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场可以沟通三界》 第1页 [gl百合] 《我的农场可以沟通三界》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完结+番外】 文案: 陆首秋是一只恶鬼,以吸食人类怨气为生,每周一都会去写字楼下坐一整天。 吸不完,根本吸不完。 她这种怪异的举动引起了门口保安的注意。 ~ 恶鬼富婆受x保安穷人攻 ~ 对象是坐拥万顷农场的富婆。 阮鲸落:“退休退休退休!我要退休!躺平!吃软饭!” 结果却是…… 全年无休、无保险、无加班费、007…… 比在写字楼当保安还苦逼,她怨念好深,要分手! 某只压榨老婆的恶鬼心想:再也不用大老远跑去写字楼喽~ 【食用指南】 *文案废,正文也可能废,酌情阅读。 *偏沙雕无脑风,主打神经兮兮,发癫,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本篇多以云南贵州一带的口味为主,仅代表作者吃过,不代表正宗,望周知。 *作话依旧有作者家鸡飞狗跳的日常,嫌弃可屏蔽。 *我的文我说了算,谢绝一切写作指导。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文 美食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首秋,阮鲸落 ┃ 配角:很多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她是心软的神 立意:阳和启蛰,往生向暖 第1章 皓月当空,一条黑影从鼓楼的屋顶一跃而下。 啪—— 狸花猫的一只前爪踩中陆首秋手上那碗糟辣椒炒饭。 辛苦炒个饭,她才吃了两口就砸到地上餵了土地公。 始作俑者看情况不妙迅速窜逃,身影矫健如闪电,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盯着地上的炒饭傻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叉腰沖猫子消失的方向怒吼:“狸花!你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 鼓楼只有她在住,饭也做的一人份,摔地上的总不能捡起来吃,她恨恨跺脚,极不情愿的出门走去灯光渐起的鬼寨。 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相连成片,四周山峦重叠,梯田顺势衔接,汇入的溪涧清澈见底,游鱼在水中追逐嬉戏,入夜后亮灯的小摊一眼望不到头。 农场的大门敞开,来吃宵夜的生人三三两两沿土路往左进入鬼寨,不过生人并不知道出来摆摊的老闆是鬼,只知道这里不仅有各色各样的小吃,还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且都物美价廉,所以晚上来这消费的人十分多。 鬼寨只是农场诸多景点之一,进大门往右走就能到的神仙集市,知名度跟鬼寨并列,集市上售卖的果蔬、生鲜、米粮等备受欢迎,小到平头百姓,大到富商高官都喜欢来这採购,每次买的东西多到堆满车。 集市开在白天,入暮后散集,鬼寨恰好相反,夜晚开放,天空露白收摊。 在农场的深处还有非常灵验的土地庙、财神殿、姻缘树以及妙手回春的医馆,那位老大夫简直是医圣在世,什么病都能治好,前来求医问药的人每天都排长队。 鼓楼坐落在农场的正中央,与鬼寨、神仙集市遥遥相望,属于‘三管’又‘三不管’地带——陆首秋能管鬼怪、神仙、生人,这三者却不能管她。 养的那头蠢驴不知道跑哪去了,没了坐骑,要步行到鬼寨她就十分不爽,对踩翻自己饭碗的狸花猫更是恨得牙痒痒。 到鬼寨门口闻到飘出来的食物香味她心情才好点。 卖手工土黑猪腊肠的摊主给生人顾客割出对方要的半根,这是在蒸屉上蒸熟了的,咬一口都爆汁,还有腊肉,肥瘦相间,肥的部分都晒的晶莹剔透,用刀子切很薄的片,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干吃、配米饭或者配辣椒蘸水吃都不错,不管备多少货,当天晚上都能卖光。 见到陆首秋,摊主露出憨厚的笑,热情招唿:“秋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刚蒸好的腊肠,要不要来点?” 几个生人顾客站在摊前,手上拿着插了竹籤的半根腊肠在咬,闻言齐齐回头。 他们身后的姑娘穿着苗族便装,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边,颈上的银项圈和耳朵的银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她抬手撩额前碎发的动作,腕上的几个银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噹噹的悦耳声。 她迈开百褶裙下那双漂亮匀称的小腿,走近摊位,弯腰仔细在冒热气的蒸屉上挑选。 侧边看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鼻头圆润小巧,山根的位置有颗小痣,天然红的唇抿成一条线,两弯黛眉轻蹙。 看着都好吃,选哪一根呢? “今天的腊肉也很不错,都是黑毛猪的,每样来点?”摊主目光慈爱,显然是很喜欢她。 纠结不知道该选什么的陆首秋双眼一亮,直起身狠狠点头,从斜挎的小包包里掏出钱放进桌上摆的小篮子。 鬼寨的所有摊位店铺都有这样一个藤条编的鼓状篮,专放现金用的,当然,这里也接受扫码支付。 生人给的都是rmb,鬼鬼们后面要找陆首秋换算成冥币才能存进个人帐户,比去天地银行划算,银行可是要收手续费的。 “要瘦一点的。” 清脆如铃的嗓音落在生人耳朵里就像天籁,直到陆首秋拿着腊肠离开他们才回神,跟摊主打听这是谁,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不进发展都可惜了。 第2页 有了蒸腊肠腊肉吃的陆首秋还是惦记自己那碗没来得及吃几口的糟辣椒炒饭,炒的时候她特意多放了折耳根,很香,就这样被那只破猫给踩没了,今晚要是填补不了这个缺憾等天亮她肯定睡不着。 鬼寨有卖炒饭的,就在前面,她边吃边躲开人群快步往里走。 辣味窜入鼻子,摊主在卖力吆喝招揽顾客:“哎~~好吃的糟辣椒蛋炒饭了啊,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哦,加一块钱还有脆哨哦!” 糟辣椒是用红线椒和生姜混在一起剁碎,加盐、高度白酒拌好放罈子里发酵成的,口感偏酸辣,又十分呛鼻,炒菜炒饭都可以。 炒之前先用热油煸过,去掉辣椒的生味,吃起来会更香。 脆哨是本地很出名的小吃,用腌制过的猪肉粒炸出来的,分软哨、脆哨,可以炒饭、吃火锅、拌面/粉,几乎每家食铺都有准备。 铁板烧热,倒上自家榨的花生油,先放一大勺红彤彤的糟辣椒下去煸炒,再磕两三个土鸡蛋,最后是煮至粒粒分明的米饭,混在一起不停翻炒。 旁边排开的小碗有葱花、折耳根、脆哨、洋芋丝、海带丝、烧辣椒,想吃可以加,除脆哨外,其他都是免费的。 陆首秋三两口吃完手上的东西,让摊主给自己那份往死里加折耳根。 摊主把折耳根多到都看不见饭了的炒饭递给她,又另外用牛皮纸袋装了两大勺脆哨,“拿着当零嘴,花婆婆今晚也开摊,有你喜欢的火爆鸡血和酸菜拌折耳根,趁现在人不多,赶快去,夜再深点人就多了,排不上队。” 鬼寨有的摊主十分任性,开摊看心情、看天气、看黄历,这个花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她不缺钱,在人世的子孙后代有孝心,清明重阳七月十四都烧很多纸钱给她。 别的同龄鬼可没有她好福气,有好些老鬼非常穷,过年都没钱置办年货,要向陆首秋借贷。 花婆婆做的一手好酸菜,拌折耳根就是摊位的招牌,火爆鸡血是附带的,这两样陆首秋都爱吃,她捧着炒饭边吃边火速赶去花婆婆摊位。 摊位生意火爆,后头颠锅炒鸡血的小工胳膊都快抡冒烟了。 花婆婆臭着一张脸催促顾客赶快点单,“就几样菜,用得着考虑这么久嘛,吃不吃?不吃就让开,下一个!” 陆首秋挤上来,“婆婆,我要一份火爆鸡血,一份酸菜拌折耳根。” 她捧着炒饭吃的嘴巴油汪汪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成盆的酸菜梗和折耳根。 这就是她的命,喜欢的不得了。 花婆婆顿时笑逐颜开,“秋秋来了啊,”拦住她要放钱的手,“不用给,婆婆请你吃。” 陆首秋就把钱揣回包包,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心,笑容灿烂,“花婆婆,爱你哟~” 谁能拒绝一个快乐的小甜豆呢,没看到花婆婆高兴的脸上的皱纹褶子都开了,回头喊颠锅小工给陆首秋那份多加鸡血。 花婆婆摊位的鸡血都是自己去市场要来的新鲜货,先将鸡血冷水下锅慢火煮至没有血沫、刚好结块,捞出,这样能保证鸡血的新鲜度和嫩度。 生姜片、芹菜段、蒜片、花椒和干辣椒是火爆鸡血的主要配料,热油大火爆炒十几秒就能出锅,口感麻辣,鸡血又很嫩滑。 陆首秋觉得自己的炒饭买少了,不够吃。 还有一大份酸菜拌折耳根,用的是脆嫩的酸菜梗切成筷子大小一寸左右的条,拌上提前泡过盐的折耳根,撒上大把的辣椒和蒜末,还可以再来几片折耳根的嫩叶,这可是小摊的销量冠军,排队的顾客都会点上一份。 她端上自己的两份去小桌,猫在矮凳上迫不及待挖一大勺炒鸡血拌进饭里,又辣又香,还麻,吃着过瘾,越辣就越想吃,再来一口又酸又辣的拌折耳根,今晚没白过来。 她是恶鬼,靠吸食人类怨气为生,可也不耽误她喜欢美食,平时她都在鼓楼自己做吃的,很少来鬼寨夜市,今天要不是狸花踩翻了饭碗,她也不会过来,晚上还有工作呢,吃饱就要赶回鼓楼。 . 农场禁止外来车辆入内,门口有醒目的牌子,常来的生人都知道这条规矩,也有极个别想例外的会硬闯。 自从上个月守大门的老保安退休回家养老后,陆首秋就没有再招新人,今晚大门口没人值班,又有两辆外来车停进路口,挡住了摆渡车的进出。 摆渡车是地府用来引渡亡魂的特殊车辆,外型跟人间的普通车没区别,司机和副驾是黑白无常——范无咎和谢必安,两人下车检查险些撞上的车头,谢天谢地,还好没事,这辆是新车,还没来得及上保险,撞坏了可是要自己掏钱修的。 白衣服的谢必安正了正手环,露出‘一见生财’四个字,冲上去跟乱停车的车主理论,“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不知道外来车辆禁止入内啊,还停在路中间,撞上了你们可是主责,要赔钱的。” 黑衣服的范无咎守在后座车门边,上面有今晚需要引渡的亡魂,是一个因病去世的青年,守着是防止他下车跟生人接触。 “外面没有位置停车了我们才停进来的,你们开车没看路啊,直接撞上来。”那车主也很心疼自己的宝贝车,检查了好几遍车屁股。 正事要紧,谢必安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让对方赶紧将车子挪开。 第3页 那人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挪出去。 为这事谢必安到鼓楼后跟陆首秋抱怨:“你什么时候招人守大门,乱停乱放这个月都发生多少次了,耽误引渡就得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我们老大抠门得很。” 陆首秋已经将便装换成了盛装,她站在门口,头上的银饰随幅度摆动,碰撞声悦耳,嗓音清脆,“还没找到合适的嘛,忍忍咯,又耽误不了几分钟,怨气别这么重,小伙子。” “快点开始吧。”范无咎催促道,他急着回去交差。 陆首秋通过挡风玻璃往车里看了眼,随即向谢必安伸手,掌心朝上,“亲友的送语。” 送语即亲友在死者的葬礼上依习俗向死者牌位/遗照说的话,譬如:一路走好、安心上路、别挂念之类的。 黑白无常引亡魂上摆渡车前会记下这些送语转交到陆首秋手上,如果有生前遗愿,也会一併说明,好叫死者安息。 谢必安将指尖上的萤火移送过去。 悼念的亲友越多、说的送语越多,萤火就越大越亮,今晚这个亡魂的萤火有眼大小,很不错了,之前有的亡魂萤火只有米粒点儿大,看着都可怜。 陆首秋从龙眼大的萤火中听到了弟弟对去世兄长的话:爸妈身体都健康,别挂念我们,哥,一路走好。 “准备吧。”陆首秋转身上楼。 很快,鼓楼顶层的牛皮大鼓发出‘咚’地一声,紧接着是芦笙吹出的飘扬悠远,它指引亡魂去往归处,萤火汇入璀璨的银河,婉转的歌声传到鬼寨,所有摊主都下意识看向寨子下方那条通向农场深处的土路。 此时,路面洒满月光,两边是盛开的红色彼岸花,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飞驰而过,留下一道光亮的残影。 陆首秋抱着归家的狸花猫目送摆渡车离开,轻声相送:“椿萱并茂,一切安好,勿念。” 亡魂已送,今晚的工作顺利结束。 离天亮还有时间,她无所事事,决定去农场外走一圈,物色适合守大门的人选。 她之前相中一个了,女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一栋写字楼当保安,长着一副不好相处的样貌。 嗯…… 也确实不好相处,特别凶,把她当神经病,每次她蹲写字楼吸怨气对方就挥着防暴棍让她赶紧滚。 要想个办法将人拐回来才行,最好不需要付工资又能心甘情愿帮她守大门。 . 阮鲸落觉得自己就是个霉运缠身的衰胚,前两天值夜班碰上性骚扰,她当时就跟对方打起来,处理结果就是她要赔一万块钱,因为她把人打骨折了,不私了对方就告她。 她说对方性骚扰又拿不出证据,在派出所被问了几句话这事就算完了,她要是不服可以找律师慢慢跟对方扯皮,可她一没钱,二没时间成本,这个亏她不吃都得吃。 她一个月工资扣掉社保到手都没有两千,省吃俭用住最便宜的在天台隔出来的小单间,好不容易存了点钱,现在全赔都不够。 晨曦微露,她耷拉着脑袋蹲在路边吃五块一份的糯米饭。 糯米难消化,又顶饱,里面又有酸萝蔔、折耳根、脆哨、花生米、炸豌豆、葱花、炸油条,加咸蛋黄、腊肠是另外的价钱,她没捨得。 这样一份最基础的糯米饭能饱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吃,下了班实在饿就用小电锅弄个荷包蛋,反正一天饭钱她控制在10块以内。 低垂的视线内突然多出来一双懒人鞋,鞋头有繁杂的苗绣纹样。 “又吃这个啊?”鬼都怕阳光,陆首秋撑一把油纸伞预防自己魂飞魄散,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个生人买路边摆摊卖的糯米饭了,虽然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不腻吗? 看清来人,阮鲸落咽下口中的饭,完全不想搭理。 这女的不知道从哪来的,每周一早早坐在写字楼门口盯着进楼上班的人,像个变态,保安处总接到投诉,让把人赶走,她赶过几次,一点用都没有,领导还骂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一个,女的当保安就是不如男的,听得她当时就想给对方一拳头。 棺材本都赔光了,阮鲸落今天心情贼差,全程黑着脸,满腹幽怨,在心里拼命扎领导小人,头顶怨气冲天。 陆首秋深吸一口,满足了。 她蹲下/身,欢乐的像个小孩,笑嘻嘻的问:“你不开心哇?” 一口大白牙晃得阮鲸落头晕眼花,她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啃糯米饭,没好气道:“关你屁事啊,滚开,别挡我吃饭。” 她身上还穿着保安服,深蓝色衬衣,黑色长裤,皮带勒出一段细腰,挽起的衣袖露出腕骨,纤长的手指正捏着糯米饭大口大口吃,两边的腮帮子鼓出来,像囤货过冬的松鼠,只是那双天生的下眼白明显的哈士奇眼让她看上去跟可爱完全不搭边,她看谁都像在看狗屎,即使她没有那个意思,别人也觉得她眼神就是看不起人,性格桀骜不驯,难以管教。 