉子旁烤着几个板栗，屋子里有一种粮食的香气缓缓散开。 半年没见的阿斯尔和巴根又出现在了境内，找到了封家。 这一次，他带来了骏马，准备卖给沈常念。 沈常念没想到，当初吃饭的时候随口一提的事，被对方记挂在心，哪怕这些骏马的要价不菲，他也热情的招待了阿斯尔， 见巴根馋那口滷味了，干脆做了个大杂烩，什么鸡爪猪蹄鸭爪鸡蛋豆干干海带都往里丢，一大锅吃得巴根肚子都要撑开了，阿斯尔心疼的骂他大傻子，又不是以后吃不上干嘛那么用劲。 照顾了自家傻子，阿斯尔也没忘了自己是在做客，得知民办驿站的事后，他没有插手的兴趣，他是境外人，要是在驿站的事情上面插手了，那可不妥当。 他转而好奇为什么今日吃到嘴的羊肉，竟要比他们草原上的羊肉，还要娇嫩，本来以为是烹饪手法，可他发现，沈常念只是做的最原始的只用了一点盐的法子。 可肉里面，却有，怎么说呢，说不上的醇厚的味道。 得知里面没添加什么香料后，阿斯尔就敏锐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沈常念表示；「阿斯尔，不愧是个商队的领头人啊，这都被你品出来了，我这批羊，确实不是一般的法子餵养大的，不过，你今天吃到的，还只是半成品，成品若出来了，便是不加盐，也足以胜过很多精心烹饪的菜餚。」 半成品都那么好吃，那要是成功的品质，岂不是吃一口有上天的感觉了。 巴根在旁听的，都要流出口水了。 沈常念约了对方春集前再来一趟，到时候他会给他展示自己特殊方式餵养的羊儿们，是个什么鲜美的滋味。 第171页 「我很期待，对了，上次给你的粉，你还需要吗？我这段时间，又收了一些香料和宝石，这次出门，带了点过来，打算兜售之后，买些你家小农庄的青菜和鸡蛋回去。」 主要是为了给谁买，不言而喻了。 一顿饭吃完，阿斯尔立马从朋友成了商人，沈常念和封霆去验了货，马匹香料宝石，甚至是纱巾，他全要了。 但付钱的时候，用的两大筐的蔬菜、鸡蛋，以及醮过的猪十头，并一百八十两银子的混分方式付帐。 马匹他分了一半给傅监军，回了银子的钱。 其余的六匹马就弄去小农庄养着，宝石给家里人分了分，他最中意的几块，做了戒子和耳钉。 都是配对的，和封霆一人一个。 封霆一般不戴手上，喜欢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媳妇乐滋滋的在一大把宝石里挑选出来打造的，要是弄丢了，他得心疼坏了。 第145章 阿斯尔和封霆打糕 冬日里，便是今年温度无异常，也是冷的。 不出门，只在家里待着，对读书人来说，兴许能练字作画看书甚至自己跟自己下棋。 普通人的游戏便少了。 封霆倒是瞧多了孩子们的玩闹，找了几个游戏玩。 其中之一，简单又干脆还能活动全身的，叫撞钟。 玩法很简单，一人一个铜板，举起来对着墙丢，因为会反弹，就可以比一下谁的铜板丢得远，远的那个可以把离墙壁近的这枚进行击打，不许蹲着不许手压得比小腿还低，砸下去要是能砸中铜板，便赢了。 这游戏在室内玩的，还好房间空间够大，要不然还真玩不起来。 前半段基本都是封霆在赢。 后来他不敢赢了，钱又输了回去。 看着封霆那装柔弱丢不中的样子，沈常念觉着比游戏本身还好玩。 后来，阿斯尔这对也来了，这游戏就成了封霆和阿斯尔的角逐。 巴根就坐在一旁，吃沈常念准备的零嘴，然后给封霆加油，气得阿斯尔奋力玩，都玩得面红耳赤，为他的美色增添三分活力。 沈常念见他们力气那么多，干脆就建议大家玩点食物吧。 巴根诧异，食物也可以玩吗。 那不太好吧。 沈常念笑笑：「不如就玩打糕和包饺子，他俩打糕，我们俩包饺子。」 巴根知道饺子，他很喜欢。 最喜欢的就是韭菜猪肉的，吃起来有种特殊的香味，吃六十个也不会腻。 白菜猪肉也好吃，酸菜也好吃，鸡蛋韭菜也好吃，其实，都挺好吃的，巴根心道。 玩游戏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觉得后背，是不是有点凉。 准备工作，基本是沈常念带着春杏嫂子和如意一起做的。 打年糕首先要掺好米，就是把糯米与晚米按一定比例掺和起来，在冰冷水中边浸泡边淘洗，之后磨粉，灶上用大锅，大火烧开水，蒸熟了之后就可以开始打年糕了，简称打糕。 在过程中，得先抹一层薄薄的油防粘，把蒸熟的面团趁热放上去，用新衣服那种规格甚至更大的木槌捶打面团，反覆锤、捣、摺叠面团，期间要不时的抹一点点油， 一直打到面团类似可以稍微拉出膜的程度就差不多了，这个活儿就给了阿斯尔和封霆两人。 没想到他俩竞争的时候还斗来斗去，这打起年糕来，还挺般配的，没有谁砸了谁的手，当然，也可能是躲的人速度快，两人交替着来，好像真的不轻易喊累。 沈常念就带着巴根欣赏着两个脱去外衣的汉子打年糕，他们就慢慢包饺子，做了羊肉大葱的，和韭菜猪肉的。 好在他有暖棚，要不还真没这口吃的。 不知不觉，饺子有五板了，年糕刚刚拉膜，其实还不够细腻，但是瞧瞧两人都开始手酸，沈常念还是没坏到底，就叫停了，原滋原味的品尝了一点，他分开一半撒黄豆粉做点心吃，另外一半准备一会压实了 最后将年糕团搓成长条形状，回头切片煮年糕汤。 「你们回去之前可以来这儿多打点，冻上后可以吃到开春。」 巴根说肯定来，一旁的阿斯尔已经想龇牙咧嘴了。 饺子吃了两大板，其余的先冻起来，这天气想上冻也不难。 大家在一起，时间好像就过得很快，感觉这一对离开刚没多久，天就黑了。 泡泡脚闷头睡了一宿，格外香甜。 次日家里还来了客人，不过，不是阿斯尔他们，而是柱子。 自从封霆专心于木匠活，不怎么在山上流连，也不往境外弄黄羊了，柱子自己跟那些人同去，收穫少之又少，有点坐吃山空的意思了， 还好之前跟着封霆的那一次围猎，挣大钱了，着实用了一段时间，娶媳妇后，媳妇做咸菜好吃，也能挣来点铜板，可他媳妇前两个月怀上了，家里就开始光开销，不入帐了。 两三个月下来，又面临冬日，家里就有点紧张了，柱子想再上山一趟。 沈常念之前没收他进小农庄，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被常舒宁沾边过，还因为常舒宁的话语，影响了对他沈常念的判断，心中多少是觉得不想收的，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能走动就走动，没闲心走动，不往来也大碍的那种。 今日听他来找封霆上山，沈常念更是多了几分不喜。 第172页 他家封霆好不容易不往深山跑了，就在家里忙活，在木工坊那边做着并不危险的手艺活，非要把他再往深山扒拉，还是大冬天的，你礼貌否？ 但到底是有交情的人，他困难，封霆也不会干看着，兴许对他来说，走一趟的事儿就能解决一起玩的兄弟伙的困境，并不为难。 所以沈常念先发制人，主动提出干脆就组织想冬日挣一笔的人同去，晚饭还一起去小农庄解决。 柱子这就兴致勃勃出去联繫其他人，不多时竟来了二十多人。 还有那个给封霆推销过女人的汉子也在。 沈常念没注意到，封霆却是注意到的了，这些人里还有好几张熟面孔，是上次去外地买粮时的临时搭档，他若是接纳了这个人同行…… 「柱子，这人上次说什么要给我介绍女人，我想，他不适合出现在有我的队伍里，应该也不好意思回来后吃我媳妇准备的晚饭。」 柱子一愣，这事儿，还没过去啊。 见封霆不似作伪，是动真格的，柱子只能去请那个人离开，他临走前骂骂咧咧的，态度很是不好，柱子见状，难为情的看了看沈常念和封霆。 显然，他之前见到的，诚恳的说保证不惹麻烦，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都是放屁。 封霆又检查了一下，送走了三个不合适一起上山的。 沈常念恰到好处的出来，说大家喝口热茶再出发吧，二十人把前厅都挤满了，如意和春杏婶子，还有封母，挨个给大家发热乎乎的包子，一人两个，喝了热茶吃了两个大包子，众人暖和的出发了。 沈常念给封霆整理一下衣领：「不许蛮干，不许搞什么捨身为人，记住了，我等你呢。」 他不会以爱为名束缚封霆的决定，可也实在的担心着爱人的平安，哪怕他遇到危险的机率很小。 封霆捏捏他的手：「没事，我们晚上就能回来。」 第146章 剁椒嵴骨 可他这一去，直到子时还未归。 小农庄灶台，被留下来帮忙的两人哈欠连连，那水烧开了一次又一次，面条都快冻上了。 馒头的外皮都被蒸汽浸润了一层，会粘手。 沈常念看着漆黑的夜，路上一个人都没，他都想着，要不把大家都叫醒，举着火把上山找一找，再不济他自己亲自过去山路边看看情况，外面，终于是有了动静。 「有人来了，十好几个呢，哦，可能不止哦，还有人坠在队伍后面呢。」 沈常念自然也瞧见了，吩咐她们水重新烧起来，馒头包子继续加热，面条可以开始下锅了。 灶间一下就热乎起来了，沈常念追出去两步，封霆走在队伍的后半段，瞧见沈常念出来了，他下意识要把人手往袖子里拉，却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掌。 再看看媳妇在月色下显得更嫩生生的脸和手掌，算了算了。「出来干啥，我又丢不了，快去灶间待着。」 那边暖和。 「没瞧见你我心里不安稳。」沈常念亦步亦趋的，看着他把猎物丢雪地里了，去洗手，沈常念将帕子掏出来给他擦干净脸再擦干手。 「还俊着吧，没伤到。」封霆说着俏皮话，却瞒不住沈常念，他一下就发现了他手腕附近的伤口，还有肩膀位置的淤青。 这会他没发作，只是招唿大家洗手，喝水，吃饭。 肉臊子面管够，大包子馒头搭配，吃着饱肚。 封霆分了一下猎物，他这次属于帮忙兴致的，没要啥，就要了一头鹿，其余的都归他们带走，柱子得了封霆不要的，喜不自胜，临走前一再感谢。 等这些人都离开了，沈常念打发两个帮厨去睡觉，表示明日她们晚点起，这个月会给两人加一百文辛苦费。 两人乐呵呵的离开了，还给封霆烧的洗澡水。 沈常念在屋子里等，封霆从沖凉的屋子里小跑回屋的时候，沈常念凑过来，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这鹿血鹿肉还没吃上你就先血气方——诶诶诶，媳妇你干啥！」沈常念的动作，竟然是细緻的在摸他每一寸皮肤，还摁下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伤痛。 好傢伙，淤青发现好几处。 封霆真冤枉啊，明明有些是他沈常念掐出来的还没消退的，怎么也算在上山打猎这件事上了？ 封霆被训话好一会，耍无赖也没用，装可怜垂头丧脑后倒是被原谅了，只是手背被拍打了好一阵，着实疼啊。 小媳妇打男人了！ 两人在小农庄的院子里啥都有，就在这儿直接住下了也没问题，次日睡到快吃午饭了才起来，听到动静，二妮端了饭菜给两人送来。 「我娘交代的，我正好没事，就看着你们的门。」 沈常念又是感谢又是尴尬的，这有个人盯着自家的院门，还真是……还好现在冬天，窗户几乎是关得紧紧的。 刚吃完，二妮又来收走去洗了。 沈常念抬脚要去灶房瞧瞧存粮，被顾怀安拦截了。 他骑马来的。「刚去你家寻你，没瞧见人，封家婶子说你来了这儿。」 「嗯，昨日封霆和友人上山打猎了，很晚才归，我们就在这歇脚了，你这一早的，找我什么事？」 这几天他还真是客人不断呢，一天一茬。 「哦，是这样的，傅监军来了个友人，想住我们那民办驿站，点名请你去做几个大菜呢。」 第173页 沈常念说这就去，封霆帮着收拾了一板车的食材，又牵了马过来，扶着他上去。 他自己则是驾车运那些食材。 顾怀安惊讶：「你现在能独立骑马了？」 「能得，这匹马温顺。」沈常念復又转头对一直在看的二妮说，让她一会去封家说一下两人去驿站那儿了。 二妮点点头应下，目送几人一起离开。 去了驿站，傅监军亲自来了，说的这个朋友武行出身，比较重口味，喜欢酒，也喜欢辣口的刺激口味的。 沈常念自然是先安排了羊肉锅子，其余的就选个韭菜鸡蛋虾皮馅的三鲜馅饼，做了个辣椒干炒鸡丁，鸡腿肉褪下来一整块完整的，两条腿两大块肉，炙烤之后淋上酱汁，味道浓厚鸡肉鲜嫩， 大根的嵴骨只斩成两截，六根斩断成十二截，炖煮得都要脱骨了，再剁鲜辣椒，真的很多很多的剁椒，本来就巨大的盆子里堆满了嵴骨，洒满了跺脚后，看着就火辣辣的。 咸菜只能算用来清口的配菜了。 酒水用的口感醇厚的，喝了轻微烧喉的刺激感，下肚却不会过度刺激肠胃，好像不是烈酒，你却能从鼻腔也散发出酒香。 傅监军这个朋友，其实是来春到任的将军，家里很有背景，送来镀金的，喜欢吃，可以说京城好吃的其实都吃了个遍，却从没吃过眼前这种席面，只感觉：「难道是我一路上吃得不精细，所以现在看到一个正常菜餚就觉得恍若人间盛宴？？？」 这羊肉，是怎样处理的，瞧着是清炖的，可羊肉却喷香得像复杂的法子反覆烹饪出来的，又不失去本味，旁边的蘸酱更是分为好几种，每一种都好吃可口。 这大嵴骨，肉一碰就要掉下来一样，软烂不塞牙，上面的剁椒新鲜又辣口，吃多了嵴骨肉也不腻，怎得一个爽字可解。 还有，他吃过粤菜得白切鸡，那肉也没眼前的嫩啊！ 这馅饼，更是恨不得两口就塞下一个，他觉得自己四口吃掉一个饼真是嘴巴小。 冷冷的天，冷冷的雪，他却吃上了一顿热乎乎暖心的大餐，不禁有点小泪纵横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看就很贫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里能吃上细粮，有肉吃，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弄来这么些吃的，甚至还有绿色的菜蔬，不知道得准备多久，傅兄，是提前储存菜蔬了吧，你有心了，这情分，我忘不了。」 傅监军：……其实，你信吗，就是刚刚才请人来给你做饭的。 并不是你想像的提前就准备筹集资源。 「一切都在酒里，来来来，走一个。」 傅监军还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脑子就被酒啃了，啥也想不起来了。 瞧见两人吃而已，沈常念知道今日的菜已经做得足够了，但还是吩咐驿站后厨，给那些随行的人也上些好菜，接风就要有接风的样子。 扭头，顾怀安扒拉着软烂的嵴骨吃得喷香。 沈常念失笑。 出息。 第147章 我也保证 沈常念和他道别，确认下今天就这一位客人，便跟封霆回了家。 临走前让他记得找傅监军签字。 钱可以慢慢结算，帐也可以赊，但一定要有个凭证。 回家后，他洗去一身的油烟味，出来时候瞧见封霆在扫雪。 沈常念也动手收拾一下院子，处理一下那些边角的卫生。 在两人一起洗个手都能眉来眼去莫名其妙想笑的关头，有个小孩跑过来敲门，说是施家有人找封霆过去。 封霆纳闷。 沈常念也纳闷。 按理说，施灵韵全家上下，最在乎的除了亲女婿外，下一个绝对是沈常念。 搞不好沈常念的位置在天平上，还要更重些。 如果遇到事情，怎么会只找封霆。 那小孩瑟缩了一下，捂着手臂转身就跑。 这么明显的骗局，倒是让两人都有点好奇了。 「要去看看、万一是真的，总不能对亲家置之不理。」 封霆想了想，打算背点粮食过去，粮食下面放的有砍刀。 沈常念说他太血腥了，转身让春杏炖上羊肉，他则是出了门一趟。 不多时，身后跟着五六捕快。 大冬天的，就连那些偷偷摸摸的事都少了不少，捕快们闲得慌，与其在衙门烤一盆火，除了手心和脚尖哪儿都暖不着，不如受邀和沈常念走一趟。 回来人家还请喝酒吃肉呢。 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羊肉味，几个人精神一振：「沈小哥，你说最近几个闲汉不老实，叫我们去转转，现在去，还是一会去啊？」 要他们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呢。 「羊肉炖好还得一阵呢，走一趟回来，正好吃炖得烂烂的肉，多惬意，走吧。」沈常念请人办事，又不是求人办事，也不会处处都依照对方的节奏。 几个捕快手撑着刀把，上了骡车一同前往施家。 施家门口。 远远就能瞧见，确实有一伙人在闹腾，几个捕快立刻冲过去拉开众人，沈常念下车后，封霆让他不要往人群凑，他去安置一下骡子。 沈常念应了，找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角度和距离看了一会。 二十来个汉子围着施家，生生讨伐施灵韵的堂哥施嘉禾不做人，欺骗了姑娘家的清白还想抵赖，他妹子都自杀了，要他家里还一条人命。 第174页 便是那五六个捕快上门，似乎用处不大，那些人看起来似乎是山民，根本不怎么忌惮捕快衙役。 施家的老人怎么说那些人都不听不信，还指着一个白布盖着的躯体说，除非他们妹妹醒过来，否则这件事就没完了。 话不投机，双方火气都大，很快，推搡就成了殴打，封霆从后院的位置过来的时候，两拨人已经混在一起了，捕快都没那几个山民壮实，也不怎么用心处理普通百姓家里的矛盾，就避开了战圈。 封霆路过，瞧见施老爷子被砸了一拳要倒地，下手扶起来，竟被人当成施家人，一拳头过去，封霆反应快用手肘挡了，没让这一拳头到了脸上。 他将老人往后一拉，应着对面那山民的拳头就是一个对碰。 两个看起来不相上下的大拳对碰，一触即分，封霆倒是没大碍，倒是那山民嗷嗷叫了两下，口水和眼泪一起下来，嚎得像死了爹妈。 封霆眼中的平和褪去，只留下狠厉：「要想好好解决事情就都消停的说，要么去官府辩，波及他人，你们好大的威风。」 「你是什么东西……」有个十来岁的敦实少年开口，被旁人拦了，拉扯了一下。 「这位兄弟，你若不是施家人，便上一边去，捲入打斗里，大家都打红眼了分辨不出来敌我也是正常。」 封霆却没让开：「我不是这家人，但我和这家是亲家，你们动手总要有个由头，想要个结果吧，要说，我们就各自派代表进去慢慢谈，在外面谈也随便你们，要打，你哼一声，我保证，」 就在男人以为封霆是说保证不掺和的时候，封霆下一句却是：「我绝对会参加这场打斗，且我分得清谁是敌我。」 「妈了个巴子的，你算个什么货色，充什么大头呢！」 沈常念看不下去热闹了，小跑两步。「我是小农庄的庄主，我们农庄壮丁数量三十有余，个个身体强健，农具充足，你们要打，可以，我也保证，要用以多欺少的战术，输的只会是你们。」 「如果不打，那就请你们拿出你们苦主的证据证词来，我们和施家是有姻亲，但若这件事是你们占理，我绝不插手惹事，若你们不占理，哼，我身边几位官差老爷可都是证人，送你们蹲牢狱都不用另外报官。」 几个捕快讪讪，总觉得之前没表现好，这会沈常念都亲自出动了，也赶紧手摸着刀把跟在沈常念身边，充做他的底气，后援。 封霆警惕着距离媳妇最近的山民，眯着眼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只是，抡起耍无赖，似乎是媳妇更擅长拿捏这种心理，说了这句话后，又见他身边几个捕快似乎动真格要插手这件事了，对面有所忌惮，虽然还是气势汹汹，却也愿意进屋谈话，那尸体也准备抬进去。 沈常念喊了其中一个捕快去请仵作来：「不是你们抬一个尸体来，就是你们有理的，请个仵作来，查清楚事由，对彼此都好，免得谁枉做小人，被人当枪使。」 那个敦实的少年眼神漂移了一下，被沈常念眼尖抓住，他暗自多注意这少年几分。 见他和人群中某个人交换了眼神，沈常念心中更信施家三分。 尸体有人看着，没真的进施家的门，两方人进门后依旧是各执一词，说完之后就看向了沈常念。 沈常念：…… 我又不是官，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 你们不会因为我为了护我男人随口放出的威胁，就把我当权威吧？ 还真是，这件事，两家人似乎都在等沈常念开口说什么。 沈常念心中嘆了一口气，闲事啊，真是一管就的到底。 那就来理理清楚吧。 第148章 三个问题 沈常念对着山民们复述：「你们说，你们妹妹，天真烂漫，被施嘉禾一个读书人随便哄骗两句就怀了身孕，带着几张他练字的纸，就当宝贝一样随身携带， 然后在施嘉禾抛弃她后，她选择自杀，还随身携带那些纸，死在雪地里，死的时候还很悽惨，浑身湿漉漉？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眼那纸，我就看看，绝对不碰。」 山民犹豫了一下，见沈常念话里话外都是可惜那少女，忍着心疼，将纸张拿出来。 沈常念隔着点距离看了看，心下已经瞭然了。 不等山民说完，沈常念看了一下证据，随后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看诸位年纪也不算小了，这妹纸也该有十六七了吧，正是少女花骨朵的年纪，还没好好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呢，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 施家这边，施嘉禾的父母坐不住了，要起身辩解，被施老爷子拦了一下。 沈常念看似替那边心疼那死去的少女，但其实句句话都用来说服他们，得到他们的认可。 他认为，沈常念不是为了说这几句惋惜的话。 果然，在几个山民的情绪没之前那么狠厉的时候，沈常念忽然对着那个敦实的少年郎问了一句。 「你认识那姑娘吗，看你们年龄应该相仿吧，他们说妹妹天真烂漫是山里寨子最好看的姑娘，你没喜欢过他吗？」 「我没有！」他下意识反驳，对上沈常念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看穿了。 他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又要向后看去，沈常念却上前一步闻了一下，打断了他的动作。 第175页 敦实的少年双目瞪大：「滚一边去！」 话音刚落，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面前，是那个一拳头打断了他们寨子壮汉指骨的熊汉子。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对着沈常念叫嚣了，低头做鹌鹑的样子。 死者兄长拧眉，这个人话一句一句的，又神态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想拖延时间摇人吧。 可沈常念已经不再纠缠敦实的少年，转而去问施嘉禾：「你认不认识那姑娘。」 施嘉禾的母亲掐他，想让他说不认识。 可少年还是开口承认：「我认识的，入冬前，家里不是也打算种点菜么，柴火消耗得快，我就去了山上噼砍枯枝，遇上她，她说她没下过山，远远瞧见过我们家装点院子，还很多人吃饭，我们家牛羊还很多， 她说她在山上瞧见了，就好奇山下的男女结婚都这么热闹吗，还有，为啥人家给你们东西，你们没几日又买了差不多数量的箱子，出嫁全给送出去了， 我瞧着她和灵韵差不多大，我想着也就说了是家里妹妹成婚，对方很在意妹妹，所以给的东西很多，我们也很在意妹妹，所以没要妹妹东西，全送出去了是对妹妹的在意。」 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你妹妹一定很好看，我说是，后来我又去过两回山上，都遇见了这个姑娘，因为山上都是白雪，做事实在是孤独，我便多说了几句话，至于稿纸，是她听我说妹妹擅长绘画，她也想学写字，想写山下人结婚会写的字，我就写了永结同心……」 「你放屁！你个读书人，不知道永结同心写出来就是给一个女子——」 沈常念忽然伸手，看样子是要扇那个开口的少年巴掌把他吓一跳，实则说。「诸位，话说到这里，你们两边，一个认为自己就是偶遇了一个和妹妹同龄的女孩子，念对方心诚，满足一下无伤大雅的心愿， 另外一个呢，就是觉得是他哄骗少女，还让人有了身子，被抛弃了，含恨而死，我只有三个问题，问完了我就不管这件事，希望你们不要打断我，否则就是心虚。」 女方哥哥见他说问完就不管这件事，心里忌惮他有个农庄还有人手，又忌惮那个力气大的变态的壮汉，便咬着腮帮子，同意下来。 「其一，我是做厨子起家的，虽然家财算不得什么，但是产业变成银子，加起来超过千两，该是超过诸位的，我也不是显摆什么，主要是说我能靠厨艺起家，关键之一就是我的鼻子，比一般人的灵敏， 我在你们当中某个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气味，和信纸上的气味一样，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沾惹了信纸上的香味，那香味，估计是松香加某种花香，或者某种果子露？反正，挺独特的，也许你们当中就有人能闻出来什么做的，这个香味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兴许某人被腌制入味都还不知道呢， 二，大雪天的，你们说她的尸体被发现，衣服都湿透了，只手里抓着一个荷包，里面是证据，也就是这些永结同心，长长久久字样的稿纸，那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这些纸张干燥清爽，这几张纸是能水火不侵吗？」 疑点一丢出来，有人鼻子开始动。 疑点二丢出去，有人眼睛看向纸张。 也有人两者兼顾，又是鼻子使劲吸气，又是挤过来眼睛扫那些纸张。 「确实是干燥的。」 「难道是那荷包有什么特殊？」 「还有句难听的，施灵韵是我弟妹，她的美丽，作为哥哥的从小看到大，不说以后找女子都对标这份美丽，就问问你们，你们也是男人，见识过自家亲属漂亮俏丽，会向下去看一个身份，家世，容貌都比不上自家亲属的吗， 行，这话要是有人觉得偏颇，那我问你们，一个有前途有希望的读书人，为什么周围那么多选择不做，偏看上一个不能给他任何帮助，可能干净都保持不了的山民， 这话难听，可人命关天，要是这件事定论成施嘉禾做的，他冤枉背上一个害人的名头，以后前程尽断，再也不能从读书人变成官身，断人前程，也是另一种层次的害命，我希望你们想好三个问题的答案，去找真兇，而不是在这里害了人的下半辈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跟疯子一样去闻别人身上味道的原因。 三句话说完，时间也恰到好处，因为有人已经找到了那香味的出处。 第149章 给你做个木头箱子 「管叔，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个味道，这，这不是你菸袋的味道么。」有人惊唿一声，众人的目光立刻看向一个强壮中带着点儒雅的男人， 若是换了身上这用皮毛和麻布以及粗棉拼搭的衣服，说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也不夸张。 此时，那个敦实少年也慌里慌张去瞧那个管叔。「爹~」 一声爹都叫破音了。 被叫做管叔的人紧张了片刻，随后痛心疾首摇头。「孩子，你煳涂啊，煳涂！」 「他干嘛这么说，难道……」 「难道是毛毛这孩子干的事？」 「就是了，他和花儿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第一次打猎还留活口，抓了兔子给花儿的。」 众山民忽然就被唤醒了什么一般，齐刷刷的看向那个少年。 毛毛身体都要抖起来了，不断的说，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第176页 他看着管叔的表情，格外的茫然，和不解。 沈常念嘆了口气，看着他们吵成一团，好事做到底，干脆说：「既然我们家没了嫌疑，那么这位管叔和毛毛，就去官府自首吧，官老爷们有办法问清楚是谁干的，诸位也别再纠缠，早点离开吧。」 想起什么，沈常念补充了一下：「诸位若是不信我，一会仵作来了，可以听听他的检查结果。」 管叔第一个站出来说不用了：「既然这件事和贵府公子无关，那便是我们误会了，施家公子，各位，抱歉了，我们内部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了。」 「别那么心急，既然你们已经带着尸体在门外闹腾了这么久，为了查清真相，还无辜者清白，登上一小会又如何，诸位都找地方坐坐吧，我们这就送热茶来，喝完了，仵作肯定也到了。」 管叔拧眉，看向施老爷子：「这也是主家的意思吗？」 沈常念心中呵呵一声，这还内涵上自己不是主家了？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施老爷子自然不会亲疏不分，而且他也是个硬气人，直接让僕妇和家里的媳妇都去忙活，不一会茶水端来了，还撒糖了。 糖块对很多百姓都是不易得的，因此很多人端起来就喝了。 管叔不知道把儿子拖过去说了什么，不多时仵作来了，这少年竟然直接要推搡仵作，还说不许玷污了花儿的身体，又上前忍着害怕把花儿抱起来：「是我喜欢花儿，她意外没了以后我接受不了，所以就怪那个让她总往外面跑的男人， 说谁他没动手就是没害人的，他就是害人了，什么男人会给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写这种话，他也不干净，你那么喜欢教人写字，你下去教花儿啊！」 蛮横的样子，竟然还得到了几个山民的附和。 一通闹下来，少年毛毛还是被带走了，其余人一拥而出，抬着尸体也离开了。 后续的事情，沈常念没兴趣跟上，只是跟施家人说了一下自己的合理怀疑，而且，也请施家人不要小看了人性。 「我也觉得那个叫管叔的太不对劲了，但，他们好像说那是毛毛的爹，怎会如此？」 「管他们谁是谁呢，别耽误我们嘉禾就好。」 见施家人已经缓过来，沈常念也不多待，婉拒了对方留饭的邀请，和封霆怎么来的，又怎么去了。 家里清炖的羊肉已经好了，那几个捕快却迟迟没来。 「想来是有点脸皮，直到今日没做什么，就不来了。」封霆是这么觉得的。 但，他太君子之心了，觉得人家有脸皮，晚上了，那些捕快结伴敲门，竟真的混完这一顿，才勾肩搭背的离开。 他有哑口无言，但沈常念却看得开。 人嘛，没必要拿自己的标准和行为模式，去给别人套框，不管怎么说，那几个捕快最后还是站出来维护了一下自己的，有邀请有吃饭，再邀请不难嘛。 「这话是这么用的么，不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怎么着都成，给我摸摸，今天吃饱了没。」沈常念伸出手去。 他可不想自家男人陷入那些负面情绪里，一句话就把封霆带偏了。 火气一冒，三更才歇。 衙门里，半夜三更的，那哭唧唧被送进监牢的少年，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朝着自己而来。 次日小雪一直下。 石板路上还是湿漉漉的，一个不小心，有摔倒的风险，沈常念取了炉子来屋内熬粥喝，也让隔壁今日不必送饭过来。 干虾的香味混合米香，在房间里四处流窜，出锅前把蛋液打进去转一圈，再用一碟酱菜做搭配，便已足够慰藉肠胃和心灵。 午饭用小锅子做二人份的锅子，一片片冻得半硬的肉块，切片非常容易，涮几下蘸酱或者空口吃都非常鲜美。 地窖里放了两天已经有点蔫吧的芫荽，洗洗干净涮一下，独特香味并没消失，冻豆腐块稍微煮熟点，架起来，一个个小孔全吸满了汤汁，可不能一下子塞嘴里，否则嘴里少不得经歷一场高温。 晚上扒拉冻好的饺子，粘豆包什么的，蒸熟了吃，一吃一个不吱声。 啥也没干的一天过去，次日两人就起得特别早。 两人对视一眼，要不，还是出去干点什么？ 行。 于是起身，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去了小农庄。 一个去小院子烧火，一个拿了木头来雕，认认真真一刀一刀，半个时辰手里的东西就刻好了， 沈常念凑过去瞧，现在的封霆，刀工比刚开始做木匠活儿时好了不少，起码能看出雕刻的是人，还是个男子。 他瞧着那体型，那衣服，心中生出一个猜测：「这是我？」 「嗯。」 「好看，给我，我来擦光滑点，你再刻一个你的。」 封霆又举着细细的两把刀，交替使用，刻自己。 沈常念去了灶间，做的红烧肉，同时用小炉子做鸡蛋虾皮汤，汆烫了一把小青菜，用油渣炒了，再去小农庄的大厨房拿了几个馒头来，两人吃这些也足够。 过去叫封霆吃饭的时候，看他在雕刻的地方，微微凸起，不由得火冒出来。 「封霆！你脑子里到底塞了什么，这种东西也刻得出来！」要是孩子们闯进房间里瞧见了，还不得羞死！ 封霆嘿嘿一笑，坏坏的。「那我给你再打个箱子，专门放这个。」 第177页 第150章 问甜水的择偶标准 这顿饭，以沈常念罚封霆少吃两个馒头告终。 下午没下雪了，两人在小农庄逛了逛，一个检查房屋，鸡舍，猪圈牛圈，修修补补，一个去暖棚里换掉那些半死不活的植株，出来时，手里捏着一把芫荽，新鲜得很。 封霆笑笑，他挺喜欢吃这个的。 既然来了小农庄，下午回去的时候，两人可没空手回家，什么芫荽啊，青菜啊，鸡啊蛋啊，都取了点。 鸡已经在小农庄杀好了，进门给了春杏说一会直接炖汤就行。 春杏拎着食材，欲言又止的。 「春杏婶儿，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是这样的，我今天外出一趟，买点自家用的东西，半路被人给拦住了，一直跟我打听家里小姐的事情，我没敢和太太小姐她们说。」 「嗯，你做的很好，那人是谁，你认得吗？」 春杏婶子形容了一下对方的性别，长相，随后猜测。「我感觉是冲着小姐的婚事来的。」 「好，谢谢婶子，你先别记挂这件事了，去做饭吧，这件事我和封霆会处理的。」 春杏婶子颔首，拎着鸡去了灶房。 沈常念啧了一声。 「家里有点起色后，这种事情还真是一个一个接着来，你们仨都被惦记上了，不，是四个，怎么就我——」咳，还是不说了吧，不然好像自己也期待一样。 算起来四个，也不是空穴来风。 封母被惦记过，不过最后把对方给玩了一遭。 封霆被惦记过，人家都是用生孩子这件事来勾搭他。 封有山这不刚被老夫子惦记了么。 至于甜水，今天这不是意外，算起来，她也是被惦记上了。 一家子整整齐齐的。 在封家家底，不，封家没家底的时候，都没瞧见这么些人凑过来。 如今这样全都不放过，也很叫人无语凝噎。 沈常念琢磨了一下，主动找了甜水。 看着俏生生，跟北境殷实人家出身的闺女也差不了多少的甜水，沈常念心中有种时间真快的感觉。 自己刚进门的时候，这小姑娘跟豆芽菜一样。 如今该有的差不多都有了，还因为打扮上花费了点功夫的，看起来精緻又透露着一股自信大方的味道。 也许，她的标准也会比以前的同伴们要高了。 「甜水，嫂子有个问题和你谈谈，你一定不要顾着害羞，就模煳的说。」 甜水见沈常念这么严肃正经，也紧张了起来。「嫂子，是什么事啊。」 「你呢，如今年龄也见长，有些事也确实要提前考虑，嫂子想问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或者，对男方家有什么要求吗？家里肯定是不会逼你快点嫁出去，就是嫂子想听听，这件事，你的看法和需求是什么？日后若是碰上了，也好有个章程处理。」 这事儿，不是小姑娘说不害羞就不害羞的，甜水一下就脸红了。 可她没退缩跑掉，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的，就算自己说错了什么，嫂子也只会给她分析利弊，不会呵斥她异想天开或者说她没出息啥的。 所以，羞涩归羞涩，甜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的要求。 「如果对方没有爹娘的可以吗，就是，他自己很努力很拼，性格不错。」 沈常念诧异，为什么会想要个没爹娘的。 「娘拉扯我大，如果三个孩子都成家成立了小家庭，我觉得娘会很孤单寂寞，我以后生了孩子想让孩子常来娘家，如果婆婆是…… 唉，依我看，天下没几个比娘好比娘亲近的婆婆，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开销，已经不是其他家庭婆婆看得下去的，我也不想受气，也很害怕遇到我哥哥养母那边那种人， 当然，要是公公婆婆好，哪怕男方自己没那么符合我的喜欢，我也愿意嫁。」 「你啊，你这是嫁婆婆还是嫁汉啊。」 沈常念道。「这个不太现实，但嫂子真的会留意的，其实家里不和谐的，或者直接没有父母的，有些想法，对事情的看法，都会和常人有差距，便是这样你也不放弃这个条件？」 封甜水点点头。 「那这个待定，其他的呢，对男方你有什么要求就说什么，嫁人嘛，女子又不好抛头露面一个一个处，总要先把条件摆出来才好看看谁的条件最合适。」 封甜水想捂嘴偷笑。 她以为自己的想法就够离经叛道，不是乖巧温顺女子说得出来的话。 没想到嫂子当真的样子，还更超出她呢。 不仅如此，嫂子甚至还想真按照她的意愿找最合适的夫君，封甜水笑完了还有点想哭。 便是亲娘，也会觉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对方经济条件合适，没什么大毛病最好是个老实人，就够了。 嫂子却把细节做到这个程度。 她的胆子大起来，说话也越发顺熘。 「我要比我高一些的，听说爹高孩子也矮小不到哪里去，我觉得高个好看，再有就是不能太丑了，身上不可以臭烘烘的，基本的干净还是要保持的，那指甲黢黑脖子发灰的我不想要， 要懂得喝开过的水，吃饭前或者摸了什么脏东西，干了活了，要洗手，人肯定是不能有残疾，不要比我大上好多，五岁以外的不想考虑，其实有句话说得没错，年纪大了还没成婚，不是受家庭影响，就是本人的眼光太高了，所以我这年纪，不想寻大我五岁以上的。」 第178页 沈常念点点头，这些都不算夸张。 「至于家产，我有个小院子，对方也有那就最好，没有，最起码要有个大屋子，家里有专门的茅厕，有大灶房或者允许我自己修个小灶房，他要有个正经活干，不求识文断字出口成章，最起码要有手艺，不会满口脏话乱飞， 唔，肯定不能有什么表姐表妹的没边界感的住在一块，二嫂说的，大家族里很多这样的表姐表妹的后来成了妾，后宅乱七八糟噁心得很，我不要有这种的，我现在除了两盒子的珠花金银饰，还有三十五两银子，我希望他也有差不多的，我嫁人是找下半辈子的依靠，不是去送钱的。」 沈常念听得挑眉，看来，够具体的。 不会，是有了个参照物吧。 第151章 柿柿如意 封甜水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腼腆的垂下头，不敢看沈常念。 沈常念想了想：「你娘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经济上宽裕些的好，但也不至于为了经济的宽裕舍了其他，你放心，嫂子知道你的标准了。」 让封甜水回去做自己的事，沈常念便将这件事记挂在心。 只剩这一件事了。 沈常念心道。 …… 驿站接待了某位新来的将军后，连续好几日都没有生意，在元宵前夜，倒是来了一伙人，说是来访友的，却能直接住进官家驿站， 里头有两人无法忍受差劲的环境娇客，分出来住进了沈常念的驿站。 这儿本来就有两个手艺还不错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色在娇客那儿，勉强还算过得去。 毕竟，大冬日的还有菜蔬吃，上的又是那样好的羊肉，两人没什么好挑剔的。 只是之前明明听那边驿站的人碎嘴子聊天时，提过这里的厨子，可是御厨弟子，就这水平，看来是沽名钓誉了。 倒是这羊肉真不错，她们叫了身边伺候的婆子去后厨预订烤羊腿送官家驿站那边去。 结果婆子回来后手里带着个小碗，盖子打开，软糯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竟是柿子模样的胖汤圆，干桂花洒在略微浓稠的汤汁中，更添一抹清香。 「他们竟还有这般巧思手艺？」姐妹俩拿了调羹，一人尝了两个，最后一个赏给婆子了。 于是三人都迷恋上这味道了。 「这个不错，叫人多上些来。」 婆子犹豫了一下：「这好像是客栈的东家给掌柜送来的，奴才刚去预订的时候，是那掌柜的瞧见奴好奇，特地分出来点给奴，那东家说是已经归家去了。」 「我们姐妹要吃一口汤圆，难不成还要等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来，快去让人把东家再叫回来。」 「妹妹莫急，既然有此手艺，看来那日在窗台听到的闲话是真的，这驿站真有个御厨弟子，若是只叫来做个汤圆，确实大材小用了，不如先约定好，过两日来给我们做一顿宴席。」 两日后，那是小叔会返程的时候，临走前吃顿精心准备的大餐也好，不虚此行。 至于小叔找的什么年轻时候的恩人，和她们可没多大关系。 要不是爹娘总说巴着小叔，日后小叔手松补贴点嫁妆都够她们享福半生，她们才不会千里迢迢，陪着小叔找了一个又一个贫瘠之地呢。 这个需求，作为临时掌柜的封母回家就顺口转达了。 沈常念问了问她们可有说什么忌口的，封母就说，可做几道辛辣的菜色，还有就是：「她们说一定要有你做的那个柿柿如意的汤圆，今日我见个婆子一直眼馋，就分她五个，没想到她拿去孝敬小姐了。」 沈常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怀安在封母之前，来过一趟，说了这两位娇客的来歷，是江南一个富商，过来找十年前的救命恩人，想把人接走，富商估计不是一般的富，他虽然没打听到多少具体讯息，但是从驿站走卒那儿听了一件事。 这位去一个地方，就给当地的慈幼堂捐房，给粮，哪怕只路过，都是这么做。 沈常念想了想，既然人来北境了，想必那位大概率也是本地人，既然如此就做两道本地菜色应应景，补上三个辣口的菜，甜品做柿柿如意，再炖个汤，上三个不辣的菜，肯定足够了。 翻看了一下师傅给的菜谱，沈常念找了三个平时没做的菜出来练练手。 哪怕有不错的水平，他是从不託大的。 第一个做的羊肉垫卷子，河西菜色。 羊肉处理好，炖煮得差不多后，将擀好皮的面饼撒上油、五香粉和盐以及葱花，再撒上点干面粉，做成小花卷的形状，再已经调好味的肉汤上中火焖上二十分钟，卷子吃出了肥美肉味。 豆皮准备好，用辣酱以及鱼露、浓酱以及白糖一起搅匀，热油里放蒜末、辣椒面、芝麻、花椒粉、孜然，炒香后将豆皮炒匀，倒入调配的酱汁，翻拌一下，等出锅了撒上葱花，配饭下酒零吃，都很不错。 豆皮是初冬时囤的干货，温水泡发后就可以用了，口感是有点嚼劲，自带豆类食品的香。 其实看上去最费材料的反而是第三个菜，用了三只鸡的腿，只取腿肉去骨，然后将鸡腿肉跟捆猪蹄一样捆起来，大火蒸熟后，切片，上料汁。 三道菜各有特色，一个香醇肉味爆棚，一个辣口，一个爽滑清淡，送了一半去隔壁，其余的沈常念和封霆就能解决掉。 第179页 那被取了鸡腿的三只鸡也没浪费，没人挑理，拿去炖汤、和土豆一起煮了，都合适。 家里土豆，保存得很好，倒不需要特意从万物生中拿取。 将土豆放到干沙当中进行保存，因为干沙的存在能让土豆有效隔绝空气，当土豆不能够直接与空气接触的时候，就可以让它的保存期限变得更长。 试了菜，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沈常念便亲自准备食材的事，两日后如期去了驿站后厨。 随着一道道菜成功，江南富商林老爷带着两个汉子入了席。 沈常念帮着上了一趟需要小炉子的菜，瞧见这两人，不由得挑挑眉。 这不是两年前接触过的，那个没正形的木匠么。 怎么，那位恩人就是他啊。 他的穿着打扮，和两年前完全不同，表情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瞧见沈常念还客气的颔首打了声招唿。 「你认识？」 「嗯，是我们北境最厉害的厨子，我曾经也为了他的手艺折腰啊，他酿酒更是一绝。」 「哦？这后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多的技艺，不如坐下来一块吃。」 木匠也是开了口。「我啊，年轻时积德了，现在要去过好日子，北境的菜估摸着也是吃一顿少一顿，沈小哥，坐下来聊聊吧。」 沈常念没拒绝，洗了手过来，桌上又多了两位客人，娇滴滴的，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独有的柔美魅力。 沈常念再来时带了一坛酒，说是赠给老木匠的。 老木匠一口都不倒出来，爱惜的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这模样倒是让众人有点哭笑不得了，沈常念只能再取了一壶出来。 第152章 糟肉 林老爷被恩人的一套整得都对这个酒水好奇了。 抿了一口后直接一杯都下肚：「果然好酒，绵柔顺滑，入喉后升温不烧胃，光是靠这手艺，在江南少说能撑起个殷实家族。」 老木匠哈哈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做饭的就不是殷实人家了，他手里捏着半座山，养着百头羊百头猪，近千只鸡鸭鹅，冬日里吃菜蔬，那骏马都有十匹，连这驿站都是他的。」 林老爷还真看走眼了，还以为单纯就是个掌勺的。 「真是年轻有为啊。」两人对饮一杯，林老爷估计是职业习惯，下意识的询问他有没有兴趣卖酒水。 「这一路颠簸，都能碎掉大半吧，这买卖可不合适。」沈常念以为对方是要因为自己和老木匠认识，就提携自己。 没想到林老爷表示这种酒他没喝过，就算不合作卖酒，也打算买上十几坛回去送人。 「别看这块地不如江南富庶，可光是这桌上，就有好几样江南也不多见的，一是酒，二是这羊肉，我走南闯北二十年，说实话，真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羊肉。」前两日的烤羊腿也是一绝，虽调味上没沈常念的得心应手，光是那肉质已是一绝。 沈常念有万物生，因而酿酒的时候可不会去考虑什么成本，珍稀的水果，价值不菲的各种灵芝人参都有，甚至鹿茸、虎骨酒也存了十几坛。 既然对方想要，沈常念便说了。 「还有虎骨酒！猴儿酒！？？那林某今日可是碰上机缘了，这猴儿酒本身就千金难寻，这一口十两都有人追着要，小哥那边藏了几坛？」 「只有两坛猴儿酒，虎骨酒有五坛，我夫君猎过虎，骨我都拿来用了，此外灵芝人参鹿茸酒也都有两三坛。」嗯，这是保守了，只说了五分之一左右。 此外还有什么状元红女儿红的，埋下去也没兴致再挖出来，便不算在此列。 林老爷恨不得立刻都搬来车队里。 沈常念说饭后相商，就这羊肉，也不比酒便宜。 「羊肉虽然比猪肉贵些，但也不至于和酒水同价吧。」林青雾没忍住开了口。 林清影拉了拉妹妹，示意她不要出头。 男人们谈事，小叔又不是那水鱼被人随意宰割的，他自会处理。 林青雾却要得一个答案似的。 林老爷其实也很想知道，但还是低低呵斥了一声胡闹。 倒是给了沈常念一个台阶高调介绍自家羊肉。「刚才老木匠也说了，我有半座山，那山特地移栽了药材，和境外的牧草，羊种也是境外得来，餵养了大半年，小羊羔都已经能健壮的满山啃草药了， 诸位想想，肉质本身就突出的羊，配上各种价值不便宜的药材，精心养出来的羊，价值低了，我上哪儿找补去？便是这驿站，日后接待来往商队，我这羊绝对不愁卖的，否则我给驿站供应那么好的羊做什么。」 「原来是吃的药材和境外牧草长大的，难怪吃起来膻味几乎没有，反而还带着淡淡的奶香。」 沈常念又招唿大家吃肉吃菜。 一顿饭吃得个个都撑了下桌的，林老爷立马拉着沈常念谈生意去了。 酒的价格毋庸置疑，林老爷斟酌了一下，将沈常念提及的酒全要了，十六坛的酒，沈常念几乎是只用酒罈子的成本，换来了九百两银子，他没把价格提太高，毕竟也考虑到，羊肉上还要合作。 「因为还是第一批羊，那种入骨的香味还差上三分，一头便算五十两。」 若是下一代，这个价格可不止了。 便是林老爷，也为这下一代的羊肉价格感到咂舌。 第180页 但沈常念会附赠牧草、调配的药草糰子，和厚实棉絮以及大笼子，这让林老爷心里一点脾气都没了，最后要了十二头。 六百加上之前九百两，便是一千五百两。 北境任何百姓家，全族之力也攒不出来的钱，沈常念就这么收入囊中。 因为这里没有能兑银子的票号，还废了点功夫，去的平昌卫所才折腾来一千两，再多也没了。 沈常念却笑着表示，银票现在兑不出来也没事。「日后说不得要前去江南，到时自会用上。」 林老爷只当对方客气，临走前留了点随车队带来的绸缎，两块比人脸还大的玉石。 玉石不算顶级，但两块价格也不低，算是抵了四百两，只留一张百两银票。 在林老爷心里，这个穷地方，只兑得出来一千两，怕沈小哥更不好兑，才做这一出，并非强买强卖。 只一张百两银票，应该不会太难兑。 送走林老爷的车队，沈常念转头将一千两藏妥当了，绸缎给隔壁院子和施灵韵那边送了些，自己留一半，至于玉石拿去给封霆练手玩。 他自己说想试试雕刻的。 两块石头价值二百两，封母知道儿媳妇是拿来给她儿子玩儿的，那表情那心态，只有她自己消化了。 他家儿子五大三粗，为何她现在有种嫁他的感觉。 一千两的事，他没提，那些钱他攒着有用。 随着羊肉价格在小范围圈子的扩散，沈常念的羊肉订单在接下来的几日又增加了不少，但因为人家带走就会宰杀吃了不需要陪送草药糰子和牧草，大家又都是本地人，所以用三十五十两的价格售出。 入帐了四百两后，他不再往外出售，第一批羊几乎卖了一大半，其余的自己还要留用呢。 这几百两他在阿斯尔又来的时候，定了一百头羊，作为定金和货款，直接给了阿斯尔。 他表示开春后一定挑选最好的送来。 他带着巴根来，沈常念是免不了又做几顿好吃的招待了。 他不觉得麻烦，和这种单纯的人接触，沈常念觉得做什么不嫌麻烦。 今日沈常念将那日宴席的三个菜做了，明日又添个新菜色，糟肉。 虽然也是香料焯水后抹匀了调料再上锅蒸，并不是多奇特的做法，可因为调料上多了腐乳和糟豆腐，风味就区别于扣肉了， 糟肉吃起来肥而不腻，精肉艷红如火，越嚼越香，越嚼越鲜美，引人开胃，增加食慾，虽然巴根的食慾不用增加了…… 第153章 朋友啊，朋友~ 当雪化后几日，卫所热闹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个话题。 今年春季开始，隔两个月，境外的蛮族就会入境通商。 听说还允许通婚。 当然，允许的是嫁过来或者入赘。 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 沈常念得知后，心下微妙。 上辈子，可没有这种事，如今正好卡在自己和封霆逃亡到境外的点，勐地来这么一出，让他想起之前在境外草原见过的那个背影。 他已经避开了前世一系列的乌糟事，家里家外也都安排妥当，还攒钱了。 等封甜水也找到归宿，他是打算和封霆，去别的地方看看的。 离开土生土长的所在，去别人土生土长的地方生活。 是他恢復活着的意志后，最想做的事情，希望北境通集这个事情，不会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 天气变好了点，上山的上山，开店门的开了店门，沈常念这时候召集了大家说几句话。 所有人都在最大的院子里集合，也不是不能在外面的空地，只是有个院子更避风些，声音也能相对集中。 沈常念问候了大家一句，就直接进入正题。「诸位，今年我们的小农庄安排是，山上的羊继续用金贵的草药养着，山下的暖棚育苗、种植外来的浆果果种，但是地，我打算分成三块，一块种玉米小麦，主要是军营那一笔稳定的收入， 一块呢，打算种些香料和甘蔗，分出二十几亩种菜我们自己够吃，和供应驿站那边就行，最后一块，全部种红薯，不过，要种我这边负责育苗好的红薯。」 什么！二三百亩全都种红薯。 这。 明明还可以种经济作物价值更高的。 农庄提拔上来的张管事拱拱手，提出大家的疑问。 