这个破长相让她在成长路上吃尽苦头,读书被霸凌,高一没念完就因为受不了被人孤立辍学,背井离乡来云黔打工,因为没满十八岁,很多地方都不敢要她干活,头两年过的那叫一个猪狗不如,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你怨气好重吶。”陆首秋实话实说。 第4页 阮鲸落看这个不知道谁家养的脑子有病的大小姐,气笑了,“让你没日没夜上班一个月拿一千八的工资,被性骚扰了还得倒赔畜生两万块,你要没怨气我就服。” 她没朋友,上班不想听那帮人吹牛讲黄色笑话,下班也不想跟他们去大排档灌黄尿,满腹怨气和牢骚无处发泄,自己又消化不了,可怜到现在要跟一个神经病说,她的人生已经是一整套悲剧了。 陆首秋快速算了笔帐,发现自己连一千八都不愿意出,应该是很难拐到人。 “包吃包住没有工资的工作考虑吗?”她试探性问,目光囧囧期待对方能点头,行啊行啊,有吃有住就行,金钱都乃身外物,不重要。 阮鲸落双眼往上一翻,“神经病会考虑。” 陆首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此路不通就再换一条走,总能把人拐回去给自己当免费劳力,她决定先跟人套近乎,交个朋友,回头再杀熟,“我请你吃饭吧,地摊火锅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好吃。” 她笑得特别灿烂,双眼弯成月牙,给人暖洋洋的开心豆的感觉,但阮鲸落只觉得她有病,谁没事会请陌生人吃饭,肯定没安好心。 “你看我像那么好骗的人?”阮鲸落反手指自己,“想骗我去哪条没人的小巷子打晕了好运到缅北嘎腰子是吧,没门,我那俩腰子几年前就嘎了换苹果手机了,你们团伙晚了一步。” 陆首秋大为震惊对方竟然误会自己是坏人,她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懵懵懂懂的天真表情,为受冤枉感到委屈,“满大街都是摄像头,我这小身板能骗你什么啊。” “鬼知道,你天天蹲在大门口盯着别人看,谁不当你是神经病。” 陆首秋的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两下,“我那是有正当理由的,又没妨碍你们,干嘛说我神经病啦,好气气哦~” “yue……”阮鲸落反胃到差点把刚吃的糯米饭吐出来,“滚,别噁心我。” 陆首秋揪住她衣袖的一角,摇晃着撒娇,“走嘛,去吃地摊火锅,反正你已经下班了。” 阮鲸落抽回袖子,“不去,我要回家睡觉。” 那个热的像蒸笼的小单间不是她家,却也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值了一晚上的班,还倒霉遇上性骚扰挨赔钱,她现在又烦又困,不会跟个神经病去吃什么火锅,那不是她这种穷鬼能吃得起的东西。 “我请客啊。”陆首秋表示自己很大方。 阮鲸落站起来,“关我屁事。” 脾气真不好,戒备心也是真的重啊,完全不相信任何人,陆首秋跟在对方身后默默摇头,感觉哪条路都走不通啊,怎么办?她已经很久没有正面跟生人打过交道了,早知道这样就该在老保安退休前让他帮自己物色好下一个人选的。 “你还想玩尾随啊。”阮鲸落很不耐烦。 生活的不顺心已经将她塑造成一个戾气很重的人,要不然值班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咸猪手搂自己腰就一拳砸过去,身后这个神经兮兮脑子不正常的女人已经在她雷区上蹦迪好几次了。 陆首秋将伞柄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双手交叉握拳抵在下巴处,可怜兮兮求道:“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吃火锅,你就陪我去吃吧,咱们也算半个熟人不是嘛,都见过那么多次了,我真不是坏人。” 嗯,我是恶鬼,略略略~~ 阮鲸落忍着火气,咬牙切齿,“哪个好人会天刚亮就吃火锅啊,现在哪家店开门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正常人的常识!” “开门了,”陆首秋歪头,笑得人畜无害,“那家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门。” 第2章 真有除了海底捞之外清晨还开门的火锅店,藏在非常老旧的街巷尽头,环境很简陋,莫名就跟过来的阮鲸落坐下后才惊觉小店内人还挺多,差两桌就坐满了。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忽悠过来,她见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跟老闆貌似很熟,听老闆叫女人秋秋。 “这该不会是你家哪个亲戚的店吧?”很难不让人如此联想。 进屋后陆首秋就把油纸伞收起来了,正撑着下巴等锅底,“是啊,远房亲戚。”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是穷人,阮鲸落撇着嘴想。 她才吃了糯米饭,现在不饿,还腻,完全没胃口,只对桌上免费的酸萝蔔条感兴趣,用筷子夹起咬嘴里慢慢嚼,反正是对面这个女人说请客的,跟老闆又是亲戚关系,吃饭不给钱都行。 她转着脑袋打量贴在墙上的菜单,小店按人头收费,20一位,素菜免费,随便吃,荤菜另外算钱,现炒的锅底已经有肉了,如果不是很爱吃肉,20块钱就足够一个人吃到撑。 店老闆亲自来为她们这桌炒料,铁锅架在炉子上煸猪油,带皮的肥猪肉切成薄薄的片,用煸出来的猪油炒香姜蒜,放一大勺本地特有的湿豆豉,闻着臭臭的,越吃越香,再来一大碗糟辣椒,色泽通红跟过年的鞭炮似的,香辣味从鼻子直冲天灵盖,最后放一勺秘制豆豉辣椒增加辣度跟风味,颜色由火红变成酱红,翻炒出浓郁的香气,最后加切成片的猪梅肉,还有番茄块、蒜苗、软哨,倒入高汤,旁边的小碗有现准备的菜,不够吃可以再加。 第5页 豆豉火锅因为豆豉本身就咸,使得整个锅底也偏咸,放进去的菜也是咸中带着糟辣椒的香辣,嘴巴都吃冒火,配大米饭就刚好,捞完锅底里的五花肉还能下腊肉、卤肥肠、洋芋、豆苗、豆芽。 陆首秋伸筷子一捞,辣椒生姜蒜叶全到碗里,再拌上她视如命的折耳根。 没见阮鲸落往锅里伸筷子,她睁着无辜的双眼,疑惑:“你怎么不吃啊。” 本地人都很能吃辣,辣椒、折耳根像不要钱一样当饭吃,阮鲸落这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刚来云黔的时候也吃不惯这边的东西,几年过去,慢慢也就适应了,不过还是不能吃太辣,并且丑拒折耳根,买糯米饭都特意叮嘱老闆不要放折耳根,这玩意儿她永远吃不来,看这个女人拿折耳根拌饭她都一脸想立马死掉的表情。 她僵着脸呵呵两声,不作答。 “你不吃折耳根?”陆首秋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同时也很不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折耳根啊。 阮鲸落根本不想说话,现在又不得不说,“吃你的,管那么多干嘛,闲的。” 口味不一样日后很难相处啊,陆首秋心里发愁,试图让阮鲸落尝试接受折耳根,“很好吃,你尝尝,爱上之后一顿不吃都难受。” “我就算死也不可能爱上折耳根。”她今天就把g立在这了。 陆首秋面色一僵,“哈……” 那就没得聊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每周一都去写字楼大门蹲,”短暂接触下来这个女人也不像精神有问题,阮鲸落突然生出好奇心,上半身往前倾了倾,发散思维猜测,“你老公出轨了,那个小三在我们写字楼上班,你是来抓小三的对不对?” “陆首秋,熟人都叫我秋秋,”极敷衍的点头,“对对对……” 阮鲸落也好蒙,真信,还露出‘果然如此,劳资就是天下第一聪明这都能猜到’的表情,她开始冒充过来人传授经验,“你傻啊,那个小三肯定知道你是谁啊,怎么可能让你抓到,直接开车进地下车库,从里面坐电梯上去,你还抓个鬼,难怪老公出轨,就你这个傻样,怎么玩得过那对狗男女。” 锅里已经没肉了,陆首秋将三盘卤肥肠倒进去,边吃边应和:“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傻,我活该,”她捞起一筷子烫熟的豌豆尖,“菜都熟了,你确定不吃?” 阮鲸落恨铁不成钢,“你居然还有心情吃火锅,老公都暖别人去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陆首秋虚心请教。 “傻啊,当然是收集他出轨的证据,然后起诉离婚,要求渣男净身出户,追回渣男为小三花的钱啊,那可是夫妻共同财产。” 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她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一样,陆首秋狐疑,“你这么懂?离过了啊?” 她找人查过阮鲸落的资料,未婚。 阮鲸落立马收起表情,恢復刚开始那副厌世脸,不耐烦道:“我跟你很熟?干嘛要跟你说。” 这么阴晴不定,换个人都受不了她这个狗脾气,不过陆首秋不是人,无所谓,她情绪稳的一批,见阮鲸落对火锅没兴趣,就跟老闆要了一罐冰镇的山楂汁。 “糯米饭吃多了顶胃,喝点这个可以助消化,还解腻。”递过去时还把罐子的拉环给弄开了,非常贴心。 像她这么好的老闆上哪找,赶紧来农场帮她守大门吧。 一直活得像个小苦瓜的阮鲸落握住这罐山楂汁,指尖被罐璧渗出的冰凉冰到没知觉了也没有放开,她偏头盯着角落,不再张牙舞爪的跟陆首秋抬槓,而是安安静静坐着等陆首秋吃完这顿火锅。 这家店的卤肥肠很好吃,刚咬下去嚼劲十足,又不会觉得很难咬,是嚼劲中带些软糯的,滷汁香味浓郁,是老闆的独家秘方,外面买不到的,走时陆首秋另外打包了十份,一半带回去晚上做肠旺面,剩下的给阮鲸落。 “给我???”阮鲸落反指自己,心中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肯定都有目的,这个叫陆首秋的女人从出现开始就非常奇怪。 今天出来很久了,吃饱喝足的陆首秋有点白天犯困症,哈欠连连,她晃了晃手上还没有被接过去的五份肥肠,说:“干嘛啦,怕我下毒害你啊,老闆打包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安全的啦,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快点拿着啊,我还要赶回家睡觉,困死咯~” 黑眼圈比熊猫眼还夸张的阮鲸落连冷笑都没有力气呵出来,拿就拿,反正不花她钱,带回去晚上还能吃一顿,卤肥肠挺香的,她刚才都闻着味儿了,就是肚子太撑,实在吃不下。 她几乎是抢似的拿过袋子,“你最好毒死我。” 对待人生的态度也太消极了,陆首秋暗想,被她送走的亡魂有很多哭天抢地不愿意死,求她让他们回去,他们在人间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 “你才不会死,”起码在给我守大门之前不会死,“好啦,我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玩。” “我没你这么闲。”好不容易攒的棺材本都赔光了,她现在更没有资本让自己停下来,保安要接着干,还得想办法搞点兼职,要不然下个月连房租都拿不出。 第6页 “你缺钱啊?”陆首秋像个会读心术的神棍。 阮鲸落不想跟不愁吃喝的大小姐说话,拎着卤肥肠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声谢谢都没有。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新朋友。”陆首秋在后面喊,其实她知道。 走出一段距离的阮鲸落停下来,背对陆首秋深吸一口气,然后从裤兜掏出工作证,倒回去扔给陆首秋。 后者手忙脚乱接住,翻开一看,上面有阮鲸落的名字和一寸照,齐肩的头髮扎了个小揪揪,没扎上的就掖在耳后,眼神永远都透着对这个人世间的不耐烦和漠离。 看完后陆首秋将工作证还给她,“名字好特别噢,一鲸落,万物生。” “一个没文化的女人花十块钱请人起的,”提起自己的名字,阮鲸落语气满是嘲讽,她将工作证揣回兜里,随意摆了摆手,“走了,虽然不想说,但还是谢谢你的卤肥肠。” “这回又不怕被毒死啦?” “那也是我的命,活该。” “哎呀,年轻人不要这么悲观嘛,你命很好的。”被本大人选上,只要答应免费帮我守大门,立马就能迎来人生巅峰。 阮鲸落呵呵哒,“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啊。”我又不是人,是恶鬼,鬼是不会说人话的。 陆首秋依旧笑得人畜无害。 看得阮鲸落特别想打,但还是算了,她的钱包经不起再赔医药费的负荷了。 . 白天的农场比晚上热闹,生人也多,且都是上了年纪手里有退休金闲着没事做的阿爷阿奶。 农场位置偏僻,如果不是自驾,就得乘地铁、坐公交、换小三轮才能到,这些阿爷阿奶为了能买到正宗的农家菜,每天都不辞辛劳来回颠簸,陆首秋都佩服他们这风雨无阻的永恆毅力。 她坐在门槛上玩手机,阮鲸落的微信被她软磨硬泡给要来了,这会正聊着,主要是她单方面主动,阮鲸落就只回了个白眼,然后就消失匿迹,发多少条消息过去都不回,真的跟死了一样。 她点开阮鲸落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发过任何动态,连背景图都是自带的。 en…… 这人还真是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啊,一点回忆都不想留。 送亡魂就怕遇到阮鲸落这样的,万念俱灰到干干净净,生时没有留恋,死后也不想带走任何东西,没有遗愿,甚至连送语都没有,这样的亡魂是最难送的,归途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他们只想魂飞魄散。 这怎么能行呢,亡魂要是在自己的地盘魂飞魄散,代表她工作失职,作为一个年年考核都是优秀的农场主来说,这很要命。 “喵嗷——”身宽体胖的狸花猫从房梁跳下来。 昨晚上它因为不小心采翻了陆首秋的饭碗,跑到外面躲了几个小时,送完亡魂后又熘去早已关门的神仙集市抓老鼠,累惨,回来窝在房梁睡觉,肚子饿了才醒,翘着天线一样的尾巴绕着陆首秋的小腿转圈。 饭!饭!朕的肉拌饭! 陆首秋已经不记得昨晚那碗炒饭的仇了,跟狸花的感情依旧天下第一好,伸手挠猫肚子上的肥肚腩,“从苏吉利的小店打包了卤肥肠,等天黑了做肠旺面吃,好久没吃了呢,怪想的,你现在去集市帮我买一碗鲜猪血回来。” 苏吉利是灶神,喜欢研究美食,志向是把火锅店做成享誉全国的连锁店,目前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狸花晃了两下尾巴,说好的感情天下第一好,为什么每次都是它跑腿。 “喵——” 陆首秋知道它不服气,“难道要我去啊,太远了,我两条腿没你四条腿跑的快,蠢驴又不在,对噢,它上哪去了,从昨天就没看见。” 鼓楼有很多小动物,挨个起名太费脑子,她最怕动脑,所以都直接按物种叫,狸花猫就叫狸花,驴就叫蠢驴,因为长得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狸花脖子挂两块钱就被陆首秋打发去集市买鲜猪血了。 趁现在还没天黑,她出去找一天一夜没归家的蠢驴,倒不是担心驴被拐跑,而是怕这货又偷吃地里的东西,她可不想被农官找来算帐,说她的驴糟蹋粮食,要她赔钱。 路上碰见几个生人,大包小包,后头拉的小拖车也放满了,在讨论今天集市居然有新鲜的猪糕斑,也就是东南沿海地区熟知的龙趸,一种生活在深海的巨型斑鱼,肉质鲜美,价格昂贵。 野生龙趸在国内是重点保护水生动物,市场上买卖的基本都是人工养殖,想吃野生龙趸肉可以去国外,据传某国曾经捕获过一条重达200公斤的,然后卖给了一个华人土豪。 “我们这也不靠海,集市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海货啊。” “摊主肯定有进货渠道咯,管那么多干嘛,能买到就不错了,刚才那么多人排队,还好我们来得早,排在我们后面的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其实农场有海,有山川河流,跟外面的世界一样的,只是生人看不见。 神仙又不是个个都在九重天当差,很多也是平头百姓,称为仙民,他们同样会结婚,要挣钱养家,集市卖的东西也是仙民种植和养殖的,区别在于他们用银河水灌溉,口感略胜一筹,营养价值也更高。 第7页 农场能引渡的不仅有人类亡魂,飞禽走兽也在列,在生人到不了的深处有恐龙和山海经记载的各种兽类。 今天集市出售的龙趸只是其中较为普通的一种,龙趸肉在人间被称为龙肉,具有极强的滋补功效,与之齐名的还有金蛙,不过后者在人间已经灭绝。 ‘难不成你还想吃龙肉金蛙啊’就成了少部分地区用以戏称挑食人的玩笑话。 每年盛夏的七八月,仙民会去稻田捕捉金蛙拿到集市出售,採买的不仅有生人,鬼寨的摊主也是吃蛙大户,拳头大的蛙通体金色,连眼睛都是鎏金的色彩,肉的鲜嫩程度是普通蛙类的十倍不止,也因为外形独特漂亮,不少生人宁可花高价买回去当宠物蛙,也捨不得吃。 陆首秋在鬼寨那面的梯田找到了偷吃禾苗的蠢驴,它老人家倒是悠闲,却把陆首秋累得半死,爬梯田于她而言就是噩梦,她坐在田埂上气喘吁吁,颤抖伸出手指,命令蠢驴不许跑。 “要是敢动一下,我马上宰了你做成驴肉火烧。” 她日常情绪很稳的,就是碰上家里这帮调皮捣蛋鬼惹事时难以控制怒火,她又没有饿着蠢驴,为什么每天都跑出去吃别人家的东西,她虽然是农场主,但大部分土地都已经租赁给了鬼怪和仙民,地里种的东西不是她的啊,损失是要赔的。 她养的这头是晋南驴,体型高大,皮毛细软,在阳光底下就如黑绸似的发亮,性情倒是温和,从不踢人,任由坐骑,唯一不好就是贪吃。 多年前它还是头小毛驴,在人间的养殖场误食东西去世,看它毛绒绒、两大眼睛忽闪忽闪很萌很可爱,她才心软留下自己养,没想到养出一头贪吃鬼,天天跑到人家地头偷吃作物,它倒是开心了,可苦了她,裤/衩/子都赔光。 蠢驴凑到她手边,讨好的蹭蹭,两只竖起的大耳朵机灵的抽动,陆首秋看它耳朵里长的绒毛就来气,耳朵塞毛听不见教诲说的就是驴,这东西太能气人,把人气死了它还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继续撒娇卖萌。 她从田埂爬起来,骑上驴背,揪一把茅草当皮鞭,甩两下驴屁股。 “回家!” 金乌西沉,火烧云铺满天空,将农场也映成了橘红色。 远处的草原,仙民挥舞长鞭驱赶成群的牛羊,两条威风凛凛的牧羊犬伏低身体跟在两边,防止羊群掉队。 陆首秋骑着蠢驴摇摇晃晃走在土路上,嘴里哼着古老的苗族歌谣。 集市的大门即将关闭,还想花钱的生人不得不满怀遗憾的往出口移动,暗暗发誓明天肯定要早点来,抢到自己想要的货物。 . 入暮,鼓楼每一层的六角铜灯同时亮起,路过的生人对鼓楼好奇,可又觉得鼓楼大门贴的对联实在衰——生人勿近,死鬼免费。 据懂行的生人说这座鼓楼用的都是杉木,结构奇特,不需要一钉一铆,全靠杉木榫连接,房梁纵横交错,屋檐层层叠叠,从远处看形似一棵巨大的杉树,顶部有一面牛皮大鼓。 去寨子吃宵夜的生人经常会听到鼓声,只是从没人上过鼓楼,据寨子的摊主说鼓楼属于私人财产,要得到主人的许可才能入内。 买鲜猪血的狸花已经回来了,一大碗,放在一楼大堂的矮桌上。 神仙集市出售的猪肉多为藏香猪,跟鬼寨的黑毛猪不同,后者是杂交的黑皮猪种,而藏香猪是生活在海拔三千米以上地区的纯种猪,又名人参猪,平时放养在林间,吃虫草、松茸这样的山珍长大,体型比普通猪小,皮也薄,脂肪少,瘦肉多,蛋白质含量高,肉质鲜嫩,猪血也比普通猪血鲜红,口感更佳。 狸花猫蹲在凳子上,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毛须,买猪血的时候仙民给了它一块烤熟的猪肉,不管吃过多少回,这喝银河水、吃山珍长大的藏香猪肉还是那么香喷喷,炖、烤最佳,明天一定要让首秋大人再做一回炖猪肉。 旁边的厨房里,陆首秋正在生火,农场还是用的最原始的生火方式——烧柴,她趴在灶眼前鼓起双腮用火筒使劲往里吹气,干燥的松针燃起火苗,架在上面的玉米渣也烧了起来,待铁锅热到冒烟就倒油下去炒肠旺面的料。 她喜欢用卤肥肠,就省去处理猪大肠的这个步骤,脆哨和炸豆腐丁也都有现成的,现在只需要做汤底,辣椒和红油是必不可少的,姜蒜也要有。 鸡蛋面和豆芽在汤底烫好捞出放碗里,再把切割好的新鲜猪血块烫熟,跟滷子一起盖在面上再浇汤,一碗好吃的肠旺面要做到血软、面脆、香辣、汤香,汤底红而不辣,油而不腻。 她坐在凳子上低头唿啦啦吃面,狸花则跳上矮桌趴在碗边吸熘,吃面条对猫来说还是有难度,想吃又不想弄脏鬍鬚,就吃的很小心翼翼,速度很慢,跟它咬老鼠的兇勐完全两种画风。 面吃到一半陆首秋就停下看手机,阮鲸落还是没有回覆,怎么回事啊,这么有食慾的肠旺面都勾不起对方兴趣,她很忧愁,要怎样才能把人拐过来,农场大门不能没人守,时间长了会出大事的。 “你说我要不要换个人选啊,”她将筷子竖着插在面碗里,煞有其事的问依旧优雅吃面的狸花,“可是她很合我眼缘哎,不是太想换,你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来农场守门,她现在的工作也是替人守大门,换个地方而已,应该没差的,就是没有工资。” 第8页 狸花抬眼,“喵——” 没钱还想让人类替你工作,周扒皮啊你。 陆首秋自动忽略狸花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嘲讽,自言自语,“她好像很缺钱,哦不对,她就是很缺钱,不给工资的话她肯定不愿意来,我今天都试探过了,她说神经病才会干没钱的工作。” 她为此改变策略打算先跟阮鲸落做朋友,结果好不容易要来了微信,对方就只回一个白眼,根本就不想搭理她,五份卤肥肠算白送了。 “我明天再去试试,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志者事竟成,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被我的真诚打动。”她自我催眠,接着给阮鲸落髮消息轰炸。 . 回来后洗完澡倒头就睡的阮鲸落睁眼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她从简陋的床上坐起来,身上出汗了很黏。 拿过手机想看时间,今天她还是值夜班。 屏幕跳出来一堆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同一个人,开始还知道收敛,先发的文字,后面就是文字、图片、视频一条接一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跟她说,配的表情包更是如陆首秋本人那样疯疯癫癫。 她随便翻了翻,问她卤肥肠好不好吃? 扭头去找带回来的卤肥肠,在桌上,这里没有冰箱,这么热的天,希望没坏吧。 她下床去洗脸,顺便洗个澡,沖沖身上的汗,然后用小电锅煮了把挂面,卤肥肠她尝了尝,还好,没坏,五份攒起来就是一个正常面碗的量,她也能吃完。 吃之前她都拍照准备发给陆首秋了,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方半天没摁下去,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突兀的嗤笑一声,删掉照片,将手机扔到一边。 第3章 谢必安来电说摆渡车在半路抛锚了,正在修,已经跟十殿阎罗申请今晚的亡魂推迟到明晚再送。 这倒不难,只要阎王那边点头同意,她这边也没问题,空出时间还能做别的,趁月色美好,她熘达去找阮鲸落,一直不回消息,这发展趋势不太妙哇。 空着手去不太像样,这个时间点阮鲸落应该是在值夜班,也不知道吃饭没有,她骑蠢驴去鬼寨打包羊肉粉。 寨子里有个摊主生前就是开羊肉粉店的,当地的老字号,只可惜他死太早,现在粉店是后代接手经营,手艺不如他,徒有一个招牌在,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气得死去的摊主半夜入梦,大声咆哮让后代一定要用本地的麻羊和黑山羊肉。 将蠢驴拴在寨门口偏僻的地方,陆首秋直奔羊肉粉摊。 摊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摊主看到她排在后头踮脚张望,便招手让她到前面来单独给她做。 长桌后面是一口超大的汤锅,翻滚的浓汤是用新鲜的羊肉、羊骨炖出来的,大块炖好的羊肉堆在竹簸箕上,还有羊杂、羊宝,都冒着热气,抓一把米粉放进笊篱,沉到汤锅中烫几秒后立马倒到碗里,再从簸箕上取羊肉切成薄片,羊杂、羊血这些也都可以自由组合。 羊肉粉的灵魂是羊油和红油辣椒,粉要偏细的才能挂住汤,有羊油的汤滋味浓郁,配上香辣的辣椒油,也难怪每天晚上都有这么多生人顾客在排队,外面已经很难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粉了,摊主配的泡菜也够爽脆。 陆首秋让摊主分开打包,摊主还以为是她要赶回去送亡魂,还想说她最近挺忙,饭都不能好好吃,就听已经接过羊肉粉的陆首秋欢快道:“我是去见朋友。” “啊?”摊主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哪里的啊?” “农场外面的。”陆首秋已经哼着歌谣蹦跶着走远了。 。 得罪人后在公司并不好混,这些两面三刀的东西,除了聚在一起开她的黄色笑话,就没别的本事,阮鲸落不想和傻逼待在一块,选择打手电到外面巡逻。 没人愿意跟她一组,她知道的,是性骚扰自己的那个孙子让人孤立她,那孙子是她上级,估计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找各种理由逼她辞职。 现实就是这样,错的不是她,后果却要她来承担,她不指望赔了钱这事就能过去,还能安稳在这里上班,她已经开始看其他公司的招聘了,找到下家就立马走人,保安去哪里干不是干,反正都是一样受气。 她站在楼下广场,抬头看还亮着灯的几处办公区,心想都市白领也没光鲜到哪里去,三更半夜还在加班,跟她一样都是苦逼的打工人。 “阮鲸落!” 背后突然炸起的声音差点把阮鲸落吓死,手电筒咣当砸地上。 “你有病啊,大半夜跑来这吓人!”转身看清来人,阮鲸落弯腰捡起质量很好没摔坏的手电筒,语气很不好,哈士奇眼翻的很夸张。 陆首秋提着打包盒跑过来,笑容灿烂,热情似火,“我来给你送非常正宗好吃的老字号羊肉粉啊,老远看见你站这发呆,嘿嘿,吓到你来嗷?对不起对不起……我拿羊肉粉向你赔礼道歉,别生气了呗,下次我肯定好好打招唿,不吓你。” 她今晚没有穿苗饰,而是一身寻常衣服,修身微喇的深色牛仔裤,牛油果色的短袖t恤,长发披散,耳朵上本该在冬天戴才应景的雪花毛毛球耳环倒也不突兀,反而增添几分俏皮。 阮鲸落本来不想搭理她,耐不住她能缠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稍微犹豫来这一下就被她拽着去旁边的花圃坐下。 第9页 陆首秋打开袋子里的打包盒,羊肉粉热乎的像刚出锅的一样,飘着辣油的浓汤冲进粉里,香味立马以十倍的程度迅速散开,阮鲸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羊肉粉了。 陆首秋打包过来的不仅有羊肉,还有羊杂和羊血,全部弄好了才推过去给阮鲸落,这个贴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确实很香,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但阮鲸落没有急着吃,事实上她都不打算碰,太怪了,“你大晚上跑来这就为了给我送一碗羊肉粉?脑子坏掉了吧。” 早上那顿火锅还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碰巧。 现在算什么?她要是嘴馋吃掉这碗粉,再睁眼时说不定就已经被卖到缅北了。 就知道她不可能乖乖吃,陆首秋再次感嘆这孩子戒备心真重,凡事怎么不知道往好处想呢。 “我本来想约你一块去吃的,可你不回微信,没办法,我只能找来啦,”她将那碗羊肉粉又往阮鲸落那边推了推,“快点吃,要冷掉了,哎呀,没毒的,你放心,朗朗干坤,我是那种会下毒的人么。” 阮鲸落撩眼皮看天,嗯,很好,月黑风高杀人夜。 “哈、哈……”陆首秋尬笑,胡说八道过头了,不知道怎么收场。 阮鲸落也不想说她,上这个破班都快累死了,哪还有精力跟个神经病计较,“你自己吃吧,吃完就赶紧回家,大半夜的,一个女的在外面不安全。” 在这个女的走路上被陌生男人调戏选择报警后都会有人跳出来怪这女的穿太少的社会,陆首秋这张脸落在别人眼里就是祸国殃民的级别,出了事都不会有人同情她,只会招来嫉妒跟幸灾乐祸。 阮鲸落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极端,但没办法,她所处的环境、经歷过以及看到过的事,给她的教训就是这样。 她扭头往临时停车场看了眼,没发现有不属于写字楼办公区以外的车,不知道陆首秋从哪里、怎么过来的,这个点地铁和公交都已经停运了。 发现她真不打算吃,陆首秋有些失落,大老远带过来的呢,她这是连舔狗都没当成? 转念一想,阮鲸落让她回家,还说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吼吼!才第二次正式见面就这么关心她,阮鲸落比她想像中更有人情味,嘴硬心软。 “没事啊,我武力值很高,以一敌百都没问题。”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强,她还从花圃蹦下来比划了几下拳脚。 虽然招式乱七八糟,长发煳了一脸,看上去更像一个神经病,但喜剧效果达成,阮鲸落没忍住,嘴角抽搐着笑出声,到底哪里来的活宝,又神经又逗比。 “行了,你消停点儿吧。”她怕里面那几个傻逼同事出来巡逻看见。 陆首秋听话坐回去,亲手将羊肉粉捧到阮鲸落面前,脸上的小表情可多,看得阮鲸落不再忍心拒绝,而且羊肉粉真的很香! “我很勉为其难吃的啊,你不要自作多情。” 屁,口是心非,明明就馋的很想吃,只是怕被卖去缅北嘎腰子,没敢乱吃而已,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嘎就嘎了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真的超级大一碗,料很足,羊肉软烂,没有什么膻味,羊血滑嫩,羊杂蘸了辣椒油也很好吃,米粉是像泡面那么细的那种,入口爽滑,汤底也很浓郁。 她捧着碗吃的满头大汗,心想也不知道陆首秋从哪买的这么好吃的羊肉粉,这一碗得花多少钱,等她发工资了请对方吃,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的吧。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陆首秋急不可待的问。 阮鲸落吃的抬不起头,腾出空竖起大拇指,“嗯嗯!” 她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就这个味道而言,在她这里称得上第一了。 陆首秋摸着下巴思索,en……要不改用美食攻略?鬼寨有那么多好吃的,神仙集市也有,每天不重样都够阮鲸落吃好久,应该会心动的吧? 她暗暗搓手,又试探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这样一份工作,跟你现在干的差不多,但环境氛围都比现在这个好,又包食宿,吃的食材都是顶级的,住的也不差,就是没有工资,你会考虑吗?” 