沈常念笑笑：「诸位就算足不出户，也知道江南鱼米乡，山西老陈醋，宁古塔冬日滴水成冰，我们北境呢，除了偏，干，穷，难道不能有点别的吗， 我不求多，只希望在北境，人说清平卫所是清贫卫所，哪怕说一句哦，他们那边有个小农庄不错，哦，那边的红薯不错，哦，那边什么什么不错， 可能大家想，小小红薯能做什么闻名的东西出来呢，我可以告诉大家，做粉条，粉丝，保存时间长，久煮不易烂煳，可以是救命的存粮，也可以是口味顺滑的酸辣粉丝，还可以是顿住在白菜和肉里喧宾夺主配菜。 你们还记得废了两年多功夫弄起来的水流工事么，有那样的便利在，现在周遭用水方便了那么多，不用起来岂不是可惜了，所以我今年才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落实， 这一年，我不求红薯挣钱，我求它可以丰收，然后做成红薯粉，价格卖起来后，来年北境的清平卫所出现三个、五个，十个做粉条的人家，再出几个商人卖到整个北境， 第181页 当然，良种我找，细心照顾还需要大家，希望今年能和大家一起努力，守望相助，大家也不用担心月银和福利的问题，哪怕是种红薯，我给大家的报酬，一丁点都不会少。」 话讲完了，众人面面相觑，嘀嘀咕咕之后，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红薯、红薯，整个院子的男男女女勐地附和，红薯两个字响彻云霄。 沈常念没让二妮跟进来，自己拎着一个麻袋进了暖棚。 他深吸一口气，从麻袋里掏出来一盒人参切片。 他稳稳坐在凳子上，随后，调动自己的意念，搜寻着繁育最茂盛的红薯苗，全都带着土移到现实中来，之后趁着还没有晕眩感，赶紧塞了参片在嘴里， 把红薯苗都栽种在暖棚的那些箱子内，他又一次调出了草莓种，种了两排。 之后几日，过来悉心照料，差不多了，就加新的箱子进来，等春播开始了，满屋子的红薯苗，也是费了大家一些功夫的。 当它们陆陆续续入了土，沈常念看着又长出来的几十个苗苗，挂着满足的笑意。 「什么事那么高兴？」封霆那边也打扫一下木工坊，过来了。 沈常念给他拍掉两片木屑，都多大人了，能细心照顾他这个男妻，怎么不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呢。 「嘿，我有媳妇，媳妇不在乎我形象就成。」封霆过来也不是纯看媳妇闲聊的，他说家里不是多了马匹，就多套了一辆车么，今日沈世伟过去接慈幼堂孩子们来学木匠，听他们说那位林老爷捐了一笔钱， 「那老爷挺有意思，私底下将官府的人打发走，一个孩子塞了一把碎银子，那些孩子全都送来小农庄了，我没要，他们不听。」 这些孩子。 沈常念心里泛起涟漪。 他遇到的不识好歹的人不少，可知道感恩的也不是只有零星两个。 「没事，给孩子们记帐上，回头隔两日送两只鸡一只鸭几斤肉过去加加餐。」沈常念去了灶上，和厨娘一起，做了一大锅的炸油糕，交代沈世伟送那些孩子回去的时候，油糕也带走。 沈世伟咧嘴笑了，一口牙白生生的，特别憨厚朴实，快乐。 春播进行了十日，小农庄三块地才种满了，几十个人时不时就要出去看看地里头的苗苗，一个个嘴里不说，心底也是记挂沈常念描述的未来盛景的。 去运水的人也勤快，还砌了几个水池子，减少了运水的临时性。 施灵韵买了一批新农具回来，交接给管事的，兴高采烈去了暖棚瞅瞅，她喜欢的那种叫红梅果的浆果，再月余就结果啦，她快等不及了。 春播后便是春集，春集前两日，驿站和车马行的大通铺都住不下了，傅监军通融了一下，让阿斯尔和巴根和几个境外农户住进了沈常念的驿站，钱是公费出的，沈常念只去给巴根送了几次好吃的。 巴根的回赠简单又粗暴。 一袋子的绿松石，猫眼石等。 这一袋可不是荷包的袋子，而是能装十斤米的袋子，看得沈常念一愣一愣的。 「你对我好，我知，我也对你好。」如今，巴根也是能说些简单应朝语言的人了。 他不许沈常念推开自己的礼物。「不收，不是朋友。」 第154章 雪绵豆沙 沈常念颇有些哭笑不得。 想起境外的奶酥，黄油等物，他试着融合到烘烤炉子以及面点中去，竟然做出了酥皮软点，内部膨胀，很多空隙，咬下去比馒头要松软，外表有一种特殊的奶香和香甜的混合气味，叫人一口一口吃，根本停不下来。 他还尝试把偶然成功做出来的云朵一样的糖霜蛋白，弄到了一口酥里面当填充物，那口感，外部酥脆内部细腻柔滑，吃一次就能经验味觉的存在。 这倒不是他独创，有些点心的做法也会用蛋白和面粉混合，比如菜谱中出现过的雪绵豆沙，红豆沙为馅，外层不就是蛋白面粉混合经过油炸的么，撒上一层糖霜，好吃又有意境。 巴根吃的恨不得又去挖一麻袋绿松石。「你这里的菜，我！每天吃一道，一年都吃不重！」 沈常念笑笑，接受了这种最朴实无华的称赞。 春集上，沈常念也没少採购，家里人的库存又多了一份。 他倒手了一些灵芝人参，数量不算巨大，毕竟谁不知道他现在拥有半座山。 花费的钱又从这里挣回来，小金库还多了三百两存银。 买买买了一整日回家，家里等着个老实憨厚的汉子，脸上有一块黑斑，不吓人，只是于容貌确实有损。 沈常念听过他，之前灵韵和封有山喜宴的时候，这汉子在小农庄吃过酒，那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呜呜的哭了，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给大家的家属也吃那么好的席。 因为这件事听人说多了几遍，因此他印象挺深刻。 「老汉来所为何事啊。」 「东家好。」这老汉一下就要跪下来，被沈常念拦了一下。 他似乎很激动，又似乎是很紧张，磕磕巴巴的才说了，一家三房凑了钱，想和小农庄预定黄豆。 清平卫所一个卖豆腐的老头家里闹了矛盾，生意越做越差，他家寻思着，能不能趁现在把这个买卖做起来。 「这两年咱们这儿的生活要比以前好上许多，我寻思着大家也愿意花钱隔日的买点豆腐吃，所以多一户卖豆腐的应该也不会夺了人家唯一的生计，就想着做这个买卖。」 第182页 沈常念颔首：「多谢老汉看得起，这件事我允了，这样吧，你们要是需要场地，小农庄可以提供给你们，那小农庄每日的豆腐豆干啥的，就从老汉这儿定了啊。」 黑斑老头膝盖一软又想下跪了。 被拦了之后嘴里念叨着谢谢沈老爷。 沈常念都能当对方孙子的年龄，成了老爷。 他一直都没习惯这个称唿。 事情几乎是瞬间成功的，封霆将老头送出去，回来问怎么的开始扶持这些手艺人了。 「嗯，粉条只是一项，至于同意老头的请求，只是因为说到我心坎里，我乐意帮一把。」 北境，确实在越来越好了。 为了表示支持，家里的黄豆存粮，他拨过去二百斤，那老头全家上阵，一下就将豆腐小作坊拉扯起来了，每日送一半到小农庄和封家，剩下的去街市上售卖。 沈常念给慈幼堂的孩子们寻了个买卖，用豆渣做豆渣饼，调以干辣椒和香料粉后，成了可以作粥的好配菜，下酒也不错，他们到街上卖，生意竟比豆腐还好吗，每次都不够卖。 一时间，简直是三赢的局面。 顾怀安知道了以后，过来找沈常念喝酒吃饭谈心，对他竖起手指：「你是这个！」 一等一的好。 「我是这个。」顾怀安把他自己比作小拇指。 「这是怎么了，遇上事儿了？」 顾怀安长长嘆气，忽然问了一个问题。「男子之间，哪一方舒服点。」 「噗！咳咳咳！」沈常念一口珍贵猴儿酒全餵了大地苍天。 「你，咳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的突然问起这个。」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新手上路了，可勐地听顾怀安这么问，还是觉得有些为难的。 「哦哦，我就是，有个朋友问的，我也不认识其他男子男子成婚的，只觉得你和封霆挺好的，就问问，受不受累。」 若顾怀安是别的男子，说这话，沈常念估计要以为对方拿他开涮了。 「怎么说呢，不算差劲，不管做哪一方，感情到了，什么都好。」 顾怀安没有深刻讨论下去的意思，只在回家后，辗转反侧难眠。 那人说来了要和他抵足而眠，长夜手谈。 咳，这人，说点亲密话还文化上了。 他再来时，自己就会和他……这样那样了吧。 ~~~ 四月转眼到，沈常念那些红梅果子熟了，他摘了一通，离开后暖棚还有一大半。 毕竟，他只要有个幌子，避开人后可以从万物生里拿出来更多的。 灵韵那边送了一篮子，隔壁院送了一篮子，慈幼堂送了两篮子，其余的，他做了点果酱，然后洗了一盆，和封霆慢慢吃着，说说家常。 吃完了就把玩一下木匣里各种小石头。 那些绿松石啊猫眼石之类的，在石雕技术也捡起来的封霆手里，有的抹平了稜角成了不规则的原生态形状，有的合适的就打磨成了弥勒佛、观音小像等。 沈常念会偶尔拿出来盘一盘，跟那老太爷们盘核桃似的，不多时把石头磨得光亮亮的。 刚吃了午饭，家里又来了两个访客，是小农庄那边长工的亲属，他们听说了粉丝的事，希望自己能排个队。 沈常念和他们聊了几句，粗粗瞧着，都是比较守规矩的人家，也都应了，让它们去张管事那边留个名。 两人喜滋滋的离开了，不多时又来了几个，沈常念筛选掉三家不合适的，其余的都爽快的答应了。 四月是忙碌的一个月，月底的时候，驿站又来了一伙人，依旧是熟人。 季冠森。 他带着弟弟过来赴任。 沈常念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人嘛肯定是有背景的，每次也做了不错的功绩，怎么就只盯着北境，不是嫌人家给北境做大做强，就是觉得他一趟趟来，路途都要费不少功夫吧，对北境够执着的， 不是说那些大官大人物们都是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么，他还能送弟弟赴任。 可瞧见他拦着顾怀安醉酒，手握了好一会才松开，沈常念心中惊觉，这两人，不会搅和到一起了吧。 他说的朋友，难道就是，他自己？ 第155章 牡丹鱼片 不等沈常念继续观察，那位季宵白开了口。「兄长，若喜嬉闹可入房中慢慢，在外亵玩终究是有损颜面。」 沈常念停了筷子，去看顾怀安的脸。 他脸色煞白，像是没想到被人用亵玩来形容。 一旁的季冠森却是没有对这句话给出什么解释。 只是松开了顾怀安的手。 沈常念费了很大的劲才没有掀桌子。 他起身说酒水喝完了，再去弄一壶来。 顾怀安这时候动了，他追上了沈常念：「你别气。」 「我气什么，你都忍得，我没什么好气的。」就是他自己看不惯那宵小白痴。 这名字可取得真好啊。 「季冠森和我说过的，他弟弟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二愣子，没有眼力劲。」 「这是有眼力劲的问题？」沈常念这下确定了。「你和季冠森好上了。」 顾怀安并不惊讶，只是说希望沈常念不会被影响到。 「我没有被影响到。」不过是想起自己磨的巴豆粉很适合给季宵白下酒罢了。「既然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我有什么好被影响的。」 第183页 顾怀安拉了一下他袖子，很是不安。「季冠森的家庭跟我不一样，他是那个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在京都那样的地方，男儿和男儿本身就是一种玩耍。」 「玩！？行，你最近都不要来找我了，这就不会影响我了。」沈常念虽护短，可这种情况，他绝对不沾手。 人家自己乐意受。 酒水让手底下的人送上去了，沈常念自己回了家。 季冠森没看到沈常念回来，只顾怀安回来打了声招唿也离开了，便知道顾怀安那位友人肯定是走心了，毕竟他沈常念就是个男妻。 于是季冠森借着这件事让他弟弟注意口舌纷争。 「怎的，你莫不是还想和一个边陲卫所的小村汉结为夫妻？兄长，玩玩就差不多了，家里给你那么多资源，不是让你走后门的。」 季冠森烦躁不已。 他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给自己资源，在自己发现对顾怀安动心后，就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回馈家里了。 从没有任何人爱争的北境开始，修工事，查军饷，助农庄，去境外谈判，这次又把很多人都想挤进来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弟弟，一桩桩一件件的，已经是在回报家里对自己的栽培了。 等再多做点事，他也能心无旁骛没有亏欠的留在北境，和顾怀安过偏安一隅的小日子，家里也是得了自己的好的，怎么就又扯上什么资源不资源， 北境眼看就要发展起来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合併外族，扩大疆土，这儿更是功绩随便挖，没有他季冠森，季家还能送个子弟来镀金吗？ 怀安，他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怕是都听不懂…… 算了，一会还是去好好解释一下，安抚一下。 怀安听不懂，他那位已经做了别人男妻的沈常念怕是什么都懂的。 季冠森初见顾怀安他就是个没长大的莽撞少年，完全不清楚顾怀安也在家庭氛围的打击下，已经做过两三次生意，接触了些没了解过的世面了，他只是单纯热血憨直了些，却并不是傻子。 他听得懂。 也看出来在季冠森心里，他似乎并没那么的重要。 只是两人在一起兜兜转转，加书信交往，已有三年之久，他从未喜欢过其他人，要断或者要做什么改变，实在是难如登天的。 顾怀安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安心，次日天都快亮了，才堪堪闭眼睡着。 家里的下人过来叫了一回，被顾怀安打发走了，他太困了。 困着困着，就发热起来，家里来了大夫，看了以后开了药，喝了两日都不见效。 沈常念是得了两尾手臂长的大鱼，来喊顾怀安吃饭的。 结果就得知了这件事。 顾怀安的门，他还是进得去的，瞧见顾怀安神色恹恹，人却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凑过去随便拉了一张圆凳坐下。 「相思成疾？」 顾怀安苦笑：「没，就是想不通，然后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了。」 一没淋雨，二没吹风，三，如今气候并不冰寒。 他自己也是清楚为什么发病了。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情感的问题，谁也没办法替当事人做主。 「你不比他差了什么，我确实不懂你们高门高户那一套，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你俩的事，你可以为他着想，但是不能只为他着想，你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沈常念看他这幅样子，忽然想到一件事。 「顾怀安，他不会这两天都没来找过你吧，就算不知道你病了，那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过来解释一下吗？」 如果是这个样子，那他沈常念，情愿亲手来掐死这段—— 「来了的，我让人送客了，不想看到他。」 沈常念恢復冷静。「哦。」 还行，没彻底软到骨头里。 他提了自己家里的大鱼，倒是刺激起了顾怀安的碳性，想去看看手臂长的大鱼。 前两年人穷，没几个丰润的，连河里头的鱼都鲜少有那么大的。 「谁让你病了，快点好起来，人生不过吃饭睡觉两件大事。」 「是，你说的没错，我还想吃菊花鱼呢，我这就好起来给你看。」 顾怀安这个人有点意思，过了一日的功夫，真的就活蹦乱跳下地了，可惜沈常念那两条鱼早就吃完了。 家里人多，他又用了一条鱼练习做菊花鱼，自然轻松消耗掉了。 可顾怀安为了菊花鱼而来，他干脆带着顾怀安去大河那边钓鱼去。 从封家这边去往大河是有段距离的，两人就干脆驾车去，筐子木桶钓竿都带上了。 甜水瞧见了也想去，沈常念一併带上。 出发了一段路，顾怀安好奇。「你男人呢。」 跟沈常念都认识几年了，他也没那么多忌讳，脱口而出就是比较粗糙的问法。 「他最近又迷上打铁了，去人家铁匠铺子蹲着了。」 顾怀安道：「你家这个前段时间不是还在玩木头么，怎么就又去鼓捣铁器了。」 「中途还玩了几个月的石头来着，喜欢做就做吧，男儿至死是少年嘛。」 封甜水也不是真的什么世家小姐，和顾怀安就跟隔壁家哥哥妹妹那种感情，闻言出来也补一句：「那女儿也可至死是少女吧。」 顾怀安哈哈一笑，说封甜水说得是极。 第184页 甜水嘿嘿，眼睛看着前方：「快到了，那边还有其他人。」 当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河道颇大，有人也不稀奇。 只是，那人是顾怀安认识的。 季宵白。 第156章 布袋豆腐 他和一伙人似乎在测量什么，说着话，被簇拥着，看起来很是有派头。 顾怀安神色淡淡，他其实也听进去沈常念的话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成婚了才是两家子的事。 所以，面对对自己不喜欢看不起的人，顾怀安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马车靠近了岸边后，吉祥下来找个地方拴马，顾怀安就拎着桶去找合适的地方钓鱼。 沈常念取了用粮食做的诱饵，打算一会打个窝，吸引一些鱼来，提高钓鱼成功的概率。 几人坐下后，因为有沈常念的助攻，因此一下就上货了。 一条两斤多的鲤鱼被顾怀安钓上来，他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纯粹，真实。 封甜水在旁边捧哏，说着好听的话，顾怀安直接把这条鱼送她，又继续甩杆子。 沈常念见他精神确实是好了起来，心里也放松了些。 嘴巴说不想管情爱脑上头的人，其实谁会不关心自己的朋友呢。 陆陆续续的，几人都上了鱼获，沈常念钓的最大，足足六斤多，别说做菊花鱼足够了，便是烫上一家十几口吃的一盆水煮鱼也是够的。 它就占了木桶的三分一了，权衡了一下，那些最小的鱼又被丢回下游一点的地方，大家开始比赛钓大的。 沈常念又丢了一把诱饵，钓竿上挂的也成了小虾干。 这下有意思了，钓上来一个大王八。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哈笑了。 说晚上就喝王八汤，妙也妙也。 季宵白一开始没瞧见几人，后来是随行的人说他们运气好，钓了大鱼又钓上了大鳖。 这人也是个喜欢钓鱼的，只是手臭，钓上来的多是一斤，几两的。 是真心羡慕才说了出来。 见到季宵白也看了过去，这人立马给季宵白介绍，那个看着斯文的偏瘦的男子是北境清平卫所最富裕的军户。 是个男妻，却拥有北境大的农庄，那绵延的山脉最大的山，有一半还归他使用：「就说养了一种羊，好吃得没边了，江南的富商来，人家卖五十两一头。」 「什么，五十两？这羊金子做的吗？」 季宵白听着他们介绍，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接风宴，确实吃到过一个请炖羊肉，味道非常好。 原来是这么昂贵的食材吗，见到其他人都在说自己拿点俸禄，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头羊，他轻蔑笑了：「那人是我兄长的跟班，从前估计仰仗我家许多，亲自给我下了厨还陪酒，你们把他捧得太高了， 不就是一头畜牲么，有什么稀奇的，你们想吃，一会我请你们便是。」 众人交换眼神，这新来的季老爷，这么阔气的吗。 他们这边不算兵丁，都有十余人呢，全去吃，怎么也得半头羊吧，那沈常念一个席面五十两，还需要看人家时间和心情才能约成功，林林总总，吃一餐有贵羊的席面得近百两吧。 这，说请就请了？ 「还能唬你们不成？几口肉而已，晚上就在驿站见吧。」 众人纷纷拱手，赞嘆一句季官爷霸气。 季宵白嘴角一抹淡淡的矜持的笑意。 他将这个决定交代给了僕从，僕从过去沈常念那边，被吉祥拦下了。 「你是何人？靠近我们东家做什么？」 「我是季家的随从，我们主子吩咐你们，晚上在驿站做酒席，要那种贵的羊，做好吃点。」 说完就走了，傲气得吉祥都蒙了。 不是，你们要订席面可以，去驿站啊，一定的品阶和身份，他们东家确实会给面子去下厨的，再不济你给点定金，他也好回头转交给驿站那边啊。 你这忽然冒出一句季家随从，他哪知道是谁啊。 吉祥翻了个白眼，还是去找了沈常念说了这事儿。 沈常念手一抖，不小心又钓上来一个大王八；「今天这是捅了王八窝了么。」 他收了钓竿，没心思继续了。 被膈应的。 「他说了是季家的？」沈常念形容了一下季宵白的长相，问是不是这个人的随从。 「他自己来的，只说了是季家的，然后命令的口吻说让您做一桌席面，要贵的羊，就直接走了，都不等我回话。」 沈常念都乐了。 「行，怎么不行。」晚上他肯定用最好的材料做。 因为吉祥是低声汇报的，沈常念没给顾怀安知会。 他起身神了个懒腰说不想钓了，回去给顾怀安做鱼吃吧。 顾怀安不疑有他，看着两头王八，一路上还乐呵呵的笑呢。 沈常念做了顾怀安心心念念的菊花鱼，就是鱼肉片下来，用精湛的刀工和油锅定型，让它呈现菊花绽放的形状，也不算什么稀罕的，就是好吃的同时非常好看，顾怀安喜欢一片一片摘下来吃，说有学文人雅士吃花的感觉。 「喜欢吃花，等过十几日，去寻摸些能吃的花，邀你来吃百花宴。」 「嘿嘿，那感情好。」顾怀安吃饱了，拎着一砂锅的王八汤回去当夜宵。 第185页 「这人，连吃带拿。」沈常念笑着送他离开，就让吉祥去牵四头羊来。 「要这么多？」 「嗯，只取用最金贵的部位，才对得上这位金贵的客人。」 沈常念去了驿站，距离晚膳还早得很，他却已经准备上了，高汤熬上，母鸡杀了好几只，猪蹄丢了好几个下去。 菜倒是不复杂，一个请炖羊肉羊杂汤，一个羊肉煲，一个八条腿规格的烤羊腿，孜然羊肉，爆炒羊腰， 除了羊便是好几样硬菜，冰糖肘子、一品红烧肉、宝塔肉、水煮鱼片、麻辣兔子、宫保鸡丁、还整上了一头闽北熏鹅。 重头戏，是一道前朝宫廷菜，布袋豆腐。 这可不是民间那种烤一下，切开豆腐塞馅料的那口袋豆腐，而是川渝名菜之一的口袋豆腐。 不辣的川渝菜，都不是什么简单玩意儿。 肥膘熬油，用刀压碎豆腐，再用刀尖碾压一遍碎豆腐，之后将碎得不能再碎的豆腐用纱布兜着，用水洗一遍，挤出来水分，再过一遍最细的筛子， 活鱼去皮，取肉制鱼泥，混合细豆腐泥，在猪油中炸三遍，泡入硷水，泡得差不多之后，用提前烹出的高汤浇下去顿住，最后调味，用葱花和枸杞做装饰。 浓郁的豆香，带着猪油的香气和鱼肉的鲜香，出锅后，他分给帮厨们尝尝，吃得刚刚还累死累活杀鸡宰羊的众人满血回春。 第157章 哥哥不如自己 驿站开了几个月，沈常念做了几次饭，这些厨子就品尝过多少美味佳肴，他们都顶不住的美味，外头那些客人更是差点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大口大口的将食物往嘴里塞。 等吃得都打嗝了，那菜还有一半，因为，菜实在上得太多了。 一群人恭维季大人的豪爽，沈常念拎着帐单凑过去了，他小声的报了今日的菜用了多少材料，问几位是否吃得满足，有没有什么建议。 季宵白抬抬手，丢给沈常念几个碎银子，加起来都不过二两；「赏你的，做得不错。」 众人跟着附和，一起说沈常念伺候得不错。 沈常念微笑着；「既然没问题，那请大人签个字吧。」 季宵白虽然醉了，但不是傻了，立刻警惕起来。「签什么字。」 「是这样的，驿站和酒楼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和北境边关军队有点合作关系，所以我们是要给军营里报帐的，大人虽是公务需求，也需要签个字，表明了这笔支出是大人用了的，要不然，小的一介草民，哪里能负担得起呢，当然，这些对大人肯定造不成影响的。」 季宵白已经混沌的脑子想了想，还真是。 反正他认字，看了长串的菜名和材料，还真没什么猫腻，便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不耐烦的让沈常念滚一边去。 沈常念瞧着要起身的人，默不作声，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离开，商量着明日还来。 次日，他们结束手头的公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吃席。 今日的席面没有昨日的丰盛，可沈常念说食材金贵，若这次还是签单，不好和军营那边交代。 几个人谁都不应声，就去看季宵白，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 便得意洋洋吩咐：「行了，一点事都做不好，畏首畏尾的，那个羊难得，那就用普通的，鸡鸭鱼肉什么的照样上，那个豆腐不错，来两份！ 但，你要是敢因为普通羊容易得，做出来的味道差了，一会把你抓去打板子，叫你一路滚着赔罪！」 经过昨日，他已经确定了，哥哥不如自己会交际，不如自己得人心，所以，要想快速做出成绩超过他哥，必须有气魄，有胆识， 他本就是高门之子，凭什么要对下层人礼贤下士？ 要学会御下，否则和这些窝囊乡民有什么两样。 今日依旧是签单，沈常念目送几人离开后，帮厨们出来收拾，发现那些人没吃完的菜，竟然故意倒了残渣和酒水上去，不免皱了眉。 之前也不是没有其他当官的来吃过，像是傅监军啊，以及傅监军那个友人，还有林老爷，他们吃饭后的饭桌非常的整洁，有些菜要么把中间吃了，要么从旁边夹起， 汤汤水水的不好说，但是很多菜吃到最后，帮厨和杂役们还能撤下来一些，当做夜宵或者带回去，给家里人添个菜。 这些人，真不像样啊。 这些人中途还要加热又要加菜的，沈常念陪大家一起忙活，天色已经很晚了。 封霆过来接他，瞧见一桌子的狼藉，纳闷这怎么跟土匪进村一样。 沈常念淡淡解释了一下，封霆脚步不停，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这是他媳妇又打算坏一把了吧。 签单，放纵，下一步恐怕是让人还钱了。 咳，这人到底怎么得罪他家媳妇了，他家媳妇最近挺平和啊。 既然这些人，媳妇想自己教训，那他就再等等，看看那些人需不需要，身体上的一些锤鍊。 第三日那些人没来，沈常念也乐得轻松，带着又想钓鱼的封甜水去了河边。 这一次灵韵也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和俩小美人出来，今天他没钓上王八了，两斤三斤的鱼上来不少，晚饭就在封家这边，吃了烤鱼大餐， 第四第五日，季宵白那些人还是没来。 沈常念还想着难道才坑了这么点就要收手了吗，第六日的时候，那些人来了。 第186页 来的还更多，甚至出现了几个长相柔媚不似良家妇人的女子。 几个帮厨脸都黑了。 竟然带了妓子来？ 不仅如此，还要求上最好的酒。 沈常念上的自酿的果酒都被嫌弃没味了，他沉思了片刻，上了虎骨酒。 这个酒果然让大家满意了，季宵白怪罪。「你这个人，早前怎么不拿出来？」 「回官爷的话，这酒太金贵了，没有官爷发话，小的怎么敢拿出来用。」 季宵白摁住旁边要开第二坛的人的手，狐疑的问，就一罈子酒，能卖多少钱。「大人，对您这样豪爽的人来说，自然是不足挂齿的。」 桌上的人跟着捧了几句，季宵白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便是十两二十两的，也不是喝不起，这一次，他可是带了五千两的路费。 他家府上的庶子，一个月不过二两用度，五千两，便是吃龙筋凤髓也够了。 这边喝得正欢，傅监军带着他那朋友也正好来了，瞧见这一桌没正行的，过来问了问沈常念，这些是何人。 沈常念道：「新来的六曹，主金钱通商的。」 「那他招唿的是哪儿的官员。」 「前两次就是本地的，今日多了几张生面孔。」 「啧，这一桌子的吃的，少说二三十两吧，我瞧见上了四条羊腿，谁付帐的。」 作为保护伞，傅监军是抽二成的纯利的，自然上心。 沈常念露出点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傅监军追问。 「他们没付过一次钱，说是公务餐点，只记了帐，我说过的，这是军营面前挂了钩的，那位季宵白大人很是气派，叫我只管上最好的酒，第一次还吃了我们四头草药餵大的羊。」 不是军事上的事，傅监军也没办法跨越去管，只以为是通商相关事宜。「那最好他们做出来的功绩大于这桌，否则，一文钱都不给少。」 「我知道了，傅监军，您这边请。」沈常念招唿他和朋友去了距离这桌最远的位置，上了碳烤羊腿、做了几个小菜给两人下酒，一桌子也永不上五两银，是傅监军偶尔和朋友小聚的开销，低于五两，驿站报销的。 第158章 区区 他吃完就走，也没见付帐，只签了个名字，路过季宵白身边，被对方的豪气给闪到了，那个，是林老爷来的时候，他一同入席时，喝过的虎骨酒吧，这些人真能享受啊。 他离开后，几个官员窃窃私语，还有人说：「兵蛋子就是粗，不懂得享乐，都是签单子报销，他们竟然只敢点个羊腿，吃点拍胡瓜，还有辣椒炒蛋？？哈哈哈，真是，粗人一个。」 众人吃饱喝足，桌面再次狼狈不堪，有两人想在驿站二楼直接办事，被沈常念拦了：「若是带女子入门，需要摁下手印，写下双方姓名，籍贯，婚配关系。」 娘的，这不是真酒楼，两人道了一句晦气，大步离开了。 这一次照样是季宵白签单，他看着上面的一千二百两，死死皱眉。「怎的那么多？」 「大人，今日用料加起来，以及人工的费用，和两坛虎骨酒，一共是一千一百七十两，您是官老爷，小的那五十两做席的费，这一次就免了，不然要一千二百两的，季大人您看，帐对上了，还请再摁个手印。」 季宵白脑子里晕乎乎的，听到这话，不满的表示：「我来吃你的菜，是给你面子，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你们家一辈子都出不了的一个官，随便抬抬手指就能压死你全家！ 你还敢找我要钱，还一千二百百两，哈哈哈，你是不是穷疯了，这点破菜要一千多两？我怎么没瞧见你找我哥报这些钱，怎么，觉得我比不过我哥？」 沈常念冷了脸色，叫来两个厨子，他们最开始被录用，是因为杀鸡宰羊砍骨头利索，不吃力，所以被招募进来慢慢做帮厨的，如今走过来，光是肩膀上的肉，就够这读书人一条腿的维度了。 「今日季大人没带够钱，所以自愿欠下借条，他醉酒了站不稳，你们帮着点。」说着，眼疾手快趁着季宵白反抗不了，直接将手印摁下。 季宵白目瞪口呆。 沈常念本来想着再累积多一点的，但是刚才看他们玩妓的做派，只怕玩在一起的都是酒囊饭袋，真怕他们几千两银子都凑不齐。 与其越贴越多，不如就到此为止好了。 「沈常念你这个贱民——」 沈常念直接将纸塞入怀里，让两人架着他：「今日一千二百两，上一次一百六十两，第一次三百一十两，一千九百七十两，我三次手工费用就贱价算您三十两，正好两千两，还往季大人带个路，引我们去取这区区三桌席面的费用。」 说着，直接将人驾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路上行人好奇的瞅着，这个浑身酒气，衣领袖口都沾了菜汤的男人，他没穿官服，认识他的人也不多，因此一路到了府衙门外都没见有人帮衬一下。 有人还以为是吃霸王餐不给钱被人揪住的呢。 沈常念早就知道季冠森和这位弟弟住在哪儿，他先礼后兵，带季宵白先去的季家买下的院子，直接敲门，旁边两人大声嚷嚷，贵府季宵白大人在驿站消费两千两白银，还请府上来人支付一下。 「贵府季宵白大人在驿站消费两千两白银，还请府上来人支付一下。」 第187页 喊第二遍的时候，季宵白挣扎了起来。「你们住嘴！住嘴！全都给本官滚蛋！」 「贵府季宵白大人在驿站消费两千两白银，还请府上来人支付一下。」 第三遍，季宵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勐地看向沈常念。 沈常念在他之前跟着吼了一句；「贵府季宵白大人在驿站消费两千两白银，还请府上来人支付一下。」 砰的一声，有人匆匆忙忙出来，一个头髮发白的老头颤抖的指着几人：「放肆！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竟然敢毁——」 「贵府季宵白大人在驿站消费两千两白银，还请府上来人支付一下。」沈常念用这句话直接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是的，他知道这位是谁，这里是哪儿。 他抖抖手上的条子。「所有开支一目了然，价格可问可查，这是三次酒席，季宵白大人三次签单，一席一帐，条目清楚，童叟无欺。」 那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这么喊起来，他们老爷在这北境，还有面子威严吗？ 季冠森被人喊出来的时候，季宵白还在地上艰难的想站起来，但是虎骨酒的威力是真的大，还让他阳气充足得差点从长衫下顶出来。 沈常念有那喝了后劲不大的，可他们偏不，偏要喝劲大的，他手里只有这个劲最大。 看着狼狈不堪的弟弟，又看看嘴里说着讨饶的话，眼中却没有一丝惧怕的沈常念，知道这沈常念肯定是有所依仗，才敢这么行事。 他这弟弟，自己若是不管，废了。 可若是管了，那就的动沈常念。 可先不论沈常念的倚仗到底是什么，就冲着顾怀安这层关系，他要是动了沈常念，顾怀安的脾性，怕是要来杀了他。 还有那个他想招揽都招揽不来的沉默的汉子封霆。 那位也不是个正常的主。 啧。 …… 两难之下，季冠森只觉得没喝酒就开始头痛。 「去二爷的私库取钱来。」 那老头战战兢兢：「大爷，真要给？」 季冠森眼风扫过去，老头改口了，说这就去。 「不给！不给！你凭什么给这个贱——」季冠森一脚踹过去，将弟弟的话憋了回去。 他冲着沈常念抱拳：「今日之事，是我们季家有失体统，某愿意再赔偿两千两，希望沈小哥不要再计较这件事，日后，也莫要招待季宵白大人了。」 「好说，好说，有您这句话，小的相信，收回欠款，小的也不会被打击报復了。」沈常念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一会直接送两千两去给傅监军，毕竟他和张教头来吃席面时，材料已经紧着季大人做了，这些够傅监军吃上一阵时日了。 季冠森嘆了一口气，这是在告诉自己，傅监军也是见证人。 四千两很快取来，沈常念两千两拿去平帐，两千两果然让人送往军营，拿到钱潇洒离开，对地上烂泥一样的季宵白，一个眼风都没有。 「贱民，我要杀了你！你死定了！」人都走远了，季宵白才口齿清晰的说出这句话。 季冠森居高临下，看了烂泥一样的季宵白，命人将他抬进去。 想了想，还让季管家将季宵白剩余的钱，全部买成羊牵回来。 「将近一千两，得多少头羊啊！」季管家算得头都晕了。 第159章 封霆说沈常念小傻子 季家买了多少羊，反正没从小农庄买。 沈常念虽然也养普通草料的羊，价格照样开得高，只有偶尔集体出去特卖的时候价格才会降，所以季管家都是找的其他农家买的，颇费功夫，而且一个卫所的零散养羊的人不多，根本满足不了一千两的缺口。 这件事当然奇怪了，好些人都纳闷是怎么一回事呢。 后来，大家陆陆续续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大概意思，就是说季宵白贪吃鬼，为了一口吃的，差点欠钱不还，为了让他改邪归正，季冠森这个哥哥出面解决事情，还买羊，让他不吃完一千两的羊，不许再往外花钱买任何东西。 顾怀安知道这件事后，推波助澜，找了几个抄书的，用最直白的语言，将这编成一个故事散出去，如今季宵白走到哪儿便有人奇怪眼神看他，别说想打击报復沈常念了，便是不发疯已然是内心强大了。 相安无事的日子里，沈常念自然是一心扑在小农庄的。 自从挂靠小农庄的豆腐作坊生意红火起来，卫所那两家最先来求合作的粉丝制作作坊也开始挣钱，越来越多的人来求合作。 沈常念挑挑选选，控制在清平卫所只能有二十户人家做这个事，让他们有什么价格的变动自己商量，都是做买卖的，别伤了和气，要是想加价，可以，卖到其他卫所去，价格不受这条规则的拘束。 一时间，好多人挑着粉丝就往其他卫所去售卖，赶着挣第一笔钱。 毕竟，他们也不能保证，其余十九户会不会为了多卖一点，在其他地方也卖一样的价，清平粉丝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了名声。 沈常念推波助澜了一把，为了让清平米粉知名度更大，以后销量更稳定，特意定下端午后在小农庄举办万人品鑑米粉的活动。 这个消息随着米粉卖家的走街串巷，迅速的攻占了整个北境。 一时间，所有人的话题不是许久不见，也不是你吃了没。 第188页 而是： 「你听说了吗，那清平卫所的小农庄，免费给人吃东西。」 「听说了，说是煮清平米粉，只要是自己带餐具的，都可以去吃，不管是哪儿的人。」 「豁！这得多少口锅啊。」 「不清楚，反正这小农庄早前也出了名的富庶，种出来的菜，养出来的家禽牲畜肉质也是顶好的，我家婆娘娘家就是那儿的，有好几次带了那鸡蛋来，个头都要比咱们寻常见的那种大，两个顶三个啰。」 「这么神奇，我倒是有个姑婆在那边生活，十几年没来往了，要不，回头我去问问这个米粉的事，别是去了又让我们交钱吧。」 也有那觉得不怀好意的，觉得沈常念做噱头。「肯定没那么好吃，说不定是卖不出去，随便加点水煮了分给你们，小心吃了肚子疼。」 「应该不会，你们记得不，清平卫所有个慈幼堂，他们那儿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壮实，衣服上甚至没有几个补丁，全靠那农庄养着，据说隔三差五吃肉骨头呢，那沈常念做吃食买卖没用完的边角料大骨头全给了那慈幼堂。」 「那倒是比我们吃得还好了，不管了，反正就算人家不给粉吃，看看热闹也好。」 议论声几乎要形成一股浪潮，将整个清平卫所都掀翻一般。 沈常念倒是没什么烦恼，毕竟米粉的原材料，他有的是。 最近大家已经开始日夜兼程制作干米粉了。 他手里的米，根本不缺不怕有断了供应的时候。 至于厨具，他男人练手打出来的大铁锅，可以装下五个人同时洗澡，比寻常的大锅还要大上数倍，这几日他又准备多打两口，到时候十几个小锅，加三个大锅一起上，还怕不够？ 这次搞这么声势浩大的一场聚餐，说是请万人吃，但就算清平卫所全部的人来也就一千多人，其中小儿和胃口不行的老人也吃不了几口，撑死了煮一趟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卫所，应该不至于为了一碗粉，特地走几里路过来吧。 这日忙完了，沈常念回家就脸朝下趴在炕头上了，后来都是封霆给他洗漱换衣服的。 沈常念最近又在筹谋什么事情了。 但和他喝药之前相比，不同的是，沈常念这一次筹谋的事情有提前告诉他。 他说他想安顿好这里，然后去外面走走。 他说，我当然要把我男人带走。 封霆记得沈常念说这话时，眼里其实是有一点点不安定的。 他反正趁着他脆弱，做了点游戏。 他没松口得太快。 毕竟，他也想拿捏一下媳妇，嘿。 只是，看着媳妇这么努力，他又有点心疼了，要不直接告诉媳妇，就算现在直接走了，他封霆也没什么记挂的，家里弟弟成材了，施灵韵这个亲家也是不错的人家，加上顾怀安的照看，傅监军和小农庄的互相合作，他家怎么也不可能再过回以前那种缺衣少食的时候。 别以为他没发现，他这小媳妇偷偷藏了钱，一笔要留给封家的，一笔日后离开北境要用的差旅费。 封霆凑过去，在已经熟睡的沈常念额头亲了一口。 不够，又亲了鼻子。 不够，又亲了饱满微启的唇瓣。 不够……那就这么着吧，再用点力媳妇都要被闹醒了。 「小傻子。」不管你是贫穷，是富贵，是伟岸，是娇弱，是坏心眼，是真善美，我对你的心不会变的。 你只是你，我的妻。 一夜好眠。 沈常念起来，愣愣的坐了一会，翘起的前额碎发有些凌乱，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憨傻稚气，越发白皙的皮肤，和各种食材、药膳的滋补下，他刚起来的时候，气色好得不像话，娇滴滴的让人有种想啃一口的感觉。 封霆端了热水进来，不等递了帕子，就先啃为敬。 「你今日挺早。」沈常念起来换衣服，洗漱，封霆说今日跟人约好了上山一趟，最近山上有点异常，他想去走走看看。 异常？沈常念停下手头动作：「什么异常。」 第160章 几十斤米粉 「说是出现了一些脚印，我们去排查一下是人为还是野兽的，尽早确定原因，想办法处理。」 沈常念点点头，他交代他不许做危险的事。 封霆讪笑，这媳妇，都对他上山这件事有阴影了是吧。 明明，也没受什么伤。 封霆吃饱喝足后就带着媳妇做的烤馍上山了。 这种烤馍是媳妇在学习草原上的点心时，用黄油和面粉，混合出来的一种吃食，和馒头很像，但是孔洞更多，纤维感更明显。 是用烤炉做出来的，热吃冷吃都合适。 吃起来，纯粹的粮食香气瀰漫口腔之余，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很微妙的口感，反正，是好吃就对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就是和馒头有差异，却也不是花馍、窝窝头之流，他就叫烤馍了。 因为是烤出来的。 封霆背着弓箭，车架后还摆着一把柴刀，驾车去接了几个人，一起到山脚下，和原本守山的几人会面上了，众人拿着武器朝着守山的两个汉子说的看到异常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些杂乱的痕迹，从痕迹上来看，不像是人为。 「这是鹿的蹄子吧，不过，要宽一些。」 第189页 「这里，怎么像是猫豹之类的野兽留下的？」 「难道说是勐兽追踪猎物的时候路过？」 为沈常念守这半片山的人摇摇头。「其他地方也有，而且它们最近的距离，离那窝棚只有几步之遥，却没伤害任何人，甚至没惊动大家。」 封霆并不纠结在痕迹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问题上，直接让大家追踪痕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痕迹来处，或者说是痕迹最后消失在了哪里？ 十几个汉子分成了三路，散开去寻找痕迹，封霆带的有两人，其余两队一共十一人，他是觉得自己的经验和能力，确实不需要这许多人，反而人多了动静太大更难寻踪。 走了一阵子，追着痕迹到了一处比较潮湿的地带。 封霆发现，这些脚印逐渐变了，就是兔子的脚印。 众人松了一口气，都说是兔子。 只封霆皱眉，视线在四处巡视，并没附和大家的结论。 只是兔子吗？ 忽然，他的视线勐地上抬，在周围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但封霆却扯了扯嘴角，他靠近一棵树，这棵树上有一根鸡毛。 非常小的那种鸡的羽毛下的绒毛，小小一根，被一点泥土，摁在了树干上。 要么是人为，要么是非常灵敏的能攀爬的兽类。 是挺聪明的，却在细节上露了点马脚。 它为了什么而来呢，养羊的汉子们说，没有缺少什么。 鸡毛，没有损失的家禽牲畜…… 是了！ 只有那种可能。 蛋！ 会出现鸡毛，却让人看不出损失了什么的，只有蛋了！ 专门找蛋吃的，能爬树，还能留下伪装的脚印。 看来，是人？ 他再次看了一眼头顶，什么也瞧不见，树太高了，树叶树枝挡住了最顶上。 封霆忽然掏出烤馍吃了起来，并且和大家讨论起了最近山下有不要钱的米粉吃。 随行的两人，以为是封霆有了谈性，所以配合的说起了这话题。 「要招待那么多人吃，怕是要煮几十斤的粉哦。」 「何止啊，我媳妇准备在里面加肉片，加鸡蛋，已经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蛋，多得我们都数不清，到时候一大早帮厨就要开始炸鸡蛋、煮鸡蛋，炒鸡蛋，汤也是骨汤，估摸着少说宰五头猪。」 「哇，那这配料，岂不是比沈东家以前在街市上卖的米粉还要丰富。」 「天啊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封哥，我们可不可以全家都来啊，还是有什么限制？我家里人说这肯定是有限制的，正在商量派谁来呢。」 「只要端个碗，随便吃的，不管是鸡蛋还是肉片，青菜，你肚子塞得下，就吃一碗后排队再吃，吃到肚子饱。」 「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乞丐和二流子去。」 「那有什么，乞丐二流子的单独在一个小锅面前排队，谁也别嫌弃谁便是。」 「这个主意好。」 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夸起了沈常念做饭多好吃。 封霆忽然让开一点，几滴「露水」掉在了说话的某个人头顶上。 他摸了一下，道，没下雨呢，也有水珠落下。 看着不像是鸟粪。 封霆望地，望花花草草，忍着没笑。 看来确实是个人没错了。 还是个馋嘴的。 他本意是吸引他来偷蛋，自己守几天夜抓住对方，结果就是说了一下他媳妇要做的米粉，这人就流口水了，说不定还是个小儿。 封霆为了防止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又在附近搜寻了一下，越看，越清楚的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没问题的，附近，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甚至，他还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用过的一些粗制的泥碗。 他立起来后，就再没抓着一座山当亲妈索求吃喝了，那些粗制滥造的用具都留在了山上。 也是因为这份经歷，如今摆脱了吃饭问题的他，就忽然喜欢上木匠石雕打铁啥的。 看来，当年的这些简陋的东西，是帮人在山上活了下来？ 他带着人离开了这一片地区。 很久很久，估计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没听到任何动静了，被几棵巨大的树包围的偏矮一点的树干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子，试探性的扔了一颗石子下来，没动静，他呲熘一下，不多时就滑下来。 一头枯草一样的发，满脸都是污泥，为了抵挡蚊虫，浑身没有多少露出来的皮肤，露出来的也是用泥巴裹起来。 他嘴角亮晶晶的，歪着脑袋，断断续续的回忆。「冻，家，米粉，肉，鸡蛋，好次。」 ~~ 封霆和众人会和后，结合了一下之前的猜测，大概是勐兽追猎物，叫大家最近点好火把，守夜的时候，在鸡窝和羊圈附近多停留。 几人应是，封霆见时间还充裕，打了一头獐子扛回去。 沈常念下了各种香料，给滷了吃。 吃不完的，腌制好后炖煮熟了，让沈世伟送慈幼堂去了。 沈世伟回来的时候，是小跑回来的，沈常念递过去一碗水让他慢慢说。 「有人要，要，要来领孩子回去养。」沈世伟终于缓过劲来了。 沈常念心道，这是好事啊，孩子要是能遇到不错的养父母，对他未来是不错的。 第161章 指哪儿打哪儿 第190页 「可是，好几个孩告诉我，他们就是捏捏这个，看看那个，竟然要收走一半的娃儿，一个女娃不带。」 沈常念本来想着，难道是个大户人家。 可马上，他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如果有本事收养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一个女孩不带。 如果不是善心，那收这么些孩子做什么？ 「我们去看看。」沈常念把噼柴的男人也叫上了。 他知道自己厨艺是好，但是论战斗力，他不会和封霆去对比的。 封霆抹了一把汗，揣上柴刀就跟上了。 一路上沈世伟都显得很着急。 沈常念知道，那是他和那些孩子感情深。 这孩子本就是从慈幼堂出来的，自己养个孩子，不过是给爹妈延续香火，他并不会要求孩子给自己养老什么的，平时也不管束他奔着慈幼堂去。 这也就导致了两三来，沈世伟竟然还带着慈幼堂挣钱了，如今说这慈幼堂是他的一言堂也不为过。 他怎么可能看着里头的孩子出事。 「莫慌，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先跑过去拦一下，我们就来了。」 沈世伟重重点头，加快脚程跑了过去。 孩子嘛，身体轻，跑起来跟能飞一样。 不一会就瞧不见人影了。 沈常念和封霆也默默加快了脚步。 到慈幼堂的时候，几个人站在门边，有两个孩子哭着被扯出来。 沈常念注意到，那有个衙门的差役，他记得这个人，之前官老爷不在意这个慈幼堂，是他被派出来当个话事人，还想找沈常念要好处，被他拒绝过的。 封霆率先冲过去，洪亮的喊了一句：「小亮，明明，你们干啥呢。」 那两孩子一下就尖叫起来：「封！他们要卖掉我们！」 「对他们收钱了！」 沈常念已经追上来了，皱眉呵斥了一句放手。 随着话音落下，封霆配合的黑了脸色。 笑着的时候还能带着点憨直气质的男人，沉下脸来，配上那身板，压迫感直接拉满了。 差役陈小四差点抖腿：「封大哥，沈小哥，这收养可是符合规矩的，签了名，给了点立契的手续费和辛苦费，不是卖人。」 沈常念凑过去：「这慈幼堂几年前开始就是我小农庄在养着，所有的孩子都能算作我们小农庄的孩子，怎么，他们被领养了，我这个庄主还不能问问了？」 「能，自然是能的。」陈小四凑过去不知道和两个眉眼带着慈和的男女说了什么，两人过来拱拱手，带着一股江南腔调。 「沈东家好啊，我们是南边来的，家里有点小钱，也开了一个慈幼堂，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收养——」 「巧了不是。」沈常念说出了林老爷的名号：「我正好和这位有合作，回头我让人快马加鞭去问问，是不是真有这个人家，你们既是善心，又做了十几年好事，我相信，肯定不会千里迢迢只来我清平卫所吧， 其他十几个卫所，也有慈幼堂，不如你们先去那边，回头再来我们清平卫所？」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怕写信去问，大不了他们下次不来这里了，反正这里犄角旮旯的，没几个商品。 那个婆子说：「哦哦，林老爷啊，我们知道，他为人也是乐善好施，在我们慈幼堂也捐过银子， 其他卫所我们去过了，太多病弱的，撑不住这么远的路程，带他们走也是害了他们，不如就在这里好好接受关照。」 沈常念忽的笑了：「那为何专挑男子，我养的这个慈幼堂，里头男女都很康健呢。」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这次是男的开口了。「沈东家说得是，我们不该偏颇的，只是觉得男儿更顶用，日后能反哺慈幼堂，为以后得孩子们贡献一份力，是我们狭隘了，这就挑选几个女娃收养。」 一旁的陈小四松了口气。 沈常念却让他这口气又吊了起来。「是么，不知路引可否让我们一瞧，不日我将前往南边，也好瞧瞧你们的慈幼堂在什么位置，到时候去看看孩子们。」 这就是要追到底的意思了。 两人心中都不耐烦，觉得这小子太缠人了。 而且，他们也确实心虚。 路引这东西，造假了被抓是死罪。 他们用了乡下穷亲戚的身份，哪怕以后被发现了，只要跑掉，就有替罪羊。 可，若是有人这么纠缠的顺着这条线找上他们，也不是没可能。 第三次对视，两人心中有了主意，直接发了脾气。「你这小哥好生奇怪，我们做点好事，倒被你们当成贼匪一般问问问，问了还不够还要查这个查那个，当我们是好性的泥人随便你们磋磨的吗，真是过分！」 「你那么能耐，你全收回家算了，盯着一群娃子的出路，怕是你想收回一份钱吧。」 两人互相搭台唱戏，把沈常念说成了一个为了收钱胡搅蛮缠的人。 他们冷冷看着沈常念，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话污衊他。 原本装出来的慈祥的面目，此刻格外狰狞，把孩子们都吓哭了。 「不要跟你走，你刚才说这个壮实，最少能卖十两银子，还说什么牛哥哥清秀，可以送去什么小官官里！」 小亮吼了出来，一句话将在场所有成人全都砸懵了。 第191页 什么壮实卖十两银子。 什么官官，清秀。 沈常念勐地想起一件事，季宵白骂过自己的话，就有个什么小倌馆。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常念拍了一下封霆：「相公，这两人绝对不是好东西！」 封霆接收讯息，一下就沖了过去，举起砍刀，在众人瞠目结舌中，一下噼断了麻绳，将马屁股一拍，把两匹马直接放走，那两口子追啊跑啊，又捨不得车架的，一时间着急得要给沈常念来上一下。 不等男子动手，封霆已经一脚踹过去，男子直接飞出去两米远，撞在了墙上，当场咳出血沫来。 陈小四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朝着另一边退去，却被封霆的砍刀架在肩膀上。「这两人是人贩子，你领功的时候到了。」 陈小四噗通一下跪下了，颤抖的应：「是，是，我这就扭送他们去官府。」 那女子撒腿就跑，可封霆直接一柴刀过去，刀柄正砸中对方的后膝盖窝，她直接哎呀一声跪倒在地，一条膝盖都碎了。 小亮拉开帘子，露出了明明，和两个陌生的孩子。 第162章 粉丝盛宴，童子军驾到，通通守规矩！ 他们哆嗦的看着外面，注意到两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还有被砍了麻绳的车架子，哀嚎的夫妻，两个孩子也哇一下哭出来了。 兵荒马乱的两个时辰后，沈常念瞧着眼前多出来的一熘小萝蔔头。 无语望天。 这对夫妻确实不是好东西，是买卖小孩的，不，应该算拐，因为他们不想掏本钱。 外来的夫妻，觉得慈幼堂的孩子骗走比拐带孩子轻松，没少找慈幼堂下手，干了几年发现周围的府城小镇的，都已经警惕这种骗局了，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寻摸，发现偏远的穷地方得手容易也没什么人管着，就越走越远，直到来了这北境。 他们想着，在这里拐带娃子是最轻松不过的了，无本万利啊。 结果就碰到这么一对硬茬，见面几句话就给他们老底都掀翻了，不但动口，他们还动手啊！！！！ 两个人口贩子，一个内伤，一个一条腿直接废了，躺在监牢呜呜哀嚎。 这北境果然是不毛之地，人都茹毛饮血一般，随便一个汉子都力大如牛、恐怖如斯，当真是可怕。 慈幼堂也多了一群孩子。 为什么不是两个。 因为他们在其他卫所「收养」的孩子，被捆在一处山洞，还好两个最后带上车的孩子有个机灵的，想起两个人口贩子对话的时候提到过的地方，顺利找到了一群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 于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群孩子，大家就把他们先送到慈幼堂了。 之后去其他卫所询问，没有人报失。 官差也不好直接说你们卫所处事不当。 沈世伟在报备给爹爹后，将这些孩子留了下来。 沈常念去瞧过一眼，新来的孩子攻击性挺强的，虽然没主动欺负人什么的，但是吃东西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哄抢推搡。 而且自己抱团成一派。 他寻思着，总不能叫几个新来的孩子，把原本平静稳定的慈幼堂其他孩子给欺负了。 结果沈世伟自己解决了这问题，他把慈幼堂的开支，用最简单的办法给那些孩子看了，也给他们打开了大门，表示不会强留他们，但是在慈幼堂要是他们这么野蛮，慈幼堂是不欢迎的。 又经歷了几次先给个巴掌再给甜枣的训化，那些信奉拳头才是硬道理的孩子们，逐渐融入了慈幼堂的生活。 沈世伟在报告给沈常念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耍心眼的，他们本来就过得不好，唯一出现的善良的对他们好的还是人口贩子，所以他们对我们有防备，我是能理解的，可是他们不该把孩子们的谦让当成是怕他们，甚至还想称王，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不想他们把这里搞的乌烟瘴气，所以耍手段了。」 沈常念笑笑：「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孩子，善良是好事，有锋芒的善良对我来说是更好的事，我只会觉得你聪明，不会指责你什么的，只要，你的初心是好的，也没伤害了你在乎的人。」 至于什么天下大同，亲如一家之类的说法，他早就从沈家学会了，都是屁。 管好在乎的人就行。 沈世伟松了口气，憨笑了一声，说爹爹真好，天下最好。 沈常念摇摇头：「行了，再夸下去你爹都成大罗神仙要飘起来了，对了，五日后不是粉丝宴么，你到时候管好孩子们，平时也没少吃肉，别在那天失了分寸。」 「我们知道的，嘿嘿，大家都想去看热闹，所以不想拎回来吃，爹爹，到时候我们给你帮忙。」 「行。」沈常念没当一回事，孩子嘛，来玩来吃就好。 结果五日后。 看着一群穿着红围裙的孩子，有模有样的穿梭在人群中，这个敲锣打鼓说一会打满了的直接顺着篱笆一侧边走边吃，把位置留给下一个打米粉的人，要想再吃，去重新排队 一会又说你怎么端了这么大盆来，一会举得动吗，一会又告诉大家在这里吃到吐都行，不许带回家，放久了出了问题别死皮赖脸的又找过来说是小农庄的责任。 一群半大的孩子，声音尖锐起来，那穿透力也是极强的。 第192页 偏偏都是孩子，你个当大人的就算想贪小便宜，也不能直接和一群孩子对上啊，你这边骂退了一个，一会一群都来说你赖皮，你顶得住？ 也不是他们要耍威风乱来，实在是粉丝宴刚开始，就有人想先端几盆回去倒在自家大锅里，肯定寻思着晚上还能热了吃，明早还能热热吃之类的想法。 可粉丝宴一开始说的就是品鑑清平米粉，都叫这些人端走了，后面来的人咋办。 于是，大人不好说的话，这群孩子说得高声，竟然真的把要乱起来的秩序给重新挤回去，搞正常了。 倒是没人甩袖子就走，毕竟，谁家天天吃得上骨头汤做底，沈常念亲自调味，配菜是豆芽、肉片、煎蛋的豪华米粉啊！ 一份一个鸡蛋，吃得人满嘴流油的。 小农庄也没不许大家吃第二碗，只要排队就成。 十九口锅同时间开煮，那队伍最前面的壮汉拦着队伍不让冲过来，一次放行三五个人，过去一打满，就有孩子吆喝从哪边有序离去，人多是多，乱也有点乱，但是不至于把人家铁勺都抢了。 有那懂吃的人立马反应过来，别拿大锅啊，就家里普通大碗拿过来得了，一碗吃完了第二碗照样有鸡蛋，你拿一个锅也是配一个鸡蛋，不如用大碗！ 于是其他卫所的人来时，瞧着的就是清平卫所的百姓，一人拿个大海碗，装了米粉就走，规规矩矩的，一个拿盆的都没。 「他们这儿富庶到这种样子了，吃一碗就好，这么老实规矩？？？」 有这便宜活动，不多吃点，傻不傻？ 等他们举着脸大的盆到了跟前，发现只配一个蛋，而排在自己身后的人据说是来吃第二碗了，照样有个煎蛋落在他碗里，这人傻眼了。 感情，傻的不是清平卫所的人，是他们啊。 第163章 拙劣跟踪 人群慢慢散去，吃饱喝足的人大多都回了家，一路上津津乐道这粉丝的美味，就在一个人最少的位置，忽然窜出来一个泥猴一样的人，他递出去一个木头挖出来的碗，打粉的人先是被臭味熏的，随后忍着异味，打了一份，煎蛋也照样给。 那泥猴嗅了嗅米粉，先把鸡蛋一口塞嘴里了，那油花子瞬间将他击匮，吸熘溪流，他都没怎么咀嚼，已经温热的米粉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恋恋不捨的要离开，发现有人拿了一个巨大的盆，讪笑着说远道而来，还不知道有一碗一个蛋的规矩，让通融一下。 一碗一个蛋！ 泥猴咻咻咻的凑过去，又伸出碗，指了指蛋。 「呕，好臭啊，你这哪里来的小乞丐，怎么不排队啊。」 泥猴像是听不懂，又焦急的指了指米粉旁边的煎蛋。 黄澄澄的，带着油光。 「莫着急，等他打完了，给你打。」沈世伟路过，给那大盆打满了，毫不留情的说:「下一盆的时候，我们会再给你一个蛋的，要么你就拿碗来装，对了，你说你是刚来的，那我给你说一声，不可以兜着走，得在这里吃完。」 说完，就伸手拿了小乞丐的碗，给他装了一碗，塞上一个蛋。 递给泥猴的时候，沈世伟瞧着他应该也是个小孩，说了句。「别吃撑了，这是米做原料的，管饱的，你要是还想吃，晚点拿个大得盆来我把剩下的多匀点给你回家慢慢吃。」 又说了慈幼堂的事。 那泥猴这一碗吃完，一步三回头。 两个时辰后，彻底没人来吃粉了，众人回去，发现沈常念带着厨娘做了很多腊肉饭糰。 「你们今天看了一天的米粉了，东家说你们肯定想吃点别的，就做了这饭糰，都来吃点吧。」 众人欢唿，冲过去一人领了两个大口吃起来。 沈常念实在是懂老百姓的口味和需求，一个饭糰做得都快和一个碗差不多大小了，胃口普通的，两个下去已经七八分饱了。 大胃的也就多塞一个左右。 他注意到沈世伟在加热米粉，好奇的问了一下，他还想继续吃米粉？ 要知道早饭午饭大家都将就吃的米粉了。 不想换换口味吗？ 沈世伟摇摇头：「爹爹，我今日遇到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看着不像是有家的，还听不懂人说话一样，我想带他去慈幼堂，不过他不太相信人，我对他说给他留了剩下的米粉，他还没来拿，我先热一下。」 沈常念点点头：「慈幼堂的事，只要不危害到其他孩子，你做主就行。」 「谢谢爹，啊，他来了。」 沈世伟眼前一亮，咻的一下冲出去，把犹豫徘徊的孩子吓了一跳。 他举着木碗就丢过来，沈世伟被砸到了嘴巴，沈常念冲出去，检查了一下，还好还好，没破皮也没怎么样。 他愠怒的看向那个泥猴子：「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们世伟为了给你热粉吃，甚至没顾得上吃饭糰。」 泥猴子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随后掏啊掏，掏出个什么，直接又要丢，被沈常念一个瞪眼，改成从地上划过去。 随后人就跑没影了。 沈常念拍拍沈世伟的肩膀，见他没什么害怕的神色，才看向地面的东西。 这一看，瞳孔微缩。 「这是，人参！」 这孩子，是山上的山民？？ 沈常念哭笑不得：「明明砸了你，却知道要赔罪，送你根人参，这孩子，也搞不懂是不是傻，哎，搞不好真是个傻乎乎的。」 第193页 沈志伟说这人参太珍贵的，他回头要还给人家的。 虽然不是很大株的，也能卖十好几两银子。 这米粉材料是爹的，也是爹带着人做的，柴火都是工人们砍的，就算要感谢，也是要感谢爹才是。 「你收着吧，反正慈幼堂暂时不缺钱，下次有机会就还给人家，不过，要让他给你道歉。」 「嘿嘿，其实也不疼。」沈世伟怕爹担心，解释道。 「进去吃饭吧。」 「好。」 两人走后，有个黑不熘秋的身影过来捡走了木碗，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就离开了。 之后两日，沈常念开始带封霆出门了。 因为，他总觉得谁在跟着自己。 封霆陪着两次就知道媳妇忽然要人陪，因为那个跟踪者的手段实在是太拙劣。 「没啥威胁，之前在山上发现过，是个小孩。」 「小孩？这么说，前两天也有个奇怪的小孩，砸了世伟，然后给了一根参当赔偿，我以为是山民呢。」 「山民的孩子不至于住到树上去，应该是个落单的孩子，我。」封霆本想说他以前在森林里讨生活的一些器皿，那孩子捡去用了。 可又怕让媳妇想起那段不那么美妙的日子，一时有点语塞。 但沈常念已经停下来听他说话，顺便转身看看那跟踪自己的小泥猴。 还真瞧见一个杂草脑袋缩回去。 噗。 封霆瞧着媳妇眼底都是揶揄的笑意，老实开了口，不矫情了：「以前我在山上讨生活，一些留在那里的木碗泥碗什么的，应该是他捡走用着。」 刚说完，封霆就发现媳妇的眼神一下专注在他脸上。 他媳妇，也不是那等风吹就倒的。 对吧。 沈常念伸手，摸摸他的下巴：「那这个孩子你想收留吗，收到慈幼堂？」 「随缘吧，你不是说他排斥大家么，总不能为了一个和我处境像的，就让其他慈幼堂的孩子的生活受到打扰吧。」 「我知道了。」他沈常念，心疼的是封霆，而不是所有和封霆有相同处境的人。 他的好心，除了对封霆，从来都是有目的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对顾怀安好，是念着上一世的温饱，也想着这辈子用顾家做个靠山，否则在这穷乡僻壤做生意挣钱，没有靠山会很难，看他卖那一次米粉，大家会称赞米粉好吃，可谁会在沈家找事的时候，出来说公道话呢。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和顾怀安处成了有几分真心的友人。 他的不单纯，不止这些。 第164章 饮食典故 还有对慈幼堂好，也是想着长远，他若是去浪迹天涯了，这些孩子总会逐渐长大，只要一百个里面有几个，是顾着他的好，替他这个封霆媳妇去照料封家其余人几分，那便是值得的。 只是没想到，孩子们这么感恩，他的给予少了几分目的，多了几分真的怜惜，从赠予变成了扶持。 就连给甜水买院子，让有山念书科考，给家里攒下几百两用度，弄小农庄，全都是寻思着买断了下半生自己的陪伴，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发展成全北境出名的农庄，也是超乎他的预料，那三百多两银子，也确实走入他心里。 一切伊始，他的目的都是不纯的，所以，从来不当自己是个好人。 「想什么呢？」封霆拉着他的手，慢慢又往前走。 沈常念抿唇笑笑：「没什么，要是当初知道我和你是一对，当时就要天天偷拿点馒头养你。」 「嘿，那可以。」 「那时候你胃口大吗？」 「还好吧，有的吃就多吃点，没得吃也没辙。」 沈常念的手紧了紧。 「都过去了，也正是那份经验，我收穫了在丛林求生的本事，力气也是一点点练起来的，现在就算什么都不给我带，把我丢林子里，我也能好好活着。」 「那我陪你，我不会让你饿着。」他会「做法」。 「好，我信你的。」封霆眯眼笑，都快看不到眼白和眼珠珠了。 「看着点路。」 两个加起来都五十岁的人，说着幼稚无比的对话，却乐在其中。 身后的那孩子追了一段路就不追了，他们走太快了。 他今天又是没有饱饭的一天，所以不想浪费体力了。 他犹豫一下，想起被自己砸的那个哥，他给自己两个蛋，他却那样砸他。 泥猴犹豫了一下，回身跑了。 沈常念和封霆黏黏煳煳的，找个巷子，封霆狠狠亲了他两口，把沈常念亲得七荤八素，才打道回府。 接下来两日，沈常念稍微分神关注了一下那小泥猴的事，上山去看草药羊的时候，顺路去封霆说过的位置逛逛，会留下点馒头，鸡蛋，还有甜甜的果子。 去了几趟，那泥猴竟然学会回馈了，有时候老地方摆着草药，有时候是半死不活的兔子或者山鸡。 沈常念每次都全收。 他这一天，在小农庄做了糖葫芦，带了两串给泥猴子，在原地喊了一句：「这是用木籤子穿起来的，那木籤子可不能吃啊，吃的时候小心点，你要是信得过，回头就去找那个小哥哥，听他的话，可以在慈幼堂吃饱饭。」 那泥猴子没回应。 沈常念下一次就没来了，因为季冠森来找他了。 第194页 说是草原有个摔跤会，很盛大，是几年一次的，这一次他会代表应朝带些武士和舞女前去，舞女是去表演才艺，顺便留几个给草原王的，武士是带去切磋的。 草原王过去的一年多都很老实，这算是皇恩吧。 之所以找上沈常念，是季冠森的私心，他对草原的饮食习惯，还是不能适应，所以想带上他去。 这季冠森啊，刚喝了几日的消愁酒，肠胃有些不适，要是在草原茹毛饮血一段时间，怕是人都要交代在那里了。 前几日，他处理好了弟弟的事情，也彻底狠心为了自己的幸福，不再想什么不能传宗接代就为家族死而后已了，要是自己牺牲也算了，连累了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牺牲，他没那么大的脸。 只一次顾怀安被言语冒犯，他就已经无法承受，连自己弟弟都不包容了，他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 这个决定是很难下的，所以他疯了一样喝酒，企图让自己找到一点缓冲的可能，然后就，喝吐了好多次，被怀安扇巴掌，用拳头扇的。 还说他没出息。 罢了，这事儿就不和沈常念提了，怀安说的：「我俩的事，你要是攀扯上我好兄弟，还有一堆拳脚等你吃，我可不会再心疼你。」 想到这里，季冠森酸不熘的看了一眼沈常念。 这身板，健壮都算不上。 武力值更是没有吧。 样貌呢，只能说清秀，因为一股独特气质，让他相貌中等偏上。 怎么怀安那么看重。 最好只是兄弟。 沈常念因为第一次见季宵白的时候，他出言挑衅顾怀安，这位季冠森没有第一时间护犊子，他已经对季冠森没多少好感了。 作为被全心全意对待的人，享受着独一无二没有什么狗屁大局，专一爱的人，他就是护短，就是看不得季冠森那当断不断的乱麻思想。 他才不要理解季冠森，理解季冠森，不是他沈常念的活儿。 所以面对邀请，沈常念的反应是：「我每日忙活，挣得几两银温饱，这次出去的话，可以得多少？按天算么？」 季冠森：…… 「一日十两您看如何，食材我二倍价格购买，对了，你那个草药羊就不必带了。」 你想吃我还不一定痛快给呢，沈常念腹诽。 两日后的事，他慢慢的安排手底下的人准备食材。 其实准备这些食材，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不影响他做点点心去看看自己的朋友。 想了想，他做了份京城点心，驴打滚。 糯米粉加水调成煳，加入油蒸一刻钟，红豆煮熟去皮压泥做成红豆沙，口味不必太甜，黄豆面在锅中炒制几十下，出香味后起锅放凉铺平放在案板上，将糯米糰、红豆沙铺上后捲起来切断。 口感黏糯，香软可口。 因为原材料多，干脆还做了糖不甩给家里女人孩子们吃。 糖不甩的材料也不难得，倒是其中关于这个食物的一些小故事格外有趣。 据说这是粤广一代某些地方的相看习俗。 若是满意后生，再来家时，会做一份糖不甩，代表这个亲事得到了女方家里的认可，这个婚事甩不掉了。 若是不满意，不适合，那就做鸡蛋水腐竹糖水，代表散了。 也有说是八仙之一炼丹的一种妙方的。 「所有菜都有典故吗？」 沈常念摇摇头：「有些有，比如饺子，说是一位医术圣人，心怀天下黎明，不忍看到百姓冬日被冻伤了耳朵，便用羊肉和一些祛寒的药物放在锅里煮，熟了以后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的样子，再下锅，用原汤再将包好馅料的面皮煮熟。 面皮包好后，样子象耳朵，又因为功效是是为了防止耳朵冻烂，所以张圣人给它取名叫娇耳，又因为圣人亡故的日子是冬至，便有了这么个冬至吃饺子的习俗。」 有些地方的人，也非常讲究原汤化原食这个规矩。 第165章 爹，以后我埋你 演变至今，饺子要是馅料随意搭配，轻松能搭出上百种。 虽然经过南北差异和时代变迁，有人带汤吃，有人陪汤吃，有人捞出来干吃，但全应朝，没有人不知道饺子的存在。 出名的食物大多有两三个来源，典故，或者被名人吃过，广而传之，也有一些只在地区里流行的。 他师傅从京城带来的一些杂书食谈里就有的。 几个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点头，甜水和沈诗雨还找了沈常念要这种书看。 沈常念借给了她们，也和封霆一块去了书店，买了不少杂谈和週游文集，甚至是不带某种色彩的话本子回家，谁想看，自己取用。 世面这种东西，并不局限于万里路，有人用万里路的经验，万里路一般的思想勾勒在纸上，阅读便能汲取，何乐不为呢。 这让封母认字的积极性都提高了不少，有时候还去找自己儿子儿媳妇补习。 沈常念这日买书，听着巷子口有动静，他远远看着，是一个孩子被拳打脚踢，他反抗，却被几根棍子密不透风的打着，根本没办法打的过。 沈常念本想一走了之，却看到了那孩子，就是那个浑身泥巴的小泥猴。 这。 他拦了个捕快，捕快给面子，这就结队去呵斥了一下，那小泥猴呲熘一下跑了，追都追不上。 第195页 沈常念觉得顺嘴的一件事，次日醒来，竟得到了报酬。 门口一只死不瞑目的野兔，一捧药用效果的草根排在一起。 …… 若不是见过那泥猴的道谢方式，他会想着，是自己得罪谁了，那人准备让自己死不瞑目入土为安呢。 又一日，开门，这次不是兔子了，是野鸡，和一堆毛。 …… 第三日，依旧还有所谓谢礼，这次离开了，有蛇蜕，还有死蛇，那么大的蛇，也不知道这泥猴怎么弄死的。 沈常念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上了山，去找那孩子的踪迹。 漫山遍野的也找不出来。 毕竟，他没有自家男人那种在丛林里如鱼得水的本事。 于是，沈常念找了个地方烤起了羊肉串，还埋了一个叫花鸡在火堆下面。 香味散出去很远，这一次，泥猴的动静被沈常念捕捉到了。 他喊了几遍：「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你送的，可我不需要，你也不用那么费功夫，你要是想感谢我呢，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以后卫所，你就少去吧，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的。」 「小孩，你要是信得过我呢，可以去慈幼堂，就是那个你砸过的哥哥那里，他是我的小孩，是个心地很好的孩子，你可以和他一起，过上正常的，不缺吃食的日子，来，我做多了吃的吃不完，你来帮我吃。」 如此几遍后，那泥猴出现了，他手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 脚踝的位置粗糙的包着布条，布条透出了墨绿色的汁液，泛着一种臭气。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对沈常念说：「哥哥，好，你，好。」 「你想说沈世伟哥哥好，我也是好人？」沈常念问道。 「嗯，我当，儿子。」他指了指沈常念。「他们，锁，你不生，你给我吃，我埋你。」 沈常念这次反应得久了点。 试探开口：「你的意思是，你要当我儿子？？有人说我不能生，只要我给你吃的，你以后，就负责，在我老死以后埋了我？」 不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虽然，这孩子的理解范畴里，在他沈常念死了以后埋了他，是个很重要的大事。 沉默了几秒，沈常念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我示好。」哈哈哈，实在是，难以描述的有意思。 看着泥猴不解的表情，沈常念忽然开口：「行，你给我当儿子，以后我死了，你埋我。」 泥猴点点头，很郑重的。「我会。」 沈常念又笑了几声，随后也郑重表示：「我和我的相公，都不能生，但是想以后埋在一起，你也会一起埋吗？当然，得等我们死透透才可以做这种事。」 泥猴活得跟野人一样，真怕他以为不论生死的也要埋了封霆。 「我会，你爹，他也爹，你大。」 沈常念伸手，招唿他：「先吃点东西，一会带你下山。」 泥猴凑过来，吃了羊肉和叫花鸡，骨头差点都吞下去，那几根签子舔了又舔。「好吃，爹。」 沈常念要带他下山，泥猴摇摇头：「天黑找爹，要东西。」 「家里什么都不缺，天黑了路不好走。」 「要东西，房子。」 「你还有房子？？」沈常念诧异，一路看来，他都没瞧见有房子。 然后，泥猴就带他去了自己的树屋了，那是用树杈枝丫搭建出来的一个树屋，估计就够个孩子蜷缩在里面，他明明受伤了，一条腿还不能吃力，竟然也能爬上去，再背着东西下来。 就在沈常念以为这孩子是要把用过的东西带着下山时，这孩子再一次震惊了他。 他把这些东西散落着放到各个角落，好好的放着，很不舍，却没带着走。 「那些，你不带走吗？」一起下山的时候，沈常念没忍住，问了。 泥猴摇摇头：「给，别人。」 沈常念走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给谁？ 万一，也流落到这里，需要用上这些器皿，和棍子石头刀的人？ 是吗。 那这孩子的心，才叫一个纯善了。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过去，不顾孩子的挣扎，把他背起来，泥猴的衣服一下子将沈常念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他本来不觉得自己多臭，可是沈常念身上淡淡的温馨的味道传来，他就很排斥自己身上的各种臭味。 沈常念颠了颠：「好了，你以后都要埋我的，你都不怕脏，我这个要当爹的怕什么。」 泥猴不动了。 又过了一会，他轻轻的靠在沈常念的肩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股的泪水滑落到沈常念的衣服里，泥猴哭了。 被打的时候被哭，住在山上吃草啃树皮，和林间小兽厮打没哭，这下却哭得决堤一般。 沈常念到家，把他放下时，孩子眼皮已经肿了，这下真的和猴儿一样，又脏又臭了。 第166章 草原猪心 沈常念让春杏弄了水来，他给孩子洗干净了，穿了沈世伟主动找出来的衣服，香喷喷的去了沈世伟的房间，沈常念让春杏婶子去叫个大夫上门，顺路买几件合身的衣服给孩子。 他自己也去了浴室沐浴洗头。 封霆扛着沈常念前几天想要的烤鱼用的双面平板烤夹回来，就看到个皮肤黑乎乎的小孩在家里。 第196页 「这谁家的孩子？」 沈常念忍俊不禁；「你的。」 封霆如遭雷击。 「我没有，我没有孩子啊！」他着急的丢下铁片就要去质问那孩子说的什么鬼话，被沈常念拦着。 「我的意思是，是我给你找的儿子，正等你回来取名字呢，就姓封。」 封霆顿住脚步：「是这样？沈常念，你说话大喘气吓我是不是！」 蔫坏的，坏到自己头上来了，看他晚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沈常念乐呵呵的介绍了泥猴，也说了这孩子还想以后埋了他们的雄心壮志，并且等着封霆取名字。 「埋，这憨包。」封霆想了想：「那得给我们埋一个洞里。」 泥猴点头，一双眼亮晶晶的。 「封，就叫封疾吧。」封锁疾病，无疾无灾。 想了想又说。「要不还是姓沈吧，沈比较好取名字，我的不好取。」 「就叫封疾，取得好，封锁疾病，无疾无灾。」沈常念复述了一下名字，问泥猴的意见。 「封，疾。」 沈世伟恭喜爹又多了个孩子，也恭喜自己有了个弟弟。 「哥哥。」封疾也高兴。「爹，大爹。」 封霆重重应了一声好儿子，掏了掏，没掏出什么，倒是沈常念塞过去一锭银子。 「还是你懂我。」封霆接了银子，给了封疾：「这算是改口费了，给你零花用，拿着吧，缺什么跟爹说，爹带你去买。」 封疾笑得牙龈都清晰可见。 可他次日还是没能跟爹上街。 因为有一堆人来了家门口，把两个爹爹接上了车队，浩浩荡荡的走了。 「爹？」 沈世伟拦着要追上去的封疾：「爹爹是北境最厉害的厨子，这是去草原给人做饭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了，爹爹挣钱呢。」 封疾没听，他还不太会听话，一瘸一拐的追出去好一段路，才被沈世伟搀回去，大夫正好也到封家了，开始给封疾看伤。 季冠森的车队走了大半日，到了这次举办活动的空地。 这一片草场非常大，风景更优美，许多女人小孩也在附近，好奇的看着应朝的兵卒们。 沈常念这儿几辆车，十几个帮厨找了一块靠近水源的位置扎营。 沈常念是不用怎么忙活的，但他也不是干看着不动的人，偶尔搬运个什么，或者递给东西的，到点后就去给大家做顿简单的面疙瘩吃，怕大家吃不饱，还做了花卷配。 这边大家刚吃上，沈常念让一个随从给季冠森那边送去了晚膳，帐篷外就来人了。 他兴奋的和对方打招唿：「你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来了？」 「嗯，草原上的事，阿斯尔都知道。」来人正是巴根，他凑过来，自来熟的给自己装了一大碗的面疙瘩，吃带了点辣味的花卷。 没有肉，他也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完后还给沈常念透露了个消息。 今年的摔跤，他也参加了。 「哇，你这么厉害啊，还会摔跤？」那摔跤和比武不同，实打实的肉贴肉打赤膊的对抗，对重心，力气，和腰杆子的韧性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巴根憨笑一声，说他从小就参加，第二次参加大型摔跤会。 其实他们摔跤不是只有这一天能摔的，隔三差五就有人举办这样的聚会，每一场都是竞争，赢了的人，可以将对方衣服剪下来一条，捆在自己的项圈上。 「我放在帐篷呢，都已经系满了，以后就要在见证人的面前，把布条换成丝带。」 沈常念想过对方这么强壮，武力值应该不差。 没想到强得这么离谱，一个项圈捆满了布条，得打败多少汉子啊。 难怪，肌肉这么丰，硕。 等等，那阿斯尔，其实是在下面那个吗？ 要不然阿斯尔漂漂亮亮的一个高瘦男子，平时也礼貌斯文的样子，怎么拿下他的？ 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沈常念表示。「等你的场次，我一定好好观看，你要加油，等比赛结束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嘿嘿，那好，这几日我也来吃，我给饭钱，还给你干活。」 沈常念没拒绝，干活倒是不需要，要饭钱也只是稍微堵一下其他人的嘴。 夜深人静，忙活完了，封霆这一次能和沈常念一个帐篷了，缄默其口，为所欲为。 倒是惦记着这位是主厨，没真的下狠心进门。 沈常念哭腔出来说再也不说话大喘气吓唬他了，封霆才收手。 某些时候，封霆还真是言出必行了。 隔日做吃的，他没弄那些花里胡哨小碗的，做的都是管饱的。 腊肉丁、萝蔔丁、鸡蛋，香葱为辅料的炒饭，两大桶，多加牛肉片的胡辣汤。 炒饭好吃，腊肉丁出来的油，和猪油混合，足以让干巴的米饭带着润泽，香气和味道齐齐升华。 胡辣汤加了黄豆千张丝等配料，色红，豆脆，汤绵，麻辣爽口，草原上是可以光明正大吃牛肉的，加了牛肉片，让这碗汤多了醇厚的肉味。 众人拿着大碗，一碗饭满满登登，扒拉几口，赶紧去打一份汤，吸熘一口，舒服。 巴根吃了三碗炒饭两碗汤，舒服的摸着肚子。 就这，还说阿斯尔不让多吃，要他比赛期间保持六七分饱。 第197页 沈常念看着封霆也吃了三碗饭三碗汤，之前还吃了自己投餵的炸油果子，别过脸来：「其实，你吃的也不算多，等比赛结束了，就我们几个找个地方喝酒吃肉吃个够。」 巴根开心了。 阿斯尔也开心。 所以又给沈常念送来一匣子宝石。 也许经过雕琢，这些宝石很是能卖上价格，但是作为在他国拥有几座宝石矿的男人，他不缺这点，跟给几两银子一样，不心疼。 沈常念晚饭做好了，下工后，就在帐篷里欣赏这些宝石。 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两枚蓝色的。 看形状，有点像猪心的形状，中间下凹的地方更明显点，显得圆润。 他用粗布擦拭了一下，想起草原上有些人耳朵一排钉，看向了封霆。 他耳朵大，耳垂也肉感十足，沈常念凑过去捏了一下。 封霆停下手中的雕琢：「怎么，不累？」 第167章 草原摔跤（上） 都是几年夫妻了，还能看不出对方啥内涵。 沈常念打住他即将要起来的邪念，快马加鞭的说：「你看这个，我想做成两枚耳丁香，你一枚，我一枚。」 封霆凑过来看，这形状：「怎么像猪心，倒是特别，不过你就别扎耳朵了吧，我扎就好，你的这个做成戒子。」 竟然这种痛都怕他。 「不过是扎一针，这有什么的。」沈常念铁杵都，咳。 封霆眼神越来越暗，高大的身躯很快笼罩了沈常念。 今日早饭做的是酱肉包子，一个个肉嘟嘟透着点肉汁的暄软大包子，嘴巴再大也的四五口才能吃完，胃口小的一个就够了。 因为还有小米粥配着呢。 中午打算做点硬菜，沈常念先给大家打个底养养胃。 养胃的不是大米粥，是小米粥。 依旧是几个大桶的小米粥，包子一人随意取，一般是拿两个先，吸熘着热乎乎的小米粥，那叫一个舒服。 早饭吃点这个，真是舒心到心底去了。 他们这刚去忙活，站岗的站岗，熟悉摔跤的去熟悉摔跤，巴根就准点来了，沈常念做了几张葱香鸡蛋饼，巴根瞧着其他人都看过来，知道肯定是沈常念多给自己做的，嘿嘿笑着，吃得心满意足。 封霆不经意的路过几次，被沈常念抓着，塞了几个烧麦。 这也是独一份的，封霆之后就没特意路过了。 他家常念一会要用上他之前给打的那个铁夹板，还要用一头猪的量，他忙着呢。 一个时辰后，沈常念看着食材们，开始了分配，猪肉做成把子肉卤上，里面还会加豆干、煮好的蛋。 牛肉切得有巴掌厚实，一大块一大块的，在铁板上炙烤两面，迷迭香和红葱丢进去增香，这时候再用别的刀，分割成一口一粒的， 将菌菇去掉柄一个菌菇切两下分成四小丁，牛肉粒和菌菇丁下锅翻炒几下，倒上调配好的酱汁，汤汁翻滚，勾薄芡，浓郁的牛肉菌菇粒就成了。 最后是意思意思的汆烫一下青菜。 等赛事那边告段落，大家能回来吃饭了，那可享福了，一碗米饭，不冒尖，因为还要去打菜，一块把子肉，来上一勺牛肉菌菇粒，再来一筷子青菜，这不就冒尖了么。 一般大家吃一碗是停不下来的，为了防止大家为了几口肉吃撑了，特地定的规矩，第二碗如果收，那除了肉还会多得到一个鸡蛋，要是吃撑了吐了，那下次只能喝白粥。 这下，几个不自觉的也自觉，一般都是吃两碗，刚好饱肚子就停下。 吃完了再喝一碗骨汤，那叫一个元气满满。 这次不搞什么厨艺比拼，因此这边吃饭的基本是应朝的人，他们北境外的自然是他们自己厨子做饭。 据去凑热闹的顾怀安说，他们竟然也学了沈常念之前做过的菜，就是学会炖土豆了。 沈常念失笑：「看来，我那次土豆五吃，算是给他们留下印象了。」 「是呢，还学你弄那个宝塔肉，可吃这就一股味，不伦不类的。」 「没关系，学吧，这是我们应朝的菜，他们就算学个十全十，也还是我们应朝的东西。」 顾怀安看他这么豁达，自己也不找气受了。 他太容易跟人共情，也太冲动了。 之前季冠森说有一个无耻小国，学应朝的对联，学成白底黑字的对联，贴的方向也不对，不伦不类。 这个年年得进贡美人和山参的小地方的人，还有种莫名的洗脑功能，绝不承认自己的弱小，一边向上谄媚，一边向内宣扬他们歷史比应朝还悠久，明明是穿坦胸衣，祠堂大小的建筑能当宫殿住的地方，一年四季全境气候统一，还号称自己地大物博…… 他当时还想快马加鞭去那边，刮刮他们的脸皮，是不是能刮下一层泥水来，怎么这般的无耻。 「不去想那些坏心情的，只要我们一直强大，他们便只能一叶障目自我欺瞒。」沈常念手里切剁肉馅。 晚上就简单吃个清汤面，一碗两个肉丸子，几片青菜。 如今提前把肉馅剁好，顾怀安也帮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家那牛肉丸子，也是你这么弄出来的？」 「哦，那是封霆做的。」 顾怀安倒是第一次佩服起封霆的武力值来，不，应该单纯算佩服力气了。 第198页 次日是巴根上场，他觉得沈常念对自己很好，所以说话也直白，想吃那种烫烫的锅子，还有那个没有刺的鱼汤，要有豆腐的。 沈常念表示压豆腐来不及，要么弄豆花鱼汤？ 他如果只是喜欢那种嫩嫩的感觉，豆花该是可以的。 巴根狂点头，不过就算做吃的也是明日决赛后再考虑的事了，今天中午定的炒面和肉片汤，都不需要多高难度，沈常念有时间去看巴根比赛。 封霆拿了凳子给他站上去，越过好多大高个，他直接看到了场中的战况。 其实，封霆倒是想让他骑在肩膀上，可这么干的只有三岁小儿，沈常念根本不可能那么干。 场中央，碰撞，提气，互相甩，悬空，稳住重心，一次次的交锋都是男性气概的比拼。 最简单原始的搏斗，在周围人的吶喊声中，成了激烈的竞争，强大的证明。 巴根的对手比他肚子大，肩膀上的肉也更宽些，这可不是胖。 草原上吃肉长大起来的汉子们，那一身的膘不是摇摇欲坠的肥肉更不是摆设，内劲足，后劲绵长，要不是应朝掌握了一些兵法手段，资源有中原、南方的支援，还真经不住草原骑兵的攻打。 巴根胜了两场，第三场的时候不知道是后力不足还是怎么的，几个回合后，被对方掀出了圈子，衣服被割下来一块。 沈常念忽的抓紧了封霆肩头。「妈的。」 封霆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他小媳夫骂人了？ 沈常念皱眉，咬着牙，看着对方本来做势要割巴根的衣角，巴根爽朗的认输，也凑过去随便对方割哪块衣服。 结果！这个狗东西反手将巴根的屁股那的布料割下来。 巴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张憨厚的脸，表情变的无措纳闷，还有被嘲笑时的茫然，看得沈常念这个偏疼憨厚老实人的旁观者火冒三丈。 一句妈的脱口而出。 他举起手做出一个挥拳的动作：「小人！无耻之徒！欺负老实人，你个狗东西！」 一个守卫兵，就在不远处，听到了这一声国粹，忍不住回头看了沈常念一眼。 那个颠勺的斯文厨子，怎的这么狂野。 第168章 草原摔跤（下） 不止他看到了瘦弱的青年挥动拳头，场中央的那嚣张的侮辱巴根是后门守不住的汉子，也看到了。 他犀利的看过来，沈常念对他比划了一个小拇指。 饶是语言不通，这手势也一眼看出不是鼓励喝彩的。 他叽里哌啦说了什么，朝着这边走来。 封霆和沈常念身边的人立刻散开。 他们大部分是草原上的，好整以暇的瞧着这个青年。 「媳妇，先下来。」 沈常念骂完后是有点后悔的，后悔不该明着来。 应该给他下点巴豆。 他咬着牙不肯从凳子上下来。 他又不是真娇弱的小女儿，大不了直接给他一把辣椒面，就不信对方看不见了，还不能抹平两人体型上的差距！！ 来！ 封霆撑起媳妇，直接将他从凳子上拔起来，沈常念一个悬空，随后被平稳的放在了草地上，他懵逼的回头。 「我来就好，媳妇，我也看不惯那种人呢。」虽然没看到对方具体做了什么，但那句走后门的也惹了他了。 封霆是陪着媳妇来看的，这种摔跤，看两眼也就会了，他上辈子瘸了一条腿都照样掀翻壮汉，草原人有蛮劲，而他在市井打磨中，有了点搏斗技巧，因此瘸了也不会落在狼狈的地方。 在封霆看来，这些摔跤是有很大的漏洞的，便不觉得多好看，只陪着媳妇看看罢了。 看似距离有点远，但对方十几个大步已经到了近前，下意识就要去拽沈常念的领口。 他要把这个人，狠狠地掼倒在地上，狠狠踩碎他的脑壳。 孱弱的应朝人。 敢冒犯自己！ 他可是草原十大勇士之一。 沈常念不惧，手已经伸进袖子。 一旁的封霆动作更快，他用草原语言邀战了。 对方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这挑衅的汉子，就算比旁的应朝人强壮些，却连巴根都不如，怎么敢挑衅自己的！ 沈常念抓着封霆，想要阻止他。 「我可以，你数数，一百下后叫我一声。」封霆轻柔不失坚定的将沈常念的手拉开，上前一步：「勇士，请。」 「哼。」勇士讥笑一声，原来也是个和男人叽叽歪歪搞点破事的。 他可不会礼貌，率先回去了，还用草原语言禀告了王。 王哈哈大笑，允许了，还假模假意的询问季冠森，他不会介意吧，到时候要是出现了伤亡，算不算国事。 季冠森皱了眉，却咬牙表示，不过是切磋，不管哪一方出了问题，都不算国事。 同时暗示身边的大内高手，一会要是封霆撑不住了，用点暗招。 高手低调的应下，全神贯注的观察场内的情况。 顾怀安看到封霆和勇士面对面站着，已经做好了预备姿势，将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握草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小跑到沈常念身边去。 刚到，发现巴根已经守在他身边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了裤子，身边跟着脸色黑沉的那个美貌商人阿斯尔。 第199页 「我来保护你。」顾怀安站在沈常念身边，沈常念右边是巴根，他无奈啊，自己一句妈的惹来大家这么兴师动众的，怪不好意思的。 难道草原上的风都是带着硝烟的味道，让他也冲动了起来。 「呜~~」一声号角响起，全场譁然，喝彩声，喊叫声口哨声源源不断。 沈常念全身心都围绕着封霆的动作。 他动了。 「一.」 对方压制他想一招结束。 「二.」 封霆反手挡住。 「三.」 对方要提封霆的裤腰带，同时脚踢出去。 「四……」沈常念也握紧了拳头。 封霆抬脚，完美避开，在对方错愕的时候直接反踹回去，直接踩着对方的膝盖跳起来，在用正常招式推搡对方的时候，一起摔下去，只是他另外一只脚竟然还在地上稳了一下重心，用自己的膝盖顶了对方的下巴。 「啊啊啊啊！这个阴招耍得好！」顾怀安刚喊出来，被沈常念捂住嘴巴。 顾怀安赶紧表示自己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那人当场呸出一口血来，却也动真格，推开封霆，一个翻滚起来，虎啸一声扑了上去，狠狠将封霆撞得后退好几步，就要在圈子边缘了。 沈常念哪里还顾得上数数，满心满眼都是自家相公。 他心中激盪着难言的热血情绪，快忍不住了。 封霆、封霆、封霆！ 「掀翻他！相公！相公你是天下第一厉害的！」 封霆一个错目，被沈常念脸上的灿烂和激动吸引了，冷不丁被勇士抓到空档，直接举起来，离地有一个指节那么高。 他恶狠狠的要将封霆举更高，一旁的顾怀安一下子捂住了沈常念的嘴。 让我别乱说话，你倒是别打扰人家啊。 你一句相公要是让他腿软了咋办？？ 「喔哦~喔喔喔哦哦~！」就在这时候，巴根吼了起来。 他一下将沈常念举起来要放在自己肩头：「看，看你男人！」 沈常念顾不上被举起来的尴尬，看着场内，封霆站在圈内，那男人，倒栽葱的出现在圈外，挣扎了一下，起来就要冲到圈子里，骂骂咧咧的。 「输不起啊，他说你男人耍阴招。」巴根算斯文的给沈常念解释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用草原脏话骂回去。 当场好几个勇士要上去帮自己的同伴。 封霆却没有被吓到的样子，甚至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一双眼狼一样盯着每个靠近的人。 竟然打算迎战？？ 沈常念手又伸进袖子里了，人要冲过去，被巴根和顾怀安拦住了。 不是，兄弟，你咋也这么勐。 就在这时候，王发话了，让人将勇士待下去疗伤，同时，允许封霆割下一块战败者的布料。 他倒是想装傻，奈何一旁的文官季冠森，故意说草原辽阔，心胸想必也是宽广的。 当谁听不懂阴阳呢，啊？？ 王只能叫停多打一的局面。 封霆见那几个勇士只敢挑衅不敢真的冲过来，冲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 沈常念惊唿一声，脸都红透了。 封霆做了他刚才做的小拇指的手势。 他做了和自己一样的手势，正大光明的，在战败者面前做的！ 这一刻，沈常念眼里的封霆简直能发光。 封霆取了匕首，一步步靠近，手起刀落，在勇士的裤腰带上噼下来一块，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对方气得脸都黑了。 巴根看了一下口型，哈哈哈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怎么，他说了什么？你是不是看懂了，给我们说说呀，别急人！」顾怀安道。 就连沈常念的视线也分给巴根一瞬。 巴根坦荡荡：「封说，你的鸟用不着遮，本也看不出来。」 哈哈哈，说完又笑得前俯后仰，就连阿斯尔也握拳抵在唇边，满脸笑。 沈常念快走几步，随后小跑了过去，封霆奔过来，手已经张开了。 他将沈常念接住，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和脖颈处，将他拉过来，狠狠地啃了一口，几乎都能拉丝。 虽然是手掌卡着沈常念了，却没有暴力的视觉感官，有的只是男性气概的张力压制，和令人血脉喷张的香艷画面。 周围喝彩声，甚至超过了之前勇士们的搏斗。 强者，做什么都是被簇拥的。 第169章 小雏菊（又名封神『沈』夫夫是如何带娃的） 一场摔跤会，原本该是草原勇士光明正大的赢了，大放异彩的时刻，却被一个手贱又嘴贱的汉子毁了。 那些人无法当场给封霆吃瓜落，只能回去收拾那个惹事的。 和他们憋屈不同，应朝这边热闹了一会，特别是沈常念这几对好朋友，还聚餐上了。 他炖了狮子头，让帮厨炒了香干芹菜，两道菜下饭又美味，吃得所有应朝这一方的人都摸着肚子满足的打嗝。 那狮子头，个个都大于二两，能不满足么。 而沈常念一行六人，则是弄了个小型聚餐，铁板烤干鱼皮，烤熟鱼肉，噼成两半露出骨头的鱼，连鱼骨都被烤得焦脆。 撒上的料可以根据个人口味来，六条鱼，做出了六种味道。 季冠森做的最难吃，根本没人靠过去。 第200页 还好沈常念提前和了面狮子头也预留了肉馅，大家一起包了饺子煮了吃，要不一点烤鱼哪里够吃饱的。 当小块的羊肉，和羊油都串在一根签上，被火焰舔舐，散发出让人难以自持的肉香，刚吃过没多久的众人再次松了松裤腰带。 美酒敬友人，香肉口中塞，吃了两个时辰，夜幕降临，众人才纷纷散了。 残局自有人收拾，封霆背着沈常念一步步的往帐篷去。 …… 接下来几日的竞赛，沈常念就发现，那些草原莽汉收敛了很多，虽然还是嚣张粗鲁的，却不敢再用那种要把人逼死的羞辱提到檯面上来。 只不过，阿斯尔阴森森的表情，盯了某个勇士很久。 巴根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这几天天天吃好吃的，沈常念对他更好了，他高兴着呢。 草原集会最后两日就是跳舞，献艺，甚至有草原上的女子想找个应朝的男子结成夫妇，她们嚮往那种地大物博的生活。 只是，应朝这边的汉子们被耳提面命，不许在草原上沾花惹草，就算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也好好的按照本土的习惯，给人以尊重。 否则，这可不是男女纠纷了。 而是能被对方当做把柄，挑起边境纷争的。 谁也不敢把这种锅给背下来，自然是听训诫的，倒是更给草原未婚姑娘们添了几分好感。 沈常念对那些舞女没兴趣，但是对那种所有人围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手挽着旁人的手臂，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氛围，倒是很嚮往。 夜幕下，篝火旁，似乎什么都不清晰，给了人在迷幻的氛围中解放自己的环境，封霆拉了拉沈常念，两人也入了圈。 沈常念生硬的学着他们，举手、踢腿、叉腰，转个圈，拍个手，不知不觉的，动作熟练了起来，能跟上节奏了，乐呵呵的玩了起来。 火光映在所有人的脸上，此刻的开心是纯粹的。 次日一早，大家收拾行囊，拆除帐篷，捆好马车，餵好草料，做好回程的准备。 沈常念这日就没做什么汤汤水水的，很早起来先给大家做了煎饼，冷热都可以吃。 早饭做的大包子，众人一人囫囵塞了几个，吃饱了就等着命令下来。 灶房这边是最后收拾干净的，沈常念看着一些草皮被破坏得彻底，临走前撒了一片草种。 封霆过来说季冠森下令出发了，将沈常念搀上车架，封霆一一下跳上去，他负责赶这辆车的。 因为有沈常念这个食材做法者，明面上的食材还是剩下了一些的，一半留给了巴根，另外的回去的路上抄了一次菜，大家来用饼子接着，裹着菜就这么对付了一顿，正好消耗完食材。 回家的时候，除了工钱，赏钱，和餐具炊具那些，倒是没其他杂物要处理。 虽然草原上挺好玩的，也比较惬意，但回来后，沈常念和封霆还是跟之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家里的变化无非就是多了一个缺乏很多生活常识的封疾。 这孩子实在是需要教习，别说认字啥的了，很多时候光是卫生思想就要反覆教。 还好家里没有一个急脾气，全都是性子好的，日復一日的，也把人教好了。 盛夏。 顾家再次开了冰块的买卖，沈常念依旧是带全家去吃的。 顾家再怎么样，这个冰块的生意，是没人能超越的了，至于和顾家那点没闹上檯面的矛盾，沈常念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顾家做买卖，他来光顾，为什么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 封疾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冰凉的果子露，惊奇的闻了又闻，尝了又尝，那小表情别提多逗了。 但是小傢伙看到沈常念付帐的大银锭子，眼睛都瞪圆了。 他回去后，就开始磨刀了。 封霆正好也在保养自己的刀具农具，瞧见了问他这是干啥。 「打猎，挣银子。」封疾一本正经的，看样子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准备磨刀以后就上山的。 封霆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孩子的赤子之心了，微笑着说好。 他没去说家里有钱所以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他不喜欢孩子养成爹给你就是理所当然，也不会想养大孩子的胃口，而是选择和封疾一起上山。 这一趟，父子俩都收穫颇丰，封霆亲自带着他去走了几家收皮子和肉，给价比较公道的人家，封疾记着，看了几次，也学会了估价，和辨别一些话术。 两个月的功夫，孩子挣银五十六两银，全给了沈常念。 封霆让他收的。 沈常念收倒是收了，不过很快也给封疾买了新衣服，他的房间是以前封有山用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沈常念就走军营的路子，买了两样报损的兵器回来给他玩。 要是换做女人养孩子，怕是根本不会做这么粗狂的事，然而两人都是男子，教孩子都随心，随自己的心也随孩子的心，不至于当个祖宗一样宠着哄着。 随着今年的秋收来临，整个北境都忙碌了起来。 到处一片欢声笑语，今年啊，小农庄低价卖给大家很多的良种，亩产都有所提高。 和江南鱼米之乡肯定是比不了的，但是清平卫所今年只要是种地的，收穫都是去年的一倍有余，要知道，去年的收成已经是比前两年高了的，能不欢声笑语么。 第201页 有粮了，钱也就多了，荷包鼓起来了，也就乐意消费了，这也让米粉和豆腐的买卖也做起来，小农庄开始卖肉了，大家也是三斤五斤的往家里割。 说到割肉，草原上也发生了个割肉事件。 阿斯尔雇凶，直接将那日羞辱巴根的男人屁股上割出了一朵雏菊，汉子自此不敢在外人面前褪去裤子。 第170章 凤眼猪肝 临近十月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商队，再一次来到了北境。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其他地方已经做了好几趟生意了，还记着北境，主要是林老爷的美酒和绝无仅有的草药羊，让他们嗅到了商机，这才结队前来。 