早上提过一次,现在又来,真是缅北那边来骗人的啊,阮鲸落喝了一大口汤才说:“谁上班不是为了挣钱,钱都没有,以后喝西北风啊。” “倒也不至于喝西北风,退休福利还挺好的……” “呵,谁家老闆这么会画大饼。” 陆首秋不敢说是自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天天都有这样好吃的羊肉粉也不考虑?免费哦,全部不要钱,包吃。” 阮鲸落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诓我去哪里,直说吧。” 陆首秋挺直腰杆勐拍自己胸/脯,“我!我!我!” 激动到都不会说话了。 “?” “我有个农场,需要一个守大门的,你看?”答应啊,一定要答应啊,退休福利真的非常好。 阮鲸落自动忽略对方殷勤期盼的眼神,冷漠:“没兴趣。” 她要是信了陆首秋的鬼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狗。 “怎么会没兴趣呢,你肯定没看我今天发给你的视频,”陆首秋痛心疾首,“那么美的风景,谁不心动,你就是没看!” 第10页 阮鲸落表情有瞬间不自然,她确实没看,住的地方没有无线网,那么多视频,太费流量了,上班后又想不起来看。 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陆首秋挺有意见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视频挨个打开给阮鲸落看,拍的就是今天的落日余晖、青草牛羊、乡间土路和亮起灯的鬼寨以及鼓楼,多出来的那张图片是狸花猫,太肥了,镜头都装不下它。 确实很美,但阮鲸落的第一反应却是:“你从哪里弄来的网图和视频?” 真是好煞风景啊,还好我情绪稳定,应付得来,陆首秋这样想,又去网上搜关于农场的信息,那么多生人来过,不可能一点水花都没有,网上都传遍了,火爆得很,只是阮鲸落消息闭塞,不知道而已。 “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啊。”看到网友拍的视频,阮鲸落髮出如此感慨。 “我肯定不能骗你,怎么样,考虑一下呗。”她一脸真诚。 之所以选择坦白,是来这之前她了解到阮鲸落因为被性骚扰事件得罪了公司上级,对方现在很针对她,接下去的工作肯定不会顺利,阮鲸落都已经在网上看其他公司的招聘了,反正都要换工作,来农场不也一样嘛。 “为什么找我?”先不说工资问题,就整件事而言就非常诡异。 这个肯定不能说,陆首秋无辜道:“缘分使我们相遇。” 全是胡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阮鲸落呵呵两声。 给料扎实的羊肉粉才吃一半就饱了,就这样扔掉很可惜,她把没吃完的米粉挑出来,留下肉和汤,袋口扎起来放回塑料碗盖住,等下班还能拿回去热了再吃一顿。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节约粮食,主要是钱包不允许她大手大脚浪费,这碗没花她钱的羊肉粉真的很好吃,市场一斤羊肉也三十好几,挺贵的呢。 陆首秋也没问她为什么还把吃剩的留起来,而是双手撑腮看着前面这栋高楼惆怅嘆气,看来是真没兴趣到农场守大门。 唉,难道要给工资才行?可之前那么多个都没给,要为阮鲸落开例吗?可是变更条例会很麻烦诶,她最怕麻烦了,而且给了工资阮鲸落就没那么多怨气了,那可是她续命的良药,没有了怎么行,她不想再来写字楼蹲守吸食别人的怨气,农场外的太阳好毒,她不喜欢,每天进农场的生人也乐呵呵的,怨气很少,都不够鬼寨的摊主吸食,哪还有她的份,这些鬼摊主都是很精的。 阮鲸落把垃圾丢到垃圾桶,回身看她还在那里唉声嘆气,“你还不回家?” “不回,太远了,我没力气。”陆首秋很幽怨。 阮鲸落嘴角抽两下,“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用飞的。”真话,没说谎。 阮鲸落信她才有鬼,“羊肉粉多少钱?” “干嘛?想转钱给我啊。” “先记帐吧。”她现在连一百块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个月发工资,真的好想骂人。 陆首秋知道她现在穷的叮噹响,摆手道:“说了请你吃,谈钱就伤感情了。” “……你到底要不要回家?我得回去值班了。” “你去呗,我自己待着。” 阮鲸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拎着没吃完的肉进大楼去了,物业保安那套丑到爆炸的工厂流水线制服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土,腰是腰,腿是腿,好看的不得了。 陆首秋对着那绝美背影撇嘴,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愿意来农场守大门。 唉~ 真要换人? 倒也还有候选人,可她还是觉得阮鲸落比较有眼缘,不是很想换,再等等吧,说不定过几天阮鲸落会自己求上门,沦到流落街头的地步还不求她收留的话,有骨气,她敬对方是个人才。 . 阮鲸落不知道监控室这几个垃圾到底偷看了多久,她一进来就起闹,还打剩下那袋羊肉的主意,香味在室内非常明显,他们知道袋里的是好东西。 见阮鲸落没有要拿出来共享的意思,坐正对门那人哼一声,阴阳怪气,“没看出来你跟那神经病挺熟的嘛,大半夜还给你送吃的,要是个男的你是不是早嫁了啊。” 其他几人跟着哄堂大笑,写字楼里都知道每周一蹲在大门口那女的,白瞎那么好看的脸,是个脑子有病的。 阮鲸落压根不理,这些垃圾私底下喜欢意/淫写字楼那些白领女孩,看别人穿漂亮点就说人家是□□上位的,要么就是来勾引男人的,平时也会在监视器里偷窥。 之前有个被辞退的保安拷贝过一份电梯的监控画面——一对男女激吻,发到网上,说女的是小三,勾引有妇之夫,半夜还在办公室乱搞。 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对方报警了,保安被正式辞退之前就被拘留了15天,还挨赔钱。 不过这也不能给现在这帮垃圾敲警钟,他们就觉得前同事倒霉而已,不觉得有错,反觉得当事人报警是小题大做,做贼心虚。 “喂!跟你说话没听见啊,装什么装,婊/子。”见阮鲸落不理自己,那人很恼怒。 阮鲸落长得漂亮,写字楼里好几个老闆都对她有意思,想包/养,都被她拒绝,监控室这几个人一边酸一边又想吃天鹅肉。 第11页 正对门这个曾经跟阮鲸落告白过,换来一顿冷嘲热讽,就记恨上了阮鲸落,那天就是他把楼梯间的摄像头搞坏的,才没有拍到阮鲸落被性骚扰的证据,他是想等上级得手了,自己再过去捡个漏,谁知道阮鲸落那么不要命,抡起灭火器就砸。 位置上,阮鲸落始终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她的视线停在桌上那根防暴棍看了好久,久到眼睛都酸涩了,特别想操起来敲爆那傻逼的头。 脑海一直循环陆首秋那句‘来我的农场守大门呗’,她忍不住拿手机搜了农场的信息,跟陆首秋给她看的一样,地址很偏僻,在云黔的东南方向,有很大的草场、有夜市、有集市,还有一座久远的鼓楼,视线所到之处的风景都很美,是个好地方,适合养老。 要去吗?她盯着农场的图片茫然的想,可陆首秋说了只包吃包住,没有工资。 奇怪的人说的奇怪的话,能信吗?万一是骗子怎么办,她要是被卖到缅北,肯定活不过三天,就算死,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 再想想吧,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她已经在找其他工作了,一有回覆就辞职,就能远离这些垃圾。 . 陆首秋兴高采烈出去,却耷拉脑袋回来。 她一把抱起正准备熘出去找情猫的狸花就滚进被窝,蒙被子睡觉,期间有仙民过来敲门,半天都没见开,静悄悄的,门头上挂的六角铃铛都没有响。 “怎么回事,首秋大人今天不在家么?”专程来送菜的仙民碰上同样来送东西的其他仙民,问了句,今天也不是周一啊,怎么会不在家呢。 “不知道啊,听鬼寨那边的小道消息说首秋大人昨天晚上买羊肉粉去农场外见朋友了,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吧。” “啊?”送菜的仙民惊讶,“首秋大人跟生人交朋友了?” 农场里的鬼怪仙民都知道首秋大人不喜欢跟生人打交道,听说是歷史遗留原因。 . 夜幕降临,鼓楼的灯准时亮起,白天躲在屋檐充当雕塑的猫头鹰在陆首秋头顶盘旋,咕咕叫着,添油加醋传达今天几个仙民在门口说的话,很离谱。 “你失踪了,你被生人绑架卖去缅北嘎腰子了。” “你不懂人间的交通规则,闯红灯被车撞到支离破碎。” “农场要换主人了,各界强者竞争上岗。” “你完了你死了你无家可归了。” “你……” 长鸟嘴的都聒噪,陆首秋打了个响指,世界彻底安静。 今晚工作繁忙,因为昨晚的亡魂没有送,谢必安到的时候陆首秋也才吃完饭,她让对方等等,她上楼换身衣服。 “又换新车啦?”换好衣服她先绕车子转了一圈。 搭档有事请假,谢必安一人干两份活,累死,被当黄牛一样使唤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都是非常想扎老闆小人的。 提起车,谢必安就更来气,“还说呢,之前那辆才跑了几天啊就抛锚五六次,昨晚上差点出事故,我都要吓死了啊。” “怎么?” “本该昨晚送走的亡魂是枉死,不想走,好不容易才带上车的,挣扎的厉害,车子抛锚的时候差点让对方跑了。” 亡魂最多能在人间逗留七天,第七天也就是俗称的还魂夜,可以回生前的家看最后一眼,之后再想看就得等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了。 逗留时间如果超过时限,怨念很强的亡魂有可能变成厉鬼躲藏在某个地方,但不管是变厉鬼还是在人间闲逛,最终都会被巡逻值班的鬼差抓回去审判,在十八层地狱关到天荒地老。 亡魂一旦上了摆渡车,要是没到地方就下车,也算超时限,鬼差一样来抓,而且是秒抓。 没办法,地府在职的鬼差很多,派到人间的没有十亿也有九亿,数量庞大,百米之内就有两三个,全都抢着要绩效,看见有逃跑的亡魂都恨不得生扑。 今晚的银河异常璀璨,鼓声和芦笙的祭音交织,在农场的角角落落盪了大半夜才停歇。 加班到天明的陆首秋上楼倒头就睡,并且接下去好几天都是如此忙碌,让她没时间去看阮鲸落,用来联繫的手机也不知道被家里那个捣蛋鬼拿走藏起来了,等她从荒废很久的供桌香炉里找到没电的手机,充上电开机后跳出来好几条微信。 阮鲸落在找她,问她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是不是来守大门就包吃包住,可能是没有等到她的回覆,消息在两天前戛然而止。 “算数!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结果没发送出去,因为阮鲸落把她拉黑了。 呃哦,糟糕~ 第4章 租住的天台小单间被举报是违章建筑,要立马拆掉,不然就罚钱,房东就把她赶出来了,比这更倒霉的是新工作还没着落就被辞退,理由是她偷写字楼办公区的东西,她根本没拿,东西却在她的储物柜搜出来,百口莫辩,没人愿意帮她说话,她就这么被冤枉,然后灰熘熘收拾铺盖卷滚蛋,还一分赔偿都拿不到,上网查该怎么替自己维权,家里有矿不愁吃喝的网友让她申请劳动仲裁,她照着攻略去办,刚在后台把资料提交上去,公司的电话就打到她手机上,威胁她别搞事,否则让她在云黔都找不到工作。 第12页 这么多天过去都没有回覆,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在搞她,这些垃圾,真的是想逼死她,好在房东把二百押金退给她了,房东本来不想退,因为租房时太着急,也没有签合同,都是口头说,是她撒泼打滚发疯一样在大门口闹,房东才退钱。 二百块也就能在普通的酒店住一晚,租房是不可能的了,她就去住青年旅馆,20块一晚上,她没学歷,能找的工作不会多好,干不成保安就只能去饭馆、酒店、奶茶店这些地方碰碰运气,看要不要服务员,不会这么快就能有工作拿到钱,她只能找日结的兼职先干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想别的。 晚上去大排档打杂,能赚七八十,不过这种活不是每天都有,白天她就在奶茶店打工,钱也是日结,中午和傍晚放学这两个时间段最忙,阮鲸落穿着店里统一配的制服、戴鸭舌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低头忙着给客人点单。 “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要一杯芋泥牛乳,嘻嘻~” 阮鲸落点单的动作顿了顿,视线往上抬了抬,很快又垂下去,手势示意,“这边扫码。”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付完钱陆首秋就站在旁边等着了。 她问了好多个鬼差才知道阮鲸落在这里打工,阮鲸落临时落脚的青旅她也去看过了,床位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还是男女混住,什么人都有,听在附近值班的鬼差说晚上总有不安好心的人偷拍睡觉的阮鲸落,还会趁她不在的时候翻她的东西。 守大门的候选人有好几个,但阮鲸落貌似特别得首秋大人的欢心,所以鬼差也留意了下,时常在暗处帮阮鲸落赶走那些坏胚子,让她在为了挣钱快累死的情况下能睡个安稳觉,放在床上不能带去上班的行李也没有丢。 叫到陆首秋的号,阮鲸落无差别问道:“打包还是现喝?” “现喝现喝,嘿嘿……” 阮鲸落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爆掉这张欠揍的脸,把她当猴耍之后还好意思笑? 她也是被卤肥肠和羊肉粉弄昏了头,真相信陆首秋这个大骗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尝试联繫对方,结果屁都没有,人家压根不搭理她,她一气之下就把陆首秋拉黑了,现在还敢找来,真以为她不打人?去医院看看那个性骚扰她的傻逼是什么下场。 过了最繁忙的时间段阮鲸落才能下班,她换衣服出来还看到陆首秋坐在门口对面的树底下,已经三个小时了,期间把店里所有饮品都点了个遍,也不是她自己喝,一叫号就会有人从外面进来拿走,每个都跟陆首秋认识,会过去跟她打招唿,聊两句才离开。 “别跟着我。”过了两条街都没有甩掉后面这个小尾巴,阮鲸落十分恼怒,回头恶声道。 陆首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低头对手指,她知道阮鲸落生气,非常生气,微信到现在都没有加回来呢。 都怪狸花,没事藏她手机干什么,害她没能第一时间收到阮鲸落的求助,就阮鲸落那别扭的性格,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可能主动找她,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眼看阮鲸落就能给她看大门了,就这么白白错过,阮鲸落现在还生她的气。 解释是行不通的,说不定阮鲸落还以为她在狡辩,她只能扮可怜,边对手指边暗戳戳移着小碎步蹭到阮鲸落面前,露出两排大白牙灿烂一笑,“嘿嘿,你看你,都忙半天了,饿不饿呀?带你去吃羊肉粉啊。” 阮鲸落转身不理她,走得飞快。 陆首秋跑到她前面,倒退着往后走,就是要拦阮鲸落的去路,大有‘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这样跟着你’的架势,搞得阮鲸落都没脾气了,停下看她又要作什么妖,反正陆首秋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了,这就是个骗子。 