要知道，现在草药羊已经是喊价到二百两一头的程度了。 走一趟要是能带回去几头，翻几倍的价格啊，谁不想挣啊。 别小看翻几倍，好比你带一斤大米回去挣十倍，也不过几十文，可要是五十两一头的草药羊，光是翻一倍，都抵得上你卖上千斤大米。 所以，翻几倍也值得众人前赴后继。 沈常念新一批的羊儿们已经能售卖了，因此价格提到了七十五两银，一百两可以带走怀孕的母羊。 这一波直接挣下几千两，他将三千两自己收起来，剩下一千多两又购下了流放地那边的半片山，开始在山上培育菌菇、木耳以及饲养一种脚掌极大的鹅。 明面上是他瞧见了商队里卖的几对大脚鹅，背地里他自己加了几对，交给了小农庄表现不错的一家子去管理。 因为流放地那附近还有施灵韵的娘家，他们家也自觉维护，打算时不时去瞅瞅，要是瞧见有人想作怪，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今年的北境集市，格外的热闹，大家甚至看到了来自江南的果子，盆栽鲜花。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保护的，能把这些损耗率极高的产品，相对完整的带到了北境。 各种鱼干、咸鱼、干虾、干海带、虾米等，更是一大车一大车的售卖。 可北境的，除了咸鱼鱼干，其他的，烹饪都不会，买的人不多。 只有沈常念瞧了一眼品质后，全都要了，其中的银鱼干，光是空口吃就觉得很不错，沈常念觉得跟鸡蛋炒应是不错的，直接和辣椒切片炒，应当也是香辣下饭的。 不过这个就稍微贵了点，但沈常念不差这点，依旧是包圆。 几车的干货，人家亲自送上门，吉祥如意春杏都在帮着收拾。 今日封有山夫妻也来了，沈常念让灵韵选一些带回去吃，灵韵挑挑拣拣了几样，意思意思就是，她也做不好这种吃的。 买了海产水产干货，沈常念没放过竹笋和花菇以及各种菌菇笋干等干制品。 他们这儿没有大竹林，只有水源附近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十几颗竹子，每年长的竹笋也没人挖，毕竟没人吃这个啊，也不会处理，经常有传言说吃了会肚子疼什么的。 因此近两年都是沈常念得的。 看到笋干，沈常念就盘算着晚上做个笋干烧肉，笋干泡过后，膨胀了一点点，烹饪时，吸收了肉的精华，带着微微的韧性，口感和味道都非常美妙，配点蒜苗，下饭得不得了。 小农庄这几日不是卖肉么，他挑拣了两副猪肚，回来做了猪肚鸡。 猪肚鸡，有凤凰涅槃重生的寓意在里面，菜品肚吸鸡味，鸡融肚香，猪肚香脆且带点韧劲，鸡肉鲜嫩可口，汤的味道增添了鸡的鲜味，汤汁浓中带清，咸鲜醇香，有很好的滋补功效。 估计是盯上猪下水了，翌日，沈常念又选了一副猪肝做了个菜谱中的凉菜来练手艺。 新鲜的猪肝在清水中浸泡两刻钟，去除血水后洗净在猪肝较厚的一端中间割开，轻轻向深部划却不割断。 自己腌制的鸭蛋黄，上锅蒸一下依次放入割好的猪肝内侧，再用细小的木籤子将猪肝两侧扎紧防止鸭蛋黄漏出，之后就是焯水去腥以及加料炖煮。 不过，要注意火候，一旦发现熟透而不硬就要捞起来，要是煮过头了，会发硬，猪肝过老了，可不是什么美味，它的特性本来也是味微苦，烹饪起来，自然要精心些。 沈常念切片后，摆在了平的盘子上，大半圈都是凤眼形状的猪肝蛋黄片，缺口的位置摆上一个非常小的白瓷杯，熬了酱注入其中，一道美味不失精緻的菜品便成功了。 他吃的是一个口味，火候，凤眼猪肝入口香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其他人觉得好吃新奇，但大多数人的筷子还是更多的下在了水煮腰花片上，毕竟这个吃起来更符合大众的口味。 沈常念自己品鑑，觉得火候上还是有些差距的，便也不贪嘴，一半都往封疾的碗里送。 猪肝补肝养血名目，这孩子不知道何时开始在山上生存的，对养分的欠缺肯定是比其他人高的。 沈常念自己为自己调养了几年，又精心钻研过药膳，这点知识还是有的。 封疾从不挑食，虽然也觉得腰花好吃，但爹给的，他一口不剩全吞了。 秋日是封疾喜欢的季节，他去山上几趟带回来好些栗子，沈常念就做了糖炒栗子给他吃，也会剥开壳子后做板栗烧鸡、板栗烧肉、板栗烧排骨、板栗馅的小烧饼…… 吃得封疾不再上山找栗子。 一个秋天结束，封疾的身板壮实了起来，盛夏之前那受得皮包骨的模样不復存在，他不但吃吃喝喝得到了充足的养分，还和封霆上山，还和哥哥、叔叔去垂钓，又在秋收时候闲不住一起收，因此吃得多倒也没胖得太过分，就是饭量直接成为家里除封霆之外最大的。 第202页 「再过两年，便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了。」封母感慨了一句。 封疾嘴里的烧肉停下了咀嚼，他摇摇头：「不要吃穷老子，不要吃穷爹爹。」 沈常念失笑，这孩子，一句玩笑话还当真。 「爹爹的粮食，多得可以用粮食盖上百间屋子，你尽管吃吧，没人说你，奶奶是和你开玩笑呢。」 封母也没想到孩子走心了，赶紧说能吃是福，奶奶喜欢能吃的孩子呢。 封疾嘿嘿一笑，那口肉才咽下去了，可下桌后还是想上山。 沈常念都要扶额了，封霆说他来解决。 隔日，封霆不知道哪儿带来的一个汉子，瞅了瞅封疾，摸了摸他的根骨：「要成材是晚了点，不过不算太晚，你是准备怎么安排他。」 「这孩子成天上山，是个爱动的，我们见他对识文断字没什么兴趣，干脆先学点武艺傍身吧。」 累点，就不会有多少精神胡思乱想了。 封霆心道。 第171章 桥头排骨 封霆找了个师傅，直接把封疾大部分的时间给消耗了，孩子本来就好动，这一练武，经常需要跑步啊蹲马步啥的，有时候还去山上攀爬，人更黑了。 本来孩子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几岁，还是那请来的武术师傅张大全说了，约莫是九岁。 这事儿还是的专业的人来啊。 要不大家一开始看封疾泥猴子的那样子，还以为就五六岁呢。 封霆有时候也和张大全练练，在招式上更潇洒利落，只张大全觉得这人戾气太大，每一招都是冲着杀人技去的，虽说武术最开始并非为了强身健体，就是为了杀人技。 可封霆一个农家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戾气，几次交手，张大全都有一种封霆是收了劲儿的感觉，要不自己可能走不过几招就被杀了。 可看着封霆憨笑的表情，张大全又觉得，是错觉？ 封霆不过是一时技痒，没想到一旦和这种懂武的人碰上了，就忍不住开始发力。 于是之后只学招式的花样，自己偶尔在山上偏僻的角落里，好些树干都遭了殃。 家中院子，也多了两个桩子，瞧着就是一个个木棍插在大柱子上。 封霆也好，封疾也罢，父子两个都能把大柱子打得虎虎生威。 沈常念趁着无人的时候试了一下，再也不玩了。 不好玩，他道。 不玩大柱子，他就做好吃的，两人吃多也不怕胖，沈常念最近就专门做肉食类的菜餚给他们加了一顿中饭和晚饭之间的餐点。 比如前个儿做了桥头排骨，面煳里加油，裹了腌制好的排骨段炸制，外酥里嫩，配上甘梅粉，酸甜解腻。 今日又用羊肉做了锅贴，一人二十个，配个清淡的汤，舒爽惬意。 封疾不挑食其实还是偏爱那种贴着骨头的肉的，连猪蹄都更爱尖尖儿。 沈常念便拿了一双猪脚回来，毛烧干净颳了，剁开后先炸后卤，还捞出来干锅了一遍，撒上烤肉时的料粉，别提味道多带劲儿了。 那封疾吃得小嘴黏煳煳的，眼睛都满足得眯起来。 如今封家每天是没断过荤的，还好原本几乎挨着的邻居被沈常念用钱买了破院子，拿钱去远处起新院子了，要不谁受得了隔壁天天飘香肉味啊。 沈常念给封疾和封霆做零嘴小食，那张大全也能吃到，还和他们是一样的份量，竟主动要降自己的薪酬。 沈常念一再表示这点吃食真不费事，他本来也要练习手艺的，还希望张师傅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一下，让他的厨艺进步进步。 张大全：…… 他的嘴巴舌头脑子肚子都告诉他，好吃。 他是真没办法找出任何的建议和意见啊。 这日，沈常念又做了板栗香菇鸡，一人配一碗米饭，香得嘞。 张大全忽然开口，问他们家还招护卫吗？ 沈常念嗯？？ 他们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啊，用不上什么护卫。 张大全讪笑解释，他原本是想走镖的，但是家族里女眷和孩子多，就耽搁下来了，偶尔去军营做个临时教习，或者走短途的镖，又或者做那种只做黑天的护卫，用这些手段谋生， 近来他吃好喝好，晚上还不用加工加点，人精神头更甚从前，和兄弟说话时候露了几分封傢伙食好，他们也闹着想来封家上工。 他们做长工也是乐意的。 沈常念犹豫了一下，表示他可以带人来看看，如果觉得合适，他还真准备找几个有武艺的、且人品好的签长约。 「若是有会武艺的女子，我们家出的工钱不会比给男子的少，还贴补两身衣裙。」 张大全乐呵呵的回去了。 沈常念和封霆解释为什么想多找几个。「我嘴上说家里是最普通的百姓，可哪个普通百姓家里光是现银就几千两，山地两片，田地千百亩的，不图找几十个护卫把家里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家里确实也该配备护院了， 不光是咱们这个院子，还有隔壁娘和妹妹、诗雨她们的院子也需要保护，再有，弟弟的功课今年更是得到了孟夫子的指导，有施家上下的指点，往上一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家里就一个女眷，能不备着护卫吗？」 封霆没啥意见：「都听你的，这个家你说啥就是说。」 第203页 沈常念笑着说：「我知道你的脾性，不过是我也想知会你，让你知道我做决定的缘由是什么。」 「好。」 张大全竟等不得明日，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带着十余人在门外候着了。 封霆带着众人去后院比划比划，直接筛掉了几个不太合适的。 剩下的九人，沈常念问了几个问题后，又筛掉了五个。 最后只留下了四个，一女三男。 男子两个是张大全家族兄弟，叫张大力，张大勇。 一个是齐家国，因为额角有增生的蜈蚣状的疤痕，所以武举不成，其他工作也做得不太顺心的，只武力是最好的， 且沈常念瞧着，觉得这人是个忠勇带着狠劲的，不管任何场合，一定能干脆利落给主家排除难处的，所以也留下了。 女子是张大全小姨子，叫王媚娘，因为彪悍，生得一副男儿面孔，还爱长鬍子，据她自己说前两年被人嫌弃长相，干脆也熄了成亲的念头，只要主家给钱，她能做到打不动的那一天。 几人都合格了，但其余人也一起被留下来吃了顿饭，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嘛，他们还想去应聘小农庄的护院，沈常念没拒绝，干脆就都留着吃顿饭。 人多，做的菜也就要下饭的，春杏做了五个家常菜过来，沈常念就做的水煮肉片，在炉子里烤上了六只鸡，七个菜，加上饱满上好的米饭，和应景分的一点美酒，吃得那些被淘汰的人呜呜的后悔自己技艺不精，早知道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练武了。 饭桌上热热闹闹的，不多时，王媚娘被春杏接去隔壁院子了。 女子护女子的院落，是能避免很多尴尬的，因而沈常念也不会连这种琐事都要捏在手里管着的，直接交给封母安排了。 第172章 鸡爪 因为大全大力是兄弟，沈常念将两人都给了封有山，他们夫妻两连连表示让哥哥操心了，顺手将两人的月钱的事给接过来。 既然都分家出来了，也不好让哥哥嫂子们再管着家里的开销，施灵韵自己和娘家做了点小买卖，又有二三十亩地，足够小家庭开销。 大力大勇不挑是去谁家做活，反正伙食都会比以前好，加上工钱也没少他们的，痛快接受了安排。 齐家国却没在沈常念的院子住下，他给了齐家国最高的工钱，请他三日去一次小农庄，教小农庄的青壮们锻鍊身体，三日上半日的课，那日在小农庄吃饭。 齐家国痛快应下。 算下来，封家这边张大全是只教武艺，到点就走的，便等于多了一个齐家国，一个王媚娘。 院子够住，两人住下后，封家上下莫名感觉院子多了一层锋芒似的。 秋去冬来。 随着寒风起，众人添衣，沈常念也带着大家开始腌菜，燻肉、做腊肉腊肠。 家里的院子摆了几个架子，都挂着绳，吊着各种口味的腊肠。 他家提前做，又不差钱，因此除了自家小农庄杀了几头猪预留的猪肠子，附近的几个卖肉档口的猪肠子也都归了沈常念， 腊肉腊猪腿，风干鸭，本就风干的肉用柴火熏一遍，保质又增香。 小农庄也没闲着，沈常念用的料再多也不可能把几头猪都用了，余下的足够大家熏上二三百斤了。 隔了几日，沈常念又做上了罈子肉，十几坛肉凉了以后下了地窖封存，小农庄更是在沈常念吩咐下，做了五十几坛肉，便是那么多人吃，每天一顿荤，也足够从落雪吃到雪停下。 农家一年四季，都是有活的。 忙碌一番，大半个月过去了，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家里的肉制品都已经储存起来了，因为还不够快速上冻的温度，沈常念就不着急做那些面食，只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去打窝网鱼，或者翻找出几个红薯、板栗，在家里烤着吃。 冬日在灶房是真舒服的，烧火的时候，整个身躯都是暖洋洋的，封霆在沈常念忙碌吃食的时候，打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铁箱铜盆， 铜盆就丢在地上，里面加炭火，可上面被设计，加了七八横条的铁签子，可以在上面炙烤坚果，将小瓦罐放上去，竟然还不倒。 一边烤火，还可以一边搞点吃的，实用的很。 至于铁箱子，他是从打铁用的风箱中得到启发，利用烟道，将铁箱子隔在了角落里，一段对外冒烟，只留热度，只要不把皮肤摁上去，它实用性很大， 除了升高屋里面的温度，还可以烘干袜子鞋子，可以把铜壶放在上面烧水，甚至可以将需要小火慢煨的菜装砂锅里，放在上面加热。 于是家里便随时随地有了热水，也不怕下雪让衣服要么结冰要么不容易干，也不怕袜子鞋里面湿哒哒，甚至于还可以在自己先起来时，将媳妇的鞋子烤热点再给他穿。 巴根和阿斯尔通关，随着牛羊售卖大队过来做客，就对这个东西很是眼馋的。 沈常念给了封霆一个眼神，他可以送一个给巴根吧。 他对自己也大方啊，宝石都不知道价格一样的随手给的。 封霆点点头，沈常念就回应了巴根，送他一个。 巴根乐呵呵的，一口塞下一个滷蛋。「清平卫所真好，有你我的好朋友，有吃有喝还有好用的。」 四人在屋内烤火聊天，热着阿斯尔他们带来的奶茶。 不一会，阿斯尔把封霆叫出去说事。 第204页 封霆起身，和他一起出去了。 巴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差点让沈常念一口老血喷在奶茶上。 他说：「封霆瞧着比阿斯尔还壮实，怕不是那儿也壮观，好朋友，你是如何受得住的，你这么娇弱小的一个人。」 沈常念：……这世道还行吗，为何都说自己小。 封霆以前就没少说他哪儿都小，他，他沈常念本事大志气大不行么。 就算小，也没见封霆松口啊。 沈常念见巴根是一脸真诚的问自己的，败了败了。 都说真诚是最厉害的必杀技，这汉子估摸着是真心来求答案的。 「我们，会提前做好，嗯，怎么说呢，准备，而且我们用的药油效果非常好，他为我探听过某个小动作，也能保护自己，将伤害减少到最小。」 巴根眼神更亮了。 沈常念只能给他送了两瓶药油，虽然小贵，不过给巴根，不会不捨得。 并且说了让他多做提，的动作。 两人在屋里说话，外头两人也你来我往几句定下了一个买卖。 阿斯尔和封霆去外面商量了一会，用一个铁皮箱子二十两的价格，预定了一百个。 他从不差钱，也绝对信任封霆和沈常念夫夫，因此，钱，他是直接全给的。 这大手笔，也是没谁了。 两千两，一部分用的皮毛、香料抵了，一部分直接给了金子。 一千七百两，封霆顺手就先给了媳妇过目。 等晚上，沈常念得知一百个铁箱子成本不过八百两，还是材料加给别人的人工费后：…… 沈常念的回应是，把三百两的料子钱补给封霆，让他当之后继续折腾铁器还是石器还是什么新兴趣的费用，八百两给他用作材料和人工费用，其余的和自己攒的三千多两藏在一处。 封霆眸底含笑，看着银子金子堆在一处，不分彼此。 次日，沈常念带巴根去小农庄玩，沈常念瞧着准备一会拿出去做售卖的六十几只鸡鸭，忽然想起了某些「金贵」的菜色，便临时起意，留下所有鸡的爪子和鸭掌。 剩余的肉，就折价售卖。 小农庄唯一的东家就是沈常念，他开口了，大家只照做，很快，百个鸡鸭爪就收拾出来了。 沈常念带回家，做了一道炖鸡爪。 鸡爪炖久了，都软烂脱骨了，带着独有的胶质感，嗦一口，一整个都入了嘴，小小的骨头一块块吐出来，别有一番新鲜口感。 成本不如羊，却叫巴根都嘆道，奢侈啊。 其实只吃鸡爪子算什么呢，好歹其他部分也没浪费。 曾经有位官人，笔下是人间疾苦，为民声发愿，实际上吃鸭子就吃掌心那一块，那不许将鸭子分赠给穷苦人家，直接处理掉。 好歹他取了鸡爪子鸭掌的那些鸡鸭，肉几乎都半价售出了，当天宰杀的新鲜肉，只缺了脚爪，半价，几乎是半卖半送了。 第173章 假鼋鱼 这事儿，沈常念没多干，毕竟便宜归便宜，要是做多次了，难保没有人拿着这种事做文章。 之后就没再这么做菜了。 距离过年不远了，相信大家都更喜欢完完整整的家禽。 雪都落下了，其实距离年也不远了。 今年巴根怎么说都要留在北境这边，沈常念喜欢纯善忠厚思想也简单的巴根，因此只要他来，沈常念都会做他喜欢的菜色。 封霆见了几次都要吃味了。 毕竟，巴根的身板也很壮实。 沈常念有点哭笑不得。 都说夫妻三年，感情什么的都走下坡路，新鲜感几乎都没了，他的封霆竟和他一般，满心满意一直都只有对方。 感情能得到回应的感觉，真是再喜人不过。 他顾念封霆的心思，当夜做了点平日里不怎么做的花样，在封霆耳边一遍遍说只喜爱他一人，全天下他也只会要封霆。 枕边风这东西，吹好了比任何手段都管用。 封霆那点小小的吃味当天就散了，连续几天都呲着个大牙欢迎巴根来。 巴根成天左滷肉，右爆炒，前清蒸，后油焖，还有素菜在点缀，天天是过年。 真到了年这一天，还是有点区别的，十二个菜，炸炒炖煮焖蒸烤，全都上了，不止巴根享乐，这一天封有山一家也来了，几个护卫另开一桌，吃的是一样的菜色，那叫一个根本停不下来恨不能有两个胃。 次日早餐便不敢这么丰盛，也没热那些剩下的菜，沈常念早起做了二百来个馄饨。 馄饨在滚水里翻动过，皮嫩滑，紧紧贴合肉馅，里面的馅料隐约透过馄饨皮露出点端倪，一口咬下去，皮直接先被抿破了，唇齿和肉馅碰撞，肉馅竟还有些弹力，之后便是满口鲜味，清清爽爽的一碗的馄饨，再来个素饼子，别提多带劲了。 中午顾怀安来凑热闹，还带了笑意盈盈的季冠森，沈常念瞧见季冠森不至于带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弟弟来，也给面子，做了一道假鼋鱼。 鸡腿肉做甲鱼，黑羊肉做甲鱼裙边，闪耀和面粉填充造型，完美的以假乱真，刚上桌的时候巴根还去戳甲鱼的壳子，引得桌上的人发笑。 男客多，午饭是分开两个院子吃的，这边院子吃完了玩投壶，又有封霆和巴根比划比划，季冠森跟封有山对了诗，倒也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午后。 第205页 顾怀安临走前来找沈常念：「老厨子决定回乡落叶归根了，大概元宵过完了就出发。」 沈常念记得，师傅当初不接受自己在宫外的那些子侄辈供养，是有原因的，矛盾还在，心结还在，师傅怎么会想要回去呢。 「可能人老了，都会惦记落叶归根，不管在家乡发生过什么，不管家乡于他的半生有过什么帮助或者留了遗憾，故土难捨啊。」 客人们离开了，自家也有亲人要团聚呢。 沈常念在听了这话后上了心，晚上泡脚的时候就提了一句，想护送师傅一程。 他这个当徒弟的，师傅虽然很少手把手的教他，却非常大方的将自己拥有的菜谱和自己所学所创都传授给了沈常念，并给出中肯的意见。 差不多两年前，师傅的舌头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退化，却也还在刀工等其他基本功上对沈常念进行指导，作为一个师傅，他是绝对有责任心的。 自己能做的不过是提高提高再提高，不让师傅失望。 顺便给师傅隔三差五送进补的药材，一有新菜就送一份过去，哪怕师傅不能敏锐的品鑑。 可他觉得自己对师傅的回报还不够，既然本来就想出去走走，不如趁着这次，护送师傅平安归乡，然后在师傅的家乡陪陪他，也顺便看看外面的世界。 封霆的意见是，好。 「去吧，家里的事情，已经没什么需要我们事必躬亲的了，护卫，有了，银钱，有了，能关照家里的人脉，有了，产出，食物，更是富余，师傅年纪大，这一走怕是不可能再舟车劳顿的回来北境，你准备准备，届时，我们和师傅一起启程。」 沈常念巴拉他，你怎么那么好。 封霆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搂了搂他。 他比沈常念，更希望他出去走走，看着沈常念在新的地方接触新的事物，快乐快乐。 在北境，常念虽然不说，也不抱怨，看着每天都是过得很充实，可他的开心，并不纯粹。 封霆能看得出来。 他希望，沈常念能去一个不需要他负责这个，惦记那个的地方，纯粹的快乐一番。 沈常念隔日去拜访了师傅，确定了一起启程的事。 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封母那边，提了自己元宵后一日就要启程，陪同师傅回乡的计划。 封母并没有阻拦，只是交代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没什么竞争攀比的心，早两年已经是自得其乐的当封家老太太，享福了。 对于小辈们的计划，她帮不上忙，却不会做拖后腿的或者给予负担的。 「家里的事，你们出去了，也不要总记挂，好好的看看大好山河，要是过年来不及归家，要提前送信来，让我们也安安心。」 「娘，你放心，我们肯定经常报平安的。」 那封母就没什么可再交代的了。 只家里几个孩子听到了，一个个的看起来更忙，这个要给爹爹们做新袜子新鞋子新荷包，那个给哥哥嫂子准备行囊，沈世伟甚至打算先重点看护小农庄。 孩子们都没去说自己要为了沈常念和封霆做什么，只是默默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泥猴封疾反骨的表示也要去。 「外头，不适合你一个小孩儿去，要是跑丢了，找都找不到。」 封母还说了几个拍花子碰你一下，你会晕乎乎的跟人走之类的传言。 封疾摇摇头：「不怕，我能更快杀了他。」 封母：…… 这孩子，学武术而已，怎么学成一个杀星了。 封疾不管，就要去，他和师傅对战的时候拼了一次，差点把师傅都掀翻了，逼着师傅去说自己很厉害，可以出门。 把张大全都整无语了。 第174章 出发了 看着小狼崽子一样的封疾，张大全怕这孩子又上来跟自己拼了，这是跟自己学武术的别人家孩子啊，要是伤到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只能找沈常念说了这事儿。 沈常念没有直接反驳，先是问问孩子怎么想的。 他忽然掏出来一个老旧的木牌，上面刻的生辰八字，歪歪扭扭，还有个江南柳家。 「认字后，知道，不是花。」封疾一双眼竟然透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我不回家，但要知道，为什么丢。」 「你认为这是你父母给你的？」这附近鲜少来外客，特别是北境边关开市前。 而且，最常来到这儿的，只有流放的队伍。 「那也想看看，爹，我自己去，我会知道回家的路。」 沈常念拍拍他。「也顺路的，从京郊外的郓城到江南，不过几日路程，到时候，便一起吧。」 「嗯，不着急，本来我想长大了去看看，爹爹，你和大爹要紧。」封疾认真的说。 沈常念看着已经长高了半个头，康健的黑小子，哪怕是冬日，他的皮肤也没怎么白回来。 几个孩子都乐意给沈常念分忧，沈常念便不怕麻烦，小农庄的事，让灵韵协助一下沈世伟，慈幼堂就让媚娘配合沈诗雨管起来。 至于年后就十六的封甜水，她说了太多次不想这么早相看，那就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家里就让她操持着先，就当是大户人家在孩子出嫁之前会让其协礼一下中馈。 封霆又埋头去了铁匠铺，他手头的铁皮炉子得加班加点解决了，不要留下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第206页 顺便，还要打造点护身的东西。 忙忙碌碌的，十日光阴转瞬就到。 元宵，沈常念自己摆酒席，和大家告别，吃了这一顿，接下来半年左右，他应该是没那么快归家的。 大家各有表示。 阿斯尔送了一对手作刀，是波国来的匕首，锋利程度比寻常匕首还要强。 傅监军送了夫夫一人一身铁甲，用链条穿行的，一半的行刺或者刀剑，都是对着人脖子和胸腹去的，这锁子甲能提高防护的能力。 要是有什么劫匪的路段，或者特殊的时候，穿戴起来，很有必要。 这两人搞的，沈常念和封霆要出去闯荡江湖一样。 「我就是个厨子。」 巴根送的金疙瘩，一布口袋。「你们的人说，穷家富路，你拿着，会很富。」 沈常念哽住。 布口袋里，少说五六坨比拳头大的金疙瘩啊。 这么重的礼，他想退回去。 阿斯尔凑过来。「这是家里的小金矿，这样的疙瘩再开採开採就有了，也是你说晚了，要不，我估计他还能再挖几麻袋来。」 什么，他们夫夫，竟然自己有金矿…… 阿斯尔含笑点头，眼里多了几分柔情。 在他最失意，即将被家族放逐的时候，是巴根给了他一麻袋的金疙瘩。 他说，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我也会对你好。 以前，倒是只告诉过自己金矿的事。 如今，稍微加工一下，告诉这个把巴根当孩子投餵的应朝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沈常念把地窖里所有的肉干肉脯什么的，都给了巴根，晚上还加点做了两大锅的滷肉，一锅猪肉，一锅牛肉。 看得巴根眼泪汪汪的。 元宵一过，元宵摇了摇，吃下去，便过完了节。 沈常念本来是要和封霆，一辆马车解决所有的。 但大家送了礼，封母等人又担心两人路上过得不舒服，一直加塞，等出发的这日上午，足足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车架特长，连锅碗瓢盆和一些模具都被塞上车了。 两头羊，十几只鸡鸭，几只兔子，不甘心的在笼子里叫着。 封有山大步跑来，将大力大勇给塞到车上。 他特意没和哥哥嫂子商量，临时把做好了思想工作的两人送上队伍，多少也能给哥哥嫂子一点安全上的保障。 「你们留着就好，我们不是真出门游玩。」 「带着吧，要在外头半年多呢。」 大力大勇一点都不勉强，能出去见见世面，还有人管饭给工钱，为啥不去。 他们还年轻，正是想闯荡的时候。 带着所有人的不舍，沈常念和封霆上了青篷马车，封疾学了骑马，不乐意一开始就坐马车，就在自家两辆马车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青蓬马车身后跟着大力大勇赶的车，去了顾家门口。 师傅这边顾家也是给了几个人手，一辆师傅自己的车，两辆物资车。 走出去一段路，沈常念回头看了看。 这个距离，隐隐还能瞧见群聚地的沦落，黑黑的圈圈点点，就是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故土。 他好像，也能感受到点师傅惦记着归乡的心情了。 前两日，走的路都不陌生。 夫夫之前在强征粮的那时间点，来过两回。 路过一个林子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林子内部。 这边的林子还是一样，透着股子萧条。 在这里，沈常念一副柔弱的样子，宰了抢匪。 在这里，封霆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补了刀，掩盖了沈常念动手的痕迹。 以前这段路不太平，据说那次后，不太平的次数就少了。 这次也是直接顺利就到了之前买过粮食的城镇。 天色不早了，赶路不合适，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要走半日，队伍五辆车就一起在这里修整，封霆去安顿车马，沈常念去付了房钱。 客栈上房只有三间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大规模的城镇，上房就五间的。 沈常念给师傅一间，自己和封霆一间，大力兄弟和封疾一间，其余顾家的定的中等的房间，不免费供热水，没有茶具。 不过因为不用额外掏钱，几人都没意见，而且做下人的，出门经常是和马夫车夫住大通铺，有个下等房住都算是主人家还惦记他们。 因而，房间的分配倒是顺利。 安顿后，沈常念给了钱，客栈小二按照要求，去外面饭馆提熘了本地最好吃的饭馆的饭菜来，十个人坐了两张桌子。 饭菜摆上来后，其余桌的人忍不住看了一眼。 客栈自然是提供热饭热菜的，但是只能说，不难吃。 像这桌子，有鱼有肉有蛋，吃的还是白面馒头搭配的，瞧着就不像是这间客栈的风格。 沈常念细细品味了一下，对那个面点铺子买的金色的一道四方糕点倒是颇为赞赏。 一旁封疾也是连吃三个，要不是学会了教养规矩，估计桌上还有几个也都被他扒拉了。 第175章 傻狍子 店小二得过沈常念的赏钱，一直关注他的动态，见状，在沈常念下桌后，殷勤的上来问，客官明日启程，可要预备些黄金糕，这黄金糕方圆百里，可只有我们这儿才有。 沈常念没信一个东西好吃，又不会太昂贵，那说明原材料并不算罕见，卖得好，其他人不可能不动心思的。 第207页 便是自己那个难以復刻的草药羊，都有人模仿，自己买上境外送来交易的羊品种，用平价的草药投喂，一头卖上十几二十两，倒也卖得动。 自己搞火了清平米粉的名头，卫所里就有百姓卖清平豆腐、清平馒头、清平如意膏云云。 一个糕点只有这儿有，他不信，可小二主动，这黄金糕也确实值得再吃上一回，沈常念便同意让对方为自己预定。 这一次也是给了五十文的赏钱，店小二乐呵呵的。 他一个月不过几百文，客栈管着吃住，其余的钱，就靠伺候人的打赏。 少的一文钱两文钱，多的遇到过给一两的，但给一两的少。 因着是本地人，来往客人问话或者跑腿都会打赏，一般是十文左右，沈常念一行人才来住一个晚上，已经给过两回赏钱，一百文啊，他能不乐呵么，预定了五十个黄金糕后，回来还伺候了一下他们队伍的马儿们。 沈常念虽是个随遇而安的，但这次在陌生的地方过夜，多少还是有点难以入眠。 封霆搂着他倒是睡得香，也不怕肩膀被压麻了，他总是这样的睡姿。 沈常念睡不着，小心的扣封霆的衣服玩，也不知道拨一下拨一下有什么好玩的，他竟然坚持了好一会，才慢慢觉得无聊，困意慢慢的来，他一点一点的陷入了睡眠。 再睁眼，他发现枕边人不在身边。 不远的桌上摆着早点。 沈常念推开门，忽然呆住。 眼前，封霆穿着敞开胸口的外衣，那衣服两边竟然跟翅膀一样，扇动着，带动封霆「飞」了过来，他用一种含煳的语调说着奇怪的话：「你的衣翅呢。」 沈常念问什么是衣翅，下一刻他也「飞」了起来，他衣服前襟竟也是会扇动的，只不过他没和封霆一样袒露心胸。 放眼望去，所有人的衣服都会扇动，到处都是在飞的人。 他只觉得：「疯了吗？」 是他疯了吧。 下一刻，有谁捏着他的下巴，似乎在观察他。 一个激灵。 沈常念勐地睁眼，对上的正是封霆的眼。 他眼中带着关心。「你这是怎么了，口中说着疯了疯了的，是糟了梦魇了？别怕，我在呢，噩梦都是反的。」 沈常念没吭声，举手扒拉他的衣襟。 很好，不会自己动。 手冷不丁被封霆握住，他憋着一股气一样说话。「常念，等我们安顿下来找个僻静的院子再……这儿的声音容易传出去，我怕你一会不好意思下楼。」 大清早的，本来就比较高昂，若是刺激自己，自己未必能控制下去。 沈常念的视线下移，立马起身：「对，做了奇怪的梦，我去洗把脸，洗脸了就清醒了。」 说着麻熘的跨过对方下了床，穿戴整齐叫了洗漱的水来。 封霆歇息了一会才下地，用自家媳妇的水洗了手脸，下楼在街上寻到了个馄饨铺子。 沈常念吃了一个烧饼一碗馄饨。 给封霆叫的馄饨加了面，吃了两碗馄饨面，和四个烧饼，早饭算是解决了。 顾家的那些护卫也有出来买烧饼的。 「此去要三日功夫才能遇到一个有客栈的城镇，若是缺什么，尽量在这里补一补。」对方提醒了一句。 沈常念没要别的，那小儿拿了黄金糕来，沈常念给封疾和封霆还有师傅都分了，剩余一半直接交给了那个叫顾名的护卫。 他在护卫中，算领头人。 「多谢。」这人也没矫情，只不过再次启程的时候，有护卫坠在了沈常念他们的马车后面。 看来是收了沈常念给的房钱和黄金糕后，自发的分出一个人，也看护一下沈常念这两辆马车的安危。 大家都没什么矛盾，顾家为了扶持老大，比较亏待老二，还和沈常念的小农庄不再合作的那些事，其实也没闹到檯面上，护卫们自然不会故意找事，连续走了一天，晚上也都是顾家的护卫主动承担守夜的任务。 一夜过去，沈常念起得早了点，和封霆去溪边打水，忽然，封霆拦住他，比划了一个安静的姿势。 沈常念立马闭嘴，本来还聊得挺高兴的家常话全都咽下去，封霆一手拦着他，一手掏兜，将匕首给拿了出来，顺着某个方向看去。 随后松了口气。 是狍子。 几头狍子出现在不远处，偶尔跳两下。 它们在吃一种矮的灌木上的嫩叶。 下一刻，封霆让沈常念待在原地，自己从另外一边绕过去，连沈常念一个错目后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下一刻，一棵树后，封霆虎扑出来，直接解决了一头狍子，拖着它快步回来，借着水源地，赶紧处理了起来。 内脏全都不要，皮毛也不处理了，出门在外没闲心思弄这些。 东西够吃就好，多弄那些得多浪费好几倍的时间，真是没必要的。 一刻钟后，血水处理得差不多了，沈常念起身打算去临时营地多拿一些容器来，就瞧见原先的灌木旁边，竟然多了两头狍子，他们探头探脑的，小小的脑袋不断地看着之前伙伴消失的方向。 沈常念一脸麻。 同伴都被抓了啊，被宰了啊，竟然还回头来看。 什么脑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原来，傻狍子的傻这个前缀，就是因为这来的。 第208页 因为一头狍子解出来的肉足够了，封霆也没想着再去抓，沈常念取了容器来，装好了肉回去，他就开始炙烤起了狍子。 狍子肉和猪肉的口感比较像，但是因为吃素，又常跳跃走动，肥肉是比较少的，相对猪肉还稍微嫩一些，炙烤起来熟得快。 也是因为少油，所以炙烤后肉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发黑。 不特别注意火候的话，卖相基本就没了。 但操作的人是沈常念，这个缺点就没了。 第176章 守夜 所有人都吃上了炙烤狍子，配着在火里燎一下的烧饼，别提多好吃了。 一旁的锅子被树杈撑着，里头的水咕嘟咕嘟的冒泡，打了鸡蛋下去搅和搅和，一人再喝上一碗热乎的汤，今日的朝食美得嘞。 这么多人，一头獐子又只取肉，基本是吃完了的，没吃完的腌了一下，两个时辰后成了炖菜。 配菜都是从大力他们赶的车上取下来的，大力大勇还在说他们笨手笨脚的，找也找不到沈常念要用的材料。 封霆看了一眼对方杂货的车，嘴角勾了勾。 确实，世上只有他自己找得到。 是夜，众人路过了一个有土房子的片区，看着像是个聚集地，但是走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到。 好几个房间里，都还有厨具，木头傢伙事，连水缸都有，却没人住在里面。 这年头家当不好攒啊，老百姓的，如果不住在这里，也不可能给空置的房间里，留下这样多的物品。 顾名和几个护卫商量了一下，过来问可以不可以今晚多两个人守夜。 封霆应了，他和大力大勇都可以守夜。 说话的时候，封霆没有一丝勉强，很好说话的样子，让顾名心里也很受用，他要找武器给封霆。「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房间确实是积灰了的，却有这么多可用的物品，房子连门都没坏几扇，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所以想着大家轮换下，尽量多几个人守着点。」 「好的，不过武器我不需要了，我带了弓弩和砍刀的。」 顾名点点头，这就商量了一下，封霆和大力以及顾名一起参与前半夜，大勇和四个守卫负责后半夜，封疾跃跃欲试的，封霆就带他一起守上半夜了。 沈常念就被分到了和师傅一个屋子，毕竟越分散，危险来袭的话，也越不安全。 两人都闭眼早早睡了，只沈常念将迷药被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前半夜，没什么事，封霆进屋后，惊动了沈常念，他慢慢坐起身来，要将舒服的床位让给封霆，被封霆拦住了。 两人到了门外说话，封霆让沈常念一会不要出声，师傅要是醒了，也让对方保持安静，真的遇到危险了。「就在门后稍微等等。」 因为，我会第一时间来寻你。 「怎么了，真的有问题？」沈常念几乎是用气音问的，哪怕是在寂静的夜晚，几步开外，也几乎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封霆低语，今晚不只一个野物从身边经过了。 若是长途跋涉赶路的人，图一口肉，兴许就追着去了。 野物并不傻，反而非常机敏，这里是山脚下，又是道路附近，是个野物都知道要避开的，怎么可能来了兔子又来野鸡。 这是想吸引走几个人。 然大家成天吃香喝辣的，根本就不稀罕，没一个好奇追过去的。 他不清楚对方是否放弃了，但小心为上。 「顾名也知道的，现在故意安排我和他两个人守外面，但是其余护卫都没休息，我现在去和大力大勇也交代一下。」 沈常念点点头，让他通知好了就早点过来，他想看着他的身影。 「唉，这么一弄，你也睡不好了。」封霆摸摸他的脸。 「我没事的，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别操心我，真的有事，你先保护你自己。」 封霆笑笑，挥挥手，慢慢走了出去，从头到尾动作都很轻。 但，床上的老头早就醒了。 他是睡了又不是过去了。 而且老人家浅眠，早就醒了，只是不打扰两口子。 沈常念过来的时候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的低喃了一句师傅。 「别靠近窗边，或者把那点烛火吹了，我老人家也不是怕黑的。」 「好。」沈常念找了个物件挡住了烛光，最起码，不会让人影透出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的生活经验，往往能在细节上给到小辈一些帮助和提示。 比如这会，他和封霆都没想到窗户倒影什么的。 光被遮住了，沈常念还是很小心的靠近门边，找了个矮凳坐在窗子下。 封霆路过的时候见着他了，白白的月光照在他小脸上，白生生的，可身上穿着黑色系的衣服，又掩藏于黑暗，若不是心里知道媳妇会等自己，说不得真要吓一跳。 他不动声色，对他眨眨眼，直接像没看见人一样路过了门边，若无其事的继续巡逻。 沈常念捂着嘴无声笑笑，眼型弯弯。 他家封霆虽然不至于吓得失态，也很快稳住了。 但他刚才心底肯定咯噔一下。 哈哈哈。 深更半夜的，屋内的光都被熄了，只有两个人在前后院熘达，看起来很多空档。 只要放倒一个，再找机会解决另外一个，今晚要做什么都是成功的。 第209页 这儿确实不对劲。 来了一伙里应外合，逃出了县衙的强人。 为首的强人，岳丈便是上一任青天大老爷。 而且这县太爷还升官了，去岁就上任了，他虽然捨不得在老家的日子没跟上去，但依旧是不妨碍他因着岳丈的升官而愈发嚣张，竟然盯上了新上任县太爷的亲妹子。 他之前为什么一个看赌场的地痞流氓，能坐上县太爷的女婿呢，全是因为县太爷的大千金出门採买的时候遇到了强人对家，还以为人家拦路是为了劫色，羞愤之极，强人路过，看到自己这一片地盘的菜被别人收割，能不气吗，直接干起来了。 打斗过程中还技不如人，正想抓着那个女的讹诈一下，结果她以为自己是为了救她，拉她是示意她先跑，于是叫破了县太爷之女的身份，捕快路过，把强人对家全灭了。 就这么阴差阳错，他娶了县太爷的丑女儿，却也因为这个身份得了很多便利，彻底在县城灰黑白三道都吃得开，岳丈升官后，新来的年轻县太爷太好管闲事，破坏了他很多买卖，他便盯上了县太爷妹子，制造一个救人的局面。 就算娶不了，最起码让人对自己感恩，少管他破事。 结果，这个县太爷的妹子竟然是个仙女样貌，他忍不住直接拖一边睡了。 原本以为这个女的也会和自己髮妻一样对自己爱慕觉得自己是英雄，无法自拔跪在他脚底，结果…… 第177章 没费多少功夫 结果这女子是从小就和母亲在市井讨生活，供哥哥进学，后来打点家里营生也没少应酬的，并没被一件事毁了心智。 更扬言要他用死抵她清白。 疯婆娘一个！ 强人就这样带着一脸不可置信被抓了，后来他媳妇发布传言，告诉了所有人这个县太爷妹子被自己男人睡了，到处都在对那个妹子指指点点，他那时候还赞赏媳妇聪慧大气，这样那个疯婆娘肯定就的嫁给自己了， 可那个女的不愧是疯婆娘，说在外面听一次传言，就当他媳妇的面叫人揍他那活儿一次。 娘的。 还好牢里面有自己岳丈的老关系，许诺了好处说动他配合，找个时间跑出来。 只是，他心有不甘，离开的时候顺便多开了几个牢门，收拢了几个马上要被斩首的匪徒，一起带走。 他们想过报復，但更多人的意见是先离开这里，做大做强再十拿九稳的弄死这个年轻县太爷全家。 只是，离开县城后，强人的关系网不在，身边的人又各个比他狠辣，为了控制好这些人，他把媳妇骗出来给他们睡，一开始也带了点银钱能供养他们。 只是，才一段时日，又没钱了，媳妇也被玩得不能动了。 只能再往远处走，这不，刚落脚就发现了一伙採药为生的家族住在此地，灭杀了男人之后，就将这里当个诱捕的笼子。 有「羔羊」就宰。 只是这伙人瞧着警惕心太高了，好在前半夜他们没什么动作，下半夜终于等来时机。 夜色中，八人披着灰黑斑驳布料的男人朝着这边而来，刚靠近院子，就听到了很响亮的唿噜声。 强人身边的疤脸男人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今日观察到了一个身高都超出围墙一个头的汉子，给人的震慑力实在是太高了。 还好都是蠢货。 他们按照设想好的，四人去后院，一会直接给那个大高个捅个心，再穿他衣服往外走，吸引另外一个人的注意力，同时最快速度闯进屋里把睡梦的人都杀了。 众人无声狞笑，四人朝着后院去，见那个傻大个边走路边打呵欠，甚至还在墙边解裤带。 好机会！ 上！ 一个个子最小的男人直接用柴刀对准了封霆，刀还没挥出去呢，就听到蹡的一声。 那傻大个，用手臂把他刀都要撞飞！ 封霆手臂上的护臂，是他自己根据自己的尺寸量身打造的，一个回身，就将偷袭者的刀隔开，同一时间，如同训练有素的杀手，一刀捅穿了对方的肚子，旋转一下，绝无半点仁慈。 拔刀后，直接对着那三个要围过来的人喊了一句：「动手！」 他们三人还以为封霆在挑衅，下一刻，其他几声惨叫声响起。 竟不是这群羔羊，是他们熟悉的声音！ 「糟了，是埋伏，快跑，别打了！」一个瘦高个子最快反应过来，拉着身边人就要跑。 那个距离稍微远点没被拉住的，直接被一道白光抹了脖子，他不敢置信的捂住喷血的地方，踉跄两步，直直朝着身后倒下。 砰。 两个跑出去十几步的人，落后的那个同一时间哎呦了一声，捂着后腰踉跄两步，紧跟着去扯自己的同伴，要同伴搀扶自己一把。 可是封霆已经跑到近前了，脱手的飞刀因为夜色的遮掩，没正中后心，只插进了对方的后腰，可足够了，他动作一慢直接被封霆从后背捅穿，拔刀的同时，瘦高个也不跑了。 跑了没用！ 趁着封霆还在抽刀，他先一步挥砍，封霆直接松手不要砍刀了，险险避开对脖子来的一刀，就地翻滚捡起那尸体落下的刀，自下而上解决了瘦高个。 一对多，他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来不及确认他这一头没其他人了，封霆跑向了媳妇的那个屋子，看到沈常念已经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身边是个凳子。 第210页 看来，就算没和强人对上，他也第一时间有了阻挡一二的用具。 「封哥。」沈常念甩了凳子，朝着封霆而来，检查他身上没伤，血迹都是那些强盗的，这才松了一口气，顺便和他讲一下现在的情况。「顾名说要留一个活口，所以把最后一个人的命留下了，其余人被解决了，两个护卫追着踪迹出去查看一下周围。」 「嗯，我那边几个人战斗力一般，动作慢吞吞的，所以我也没遇上危险，没费什么功夫。」封霆和顾名这么说道。 「难怪分出四个人去后院，原来是因为战斗力不行。」顾名并没怀疑。 只是，之后去了后院那边，看到四具里三具都是一招解决的，难免有些咂舌。 难怪封霆在前两年强征粮那时候就被主子招揽过，后来又被傅监军招揽过，这身手，做个农夫闲汉子，着实有些埋没了。 闲汉子被媳妇拖回屋里，细细检查，这一次清楚的瞧见手上被割开的布料，要不是有护臂挡着…… 封霆以为媳妇低垂着脑袋是要哭了，没想到媳妇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相公你真聪慧。」 封霆失神一瞬。 是啊，他怎么忘了，媳妇会担心自己，会紧张自己，却不是虚弱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性子。 这场宰杀羔羊的黑恶计划，留下了一个独苗苗，被捆了起来，堵住了嘴巴，丢到水缸里。 其余人也顾不上睡觉了，沈常念见状，从行囊车里翻找出肉干肉脯，大家在火堆上把饼子烤了烤，先对付了一顿。 天还是一种雾霾蓝时，顾名审问完了那个叫关三爷的男人。 对方说自己是被迫的，原本也是一个好人家的儿郎，一直求顾名放了他。 他愿意说出那些贼匪的藏身地，他们那儿很多好东西，还有人参灵芝，和名贵的何首乌，去换钱随随便便就是百两。 顾名失笑：「还鼓动我自己独吞，这人要是个无辜的，还能想得到这么多？」 谁知道他们大本营还有没有其他人，万一还有几十个上百个，他便是再厉害也斗不过啊。 封霆瞧着他们只来这么几个人，明明知道要对付的是都是青壮的队伍，怎么那么有信心呢。 第178章 世间快乐事，吃饱占一份 是他们这一行人太低调了，没有将武器都大大咧咧露出来吗？ 还是车队看起来特别朴素，人都朴素得看起来很好欺？ 瞧着也不像有规模的贼匪队伍出来的人，甚至连毒粉，放火熏烟的手段都不做。 因为有所顾虑，所以一行人，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已经准备妥当，带着那贼匪上路了。 按照顾名的印象，约莫一日半车程的位置，该有个城的。 就是治安不太好，哪怕住了客栈也要特别小心行囊。 路上遇到过两次有水源的地儿，沈常念都不吝啬车上的家禽，宰了大家一起吃。 吃饱喝足的赶路，脚程都快了，次日上午就看到了城门。 几人都有路引，车上也没什么奇怪东西，给了点入城费就进了门。 进去后发觉，这县城地面非常干净，摆摊的特别多，但是大家都很守规矩，一个挨着一个，不争斗，气氛看起来不错。 路上时不时出现三人为一小队的捕快，一身正气的样子，衣服也不是那种吊儿郎当松松垮垮的，瞧着很有派头，沈常念都瞧见路过的好几个女子投去羞涩又想多看两眼的目光。 「这个城镇的面貌，瞧着倒是不错。」 封霆顺着沈常念的目光看了看。 是几个姑娘。 他别开视线：「你看那是什么？」 沈常念调转视线，封霆不着痕迹的挡住他原本的视角。「哦看错了，我以为这时候还在卖花灯呢。」 沈常念没看到什么新奇的，也不恼，只当寻常的对话罢了。 视线收回，发现封霆板正的走路，跟头顶顶着一盆水一般。 「你作甚？」 封霆和捕快错身而过，沈常念微微挑眉，竟是粗布麻衣也难掩气质。 完全不输给那些身姿挺拔的捕快。 封霆满意了。 舒服了。 被人抓住了。 嗯？ 「这位兄台，在下本地捕快林阳，你车上捆着的这个，是我们正在抓捕的逃犯，抓住有赏金的，烦请诸位移步县衙后院。」 哦，原来抓了一下他手臂是因为这个。 「好说好说，这是我们在一处荒村落脚的时候遇到的强人，既是本地抓捕的逃犯，你们便直接带走吧。」封霆将人拎下来，丢到了地上。 林阳示意同伴将他架起来。 关三爷已经瑟瑟发抖了，没想到还是跑不出这个牢笼。 不过也好，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直接被宰了。 只要她媳妇养好伤去求—— 不管一个下作的人脑子里想什么，林阳倒是客客气气的将车队请到县衙，并且为他们预定了上好的房间。 赏金也很快到了，一百两银子，生死不论。 这笔钱顾名和封霆直接对半分，他和几个兄弟拿五十两，封霆一个人拿五十两。 封霆给了媳妇分配。 沈常念给出了力的三人一人十两银子，然后美滋滋的收了剩下的二十两。 虽则他手里捏着的钱数千两，但夫君挣来的自然是喜的。 第211页 不多时，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快步前来，眼下都是黑青，见到封霆等人，扯了衣袍丢到随从手里，就给几人作揖。 身着官服，不好给平头百姓行此大礼，但摘了这身官服，他不过是个因为妹妹的遭遇劳心劳力，并感伤怀的哥哥。 离得最近的封霆扶了一下，对方眼眶微红，一个劲儿的感谢。 封霆还诧异呢，怎么就抓了一个逃犯，值当这么激动么，难道这人犯了很大过错？ 两方接触，还没说上几句话，有人惊慌的跑来，说小姐不见了。 县太爷嗖的一下站起身，顾不得失礼就沖了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但这里应该没他们的事了，便去了林阳安排的那个客栈。 发现竟然承包了所有的上等房，所有人都住上了。 大家刚经歷一场晦气的刺杀，沈常念寻思着吃点红红火火的东西，去去邪。 哪怕不过分迷信这个，谁不喜欢更好的寓意呢。 于是水煮鱼片、干辣椒鸡丁、樱桃肉、麻辣豆腐、茄汁荷包蛋、柿柿如意汤圆，一桌子红色的菜，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可…… 不是一般的吉利。 是具象化的吉利。 他用了二百文就得到了灶台的一个时辰使用权，还有人帮着烧火，洗菜。 这价格倒是在可接受范围。 这边大家刚挨挨挤挤的坐了最大的一张桌，酒杯刚举起来，就有人围过来，看了看。「掌柜的，这个菜也给我们上一份。」 掌柜的赔笑过来解释，菜是人家自己买的自己做的，那人瞪着眼，唿吸着香辣鲜的菜味儿，口水拼命才忍下来。 娘的，真想吃一口啊。 特别是那个一大块肉皮朝上，切割成很多小方块，一整个大肉却没断开的那个菜，色泽樱红，光亮悦目，瞧着就是酥烂肥美的。 那是别人眼馋，反正不碍着大家对一桌子红菜吃吃喝喝。 吃完了下桌，除了干的红辣子，啥也不剩。 大家在本地採买了一番，沈常念这儿就只剩下两头羊了，眼看着也不好养啊，要是自己还能拿出来那些草药或者牧草投餵也不合适，于是晚上就烤了一只。 霎时间，整个客栈周围几米开外都清楚的闻到了一股，能摄人心魄的香味。 大家追寻着香味而来，发现味道根源在客栈后院。 一张长桌子，附近一个火堆烤的羊。 旁边架起来的临时灶台，上面用大锅煮着鲜美的鸡汤，沈常念亲自做的筋饼，配上从全羊上片下来的大肉片，咬下去一口醇香。 要是再配上蒜片，小葱，更是销魂，最符合北边人的口味了。 被切割下来的肋排，一人拿一根啃，贴骨肉上一层薄薄的脂肪，被火烤得油脂已经渗透到肉里面，一点都不柴不说，还香嫩得惊人。 吃到一半，大家还是忍不住喝了酒，这肉不干上点酒水，会遗憾的。 一个满脸麻木的女子路过，忽然转头追了进来。 坐在最安静的沈常念身边。「给我吃点。」 沈常念一脸诧异。 但瞧着对方的眼神，还是默默的卷了个饼子给她。 她吃了一口，之后几乎是兇勐的几口吃完。 又看着沈常念。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 算了，若是一顿吃的能让这人一会不做蠢事也好。 这眼神，他怎么会看不懂呢。 明明是毫无生机，将死之人。 于是递过来一个没被剃干净的羊腿。「吃吧，世间最快乐的事，吃饱一定排在前列。」 女子抓着就啃，吃的时候眼神越来越亮。 第179章 不烂子 世间还有如此美味的羊肉，明明她哥哥选官后，她也没少吃羊肉，都不及眼前万分之一好吃。 她叫王媛，在经歷一些事后，一心报復，要坏人得到应有惩罚。 可是坏人真的绳之以法，那些坚持，那些压力，齐齐压制过来，她觉得一下子没了力道继续坚持。 她是个女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名声，最重要的是，自己只要存在，哥哥身上永远就有个污点。 被jy的妹子。 世道一定是会将自己的不幸，发酵成对哥哥的攻讦由头之一的。 所以她得知关老三被抓后跑去看了，哥哥以为自己要做傻事过来劝了陪了。 她看着哥哥疼惜的表情，趁着哥哥被母亲逼着去休息的空档，留了一封自白信，告诉哥哥自己先走一步，便躲躲闪闪要出城，路过这里，被一股异香吸引。 干瘪的肚子一下就难受得没办法忽略了。 反正她活都不想活了，厚脸皮讨要吃的又如何。 吃得肚子都要撑破了，王媛才停下，发觉这些人根本不是本地人士，肯定不认识自己，毕竟，自己大张旗鼓的整顿本县的小商贩和街道卫生，那时候好些人骂自己一介妇孺不知所谓呢，不可能有本地人对自己这张脸陌生的。 既然不认识自己，便主动搭讪身边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小哥从何处来啊，你们这羊肉吃起来味道真不一般，不是本地品种吧。」 沈常念好脾气的对待这个蹭饭的。「我们自北境而来，从小在那边生活不曾离开过，如今日子宽裕些，便打算出来见见世面，羊是我们那边的品种。」 第212页 「怪好吃的，一头得十两八两吧。」 「差不多的。」 「主要是你手艺也好。」她都想买给哥哥和娘尝尝了。「这个肉还有吗？」 「你没吃饱么？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吃吧。」桌上都一扫而空了，十个大男人，其中除了师傅和沈常念，八人都是胃口大的，不要小看封疾只是个虚岁十岁的孩子，半大小子的饭桌战斗力，非同寻常啊。 七零八落的残渣也不好再邀请人吃。 「不不不。」王媛连忙拒绝，不麻烦了。「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真好吃啊，你说得没错，人生在世，吃饱算快乐的。」 见沈常念淡淡笑着，一张并不算绝色的脸，就是给人一种包容，宽厚，情绪稳定的气质，好像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又好像，自己如果告诉了对方自己的遭遇，他不会嫌弃指摘自己。 王媛看的时间久了点，冷不丁一道阴影笼罩了两人。 王媛下意识抬头一看。 豁！ 哪儿来的黑脸煞神！ 「吃饱了就回家去。」封霆直白的说道。 王媛来劲儿了，这人说话真沖：「主人家都没赶我呢，你凭啥，我就坐在这。」 沈常念拉着封霆的手，和王媛介绍：「这是我相公。」 顺带告诉封霆：「这姑娘饿了，反正咱也够吃，一起吃点也没事的，我们没说什么不妥当的话。」 王媛傻眼：「你，你是女子。」 沈常念摇摇头，手没松开封霆的：「不，我是男子。」 王媛张口结舌。 男子，和男子，她了解的，只有小倌和……恩客。 如果他们是这个关系，王媛竟然觉得那个看起来黑脸的男人跟争风吃醋一样，倒像是小倌，只是这形象……「小哥的眼，是否有些，隐疾。」 封霆嘿！了一声，要好好和这傻娘们理论下什么叫眼睛有疾。 「姑娘，既吃饱了，便离去吧。」沈常念愿意对满脸绝望的人愿意伸把手，不代表这人恢復过来后，可以对封霆的外貌做出什么负面的评价。 「我的夫君很好，在我眼里心里，他绝无仅有。」沈常念无比认真。 封霆那口气一下就散了，媳妇，总有办法拿捏他。 算了不和一娘们计较。 王媛张了张口，还是说了。「对不住，我自小没有接触过男子和男子的婚姻，是我冒犯了，我向这位大哥道歉，真的很抱歉。」 封霆甩甩手，意思是道歉接受了，你走吧。 王媛正要说什么，门外匆匆路过一个捕快，有倒退回来。「小姐！？？」 王媛撒腿就跑，还是轻易被抓住了。 她泪水流得哗哗的，让捕快放了自己。 捕快不能撒手啊，虽然男女授受不亲：「老爷都记得晕死过去了，小姐，你就算不体谅我们，也要顾及下老爷，他本来就好几日不眠不休了，一睡觉您就跑了，他心里哪里能接受，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过错，现在到处在找您呢。」 「呜呜，哥哥，哥哥。」 封霆和沈常念对视一眼，都从中获取到了信息。 这人，能被捕快叫老爷，不眠不休什么的，是那位县太爷吧。 县太爷的妹妹。 王媛还是被带走了，路过沈常念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 沈常念都莫名了，就因为自己给了一口肉吗。 却不知王媛回去后，得知县城新来的一伙人就是抓了关老三的侠士，面上怔忪，难怪自己看那个小哥无比顺眼，原来冥冥中，自己邂逅了侠士啊。 沈侠士一夜都被封侠士逆水行舟，次日便指挥封侠士做这个做那个。 还好封霆近两年都在做手艺活，便是被媳妇使唤剁肉，包几个包子也不碍事，上百个包子做好，分了两份，一个小队伍一份。 几人离开客栈，一路出了城，走在官道上。 两日后那王媛找到机会出门，过来想再见见沈常念，人早就离开了。 她牢牢记着吃饱便是一种快乐这种事，结合饿肚子的经歷，和被人帮助的经歷，便主动做起了施粥棚，久而久之，便是有些人颇有微词，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了。 沈常念一行人，此刻正进入晋南。 在吃了一顿扯面，两顿扯面，三顿扯面后，沈常念又动了手，在借住的农家用了灶，做了一道不烂子。 这是晋南的一种吃食，用料灵活，做法稍微复杂点，但搭配倒是新鲜些。 豇豆切丁，加入玉米面和面粉，调配上香油和盐，搅拌后大火蒸熟，拿出来搅散了空置一刻钟，锅中爆香葱花，下入不烂子，根据口味决定是否下辣椒油，熟成之后，且吃吧，主食和口感脆爽的豇豆合为一体，筋道而有嚼劲。 十人，大半是喜欢有点辣口的，沈常念盛了师傅的，其余的都点上了辣油。 第180章 野葱 「你这豇豆，吃着倒像是新鲜的。」顾名随口说了一句。 沈常念并不慌张：「泡发得好，处理得当罢了，用茄丁和土豆丝取代豇豆，是一样的。」 他自己偏好三者中的豇豆罢了。 其实这种做法，处理槐花也可以的，也是一道美食，不烂子只要处理好和面一起蒸的蔬菜不要太多水分即可。 众人埋头库库吃。 连那村民都给自家孩子讨要了点，孩子馋得哭啊。 第213页 沈常念做的很多，便舍了一大海碗给这家人的孩子，不久后，人家默默地塞了两枚鸡蛋来。 两枚鸡蛋对沈常念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村民眼里，鸡蛋便是钱，便是补品，给出来了就是心意，沈常念收了，也道谢了。 再次出发时，弄的黄蒸，便留下了十几个。 既来了晋南，他便连着做了晋南民间的吃食，黄蒸也是一种。 又黄又大的包谷粒，经过泡，煮，晾，再把当年黄生生的软米一同上碾子磨，用箩一过，包谷粒的皮就筛出去了，剩下的就是金黄金黄的「黄蒸」面了。 金灿灿的黄蒸不仅好看而且糯粘香甜，既暖身子，又有营养，清而纯，淡而甜，爽口滤嘴，沁入心脾。 好几个人路上就没忍住一会吃一个的。 因为大家都不饿，这一走便是黄昏才开始寻摸地方临时住一个晚上。 白日里经过了一座小镇，不过他们说了前面一点，有个临河而居的村庄，里面数百人，算是很有人气的村子了。 他们便又赶了些路程。 「我看到有农人归家了，先去问问。」一个护卫跑得快，很快去而復返：「老农说前面不远就是村子入口，但是我们这么多人，得先在村口等村长看过。」 几人跟着老农走了一段落，越走，看到的人就越多。 村长来问了他们去向来处，又看了看车上的东西，基本就是些行囊，甚至还瞧见了一头羊。 行吧，没哪个强人还带头羊上路的，再说这还有孩子老头和清瘦的男青年呢，路引也是有的，便放行了几人，只要求他们夜半后不要走动。 毕竟，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养狗的，要是惊动了狗，整个村子的狗叫起来，会造成麻烦。 沈常念几人表态不会夜半出门的。 村子里没有谁家的空房多到能容纳这么多人，于是一半去了村长家，一半去了村中富户的家里借宿。 都是一晚上五十文的价格，人家提供热水，吃饭的话，他们会自己解决。 沈常念买了些鸡蛋，做了粉丝鸡蛋韭菜馅的菜糰子，吃饱喝足大家各自去屋里休息。 封疾今晚还是和大力大勇两人一个屋子，吭哧吭哧的三个人比赛打唿噜一样。 村里的晚上确实非常安静。 一夜好眠，次日天光大亮，村长接了封霆给的五十个铜板，熬了粥，给了点咸菜，炒了个鸡蛋春韭，大家对付一顿，直接赶路了。 只走了半日就遇到了个大城池。 顾名在询问过后，知道接下来五日都是郊外，便先和沈常念通了气，双方各自去採买点必需品。 找了客栈先定下，沈常念和封霆带着封疾上了街。 封霆他去补充些箭矢，以防万一。 封疾对本地的小吃感兴趣，沈常念都满足了，还给封霆和封疾都买了本地一种流行的装扮。 是袖子被束缚起来，裤腿位置也没做得特别宽大，瞧着更显英姿。 又格外买了一套绑腿的傢伙事，要是在山间行走，它能让双腿双脚不被蛇虫入侵，这个绑腿的，他直接买了十几条，给大家分分。 他们安全，自己也就更安全，互利互惠的事，他不会不捨得花银子。 若是银子不能随心支配，挣来也是少了很多乐趣。 越逛，买的东西越多，还好遇上了来寻人的封霆，要不接下来还真要意犹未尽就收手，有了个提货的，就继续逛。 路过一个摊位，沈常念停下脚步。 那神情恹恹的摊主立马站起身来，大力的推广自己面前摆着的花卉绿植，吹得它们像是什么珍稀品。 一旁几个闲汉笑着说：「两位贵客莫要上当，这人是去田间地头采了野花野菜得，装在自家的破粗瓷上装名贵花卉呢，你们谁要是买了，那可真是钱多了没处花了。」 「滚开滚开，你们懂什么。」那摊主被说得恼怒了，挥手要这几个闲汉走远点。 「懂什么，你把野葱拿出来当花卖，当谁是冤大头呢。」 「谁说的是葱，这是长在花边上的，就是花的叶子，你没见识。」 「可我就要买野葱啊，既然不是，算了。」 「诶诶等等，这就是野葱，是野葱的，客官，你要是喜欢，小的那边还有些，全都贱价卖给您。」摊主说了一个数字。 野葱本可以随意摘取，就算当成商品，一大把只要一文钱。 可他收了十文。 沈常念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的，但十文的话。「粗瓷盆子一併给我。」 「好的好的。」自家捡的商家退回来不要的残次品，不过三文一个。 「那你回去多搜罗点野葱，连盆带葱给我送来。」 摊主笑意盈盈，收了二十文，先把两盆野葱给了他们。 立马就收拾地上其他卖不出的盆们，准备带回家全换成野葱。 这世道，有钱人的爱好可真奇怪啊。 也就一个时辰，这人送了几十个盆来，沈常念看着对方尴尬又想挣钱的样子，挑拣了十五盆，其余的退回去盆子却留下了野葱。 这几盆，可是真的野葱，便直接拔起来一会用。 包圆了这种花卉，将空出来的半个马车的位置让给了它们。 大家只以为是他的爱好，连作料都喜欢随车种，没人多管闲事。 第214页 沈常念主动和封霆说了那是什么以后，被人逮着去洗了手。「那玩意儿以后我来管。」 双方採买完毕，晚上睡了一个长觉，次日起来，沈常念让封疾去楼下面摊，包了二十五碗馄饨面，大家下楼给人摊位两张桌子坐满了，围观的人也好奇多好吃，非要凑过来也预定一碗，乐呵得满头白髮的老两口缺牙巴都露出来了。 车队吃完，结算了钱就出发了。 一个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确定他们上了哪条路，眯着眼后退两步，跑向了一条小径。 若是沈常念几人回头看，估计能认出这位尾随者。 正是前一日和野葱摊主吵架的闲汉之一。 第181章 内人纯善 封霆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对方消失的踪迹，策马朝前走了几步，和顾名并排着。「果然是招了惦记。」 早就听不少商队的人说，要从其他地方前往这儿做买卖，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一路只走官道也避不开各种垂涎的目光。 这不，他们路程堪堪过半，都遇到两次了。 在客栈等那个野葱商贩送货来时，对方为了示好，主动说了前段时间有个探亲的队伍离奇失踪，只有个侥倖逃回来的人说，在山间遇到了精怪。 封霆可不会当这是什么志怪，便上了心，果然瞧见了有人鬼鬼祟祟的盯梢，跟了一段路就消失在林间。 因为不清楚对方人数多少，只从小商贩口中的故事中，推算对方人数应该不算多，因此他打算用点阴招。 比如下毒。 管你什么精怪，过来搭讪先喝一碗毒药再谈其他。 顾名好奇封霆怎么对毒物那么了解，要说对食材野菜的了解，也该是沈常念更有经验吧。 怎么就是封霆买到了和野葱极为像的，叫老鸦瓣的毒物呢。 封霆面上深色不改，淡定的表示：「内人纯善，连一个没饭吃的路人都舍了肉给对方，他可不会去研究这样的乌糟东西，我不一样，我算是山里长大的，吃过这玩意。」 好傢伙，这是大难不死换来的经验啊。 顾名只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时候得罪了封霆，还好，没有，一次都没有。 完全没想到封霆只是下意识把不好的往自己身上揽。 行进了两个多时辰，沈常念忽然给每个人分了些干粮，让大家就着水囊的水将就了一顿。 找到水源地后，大家就在路边生火，肉食咕嘟咕嘟的翻滚。 几只飞鸟，从林中勐地飞起，几人对视了一眼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锅里的香味实在是摄人心魄，勾得人喉间一直滚动。 林间躲避的人也避不开，一个接一个的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些人煮的是什么东西。 大白天的，林间树木较密，有心躲藏根本无法看出，车队附近躲着四五个人。 就在沈常念捞着锅里翻滚的肉汤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女子，抱着个小儿：「救命啊，救命——你们不要过来。」 沈常念：……不是，外面的世界，用这种手段的吗？ 荒郊野外又没有村落的路段，这么搞真的有人上当？ 大力大勇蹭一下站起来，满脸的焦急：「东家，有弱女子被歹人追赶！」 沈常念：…………行，还真有人会上当。 为了避免大家暴露，只提醒了一会别吃他做的任何热食。 封霆没阻拦，沈常念也点点头，大力兄弟两个就沖了过去，顾名也只能叫一个兄弟去配合一下，不多时，两个歹人落荒而逃，小女子和娃娃都被带到近前来。 她刚靠近，就噗通跪下来感谢大力大勇，并未劝大家赶紧回头跑吧：「他们是一群落草为寇的恶人，盘踞这段路许久，小女子因不堪被婆母折辱，一时冲动带着孩子想回城，结果，结果就……呜呜呜，恩人们快跑吧，他们肯定回去找其他人来了。」 哎呦，还反其道而行，没让大家保护她，反而善良的提醒。 「你认识他们吗？」封霆故意问了一句。 那女子泫然欲泣，露出了一张娇媚的面容。 豁，这张脸若是放到秦楼楚馆也可争一争花魁的位置。 荒郊野外，绝色佳人楚楚可怜，嗯，还满口为了你好要你避开危险，确实深谙大多数男子的心理，也难怪这么拙劣的手段会有人中招。 「恩人，住在这片的人谁人不知这伙强人呢，都怪小女子不该冲动，要不再不敢带着孩子出来的，呜呜呜。」 大力瞧着很是难过，想过去安抚一下，碍着主人在呢，不敢过去。 沈常念斯斯文文一个，主动帮腔了一句。「哥哥，莫要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这位妹妹肯定也是被刺激狠了，来，莫怕，饿了吧，和孩子吃点热乎的吧，一会就跟我们车队回去。」 封霆瞅了他一眼，这哥哥听着比封哥攒劲。 那女子只嘤嘤哭着，不去碰沈常念给的食物。 沈常念只能另外拿了饼子给了那孩子。 那孩子伸出短短的手指，接了饼子塞了一口在嘴里：「好吃。」 女子低垂的眼眸瞥了「儿子」一眼，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吃很没规矩。 可周围人掏出饼子吃了，一人手里一碗汤，像是决定匆匆吃两口就赶路，女子这才跟着喝了点汤，那汤鲜美，就是这葱没什么葱味，还有些微微涩。 第215页 不过，汤味道是真好啊。 平和的一顿饭吃完，女子进了马车，沈常念被封霆拦住，他自己先进去。 封疾跃跃欲试，先爹爹一步。 沈常念皱眉也跟进去，马车本来就不算大，一下子坐了五个人，距离太近了，似乎伸手就能碰到彼此。 车子刚退后一刻钟，那「母女俩」中的儿子忽然捂着肚子，说要拉屎。 女子错愕，还没到指定的地方呢，这是干啥！ 可那儿子捂着肚子像是要疼死了，女子只能不好意思的道歉，车子先停下，女子抱着儿子去了不远处的树后，呵斥：「真是懒人屎尿多，这一次行动要是出纰漏，一会把你皮燕子都捅穿。」 「不是，三娘，我这肚子是真不对劲——」咕噜噜，儿子刚腹泻，下一刻摇晃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了排泄物上。 「咦，你这个腌臜东西。」咕噜噜，她骂人的话卡在嗓子眼，肚子也疼了起来。 不对。 她勐然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人靠近了这边。 她伸手就要拉起地上的人，却一阵晕眩，话都喊不出来，被人摁在地上，瞬间，两人就被制服。 两人狼狈的被拽回去，封霆只说了一句：「你们中毒了，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就要浑身溃烂，穿肠破肚而死，要解药，就把其他人诱出来，不要，那现在就解决了你们。」 「我选第一个！我要解药！」那小儿立马喊出来：「叔叔大伯们，我只是个孩子，我都是被逼的，你们原谅我吧，我会配合的，啊好痛快痛死了，先给我解药吧。」 封霆掏出一把匕首，在对方下巴上比划了一下，那小儿立马噤声。 那女子倒是还有心思柔弱的扫一眼封霆等人，发现他一脸冷漠，心中骂了一句死太监。「解药先给我瞧瞧。」 只有不行的男人，才对她视若无睹。 她确实是山中居住的人，也确实有个恶婆婆。 但她也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一个欺诈团伙里的核心成员，他们人不算多，比不得真正的山匪强盗，却因为骗术，能最小损伤的获得最大利益， 第182章 她们非要给钱，拦不住 她长得好，挣得多，还靠着样貌，骗来好些女子给队伍以及村子里的光棍，深得众人的追捧，便是婆婆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原本计划是她先摸出这个队伍的底细和价值，然后挟持人质发出信号，让同伙们来收割财物。 如果惹不得，灭不了队伍，那就只能作罢，乖乖被护送到城镇。 没想到啊，收集信息的傻子，说什么遇到了一个有钱的主，花钱买野葱，住上等房，吃的席面都好几两银子，钱多得没地用了，还说队伍里有小孩有老人，一共也就十个人，好对付， 回去，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诸位老爷，哪有什么同伙，小女子不过是讨生活，只求摸点银钱度日，小女子是错了，但真没有其他心思啊，老爷们求求你们放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什么都愿意做。」 封霆面无表情的舔了一口身边的沈常念，那女人的脸一黑。 淦！ 什么娇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栽了，娘的。 「诸位大爷，我们不过是谋生计，没害过一条人命，何必要紧抓不放呢，我们下车，你们高抬贵手，尽管走你们的阳关道，今日之后我们再不復相见岂不美哉——」 她说着，一把匕首出鞘，直接刺向封霆，封霆随意一抬手就格挡住了，然，对方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小儿下巴的威胁消失，直接扑向了沈常念。 …… 须臾后，车帘子被掀开。 封疾踉跄下车，身后女子钳制他离开了众人，朝着路边走去。 封疾不走心的叫了两句：「爹！救我——」 声音洪亮。 沈常念似乎不能接受：「我的心肝，不要伤害我的心肝儿子。」 说着被封霆揽住，沈常念肩膀抖动，悲伤极了。 大力大勇瞪大眼：「什么！她是恶人！你放开他，不许伤害他！」 「别过来！」女人咬牙切齿，她看似钳制这小鬼，实则，他的手弩已经反手对着她的腹部，但凡不配合，自己就没了。 该死的，她和姘头的脱身计谋一向是万无一失的，谁能想到看起来最弱的人，身穿铁甲，攻不破，看起来是个半大少年，一边刺伤她姘头，一边还能死死捂住对方的口鼻。 她闭了闭眼，给出了信号，将头髮披散下来。 周围立马有兴奋的喊叫，随后是五个人冲出来，站在了女人身边。 「三娘，咋样，是头肥羊吧，这一次可要多分我点。」闲汉哈哈一笑，靠近了三娘。 同一时间，顾名这儿的几人弯弓射箭，封霆一人甩出两把飞刀，五人全都倒下，全都重伤，有两人甚至奄奄一息，那三娘也坚持不住，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求解药。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排泄的冲动了。 封疾谨慎的用正面面对他们，一步一步退回到爹身边，看了一眼笑红了脸的爹，不好意思的挠头；「爹爹，我是不是叫得不够惨。」 「挺惨的，他们都没听出来。」 「嘿嘿，那就好。」 父子俩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五人连同三娘都被捆起来了，车里面被捆住的侏儒也被扯下来。 第216页 他被抓，让那五个人更加绝望。 老大都被抓了。 于是几个本就没骨气的，什么都招了。 几人被捆在一起，顾名觉着要不送去官府，封霆却忽然开口，自己和这个老大走一趟，之后大家还在这里集合。「不是说还有几个被骗的人么，反正都救了，他们也没余党了，就顺手带过来了，你一会让衙役们也过来，说不要赏金，估计人家会来得快。」 「成。」顾名不置可否，和一个兄弟带走了除侏儒外所有人。 其余人都留下来保护师傅，封霆只带了沈常念，推搡着那个老大朝着他们栖居地去。 路上，沈常念还塞了一枚药丸子给他，让对方肚子不那么疼了。 走了两刻钟，几人看到了一处山涧，底部凝聚成一条溪流分割了两片土地，一块木板伫立在上头，一次可以让一个人度过。 侏儒先过了，回头瞧见封霆的弓弩还对着自己，只能耐心等，三人都过去了，这才不甘不愿的带着两人找到了一个破旧石头堆，钻进去，竟然别有洞天，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天坑底部。 「有人！」封霆抓紧了侏儒，对方哎哎一声解释：「是货，是新货，有人定了的新货。」 定睛一看，是几个被锁在笼子里的姑娘。 了解到几人都是被同情心害了的，封霆噼砍了锁住她们的链条，把捆住的侏儒丢给了她们。 随着第一个愤恨加惊慌的女子踹了侏儒一脚，一阵尖叫声后，是更大的尖叫声。 封霆搜寻一番，找到了一个能容纳十个人休息的小洞，里面有基础生活用品，一些绸缎，皮毛，甚至是药材。 甚至零散的搜罗到了一些金银。 这些钱，封霆没看上，只盯着一些墨色的石头。 它们看起来是不规则的石头，但封霆却全都取了，那侏儒瞧见了，整个人露出一种疯魔的表情：「不要动——」 「果然，你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封霆在媳妇耳边解释了：「这是一种很难得的炼铁矿石，刀身冰冷，不沾血不沾油不沾水，永不生锈迹，一开始我没留意，他武器被夺之后认出来的， 我寻思着也许他们的栖居地应该还有剩，媳妇，这些石头我带走，回头给你做一组厨刀。」 难怪，他这次会这么多管闲事。 「好，他们这次行动吓到大家了，一会抽走所有金银，给大家压压惊吧。」沈常念笑眯眯，竟分不清谁才是劫匪了。 两人搜刮一圈出来，那侏儒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沈常念分了一些银钱给这些姑娘，她们便主动承担搬运侏儒的劳动，紧紧跟在这两个大好人身边。 之后和城里派出来的差役们交代，姑娘们也只是哭着说害怕，半句不提沈常念和封霆在坑洞里转来转去还带走了不少东西。 车队能重新启程的时候，都快黄昏了。 走出去一段路，看不到那些差役了，封疾下车，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枚银子。「是那些姑娘塞爹爹手里的，爹爹说什么也不要，她们就是不听呢，爹爹说大家才是出力的，所以叫我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封疾心道，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抢劫啊。 挺荒诞的藉口，却没人怀疑，只捏着银子快速揣入怀里。 一路上，只有大力大勇神色有些恹恹。 第183章 发面油旋子 毕竟，两个淳朴的汉子，是真的相信了那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需要帮助，凡是真长男儿郎，或多或少都有拯救苍生劫富济贫的热血在身的。 这一课，上得两人接下来连遇到小乞丐都目不斜视了。 接下来一路倒是没再遇上什么拦路者，七八日后，众人顺利进了一座大城。 在这里，沈常念第一次见着了除了崑崙奴以外的外邦人。 他们有金髮碧眼的，也有蓝眼睛灰棕眼睛的，鼻子无一例外的高耸，大多为男子，极少数看到外邦女子在街上行走。 一队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估计逗乐了本地人，在同一个客栈一楼吃饭的食客笑着问几人第一次来缙云城吧。 「是，这次是护送师傅回乡，此地外邦人甚多，某是第一次瞧见蓝眼睛的。」 「哈哈哈，那有啥稀奇的，你街上能看到的只是臭男人罢了，要想看那异域美人儿啊，还得去望香楼，那里有好几个金头髮美人，那皮肤，跟牛乳一般白到透青筋~」 食客似乎在回味，封霆和沈常念都没有了继续倾听的意思，只其余几个男人感兴趣的听了两句。 晚上本地有个什么美人游街，客栈二楼多了很多人，似乎都想从上往下看看美人儿风姿。 沈常念和封霆则是去了一楼后院的灶台边，一个打下手，一个和面，做着接下来两日的干粮。 这是一种晋南的面食，很多家庭主妇都会做。 花椒和小茴香炒制后，研磨成粉状，倒入油酥中，案板上刷油，擀面杖铺平发面面团，倒上油酥，再捻着盐撒上一层，将面皮捲起，收口捏紧后切段按扁，按扁的再成条状，每三小条摞一起拧成麻花，竖起压扁。 这就可以擀成圆型下锅煎了。 做油旋子的面不需要再反覆揉面，因此封霆能打下手的也就是研磨香料了，做够了这一次，他反正也没事干，多研磨了几份烤肉用的粉末用纸包起来。 第217页 沈常念这儿，油旋子也出锅了，油旋出锅后竖起来拍散，口感更加富有层次感。 沈常念做的分两种，一种普通油旋，一种自己在里头加了肉末的，两者都好吃，不过是人人爱吃肉，觉得加肉的吃起来更得劲罢了。 这油旋制作过程中有油，又是发面，而且还有一定量的盐，因此可以存放很久，在晋南，家家女人都会做，男人多外出经商，家中的女人就会制做一些发面油旋，给男人当干粮。 不过食物，大部分都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作为打下手的，封霆第一时间得到了投餵。 四个肉油旋，再四个普通的，顺下一碗蛋花汤，别提多满足了。 封疾估计是凑热闹看看，觉得没啥意思也下来找爹爹了，顺手也吃了八个油旋。 沈常念吃两个就开始有饱足感，一点都不认为是自己胃口小。 毕竟，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刚用过晚饭啊。 还好自己养得起，胃口大也就成了他们的优点了。 做饭的可能自己都不乐意多吃几口自己做的饭菜，但很乐意看到别人吃光自己做的食物。 特别是心爱的人，在乎的人。 封疾拿了一大盘油旋上去，一人两个就直接分完了。 美人已经从这条街路过了两回，打道回府了，外面的小摊贩却没散去。 好些人鼻子尖，闻着一股面食的香，看了好几个摊子，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股香味。 客栈的住客们倒是找到来源了，却被告知那是人家自己做的，也不好为了一口饼子去打扰人家。 接下来两日大家吃的干粮都是这种油旋子，因为从此地开始，好些山林都是有主的，大大小小的庄子都有人看护的，他们不好捕猎吃肉，这油旋就成了最好的干粮。 终于到了京郊，瞧见了巍峨的城门，众人抬首，觉得都要看不见顶端是个啥。 远远看着就觉得雄壮，走到城墙根下，这种感觉更甚。 门边有人严格的排查陌生口音的往来人口。 几人递过去路引，便也顺利的进了门，就是费了点银子，进城要给，出城倒是不用。 一进去，里头的大路，是众人没见过的宽阔，几辆马车并排走也没问题。 不过，几人刚走了几步，就被几个红衣服的家僕驱赶到旁边避让。 原来是个王爷的车驾要出城。 那马车，用的四头马匹拉车，车厢大的跟个房间一样，里面便是挨着坐三四十人都行。 半开的帘子，露出了里头的光景，有跪着伺候的美貌丫鬟，王爷外八开腿，靠在定制的靠背凳子上，惬意悠哉。 沈常念他们从来不曾在北境看到这样的排场，一时间都有些震撼。 封霆瞧着马车车厢的设计，一个念头转了转，随即又抹去了第一设想。 他倒是想也弄个这么大的马车，当把一个小家装到车厢里，但先不说料子和工期什么的，就说这宽阔的大路，几个城门能容得下？ 不进城，荒郊野外有多少官道能走这种马车。 要想马车更有实用性，倒是可以试试组装和一些木匠中的奇巧设计。 车驾再豪华，过了一会也过去了，街道上又恢復了寻常的秩序，在沈常念几人找客栈落脚的时候，还见到了粉色小轿。 旁人说那是纳妾。 做妾说得好听是妾，不过是高级点的丫鬟，可以买卖，可以送人，还要看大夫人是不是个好性仁慈的，这家的亲人却与有荣焉一样，随着小轿从巷子口进去，估计要从后门入。 路边的乞丐乐颠颠不知道唱了什么被赏了几个铜板，等人走后说了一句穷鬼。 再看那乞丐，皮肤不白，却生得闹满肥肠，不像是日子困苦的倒像是个衣食无忧的。 「天子脚下，日子还真是美啊。」 刚进门罢了，便看了甚多和北境差距颇大的民生百态。 师傅说过不会再回来，甚至要在顾家的操持下办理后事，可真的到了身体不行的时候，满脑子又都是落叶归根了。 他们没着急直接带着师傅回去，沈常念找了本地小有名气的客栈，里头的上等房可是带了客厅的，十分豪华，衣柜，茶壶一应俱全，甚至可以有专门的小二候在门边全天照顾。 马匹也被牵走细心照顾，给点钱还会刷洗马匹，整理车厢，甚至保养车轴。 安顿下来晚上的落脚点，沈常念细细看了师傅几眼，之后出了门。 第184章 驴肉火烧 他没做别的，就是零星记起来几句话。 师傅好像是因为下面的小辈不怎么孝顺，记挂着他出来后还能捞多少利益。 既然如此，师傅未来几年，哪怕是未来一年半载都要在这里度过，自己肯定要给他做足了面子和底气。 所以沈常念按照师傅的身形，问了几个摊贩，找到本地风评好的成衣铺子，买了几件质量不错的绸衣，毕竟这里绸缎算是百姓中富贵的打扮了。 又选了扳指、镶嵌了环佩的腰带，金色丝线缝出图案的皂靴。 要说天子脚下物什贵呢，三套行头花了将近二百两。 沈常念自己一身寻常衣衫，面不改色的表示全要了，还给自己和封霆和封疾也选了两套充门面，大力大勇这边，就买了两套质量还可以的。 第218页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几千两便是过一辈子也不愁了。 若是这么在京城花销，怕是一年半载都待不下去。 于是掏了几根参，换来五千两银票，这才心下安稳了点。 物价贵是贵，但是东西也卖得贵，一根百年老参，人家都是五百两八百两的出价。 回去把衣服分一分，师傅眼眶有些红，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收起的徒弟，孝顺到如此。 换上行头，一行人护送他回了老家。 回去时候倒是遇到了点问题，顾家虽护着他，可几年过去了，蠢蠢欲动的子侄辈，又惦记上了老宅子，偏要时不时过来扫撒一下，顺理成章就一大家子的东西搬进来，把原本的布置弄得乱糟糟的。 封霆开道，沈常念言语攻势，加上师傅一身华贵的行头，三管齐下，才算是让本地族长将子侄辈的东西都丢了，常念师傅顺利住回了老宅，还热情邀请沈常念在这里住一段时日。 沈常念也有此意，顾名几人是回了顾家在京城的宅院，表示如果沈常念等人五日内要离开，可以继续搭伙。 沈常念只说五日后请对方捎带些信件回去。「我们在这里陪陪师傅，顺便在外游玩，不会那么快回的。」 顾名等人不做纠缠。 次日送来一个中年僕从，一个做饭打扫的婆子，说是家里的夫人安排的，工钱都给足了。 夜晚，封霆和沈常念躺在一处，说着这一路过来所见所闻。 「你觉得外面的日子好吗？」 「目前瞧着是很有意思，不过人多了稍微安全，可没甚趣味。」 「那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玩，做些什么？」 沈常念看过一本带着地方特色的菜谱，便道：「计划是先陪陪师傅，然后我想去看看什么是一望无垠的海，享受在船上泛舟，一边钓鱼，一边现场就处理了食材是什么感觉， 还有鱼米之乡，炖汤大省，嗯，还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所有没见过的，都值得期待。」 「好。」封霆应得很快，顺便提及了封疾的事：「我们虽然收了孩子当自家孩子，但那个柳字的牌子，不解决了，始终会成为孩子的心结，我倒是不想养孩子到了最后，人家心底是惦记自己没能弄明白的身世。」 别说沈常念不喜背刺，便是封霆瞧着对很多事都能一笑置之，却也同样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 两人在某些情感上的同频，有时候都趋于一种圣洁程度的追求。 「一时半会的也不好找，明天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这个图纹的事回头也问问，不过既然是江南柳家，去了江南应该就能知道得更清楚点。」 此处下江南，便是车马不停也要大半个月。 又细碎了说了一些安排，两人逐渐睡去。 次日婆子自街上买了糖火烧，糖火烧的主要原料包括面粉、红糖、麻酱、桂花等，制作过程包括揉面、加馅、烤制等工序。 糖火烧饼色泽浅黄，外皮酥脆，内瓤层次分明，筋道利口，烤制时使用的缸炉也给糖火烧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风味。 配粥配煳涂汤馄饨啥的，都合适。 吃了早饭，沈常念便和封疾好好谈了，他对江南柳家四个字，只是执着于知道自己的来处：「就算他们要我我也不会要他们的。」 「也许当初有苦衷？」 「师傅摸我的根骨，说过我的岁数，翻了年我已经十岁了，我从北境到京城用了一月罢了，他们从江南到北境，十年都没走到吗，我更相信，他们是觉得我不重要，甚至是忘了我，既是如此，我没有再回去的理由，我只是想看看我的来处。」 最好再给他们瞧瞧，你们不要的，遇上了好人，日后一定会成长为栋樑。 小孩子，总是带着一股不够圆滑的倔强。 非黑即白，几乎是孩子们才有的世界观。 知道了孩子的心意，沈常念便有了机会，满满走着呗，大好河山多看看，走走停停。 在城西外的郊区，陪着师傅住了几日，沈常念一家三口去了城内。 买了些本地的设计精緻却不昂贵的珠花，帕子，跟家信交给了顾名，顺便给顾名几人买了路边的驴肉火烧，一筐子火烧，够他们吃上一日了。 「回见。」顾名挥挥手。 沈常念也招招手：「回见。」 一旁驴肉火烧重新烤制，沈常念闻着气味不错，等了一刻钟，不多时新鲜出炉的火烧又出了一批，他再次包圆，乐得摊主笑呵呵的，一旁的驴肉都给了他半斤。 驴肉火烧的主要原料是驴肉、麦面和葱姜等调料。 先将驴肉剁成肉末，加入调料搅拌均匀，然后将麦面揉成饼皮，包上肉馅，放入烤炉内烤制而成 驴肉火烧刚出炉时，烤得外面黄脆，里面柔软，而驴肉肉质很细，吃起来味道又香又浓。 沈常念没要这半斤驴肉，只问了卖驴肉的地方，去买了十斤回来。 酱了一锅驴肉，色泽鲜嫩，肉香而不柴，香味绵长，酥软适口，非常美味。 祛除了杂质，滚了几道，只要火不断，水不干，汤就败不了。 若是个老铺子，都能靠着这个汤传家了。 那老僕主动讨要了，回来给了十两银子，这是家里一半的积蓄了，谢沈常念的恩典。 这点钱对沈常念不算什么，但他接了。 第219页 顺手给那婆子也提点了一句粉干的做法，京城只有粉条，倒是没听过粉干，连忙也道谢，回去一趟回来，同样送了十两银子。 两人才当差，就给家里小辈都谋了一条生路，伺候照顾老御厨，跟照顾自家亲兄长一般。 沈常念又待了几日，见师傅气色不错，很适应这里的生活。 便提出了告辞。 第185章 狗不理 临行前，买了一地窖的粮，雇用了几个长工种了十几亩地给师傅种细粮，养鸡鸭鹅猪，还避着人，给师傅塞了几百两，一家三口这才心无旁骛的出发了。 大力大勇觉得还没在京城待够呢，这又要出发，心中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少了顾名几人，他们路上更加警惕周遭的动静，一路上要是住野外，基本都是兄弟二人守着，白日太平路段就躺在车板上唿唿睡，封疾负责赶车。 这一趟，是从老御厨那儿出发，不再携带鸡鸭羊等物，只採买了点适合野外居住的行头，水囊多备了些，驱虫驱蛇的药粉也是装了十好几份，据说越往南，蛇虫越多。 路过廊城，遇到家胡记烧鸡店，沈常念在这里停顿片刻，之后决定午饭就在这里用。 五个人，他买了十只鸡。 吃几口，口感香润、松嫩、细腻，肉烂脱骨，风味独特。 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都适合吃这个。 又吃了几口，沈常念便弄清楚了，胡记烧鸡的主要原料是小土公鸡、白芷、八角、凉姜、丁香等18味传统佐料。 先将小土公鸡宰杀，洗净用蜂蜜上色，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放入老汤，并加入传统佐料， 火候嘛，应该是大火煮开改用小火闷煮两个时辰，出锅后色泽金黄油亮，味道鲜美，肉烂脱骨，风味独特。 当天他就配比好了材料，晚上的时候桌上出现了三只胡记烧鸡，封疾完全没吃出来区别，还以为是沈常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客栈去买的。 「是我烧的。」沈常念说了一句。 除了封霆这个打下手杀鸡洗菜的，其余三人勐地看向沈常念。 「哇，爹爹，你这也太神了，是不是吃过一次的东西，爹爹都能做出来啊。」 大力大勇说听老御厨说过南边有一道菜叫佛跳墙，连佛祖闻到香味了都要从墙那边跳过来，是不是这种菜对东家来说也是吃几口就能做出来啊。 那走这一趟，把人家拿手菜都吃了，遍地开店都行啊。 沈常念摇摇头；「人家赖以生存的营生，我去抢这个作甚，不过是喜欢过程罢了。」 至于佛跳墙，他也未必不会，只不过那道菜里海鲜占比很大。 海鲜海鲜，没有海如何来的海鲜。 局限他厨艺的，从来不是眼界，是地界。 吃了烧鸡，本地其他吃食和晋南还挺像，面食为主，没能挽留沈常念的脚步，一行人又前行。 因为和大家说了暂定目的地是江南，众人倒也没觉得迷茫，毕竟一路上吃吃喝喝的，除了不幸运的时候得在野外度过，大多时候天天跟过年一样，本地好吃的都能吃个遍。 走走停停五日，在津城停了下来。 让沈常念驻足的不是什么大菜。 而是一种叫狗不理的包子。 据说有个自小学面食的男子，叫狗子，后来自己做东家了，出售一种包子，水馅儿半发面、口感柔软、鲜香不腻、形似菊花、色香味形都独具特色，引得十里百里的人都来吃包子，生意十分兴隆，狗子忙得顾不上跟顾客说话。 这样一来，吃包子的人都说「狗子卖包子不理人」，日久天长，都叫他「狗不理」。 沈常念去瞧了，确实算是精緻。 但是吃下去，并没多少新鲜感，在包子的馅料上，他做过十数种的搭配，连汤包都做过，因此不觉得需要特地復刻了再离开。 连日的行路，路上不方便洗漱，既然进城了，沈常念便细心洗了头澡。 只是午后的温度适宜，叫人想闭眼小憩。 沈常念恰好面对着窗户坐下了，午后的阳光照耀在脸上，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自然的绯色，双颊瞧着更加的柔和有气色。 封霆从楼下上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 的视线控制不住的下移，看到了媳妇微微嘟起的双唇，不自觉的咕嘟一下，这动静似乎惊动到了屋内人。 沈常念抬眸看过来，脑袋微微一侧：「嗯？回来了？」 封霆慢慢走过来，站在沈常念身后，发现他头髮没弄干，自然的接了帕子小心擦拭。 他头髮不再枯黄，墨色，发量多，在半干不干的时候，都披散了一肩。 封霆居高临下的位置，让他能将沈常念的全部尽收眼底，注意到媳妇睁眼后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一手撑在桌子边，一手扶住他坐的椅背，两人姿态亲密，却还留有距离。 有种，让人心痒痒的氛围。 「见你面有疲色，一会头髮干了就歇息吧，明日又要开始赶路了。」至于吃食，谁也饿不着的。 沈常念避了一下，自家男人在身后说话的气息都喷洒在他的耳后了：「别对着我耳朵说话，起开一下。」 「头髮都还没擦干，就嫌我碍事了。」封霆干脆的照做了，只脸上明显的流露出遗憾，好像不让他靠近说话就委屈他了。 第220页 装模作样。 沈常念在心里笑了一下。「现在要是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要不我找点事做，注意力集中了就不会困了。」 「那你坐着，我给你捏捏肩膀。」封霆提议。 沈常念挑眉看他，「你最好只是捏肩。」 两人成婚都好几年了，封霆对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消耗不完的渴望。 「那当然，想办事什么时候不能办，我还用偷着做吗？」 沈常念放弃挣扎，靠在椅背上，封霆规规矩矩给沈常念按了几下肩膀。 封霆的手大且有力气，力道适中，能捏到的范围还不小，沈常念渐渐的放松下来，不多时，便有了轻微的鼾声，不仔细听其实听不出来， 暖色日光透过窗户，将那些光线照在沈常念白净的脸上，秀气的鼻子一动一动的，因为打了哈欠，眼角有晶莹的水汽反射阳光的光线，好一副男妻小睡图。 封霆俯身，在他的额头一触即分。 眼中柔情几乎快化为实质，将人抱了了起来。 沈常念其实有所察觉，不过在看到是封霆之后，又松懈下来，喃喃了一句「谢谢」便又继续睡了。 清洗过的身体，擦干的头髮，按摩过的肩膀松弛又慵懒，实在是催人困了，顾不得晚上还睡不睡得着了，先睡再说。 第186章 哄媳妇这件事，封霆是有一席之地的 这一睡，晚上果然是清醒万分。 沈常念梳拢了一下头髮，起身书写起来。 封霆本来在雕个簪子。 今日给媳妇擦头髮，那手感不错，让他也一时技痒，想出了好些木簪的花样，还在打磨呢，媳妇就醒了。 他一声不吭，凑过去瞧瞧。 发现媳妇写了个猪字，接下来便是比较杂乱的信息。 接着拿出第二张纸，那些凌乱的字词才拼凑出来。 沈常念似乎能察觉到封霆的疑惑，讲解起自己到底在写什么。 「在大部分的人的眼中，一头猪的价值排列是这样的：肥肉肥油、五花三层、精瘦肉、猪头猪蹄子、内脏、骨头。 同样的价格，首选肯定是大肥肉，毕竟，大部分百姓连精米都没吃过，对肉类的渴求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我是想着，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用比较低价的方式，让油水，比较频繁的进入百姓家，这是我打算回去北境后做的。」 外面的花花世界，非常精彩。 但那不是他的归宿，也不是他的故土，他得来的一些感悟，第一时间，更想在家乡进行推广。 「那你准备做什么，榨油卖吗？然后一次可以卖一勺子？」自己枕边人就是专门鼓捣吃的，关于这个问题，封霆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看法。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将猪身上最廉价的部位，处理一下，做一种有售卖价值的半成品，就好像米粉。」 「想出来了吗？」 「有点头绪了，明日试试看吧。」 封霆知道，这是准备先在这里住两日了，便下去续了房费，还提出了借用灶台。 掌柜的有些为难，毕竟客栈不是专门的饭馆，却却不得灶的，每日都要烧水，还要防备客官们一些吃食上的要求。 封霆掏了一锭银子，掌柜的笑容可掬：「若是贵人不嫌弃，小的家就住在这后面十几步开外的小院子，有独立的水井，两个大灶，锅都是去年新换的，家中媳妇子还可以给你们打下手，白天黑夜随便贵人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人。 于是沈常念试验一下的地方便有了。 翌日 沈常念夫夫下了楼来，去了那位掌柜的家里。 别的不说，这掌柜的院子虽不大，却十分整洁，女主人是个爱干净的，灶台没有脏污的地方，沈常念挺满意的，之后就在掌柜媳妇的帮助下，採买到足够的新鲜肉和骨头等。 沈常念将大骨砍成合适的大小，用清水洗干净血水之后冷水下锅，加入姜片和酒，煮开之后捞去浮沫，焯水过后就放到另外一个大锅里。 那大锅放满了水，大火煮开之后盖上锅盖转小火，熬煮两个时辰，汤色变白变浓之后倒出来。 肉味是有，吃到嘴里，汤一股鲜美味。 可，只卖汤，和街边小吃，卖面的卖羊汤卖馄饨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一锅汤不需要了，那掌柜媳妇一家也喝不完啊，散了出去给街坊，换了个好名头。 为了凝固成型，沈常念第二次鼓捣的汤，就往里面放入猪皮和鸡爪子之类的，浓稠的汤倒在模具里，隔着模具在冷水中冷却， 过后得到了一层像是肉皮冻的东西，就是残渣还需要过滤。 「哎呦贵人做的这是个什么吃食，老妇可从没见过，是直接吃吗？」 沈常念笑笑，对方就不打探了。 这一次的，封霆拎着两个桶，去煮了面，让大力大勇带去分给本地的乞丐了。 之后沈常念又试验了一次，做了过滤。 今天加起来都做了三次尝试了，在天彻底黑下来时，总算得到了还比较满意的肉冻块。 「只要有了这个，煮面条都不用清水了，有那想吃又想节约的，买上一块，加点水，一家人都能喝上。」沈常念对封霆倒是不需要设防，一五一十说了。 「这倒是方便，就是这玩意放不久吧。」 第221页 「是，冬日里兴许能多放放，但冬日里大家又捨得割点肉了。」 见媳妇有些颓然，封霆觉得是不是自己扫兴了，赶紧说：「没事儿，咱不图挣钱，做的就是个先机，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抛砖引玉，兴许日后这个玩意，还能得到更好的改善，然后引领风向呢。」 好比媳妇鼓捣的那个米粉，如今北境谁人不知清平米粉？ 封霆这游刃有余的哄媳妇话术，沈常念是吃的。 晚上，沈常念觉得自己一身肉味，不过主动了些，却引得封霆野狗一样咬。 ~ 阳春四月，杏花绽放 永宁镇街尾，一个不起眼的摊子，正在做开市的准备。 巨大的蒸笼，完全淹没了在后头活动的妙龄姑娘，一张大方桌上，不同颜色的面团被纱布挡着，影影绰绰间能瞧见有紫、红、绿、黄，和白这几种颜色。 一个脸大的盆子里是精心调配过的馅料，青红丝，冬瓜糖，莲蓉等物混合在一起，颜色缤纷，香味出众。 香甜的滋味散开，勾动着人的食慾，不少人脚步一拐，便朝着摊位走过去。 「这不是阮家的妹儿么，这做的是什么啊。」 听到有人问话，忙碌的少女从蒸笼头面侧探头，腼腆的说是五色糕。 ，搭话的中年汉子，眼神不规矩的在少女的身段，和这些点心上都扫了一圈，心不在焉的开口：「哦，五色糕，名字挺新鲜，都是街坊邻居，我可以尝几个吧，要不咋知道哪个合口味？」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买卖也做不了了。 而且开了这个头，用什么理由去拒绝另外一个这么要求的？ 妙龄少女心里为难，求助的看向了后头。 原本还在无聊其翘着二郎腿挖鼻孔的七八岁的小姑娘，立马站起身，拍拍手，从树后冒出来，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蛋。 嘴里甜死人不偿命的招唿道：「叔安好啊，叔想尝五色糕，那是我们的荣幸，这就给你拿。」 「我家五色糕，五种花香味可以选择，口感绝对好，空口吃、配茶吃都使得，而且一方只要两文，有色有香有味有甜，买了绝对不吃亏，吃了绝对不上当，我这就洗个手就给您拿。」 诚恳的表情，真挚的话语，每一样都叫人动容。 被说得飘飘然的中年男子嘴瓢，还吆喝其他人也来尝尝：「来来，吃吃看最新上的点心，尝又不要钱。」 他自己觉得这么做，觉得倍有面儿，好像跟自家买卖一样，毫不心疼的招唿大家来吃点， 第187章 被当成姐夫候选人了 不要钱的嘛，又没抢人家的。 「哦呦，是不是真的，我们也给尝吗？」众人不太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小姑娘，也就是阮家么妹咧嘴，露出一嘴漂亮整齐的牙：「给，给！」 看着就是个傻乐傻大方的小闺。 阮家么妹当着所有人的面洗干净自己的小手，又在这几个等着占便宜的街坊面前，擦擦手。 别说，这一套动作，被个小姑娘一板一眼的做出来，还挺顺眼，看着就觉得干净卫生。 有那厚道的人嘀咕了两句：「咋能这样呢，人家一家都是女儿，当家的又因为腿疾被辞在家，才惹得几个孩子出来做买卖，也真好意思等着占便宜。」 街头街尾的谁不知道谁啊。 那个等着占便宜的男子才不管那么多，垂涎的看着阮家么妹的动作。 五色糕就小娃儿拳头大小，成年人嘴巴大的，一口就能塞嘴里。 见她拿了一个桃色的成品点心，男子喉咙微动，下意识伸手就去接。 