陆首秋使出浑身解数想让阮鲸落跟自己去吃羊肉粉,没反应就转圈在人身边耍宝,直到阮鲸落态度松动,答应去为止。 “嘿嘿……”陆首秋拽她来到停靠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旁边,热情又狗腿的为她开车门,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公主请上车。” 阮鲸落咬紧后槽牙,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能不能正常点!” 陆首秋不再废话,推她进后座,自己又坐进来,快言快语道:“你放在青旅的行李我已经叫人过去收拾了,我们现在回农场。” 阮鲸落大惊,“喂!我还没答应,你凭什么乱动我东西。” 车子已经启动,这是她跟谢必安借的摆渡车,抓方向盘的是鬼差,车速飞快,走的也不是人间的公路,为了不把人吓到,她还是使了点障眼法。 “主动问就代表答应,我可是有证据的。”她翻出聊天记录,别以为拉黑就能把证据销毁,她今天就是过来抓人的,阮鲸落休想反悔。 “……” 还能这么耍无赖,阮鲸落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她扭头看外面,已经完全丧失跟陆首秋沟通的欲望,对自己的现状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像她这种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阴沟的人,命运给予什么就要接受什么,没得选,她倒要看看陆首秋又搞什么么蛾子。 车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闪得太快,看久了就容易头晕眼花,磕上逐渐沉重的眼皮,阮鲸落脑袋一歪,靠在边上睡着了。 第13页 抓方向盘的鬼差立马锁死车门,摆渡车跟坐在火箭上似的,嗖一下就到达农场附近,确定道上没有生人车辆才悄悄现身恢復正常车速,缓缓驶向大门,开到鼓楼前才停下。 陆首秋摇醒身边的人,“到了,下车吧。” “这么快?”阮鲸落还是懵的,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脚踩实地还觉得不真实,她站在鼓楼前仰头,茫然的看着这座古老的杉木型建筑,云黔的村寨有很多这样的鼓楼,听说这是以前专门用作大型祭祀的场所,还有驱邪避灾的寓意,她也只远远看过,进去参观要买票,她不花这个钱。 陆首秋推开木门,沖里面大喊:“孩儿们,我回来啦!” 自知闯了祸的狸花早已躲到外面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回来的,猫头鹰是夜行动物,白天都在睡觉,陆首秋推门的时候把它从门樑上给撞了下来,砸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还左脚绊右脚然后一头冲到阮鲸落鞋边,差点被踩。 阮鲸落被突发的状况吓的不轻,她再没有文化也知道猫头鹰是保护动物,要是被自己踩死了…… 不敢想后果,好像牢饭已经在朝自己招手。 “你……”她眼睛瞪的有铜铃那么大,“居然养猫头鹰?!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陆首秋的眼珠子滴熘熘转,很无辜,走过来一脚将碍事的猫头鹰扒拉到一边,瞎话张嘴就来,“不是养的,是它翅膀受伤了我好心收留,已经跟有关部门报备过了。” 之前有过这样的新闻,阮鲸落皱着眉头,还是觉得很怪,她低头想再看看那只猫头鹰,嗯?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啊。 看见门口贴的对联,她总算知道怪异感到底从哪里来了,生人勿近,死鬼免费? 她伸出手颤颤颠颠的反指自己,那她算什么? “哈、哈……这个,你听我狡辩,啊呸,不是,是解释。”陆首秋手忙脚乱想挡住对联,可对联有两边,她一个人怎么挡得住,反正来回跑的姿势挺滑稽的。 阮鲸落抱臂站那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其实这个就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贴着玩儿的,后来觉得很有个性,就懒得换了。”她说的实话。 阮鲸落冷冷哼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陆首秋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可信度,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有的。 送行李的车后脚到,阮鲸落没有让陆首秋帮忙,自己提着东西跟在后面进去,鼓楼有十几层,不过三层以上是没有房间的,陆首秋安排阮鲸落住二层。 “我房间在这边。”陆首秋指了指斜对门。 阮鲸落环顾一圈,“就你一个人住?” “现在有两个了啊。”她开心到转圈起舞,衣裙的银饰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阮鲸落突然听到鼓乐声,很像她刚到云黔时因为好奇跑去看了场免费的祭祀活动,疑惑的扭头四处寻找,“谁在放音乐,你手机自动连蓝牙了?” 陆首秋立马停下动作,煞有其事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幻听。” 要是跟陆首秋较劲,迟早会被气死,阮鲸落提行李进房间。 她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一箱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衣服、两张一厚一薄的棉被、一个枕头、两双鞋子以及一些洗漱用品,她平时很节俭,日子也过得粗糙,护肤品就只有一瓶大宝,连洗面奶都不用,天生丽质的人就是这么无所畏惧。 陆首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跟在后面帮忙。 房间很干净、床、衣柜、桌椅都有,窗户朝南,打开就能看见远处碧绿的草场,有成群的牛羊,阮鲸落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 陆首秋变戏法似的掏出僱佣合同,足有百页,她让阮鲸落慢慢看,不急着签,然后就拉着人下楼要去集市吃东西,现在还没天黑,鬼寨还没有营业,羊肉粉只能等晚上吃了。 这些条条框框阮鲸落也看不太懂,存心坑她的话也不会让她看出什么,所以现在签和以后签都一样,她随便翻了两下,就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同时递上身/份/证。 “要不要复印?” 陆首秋挑眉,“就不细看看?万一有霸王条约卖身契什么的,你可是要吃亏的。” “你连工资都不肯给,已经很周扒皮了,我还能指望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阮鲸落自暴自弃。 “哈、哈……”只能用尬笑来调节气氛了,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上百页的僱佣合同可不是废话文学,里面的每一条条约都至关重要,阮鲸落没细看就签字,等正式上任后发现什么反过来怪她,她可不担责任哈。 而阮鲸落想的是先在这干着,有吃有喝饿不死,要是干不顺心再走人,没工资是吃亏,她现在也想不了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一步吧。 农场比想像中还要大,而且环境很好,路上碰到很多人,有农场的原住民,也有外面进来採购的市民,阮鲸落刚才就留意看了,大门口外横七竖八停了很多车,乱糟糟的把路都堵了,难怪陆首秋要招看大门的,确实需要。 换作平时,陆首秋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吃,今天情况特殊,阮鲸落刚到农场,她想带对方先熟悉四周环境。 第14页 其实生人能到的地方不多,除鬼寨和神仙集市外,还有就是位于集市后面的小村落,药王、药神和药佛合开的医馆就在那,退休后享受医馆终生免费看病,这也是福利之一,阮鲸落听完却没有多大反应,只哦了一声,她觉得自己都活不过三十。 “你可以在农场要一块地,种些瓜果蔬菜送人或者售卖,”陆首秋继续说,“虽然我不能给你开工资,但这也算进项,我们农场的东西卖挺贵的咧。” 没有工资这条真的很没有人性,是为了让守大门的人每天都带着一肚子怨气上班,不过也不能一直放任怨气增多,什么都讲究平衡,怨气多了发散不出去,积怨渗入五脏六腑,死后是会化成厉鬼的,这可是个大麻烦,所以陆首秋都会额外弄些福利让守门人消消气,怨气偶尔有,够她吸食就行了,千万别太多。 她选中陆首秋是因为对方的怨气跟普通的不一样,怨气这东西也分三六九等,种类五花八门,她可不是什么人的怨气都要。 对于自己能种地这件事,阮鲸落依旧錶现的不感兴趣,她老家就是农村的,小时候种地都够够的了,可不想再继续那种噩梦。 说话间就到了集市入口,很长的一条古道,两边是木制的房屋,错落在丘陵之中,绿树环绕遮掩,青烟白云瀰漫,颇为仙气飘飘,像来到了西游仙界的画卷,可鼎沸的人声又很有人间的烟火气息。 太阳下山集市就要关门,陆首秋排到了今天最后一个号,拽着正好奇四处打量的阮鲸落进店落座。 “看看,想吃点什么。”她把手写的菜单推过去给阮鲸落。 这上面都是各种没吃过也想像不出的特色菜,阮鲸落看到镇店之宝是牛瘪火锅之后立马将菜单扔回去,“我也不知道哪些好吃,你比较熟,还是你点吧。” 这几天她都没有正经吃过饭(之前好像也没有……),今天一直在奶茶店忙,也没来得及吃,如果不是陆首秋突然找来,她本想回青旅蹭老闆娘家的饭,能省一顿就省,她脸皮挺厚的。 陆首秋的手指故意在牛瘪火锅上面停留,看得阮鲸落心惊肉跳,欲言又止,好想逃。 把人逗得差不多了陆首秋才哈哈笑着跟店家说要一个传统酸汤鱼。 集市跟鬼寨的美食有重叠的,也有不同的,这边是用凉水酸菜的酸汤做汤底——用开水汤过的蔬菜或野菜放凉后置入酸菜缸/桶中,用烧开冷却的山泉水没过菜,再加晾凉的饭粒,起到腌制发酵的作用,密封六七天就能吃了,酸菜可以炒肉、炒饭,吃法多样,余下的酸汤可以做酸汤鱼、酸汤牛肉,风味独特,广受欢迎。 鱼的种类也可以自选,人气最高的是黄辣丁,其次是稻花鱼,都是仙民自己养的,现吃现捞,最大程度保证食材新鲜。 陆首秋点了一份竹笋饼,这也是店里的招牌之一,鬼寨那边没有卖的,是用蒸熟的鲜嫩笋跟糯米、花椒、农场特有的一种香叶、干辣椒一起捣碎,团捏成核桃酥大小的圆饼,沾上白芝麻煎熟,表皮焦酥,里面带有糯米的韧劲,颜色焦黄,口感麻辣浓香,平时拿来当零嘴都很不错,在家闲暇时她也常做,就是不如店家做的好吃。 主食要的扁米,用晚秋成熟的高杆香禾糯做成,稻穗比一般稻穗要饱满粗大,收割方式也不同,用的是形如弯月的摘刀,铁片样式的,很锋利,戴在手指上再把稻穗割下来捆成小把。 做扁米选的还是带青的稻穗,先脱粒烘烤,再捣壳,成品白里透青,十分好看,隔水蒸熟后又香又糯,做米饼、米糕也好吃,有不少生人会专门来集市买做好的扁米回家吃。 阮鲸落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蒸饭,之前都没听说过,怪香的,配上酸菜炒腌肉,很快一碗饭就见底。 酸香味很足的稻花鱼小刺有点多,不过鱼肉很嫩,她没吃出土腥味,就觉得好吃,蘸上店家特制的酸辣子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白天鲜少出门的陆首秋也好久没来集市吃酸汤鱼了,这次就吃的格外多,后面还再要了一份黄辣丁。 她摸着终于有七分饱的肚子说:“等入夜再带你去寨子那边吃黑毛猪烤肉串,羊肉粉也可以安排上。” 她真是个大方的农场主,满脑子都是带唯一的员工吃吃喝喝。 阮鲸落还在吃最后半块竹笋饼,也是第一次吃这东西,竹笋的清香都混在糯米里了,就是有点辣,她吃一口饼就得喝一口油茶,肚子都撑了,还吃是因为不想浪费。 “你胃口真好啊。”刚才那么多东西,都吃哪了。 “老人说能吃是福。” “……”阮鲸落不以为然,小时候她多吃一口肉都要被说吃那么多,以后嫁人了也是便宜别人家。 陆首秋去付钱,店老闆送了她两个竹筒饭,让她以后常来光顾。 阮鲸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走到外面后她状似无意的说了句,“这里的人好像特别喜欢你。” 陆首秋走在前面蹦蹦哒哒的,百褶裙被她转成一把小伞,衣服上的银饰和图腾仿佛有了生命,生动形象。 “是啊,不管开店做生意还是养猪种地都要租我农场的地,他们不能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就涨租金。” 果然不能对人性抱有任何幻想,阮鲸落特别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第15页 进来时还热闹的街道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店家已经挂出打烊的牌子,屋樑悬挂的灯笼随着夕阳沉落逐渐亮起。 没有看到灯泡我,也没有烛火,阮鲸落好奇上前打量,发现里面是巴掌大的鳞片在发光。 “这是什么?用电池的吗?”没看到有电线。 陆首秋看了眼,无所谓道:“哦,那个啊,是龙鳞。” “哈?”什么鬼,从没听说过电灯还有这个牌子,怪生僻的。 “烛龙的鳞片啊。” 阮鲸落翻了个白眼,“你能少讲点这种不切实际的神怪故事吗,真是服了。” 实话都不信,陆首秋耸耸肩,烛龙就是烛九阴咯,这傢伙就是行走的火山,每次来找她玩都会烧掉半个农场,她损失惨重,就把烛龙列入黑名单,不许再来,现在那傢伙应该还在地心趴着睡觉。 烛龙每隔百年就会换一次鳞,新的鳞片长出来,旧的鳞片就送来给她当照明用,攒了这么久,现在农场的灯笼都用的鳞片,她还做了点小改动,夜晚就会自动亮起,挺智能的咧。 阮鲸落已经跟她签了僱佣合同,以后不管在农场看到什么都得接受,并且在退休之前不能离职,这也是合同条例上写的,阮鲸落没看就签字,不怪她的吼。 第5章 白天还没有来得及细看鼓楼的结构,二层以上的地方也没有上去看过,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多久,阮鲸落还是挺好奇的,不过上去的楼梯有道小门挡着,门上有锁,她也不好让陆首秋打开,她跟陆首秋也没有多熟,加上今天,也才相处过三次而已。 “真不去啊?”陆首秋蹲在房门口,小眼神很幽怨。 想带阮鲸落去鬼寨吃宵夜,可是这人不赏脸,非说已经吃饱了,现在不想出门,让她没事就回自己房间待着,别来跟前转悠,真是比她这个农场主还大牌,到底谁是鼓楼的主人啊。 听说守门人来了就跑回家看热闹的狸花猫也窝在她脚边,正睁着圆熘熘的琉璃眼打量在铺床的阮鲸落,心想这个生人倒是长得比之前的都好看,就是不知道惊不惊吓。 带过来的被套床单很旧,也没有洗,阮鲸落不太想用,就管陆首秋借了一套新的,是那种很传统的靛青色,植物染色的扎染工艺,布料看着像是老织布机织出来的。 她套上薄被,拎起来抖几下,说:“我真吃不下,你想吃就自己去。” 这跟她认知里的农场很不一样,不仅有集市、村落,还有夜市,有够离谱的,完全赶得上旅游古镇了。 但她也是真的吃饱了,店老闆送的两个竹筒饭有一个就在她肚子里,快把肚皮都撑破了,她没陆首秋那么能吃,肚子跟无底洞似的。 