小姑娘却把手收回去，男子狼狈的收回手：「干啥，说好了给尝尝，要骗人是吧，你们看看，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一旁的二姐着急的握拳，想理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姑娘却一点不带慌张的，抬着圆嘟的脸蛋，开始分配。 她的手本来就小，一手拿着点心，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并用，捏下指甲盖大小的点心递给男子。 众人下巴都惊掉了。 这是什么操作？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这点东西够谁吃啊，耍我是吗？」最开始想占便宜的人不乐意了，还要人评评理呢。 小姑娘可不心虚：「叔要尝尝，我这不是给你尝了嘛，还是说叔觉得尝尝是要吃饱，而不是尝味道啊，你们也要这样吗，白吃白拿到肚子撑起来？」 说着，小姑娘还挺着肚子，做出吃撑了的动作和表情。 小孩做这动作一点都不违和，却清楚又带点讽刺的表达了意思。 「不不不。」几个想跟风占便宜的，纷纷摇头，尝味道尝到吃饱了撑着，这帽子可不好带。 几个成年人面面相觑，憋屈的伸手，排着队一般，让小丫头将指甲盖大小的点心，皮？放他们手心里。 点心就那么丁点，轻飘的几乎就没重量。 几人委屈了巴拉的舔了点心皮，以为可以尝了就走了，不要再面对这尴尬的境地，没想到衣摆却被抓住了。 那小姑娘笑眯眯的，用一双水浸过的大眼看着他们：「尝过了吧，觉得好吃吧，好吃到叔叔婶婶们想买些回家孝顺长辈，怜爱小辈吧，对吧对吧。」 几个闲汉哪里捨得花钱吃点心，其中一个甚至要推那些蒸笼。「你个小娘皮——」 第222页 「吁~」一辆马车刚好靠过来，那长长的一声叫唤，打断了闲汉闹事。 谁啊，这么多人呢，往这儿停车？ 不等闲汉回头，一道黑影先笼罩了他。 「我我去！这人咋这么高。」闲汉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让开位置。 这儿的人都不算矮。 只是来人超过了寻常水准罢了，一条街上，估计找不出比他高大壮的了。 封霆下了车，径直朝着那摊位去。「一样买一个。」 「好嘞！」大点的姑娘还在发愣，那机灵的小丫头阮么妹已经开始挑拣，选了最完美的几个给了封霆。「大叔，您真气派。」 封霆扯扯嘴角，自家有妹妹有女儿的，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也算是有耐心。「赏你的。」 多给了几个铜板，把阮么妹高兴的不行。 封霆将点心递给帘子内的媳妇。 「味道可口，虽然能吃出染色的花都是哪些，但做点心的人处理得当，花香味并没喧宾夺主，是个行家。」 沈常念自己下车，看了看点心，全部包圆了。 阮家姐妹瞪大眼，还有这种豪爽客人。 两人从没见过买那么多的。 沈常念见那小女孩瞪圆眼睛的样子和诗雨蛮像的，在人家用油纸包起来时候多问了两句。 得知点心是家里老娘和姐姐一起做的，随口夸赞了两句。 顺便还问了一句：「听说附近便是海。」 「是的，往西边走三十几里路就能瞧见了。」那姐姐眼睛里的光闪闪的，看起来很是害羞，却又很高兴被夸了。 阮么妹眼珠子一转，忽然嗲嗲的问：「大哥哥，我家还有更好吃的，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呀，而且我家也有船。」 这一买，几乎大部分的点心都被包圆了，看来大哥哥是个爱吃的。 爱吃的好，她姐姐很会做饭做点心。 最好这个大哥哥和姐姐看对眼，那她以后就不要天天这么累，赶走这一群欺负她们家没有顶樑柱的坏傢伙。 沈常念不过是用一个长者的心态去夸一句厨艺不错的后辈，没想到自己会被盯上，因此还真的答应下来了。 封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看看对方，就是两黄毛丫头，也没多心，只是过去和后面几人通了气，大家改道先去的阮么妹的家里。 阮么妹见已经挣钱了，剩下十来个点心自家吃也使得，关键是不要放走有钱的未来姐夫人选啊！ 直接怂恿姐姐收摊。 这么妹自小古灵精怪，甚至有种超乎常人的算计，难听点说太市侩，一个老实的普通农家姑娘，根本就经不住妹妹的使唤，说一句做一句。 等沈常念几人到了这阮家，已经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一路上小姑娘一直套话，坐在马车内还不往打量车内装饰。 这下，封霆夫夫算是看出点门道了，这小姑娘的市侩不只是对那些闲汉的啊。 嗯，虽然女孩子泼辣点不容易受欺负，但是小算计算到自己头上了，是个人都乐呵不到哪里去。 不过是管了个闲事，本来要去客栈的马车拐来给小姑娘支棱一下，结果被当成人家姐夫候选人了。 于是沈常念直接靠在了封霆肩头，喊了一句相公。 本来还滔滔不绝介绍自家姐姐手艺多好多贤惠多少人求娶的阮么妹，直接熄火了。 …… …… 片刻后，脑子里一下多出了前所未有认知的阮么妹，直接改口：「所以客官远道而来想看看海，吃吃本地的特色饭食，聘我姐姐和我是最好的选择， 我姐姐会做饭，我从小跑遍了周围，谁家东西好吃，谁家爱坑人，我都知道，就是这工钱。」 小小女娘，还比划了一个手指搓搓的动作。 真，能屈能伸，灵活变通。 第188章 芙蓉蟹黄 她这么一手，倒是让封霆两人不再觉得被冒犯，沈常念甚至直接拿了碎银子逗小姑娘：「要是你介绍得不好，这银子我可要收回来的。」 阮么妹眼巴巴瞅着。 有点发愁。 客人果然是喜欢吃喝玩乐不怕费钱的，就是怎么还带回收工钱的。 肯定是那种看着笑眯眯，然后很奸的奸商。 阮么妹的愿望就是成为奸商，买大船，买院子买地，给所有姐姐讨回来一个姐夫，因此之后更加殷勤对沈常念，甚至说出：「若是客官不满，便不收钱」这样的大话来。 「我家到了，那个就是我家，你们的马车好大，我家停不下，就停在门边，我喊人看着。」软么妹都给安排好了，果然有几个孩子过来围着马车不离开。 进门后，院子里清一色的女眷，封霆去把院门开得更大了。 「饭食便在院子里吃吧。」顺手给了封疾一点钱，去周围的百姓手里买鸡蛋鱼肉之类的来。 封疾拿着钱跑着去，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抱着鸡鸭的。 「你家有贵客上门啊，么妹。」 么妹一愣，她对男女大防没有姐姐们想得多，被几个邻居上门了，也反应过来，这是大哥哥和大叔叔给她们做名声呢。 这么些年，很多人都欺负她家女娃多，还没一个陌生人体贴关照。 她本来想多坑钱的想法都淡了一分。 于是这饭菜就做得格外的精心，几个姐妹在灶间，做上了轻易不煮的龙居丸子。 第223页 猪肉锤泥，定型后下锅煮，将煮好的丸子捞起，大珠小珠落玉盘，自带弹力，欢快地蹦起，再缓缓回落。 下一道菜也是紧跟着出锅。 经过配料、爆炒、闷煮等工序后，鲜鱼汤也被呈上。 时蔬炒了一个，蒜叶子炒肉片，连鸡蛋煎了十几个，都摆在客人面前。 酱菜也装了一碟子，杀鸡炖汤是来不及了，但鸡汤已经炖上，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吃了。 阮么妹紧张的介绍完，生怕被客人说自己买了那么多食材，都没用上一半。 可，沈常念没这么做，也没说什么，他做吃鱼不见鱼是北境出了名的，因此看着一桌子的菜，先吃了那道鲜鱼汤。 鱼汤呈现乳白色，味道鲜美，香飘四溢独具风味。「不错，这便是放在饭馆里，也是回头客必点的菜式。」 沈常念浅尝辄止，又夹起肉丸，咬一口，肉丸弹牙而又爽滑，混合着的葱姜进一步激发肉丸的鲜味，迸发在口腔内，龙居丸子色白诱人质感细腻，其间夹杂着葱碎，散发出香气让人回味无穷。 和他家封霆手锤牛肉丸比起来，自然是逊色的，但在民间家常菜里，也算得上品了，沈常念吃了一大碗。 其他菜都相对普通一些。 其余人可没有对菜品鑑的意思，走一路也饿了，端着捞米饭一大碗一大碗的吃着。 阮家人一口不敢多吃，虽然一顿饭清空了家里所有的精粮，但客人自带了那么多肉食，还会给工钱聘软么妹当嚮导，大家不觉得这是委屈。 吃饱饭，沈常念满意的表示这手艺可以：「我们在这里逗留两日，饭食便交由阮家侄女了。」 他现在妹妹都不好叫人，叫侄女好，辈分拉得大。 说完，掏出十两银子，算作吃饭的钱和租船、嚮导的。 「米我们自带了，一会就搬下车，小姑娘，一会便给我们推荐个距离你们最近，名头又最好的客栈吧。」 阮么妹捏着十两银子，双腿都想往地上跪了。 乖乖，就算是爹爹，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啊。 她带着姐姐，这是两天就挣回来了？？？ 「爷，老爷，您先请，小的带您去。」阮么妹更加恭敬，就差没自称奴婢了。 沈常念失笑，率先踏出了院门。 不多时，阮家被好些亲戚围过来问这个问那个。 回了客栈，稍作休息，封疾匆匆上楼来。「爹！爹！这个好吃，您快尝尝。」 封疾中午吃得不少，可少年人出去逛一圈就开始饿了。 爹一个月给十两银子零花，封疾的身上不缺零用，路过一个小饭馆便点了两个菜填肚子。 结果吃到了本地的豆腐，和以往吃过的，口感不同，他是只知道好吃，也独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想起爹爹就喜欢没吃过的美食，于是立马打包了沖回来，要给爹爹尝尝。 端到沈常念面前时，还是热乎的。 沈常念拿了干净筷子吃了一块，又吃了第二块，眼中微微放光。 这豆腐色泽淡黄，软嫩适口，味美清香：「确实不错，而且这个豆腐，该是很适合做造型。」 若是没品错，这豆腐採用「酸浆」点脑，而不用普通的「盐滷」点浆法，因而成品外黄内白，无卤苦味，细嫩瓷实，宜于造型。 所谓适合做造型，便是可以雕刻，可以摆弄出想要的形状，色香味，色既是摆盘搭配，也是人第一印象，因此色排鑑定美食的首位。 「在哪里买的。」 「饭馆买的，爹喜欢我再去买一趟。」 沈常念却说问人家豆腐档口在哪儿，多给些钱。 「晓得了。」封疾一下就跑出去。 封霆感慨了一句，真是个急性子的。 「你也尝尝，味儿确实不错。」沈常念给封霆餵了一筷子，之后这份豆腐就归封霆解决了。 老夫老妻的，封霆知道这肯定是沈常念要留肚子，一会试菜呢。 于是晚饭前，沈常念拎着食材去阮家。 路上瞧见卖螃蟹的，想起在北境只寥寥吃过几次河蟹，味道并没有食谱中表现的美好，便全买了。 去了阮家，沈常念说要自己做两个菜，惊得阮家姐妹们心中一震。 为了口吃的给十两银子的有钱老爷，竟还会下厨房吗？ 「这有何奇怪，大厨不大多是男子么，只看乐不乐意，想不想下厨。」沈常念蒸熟螃蟹，将大块熟蟹黄改刀后放碗内，加秘制料粉、绍酒、毛姜水爆好备用。 拿起鸡蛋磕巴一下碗沿，鸡蛋清流入大碗内，加入盐、中午没吃上的鸡汤、湿淀粉，绍酒共同搅匀，再把煨好的蟹黄放入备用。 油勺上火，用热勺温油，把大碗内备用的蛋清蟹黄倒入勺内，用手勺轻轻推动，待成芙蓉片浮起成形后，盛盘中，撒上火腿丁。 一道芙蓉炒蟹黄就成了。 说起来，就连火腿丁都是初来阮家时，封疾出去一趟，有人硬卖的，这会倒是用上了。 「这是，我们这儿的菜！我在东城第一馆后厨见过，一份……就八两银子呢。」阮么妹忍不住捂嘴叫了起来。 她年岁小一点的时候去扒拉过人家后厨潲桶，就见过这道菜。 第189章 第一次赶海 而且，人家的一份，哪里有沈常念做的大份啊。 第224页 「你也尝尝？」沈常念自己试了，觉得不太满意，感觉这个菜不适合大灶勐火。 不料阮家姐妹吃了个个惊讶不已：「这太好吃了吧。」 沈常念已经在做那个酸浆点的豆腐菜式了。 豆腐入屉蒸透，削去四边黄皮，切成方块焯水。 炒锅内加芝麻油，中火烧至六成热，放入花椒略炸，呈黄色时捞出不用，加入白糖，改用小火炒至红色时，放入豆腐炒匀。 待其上色后即将葱丝、姜丝、酱油、黄酒、清汤、白糖放入，用文火煨并随时晃动，以免煳底，至豆腐呈枣红色，汤汁稠浓时，淋入花椒油即成。 豆腐去皮，洁净细嫩，飞水可去豆腥味，兼致成形，不易碎烂，为了復刻传统风味，沈常念没有勾芡，文火慢，但可以让这道菜的汤汁慢慢浓稠。 出锅后又是一人两口就没了。 那做芙蓉蟹黄的剩余蛋黄没浪费，和面做了饼子，金黄色的，非常漂亮。 之后就是一人一大碗鸡汤面，今晚就这么打发了。 次日要赶海，阮么妹提示贵人们，要早点起来。 沈常念一行人回去就睡了。 次日天色还带着蓝，微微的雾气笼罩，天上月牙也清晰可见，封霆先起了。 外头两个面食摊贩还刚放下傢伙事，准备烧水，封霆预偌大身躯靠近，差点把老两口吓一跳。 「客，客官稍候片刻，马上就可以吃了。」 「这虾是现捞起的？」 「是昨晚捞起来的，还都活着呢，可以做鲜虾面，很好吃的，绝不敢用死虾煳弄客官。」 封霆瞅着那些虾确实鲜活，便定了十碗鲜虾面，预付了饭钱上楼去了。 封疾第一个就位的，接着其他人也分别过来落座。 第一轮上了五碗面，每碗面条都超过了二两，五只虾，还都是处理了虾头的。 第二轮又上五碗面，沈常念吃不了第二碗，端到手里直接分给了封霆父子。 吃饱喝足，驾车，带着昨晚准备的木桶麻绳啥的去了阮家。 到阮家时，见她们迎面走来，接上马车一起出发。 走了快一个时辰，天已彻底亮了，才到了海边。 阮家说自家有船，但是是廉价匀给了当地的船老大。 在阮爹没有出事之前，他年轻力壮，可以晚上住在船上守着自己的船只，跟人互相交换看船的时候，后来出了事，没人替他做白工看船， 当地的船老大本就是船霸，自然是盯上他的船，还用二两银子一年的价格强租了他的船只，为了不做得太下作，还放话说只要阮家人要用，他随时可以放手。 这些都是阮么妹一张嘴嘚吧嘚吧说出来的。 这也是一种和北境完全不同的民生，沈常念听的挺有滋有味的。 他们那儿，不靠水产。 船老大这三个字很是新鲜。 「那船老大岂不是很霸道的，没有人管吗？」 「嗐，那边渔村的村长也扛不住人家有船队啊，他收拢了很多混子，谁惹了就没好果子吃的，县衙的，除非出了人命，否则也是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 是了，刁民，谁都忌惮。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还没掀开帘子，似乎就闻到了一股湿哒哒的味儿。 这就是所谓的海风的气味么。 掀开帘子下车，先被风吹了一个正着，之后入目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水。 不，是海。 广阔的，无垠的，没有边界的海，淡蓝色涌动着，可近前瞧着水又是无色的。 真是一幕神奇的景象。 「哇，好大。」封疾的感慨，就是这个。 五个没见过海的北境人，直接被震撼住了。 阮么妹捂着嘴偷笑：「下来吧，岸边的东西，船老大那群人看不上，随便挖随便捡，捡到了就是自己的。」 反正也捡不到什么好东西，最多几个贝壳几只蟹，她们海边的村民，都不稀罕吃。 沈常念五人在建议下，换了草鞋，也有光脚的。 几个大男人中，沈常念的脚没怎么见光，也很长时间没穿草鞋光脚下地干活了，白生生的，比身上其他地方还白，让几个姑娘都咋舌。 他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一个印子来。 封霆揽着他，直接朝前走，越是在乎别人的视线，只会让自己不好过。 不如坦荡荡。 沈常念跟着走了几步，也将刚才那股被注视的感觉甩掉了，大海面前，实在很难再生出憋闷的情绪。 大力冲过去，猿猴一般哦~哦哦~的叫了几声，吓得附近几个妇女都跑远了。 沈常念视线从尴尬的大力身上，回到眼前。 周围各种形状的大石头，上头密密麻麻的附着了不少没见过的壳。 经阮么妹介绍，那都是能吃的海货。 小号的淡菜、更小的海瓜子，还有好些看起来是石头一份子的海蛎壳：「那是海蛎子被挖掉了肉，你看，这样插进去切一下，就能撬开了。」 这里的岩石因为距离岸边近，因此被人光顾过太多次，所以基本是小号的淡菜，指甲盖大小的得以生存。 估计就算是费力的撬开，也不过是豆丁点大，吃不了。 封霆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工具，一人分了两个，就开始带着容器抠。 第225页 每个人都雄心壮志的，结果抠了一阵，没一个人的容器能看的。 成果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有几个上来的女人，腰间围着一种捆绑在腰部的篮子，里面出现了大一点的海瓜子儿和螺旋状的海货。 「挖，这个辣螺蛮有肉的。」阮么妹吆喝了一句，沈常念过去瞅瞅，花了十文钱买下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一种，效率很高的赶海方式。 就是费钱。 但沈常念不会捨不得这点小钱，不多时，攒了半桶的海货，基本都是螺和海瓜子，甚至出现了几只断腿螃蟹。 断腿螃蟹卖不了价，但是自己吃是没问题的，沈常念都想好直接做成香辣蟹了。 滋熘。 封疾兴奋的跑来，手里捏着个什么，一挤压，水花喷出来，撒了沈常念一裤腿。 「嘿嘿，这个好玩，挤一下喷水了！」 第190章 品鲜 阮家二姐解释了一下：「这是猫眼螺，肉出来的时候捏一下就会挤出来很多海水，爬行的时候会有痕迹，你喜欢可以顺着那个痕迹找。」 「哦哦，好的，谢谢姐姐。」 封疾像是找到了什么神奇的玩意，就逮着猫眼螺找。 沈常念倒是喜欢撬壳，路过一个石头堆，瞧见身侧的一个石头堆里，出现了了几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 青蟹？ 他在图鑑上瞧过，顿时眼前一亮，凑过去要抓，又犹豫了。 这要是被扎一下还了得？ 沈常念捡了一根棍子试探的捅咕一下，结果一只青蟹狠狠夹住，沈常念提起小棍子一甩，那青蟹七荤八素的离开了小水滩。 「啊！要跑了啊！」沈常念一唿叫，不远处的封霆过来一脚踩下去。 很光荣的，靠着草鞋踩死了一只蟹。 沈常念：……很好，他抓的第一只螃蟹，卒。 那阮家最大的闺女默默走过来，一手一个，抓住青蟹的壳，小心分开，再装入深木桶内。 封霆默默求学经验，小水滩剩余的两只成了他练手的试验品。 许是不害怕更能掌握抓螃蟹技巧，封霆之后就稳打稳抓了好几只，甚至撸了裤腿，朝着水下走了十几步，水过了膝盖上一点，他就不再向前了。 虽然他会水性，但是不代表自己可以托大。 再周围扫了扫，朝着一半浸在水底下的礁石去，运气倒是好，遇到了两只大侠，他只见过青色的，和熟了以后红色的虾，倒是没见过带着一点红和一点紫的，身上纹路是横向的， 不确定能不能吃，先抓了再说。 两只活力不算强的大虾，每只有巴掌长，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冲到了一块空洞了一个圈儿的石头里，被他捡了个便宜。 除非涨潮，否则这两只也是等死的份。 可惜据介绍，这才退潮没多久，这两只虾估计等不到下一次涨潮。 正转身要回去，余光一扫，又瞧见了一窝开了壳子露出触角的贝类，拿了一个在手上，它立刻紧紧闭上了壳子，封霆差点手一甩丢了。 这么灵敏么。 一窝一样的贝类，全部都扫了，估摸着有二十个呢。 「是血蛤，这个很好吃的，直接生吃，或者烫一下，就很好吃。」阮么妹就清洗了一下直接吸熘了。 封霆试了一下，觉得还是喜欢熟食。 有个妇人跑过来，抓到了老虎斑，还挺大只的，么妹说了这种鱼的价格，让人家想多坑点都坑不了，瞪了么妹一眼，但还是喜滋滋的收下了沈常念给的铜板。 毕竟不用走二十几里路，就能卖出这条鱼，省事又得了现钱。「贵客需不需要好点的海货，我家男人，和公公去了近海，再有个把时辰就回来了。」 沈常念礼貌的谢过了对方，又付了五十文，预定人家的大灶用。 那妇人留下地址和名号，小跑着回家收拾灶间去了。 阮么妹再次羡慕，当奸商可真好啊，花钱只图自己快乐省事。 她一定要当上奸商啊！ 沈常念玩一会，抠一会海蛎，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发现封疾不找猫眼螺了，和阮么妹玩起了堆沙子。 别说，这孩子估计和他爹学了两手，很会将事务弄得平平整整，砌出了一道城墙，连门洞都有，还挖了一圈河道。 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倒是玩得欢实。 沈常念又看看不远处，封霆又找到了什么，正往他身边赶。 「你看这个，肉臭了，但是我从里面找到了几颗珠子。」 珠子已经清洗过了，泛着紫色的光，沈常念瞧着还挺顺眼。 「回头给你弄在发冠上，我瞧着从京城开始就有男子树冠的，想叫你也戴戴。」 沈常念了解，封霆有啥好的都要给他找回来。 跟那山民似的，啥都给家里扒拉，封霆就是啥都给他沈常念扒拉。 沈常念忽然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 封霆一愣，也张开大脚趾夹了他一下，像个横向霸道的螃蟹。 两个年纪加起来过了五十岁的，也在水边玩了起来。 很快，两艘船结伴回来，打断了大家的赶海游戏，那妇人自称方老二家的，早就来这边等了，见船只靠近就赶紧过去说了岸边这群贵客的事。 那方老汉率先过来，给几人拱拱手。「我说今日怎么鱼获颇丰，原来是知道有贵人要来，便入了我网中，只能借我的手献给贵人呢。」 第226页 这老汉说话倒是有种世故圆滑的味儿。 「老汉得了什么新鲜货？」沈常念不叫自己露出对海货其实不太懂的短板，只轻轻问了一句。 「银将军、大黄鱼，都大得嘞！」 银将军也就是鳓鱼，春汛前后的最好吃，产卵前比产卵后肥美，甚至连鱼鳞都可以吃。 鱼肚上有一块特殊的「白」，鳓鱼也叫鲜白鳓鱼。 这块「白」是其他鱼所没有的，而最鲜美可口的也就是这块「白」，是这片海公认的第一鲜。 至于大黄鱼，和银将军比也是毫不逊色的，但因为那块白，名头不如银将军了。 但也是好吃的，还能制鱼胶，从来不愁卖。 阮么妹在旁边点头，表示这老汉说的是真的。 那妇人也没瞪么妹了，心道，还好她没开腔，个小黄毛丫头再乱开口，小心她发火~ 东西是好东西，因此沈常念都要了，给的也是市面上的价格，一群人拎着鱼获去了方老汉的家里。 沈常念要做菜，总不能让大家都等着他一道道试，于是让人去其他人家灶上，做了肉粥，煎饼馒头啥的来给其余几人填肚子。 他则是开始洗手试菜。 清蒸的青蟹，什么油盐酱醋都不放，也好吃得紧。 九节虾煮熟了以后有明显的九节白色的花纹，肉质富有弹性，清爽脆嫩， 大黄鱼，半刻钟左右就起来了，原汁原味的品了两口，再浇点调味汁，一筷子一筷子的要吃得不行。 所谓的银将军，经过最简单朴实的烹饪，吃起来，口感柔软如肝脏、味道鲜美滑嫩，果然是鱼鳞都不需要刮。 一旁的老汉忍不住开口，要说鱼鳞好吃的，还得数鲥鱼。 第191章 一米长海鲈鱼 鲥鱼在繁殖期才最肥美，加上长江流域只有在每年的特定时间才能捕捞到，这行人来的正是时候。 鲥鱼性急，游动、摄食速度颇为迅速，被网住一般会脱鳞死亡，而且腐败的非常快，所以必须要捕捞到迅速吃。 今天他们没捞上，主要奔着大黄鱼去的。 沈常念很是心动，便预定了明日还来取。 价格依旧会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付清。 「好说，好说，老爷们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吃了一餐饭，众人借地方烧水洗漱了一下，下午便想乘船稍微出去点。 方家人送了一路，见沈常念几人直接去船老大那儿，赶忙拉住。 「贵客要是想出海看看，老汉家中有船，可以带你们去一趟，你们要是去要船自己出海……怕是难，可别扫了兴致。」 阮么妹咬紧了腮帮子，主动上前。「对不住，贵人，是我之前想岔了，我不该把贵人卷进我的家事，您的银子足够我们好好生活几年了。」 毕竟，家里也不是真的一分都挣不出来，有了这十两银子的帮扶，日子怎么也过得了，以后姐姐们出嫁了，家里少了人吃饭，爹娘的负担就更小了。 她会在那之前成为奸商的，何必在乎一条船。 还是小破船，都上不了十个人。 沈常念其实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并非只为了帮一个陌生女孩，不过她都这么开口了，沈常念也就省了个是，只问老汉，此船能去到蓬莱吗？ 总听闻蓬莱仙岛，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哎呦，老爷们想说的是蓬莱仙岛吧，和你们要去到的地方是两回事，蓬莱是登州府的一个地界，和老爷们看书里的蓬莱仙岛不是一回事。」老汉解释了一句，不过沈常念还是要去。 因为听师傅说过，那边有一绝，他想去领教领教。 方老汉估算了一下，坐船过去，顺利的话也就两天多的功夫，再回来又是两天，就算浪费个一天半天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日，客人出手大方，铁定亏不了，便答应下来，却也问了银钱几何。 「你们这儿一天鱼获，没遇上大好运道的话，一般是有个小二两就不错了吧，我就按照一日二两，连同今日下午也算一日，您看如何呢。」 方老汉立刻答应了，确定了他们还有行李后，老汉表示如果有需要运送行李，可以再租一辆。 沈常念拒绝了，这次，他只打算和封霆一起去。 不需要那么多船。 方老汉讪讪，本来想多挣一份的。 辛苦打鱼还要冒着空网风险，比之划船，那当然是划船要轻松。 沈常念登了船，一行人前往近海，封霆学着老汉的动作，撒出去一张网，身姿矫健，动作熟练得跟个老渔民一样。 这人，学这些民间技巧，倒是快。 杀鱼锤肉也行，怎么就是厨艺上不的存进呢，沈常念神游天外想道。 有了上午的经验，封霆在船只慢慢飘着的时候，运动一下下了水。 朝着远一点的地方游动。 他身上是沈常念非要他缠着的绳子，显得他倒像是一条鱼了，沈常念坏心眼的时候就扯一扯，跟在海里放风筝一样。 封霆没有收穫，却意外发现有一条跟人腿差不多长的鱼纠缠在渔网，他解了绳子捆好那一段渔网，随后让船上的人收网。 「现在还早嘞！」方老汉虽然觉得太早，却还是听了吩咐收网。 刚扯动就豁了一声，等拉上来，所有人都凑过来看。 第227页 「这鱼，比我手臂还长！」封疾好奇的去戳。 那鱼可不是出水立即死的，甩尾一下，吧嗒，把水珠喷溅在封疾脸上了，封疾呸呸呸两口，恶狠狠说一会我多吃你几口。 那鱼又动弹几下，被塞到船只留出来的口子里，里头有些海水，多少算是给鱼儿保鲜的法子之一了。 「好大的海鲈鱼，这也鲜，好吃嘞。」卖价中等，但是这么大的，有些富贵人家喜欢，觉得稀罕。 可惜了，这船是沈老爷包了的，那就算是有收穫，自己也不好抢了。 「这鱼既然是封哥动了手拦住的，那便归我们，方老伯，你们再撒网的收穫便归自己吧。」 真好！ 方老汉美滋滋的又下了一网。 就在这时，封疾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岛。 说岛，其实就是屁大点的礁石群，半个岛屿都泡在水里。 「啊，这种小道，涨潮了就直接没了，上面路不好走，不合适。」 封疾眼巴巴的看。 「那就去边上转转。」沈常念拍板。 他自己其实也想玩。 两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也想直接上去。 但确实和老方说的，这里不合适登岛。 船只靠近了那座岛，风从空处吹过发出了奇怪的呜呜声。 沈常念下意识看向水下，他不晕船，但是低头看水的时候，总觉得会有些奇怪的念头冒出。 比如现在，沈常念总觉得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动物从海水里冒出来。 结果就看到一群扁扁的鱼。「那是什么鱼？」 「那个呀，是剥皮鱼，吃的时候要把鱼皮去了，非常嫩，好吃的。」阮么妹解释完忽然开口：「哎呀，兰花蟹！不止一只！好大啊。」 顺着她的小手看过去，果然瞧见 沈常念眼神微亮，那方老汉捅咕了一下儿子，让儿子表现下。 方老大这种级别的渔民，跳下去几个勐扎就到了近前，一手斜插下去，张牙舞爪的兰花蟹就被他牢牢把控。 一扭脸，附近礁石上还蛮多的。 他游回来，带上网兜，去一锅端了，连续抓了十几只兰花蟹，还抓到了几只墨鱼。 东西装回穿上，这汉子却还不上来。「还看到海红斑了。」不止一条呢。 行吧，又游过去了。 这一趟回来，方老汉不让儿子继续了，回到之前的地方收了网，倒是也上来几条鱼，不如那条一米长的，虾倒是抓到了不少皮皮虾。 回去后，天刚好暗下来，大力大勇生了火堆，一行人的晚饭就相对简单了，不是烤就是蒸，沈常念只调配了蘸料，他自己忙不迭先享受那股海洋馈赠的鲜味。 第192章 谁家傻媳妇 夜色更深点时，一行人出发回去客栈休息，就算他们能在野外讲究，阮家妹子们还在呢。 连夜也送回家，沈常念到客栈的时候已经睏倦得直接闭眼了。 下午海风吹得脑袋其实也有点晕乎，像是微醺喝了酒。 封霆还有力气烧水，把他扒光了扔进去洗洗，再捞出来，之后才自己洗漱。 今晚所有人都好眠，次日日上三竿了才起来。 封疾跑上去找爹一趟，下来就蔫吧的说：「爹说了，让我们看着车马行李，他们自己去蓬莱。」 大力大勇没意见啊，出来就是要听吩咐的。 又不是结伴出游。 只封疾有点不高兴。 好在和阮么妹混了脸熟，还能被她带着在附近游玩，算是沖淡了一点不开心。 沈常念夫夫可一点都不觉得丢下其他人出去游玩有什么负罪感。 开开心心的抱着木桶和一点行李上了船只。 船本身就不小，只带着他们两个乘客，方老汉也不觉得吃力。 船只南下，几乎是顺水漂流，路上沈常念直接用炭炉煮了一锅海鲜粥，老汉不太稀罕吃这个，选择吃家里带出来的干粮。 一路上沈常念真是看够了，不再好奇了，船只也堪堪抵达了蓬莱。 这里有正儿八经的港口，修建了堤坝，老汉熟门熟路的找出来十枚铜板，将绳索扔出去，被人接住后拉了几下，众人上岸，方老汉付钱。 「过夜还要五文。」 封霆掏了，对方就给了一张木牌，叫他们别弄丢了，被人冒领可不妥。 方老汉犹豫一下，询问两人自己可不可以在这儿守着。 要是船只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承担不起。 「行，那方老伯您就在这儿等着吧。」沈常念拎着一个包袱，封霆拎着几个麻袋上了岸，朝着港口内的小镇走去。 不少卖吃食和海货的摊位就在堤坝进去一点的位置，路上吃了三天的海鲜面海鲜粥海鲜疙瘩汤，沈常念立马用鼻子锁定一家炒饼摊，看得封霆低语一句你是小狗么，大黄都没你灵敏。 沈常念翻了个白眼，要了两份加所有配料的炒饼。 等了一会，人家端上来两碟子热乎乎的炒饼，配面汤，两个吃多了好菜的，对着简单的炒饼也吃得喷香。 「好嘞客官您先坐，马上就给您炒出来！」 摊主拿了饼子撕开下锅炒制，端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用筷子夹起来往嘴里送，那叫一个舒坦，饼皮有韧劲，外表裹了汤汁配料香气，被面食本身的特性吸收了一点，不会显得水哒哒，增加了几分润口。 第228页 封霆是一份不够的，但是沈常念没继续帮他叫。 因为，他又看上了另外一家的海鲜饼。 船上不合适做煎炸食品，一不小心把人船毁了都有可能，此时看到炸的食物，只觉得满鼻子都是油香，面香。 过去买了五个，封霆四个，他一个。 两人肚子都吃饱了，先找的客栈住下。 这儿的客栈价格，又比先前客栈贵些，据店小二说，有个面塑的比斗就在明日下午。 「那我们倒是赶巧了？」沈常念询问面塑比斗是个什么章程。 「哦哦，面塑是咱这儿那些厨子们十几年前开始比斗的才艺，就是用面食塑造出各种形态，还得能吃，乡绅和老餮们选出当年最厉害的，那厨子的作品可以卖出一百两，今年也能风光一年。」 还有这种比斗，蛮有意思的。 沈常念问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咱们这儿可以看到，因为比赛的地方就在那儿？」店小二带人上楼后，指了指上等房窗户外，就在一大块空地上：「今夜午时开始，那边的菜贩子都不许摆摊了，大家今日就要备上想买的，或者去找那些菜贩子肉贩子。」 一切都要为比斗让位。 「这就是您二位的房间了，桌上茶壶烫过的，客官放心用，小的一会就送一壶热水上来，需要先洗漱洗漱么？上等房每日免费两桶热水。」 「那就一併呈上来吧。」 「客官可还要吃食？」 封霆说不用了，但让对方去寻下鲜甜的果子。 「呦，这还没到六月，果子不多见啊。」 封霆拿了一枚银子递过去，店小二立刻见牙不见眼，说保证寻摸到。 不多时送了樱桃、杨梅、枇杷、桑葚香瓜上来。 只那杨梅还不是正当季，小小的一撮，吃一个，牙齿酸。 看来就是拿来凑数的。 见封霆还没吃，沈常念偷梁换柱，从万物生里头，弄出酸甜可口大颗的杨梅，这才分给忙着叠被子的封霆吃。 「好吃，此地杨梅熟得那般早？」封霆说应朝当真是地大物博，换个地方，就是一种水土。 沈常念背过身偷笑。 哪儿的水土我都能做法改良。 他没瞧见，身后封霆那宠溺纵容的一抹笑。 只知道后来封霆在店小二来收热水下去前，把那不合理的杨梅全吃了。 傻媳妇，得找个机会让你露个馅儿。 但是吓唬他，自己又捨不得。 真是甜蜜的烦恼。 甜蜜的吃了二三十颗杨梅的封霆，发现自己晚饭吃不下刺激的食物了，眯着眼捏了一把媳妇的软肉，真会给自家男人找罪受啊。 沈常念还无辜呢，那双眼透着「你欺负」人的委屈。 封霆选择让他也尝尝嘴里散不去的果子酸。 只不过，最后成了沈常念身体的酸。 两人第二次叫热水，楼下已经没有客人了，店小二狐疑的看了一眼两人，咋用水那么快？ 封霆握着一把铜板过去，店小二甚至带了两个新胰子上来。 封霆关了门，看着手上淡淡皂角味儿的胰子，不免想起些旧事。 不知道是谁家媳妇，瞅见男人用了花香味粉色澡豆，还乐呵呢。 澡洗了，沈常念又困了，封霆安置好他，透过窗户，瞧见有人搬运来什么，清扫的声音响了挺久，后半夜才彻底停了。 一夜沉眠。 次日，两人是被吆喝声唤醒的。 一，二。 一，二。 封霆下地靠近窗户边，出现了一些木头栅栏和一个稍微高点的台面，以及六张很长很长的桌子，比得上他们北境家里小农庄长工们吃饭用的桌子。 那可是能让十六个人面对面坐下的方桌啊。 第193章 面塑 五月的天，早起也没有什么凉意。 沈常念探出头看了一会，就去边上换好了衣衫，将桌子移到了窗边，一会边看边吃，当欣赏戏曲、把戏了。 台下彻底搭建好，沈常念也吃好了早饭，瞧着下面话事人，介绍今日上场的几人。 名字什么的都没记，就瞧见年纪最大的头髮都发白了，年纪最小的也只比封霆大两岁的样子。 一会瞧瞧他们的手艺。 随着话事人的一声开始，几人摩拳擦掌，将提前准备的面粉全都掏出来进行和面。 面塑，是以面粉、糯米粉、甘油或澄面等为原料制成熟面团后，用手和各种专用塑形工具，捏塑成各种花、鸟、鱼、虫、景物、器物、人物、动物等具体形象的手工技艺。 也称面花、礼馍、花糕、捏面人。 沈常念一双眼看六个台面，发现他们选择的都是很大型的面塑，有做百鸟朝凤的，有做游龙的，也有枝繁叶茂的，甚至还有个人做起了房屋框架。 几位都胸有成竹，并不见慌乱，随手取材，在手中几经捏、搓、压、揉、掀，用小竹刀灵巧地点、切、刻、划、塑成身手头面，做人形的竟还能给面人披上髮饰和衣裳，顷刻之间，栩栩如生的形象便脱手而成。 过程不算枯燥，因为可以同时看六个人的动作，你这个看腻了，不是还能看下一个么。 吃了午饭，又过了两刻钟，有人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第229页 大家都在收尾，只有一个人施施然的给作品遮掩了起来。 有人在说会不会是觉得做得丑，才做遮掩。 也有人说，兴许是创出什么神作了。 沈常念是后者。 「你看，他身后那几人的眼睛嘴巴就没离开过他的作品，想来是很厉害的面塑了。」 封霆宠溺附和：「你说得对。」 沈常念捏了一下他的唇：「好言当赏。」 不多时，到了展现作品品评的阶段了。 第一位展示的是荷塘抱鲤，一位坐着的小童，身边环绕荷叶、盛开的荷花，几尾小鱼儿在身周盘旋，竟还做出了水波纹的感觉，颇有野趣。 这厢才说第一个不错呢，下一个飞燕返巢，更加热闹三分，做这个面塑的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面黄无鬚鬚，他将已发酵揉匀的面团，经过搓、捏、切、压、剪等工序之后，只只神态各异的「燕子」便出现在面前。 上笼蒸熟后，再经过点睛、画羽、着色，但见「飞燕儿」有的轻盈灵巧，有的娇憨稚拙，仿佛真的活了一般。 插在沙棘枝条尖刺上的只只「飞燕儿」，千姿百态，活灵活现，恰似一幅「春燕闹枝头」的画卷，好不热闹，好些娃儿都喊着自己也要一只燕儿~ 沈常念都挺喜欢的，但接下来上来的，就更加引人注目的。 第三个上来的是祝寿像，寿星公笑呵呵的，拄着拐儿，蓄着白色鬍鬚，身旁一个垫着脚尖的小儿递过去一个粉尖尖的寿桃，身边有灵动的小鹿，就连寿星公的拐杖上都挂着硕果。 豁，细节做到位的同时，寓意也是非常喜人的，人们对美好愿景的嚮往，可不就是各种宗教神话故事的来源么，瞧见寿星公了，还有几人对着拜拜。 做这组面塑的老儿含笑，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这样的反响。 下一个作品还没上来已经引起了周围的嘘声。 原因无他。 好好的凤凰，做成孔雀的造型不说，毛还炸开了，就连配色也没做好，很混杂，瞧着像是个落魄山鸡，便不是厨子这一行当的围观者，也立马判断得出来，这个作品，毁了。 果然，几位乡绅都皱眉，已经露出了嫌弃。 矮胖的男子摇摇头，忍着眼眶的酸意。 第五人呈上来的花团锦簇里一个美人儿，很漂亮很有意境，甚至用糖衣做出了裙摆飘逸的感觉，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做的，可得到的点评是，低俗。 认真看去，这美人儿露出点白腻肤色，肩膀一侧稍微滑了一下的既视感。 在沈常念看来，这和人的正常动作会露出的角度是吻合的，这位才是惊人的细节，可他不是评委，那便几人嬉笑几句，少年郎羞红了眼眶，退一边去了，旁边还有人吆喝这手艺送秦楼楚馆去兴许合适。 沈常念嘆一口气，是个有灵气的啊。 最后一个面塑作品上来了，就是唯一做游龙的那位，他还卖了关子，等掀开灯笼一样罩着的纱布，里头呈现出来的，最先是金龙五爪，随后是健硕蜿蜒的龙身最后是龙头。 「啊！」有人吓了一跳，差点跪在地上，那双眼，实在是透着炯炯有神，堪比怒目金刚摄人心魄。 身上的鳞似乎和刚才那落魄鸡是一种处理办法，但是因为有什么诀窍吧，鳞片轮廓明显，却没有膨胀得炸起来。 这不仅仅是手灵巧了，甚至是一种对面食完美的掌控。 比例，火候，拿捏到极致的地步了。 寿桃组老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位看着膀大腰圆的糙汉子拔得头筹，钱和名都有了，龙腾面塑还被一户乡绅拍走了， 其余几人的作品，也被买了，就连落魄鸡，都有人出钱带走，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场地很快撤了。 这场盛事并非虎头蛇尾，而是已经经过了他们行业之间的比试，将完全没有参赛水平的人先剔除了，才由这六人给大家带来精彩纷呈的才艺展示。 沈常念忽然拉着封霆下去了。 他追上了那位少年。 「小弟，我是北境人士，姓沈，很是喜欢小弟精彩作品，不知能否交流一番面塑技艺。」 那少年刚被奚落，吸了吸鼻子，并不相信沈常念。 沈常念指了指身边的面馆，表示他们可以进去用手艺切磋：「我并无恶意。」 少年瞧着那一旁站在那里就跟拦路山匪一样的封霆，总觉得有点发憷。 「那，那便去吧。」 沈常念和对方同时和面，做了一笼子的锦鲤蒸馍，看似简单，也不用上色，却也能看出此人厨艺上，不，起码是面食的制作上绝对算翘楚。 少年做的花馍，完全不输。 第194章 决定赶路下江南 他连花蕊膨胀都预判到，脸大的花馍精緻漂亮，仅仅用的玉米面和白面粉搭配出来，几分花朵娇色已经淋漓尽致。 「小兄弟既有此手艺，其实可不必留在传统守旧的家乡，被其他人打压，你可出去闯闯，哪怕是真如他们所说的给秦楼楚馆做花馍又如何，你也是一等一的手艺，我很欣赏你，不管你日后是决定出去闯荡还是改了风格，你都会成功的，你很厉害，真的。」 少年被夸得面上飞红，美滋滋的将花馍送给沈常念了，他也收了。 第230页 「我就知道是那些人看不懂。」少年郎恢復了傲气，也真的考虑要出门闯一闯的意思，问他们北境会有欣赏的人吗？ 「我虽然是提出建议的，但我所在的背景，更偏向于美食中的家常菜，很多人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心欣赏艺术呢，不如去富庶之地试试。」 「小弟徐峰。」 沈常念只是不忍心看到个手艺如此好的年轻人被埋没，见对方眉目舒展，恢復了少年意气，便没多言，付清了店家提供的面粉钱，就大步离开了。 面塑活动确实很好看，当地的面食也蛮好吃的。 不过两人没逗留，沈常念明面上买了些面粉，上了船，回到了之前出发的渔村。 没想到都几天过去了，他们竟然还一直来这边出海抓鱼，封疾甚至还能在水里游一会了。 几人汇合，决定明日就离开此地加快些脚程。 这中途去了蓬莱，让沈常念感觉，时间真是不经用，再磨磨蹭蹭什么地方都想看，怕是过年也回不去北境。 于是次日整装待发，直接规划了每日赶路的进程。 阮么妹送了近百个五色糕给他们送行。 目送这群贵客离开了这片土地。 这一路连续赶了七八日，沈常念见大家都露出疲惫神色了，便放慢了些脚步，还改道朝着海边去。 又要赶海吗？ 说实话，大家还乐意赶海，但就没那么期待罢了。 「我见大家都不晕船的样子，想起水路下江南，速度要更快些，也不用我们提心弔胆赶路。」 封霆却是知道江湖的。「水路也一样有风险的，且避无可避，要想更安全，咱们就看看有没有大船队，或找船的时候，打听好靠谱的船把式。」 沈常念就把这事儿给封霆处理，反正他的脑子里还是做吃的，和给心爱的人餵吃的占满的。 在封霆找靠谱船老大的时候，顾家的人日夜兼程，已经回去交差了，那沈常念夫夫给家里的，第一封家书到了。 封母赶紧让吉祥去喊封有山过来。 等对方来了，封母眼巴巴把信件递出去。 虽然孩子才出去三个月左右，可也真真是叫人心里头记挂啊。 除了以前去其他地方买粮食回来，算走得远了，封霆可从没离开家那么久。 加上一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儿媳妇，封疾再能耐也还是个孩子，这个搭配，怎么能不叫封母操心呢。 信拆开了，封有山缓缓念来。 眼前仿佛随着夫夫的离开，展开了一个画卷。 一路上吃到了在北境吃不着的东西，瞧见了金髮碧眼的人儿，熙熙攘攘的集市，夜不闭户的都城，虽花钱上要比北境奢侈了些，但是外面的风光确实不错。 师傅已经平安到达，他们要去海边逛逛，带封疾去寻寻亲，若是没有结果，就会返回来。 希望家里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吃嘛嘛香。 封母听了三遍才依依不捨的收了信。 甜水倒是稀罕那海边到底是啥风光，就是很大的呵吗？ 灵韵在海上坐过船只的，就着简单美好的词彙给大家描绘了一番。 海上有风平浪静时，也有海浪翻涌危机四伏的时候，灵韵可没那么心大，描绘海上多危险，惹得封母心里怕怕。 甜水也想去看看，却瞧见了母亲不贊同的目光。 心道，到时候我干脆找个住海边的商人算了。 家里人提起常念就想起小农庄，从元宵后，工人们来上工了，却发现不管怎么栽培，那莓果真是很难种出沈常念的效果， 似乎随着沈常念的离开，小农庄的精神气也被抽掉了，很难出现什么喜人的成绩。 大家都念叨着，东家啥时候回来啊，小农庄没你都要落魄了。 沈常念在做什么。 他们在岸边等候四天，才等到了刚回来的船老大。 对方姓乌，手底下各个员工加起来近百，这一次护送一批大货去江南，刚折返呢。 好在对方有钱会挣，名气也大，除了沈常念还有好几支商队等着合作，因此定了后日出发。 封霆和沈常念去交钱，因为两辆马上船是比较困难的，费钱多不说，马匹也未必能在十日左右的船行中不出事，到时候为了安全，除了採买基本不停靠的。 这马可不是寻常马匹，是北境买来的，沈常念都不想舍了，便託管给了当地的车马行，给足了银两。 想了想，把大力兄弟两个留下了，反正他们这一路有人看护安全呢，且就是去看看柳家是个什么情况，还会回来的。 给大力大勇租了一个月的屋，给足了吃饭花用的银两，沈常念和封霆加一个儿子，就带着点厨具和衣衫被褥上了船。 船老大的船两层半的，底下还有货仓，最高处住的是钱给得最多的，也最清净视野最好的，下一层就是普通搭船的，有个容一张床一张桌的小隔间，再底下就是货仓了，一些下人和没什么钱搭便船的，就直接不讲究的住在了最底下。 父子三人一个屋，选了稍微大点的屋子，铺设了个木板，勉强也住得。 船上给吃的，要想开小灶，那钱更是花钱如流水。 好在沈常念那炉子饼铛都在，煎个饼子裹满炖肉，或者是煮粥下面条，日日也能吃上新鲜的。 每次补给他们一家三口都会上岸，快速採买新鲜食材就上船，甚至还有心思买了网玩捕鱼。 第231页 这种网布是撒出去就一大片的那种，是一种编织细密地笼，固定在船舷一侧，偶尔有鱼虾中招，就成了他们的食材。 多余的，沈常念从来很捨得直接给船上的婆子，那婆子每次都会帮沈常念清理这笼子，以及说些这条路线上一些民生民俗，以及各种好吃的。 第195章 柳家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时间是过得比较快的。 终于到了江南地界，沈常念三人下了船，行李被两个船夫顺手带上来，封霆塞了一把铜板，两人连连道谢。 见到这一幕，好些岸边的挑担都围过来。 「老爷，少爷，这是打算去哪儿啊，小的就是本地人，什么地方都晓得。」 「老爷看看我，我力气大，你这些我一个人便能搬起。」 「我有车驾，绝对摔不着您的行囊。」 沈常念挑了那个有车架子的，并让对方带他们去客栈。 那人边走边介绍了几个，还透露出几个客栈的房钱大概多少。 沈常念选了一个上等房价格五两银子的，这挑担收了人力费，小心的把行囊卸下来，快步拖车又去了来时的方向。 房间开了两间，封疾感慨终于没有缩手缩脚睡觉的感觉了。 刚被压着洗漱完，就闭眼唿唿大睡了。 还是个孩子。 沈常念和封霆安顿好，还有心思出去逛逛。 趁着孩子在睡觉，他们先打听了一下江南柳家。 因为有个家徽的图样在，还是比较顺利的找到了有利的消息。 在确定这家的老爷妻妾成群，子嗣颇丰后，沈常念反而觉得可以开诚布公的见个面。 若是个受后院掣肘的，孩子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只会是威胁。 两人打听到老爷最近都在家，便回了客栈，叫了晚饭，封疾也醒了，扒拉着炒菜和干饭，吃得不亦乐乎。 「船上是能随便吃鱼，但是吧，还是太多不方便了、」便是那排泄物倒水里，却又吃水里的鱼，心理上就感觉受不了。 之前在船上，还听人说海里是时不时出现尸首的。 这么一想更是觉得渗人。 要不说眼不见为净呢。 吃饱喝足，沈常念就约了封疾到房间里说事。 封霆亲手泡茶，推给封疾的时候，他还有点愣，这是要干啥，忽然有种奇怪的肃穆感。 「儿啊，是这样的，我和你大爹爹上街，打听到你身上的木牌写的柳家，就在港口附近呢，我寻思着，我和你大爹爹先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再带你上门，见见爹娘，你看如何呢。」 总要他们先去探探，万一那牌子并不是有意留下，或者根本就不是主人家的孩子，就不至于让封疾来面对尴尬的场面。 封疾顿了顿，随后将一杯茶喝了。 也不怕烫。 这一点跟封霆倒像是真真儿的父子。 「不，爹，我们直接去吧，我也没想留下，我就想知道一下当初为什么丢我，或者，弄清楚我和他们没关系也好，我心里不想一直记挂这种事了，你和大爹爹就是我亲爹，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孩子实诚的话，最能让长辈心中感慨。 沈常念拍拍孩子的手：「没事，不管什么结果，只要你还惦记爹，爹不会让步的。」 封疾笑了，灿烂得很。 一家人先学当地人，给那柳家递了帖子，给人传话的塞了不少钱，这儿的人就是喜欢黏黏煳煳行事，一套一套的流程多得很。 在钱和那张木牌的双重作用上，他们得以进门做客。 换上普通却不失体面的服饰，夫夫二人陪着封疾进了柳家的门。 接待他们的是当家夫人，说是老爷还有一会才来。 沈常念也不在意，直接开口问了木牌的事。 「不知二位和他是什么关系呢？」竟还从那么大老远来。 古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图，就因为一个木牌，走了那么远的路，说一句千里迢迢也不为过了。 老爷倒是去过蓬莱一代，到底去没去北境，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 这孩子健健康康的，也不像养不起的，寻上门，怕是为了收点好处，或者让他回到家族以后帮扶？ 「夫人，您用不上试探，这孩子在遇到我们之前，地上的石头枯叶都啃过，我们二人和封疾是什么关系，都不影响今日的谈话，您只管叫来你们老爷，确认一下，这木牌出现在孩子身上，到底有个什么由来就好。」 封疾忍不住插话：「爹爹们不过是出来游玩的，一路上都是住的上等房，吃的羊羔肉都是百两银子一头的，你以为我们来是图什么？」 封疾见那夫人毫不掩饰那种，你们一看就是麻烦的表情，就是看不惯！ 我爹爹怎么了，我爹爹有钱呢，我养这么好，都是我爹功劳，你算个屁。 「放肆！你这小子好生粗俗！」一旁的丫鬟婆跳出来要指责封疾。 家里那么多庶子庶女，夫人手底下的人也下意识把封疾当做老爷留的风流种子，态度已经开始倨傲上了。 「我还放五放六呢！便我是个平头百姓，我也是自由身，你们什么东西对我指手画脚的，狗眼看人低是吧。」 沈常念简直想扶额。 第232页 这孩子，真是冲动，气大伤身啊。 「封疾，坐下。」 封疾乖乖坐下，还故意说：「好，爹，我听你的，我不听狗吠了。」 还真的就开始玩着自己的手指。 那两个丫鬟气唿唿的，杏眼瞪着封疾，好像他是什么大坏蛋。 沈常念敷衍的拱拱手：「我们不图财，也不图柳家什么少爷还是恩人名头，单纯为了孩子的心结改道来一趟，若是您在意，我们就当做捡到了一张木牌送还您府上，这就离开。」 这下那夫人反而被架在了尴尬的位置，赶忙说没这回事，又让人催老爷。 这一次，柳老爷倒是来了，见了封疾，觉得和自己眉眼没有像的地方，立马就说自己没去北境玩过女人。 话里的意思是把封疾的母亲当做可以随便玩的了。 封疾起身，看着那个夫人和夫人身边偷笑的丫鬟，忽然勾唇：「那太好了，要真是有什么关系我都要吓一跳，其实第一眼见您和夫人我就知道了我和你们必定没干系，毕竟，我样貌，生得不错。」 封疾拱拱手：「那，这就告辞了，那木牌是我们捡到的，既归还了主人家，便就此为此。」 柳老爷皱眉，瞧见沈常念几人起身离开，只觉得这行人没礼貌至极。 「哈，还第一次有人在老夫面前说这种话，来人啊，跟上去，找个地方教训教训，特别那张嘴——。」 第196章 咸水鸭 就给我狠狠地扇！ 沈常念三人离开后没着急回客栈，他们还有个人要拜访。 没走多久，封霆瞧见了身后毫不掩饰的尾巴。 约莫十个人。 呵，还真看得起他们这几个外乡人啊。 封霆拉着两人拐入了巷子，进去之前，买了人家糖葫芦，连把子一起买了。 他简单的讲了两句，随后将把子拆了，试了试棍子在巷子里挥舞的角度。 一旁封疾也将腰间的软剑拆下来。 那十几人已经围过来了，没瞧见人，但他们亲眼看到三人进去的，为首的人狞笑一声，朝着巷子内走去。 片刻后，沈常念率先走出巷子口，身后跟着两手空空的封霆父子，他们出来后便朝着林家去。 