陆首秋低头抠鞋面上的刺绣,“没有搭子,自己去怪没意思的,想拍照都没人帮忙拿手机。” “……” 这话说的,在自己来之前也没见有其他人啊,难不成之前都是跟鬼去吃的啊,她都服了,这人真能作妖,小情绪一套套的,一会儿疯疯癫癫,开心的不得了,下秒就emo到想死,一天八百种状态,她都快被搞疯了。 陆首秋虚虚抬眼观察阮鲸落的表情,要气死了吧,吼吼!发现阮鲸落很容易被气到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后,她就很肆无忌惮,动不动就作两下让对方浑身冒怨气,这可都是她的乐趣跟精神食粮。 阮鲸落才不陪她发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问:“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看来陪她去吃夜宵这件事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首秋也没有郁闷多久,很快又活蹦乱跳,像打了鸡血一样,永远都有活力。 “明天早上六点半,大门口边上有间小木屋,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在里面休息,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看看大门,别让外来车辆开进农场,再一个,如果农场里的人丢了东西,你要帮忙找,en……”陆首秋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意思但凡是农场里发生的事,就算再鸡毛蒜皮,只要有人来找你,你都得去解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阮鲸落后悔床铺早了。 陆首秋无辜,“有问题吗?”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着,阮鲸落没好气道:“没有,您是金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跟她之前干的保安工作差不多,每个月挣那点窝囊费,尽受窝囊气,也是什么屁事都要管,现在的她落魄到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陆首秋非常欣赏她的识时务,还找出两套黑底彩绣的衣服给她,“上班穿。” 阮鲸落接过,“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半,那下班时间呢,一个月休几天?” 就算没有工资,也是要问清楚的,不能稀里煳涂的上这个班,陆首秋说鼓楼只有她跟自己住,那就是说晚上大门那边是没人守的,可别让她从早上守到半夜,老黄牛都不带这样用的,会累到猝死。 “正常是七点下班,放心啦,不会让你连轴工作的,夜班的人我已经在找了,嘿嘿,不过,”一这样笑准没好事,“在没找到之前就辛苦一下你咯,守到晚十点,要是能延长那就更好啦。” 阮鲸落咬牙,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坑货。” 第16页 这口大锅陆首秋可不背,狡辩道:“哎呀,你晚上又没其他事,四处熘达熘达就到十点了,很快的。” “呵。”说的轻巧,周扒皮。 在自己要被气死之前,她拿出手机给兼职的奶茶店店长发消息,告诉对方自己明天不来了,本来就是兼职,干一天算一天钱,店长也没为难,把今天的钱结给了她,也没多少,都不够今天跟陆首秋吃的那顿饭钱。 即使在陌生的环境阮鲸落也没有失眠,只不过今晚睡的格外不踏实,半梦半醒,总听到祭祀的鼓乐声,还有银饰碰撞发出的叮叮噹噹以及圆月高挂的夜空下,少女在鼓楼顶层赤脚跳舞,背后是咚咚响的牛皮大鼓,衣饰上的图腾伴随鼓点也在翩翩起舞,将少女围绕在中间,散落的点点星光最终汇入璀璨的银河,少女停下舞步,做了个跪拜的动作,随即银铃般的歌声扑向绿意盎然的大地,远处的龙鳞灯笼越发亮。 这个光怪陆离的梦让早上起来的阮鲸落心神不宁,她坐在一楼大堂的矮桌旁边,咬着筷子频频看向二楼陆首秋的房间,梦里跳舞的少女就是陆首秋的脸。 房门紧闭,鼓楼内很安静,起床到现在她就没有见到陆首秋,她就自己摸索去厨房弄吃的。 厨房是单独建在鼓楼后面的,连通,但从结构上跟鼓楼就不是一体,有寻常的高灶台,也有云黔村寨特有的小火膛,上面有铁架子可以放锅烧水、炒菜,天冷的时候可以在锅上横一块木板,菜碗放在上头可以保温,还能边吃边烤火。 米粉是从食橱拿的,昨晚上睡觉前陆首秋跟她简单介绍了下鼓楼二层以下的地方,还说厨房的东西随便用随便吃,她就简单煮了个青菜米粉,卧了两个鸡蛋。 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肥猫从屋樑跳下来蹭到她脚边,仰头喵了一声,天线似的尾巴来回扫过她的小腿。 谁能拒绝毛茸茸肥嘟嘟的喵咪呢,阮鲸落本来就喜欢猫,只是自己都养不活,更不敢养这种小东西了,眼下有现成的可以撸,她当然高兴,并且在狸花猫的指引下找到陆首秋为它准备的专属猫碗,用筷子从自己碗里拨出几根米粉弄成小段给它吃。 狸花低头嗷呜嗷呜吃着,en~这个生人做饭的手艺很不错,比上一个什么菜都只会放老抽蚝油的强,可以让首秋大人考虑延长僱佣关系。 阮鲸落还不知道自己好心给的几根米粉居然会换成后半生的劳碌命,她试着伸手摸了摸狸花身上绸缎一样光亮的皮毛,自己在那嘀咕:“你好胖啊,肚子软绵绵的真好摸,你有名字吗?多少岁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你是狸花猫吧?听说你们抓老鼠特别厉害,是不是真的哦,改天抓一只给我看看呗?” “喵?”狸花的叫声带着疑惑不解,老鼠?那不就是蛮蛮?可首秋大人不让它带蛮蛮回鼓楼,说蛮蛮的长相太吓人。 阮鲸落还没意识到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自己,吃饱肚子正好六点半,她拎上装满水的保温杯走出鼓楼,东边太阳已经升起,驱散了农场晨起的浓雾,有比她还早的牧民赶着牛羊从门前经过,估计看她是生面孔,都挺惊讶的。 “你就是秋秋新招的守门人呀?” 她扯扯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别扭的笑脸,“是,对,我新来的。” 牧民对她很好奇,走近打量她,两条威风凛凛的牧羊犬也凑过来围着她嗅来嗅去,小时候被村里的疯狗追过,导致她后来看见狗就害怕,不敢动。 看出她害怕,牧民将狗赶开,又从随身挎的布包掏出用牛皮纸裹着的几个破酥包塞给她,笑说:“这么早就过去守门,辛苦你了孩子,这个你拿着吃,是我家那口子早上起来做的,还热着呢。” 又不认识,哪能随便要人家东西,阮鲸落推拒,“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吃过也会饿的啊,拿着。”牧民不由分说硬塞到她手上,然后赶着牛羊走远了。 阮鲸落愣在原地,低头看手上三个还温热的破酥包,眼眶有点烧,不过很快又恢復正常,她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白如雪的层层酥皮下包的是猪肉葱花馅儿,很香,以前她也只敢在发工资当天买两个尝味道。 她到门口了才发现大门没有上锁,陆首秋怎么回事,晚上也不知道安排人锁门,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趁夜熘进来偷东西怎么办,听说有人专门开车去乡下偷村民种在路边的菜,这么大一座农场,里面都是农作物,还有牛羊,很难不遭人惦记。 她进木屋瞧了瞧,忍不住吐槽:“搞什么啊,连摄像头都没有一个。” 四处飞的鸟雀听到她这句话,集体翻白眼:当我们是摆设?生人发明的摄像头有我们好用? 这个点就已经有阿爷阿奶拖着小车进来了,常来的都知道农场原先有门卫,这段时间空了缺,今天看到阮鲸落坐在木屋里也没觉得奇怪,有热心的还跟她搭话,阮鲸落除了尬笑外,也不知道该跟这些有退休金的大爷大妈说什么,她永远都理解不了跑这么远就为买菜的行为,在她看来这里就算有龙肉也不值得跑一趟。 守这扇门也不,来的人太多,车子都挤在门口,她得出去一个个指挥这些人停车,尽量别占着主道,还要给初次来的人指路,这就尴尬了,她也是昨天才来,哪里知道怎么走,只能让这些人先进去,再问问过路的牧民,实在不行就让常来的带一带。 第17页 最让她崩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农场的原住民跑来跟她说猪丢了,要她帮忙找。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昨晚上陆首秋不就说她年纪轻轻就幻听,肯定是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让她找猪! “猪丢了你查监控啊,找我干嘛,我又不知道你家的猪跑哪去了。” 仙民大老远跑过来,脑门全是汗,边擦汗边说:“猪就卡在隔壁山头的沟沟里,你跟我去把它拽上来就行。” 阮鲸落已经是暴走状态,“我说大姐,你随便找几个人去拽不行吗。” 谁知道大姐说:“不行啊。” 农场划分为很多个区域,每一块地都有租户,有些租户邻里关系和谐就没有矛盾,不凑巧的是跟这位仙民大姐南边相邻的租户是个小气又爱贪小便宜的犟老太太,嘴巴又毒,十里八乡的仙民都吵不过她,猪跑进她家山头,那就成她家的了,仙民大姐自己去要,要不回的,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 阮鲸落是被大姐硬拽着去找猪的,跑那么远的路,还爬坡,差点没把她累死。 “我家丢的那头猪就在里面。”大姐指着林子深处说道。 阮鲸落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喘气,回去后她一定要找陆首秋这个坑货算帐。 曲径通幽处,林子深处景色很美,小路两边还有许多黄桃树,黄澄澄的果实挂满枝头,每个都有两个拳头并在一起那么大,看着就很脆的样子,散发出的清甜也很诱人,被卡在沟里的那头黑毛猪哼哧哼哧个没完,旁边有好几个被啃过的黄桃。 这傢伙,肯定是熘进来偷吃黄桃才掉沟里的。 阮鲸落用手比划了下,把猪拆成四个都比她重,怎么拽? “有没有绳子之类的啊?”她回头问大姐,“或者你再找几个人来,就我们两个不可能拽得上来的啊。” 大姐表现的十分为难,“人是有,可他们都不愿意进来,”跟做贼一样往周边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这片林子的租户很难搞,外面的人都不愿意跟她打交道,老太婆骂人太难听了。” 阮鲸落无语了。 她在附近找了根树藤套住猪的脖子和前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大姐将猪拽上来,手掌都被树藤粗糙的皮磨红了。 确定猪没受伤,大姐对她千恩万谢。 她摆摆手,累到不想说话,裤子也沾了土,脏兮兮的,让她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正要回去,突然从林子那边冲出来一个老太太,挥起拐杖就要打人。 “好啊!你们这群贼,又来偷我的桃子!” 大姐拽着阮鲸落往后一躲,才没有让老太太的拐杖把阮鲸落的脑袋打开花,“谁稀罕你这几个破桃子,我们是来找猪的,我家的黑毛猪跑进你家林子了。” “放屁!这头猪明明是我家今年养的!” “哇!你果然还是这样不要脸,你家今年根本没有养猪!” “进了我家的林子那就是我家的,你休想带走!” “餵老太婆,你还讲不讲理!” 老太太眼尖,发现被猪啃过的几个桃子,立马炸,指着这些罪证道:“还说不是偷桃子,这是什么?就是你们偷的,赔钱!” 本来就是猪啃的,大姐倒是不赖这笔帐,“赔就赔,多少钱?” “一个桃子一千块。”老太太狮子大开口。 大姐瞪眼,“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发展成相互扯头花,着实让阮鲸落开了眼界,想拉架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已经扭打成一团了。 “喂,你们再不松手我就报警了。”没人听,她摁住突突疼的额角,把陆首秋拎出来骂了个遍。 老太太在听到陆首秋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视线往上打量阮鲸落,“你是秋秋新招来的守门人?” 阮鲸落生无可恋,“是是是……” 今天已经有无数人问她了,麻木。 老太太态度来个180度大转变,放开仙民大姐,从地上跑起来理了理衣裤,“哎哟,你早说啊,不就是几个桃子嘛,我不要了,你想吃多少就摘多少,猪也不要了,你带回去吧,秋秋可喜欢吃黑毛猪做的腊肠腊肉了。” 大姐:“猪是我家的好不啦……” “你还捨不得送一头猪给秋秋?呵……”老太太把嘲笑写在了脸上。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阮鲸落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架生龙活虎的老太太,就说早高峰不该给那帮阿爷阿奶让座的,看,力气比她还大,哪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最后,阮鲸落抱着十几个大桃子走了,那老太太突然就热情的不像个人。 到坡下有荷塘的地方又跑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说自己养的金蛙被另一个养的蛇给吃了,不肯赔钱,还狡辩说不是蛇吃的,就吵起来了,让她主持公道。 阮鲸落:“……要不你们先吃个桃子再吵?” 很脆很甜呢。 这大半天她不但要忙着看大门,还得帮村民处理鸡毛蒜皮的破事,要不是早上牧民给的三个破酥包,她都撑不到下午。 下午进来的人少,出去的人多,阮鲸落将外来车辆禁止入内的牌子挂到最显眼的位置,又把大门关起来,独留一个小门供人进出,做完这些她才回鼓楼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 第18页 见鼓楼门口放了一个菜篮子,里面都是新鲜的蔬菜和鱼肉,旁边还有一个小的酸菜罈子,不知道是谁的,她左看右看没发现人,便把东西移到边上,等主人回来拿走。 “那是仙……村民送给秋秋的,估计敲门了没人来开,就放这了,你拿进去吧。”还是早上路过的热心牧民。 真巧啊,总能碰见。 听对方这么说,阮鲸落便提在手上进去了,心想陆首秋这个坑货挺会享受,菜都要别人送到家门口,怎么不懒死,昨天晚上肯定是做贼去了吧,居然睡到现在还没有醒。 “周扒皮,自己在家睡大觉,”她跑上楼来到陆首秋房门口,举起拳头想砸门,“算了,让你睡死。” 她回自己房间换下脏掉的裤子,才去厨房弄吃的。 那一篮子菜非常多,有一尾草鱼,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一只处理好的鸡。 她边思索菜单边烧火蒸米饭,她喜欢吃昨晚上那个扁米,正好食橱有半袋。 不大一会儿鸡肉的焦香就窜的满厨房都是,还有酸菜和辣椒搭在一起的酸辣味,直冲鼻腔。 原本睡姿豪放的陆首秋倏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坐起,原本被她搂在怀里跟着一块睡的螃蟹娃娃滚落床底,她捡起来拍拍,拎着一条螃蟹腿寻着那股香味下楼来到厨房,脑袋从阮鲸落身后探出来,盯着咕嘟咕嘟炖煮的锅。 “你在做什么?” 阮鲸落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菜铲子都丢了,啊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呃哦~好像把人吓到了耶,陆首秋往后退两步,装作无事发生的对手指,无辜道:“好香啊,你在做午饭啊。” 阮鲸落撑着灶台爬起来,咬牙切齿,“陆、首、秋,你、死、定、了!” “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论装无辜,她可是天下第一。 她一会抓抓耳朵,一会弄弄乱糟糟的头髮,时不时还动两下没穿鞋踩在地上的脚丫子,抱着一个丑兮兮的螃蟹娃娃,一副无脑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白甜样儿,搞得阮鲸落有气都没地方发,正常人能跟一个神经病计较? 她深吸一口气,不理陆首秋,转过去继续用菜铲搅动快好的酸菜鸡。 鸡肉煎过了,皮层多余的油脂逼出来正好能炒酸菜,比用豆油炒的要香,煎过的鸡肉再炖吃起来是外焦里嫩的。 陆首秋凑到锅边咽口水。 “喂,”头髮都要掉进锅里了,“想吃就去刷牙洗脸,什么家庭啊,睡到这个点才起,吃饭都要人伺候,怎么不饿死你。” 从不指望她狗嘴能吐象牙,陆首秋撇撇嘴,蹦哒着去洗漱。 阮鲸落扭头盯着她没穿鞋的脚,思想斗争一番之后才没好气说:“别光着脚到处蹦跶,脏死了。” 其实是怕厨房坑坑洼洼的板砖会刮上陆首秋的脚,而且光脚走路也不舒服,还容易着凉。 陆首秋扒着厨房门探头进来沖她吐了吐舌,“略略略~~你啰嗦起来特别像黄桃林的黄桃婆婆。” 黄桃林?想起上午拽猪的场景,阮鲸落立马黑脸,举起菜铲作势要扇人,“你还敢说,今天我还有帐没跟你算!” “什么啊?” “我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还要帮人找猪,你必须给我算工资!” 陆首秋眼珠子往上一翻,理直气壮,“没有。” 哐当! 她拿锅剷出气,把锅当成陆首秋,使劲敲了好几下。 陆首秋闪人之前提醒她,“把锅敲烂是要赔钱的啊,你钱包还有多余的钱赔给我嘛?” 很杀人诛心。 阮鲸落气到吐血。 第6章 陆首秋是个很会见好就收的鬼,很快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下来。 阮鲸落没等她已经先开吃了,深底的小铁锅里面是和酸菜一起炖好的鸡肉块,又酸又辣又香,她迫不及待的去盛饭,边吃边吐槽阮鲸落居然不等她就吃,不礼貌,好歹她也是鼓楼的主人,是阮鲸落的僱主,没这样对僱主的。 阮鲸落才不惯她这种臭毛病,讥讽道:“这是我做给自己吃的,你还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动我的饭菜,到底谁不礼貌啊。” “见者有份嘛,别这么小气咯。”陆首秋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美食面前她向来没什么节操,阮鲸落做饭的手艺很可以啊,早上狸花跑上来在她耳边念了好几遍,说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下这个生人,做饭太行了,青菜煮面都那么好吃,其他肯定也不能差了。 阮鲸落髮现陆首秋这个人真的很能耍无赖,还不要脸,“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无话可说,您吃您吃……”她把垫着垫子放桌上的小铁锅往陆首秋那边挪了挪。 陆首秋没有丝毫压榨劳动力的愧疚之心,下筷子的动作又快又准,吃的心满意足,就这样一副欠揍的样儿,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能把阮鲸落气得半死,她还很无辜。 阮鲸落也不是软柿子,吃完了她就指挥陆首秋去洗碗,“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你选吧,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捞。” “行行行……我洗碗。”这回陆首秋倒是很乖,没作妖,也没说些有的没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到一半听到外面阮鲸落的惊叫声。 第19页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卧槽——” 陆首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丢下碗跑出去,就见阮鲸落缩到了墙角,矮桌旁边是一只橄榄球那么大的鼠身鳖首的蛮蛮,这是流传至人间的《山海经&mdot;西山经》中记载的兽类,叫声像狗,狸花每次都跑进农场深处将蛮蛮当成普通老鼠捕捉,她以前警告过狸花不许将已经不存在于人间的鸟兽带回鼓楼,狸花这傢伙又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阮鲸落原本坐在凳子上玩手机,这东西就这么毫无预兆从屋樑掉下来砸她脚边,很厚实的砰一声,有几滴热血还飞溅到她新换的裤腿上,她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险些昏过去,以为是什么变异的怪物,跳起来狂奔躲到墙角,在陆首秋出来前她已经把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干保安以来她斗过流氓,赶过野猫流浪狗,逮过手指大的蛇,也掀过老鼠窝,自认胆子比一般女的要大,现在也照样被这个怪模怪样一看就不是地球正常该有的物种给吓得颤不成声,都要哭了。 “陆首秋,你家有怪物!”她一下子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僱主,树袋熊似的攀着,拒绝下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是老鼠来的,就是长得有点奇怪而已,不怕不怕啊。”陆首秋一边安慰一边往屋樑的方向看。 罪魁祸首赶忙将自己肥嘟嘟的花皮身躯藏进缝隙,搞什么哦,明明是这个生人早晨跟她说要老鼠的,它抓来了啊,怎么吓成这样,虽然蛮蛮长得确实不咋地,但……en……完了,首秋大人生气了,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狸花从屋樑逃窜到外面,天高任鸟飞,朕要仗剑走天下咯,沖—— 等陆首秋一脚把地上的蛮蛮踹到角落,阮鲸落才敢下地,但她很拒绝再靠近刚才那块地方,嘴里还一直念叨鼓楼有怪物,传说都是真的。 “什么传说?”陆首秋拿拖把将地上的血迹弄干净,闻言好奇。 阮鲸落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网上传的啊,农场有鬼,半夜有人碰见过。” 她也是犯贱,吃饱没事干去搜有关农场的帖子,在旮旯角找到一篇恐怖标题的。 “哦?”陆首秋顿时来了兴趣,地也不拖了,跑到阮鲸落面前故意吓唬她,“对啊,有鬼,我就是鬼,你怕不怕?” 脸色还惨白的阮鲸落举起拳头,“怕死了怕死了,怕到想一拳打死你。” “我真的是鬼。”以后可别怪我没告诉过你喏。 阮鲸落被她这么一闹反而没了刚才那么心惊胆战,将腿放下来,人也恢復正常,道:“呵,你比鬼都可怕,鬼见到你都得跪下。” 陆首秋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震惊表情,很夸张,让阮鲸落觉得自己被陆首秋当小孩来哄。 无聊,幼稚,神经病,她没好气的碎碎念,跑回自己房间歇着去了。 陆首秋目送她上楼,随后嘴角一扬,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啊。 . 狸花没窜多远就遇上牧民养的两条牧羊犬,它们是一母同胞的姐俩,灵性很高,不工作时就喜欢守在鼓楼附近伺机吓唬狸花,它们早闻到蛮蛮的气味了,首秋大人对农场外围的管理十分严格,蛮蛮一般只能作为中药材出现在后村的小医馆,还是以骨骼的形状,也就狸花仗着是首秋大人的宠物才敢偶尔犯忌讳。 “汪汪汪!”姐俩伏击了出逃的狸花,把它按在爪下,对着它耳朵狂吠。 狸花只觉得双耳嗡嗡响,暗骂这两只傻狗,小时候爱玩这种你抓我逃的游戏就算了,现在都成年了还这么幼稚。 它扬起爪子挠牧羊犬的脸,别来沾边! 一猫两狗在鼓楼后头的草丛打得不可开交,毛髮满天飞,根本分不清是猫毛还是狗毛,反正停战的时候双方都没落好,身上的毛被扯的乱七八糟,狸花的凶性被激发出来了,仅剩的毛炸的像刺猬,沖牧羊犬不停哈气,随时准备再干一场,牧羊犬也不逊色,前爪抓地,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狸花好斗,已经要再次往上沖了,今天非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不可。 “哈……” 后面那声嘶还没有发出来,后脖颈就被一只漂亮的手抓住,狸花整个被抄住胳肢窝提熘起来,它拼命扭动肥胖的身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抓朕,结果一回头对上陆首秋笑眯眯的脸,瞬间痿了,嚣张的气焰全没,改为娇里娇气的喵一声。 陆首秋将狸花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它光滑的皮毛,看到被牧羊犬扯掉的几处光秃秃还假模假样心疼道:“哎呀,这里的毛怎么没有了呀,是不是坏狗狗咬的哦,我早就跟你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让你不要随便乱跑,这回知道了吧,乖哈,跟妈妈回家,以后就不要出来了哦。” 狸花瞳孔地震,不!不—— 陆首秋又和蔼可亲的让牧羊犬姐俩赶快回家,别在外面乱玩了,说完才带着狸花回鼓楼。 看着自由在向自己挥手说再见,狸花猫生无可恋,别救了,它已经死了。 堂屋已经恢復如初,陆首秋让猫头鹰将蛮蛮的尸体送去医馆,蛮蛮是上古兽类,骨骼是极好的药材,能滋阴补阳,强身健体,磨成粉制成药丸就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补药,农场深处的蛮蛮泛滥多年,已经成灾开始祸害庄稼,生活在深处的鬼怪仙民很烦恼,跟陆首秋提过多次,她有意在近期往深处走一趟。 第20页 将狸花丢回猫窝,“面壁思过三个月,表现好了再考虑放你出去。” 喵!这就要了猫命了!狸花很想抗议,但它没那个胆子,只能缩在窝里假装自己听话,琉璃眼却滴熘熘转,好像在找什么。 它扬屁股陆首秋就知道它要放什么屁,受惊吓过度的阮鲸落已经去大门那边了,小保安脾气不小,倒是很有责任心,就算没工资也还是老实干活。 阮鲸落要是知道陆首秋是这么想的,肯定会跳起来破口大骂,她并不会如此敬业,完全是因为刚才那只不明物种让她觉得鼓楼妖里妖气的,待在里面感觉阴森森很吓人,还有昨晚上做的那个真实到她都怀疑自己有毛病的梦境,白天再看鼓楼房梁屋檐上古老到掉漆的图腾就更诡异,她几乎是乱滚带爬跑出鼓楼的,一路绝尘,晚上要不要回去还难说。 . 下午有仙民捞鱼做老酸鱼,陆首秋闲着没事就去凑热闹,农场有围起来的鱼塘,稻田也会养,有鲤鱼和草鱼,做酸鱼一般都用稻花鲤,从放苗到收穫都不餵饲料,吃的都是稻田里的植物和虫类,喝的也是银河天上水,如此养出来的稻花鱼肉质才紧实鲜嫩,活鱼在神仙集市能卖到三十多一斤,还供不应求。 仙民不会将所有鱼都拿去卖,大部分还是留下做酸鱼,也就是腌鱼,一种用糯米、辣椒面腌制再用笋壳包裹盖住发酵的特色佳肴,成品咸、酸、香、甜四味浑然天成,腌的时间越长就越香越好吃,有的仙民家里有腌了二十年以上的老酸鱼,颜色还很漂亮,这种年份的酸鱼只在重大节日的时候会拿出来,平时都是吃腌了两三年的。 陆首秋挽起裤腿下田抓鱼,身后的木桶是她今天全部的收穫,大大小小的稻花鲤,鱼尾和鱼背的地方都是稻穗熟了的黄色,鱼鳞也比池塘养的要大片,鱼嘴也偏长,挤在桶里鼓动双鳃,她提着木桶上岸,小腿都是淤泥,脸也成了小花猫。 她来帮忙抓鱼,除了闲之外还有一个贪嘴的请求,“稻花婶,这一桶我买下了,你帮我做一坛老酸鱼呗?” 稻花婶很会做老酸鱼,陆首秋想做一坛放个十几二十年再拿出来吃。 “好啊,阿婶帮你做,”稻花婶笑呵呵答应道,“不收你钱。” “那就谢谢稻花婶了,过两天我去深处,给你带两筐玉菇回来。”陆首秋也不占便宜,仙民会往鼓楼送东西,她也有回礼。 外围的仙民要去深处不容易,路途遥远,路况也复杂,从人间灭亡的飞禽走兽都在深处,还是十分危险的,生活在外围的仙民都很普通,他们并没有自保能力,都会尽量避免去深处,但深处也有稀罕玩意儿,陆首秋每次都会顺路带点回来送给他们。 “你走了,留生人在鼓楼行吗?”稻花婶有点担心,每个半夜白黑无常都会引渡亡魂到鼓楼,秋秋要是不在必出乱子。 陆首秋露出狡黠的笑容,“迟早都是要经歷的。” 她要的老酸鱼没这么快做好的,稻花婶另外拿了自家腌好的给她回去吃。 陆首秋抱着腌鱼坛走在路上,被下山的黄桃婆婆拦住,还有养黑毛猪的猪大姐。 两人是多年老邻居了,隔三差五为一点鸡毛蒜皮吵架,黄桃婆婆还惦记着上午跑进桃林吃掉她几个大黄桃的黑毛猪,阮鲸落走后她又去找猪大姐,想把黑毛猪占为己有,吵起来了,猪大姐就来找陆首秋主持公道。 “黄桃婆婆你爱占便宜的毛病怎么还没有改掉,再不改我就涨租金了啊。”陆首秋这个和事佬当的也不是太合格,吃了黄桃婆婆的黄桃还继续周扒皮作风。 黄桃婆婆露出吃了屎的表情,上午那些大黄桃算是白送了,“别啊,再涨租金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那就把毛病改改,”陆首秋也不想天天一睁眼就一脑门官司,“还有猪大姐,看好自家的猪啊,别老跑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 猪大姐脸上讪讪的,她家的猪不知道随谁,偷吃的毛病打小就有。 不过要这两人和好是不可能的,陆首秋对她们也不抱希望,都是千年的妖精,跟谁玩聊斋都不合适,说完她就走了,留两人在那继续吵嘴,路过的仙民在边上煽风点火,没有尽头的生活怪了无生趣的,看人吵架也能给这漫长的岁月增添点乐趣。 陆首秋来大门口找阮鲸落,没看到人,停在木屋窗棂的鸟雀告诉她,阮鲸落被仙民叫走了,说是前阵子偷鸡的黄鼠狼抓到了,让阮鲸落过去断案,看要判黄鼠狼几年。 这个问题阮鲸落也想问,判几年?不对,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找她! 她觉得发现野生动物这种事,要么直接放生,要么报警让有关部门来处理,村民的损失应该也是由政府赔的,可刚才这么跟村民解释的时候她们都摇头,说农场的事农场解决,外头不管的。 这算什么?阮鲸落目瞪口呆,自成一国啊,暗惊自己上了陆首秋的贼船,那个装疯卖傻的坑货指定不是什么善良角色,说不定是黑涩会分子! 越想越后怕,现在又跑不了,她一脸崩溃的被架到关黄鼠狼的笼子前,跟里面那只正歪头打量她的黄毛生物大眼瞪小眼。 她在一圈气愤的村民的围视下麻木开口:“肚子饿了你出声啊,偷鸡是违法的,是不对的,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要是知道了就点点头,我帮你向村民求求情,争取宽大处理,你放心,就是送动物园关两天,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放归山林了。” 第21页 显然,她说的动物园跟黄大仙想的动物园不是同一种。 笼里的黄大仙跟受了巨大刺激似的横冲直撞,吱吱咔咔乱叫,声音很刺耳,爪子还不停挠笼门,救大命啊,它不要回深处,那里根本不是黄鼠狼能生存的地方,呜呜呜…… 哭了,黄大仙哭了,眼泪稀里哗啦,把阮鲸落吓得不轻,跳起来喊道:“喂喂餵……怎么回事啊,成精了啊,救命——陆首秋!陆首秋!” 一受到惊吓她就摇人。 从大门闪现到这的陆首秋还抱着那坛老酸鱼,穿过人群来到前面,看着很没出息的小保安,问:“干嘛?” “它它它……”阮鲸落指着笼子,颤声道,“会哭!” 黄鼠狼会流眼泪,多吓人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万物皆有灵。”