是的，那个在北境的时候买过沈常念美酒和草药羊的林老爷，也在这个地方。 沈常念路边买了一只盐水鸭上门，看上去挺寒酸的，但门口的人并没狗眼看人低也不敢收钱，听到沈常念说是故人后，赶忙去问了老爷。 林老爷眼前一亮，那些酒水和羊早早就消耗完了，心里头惦记得紧。 难不成沈小哥决定将买卖铺到这儿来了？ 那感情好哦。 林老爷几乎是大步流星去迎接人的，还从正门接的。 「哎呦呦，是什么风把沈小哥吹来了，封兄弟也来了？进来进来。」林老爷一点架子都没有，哪怕沈常念只带了盐水鸭，他还是一样热情，招唿下人备下席面。 「沈小哥是特地来的江南？」 「出来见见世面，路过林老爷家，讨杯水喝。」 「哈哈哈，好说好说，别说水了，美酒佳肴尽给你上。」 寒暄两句，得知沈常念没带酒喝羊来，也没改变态度，只预定了他们若是要从江南启程回去，就和他的商队一起出发吧，他还要定一百头羊，一百坛好酒。 沈常念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羊还能给您凑齐，这好酒却直接要掏空我们小农庄的库存啊。」 「哈，沈小哥就看在老哥哥~」场面话上了，人做派也够懂礼的，一顿席面吃得宾主尽欢。 那盐水鸭也被摆上桌，味道嘛，不算什么绝顶菜色，要不也不会只是路边馆子卖的熟食了。 不过林老爷本人好像真的挺喜欢的，还说这盐水鸭是京南有名的特产，久负盛名，至今已有千年歷史。 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一年四季皆可制作，腌制復卤期短，现做现卖，现买现吃，每年中秋前后的盐水鸭色味最佳，但眼下他们不打算继续逗留，要不那时候的鸭子做的味道最好。 沈常念哪里会缺食材。 便是深海巨兽，只要他有地方倒腾开，都能搞起。 不过就是秋肥的鸭么，他有。 今日菜色，大多沈常念都吃过做过，有一道炝虎尾倒是少见，是用鳝鱼尾背一段净肉，经开水稍汆加浓汁调味拌制而成，因其形似虎尾，故得此名。 鳝鱼通称黄鳝，算是鱼中上品，在中医看，有补五脏、疗虚损的功效，男子尤为喜爱。 瞧着林老爷吃了半盘子，沈常念心中微妙啊。 饭后林老爷说什么都要留宿，非要招待几人在这里逗留的时候待在林家。 沈常念确实是打算在江南逛几天，就准备回程的，便受了这份地主之谊。 心道，下次林老爷要是去北境，自己定要更好的招待。 行李进了林家，一个消息也随之进入了柳家。 「什么？出入了林家。」 林家可是比柳家富裕十倍以上的家族，还供奉好几位江南的官员，甚至和盐、糖、酒水等几个巨贾还有姻亲关系。 他们柳家在小老百姓眼里是大家族，甚至还有家徽，传承多年，但真的和如今的柳家比，那都不算盘菜。 「难怪他们那么嚣张，不把我们柳家看眼里。」下人还说是林老爷亲自接待的那个沈常念，一口一个老弟。 第233页 柳老爷眯着眼，早知道，便将那个野小子认下又如何，还能借着这个关系，和柳家搭上呢。 家里庶子那么多，管口饭就成…… 只现在追上，也来不及了，人家牌子也给了，想碰瓷儿都碰不上。 不管柳家人怎么想，沈常念睡了一夜起来，傻儿子就吓了他一跳，只见封疾满嘴乌黑，看着像个啃了煤炭的。 问了才知道，人家吃的乌饭。 乌饭，是用南烛树叶取汁、浸泡糯米后、煮饭变成紫黑色的乌米饭，用乌饭树叶做乌米饭是传统立夏饭、农历四月初八更要吃乌米饭，这一习俗现今多流传于江南一带。 民间相信吃乌米饭可以祛风解毒，防蚊叮虫咬，而且在立夏这天吃乌米饭，可以身强体健、平安如意。 糯米经乌树叶汁的催化，吃了健脾胃、通肠道、安神明目。 「瞧你吃了这许多，怕是今年连个喷嚏都不会多打了。」 封疾嘿嘿一笑：「我给爹和大爹爹也要了十几个，你们也吃。」 吃了早饭，林老爷带着他们去了本地最大的酒楼。 饭菜吃了也就那样，真如师傅说的，那些所谓上檯面的吃饭场合，主要已经不是味道了，也没有那股子烟火气，更多的是冷冰冰的摆盘。 沈常念觉着还不如自己练练手呢。 这日林老爷也没热情相邀，因为有个饭局。 沈常念借了小厨房一用，下人们最是会看眼色的，知道沈常念是林老爷亲自出门接待的客，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还上赶着帮忙呢。 沈常念外出一趟，「带」回来几只肥瘦相间的鸭子，两只挂炉做了烤鸭，两只拿去试着做咸水鸭。 将鸭斩去小翅和鸭脚掌，再在右翅窝下开小口，从刀口处取出内脏、拉出气管和食管，用清水沖净，滤干备用。 光是这个操作，已然看出是个后厨熟手，一般人做，要不乱糟糟，要么口子越折腾越大。 处理了鸭子，沈常念拿了炒锅放在火上放入盐、花椒炒热，从翅下刀口处塞入鸭腹，晃匀，剩余椒盐取一半擦遍鸭身，再用余下的热椒盐从颈部刀口和鸭嘴塞入鸭颈，然后将鸭放入缸中腌制。 「这就，成了吗？」 第197章 炝虎尾 当然不是，腌制一个时辰后得去处，挂在通风凉处吹干，用空心芦管插入鸭子后门内，在翅窝下刀口处放入一片姜、一个葱结、一个大料。 烧滚清水，放入剩下的生姜、葱结、大料和料酒，将鸭腿朝上，鸭头朝下放入锅内，盖上锅盖，放在小火上焖小半个时辰。 这样总成了吧。 「差不多了。」沈常念将鸭拎起，使鸭腹内的汤汁从刀口处漏出，滤干倒入锅内，復又将鸭放入汤中，使鸭腹内灌入热汤，再放在小火上焖小半个时辰取出，抽出芦管，冷却后装碟即可。 两次灌汤，更加入味。 「尝尝看我成功了没。」沈常念请旁观的僕从也吃，自己拿了鸭腿部位给封霆。 几人慢慢品鑑，香、酥、嫩的特点都有了，这不仅算是成功，且超出普通水平了吧。 几位一起试菜的林家僕从，默默伸手多吃一块。 盐水鸭他们也吃过，老字号的也不是没有。 怎么觉得这位沈小哥所谓试菜，跟炫技一样呢。 盐水鸭眨眼就没了，那两只烤鸭也成了，拿出来，都不用片，一只给了封霆父子，另外的给其他人，不多时就成了鸭架。 封霆和封疾，一人给了一只鸭腿，沈常念咬了一口封霆拿的：「味可以，火候稍微差点。」 人家这也不是专门的饭馆后厨，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孩儿，你自己吃，爹一会试菜，太饱了影响判断。」 封疾也不恼，爹总偏大爹爹嘛，正常。 沈常念咀嚼完嘴里的鸭肉继续烹饪。 取铁锅倒入清水烧开，加入葱、姜精盐、米醋，将鳝鱼全部下锅，盖严，待烫死后，揭开锅盖，用手勺将鳝鱼轻轻地搅动，以除鳝鱼身上的粘液，再沖入一些凉水， 氽烫鳝鱼放盐是使鳝鱼肉不裂开，放米醋是使鳝鱼肉发松、发亮，并有除腥味的作用，这一步骤结束，就转至微火上略烧片刻，捞出鳝鱼，用清水沖洗干净， 持竹刀从鳝鱼的鳃部插进，划至肛门处，再用竹刀贴嵴背骨插入一半深，划至尾部，随手将鱼翻身，划下三棱骨，去掉内脏， 划鳝鱼有单背和双背之分，划单背，即在划嵴背骨时，每刀必划到底，划双背，即在划嵴骨时，一刀不划到底，而是最后一刀划到底，使嵴背肉两侧连住成条状。 将鱼肉以尾为齐码好，用刀在离鳝鱼尾一指长处齐刀切下，整齐地放在盘内，因为此菜只取用鳝鱼尾部。 其余部位也不会浪费，一会爆炒了便是。 沈常念惯会利用食材，哪怕拥有万物生，也绝对不会浪费。 在小碗内放鸡清汤、上等酱油、镇江香醋、胡椒粉，用筷子调匀成汁液，将大蒜洗净后切成沫，芫荽择洗干净后备用。 取锅上火，倒入清水烧开，下入鳝尾肉烫透，捞出控干水分，整齐地码在盘内，浇上已对好的汁液，中间放上蒜末，另取小锅上火，倒入香油，烧至八成热，浇在蒜末上，芫荽或者自己喜欢的菜围于盘边，即可上席。 第234页 沈常念下了第一筷，第二筷就给了封霆，封霆挑眉：「确实别具风味，完全看不出之前是那种滑不熘丢瞧着就没有食慾的样。」 有人说鳝鱼像蛇，蛇基本上是很多人心中害怕恐惧的。 甚至于鳝鱼比蛇更多了一种柔软和黏腻，又踩中一部分人害怕的点，所以有这句瞧着就没有食慾的食材一说。 并非鳝鱼不好。 「淮安长鱼，肉嫩性纯，俗名策杆青，据说能做出一百零八道菜式，你吃过我做的，顶多也就那两三样。」 龙凤呈祥，他做过。 炸鳝也做过。 这次的炝虎尾，也算一个。 在这一百零八长鱼宴中，沧海一粟罢了。 「这还能怎么吃？」封疾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 「也许淮阳老饕也知道，不过你想听，爹就告诉你一点，八大碗，八小碗，十六碟子，四个点心，此外，邻乡都不同席的情况下，这个数字还能涨， 太偏僻的做法不提，光是被抬上席面的八大碗，又龙凤呈祥、叉烧长鱼、乌龙抢蛋、长鱼鱼圆……八小碗又有烩状元、锅贴长鱼、银丝长鱼、铃铛鱼、一声雷……」 此外还有软兜长鱼、熘长鱼、蝴蝶鱼、酥合子、长鱼三翻过饼。 其中软兜长鱼，甚至是贡给皇室的菜色之一。 「你们想吃，我们在这里留两日，一一给你们做。」 「那我来杀鱼。」封霆道。 封疾说他也学会了。 「我说你们在做什么呢，原来背着我偷偷吃仙品啊。」林老爷吃席面结束，一旁下人安排醒酒汤顺便提了后厨的事，他过来看看什么情况，结果听得刚吐完的胃又生机勃勃起来。 「林老爷回来了，正好，锅内还有一些没盛出来，不嫌弃的话，尝尝？」 「看你说的，太谦虚了可就是自负了啊，我嫌个什么劲啊，来来，我尝尝。」自有人递过来筷子，林老爷又想品酒了。 好吃，太好吃了。 便是刚才去的所谓御厨后人做的菜，也不及这一道。 「真该叫上沈小哥去挣这一笔的。」林老爷吐槽了一句。 不等封疾觉得这老爷是不是把爹爹当那饭馆小厨随便使唤，林老爷下一句话，让封疾也想学厨了。 林老爷说的事：「十二道菜，表现中上，没多少我喜欢的烟火气，出场费两千两，也不知道吃个什么劲，我们这吃饱喝足隔三差五吃顿肉的三口之家，一年开销不过十五两，啧，便我是这享受的，也觉得两千两实在是货不对板。」 这还是纯粹的出场费，食材是人家准备的另外报销的。 这一转手，挣个几百两，那些同为商人的老爷们也不会太计较。 沈常念只一瞬，就有了挣旅费的冲动。「林老爷，不如，您拉个局，就说，一桌吃南北，到时候若是得了银钱，我们五五分如何。」 林老爷嘴里的鳝鱼咽下去。 蛤？ 我在外站写过软兜长鱼，呜呜，人家还是开国第一菜呢，说是因为取材问题，挤下了同为淮扬菜的白袍虾仁，新文文我确定啦，写糖水甜品之类的，喜欢美食的宝宝可以期待下呀，其实激烈点比较多人看，但我就是写不出来，唉，就酱紫吧。 第198章 天南地北 这沈小哥，还真的要挣这一笔啊。 话说回来，千八百两的，他不觉得很多，但也不少啊。 只要组局。 本来还在摇摆，在他这里一直是沉默形象的封霆却来了一句。 「我们在路上，见过一些店家，每日只兜售固定的份数，还要排上号才可以吃，林老爷，若是这个局一个位置五百两，或者八百两一千两，是不是就值得做了。」 林老爷差点喊出一句我去。 你是奸，咳咳，你是商人还是我是商人啊。 「我们这趟回去，未来一年可能都不会再来同一个地方，林老爷，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林老爷心动了。 「那，那也不用不少五五分，做菜的是你，收集食材，估摸也是你受累，便三七吧，场地，和你需要什么海鲜山珍的，只管说。」 沈常念含笑应了，林老爷这就开始出去吹了。 老御厨唯一亲传弟子，苦练多年后终于得了老御厨首肯放出来了，他是几年前就在期待啊，之前那些美酒，一百两一头的羊，都是来自这位家族提供的，对方跟学子一样到处游学，他厚脸皮才截到的，估摸着未来一年两年甚至几年的，都不可能吃到一样的席了。 吹得整个江南地界的富商都闻风而动，机不可失，等于绝版，他们有钱，为什么要等绝版没有了再心塞，直接问价。 场地在江南最贵的酒楼，一整层包下，这酒楼说是包下，其实就是林老爷媳妇家的产业，厚着脸皮给预约的免费两个座位，人家倒也同意了。 林老爷出地方，出一张嘴在那里吹，还出的伺候的人手，漂亮能干的丫鬟，清秀有力气的小厮，没一个丑的，出的自己的信誉，得三成理所应当。 沈常念要打发了封霆去别的地方，毕竟跟在自己身后，他搞不好会露馅。 封霆深深看了媳妇一眼，别有用心的笑了：「那我去山上捡菌子。」 沈常念松了一口气说好。 捡菌子，不管捡多少，他到时候都会夸的。 第235页 却不知他捡菌子的相公，上山打了一串猎物，连同一头大虫一起下了山。 去了三趟，带回来的勐兽还是有口气的。 沈常念忽悠着众人这里买点高级食材那边买点鲜货，其实自己在万物生搞顶级食材，那人参都跟婴孩手臂一样，看得众人咂舌，有些下人在林老爷的授意下，把那些食材都价值千两的事透出去了。 高调的宣传，在封霆带回来一头勐虎达到了顶峰。 据说，食客可以凭藉请帖，在半年内得到一坛虎骨酒。 这下好玩了，有人命下人去通知自己在其他城的好友，最好连夜赶来，机不可失啊。 兵荒马乱的，终于到了这一日。 众人进酒楼还听到了虎啸，要不是里头漂亮丫鬟们都不慌，有几个人甚至想跑了，胆子大得则是从二楼瞧了瞧那老虎，是被锁在笼子里，笼子在水榭中。 众人看得稀奇，对今日宴席更加期待。 要知道，一张帖子，一千两呢。 结果，开始上菜了。 第一道菜嗯嗯？给他们上了一碗豆花？？ 嘴巴大的吸熘一口可就没了。 他们再精緻，也精緻不成这个样子吧，这个小碗，比茶杯大到哪里去？？？ 可当诸位老爷捏着秀气的汤匙来上一口所谓的上汤鸡豆花，一个个都瞪眼放了勺子，举起小碗吸熘完了。 豆花入口滑嫩，没有渣子，在制作的过程中，每个步骤都需要严谨，这道有难度的鸡豆花无一错漏美味无比，可见技术高超，这少说也要二三十年手上功夫吧。 顶级，顶级口感啊！ 有那暴发户的老爷直接问再来一大碗，旁边漂亮青葱的丫鬟和气的说：「后面二十四道菜，还有主食和大荤，要是现在填了肚子，一会就容不下那许多了。」 老爷咂咂嘴，忍着馋意：「那，那边催一催。」 「已经上来第二道了，老爷且看。」 说完，果然来了一队小厮，又是一人一个碗碟，这次就是茶杯盖子！ 上面摆着颜色漂亮的黄瓜条，经介绍这是呛黄瓜条，众人下筷子，只觉清爽开胃那黄瓜囊是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脆爽，这个数量也少一人一筷子也就差不多了。 满打满算，三根！ 「哎呦，这是什么金贵菜，就都是这种凉菜和汤水么。」那岂不是一泡尿就没了。 就在这时候，一股异香源源不断的满眼，甚至有吃货老爷忍不住抹了一把嘴，怕口水留下来了。 一桌一个的漂亮丫鬟介绍，这道菜本名「福寿全」，而「佛跳墙」是文人墨客们在饮酒当中一时性起给起的雅号，没想到一直沿用流传至今，不过品鑑后不难共情，为什么文人们都用上佛跳墙这样促狭的名儿，如此香味，便是佛祖也忍不住跳过墙头来品尝。 一人一茶盅，里面海参、鲍鱼、鱼翅、 干贝 、鱼唇、花胶、 蛏子 、火腿、猪肚、蹄筋、鸡脯、鸭脯、鸡肫、鸭肫、冬菇、冬笋等等 羊肘蹄尖都被提前捞出来，就剩可以直接入口骨头都不要吐出来的。 看着样式多，每种一点点，正好是丰富的一茶盅，吃下这一茶盅，众人已经开始觉得物有所值了。 少数胃口不大的，因为吃光了茶盅，觉得有些饱腹，就在这时候，又上来了一道凉菜，这一次倒是根据每桌人数来的，摆盘上来后众人先被雕花经验到。 「这竟然不是萝蔔土豆黄瓜啥的，竟然是，面塑！」有人惊唿出声，凤凰展翅的造型，还上了彩色，光是欣赏，已经觉得是上品。 至于凤凰下，是一堆皮质，嗯？像是鸡爪子？ 「这是选用培育一定年限的走地鸡，还需要筛选最适合的大小，做出来的脱骨凤爪。」丫鬟们异口同声。 这种菜，她们就算是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敢这么吃啊，昨天竟然每人吃了好几个，现在想想还觉得嘴巴流涎。 鸡爪刚入口，小厮们又端上来一碗米饭，同样比茶杯大不了多少，里面是长粒的米饭，偏干，但是上面盖着一块肥瘦相间，比酱色还要淡一些的滷肉，那滷肉浓郁鲜美的肉汁慢慢渗下米饭，被偏干的米饭一中和，那口感，润泽中带着嚼劲，恨不得多扒拉几口，挖穿碗底。 第199章 归程 可惜，同样是正好几口的量，之前那凤爪吃到嘴巴里，微辣刺激，来上这鲜美滷肉饭，那口感，那层次感，别提了，问就是好吃好吃太好吃！ 双椒笋片，那笋片绝了，跟冬日里才能找到的冬笋片笋尖下来一点的位置一样，不至于太嫩到没口感，又一点都不老，完全没有渣，真乃笋中之王！ 椒盐牛仔骨，目前出现唯一的贴骨肉，大家却没有一点觉得麻烦，因为牙齿一撕扯，那鲜嫩的牛肉就脱离了骨头，一点筋依依不捨的从骨头剥离弹在嘴唇上，那肉味，啧啧。 土豆条切出坑坑洼洼却规则的形状，一点辣味提味却不会影响偏爱清淡和原汁原味菜色的江南人口味。 人参枣香菌菇甲鱼汤，更是暖心暖胃，看得见的真材实料。 吃到这里，已经有一些小胃口的人开始六分饱了，有的偷偷起身，去找地方松一下裤腰带。 「哎呦这人参品相，少说二十两一只，一人就配上一只了，这材料，谁敢说一句滥竽充数啊。」 第236页 「绝品，确实是绝品。」 大煮干丝、蟹黄包、软兜长鱼、虾饺、水煮鱼用的东星斑、只用中段肋骨做的酱香小排、海蛎煎蛋、一品豆腐、锅包肉、羊肉汆酸菜、冷吃兔肉、京酱肉丝…… 一道道菜上来，只有大胃口的狂欢。 天南地北真是名副其实，不但有他们淮扬菜，取材鲜嫩鲜活的灵魂，还有北方、川渝、闽粤一带的名吃。 最后，终于到了点心时刻，桃子形状却带着桂花香的山药泥寿桃上来了。 山药健脾益气，养胃补肺，口感绵密的同时，有了适量糖桂花的增味，弥补了山药泥本身没什么味道的微弱不足，色香形味全都上乘。 丫鬟们说着吉祥话，并且透露哪位没吃尽兴的，后厨还泡了一些呛黄瓜条和凤爪，以及还有两罈子参鸡汤和一大瓮佛跳墙，尽可以让僕从带请帖来带走一份。 「哇，这做派，吃饱了我们还可以带着走，这一千两，值了！」 看看这食材，可不是单纯的一个品类，而是这个品类口感最好的部位，得用多少原材料才能做出来啊。 就在这时候丫鬟们又放出了两个大招。 一则，精华是给诸位老爷的，剩下的料会用这个宴的名义，煮粥做汤，送给城中慈幼堂，孤老院等地方，素菜全送到寺庙道观。 这不是帮大家做名声么，回头说自己也去吃了，那名气多好听，我吃一顿还是在做好事呢。 二则，一会上今日压轴，三鲜饺子，其中有一个饺子内带有一块鸡软骨，请诸位慢慢品尝，若是咬到了，那么将得到一张虎皮。 豁！ 虎皮，少说二百两啊！ 这一顿，太特么的值了！ 光是食材估计都要吃回来了！ 随着饺子端上来，每人一个，个头比家常做的稍微大一点，是非常漂亮的花样，看不出里头包了什么，为了鸡软骨，所有人都细嚼慢咽一点点品尝，突然发现，这饺子皮不对。 「这是添加了鱼泥和肉馅做的饺子皮，能配比出这个比例，水煮不破的，只有这位大厨了。」 「巧思！当真是巧思加巧手！不知可否让我们见一见这神厨，我想打赏一二。」 「这就要问林老爷了，我们只是随侍的丫鬟呢。」 把众人胃口吊的七上八下的。 恨不能直接把老林揪住，好好问问。 可真的找到了林老爷，人家却哈哈笑着说，刚做完吃的，人家就已经启程，去下一个地方探寻美食之旅了。 「唉，此等美味，竟不知何时才能再吃到，那些食物的调味之丰富，火候把控之精准，怕是老夫半辈子以来吃到最完美的一顿。」 锅气有，精緻也有，一茶杯一茶杯的上，还不够精緻么。 柳家这次也凑了钱吃了一顿，只柳老爷都够不上和巨贾们一桌，想攀谈，林老爷却对他露出了一抹轻慢之色，不需要多明显，商场上的人精哪个看不出来。 本就不算什么大家族的柳老爷只能愤愤离去，越想越气，直觉是那个什么沈还是什么风的男子，在背地里说坏话。 却不知，林老爷不过随便吩咐个管事的去查查，就查到了沈常念三人从到柳家到出了柳家所有的细节。 人家远道而来，从头到尾客客气气，你说你觉得不是自家孩子那就不是好了，满口都是看不起的调调。 殊不知，以貌取人，真不可取啊。 而且沈小哥的貌，又差哪儿了呢。 林老爷倒不至于替人出头打压柳家，只不过这品行，以后合作是要避开的。 沈常念笑呵呵的拿着自己的一万五千两离开了。 这一次总共收款三万两，但林老爷出的各种做菜之外的所有大小事，场地、那些训练有素的僕从，也是宴席成功的一份，所以沈常念只收了一半。 笑纳一万五千两，还能随林家的商队一起走水路回到之前停靠的地方，跟大力大勇汇合。 两人没瘦反胖了，最近只吃，也没啥可干的，可不就明显的发腮了么。 沈常念回来就是要启程回去，估计一直行路，能让两人体重回归比较匀称的状态了。 大家权衡了一下，又走水路到的东营，再从东营直线回到北境。 路上几乎不再逗留，又这么多人行路，安全得到保障的同时，花费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一行人在秋收前就到了北境。 看着熟悉的荒芜的一大片平原，沈常念竟然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慨。 明明，元宵后才出去的。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已经能看到北境最外围的一些屋子了，越走里面，越熟悉。 到家门口时，吉祥正好出来扫地，瞧见东家老爷回来了，赶紧喊了封家其他人。 「我儿，回来了啊。」封母想两人得很，最近都看着两人的屋子怀念上了。 见到真人了，顾不得那许多规矩，摩挲两个孩子的脸和手，见两人都康健，心里头才松弛了不少。 「这些人……」此时，封母才注意到沈常念身后的一群人。 数目可不少。 林老爷为了这次多收点羊，弄的队伍可有数十人。 第200章 我是真的要吃味了！ 「哦，他们是顺路的商队，来收我们的草药羊的，娘，我先带他们去安顿下。」 第237页 封母点头，不好意思的拭干眼泪，不忘交代封霆也跟着去。 说着就拉封疾进门，估计是了解这一路上的事去了。 经过协商，封霆带了一半的人去了小农庄，还有一半的人住在了本地最好的客栈，领头负责的林管事被迎进了沈常念的民间驿站。 吃饭就按照住的地方进行，不管是哪儿吃，都不拘束大家。 安顿好这些人，沈常念才和封霆归家，迎接了姐姐妹妹弟弟啥的欢迎。 接风宴是春杏烧的，半年多没吃，还觉得怪香的。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沈常念去了小农庄，灵韵苦哈哈的，觉得自己没把小农庄管好。 光是看着，都知道今年收成绝对没有前两年好，甚至可能只有一半多。 「不碍事，我这次从其他地方带了些种子来，我们这儿冷得晚，到时候补种一批，细心点，还是能找补点回来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灵韵没好受多少，只觉得自己辜负了沈常念的看重。 林管事的找上门来，沈常念将大半草药羊都卖了，还送了十头，算做路上损耗。 一些草糰子也都赠送给了林管事。 一万两银子轻松到帐。 接着是一部分的酒水，又是八千两到帐，其余七七八八的珍贵药材和北境独有的山珍，又付了两千两，两万里两的收入，实在是惊人了。 沈常念直接在北境收了一波米粉，送给了商队，又给商队备了不少干粮，才把人好好送出北境。 回来便是秋收。 沈常念从秋收开始，就在小农庄住下了，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 时不时的补点成熟的作物在没登记的库房里。 等脱粒后，大家惊讶发现，看着收成不会多好，没想到跟去年的相比，有三分二的产能。 沈常念累得够呛，这一次补的东西可不少，还要弄出很多良种出来筹备过几日的播种。 田地肥了几日，下一波就全都是种菜，沈常念再次鼓捣上了红莓果。 几万两的进帐，对沈常念来说，就是一种收穫的喜悦，并没有因为数额多，就飘起来。 他再一次找上了当地府衙，将另外半片山给包下来了，且在山林里盖了好几个休息的小屋，将山地鸡也搬上了台面。 现在这一座山都归沈常念使用，封霆得了准信，招募了百多人，将山的边界围了起来，成立了巡山的队伍。 那些小伙子每日只要全神贯註上工三个时辰，多余的时间很多，不但能陪伴家人，还能在小农庄享受免费的一顿用工餐，福利满满，附近好几个卫所都陆续有人求上门来，想在小农庄做事。 沈常念有了最近挣的一共三万五千两银子，很是大气，人过得去就收，原先最早一批跟着他干活的，全都替了管事，第二批人数最多的长工们，也都加了月钱。 得了空闲，又给小农庄举办了一次联合的婚宴，赶在这个节骨眼成婚的竟然有二十对。 据说，有些只是有好感的，为了体面的婚宴和东家赠送给小家庭的院子，都加快了脚步直接在一起了。 是的，沈常念拨了一笔钱，又盖了三十几个院子。 忙完都不见那个喜欢来找自己的顾怀安来，沈常念就给顾家递帖子。 但是顾家说小少爷出门了，他又去了季冠森那儿，那边只有一个被养废的只能靠哥哥的弟弟，回应的话也是，哥哥出门了。 沈常念见两个地方都没打听到人，就把送伴手礼的心思收回去了。 毕竟，不管给顾家还是给这个不靠谱的季家弟弟，他都不放心。 十月底下，阿斯尔留在本地的人等到了主家，将沈常念归来的消息说了，刚从波国回来的巴根都顾不上休息要去见自己最好的朋友。 阿斯尔觉得自己都要吃味了。 「你吃什么醋，去波国吃你的鸟味饭菜，我要找沈兄弟。」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去了波国，以前去过一次觉得那里东西也不是那么难吃。 但是人啊，吃了好东西再回头吃那些，简直觉得那些人茹毛饮血。 他觉得自己都掉肉了。 「吃饱了长肉，你不是更喜爱？」 阿斯尔沉默了。 巴根，你学坏了。 竟然会抓他的痛点了。 「那就去，不过你怎么也要先洗漱一下吧，你的沈兄弟可是爱干净的，脏兮兮的去，人家不让你上饭桌。」 这才将人摁下来一个晚上，次日才装扮整齐的从北境入关。 巴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去见了沈常念，一下把他的脑袋埋在自己胸膛。 「沈兄弟，叫我好想。」 沈常念艰难的推开，还要顾及动作别太大以免让巴根误会自己不喜欢他：「我也很思念你，巴根兄弟，既然来了，一会就留下来吃饭。」 「你知道我？」 沈常念想，这句话应该是你懂我的意思吧。 巴根这两年倒是学了应朝的话，就是在语言使用上，还有点太过直白。 「对，我懂你。」 巴根嘿嘿一笑，掏兜给了一顶发冠。 发冠极为精緻，却不像男子束髮冠。 阿斯尔眼皮一跳：「那是波国王子妃的皇冠，这个愣头青，非要，没想到是拿来送给你的。」 亏他昨天还故意披散头髮勾搭巴根，想让巴根给自己戴上，然后自己就闪亮亮的对他这样那样。 第238页 结果！ 送给他的沈兄弟？？ 要不是沈常念和封霆爱来爱去的不会有二心，阿斯尔真的要吃味了！ 「啊，王子妃的东西，那肯定很贵重，你自己留着吧。」他就顺手做点饭菜，怎么就值当人家送个王子妃的皇冠了。 「就给你，你好看。」巴根道：「王子妃跟你一般高。」 沈常念看看正在修烤炉的封霆，又看看强壮的巴根，再看看虽然看起来清瘦个头也照样比自己高一个脑袋加半个脖子的阿斯尔。 呵呵，好吧。 我就当你是觉得这皇冠和我这正常的！平均的！体型相配给我带的。 第201章 单纯的心思 沈常念瞧着巴根很着急了，就先做了最简单的阳春面给他填一下肚子。 清汤，猪油，一点调味，面条，煎蛋，片刻就做好了，巴根唏哩唿噜吃面的时候，沈常念快速片好瘦肉，轻轻敲两下，用淀粉覆盖薄薄一层，又快速做了一份滑肉片。 巴根续上肉片的时候，沈常念才炖上了他喜欢的炖肉，大块的那种肥瘦相间的，五十个鸡蛋被放在另外一个锅里煮，熟了就捞出来，大家一人剥几个就成了， 豆干是不久前送来的，等肉差不多了，和嫩生的鸡蛋丢下去一起炖一起浸泡。 木桶饭架在刚才煮鸡蛋的锅上，只等炖肉好，米饭也绝对好了。 青菜备好，一会翻炒两下就成。 看到这里，巴根也不着急了，肚子里本来就有一碗面一份滑肉片了，那肉片大而薄，吃起来滑熘，肉感没消失却多了几分嫩，口感非常好。 沈常念拍了黄瓜，切了几个咸鸭蛋，米饭好了之后，快速炒了一个蒜叶炒腊肉，一个青菜，和炖肉送上饭桌，几个汉子围坐一起，那一桌子的菜，只有炖肉的汤剩下。 「我怎么感觉，你出去一趟，这饭菜做得，更好吃了，跟天上的人儿吃的一样。」没有哪处不好的。 「晚上煮粥，给你尝尝银鱼干炒红辣椒片，在路上买的辣萝蔔干，再弄你喜欢的牛肉饼，一个饼塞半斤肉的那种，好不好？」 巴根眼前一亮，好好好。 一开始说喝粥他都要笑不出来了。 可是后头的菜一个比一个下饭，他乐呵呵美滋滋呢。 闲暇时刻，全家加起来十个人，竟然一起包起了饺子，听着封霆和封疾描述那顿天南地北宴，众人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真想吃那个佛跳墙还有海鲜啊。」巴根真的馋啊。 「我们只带了干货回来，毕竟海鲜本身就要吃个新鲜，那螃蟹死了甚至不能上锅，海鲜腐败本身也快，而且竹笋啊，咱们这儿是真少，南边的笋尖尖那一点，牙齿刚碰到，就脆嫩得崩开一样。」 封疾的描述，让巴根咽了好几口口水。 阿斯尔看他那样，嘆了口气：「明年，若是沈兄弟还有外出的意向，务必知会一声，届时一同出发，路上开销某一併出了。」 沈常念没拒绝，本来他有意去闽地，和天涯海角看看。 还有擅长辣菜得川渝。 饺子五种馅的，每一种都好吃，一人吃了一大碗，结束了包饺子谈话活动。 天擦黑的时候，沈常念就熬上粥了。 这可是南边上好的一种米，便是在南边也价格不菲，此时跟大锅饭一样，熬煮在大铁锅上，萝蔔干抓出来一大把，装了一大盘，银鱼本身就直接吃都有一种淡淡的鲜，烹饪时候就要稍微注意下了。 他炒了一份银鱼豆萁子，一份银鱼辣椒干，牛肉馅饼做了二十个。 做好的时候，巴根锻鍊回来了。 下午吃了饺子，怕晚上吃不够晚饭，竟然和封霆他们上山打猎去了。 回来的时候，猎物都交给小农庄那边处理了。 「腌一个晚上，明日去烤肉吃？」 巴根点点头，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 晚饭上桌，家里女人们对那粥香是真的爱的紧，沈常念大手一挥给灵韵他们小夫妻送了二十斤过去。 次日一早，巴根听话，不一直缠着人家三餐都吃人家的，委屈的在外面将就吃了五碗米粉。 沈常念还好奇呢，巴根怎么吃两顿就够？ 得知是阿斯尔说别一直打扰后，他默默的将留给两人的包子，只给了巴根。 巴根得意的摇头晃脑，说了很多阴阳的话，才舍了一个给阿斯尔吃。 中午几人就在河道附近烤肉，取水方便。 烤肉本身腌制过，家里早上做的饼子包子的，热一下也能当主食，沈常念还带了一个膝盖高的瓮。 嫩姜和肥厚的猪脚一起放进了小瓮里，炖煮的时间要足够长，猪脚皮酥肉烂，没牙齿的老人小孩都能轻松的用嘴皮子抿开。 姜块吸饱了肉汁，吃起来只有微微刺激的口感，甚至算不上辣，加上本身脆甜的口感，跟吃水果一样。 巴根喜欢吃肉。 可他的封霆本是也肉食爱好者，沈常念怎么会忘记。 香味传出去很远。 一伙流犯正好被押送过来。 几个押送的差役竟也认出来沈常念几人，聊着一会再本地买点肉干和米粉回去，不知道够不够格混一顿沈老爷驿站的饭食。 几人聊得起劲，一个剑眉星目却明显消瘦下去的男子默默听着。 心中反覆念着一个名字。 第239页 沈常念。 也惦记上了一个人，沈常念的妹妹，没出阁的农家女。 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只比他形容更惨，男子心中悲切。 不就是策马撞死了个老汉，那些御史疯了一样咬上来。 连同他家那些背主的奴僕提供的什么侵占良田的证据，直接毁了他家几十年的基业，成为阶下囚。 他不过是和前朝某位王公的曾孙女有过惺惺相惜的通信罢了，竟是罚得最狠的，那些庶子反而只需要在监牢过个三五年就可以成为民间百姓继续苟活。 「娘，妹妹，爹，祖母，我一定会让你们在这里过上平安的日子的。」 一鞭子下来，是差役驱赶队伍了。「别偷懒了，早点去早点整顿出来，别夜半三更了，还没个挡风的地方。」 队伍去了流放地，沈常念一行人完全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嘴里香喷喷的肉不让人开怀吗？ 巴根在沈家吃了五六天，才来得少了，醉心自己上山捕猎。 有时候也会来给沈常念拾掇小农庄，帮忙修缮小农庄的院子，忙得不亦乐乎。 他饿了总有地方吃饭的，阿斯尔事务不少，见巴根这么如鱼得水，也就偶尔放手让他自己瞎玩。 反正巴根啊，吃饱喝足，就大满足了。 当沈常念的菜都能收的时候，北境虽迟但到了一批商人，阿斯尔也将囤了几个月的货掏出来借着年关的节骨眼大卖一场。 沈常念也没错过这个机会，藉机又吃了一次泡爪。 第202章 食指 毕竟，在这种肉摆出去分分钟被哄抢完了，所有人购买慾高涨的时刻，他只要爪的行为，才显得不那么浪费。 泡爪、熏爪、炖爪，沈常念吃得不亦乐乎。 「都是皮，你也爱成这样。」封霆调侃了一句。 「你不懂，越是少机会吃的，越惦记，而且啊，啃爪真的会上头，不信你多啃啃。」 「我喜欢啃排骨。」 沈常念说他不懂得欣赏。 这一次商队来，沈常念发现，海货不是那么好包圆了，大家也发现了虾干和虾米、海带、紫菜的妙处了，这几样卖得很快，他也没和大家争抢，只把各种鱼干买了。 自家留一点，其余的都给小农庄加餐。 今年的商队有些不同，竟又出现了崑崙奴。 竟还有两个绿眼睛白皮肤的女子出现在市场上。 「从顾家收了那些崑崙奴，后来不是没见过售卖的了么。」难道是崑崙奴失去了顾家的庇佑？ 怎么会，当初他们预测天气，善用巧技，帮了顾家父子不少吧。 「不清楚，想知道的话回头问问？」 「算了，我和顾家的关系，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叫顾怀安，说起怀安，到现在还没消息。」也不知道他们俩去哪儿了。 两人正挑挑拣拣呢，封霆面皮一紧，就想朝着某个角落去。 「怎么了？」 「有个人盯着妹妹。」 嗯？甜水好看，哥哥嫂子还有钱，最近盯着她的确实多，但也留了个媚娘守着她呢，身边还有个丫鬟，安全在北境是够看的了。 封霆会紧张，难不成是有什么人要对她下手？ 沈常念也不逛了，抓着封霆的手就朝着封霆指的方向去。 巷子口。 封甜水犹豫的看着靠在墙边，形容落魄却生的好五官的男子。 这样已经起凉风的天气，他还被人扯开衣襟，露出了一点薄肌。 「怕是不管，一会能冻死了。」 看着封甜水犹豫的样子，陈有度微妙的侧过脸，露出最俊朗的角度，微微带着点示弱的看着封甜水。 他前段时间才用这招，让一个寡妇给送水送饭。 想必一个没出阁的女子，更加无法招架。 就在他看着封甜水似做出决定，准备伸手一会揽住她调笑一番，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壮汉。 一个人几乎就能塞满巷子口。 封甜水唬了一跳，随后没有杂念的直接告诉哥哥：「有个人被抢了好像，倒在那边。」 封霆身后的沈常念冒头，瞅了一眼对方，嘴角勾勾。「哥哥嫂子来处理，你继续玩吧。」 「好嘞，不过哥哥，今天我带的钱不多~」 封霆没好气的递过去一张十两银票的，封甜水乐呵呵的离开了，一句媚娘我们去买刚才那个头花，落入了风中。 男子手忍不住握拳，又赶紧松开，做出虚弱的模样。 封霆进去了，沈常念站在巷子口，望风。 不多时，里头传出隐忍的哀嚎、 也不是隐忍，就是被捂住了嘴巴，想叫也叫不出来多少动静。 封霆阴恻恻的看着他：「收起你的小心思，下一次，呵，你这种人，自己把命作没了也没人需要负责吧。」 陈有度还想装傻，沈常念却过来补刀了，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摁在他眼皮上：「我这双手，屠过的命，远超百条，才积累了现在的身家，我不希望出现一个老鼠屎坏了我们家的风水和谐，这位小哥，我相信，你不会想试试，看不见是个什么滋味的，对吗？」 封霆钳制人的手一顿。 媳妇啊，你别搞笑行吗。 你说得跟屠人敛财一样。 不管屠啥吧，那徐有度是真害怕了，连声做了保障，还尿了裤子。 第240页 夫夫俩嫌弃的离开，那徐有度还沉浸在恐慌中没有爬起来。 晚上，封家吃过饭，沈常念找甜水聊天。 状似无意的开口，问妹妹如今选未来夫君的口味可变了。 「嗯，是变了点，我觉得男人要么个哥哥一样强壮威武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要么和嫂子一样，一技之长照拂家人，再不济跟二哥一样，读书明理，夫妻琴瑟和鸣，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要不然，我是看不上的。」 沈常念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那，岂不是白担心了。 就那尿裤子的，不算一技之长吧。 沈常念带着大家屯菜、腌蛋，做罈子肉正热闹呢，如意跑过来说顾家少爷来家里寻了，没瞧见沈常念在屋子等了。 「我这就去。」 沈常念洗了手过来，发现如意欲言又止。「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如意抿了抿嘴：「东家，一会你回去，稳着点。」 沈常念的心勐地揪起来：「说明白点！」 「顾少爷他，他断了两根，手指。」 沈常念眼睛一闭，觉得头脑有点晕眩。 在即重生后第一个至交，忽然出现，就是断了手指，这叫他心情如何平静！ 沈常念直接利落的翻身上马，转瞬间就到了家，下马后马匹丢给门口守着的媚娘，他径直去了待客的屋，顾怀安清瘦的背影，就落在沈常念眼中。 来时急匆匆，这时候沈常念只觉得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对方的手，脚步也慢了下来。 「回来了？外面好玩吗？」 沈常念靠近：「手怎么弄的。」 「你这，真是比你家男人还直接，他好歹去问季冠森。」顾怀安憔悴了些，精神头却还可以，不像是还深受打击的样子。 他比自己还小啊，怎么就，年纪轻轻断了手指。 沈常念不怕难看，抓了顾怀安的手，瞳孔勐地一缩：「怎么弄的的！」 竟然断的是食指，两只手的食指！ 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眼眶遏制不住的红了，随之而来的是愤怒！「顾怀安！谁干的！」 顾怀安拍了拍他，收回自己丑陋的手，再也不能拿笔，也不方便策马奔腾，甚至吃饭都别扭的手。 「一点破事，不值当提，我饿了，做碗甜汤给我吧。」 太苦了，这三个月。 沈常念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思，他不想说。 这件事，怕是和他一起失踪的季冠森有关。 沈常念深吸一口气。「等着。」 顾怀安点点头，继续欣赏墙上的装饰裱画。 沈常念颇有些伤感，去了灶间，做了一碗红糖鸡蛋，很多的糖，估计都要甜得发腻了。 完全不是他的水平。 第203章 北境异变（上） 顾怀安一口就被齁到了。 却还是全都吞吃下肚。 吃饱了，他看着沈常念的眼神，摇摇头：「别想太多，简单来说，就是季冠森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弟弟通风报信，我被抓被威胁，不认输，被砍了两根手指训诫， 他呢，死活不尚公主，被自己亲娘下药，醒来后割肉还母，吓得家里人把他放了，美食，他来救我了，他也没认命。」 听起来就是两句话，眨眼功夫就听完了，沈常念却心中憋闷。 「那我把季冠森弟弟做了。」 「别了，他弟弟也怕着呢，瞧见我们一身伤回来，自己就跑了，一个人上路，他能活到家再说吧，不用脏了你的手。」 沈常念还是觉得憋屈。 想了想拉住他：「那你日后可千万小心，要不就住在我这里。」 「不用了，他不当官了，我也不做顾家少爷了，我们打算直接在北境外谋生。」 「你不必如此，我能养，不，我们合作。」 顾怀安笑笑，向来天真的眼神已经不復存在：「我知道你好，可我不能借着别人的好理所当然的索取。」 「这不是索取，是合作。」 顾怀安没再说什么，两人短暂沉默后，顾怀安起身告辞：「我就是想见见你，不是要你难过的，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合作，你莫要太过感情用事。」 沈常念的心情算是阴沉了好几日，这日封霆给了一个物什，他才好转些。 沈常念去见了顾怀安，把东西送给他，是一双皮手套，食指位置有透气孔和韧性材料，戴上后，不用手碰是看不出来断指的。 顾怀安立刻就戴上了，沈常念又塞了一包袱银子，弄得顾怀安哭笑不得，还是季冠森一瘸一拐的，写了张欠条，全了两人的心意。 他下狠手，割的是右手的肉，此刻只能用左手勉强写字。 沈常念瞧着，心里依旧是散不去的阴霾，可不好在人家面前表现出来。 年之将至，沈常念努力调整自己，让生活步入正轨。 封霆却生病了。 他一张脸通红，却安心的说你想开了就好。 沈常念拨开被沉痛遮盖的记忆，发现自己的失常也让封霆备受折磨了，痛哭了一场，心中阴霾尽去。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遇见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产生了变化，只有他身侧的这个男人，从始至终的爱他，甚至于，比自己爱他还要多。 第241页 「我，我再也不那样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去境外骑马，去垂钓烤肉，去林间游玩。」 封霆捏捏他的手：「去温泉里玩也可以吗？」 说的是之前在发现竹子的，施灵韵娘家那边山头偶然发现的地热泉眼。 两人之前泡着泡着就…… 沈常念一点伤感都散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暗示他那档子事！ 封霆好像有那身体强大运，大年三十晚上好了。 麻辣香肠片、茶树菇焖鸡、剁椒鱼头、清炖羊排、牛腱子肉、萝蔔牛肉圆、沙姜猪手、炸排骨、炸小鱼儿，一样不漏吃吃吃。 猫冬的日子，沈常念依旧是在小农庄暖棚来回奔波的。 如今这个节骨眼，一点青菜卖出了春夏季节，三十倍不止的价格。 一点红莓果，更是被争抢着订购。 元宵后，沈常念如了封霆的愿，屏退了其他人，两个人在发现温泉的那个庄子里胡闹了半个月。 惊喜的是，一年前培育的竹子成长起来了，沈常念趁机偷渡了万物生里的冬笋，带回家两大筐竹笋，给两朋友留了点，其余的就是好好利用，做了很多美食。 嫩牛肉炒冬笋片。 冬笋炒腊肠、炒腊肉。 冬笋烧排骨。 油焖冬笋。 冬笋炒肉片。 冬笋烧咸菜、雪菜。 吃多了肉的搭配，竟觉得炒雪菜炒咸菜格外的好吃，特别适合配粥。 有时候发了黄豆芽，丢一把一起炒，也好吃。 开春，沈常念将羊和走地鸡的事交给新提拔起来的管事，他鼓捣上养牛了！ 还去蓄水弄水田，培植新作物，并且养牛是为了养境外品种，还宣传出去，境外品种的适合做肉牛，和耕牛是不一样的，不会让大家对北境内的那些耕牛诸多杀心。 今年春集，还是一家人同去，刚走到街口，满耳朵都是吆喝声。 米粉汤、豆腐脑、滷味、咸菜、肉汤，糖葫芦，各种饼摊面摊。 街道上格外的繁华。 「今年的人，感觉更多了。」沈常念说了一句，手一热，是封霆牵上来了。 两人在北境又不是遮遮掩掩的关系，是名正言顺的夫夫，办婚礼的时候，亲近点的请过，对外也发过喜糖，后来高调的几次什么米粉汤活动上，两人也没避讳男子恩爱的氛围。 加上封霆和沈常念在发达都都不曾有任何要娶媳的念头，几年下来，真是在北境成为头一号契兄弟伴侣。 便是有那觉得男子男子有违纲常伦理的，也没蠢到在封霆面前放肆。 他可以不吃沈常念小农庄出来的作物，但是敢吃封霆的拳头吗？ 春集逛完了，两人正往回走呢。 顾怀安快马加鞭的过来，身后跟着阿斯尔和巴根，马车上季冠森也随后露了脸。 「回你家再说。」 沈常念心中一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打破平衡了。 几人匆匆回了大院子，关起门来几个男人商量事。 「我来说吧，签订和平契约的大王死于刺杀，人证物证都表明是应朝派过去教授农事、儒教思想的专员们干的，王廷是已经乱了，我得到买通的人给的消息，立马整理财物和事务，先过来了。」 最紧要的东西带出来了，其他的东西虽然值钱，但不碍事，不会伤筋动骨。 顾怀安是来通知傅监军，顺便告知家里避难的。 再狠心，也不至于看着至亲捲入没有准备的攻防中，出了事。 「这几天我的人会陆陆续续再运一些活物来，正好春集，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封锁。」 沈常念嘆气：「只能这样了，你尽管运来，我的小农庄能装。」 阿斯尔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第204章 北境异变（下） 「不，乱起来最多是这两个月的事了，就算王廷不打过来，小农庄的富饶也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垂涎，趁乱搞事，我觉得，应该进行处理，最好是，造一场虚假事故。」 沈常念理解了：「你的意思是，借事故的名义把小农庄的产出控制在一个很低的，人家觉得来弄都是费功夫的事？」 「对。」不当出头鸟。 沈常念犹豫了一下，几人都在看他。 就算沈常念捨不得也是正常，毕竟他维护了小农庄五年多，辛苦了五年多，心血全在这点鸡鸭牛羊猪上头了。 「可以。」沈常念没思考多久，刚才也不是在想舍不捨得，而是要用什么法子。「用猪瘟或者人祸，都会有话柄，所以我想，弄个灾害。」 什么灾害？ 「野猪下山。」 而且是大半夜的下，然后第二天直接把「受到」惊吓的牲口家禽都出售掉：「到时候我再气病了，之后就多让大家开荒，少养殖，先腰斩鸡鸭牛羊和蛋的数量问题， 然后藉口要盖新饭馆，圈一块挨着山的地方，说建山庄，实则建工事，把人手消耗在这上面，也不会让一大群人忽然没事干， 若是实在乱起来了，好歹有个挡的地方。」 「好，就这么办吧，我带来的东西也直接出手，粮食就不在本地囤，免得影响了民生，分几拨人出去外面适当收吧。」 沈常念几个粮仓的食物足够养工人了，也没那么担心。 倒是出去和封母透露一点后，封母开始扩地窖了。 第242页 这件事虽然没板上钉钉，但是也该和有山夫妇二人说的，连同施灵韵的娘家也要给个理由。 封霆直接说：「说产量不对，搞不好又闹灾不就行了，再让它们口风紧点。」 「也是，那就你去说吧，我还要去和几个管事那边也安排些事。」 封霆去了，说完后跟一群人上山设陷阱去了，同时在山下安排人拦人了。 四月五月，都没什么事。 五月中旬，沈常念不等了，和封霆上了山，将搜集来的饿得贴肚皮却还留着几分力的野猪放下山。 它们循着谷物香气，直接找上了小农庄。 安排好的人一边装作惊慌失措，一边把野猪引到各个牲口棚去。 封霆不知道怎么弄的，那些野猪基本没掉队的。 后来几个男人坐在一起盘点的时候，都说这也算一种本事了。 要是能用在蛇虫鼠蚁的控制上，怕也是一种杀招。 野猪事件后一日，市场上出现了很多肉类售卖。 走地鸡和草药羊也是半价出售了，理由是被惊吓了，之后也很难养活。 反正在刻意宣传下，闹得沸沸扬扬的。 大多人还是持一种可惜的状态，谁不知道小农庄挣钱，如今这么一搞，大家都知道小农庄亏钱了。 就在小农庄不知情的长工们努力开荒、修建工事的时候，小农庄来了不少好奇的人，进去一看，哎呦，就那么二三十鸡鸭，估计就是留着平时主人家吃蛋的，真可惜。 山脚下也偶尔放行，上去的人都说路都被糟蹋过了，一群野猪啊，毁了小农庄半年的辛苦了。 「难怪他们要把野猪全剁了，一斤一文钱。」恨啊，是恨意，让他们贱价卖了野猪肉。 小农庄的事发酵了半个月，渐渐的淡了下来。 五月眼看就走到尾了，就在阿斯尔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杯弓蛇影的时候，五月最后一天，北境外大王子直接出手夜袭，北境军被偷袭，狠狠被挫伤。 次日醒来，全北境都被告知进入战时。 百姓们惊慌不已，好日子才来了几年啊，就又要被剥夺了吗？ 街头的商贩，只剩下胆子大得零星两三个。 屠户算一个，米粉和豆腐的档口也算，其余的，是真不敢出来了，走街串巷的货郎卖货都鬼鬼祟祟的，只敢在熟悉的地方徘徊。 路上，忽然多了很多该熘子，官府最近也忙，好些小偷小摸顾不上管，就造成了更多的小偷小摸鸡鸣狗盗。 好在山脚下的路障什么的也趋于稳定，阿斯尔偷渡出来的十几个好汉，十几个僕从，也都被封霆（武力）魅力征服，认真听安排，这边和小农庄都没出什么么蛾子。 封家这边，可不敢让封有山的小家住外面，平常还好说，现在这危险的节骨眼，可不敢让两个没有武力值的人住那么大院子，发生点什么唿救都来不及。 因此一家又搬过来，施家那距离城墙更近些，也撤回来一些，灵韵租的院子，一大家子挨挨挤挤的困在一处。 没办法啊，封家不可能全住下，现在好些人也搬到道路更平坦的街边找地方住，随时能逃跑。 之后，勐烈的战火持续了半个月，一共攻城七次，攻城时间不定，折腾得北境军不堪其扰。 打仗，缺的东西就多了，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傅监军去了一趟小农庄，就算再过半个月提前收割，也没多少粮，脸上有些愁苦。 沈常念顺势捐了小农庄所有产出，傅监军调拨了几个勤务兵过来守着，同时利用小农庄的善举发动其他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原本是个团结时刻，偏有人跳出来，要抓走阿斯尔和巴根，说两人一定是间谍。 之前在北境住了两年的十几个常住的如今回不去的境外贩子，也被一股脑儿的沖了。 沈常念只能给官府塞点银子，明面上把人关起来，实则照样三顿管饭，偶尔能申请到旁边慈幼堂做点义务劳动透透气。 大家没怨言，毕竟境外是进攻的一方，不这么做，他们被杀了也没辙。 巴根和阿斯尔不方便自己活动关系，季冠森就捡起了以前的圈子，给两人安排住在府衙后院，看着像牢房不够，实则除了木头栅栏门，这跟住在外头区别也不是很大。 沈常念时常借安抚慈幼堂孩子们的藉口，穿过后门直通府衙后院，给巴根送点吃的喝的，偶尔住在那边陪陪这个开始焦躁的朋友。 时间在忙忙碌碌和各种戒备中度过，很快，七月都过半了。 第205章 「搜查」 战火依旧，但来了个好消息，附近调派的守军陆陆续续来了。 这一次，皇帝发了大脾气，直接要灭了这个王廷。 粮草、兵力都齐全，很快将对方压制下去。 但捷报传出去好几封，北境的戒严和那种萧瑟感却没消失，在沈常念看来，绝对压制的兵力，却并没全军出击，让他这平头百姓很是不解。 「一下子打完了，他们靠什么敛财。」封霆倒是开口了。 沈常念道：「难道趁天时地利人和，打过去之后，只要管束，不能发财吗？」 「你这最多是正常人的看法，你不毒辣，不阴狠，不贪婪，你理解不了的。」封霆表示，自己在军营噼过柴，很多东西，底层的老兵油子知道的可不少。 第243页 沈常念嘆了一口气。「钱是赚不完的，所以打仗也可以打不完吗？不管输赢，难受的都是百姓。」 他们家倒好，存粮有，人手也有，要是乱起来了，往山上跑也是可以，往外面跑也不是不行。 「总之，我们这边就算顺利，也不要掉以轻心，我估摸着，年后也未必有个结果。」 沈常念觉得封霆说得对，于是更加管束下面的人手，也对家里人反覆交代。 八月，天热了起来。 今年是没有冰的东西喝了，一家人只能泡泡花茶，从小农庄里弄点果子湃在井里吃，作为消暑良品。 沈常念配了不少酸梅汤，给小农庄那边送去，身边基本都跟着封霆。 由于进出口的封锁，加上管控，很多人都能预测到今年的秋收绝对是个大问题。 一打听，小农庄更惨，直接被徵用了十分之九的作物，包括家禽什么的，今年也没继续养草药羊了。 后来进入小农庄做事的，还是出现了部分人心惶惶的，觉得待下去估计也是要饿肚子。 对这个现象，二妮娘早就被吩咐了该如何处理。 直接同意这些人离开的申请，一人送五斤粮食，结算好工钱让人离开。 陆陆续续的，三个月里走了一共十七个人，其余的要么是买断了工期的，要么就是最早拿一批。 他们反正觉得，小农庄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风雨了，以前能过，现在也能过，将来还能过。 而且，你就算离开了小农庄，如今的北境还出不去，你上哪儿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呢。 已经有最早离开的工人开始后悔，并要求回来。 但二妮还是当初他们要离开时那个表情，淡然表示，不可以哦，并且未来用工，你的名字也不可能进入小农庄的选择。 这么一闹，倒是让其余摇摆的人收敛了心思，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九月的时候，来了一位暴虐的大将，对方曾经有在滇南之地，面对毒虫蛇蚁和各种毒粉、路障的情况下，把土司集权的势力端掉，为此，连原配髮妻和幼儿的命都不顾。 脸上也留下了一道贯穿半张脸的疤，瞎了一只眼，据说一只手还不能用，可就是这样的人，放到水匪严重的闽省海边边境，能把敌寇吓得看到人闭一只眼都想尿裤子。 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动了歼灭外族的心。 对方入境第一件事，就是抓了几个境外人杀了祭旗。 沈常念连夜去把阿斯尔他们转移到一旁慈幼堂。 这里孩子全都是被沈世伟教得只认沈常念是恩人的，大点的孩子口风紧得很，再小点的孩子，就直接避开不让他们看到。 「在这里依旧是人多嘴杂……」沈常念来回走，现在山上也被那个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将军徵用，据说在上头鼓捣什么火炮。 那么看起来最显眼又不会被将军随意擅闯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家！ 两天后，沈常念拉着慈幼堂所有的孩子出去挨家挨户的求百家衣，说是给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婴做福衣添寿，一大熘的孩子，几个大人管着，走完了就去沈常念的院子吃饭。 阿斯尔和巴根趁机进了沈家地窖。 因为有封霆挑选的高大壮汉，还穿高帮的鞋子，两人勉强也能混入其中，这会入了地窖，上头的小门直接合上。 巴根不喜欢黑暗，好在封霆和沈常念留了火种的，打火石磕碰，一点微弱的光就照在底下。 沈常念给孩子们做了草团吃。 不是真的用草做的，只是汁是绿色的，给点心外层染了色，内里改良做的咸口的，快速补充体力。 孩子们吃着呢，外面忽然来了一队兵卒，个个冷脸，左肩有捆着蓝色的布条，是那位半瞎将军的亲兵才有的标緻。 孩子们被沈世伟集合到隔壁院子，那些兵卒进来就说抓捕逃犯，还把沈常念一把摁在地上。 封霆过去一起跪，顺势把衣角给沈常念垫膝盖。 「诸位兵爷，我们家在北境百年，从祖父那辈起从未出过作奸犯科之辈，今年来也是为北境发展做了些贡献的，内子体弱，还望兵爷看在这些事上，允我病弱内子跪坐，毕竟，诸位只是例行公事，而不是故意屠杀应朝百姓的境外人。」 「闭嘴！」一个男人上前给了封霆一耳光，封霆的脸明显的肿了起来。 他忍耐着，也用眼神压制封疾不要冲动。 十几个兵卒，他和封疾完全可以全杀了。 可是杀了之后呢，能避免后续没麻烦吗，还是说过程中能保证家里其他人不被混乱牵连。 目前，只能忍。 「兵爷做事也是你能指点的？什么东西！」一通寻找后，没找到他们想要的，可女眷院子里的首饰盒、两匹绸缎、沈常念房间里的一箱银子，一荷包银票，甚至以前给有山安排的书房里的文房四宝都被搜出来。 封家上下主僕、亲眷，全都不甘心的盯着那些。 那是他们的家当，特别是沈常念手里捏着的那些，更是几年来小农庄的营收啊！ 这些人是来搜查的，还是来抢劫的！ 几个兵爷开了箱子，目光一闪。 一个农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别说他了，怕是副将都要眼红。 第206章 「搜查」下 第244页 他们之所以能跟着那个杀人如麻的战争疯子，死心塌地的不背叛，图的不就是该打仗打仗该听话听话，只要不弄出棘手的灭门案，你能抠到多少钱都是你自己的。 如今这些，他们肯定是要的，不可能还给这些人，但是一个据他们自己说小有影响力的农家，以后要是用这个来弹劾指责大将军，岂不是给大将军添麻烦。 「小队长，还有个地窖，门锁已经砸开了。」 兵卒摸着刀柄，哼笑一声，看着两个僕从躲避的眼神，直接吩咐：「下去搜！」 两个小兵立马拉开地窖小门，让开后立马有人用弓箭往里面射了几箭。 「有动静。」 兵卒狞笑，看来今天灭门都有理由了。 不管里面是什么—— 「咩~咯咯哒咯咯哒哦哦哦~」 下去的小兵上来，一脸黑的抓着一头羊，几只鸡。 现场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灵韵扑通跪下，捂着肚子：「民妇怀有身孕，长兄、婆母夫君都极为看重，如今家禽牲畜都不好寻摸，这是家里为了我产子坐月子攒的几只鸡，还望兵爷莫怪罪，怪只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呜呜，呜呜呜。」 貌美小媳妇，怀孕，比普通孕妇更容易得到男子的同情，这么一哭，好几个人都有点犹豫，这要怎么找藉口发作。 总不能因为人家怀孕的媳妇养几只鸡不想被搜颳走，就定罪吧。 这家老大是个走后门的，孩子是别想有了，要是真发作了这个孕妇，怕是这家上下都要疯了。 领头小队长亲自下去看了，除了一些存粮，山货，就是地板上的鸡屎羊粪。 「你们莫不是把兵卒当土匪了，这点破东西也要遮遮掩掩的，是想陷害兵爷不成？」 有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赶忙上去，用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套近乎，又表示劳动了兵爷们下了地窖，兵爷一人掏几块银两去喝喝茶，消消火。 沈常念忽然扑过去，不舍的抱着银子，被封霆很快拉开：「内子不懂事，官爷们请快些吧。」 本也不好全收，几人对视一眼，最后在小队长的带领下，一人抓了一把银子塞怀里。 一人少说拿了百两，心满意足了。 看着只剩下小半箱的银子，兵卒冷哼一声，威胁了一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众人都低头称是。 等他们离开后，封霆把银子收好，不多时端水进去给沈常念擦手擦脸。 实则给银子洗一洗。 沈常念见他动作，说：「你知道了？」 知道我给那些银子撒了东西。 「嗯，他们该的。」 那些东西，不致命，也不会让皮肤起什么，只要那些人回去用皂角净手再抓东西吃，就不会有事。 但如果没这个习惯，怕是要肝肠寸断一段时日了。 银子你们拿，但你们拿的只能是，买命钱。 沈常念心疼的扫了一眼封霆的脸，虽然上过药了，看着却更加吓人。 「若不是我们，你便是把他们全屠了也不是难事，是我拖累你了。」 「人哪有事事如意的，只要大家平安，这点气，一会多吃两块凉薯，当屁放了。」 沈常念只觉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出去安抚了孩子们，将孩子们护送回去，夜深了，院子里有一点动静。 沈常念端着一点冷吃也没问题的点心下去，挪开一包装棉花的麻袋，摸索一下，找到了暗门推开一个口子。 「是我。」 口子从外面只能推开一点点，还不够一个孩子钻进去的。 里面有人拉开了矮门，露出了藏匿在此的巴根和阿斯尔。 里头空气不好闻，他把两人接出来，上来在院子里透透气，点心吃着，绿豆汤喝着，不顶饱就窝窝头里塞点做好的酱，两口一个窝窝头。 吃了十几个，勐喝一口绿豆汤，巴根吃难受了。 便是住在牢里，也有面条，温热包子吃。 这也就是天气还没冷，要是雪天这么吃，一吃一个窜稀。 「只能先忍忍了，回头给你杀一整头羊，你吃一口吐一口都行。」 巴根也不是傻子，知道现在不是矫情贪嘴的时候，就是心里难过。 「我和阿斯尔来卖货，遇到妇女小孩都给很便宜价格，还给小孩吃的肉干，交朋友，不图财，可他们要杀我们祭旗，那些上面的人，就不能都管好自己，然后百姓们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这话有点憨，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的。 一旦享受了特权，你让那些人回归到平权都是对他们的侮辱亵渎诋毁陷害。 沈常念拍拍他：「明早我煮海鲜粥，包包子做肉饼给你吃，今晚先忍忍，辛苦你了。」 「我不苦，你们白天，没事吧，我听到动静了，还有哭声。」巴根说：「你不要骗我，朋友不要骗朋友。」 沈常念苦笑一声：「好，那我告诉你，就是他们假装搜查，然后是故意要搜我们家里的钱，你放心除了一点钱，家里什么都没损失。」 巴根抓着他的手臂：「我还你，十倍，不，一百倍。」 「这不是你带来的，是他们本身就想这么做，看他们熟练的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干了，巴根，不要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你要是赔，那我收七百二十两。」 第245页 随后嘀咕了一句：「我才不会把这么多钱全放在一个地方，你放心，我还有两万两，足够供应你天天吃肉，安心。」 巴根圆满了，还有两万两啊，那家没有破呢。 也不会被他吃穷：「那我明天要五个馅饼，都是肉的。」 「成。」 可怜孩子，现在只吃馅饼就满足了。 他指了指地窖中暗室的角落：「那些罈子你没看过吧，全是肉。」 巴根啊了一声。 对哦，沈常念之前做的罈子肉，每次都杀两头猪做的。 那十几个罈子，还真是吃一年都不愁了。 给他宽了心，沈常念回了上面，交代他们听到动静一定要吹了烛火。 这是竹子里浇蜡油，味道偏麻袋的味儿，只要不发光不冒烟，不容易察觉的。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歇息吧，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阿斯尔以往还觉得巴根太一头热了，一心奔着沈常念，如今难事上头，困境来袭，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回头把矿产给他一座吧。 第207章 钵钵鸡 次日早饭，满足了馅饼的需求。 中午沈常念也是亲手做吃的，用鸡汤调好了料汁，一大盆，各种食材，什么鹌鹑蛋、泡发好的海带、土豆片、菜蔬、肉片，都用竹籤穿起来， 随后按照食材属性分别汆烫，下凉水镇一下保持原色，沥干水后在料汁里浸泡半个时辰，馒头整上，给底下送了一盆，加上馒头，足够他们吃了。 因为都是签子拿出来吃的，因此料汁还可以用用，被沈世伟送去慈幼堂，给已经三个月都不敢吃好的孩子们加点油水。 直接做成拌菜，都是油花子，喷香，被新的食材稀释后不会太辣，小点的孩子吃也完全没问题。 小农庄收割后，作物基本都进了军营，仅存的一点，他让小农庄不用管自己这边，管好他们的口粮，分配下去，每个人的院子里藏一些，然后吃饭还是吃大锅饭， 如果有孕妇或者需要补身体的，也要在灶间做，不要单独开火不要有开火痕迹。 沈常念的谨小慎微，得到的回馈就是，那些兵油子来过几次，骂骂咧咧的最多带走一两只鸡，或者让厨娘做顿炒鸡蛋什么的，到现在了，粮仓还剩下些谷子，能吃半个月。 如果半个月后还是这个情况，大家院子里的集合一下，一家院子给所有人吃三五天也是够的。 缓冲的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到时候就天寒地冻了，便是兵油子也不爱出来搜这三瓜两枣，届时自己再隔三差五送点吃的过去。 这样，大家都能活。 九月过去，秋老虎勐烈了七八日，就开始起风了。 天气变得很干燥，沈常念将肉食辣味食品，改为了炖煮水果，银耳羹之类的。 这日去自己常用的药油那家铺子，包圆了平价好用的抹手抹脸的霜膏，这些给工人备的，吃都吃得没以前好，自由没自由，还成天憋气，可别再因为天气坐下病来。 还没出铺子，外面砰砰砰的敲锣打鼓，随后有带刀侍卫堵住了门口强行要求人待在室内。 沈常念看着外头不远有一个老婆子慢慢走路，被粗暴的拖到巷子口扔一边。 一刻钟后，声势浩大的车驾出现了，不断有人跪拜下来，到了近前，沈常念才知道，竟是皇帝御驾亲征了。 他也跟着跪下趴着，不敢直接对上圣颜。 浓郁的香风经过不知道多久，门口的人影才消失，追在了车驾队伍最后面。 沈常念看着车驾的尾巴，总觉得这么高调，是确定境外没有威胁了，还是另有目的呢。 他摇摇头，算了不关自己什么事，过好自己小日子就可以了。 结果，一个时辰后，本地差役带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来了。 「这位就是北境第一厨，曾经在御厨手底下当了几年关门弟子的，去年还外出游走，寻访外地美食。」 竟是来传唤沈常念去给陛下做膳食的。 沈常念心中惊讶不已，御驾亲征外出不带御厨？？ 内务府是吃干饭的吗？这种后勤都没做好。 他那天还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不是，外出带女人，宝马香车的，为什么会不带合心意的厨子？？ 可皇命难违，他一个百姓，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演一个惶恐的青年。「草民，草民，草民，」 「你莫要慌张，一会别耽误了陛下的膳食，是杂家听本地官员提过你的驿站，发现比官家驿站弄得还齐整，打算徵用，你这手艺既然不错，便来试试，万一做好了得了陛下赏识，你可就得道了。」 可是做不好，或者有什么纰漏，出了误会，那下场，说不定是满门遭殃。 沈常念摁住哆嗦的手，这时候，绝对不可以慌，便是为了身后的家人，也要稳住，只要平常手艺，就可以度过这关的。 只是：「草民，谢主隆恩，可草民出了名，是因为早几年弄的小农庄，弄暖棚种菜，用名贵草药苗餵养境外羊群，因此食材上得了巧，出了些风头，可前段时间兵卒们…… 草民也想最好的东西都给陛下，还容大人给些时间，草民让外子去山上猎些野味来，也好做成佳肴，献给陛下。」 大太监眯着眼，似乎在斟酌沈常念的未尽之言，又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情。 第246页 伴君如伴虎，他连陛下的心思都能揣摩，一步步走到今天，怎么会看不出这贱民有心告状。 算了，如此意气行事，才更好拿捏，心思也不深沉，看在还知道为陛下进献好物，就不与他计较。「那便给你半日功夫，明日午膳，你可要用上真功夫，让陛下满意。」 「草民定竭尽全力。」 大太监留了点人手，一来看着这一家，控制他们，二来调拨几个跟沈常念的外子上山打猎。 找个好手艺的厨子给陛下吃点新鲜的，可这个过程决不能出纰漏！ 看着这些人在院子里不走了，并开始检查院落，沈常念闭了闭眼，一切对话就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进行。 先是封霆选了两人跟自己上山，院子里还有三个人，院子外面四个人。 下午，沈常念做了很多饼，燻肉切片夹在里面，做十个，藏五个，做五十个，藏了三十个。 等把足够吃三天的份做好了，他装在一个笸箩里，看似要下地窖：「我去搬点罈子肉上来，诸位兄弟可有只吃鲜肉的？」 几人对视一眼，总管太监没说会送饭来，那应该是他们在这里吃了，能吃饭谁想挨饿啊，于是说和你们吃一样就行。 沈常念给住在家里的季冠森打眼色，他去缠住了一个，灵韵则是和妹妹一个劲儿的看着一个比较俊俏的，看得人频频分神，沈常念忽然邀请剩下那个，在地窖口接一下食材。 那人检查过地窖的，因此这会就站在边上，等着沈常念递东西。 沈常念顺利将吃的放在棉花上，嘴里还碎碎念：「几位兄弟可有忌口？能不能饮酒。」 对方冷冷说不能饮酒，口味没有忌讳。 沈常念重复了一下对方的话，挑选了几个罈子，大着胆子说：「这位兄弟，下来搬一下可好，我颠勺行，那么一缸肉还真运不上去。」 第208章 心机沈 对方下来，都不设防的，毕竟这里来检查过，还一目了然，也确定沈常念不是练家子。 运了两次肉，一麻袋干货香料，还有半袋子精粮，沈常念这才拍拍手：「这两日都不用再下来找了，多谢兄弟啊，一会做些饼夹肉吃。」 说完才上去。 一门之隔，阿斯尔捂着巴根的嘴巴，认真倾听。 三个要点。 一，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来了一群绝对赶不走的人。 二，两天内沈常念不会再下来。 三，饼夹肉，估计是刚才沈常念给他们准备的干粮。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他家巴根喜欢肉。 阿斯尔都觉得自己慌乱不起来。 沈常念给地窖合上也没锁，看起来非常自然，没人怀疑底下会藏着人，还是境外豪商。 为了对应自己说的话，二十几个饼夹肉，加上一大锅臊子面，就成了今日的晚饭。 饼是无序随便取的，面是一大锅随便装的，餐具都是烫过，因此不存在错开下毒的可能。 一旦入了第一口，也顾不上其他了，今日他们就吃过几个包子，这会热乎乎的美食上来，那吃得叫一个豪放。 敢相信，农家大铁锅那么多的面，全吃了，汤都不剩。 这还得算上二十几个饼夹肉呢。 和沈常念打过交道那小哥，感觉对沈常念态度都和缓了些。 封霆就是趁着月色到家门口的，今日收穫不少，还有两头活物。 鹿，狍子，死了的野猪。 野猪味儿大，怕是重料也上不了帝皇的餐桌。 所以沈常念在封霆配合下，分解了野猪后，给大家夜宵加餐，做的干锅野猪肉，又把大家吃满足了。 次日起来，还有野猪肉炒蒜苗，就干饭，还省的大家尿多。 短短三顿饭，让外面这些侍卫，对他感官都很好。 因此上面有人来催，他们也不动手动脚的，是客气的摆出了个请的姿势。 沈常念处理好的狍子肉和鹿肉，也被两个人提熘着伴随他左右。 不管是封霆还是谁，全都不能跟出门，沈常念只能自己打这场仗。 去的是驿站的后厨，这里本来就是随他的习惯设计的，用起来不怕生疏。 这里被翻找检查过，餐具都换了一批新的。 够小心的。 沈常念做了几样京城的菜，京酱肉丝、烤鸭、点心配的是驴打滚、桂花糕。 之后就是本地的红薯粉做了蚂蚁上树、鲜活的鱼做成冷锅鱼片、鹿肉早就去腥成功，最简单的炙烤，配一个小碟子的酱料，用雕花做装饰，成一盘菜。 狍子肉切片和姜蒜软炒。 粉蒸肉、蒜香排骨，在得知陛下挺会吃辣，又做了克制版的辣子鸡丁，鲜虾和韭菜，豆芽和鸡蛋液摊成的饼皮切丝混炒，为银芽蛋丝，青菜是配色，白灼，淋上酱汁保持了最碧绿的色泽。 十二道菜，配上一直单独用锅炖着的羊肉汤，简易版佛跳墙，以及今年新米蒸饭，全都呈了上去。 他用边角料做了辣椒炒罈子肉盖饭，又简单做了个鸡蛋汤，和其他人一起解决了一顿，除了不能离开厨房，要等传唤和结果，倒也没人得罪他。 前厅，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放得下这么多菜，自有人试毒，再用干净筷子呈给陛下，两个美人随身伺候，被一桌子的饭菜香到了。 第247页 在宫里，其实很难吃到这种刚出来的热乎的菜，那是皇帝，太后，皇后的待遇，有些落魄公主吃的有温热的菜都不错了。 其实也别说公主，就以前宫里那个御膳房到陛下饭桌上的时间消耗，还有试菜拨弄，等候结果……也怪道每一个皇帝都喜欢微服出访，除了猎艷，还能吃到有烟火气的美味。 这种刚出炉就上桌的热乎气，让两人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今天还好，试菜结束，很多菜还热乎的，皇帝一吃就满意，眉头都舒展开了。 特别是那个羊肉，那个嫩的鹿肉，可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听到大太监说这是农家最后一头珍品羊，皇帝还觉得有些遗憾。 原来只是食材问题，难怪吃得好吃，却不觉得多新奇。 这个味道，果然是御厨们做的，无功无过，只炖羊肉和鹿肉新鲜。 「之后的午膳便还是御厨们做吧，至于这厨子。」皇帝不假思索：「既羊肉照料得好，以后让他再养些送宫里来，朕吃着不错，有赏。」 一句话，决定了沈常念即将成为羊倌。 后厨，沈常念听到这个决定，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故意做得板板正正，甚至没用上自己研制的一些香料，就是怕陛下一下看上自己的手艺带回宫廷。 虽然没料到陛下让自己养羊，但这个结果，总比自己被带到深宫里去好得多。 虽然皇帝的威慑力大，可沈常念一个死过一回的，竟也能在他面前耍心机了。 不过，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行，他做到了。 大太监给了一百两银子，沈常念什么都没说，只谢恩。 虽然一头草药羊就卖一百两了，可他要是敢有意见，得罪到这个太监，那日后才是不好过。 他识趣，大太监挺满意的，因此在皇帝心情不错的时候，提了一下大将军之前几乎把人家家都抄了的事。 皇帝皱了皱眉：「打完仗再论吧，先记着。」 「是，陛下。」 又十日，北境拖延了许久的战况，直接在一个夜晚扭转，几乎全歼王廷，只留下一个王后，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给他们封号，从此归顺应朝，应朝兵力直接进驻核心。 说难听点，境外王廷一派势力和百姓，就成了应朝的牛马羊养殖者。 皇帝来了，就打了这样的胜仗，名气和实事都双赢，他又乐呵呵的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据说还带走了那位将军，傅监军继续留任，实权依旧在握，在冬雪落下这一日，主动找到了季冠森，给了一个派遣官的身份，季冠森直接摇身成了外交官员，带着顾怀安上任去了。 顾家来了人相送，顾怀安一个眼风都没给。 傅监军继续留任的好处还有很多，重新开放了牛马集市，也鼓励通婚。 都是应朝百姓，这时候得稳固人心。 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巴根和阿斯尔上次饼夹肉后，是隔两天收到一次吃的，那些侍卫撤走的时候，巴根大半夜熘出去在山间狂奔。 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路过的小动物。 第209章 阿蒙郡 之后就不需要住地窖，开始准备回境外了。 对了现在境外赐名阿蒙郡，已经归应朝，因此边境不再管束得那么严。 人家王廷都被灭门了，驻军也过去个把月，再找藉口就对不上。 阿斯尔来告别，让沈常念签了一张单子。 「这是什么？开发，你们的文字啊。」 「嗯。」阿斯尔怕沈常念不接受自己给的煤矿，所以打算先忽悠对方签约。 结果巴根直接说：「你别怕，签吧，签了以后不怕没有煤用。」 沈常念：「阿斯尔兄弟，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是那种不接受馈赠的人吗？」 直接签下了转让契约。 看得阿斯尔一愣一愣的。 「那边工人怎么做的就继续劳烦你的人手做吧，不方便就交接一下，反正白得的，给几块我都高兴。」 巴根高兴，蹭了一顿饭才上路回阿蒙郡。 半路内急，一搜包袱里的白纸，里面掉出来个巴掌大盒子，里面两万两。 巴根都懵了，自己什么时候收的，他怎么不知道。 阿斯尔摇摇头，他哪里高看沈常念了，他本就是个好人，却总是营造自己不是个好人。 自己看破不说破罢了。 瞧着，还挺有意思的。 比唱戏的好看。 北境 沈常念经过这次的教训，又和封霆绞尽脑汁设计了一下，给那个密室扩大了些，还通到自己房间底下，透气性不是一般的好，只要不在底下长时间燃烧火焰，可以住很久很久都没问题。 人嘛，总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从中不断积累经验，避免下一次同样的困境，还是那副束手无措的样。 巴根两人恢復了正常生活，给封家递帖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次年开春。 沈常念的小农庄在确定没有垂涎的势力盯梢后，继续频出奇蹟。 山林也忽然猎物丰富得数不过来，都不用搭弓射箭，上手都能抓到的程度。 因为这山林属于沈常念，所以都是小农庄的人手抓回来的。 竟还抓到不少飞龙。 这在富人圈一叫卖，一只和鸡差不多的飞龙，二十两，一共十六只，全卖了出去。 第248页 「阿斯尔他们邀请，你去吗？」封霆问沈常念的意见。 沈常念要去的：「去年小农庄为了自保，几乎都是空档，什么都没剩，草药羊买卖就的用草原上的羊种，本来也打算过去一趟的，而且季冠森如今被扶持为郡守，顾怀安也发了好几次请帖了，我们合该去一趟了。」 「那边去，上次那个炉子，我看在阿蒙郡很受欢迎，打算在那里弄个铺子，专门搞这些，你煤矿我用用。」 「我的不就是你的？傻子，用吧，要不再搞个砖窑？」 「成，都折腾，趁还年轻。」 「你这身板，我怕是六七十还能……」沈常念眼神扫过。 「还能什么？」封霆贴过来。 「还能健步如飞！」 「呵。」他瞧着媳妇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呢。 前一年怕是憋坏了，等去草原上，找个无人打扰的角落，逆水行舟几个时辰吧。 出发前，沈常念做了一些饼子，滷了两瓮大肉，带了些食材，装了三车出发。 一车行李，一车人，一车食材。 这次封疾、封甜水，和沈世伟两兄妹，都跟着去。 封母正好有点小风寒，被封有山接走照顾了。 一家人过北境，走了一段路，便开始见着草地了，随后，草地越来越茂盛，远远看着那些起起伏伏的小坡，简直叫一个风吹草低见牛羊。 阿蒙郡郡守府，盖得还比较粗糙，和应朝的官邸是不能相比的，不过比帐篷要好些，起码是砖瓦结构了。 沈常念在这里留下一瓮肉，把顾怀安带走了。 季冠森最近也忙，眼睁睁看着心头宝毫不犹豫的收拾两衣服就跟上了，完全不在乎后续会不会缺什么生活用品。 真是，沈常念勾勾手，他接下来都要独守空房。 也就是确定沈常念不是上面那个，不然再要好他都不安心，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放在沈常念的对面，被进行对比。 摸了摸肩头剜肉留下的大坑，季冠森摇摇头。 都三十几的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矫情什么。 回去干活去，早点安排好周围的民生，稳固自己的地位。 多日不见，顾怀安的情绪好多了。 沈常念瞧着，他那手套都换了一双，估计是弄清楚制造后自己做的。 玉白色的，瞧着还觉得有点时髦。 只夏季不合适这样。 「现在不会疼了，你别担心，出来玩，放松点。」顾怀安还能反过来安抚沈常念。 沈常念点点头，瞧着草原辽阔的画面。 以后得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阿斯尔热情接待了几人，简单安顿后，还带沈常念去看他自己的矿。 沈常念转悠一圈，觉得他们住的帐篷实在是很简陋，生活基础很差。 也不是说阿斯尔就是虐人，但从沈常念那小农庄的设施就看得出来，他属于对挣钱执念不大的，穷过，因此特别知道底层的人需要的不过是温饱二字。 于是认人后，和矿地管事商议，购置更结实更大的帐篷，加盖食堂，开闢一定的田地，他会派人来。 就在这时，默默听着的沈世伟过来：「爹，我想留在这里，管这个盖屋和种地的事。」 好大一片地，根本望不到边啊。 他想在这里做事。 沈常念一瞧，快四年了，当初的孩子也已经和他身高齐平，过两年估计就超过自己了，勐的站出来请求，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惊嘆感。 「那你慈幼堂的事不做啦，你不是喜欢慈幼堂的事么。」 「我已经培养出几个能管好慈幼堂的人了，妹妹也还在北境，儿，儿想试试。」 「哈哈，爹没挑你毛病，你想好了就这么做吧，诗雨你呢，你怎么看？」对孩子，他是一视同仁的，甚至于更偏向女孩子一些，因此也问问闺女的意思。 沈诗雨见一下那么多人看自己，脸微红，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很喜欢管理慈幼堂的事务，爹，我不会做生意，只会花钱……」 世伟哥哥会挣钱，会管理人。 就连封疾哥哥也会武术，能保护人。 第210章 九品十三花 小丫头片子还多愁善感上了。 沈常念直接说。「没事，喜欢就做吧，小农庄里有些结余，足够帮帮那些孩子，今年开春不还有好几个满十四岁的孩子，不也从慈幼堂出来小农庄做活儿了么，就当给小农庄养未来吧。」 巴根看得稀罕，也想收养个孩子来带带了。 沈世伟今日开始就留在了这里，人称大少爷。 毕竟封疾也是被介绍给了这些管事和工人们。 沈常念露脸，也没做什么下马威的事，只杀了几头羊炖了，每个人碗里基本都是肉，用来当配菜的粉条菜干都没多少。 去年春集后北境生产力滞纳，他自己还要吃呢，就不分这些人，给他们吃肉吧。 北境的风光很好，沈常念待在这里都有点想久居了。 但唯一的不足就是牛羊肉外，基本没什么食材。 沈常念蠢蠢欲动，又想往外跑了。 这一次巴根得知消息直接要跟，阿斯尔自然是跟的。 经过五天的休整，彼此都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四人一起出发。 这次他们轻装简行，一辆马车同去，不过封霆和阿斯尔会轮流骑马。 第249页 马匹强壮，一路官道，这次直接先去的陕省。 正是不少食材都上市的时候，四人运气好，路过一个小镇时，有个大户在摆流水席。 沈常念凑热闹随了十两银子，那门口的人都傻了。 这是哪边的亲戚啊，怎么来外头给路人吃的流水席了。 赶紧请进门，和一桌四人的桌拼了一下。 正好一桌子都不是和主家多熟悉的，聊着聊着竟也能熟络起来。 之前带路的那个管事，瞧见了，心道，果然是少夫人家的亲朋，还好自己有眼力劲。 对比外面的流水席，内部府邸里摆桌的都是九品十三花。 洪福齐天、柜中缘、烩金门、升官图、酸汤小酥肉、银耳粥、生汆丸子、酸辣肚丝、蜜汁轱辘。 都是用碗装的。 不过巴根说这碗菜不错的时候，旁边的小哥提醒了一句：「品和碗不同，品指比碗大、比汤盆小的容器，用于盛汤菜，碗是以蒸菜为主、荤素搭配的饭菜。」 九品十三花也被民间戏称为水席，之所以被称为水席，因席中汤菜较多而得名，后流水席基本为上一道吃一道，吃完一桌下一桌。 外行吃味道，内行吃门道。 沈常念慢慢品鑑这席面，手边这道菜，猪耳为原料，将其平面片开，可见水磨石般花纹路，虽在沈常念做过的菜色中，这道菜算得上用料普通，但刀工粗略者，便难以成菜。 他脑中迅速把这道菜加工了一遍，猪耳片薄、切细，成菜细如毛髮，蓬松透明，脆嫩光滑，香酸爽口，风味独特，才可令食客称奇，行家叫绝，但在普通婚宴中算得中等了吧。 十三花中，白肉被切成如纸薄，用筷子夹上一片，不用特别打光都可以看到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蘸料失了色，这让沈常念第二次觉得厨子刀工不错，但是烹饪跟不上。 远一点的油炸豆腐丝，豆腐本身不是用滷水点的，而是用浆点的豆腐，质地细密，轻易不散，切薄片都可以油炸不碎，这和之前和封霆外出，在阮么妹他们那边食用的一种豆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核心位置是鲶鱼。 黄河水在这陕城境内平稳缓慢，这给鱼类等水产提供了良好栖息环境，故水产资源十分丰富，西北人最淳朴的烹饪手法，将大块的黄河鲶鱼炖的汤浓味美、肉质细嫩。 据身边的「真」客人小哥说，将黄河鲤鱼切片生食，食用时鲤鱼鱼鳃还在动，鱼还活着，这样的技法屡见不鲜，只是婚宴不好这么整。 沈常念就打算回了客栈，买几条新鲜的来练练手。 鱼生啊，师傅提过，沈常念不大喜好生食便没特意钻研，师傅说过琉球、高丽多次派遣「遣唐使」来长安学习文化、宗教、艺术等多种知识，也将陕菜的制作技艺带回国内。 后辐射到倭国，棒国。 脍炙人口这个成语，脍就是用精湛刀工切细的肉，炙为烤熟的肉，两个来学习的国度，一个用脍发展出以新鲜食材配合完美刀工独树一帜的料理，一个用炙发展处烧烤带酱风味独特的料理。 也就是一个喜好生食、冷食，一个喜好炙烤、酱汤或者酱汤各种炖。 受地域限制和食材稀缺，以及人才的一个限制，他们是没办法传承出各大菜系成千上万道菜的，川渝的泡菜种类，东北的酱料种类，估摸着就是他们的国宴级别了。 以为巴根吃得多，沈常念比较擅长打交道，就去了后厨，不多时端出来人家备用的菜，这才让一桌两个大饭缸吃饱。 离开酒席后，好些人还在讨论，这几个是谁家的后生，那么壮实，也没见和哪个女眷打招唿啊。 完全不清楚，这四个人就是十两银子混进来吃席的。 走出去老远了，沈常念莫名笑起来，巴根跟着傻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好玩，下次还去。」 沈常念次日果真做了鱼生，但是吧，除了阿斯尔，其他三人同时都表现出来，吃不惯。 于是炖了几条大鱼，贴了一圈玉米饼子，復刻了昨天的猪耳朵，解决了一顿饭。 他们在这个小镇没有待多久，因为一路上吃的菜，好像基本都是烩菜和羊肉，这里和蒙郡的口味竟然还挺像的。 一路上，四人还自己打猎烤，要是打到鹿肉了，心照不宣吃完散伙，明日再会。 路过一个村子，没吃完的肉分人家一点，倒是吃到了一个比较惊艷的农家菜，他们叫夹板。 肉切成块加生姜和葱段剁成肉末，土豆也剁碎加到肉馅内，加花椒末或五香粉、盐、搅拌均匀，鸡蛋液摊成饼后，混合淀粉，把内馅铺平，加盖鸡蛋饼，洒粉，切开成菱形，下锅油炸。 刚出锅了一碗，人家就给客人送出来尝尝。 确实很好吃，有点肉丸子的意思，但又自带一股风味。 后来上桌就不是炸的了，人家炸好是用来烩菜的，沈常念吃着觉得不如之前炸好的那一碗，估计后来他们做新的夹板，就是菜比肉多了，这个东西肉多点菜好吃呢。 所以再出发的时候，沈常念炸了一锅肉多的夹板，多出来的馅就做肉丸子。 成品太多，留了一部分给借宿的这家孩子。 后来他们吃了五天才捨得吃完。 第211章 吃西北 自打出了北境开始到现在经过的几个地方，好吃的基本都是面食和牛羊肉。 第250页 几人看了一下舆图后，发现即将穿越的地界是一片巨大的土地，如果真的走到尽头，到和其他国家土地交壤之地，得用上个把月，而且吃的也基本大同小异， 便循着沈常念菜谱上的记录，规划了一条包涵了七成西北美食的路线，这条路还省时间，直接前往川渝。 川渝啊，沈常念摸着舆图上地界不小的地方。 光是这里，走出来得多久啊。 辣味的菜，这里占一半，不辣的菜，道道都不是简单玩意。 几人搭了商队的便利，偶尔提供一下野味，人家自动把你当自己人护着，也不叫你守夜。 看到城镇就进，不过牛羊肉最近是有点吃伤了，四人不约而同的看上了各种小吃。 这日进的小镇子，沈常念四人在一个茶摊坐了一会，就摸透了本地的几个好吃的地儿。 先去的巷子口，一对年轻夫妻继承爹妈手艺，摆的酿皮摊子。 酿皮是西北地区人们最喜爱的风味小吃之一，但兰州高担酿皮却以其独到的制作方法和风味，在西北酿皮中独树一帜，配上面筋，吃起来那叫一个爽快。 那碗不大，和封霆平时用的饭碗对比，大概是三比一的大小吧。 因此，四个人的小方桌，很快垒起来将近三十个小碗。 引得好些孩子古怪的瞅着，还有人要去摸摸封霆和巴根的肚子。 「我们吃这么多，也能长那么大吗？」 「笨蛋，我们没钱吃那么多。」 几个孩子皮点，却没有做出什么惹人厌烦的举动，沈常念便招唿小孩子们自己一桌：「店家，给这些孩儿们一人上两碗酿皮，吃饱了以后长大个。」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你推我我推你，还以为人家逗自己玩呢，结果沈常念一把铜板递过去，小夫妻立马开始搬酿皮。 「哇，那我真的吃啦。」 吃去吧，看你们可爱童趣呢。 巴根招招手，也包圆了一个竹把的糖葫芦，全给这群孩子分了。 几个孩子今天跟过年一样，尖叫声都要穿透整条街了。 四人吃饱了，钱也付了赶紧跑了。 那几个娃娃胆子大，来和客人攀谈，结果得了好，有些人就叫自家孩子凑过来，本就是随心起的事，要是被人算计着给，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这个小镇的位置不错，除了各种小吃，还有好些水果。 温差大，白天阳光下炙烤而树荫地干爽，而温差和沙地也是造就高质量水果的原因。 黄河蜜，白兰瓜，沙地西瓜，籽瓜，简直不能再丰富，眼下正好进入夏季，吃点水果，爽口舒服。 再热点，就买敦煌的干杏皮，加进陈皮，甘草，山楂，一来开胃消食，二来生津止渴。 约莫待了几日，一些孩子跟他们身后，也捡漏了好些小食，觉得吃差不多了，四人便出了城。 马车郎当，这条路并不是很好走。 越走有点越干的感觉，好不容易进了一个县城，人家一打招唿先上的浆水，四人一人一碗下去，爽利，胃口也开了。 浆水的主要原料是用蔬菜来沤制，一般用芹菜、莲花菜、莴笋为最佳，芹菜浆水为上品，洗干净切丝切片或是大片晾干放入罐中，然后浇入煮沸的清面汤，凉后加入引子，也不用密封，盖上盖，放置到第二天即可食用。 陇上气候干燥，土地含盐硷过多，所以常食味酸性凉的浆水，不但能中和硷性，而且还可以败火解暑。 胃口一开，这不就点上了菜么。 醇厚鲜香的牛乳鸡蛋醪糟、沈常念在北境就做过的糟肉、加了萝蔔和大片肉的拉条子、清香加倍的香芹炒百合通通都来。 店小二一看几位捨得吃的主，伺候得极为殷勤。 巴根勐地听了附近有人说来一份狗浇尿。「啥？狗尿也吃？」 不知道浆水做法的巴根，总觉得有点不舒坦。 那一旁的店小二知道客人是误会了，赶紧解释狗浇尿是一种吃食的说法。 说是从前有一个新媳妇过门，按照传统，第二天早餐时都要露一手，但是有个新媳妇却忘了从娘家带来美食，只得匆匆忙忙进了厨房。 她将面和油准备好，放在灶台上的面板上，刚准备和面，一只小狗跳上灶台，一脚就把油壶踢翻了，清油在案板上流得到处都是。 新媳妇急中生智，连忙将面粉倒在案板上将油吸干，然后和成油面，撒上香豆粉，浇少许清油抹匀，捲成长卷，再顺面卷方向制作成螺丝状，切成小段，擀成薄薄的饼。 在烧热的锅中倒上约半两清油，将饼放入，沿锅边浇上一圈清油，并不停转动薄饼，使颜色均匀，待饼上了火色，赶紧翻过来，再沿锅边浇一圈清油，并不断转动饼子，煎熟就出了锅。 热腾腾的饼子端上桌，大家品尝后，都说特别香，就问新媳妇是怎么制作的，新媳妇不好把狗踢翻油壶的事情说出来，就说是狗把尿浇在上面的缘故。 于是，人们就把这种薄饼叫做"狗浇尿"，也有人说，新媳妇在做这种饼的时候，一只脚踏在灶台上，然后拿着一个小油壶一边浇油，一边烙饼子，被旁边的邻居看见了，戏称她像狗撒尿一样，所以把她烙出来的饼叫做狗浇尿。 「还别说，烙饼时用小油壶沿锅边浇油的动作，确实犹如狗在墙根撒尿的姿势，难怪称"狗浇尿"。」 第251页 故事听了，这个饼也要了两份。 拉条子其实就是面条，已经是主食，因此饼没有要得太多。 味道确实挺香的，加了挺多油，能不香么。 民间少油水，一个清油烙饼才传得玄乎起来。 顺着计划好的路线南行，也并不是一路都顺遂的。 毕竟，因为吃吃喝喝很捨得，好几次住店、逛集市，都遇上了第三只手。 甚至大白天的装成店小二混进来。 当然，下场就没那么如愿就是了。 要不被封霆抓住，打成死猪丢出去，要么沈常念一把毒粉扑脸上。 他一直没能用几回的毒粉，在这次小户型都用了半数存货了。 第212章 来年再聚（大结局） 除了这种小偷小摸的，路上也遇到过卖身葬父的、遇到被歹徒追赶的弱女子、酒馆热情的女掌柜，这都是待在北境瞧不着的各种套路。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有好有坏。 在无人区域偏远地区，最危险的也许就是人，他们在一次行路中，偶见山间一个金灿灿的寺庙，想上去游玩，顺便吃顿斋饭清清肠胃来着。 没走几步遇到的崴脚老人需要帮助，还没看到马车内什么情况呢，就说几个小伙子陪她等等吧。 沈常念可算是出来游玩的老油条了，立马说车上有女眷着急进城瞧病，不方便帮她，既然一会有人来找，那老人家就慢慢等吧。 还给送来几个馒头，一脸担忧的说怕您饿了，给您备上。 老太婆阻拦不急，一车一马已经远去了。 巴根视力极好，车子才出去一小会，就瞧见了山上有几个拿刀的下来，骂骂咧咧的追着车子跑了几步。 巴根啧啧一声，难怪都说江湖险恶，这江湖真不是好闯荡的。 「咱们好歹是四个人结伴，你们不是会武力就是用暗器，我呢，身上有几包毒粉，若是那单人行或者路上和陌生人结伴的，啧啧……」 若是个女子，怕是更艰难。 也难怪如今的赶考书生，要么带个书童，要么有一把子力气，会几招拳脚功夫，要不这一路赶考，就能夭折了，都轮不上科举来淘汰你。 这次中午没遇上城镇，沈常念烤了几个干辣椒，烧煳捏碎的胡辣壳海椒，和小胡葱，以及几样香料作料粉混合，就是个干碟，烤肉烤馒头烤饼子，沾一点，滋味够够的，攒劲吶~ 遇到富裕点的村子，买头猪，夹沙肉、粉蒸肉、咸烧白、豌豆颠滑肉汤，吃得肉食爱好者身上肉都鼓囊了一圈。 这天走着走着，巴根掂量一下自己前胸后背的，长肉了。 找个小溪清洁一下，脱光了一瞧，赫，肚子都隆起来一点。 那不能这么下去啊，回头走路都难受，又赶紧表示最近不吃大肉了。 于是路上见天的吃豆腐。 不过，豆腐是沈常念经手的，便是豆腐白菜也是好吃的，就是巴根眼睛都要绿了。 这么下去，沈常念和阿斯尔都心疼啊，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他瞅瞅自家男人，想起晚上摸到的，觉得他怎么没事。 「我一路赶车搬行李，上山打猎，每天遇到个客栈我还去噼柴，成天多动的，又尽量避开大肥肉，那养人的面汤、米粥，你看我吃几次？」 仔细想想，对比封霆，巴根确实是吃什么都要把碗里头的吃干净，大肥肉片子也喜欢，一个人吃油渣都能来上两碗。 于是说不用怕吃肉，肥肉一个月狠狠吃上两三回，其余时间注意下就行。 面汤能不喝就不要喝了。 顺便说了下封霆多动动就不容易肥起来，于是后来的路程，巴根也开始噼柴了。 后头遇上个农家席面，是秀才闺女出嫁，巴根愣愣的要给人家噼柴，结果半墙的柴火噼下来，那秀才还想留人家当半个儿子一起生活，这是把巴根和沈常念他们当四海为家的盲流了。 顺理成章的吃上了这一顿喜宴，农家喜宴也不全是白菜豆腐的，特别是巴根说秀才很好，秀才娘子还给他做了一件宽敞的坎肩，就去把人家村子里养猪大户的两头猪买回来了，送给秀才家。 浆果几番推诿，最后意思意思收了点钱，人家才敢要。 两头猪啊，买下两头猪的钱都足够乡下人一年的嚼头了。 这席面就丰富起来了，烧鸡、烧鱼、山里野菜、豆腐，还有各种碗。 沈常念挺喜欢那个香碗儿的，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馅儿，加葱姜水，刀口花椒，葱花，姜粒，按一斤肉三个鸡蛋清的比例，蛋黄留着后面刷肉上。 盐和一碗稀释过的酱料，混合红薯水淀粉，一斤肉二两粉加水调匀。 拌匀上锅蒸一刻钟后在肉表面刷蛋黄液，多刷几次，小半个时辰就能出锅，出锅切片碗底铺酥肉，木耳，干黄花，干香菇，粑粑肉，倒入高汤做灌汤，上锅蒸一刻钟后洒葱花即可。 全程也需要个把小时，但是不是只做这个菜，擅长红白事的厨子自有自己的安排，能忙中不出乱子的做好需要的每一道菜。 一个蒜苗回锅肉，巴根酒席上一个人吃几盘，好在因为两头猪都是人家提供的，没人挑理。 后来巴根在这里住了两日，那回锅肉吃了五顿都不带腻的，可以配米饭，可以吃馒头，卷饼里，他现在是真会吃啊。 第252页 沈常念也去买了一头猪，换点腊肠腊肉，这个村子算富裕，因此在吃食上也很捨得，被沈常念瞧上了本地的干豆豉，和萝蔔干。 要不是泡菜更不好携带，他都想抱几家的母水回北境了。 是真好吃啊，也难怪出了名。 那酸豆角炒肉，配粥配饭当臊子，简直是百搭。 里面泡着的辣椒包菜萝蔔条，拿出来就直接能吃，也能炒菜，和嫩牛肉以及一点芫荽混爆炒，舌头都恨不能一起咽下去。 离开时，那秀才娘子眼泪汪汪的，非常不舍巴根，听了一句干妈，心里酸涩的啊。 巴根说来年还来这里看她，她依依不捨送别了这个看着就憨厚没心眼的大个。 沈常念他们车上多了干豆豉、萝蔔干、各种腊肉腊肠，切开热热就能吃。 下一个村子，也是运气好，遇到摔伤了的牛，吃上了本地一个非常会做饭的婶子做的牛肉。 牛骨熬制的汤底浓香清澈，牛肉鲜嫩爽口，圆白菜鲜甜，沾上辣椒面，简直太美味，难怪叫好吃到翘脚的牛肉。 果真，一个川渝，他们三个月都还没走出去。 也不是脚程上欠缺，毕竟带宝马出行呢。 就是好吃的太多了，甚至连泡菜这东西，都能一家一个味儿。 眼看着又是秋收了，如果现在不启程，怕是要在外面过冬过年，几人只能意犹未尽回去，约定明年开春早点出来，先去见见巴根的干娘，再去云贵。 据说那边的菌子，是应朝最上乘。 「那，来年便享受享受着最上品菌子是什么味！」 四人的车驾一路奔袭，捲起地上细微尘土。 全剧终，感谢阅读。 换婚后小可怜他有人宠了番外 百越风味 沈常念一行人回去后足足两年都没能再轻松外出。 先是春天的时候封母病了，照料到四月中旬，病气这才全消，能自如的生活。 在五月底的时候，有人对沈常念的那一大片山地的使用进行攻讦。 还拉扯上了傅监军。 看出是人家上面的人掰手腕，沈常念在阿蒙郡又买了一大块地，调走一半人手，山林里只种树， 百两银子的草药羊不养在那里了，山上的珍贵药材连根拔起了，还种树表示以后盖房子做棺材用的，一点收益都不扒拉，得了，没了令人眼红的两大项，对方也哑火了。 总不能说我棺材都不让你做。 眨眼是盛夏，不适合外出，到了秋收忙忙碌碌的，又寒风起，这一年算是看到头了。 次年，封霆弄的那个炉子，出了名，成了一代民生用具的新风潮，名气大到京城去了。 上面那位脑子一抽，让封霆带着东西去教授工部的人，钱是得了几千两，但这一年有半年住在了京城，来回又花了时间，等回来，又到盛夏不适合出门了，四人约好的游玩，硬生生被耽搁了两年。 所以第三年春，瞧着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连沈常念都想跑到林子里叫一通。 出去见识过外面的风景，品尝本地吃不到的珍馐，特别是海产品，这东西是真上头啊。 能憋的住不出去吗，憋不住，又有点小钱，两人赶紧策马扬鞭去寻阿斯尔他们。 好在他们这儿倒是一直都没出什么状况，一约就出发。 四人熟门熟路，直接到川渝。 那个平和慈祥的大婶，认出巴根后，给人家后背拍了好几下，一口一句小没良心，说好了来年来玩，她那腊肉熏了一遍又一遍。 结果两年没个信。 巴根在这个村子里玩（吃）了十几天，才依依不捨的离开。 临行前偷着给干娘塞了两张银票。 这一次来，干娘还是没变的，只是阿斯尔看出这家人有什么矛盾，跟巴根提了一嘴。 巴根就让沈常念去了解一下。 其实大矛盾没什么，就是婆媳的关系处不好，当媳妇的心大，惦记上一次巴根离开时留下来的银子，哄着去做了买卖，失败了，亏钱了，把气撒在婆婆身上，觉得婆婆中途没有再搭把手。 可农家的钱基本是从地里头来的，能去哪里搞钱？ 这一次巴根来，那儿媳心思又动了，一直要撺掇婆婆从巴根身上搞钱，婆婆不肯，儿媳妇一口一个你不帮我我以后也不养你。 巴根知道后恨不得把干娘带走。 干娘是不可能离开故土的。 好在这家是有个孝顺孩子的，巴根用依旧不算流畅的汉话教干娘，要是有钱，自己留着，不要给别人用。 临行前又偷着塞了两百两，这才算安心的离开。 他不知道干娘后来知道了钱塞在自己席下，追出去二离地，却追不上一行人的境外好马。 …… 因为有了目的地，几人直到云省，才放慢脚步，惦记的菌子先来上。 鸡枞菌是云省不会躺板板的菌子之一，清洗后撕条，晾干水分，和花椒蒜片干辣椒炸制，加入适量一点点的盐就可以， 因为鸡枞真的是有一股清甜，太多调味反而会盖过它的香味和本身的甜， 待冷却装起来，吃面，配米饭，或者其他的都非常好吃，不能炸过火了，火候控制好，既不会太干又可以尝到鸡枞的肉感！ 几人都喜欢配面条吃。 素白的面条，来上两筷子的炸菌条，是一种有别于肉类带来的满足口感。 第253页 之后的菌类大杂炖，更是吃得过瘾。 当然，他们可不只是有君子，土豆泥软糯入口即化，加入云南酸腌菜，酸辣开胃，豌豆焖饭香喷喷热腾腾，超级下饭的红三剁， 在这里，腊猪脚腊排骨当锅底，加入清水煮熟了，直接烫菜，蘸料香酸辣，菜裹上蘸料汁，那叫一个过瘾。 这里的人还会用薄荷入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吃了五天，没一个重复的菜，就是有一道菜上来的时候叫巴根有些忐忑，这人不爱吃听蛙，有点怕这玩意活着的时候，因此随着闽地的称唿叫田鸡。 但是人家不知道啊，上了一个青蛙背石板，把巴根纠结的，看到是蚕豆和糯米粉等材料做的，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人很喜欢蚕豆啊。」 春季，不吃蚕豆吃什么。 云省教会你，还可以吃花。 在这里，四人还瞧了大象，有个家族擅长驯养大象，在大象背后弄个华丽的座椅，四人都试了试，真的比牛背马背平坦，毕竟面积大，跟坐轿子一样。 几人吃喝玩乐，改道去隔壁的西广，听闻那边有一种闻着臭的美味。 路途中走错了路，误入了其他国度的边界，山林交错，也没有什么指示的标志，就不小心过界了，但这边没有什么守军，他们瞧见黑瘦小，五官也区别于应朝人的村民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但幸运的是，几人遇到了一个老人，是从云城来的，年少时流浪被收养，后来就定居了。 倒是和外面的人交易过几次，应朝话一直都会说。 老人和沈常念聊得来，听闻几人为了吃出行，请他们吃了本地的河粉。 粉的汤头由新鲜牛腩、牛骨混合着多种辛香料慢火熬煮而成，浓缩牛肉精华的汤头加上顺滑的米粉与鲜嫩生牛肉， 在拥有丰富味道的番芫茜、金不换等佐料加持下，来自自然的清香在嘴里逐渐瀰漫开来，最后挤些柠檬汁，更添清爽， 味道不错，双方初步有了点好感，沈常念没忍住也展露了一下手艺，把牛肉做出花来了。 老者甚至吃到了跷脚牛肉和薄荷牛肉，似乎熟悉，又陌生的菜色，带来了家乡的味道，让老人家亲自带着几人在周遭吃吃喝喝。 甘蔗虾，算是沈常念在这里主动学的第一道菜色，把去壳的鲜虾肉剁碎打成虾胶，裹在削去外皮切成条状的甘蔗上，再包上面粉、蛋汁等配料下锅油炸， 外皮金黄酥脆，虾肉由于吸收了甘蔗的清甜，既香，又鲜、嫩、甜，吃的时候，蘸着一碟辣椒梅子酱，简直绝配。 沈常念是梅子酱也买，各种作料香辛料种子也买。 有钱还有熟人，算是过得快乐，都不着急回去了。 可这日老人带他们去领略乐子，不过是几人绝对无法接受的乐子。 便是一种吸食飘飘然的东西，哪怕老者表示一两回没事，四人也没碰。 原本还算不错的氛围，因为这件事直接崩盘了。 四人次日就提出了告辞。 老者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亲自给四人指路。 他确实是想挣点钱，他们这个村子都做这个的，很多人自己也吸食，并不觉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还有人用这个壳下到菜里呢，他都没带他们去那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