陆首秋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儿。 看得阮鲸落特别想打,什么意思啊,说她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吗,真是的,她第一次看到会哭的黄鼠狼觉得惊悚怎么了。 “你来的正好,”她将陆首秋拽过来,“处理吧,我不管,以后这种事也别找我。” 嗯?被迫过来还一直想跑路的人居然会说以后?陆首秋顿时心情大好,把怀里的罈子交过去让她抱着。 罈子很沉,阮鲸落差点没抱住,“这什么鬼东西。” “老酸鱼,稻花婶送的,我下午帮她抓鱼来着,晚上我们吃烙锅怎么样,酸鱼煎着很好吃的。”她蹲到笼子面前敲了敲顶盖,还不忘和阮鲸落商量晚上吃什么。 黄大仙觉得首秋大人想吃的是自己,它缩起四个爪子,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饼,它不属于农场外围登记在册的兽类,是从深处和外围交界的地方跑过来的,之前还算规矩,首秋大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偷鸡吃,它肯定完了。 “您是金主,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罈子抱着太沉,阮鲸落放到地上,又觉得哭唧唧的黄鼠狼挺可怜的,怪了,她居然也是有同情心的人了,“报警吧要不,私自处理野生动物是违法的。” “它偷吃了多少只鸡?” “村民说有八只。” “超了。” “啊?”阮鲸落很懵逼,听得云里雾里。 陆首秋站起身,对黄鼠狼的眼泪视而不见,回头跟被偷了鸡的仙民说:“放回深处吧,别让它再来了。” 听到自己会被送回去,黄鼠狼也不团了,前爪扒着笼门,眼泪汪汪。 陆首秋不为所动,黄大仙从来都不是规矩的兽类,经常偷鸡摸狗,死性不改,还是个戏精,在深处待不下去并不是因为那里生存环境兇险,而是所有兽类都厌烦黄大仙的本性,谁也不喜欢家里遭贼。 它在外围除了偷鸡,还试图跑出农场,被负责监控的鸟雀发现给拦了回来,现在两罪并罚,它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这已经是陆首秋心情好法外开恩的结果了,遇上她郁闷的时候,黄大仙高低得去更糟糕的地方。 “深处在哪里,是什么地方?”回鼓楼的路上,阮鲸落忍不住好奇。 陆首秋嘴里叼根狗尾巴草,后头是半路遇上的蠢驴,它又跑出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 “深山老林呗,想去吗?我过两天要去看看,可以带你一块啊。” 阮鲸落踮脚远望,不知道多少公里开外的地方有山,撇嘴道:“不去。” 陆首秋也就随便说说,现在不能带阮鲸落去深处的,会把人吓死,虽说死亡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但一般生人都不这么认为,生人觉得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嘴上说着世界上有鬼,其实潜意识里还是相信科学,并不认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 “真不去啊,那里很好玩的哦,有那么大的鸟,”她展开双臂比划,深处鲲鹏,展翅九万里,这次不会带阮鲸落去也不妨碍她拿人逗闷子,“还有大恐龙,霸王龙知道吧,就电影里面那种,前爪缩在胸前,就这样,”她学霸王龙奔跑的样子,很滑稽。 “噗嗤……”阮鲸落差点笑死,完了说道,“你编瞎话的时候也请考虑下听者的年纪和智商。” “有一句假话就天打雷噼。”她举手发誓。 阮鲸落冷哼一声,不理,这种所谓的毒誓她小时候听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对她妈说过很多次了,鬼才信,所谓的天打雷噼也没有来,报应这种事从来都只针对好人,因为好人没好报,恶人一直活得很好。 太阳快下山了,火烧云连天,景色很美。 陆首秋还在讲故事,从山川河流讲到神界九重天,西游记都没她讲的这些玄乎,但阮鲸落是个心不在焉的听众,听了上句漏掉下一句,而且对内容抱有极大质疑,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陆首秋还是乐此不彼的讲。 快到鼓楼的时候阮鲸落再也不忍住她的聒噪,评价道:“你是不是独居太久了,寂寞了啊,说起话来就没完。” 她也是今天才从村民嘴里知道陆首秋一直都是自己住鼓楼,没有亲人,只有狸花猫跟一头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驴作伴。 “对啊。”陆首秋大方承认,她是很喜欢跟生人说话。 第22页 阮鲸落呵了一声,理解不了有钱人的烦恼,她要是像陆首秋这样财大气粗,得开心死,天天吃喝玩乐,週游世界,还孤独个屁。 第7章 以前吃烙锅只有自己和狸花,陆首秋觉得没意思,退休的守门人都不敢跟她一个桌吃饭,觉得那样会冒犯她,他们会尊称她为首秋大人,从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尊敬,也都是真心,就是不愿意和她做朋友,为此她还伤心了好久。 唉,谁不想要几个狐朋狗友呢,感情不需要多深,能当个饭搭子就行。 她说要吃烙锅,自己却不准备,坐在那里唉声嘆气伤春悲秋。 就知道这个坑货指望不上,阮鲸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洗菜切菜,又在陆首秋的指挥下将柜子里的锅拿出来。 这是吃活油烙锅专用的,有三两层,顶层是一个碗状的小锅,放蘸水用的,中层是可以涮菜的汤锅,下层像锅盖一样的可以烙各种菜。 陆首秋喜辣,爱吃折耳根,蘸水里的糟辣椒、煳辣椒就放的特别多,碗里的灵魂折耳根更是堆到离谱的程度。 看得阮鲸落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很难评陆首秋这是吃烙锅还是吃折耳根,反正她是一点都碰不得,自己另外调了一小碗不怎么辣也没有折耳根的蘸水,她以前都不吃辣,是云黔这边的煳辣椒太香,忍不住,慢慢的也就能吃一点了。 煳辣椒的做法很简单,就是用去籽的干红辣椒炒香炒变色然后捣碎,有的地方也不去籽,看个人喜好吧。 今天的煳辣椒是陆首秋炒的,拿个小瓦片架在炭火上,边跟阮鲸落胡说八道边用筷子翻辣椒,她现在也就乐意干这点活,多了不行,她懒死。 菜有今天稻花婶给的老酸鱼,傍晚鬼寨的摊主又送了燻肉,鼓楼里还有没吃完的腌肉,跟腌鱼一样,外面一层红彤彤的辣椒,切开里面的肉是肥瘦层次分明的,可即食,也可煎炒炸蒸,口感香糯,入口即能品尝到甜、酸、辣三味,放到锅上煎熟,再配着蘸水吃,一点不腻口,还回味无穷。 在陆首秋往猫碗里丢肉的时候阮鲸落本想阻止,现实中她没养过猫,但网上云养过十几只,知道猫不能吃辣、咸这些东西,可看狸花低头嗷呜嗷呜吃的香,再看它那一身肥膘以及发光发亮的花皮毛,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连变异老鼠都敢抓回来的山大王,怎么会吃不了腌肉。 “它打小就这么吃,”陆首秋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餵猫粮它晚上会熘进我房间往床上撒尿。” 阮鲸落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进涮锅,干笑道:“……挺有个性的哈。” “那是,也不看是谁养的猫,我这么特立独行的人,养出来的宠物能跟你们这些大俗人养的一样么。”陆首秋就不知道谦虚为何物,脸大起来能盖过天,皮厚的能当城墙。 她不停往锅里下菜,风捲残云,吃相豪放,鱼肉都吃的差不多了,篮子的菜也没剩多少,这也是仙民送来的,有小竹笋、蒲公英秧子、柴胡的小嫩芽,都是山上当季的野意儿,随便都能采一筐,集市上也有卖,颇受生人欢迎。 有仙民在农场弄大棚种菇,别的都好说,陆首秋最爱的就是口蘑,掰掉中间的蒂,正面朝上放到锅里烤,会有汁水冒出来,是不同于调味出来的自然鲜甜,一口一个,很过瘾,唯一不好就是烤的时间挺长的,等得她心焦。 阮鲸落已经吃饱了,没有离座,留那帮陆首秋烤蘑菇,不是她突然想做好人,而是看不下去陆首秋吃半生不熟的。 “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啊,这么能吃。”别指望她嘴里能有好话,想听好话陆首秋就得给她发工资,也不多要,一个月能到五千她都跪下喊娘。 陆首秋拿两片松茸夹住烤好的牛肋条,农场的牛羊肉也是抢手货,但再怎么抢手牧民也会把最好的那块给她送来。 阮鲸落今晚都跟着吃了不少好东西,就桌上这几盘牛肉,纹理都跟雪花似的,鲜嫩到入口即化,放外头的店起码大几千,她这种穷鬼连肉渣都舔不起。 “不是啊,”陆首秋嘴里塞了一大口肉,腮帮子鼓鼓的,话都说不清,但她还是很努力解释,“我是恶鬼,罪恶的恶。” 阮鲸落呵一声,动作粗暴的将烤好的口蘑丢她碗里,还好里面的汁没有洒出来,要不陆首秋跟她拼命。 “你倒是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 看她那小心眼的样,不就是没给发工资么,一天到晚拿这事说她周扒皮,陆首秋斜她一眼,“你老这样就没意思啊,签合同之前我都跟你讲明白了,不想做就别签嘛,签了又一直说,没见过你这样的。” 阮鲸落没好气道:“我还有得选?” 她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住的地方也没有,工作又没着落,总不能一直做兼职,下个月社保都没法交,没有工作单位,自己交要一千多块钱,她正愁着呢。 那确实是没有了,谁让你得罪了人,别人又容不下你,陆首秋又开始嬉皮笑脸,“哎呀,农场这么大,我可以批块地给你种东西的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你又不干。” 今天阮鲸落跟村民打听过集市的物价,又问过几个进来採购的市民,确实很有赚头,她不是没心动过,现在陆首秋再提起,她就不像先前那么坚决的拒绝了,答应会考虑,等过几天再说。 第23页 她都不确定自己能在这干多久,说不定明天就跑路了。 “正好我要离开几天,你慢慢考虑呗,”陆首秋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看家啊。” 阮鲸落一听就不乐意帮她烤蘑菇了,丢开筷子,“看个屁,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等陆首秋走了她就把这的东西全部搬空,一样不留。 . 在阮鲸落入住鼓楼的第三天,陆首秋说走就走,就骑她养的蠢驴从寨子下方的土路晃晃悠悠离开,什么都没带,阮鲸落不仅断言她会饿死在半道上,还嘲笑她居然骑驴去而不是开车,简直脑子有病。 “车子到不了啊。”摆渡车只能穿梭于地府和人间,无法抵达她要去的地方。 农场深处是另外一个世界,有亿万年前的粗壮古树,树冠遮天蔽日,高耸入云霄,在人间已经变成化石的恐龙奔跑在丛林间,远处接连的大海烟波裊裊,鲲鹏展翅飞过,天一下子就黑了。 夜视的飞禽走兽开始活动,角逐、厮杀、捕猎,和它们共生的原始仙民对此习以为常,该干嘛就干嘛,要是觉得它们碍事就轰到其他地方去,别在自己家门口打架。 原始仙民极其彪悍,还力大无穷,能徒手打死体型庞大的恐龙,对每天打架到家门口的奇珍异兽也不心软,闭眼就是一顿揍,叉腰破口大骂:“谁把我种的玉菇给踩断了!你们这帮吃饱没事干的玩意儿,就是欠收拾,赶紧滚出我家地盘,滚——” 骂声传出去好远,嫌难听的都捂上了耳朵,不过很快又放开,屏住唿吸仔细听,咦?好像是首秋大人的歌声。 银饰盛装的女孩迈着欢快的步调在林间小道蹦跶,手中挥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孔雀尾羽,悦耳的山歌像精灵在树梢跳跃,生灵们不再躲藏,纷纷涌出来围绕在四周兴奋起舞,叽叽喳喳向女孩问好,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怪想念的呢。 有只体型小巧的鸟儿落在女孩头顶的银饰上,与她告状:“山神又罚我们给她干活,还有海主,每次都给很少的报酬,跟承诺给我们的不符,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陆首秋让这只调皮的小傢伙跳到自己手指上,举到前面跟自己平视,点着小傢伙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胡说,山神和海主一向讲理,肯定是你们又顽皮才惹她们生气。” 深处有十大仙山,分别为不周、崑崙、青丘、丹穴、章尾、长留、天帝、皇人、蓬莱、招摇,每座仙山都有一位镇守的山神,再有其余小仙山无数,与东西南北四海接连,四海各有海主,她们统管水中生灵,偶尔也会让仙山的飞禽走兽帮忙清理大鱼、神龟身上的藤壶,再把泛滥的生蚝、贝类、虾蟹运送到边界卖给外围的仙民,后者可留下自己吃,也可以摆到集市售卖,被生人奉为龙肉的猪羔斑就是从这齣去的。 陆首秋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深处巡查,要是碰上连山神和海主都镇压不住的生灵,她就会出手将此物带走安置到别处,这个世界没有尽头,多的是没有被开发的地方,那些容纳罪恶、进去后生生世世都不能踏出半步的深渊是所有生灵的噩梦,它们宁可留在外面耕田种地也不愿意被送去那里。 每次它们都会先向陆首秋告状,并且暗戳戳期盼山神和海主犯事,然后被首秋大人送去渊底做苦力,陆首秋非常知道它们的小心思,说教几句罢了,不会真的把它们怎么样,能惹到她出手的生灵并不多,最近一次还是天地初开,正式分为三界的时候。 她可是情绪稳定的恶鬼,不会滥用职权的。 “稀客啊,”山神章尾出来迎她,有日子没见,免不了要打趣两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的不是时候啊,今天可没有好菜好酒招待。” 章尾身材高挑,细卷的长髮,蜜色的皮肤,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美人,穿着很随意,嘴上那么说,但她还是邀请陆首秋去自己的小院喝茶。 章尾山顶有一棵从混沌初期就有的古茶树,树冠如云,有比翼鸟在上面做窝,偏偏枝条冒芽就是在比翼鸟孵卵期,母禽兇恶异常,任何生灵靠近都会被它叨一脸血,採摘极其不易,章尾也是费了不小的代价才摘了一小罐。 陆首秋不爱喝茶,觉得茶水寡淡,但她很爱拿古茶树的叶子煮茶叶蛋,滋味非一般茶叶可比拟,所以问章尾要走了剩下的茶叶。 章尾重重搁下茶盏,肉痛道:“你这个贪吃鬼,每次都搜罗走我的好东西,从不见你拿什么来跟我换。” “我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啊,都是些破烂,要是不嫌弃就自己去鼓楼挑咯。”陆首秋向来不要脸,笑嘻嘻将茶罐放进收纳袋。 “算了,你那也没有我用得上的,”章尾摆手,想起来又问道,“听说你新招了一个守门人,很合得来,是不是真的?” 这个消息就像风,传遍九州大地,大家都好奇,不少能自由出入深处的神怪都偷偷跑去鼓楼看过,章尾也想去的,只是近段时间没有空。 喝了一肚子茶水的陆首秋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是啊,我很喜欢她,下次你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章尾站起来送她到门口,“你还要去哪里?” “随便看看,采几筐玉菇,我答应了稻花婶要给她带玉菇。” 第24页 玉菇如名,质地像白玉,一种只能在深处才能生长的菌类,形像油纸伞,臂粗,口感清脆,有独特的香味,适合炖汤、清炒,不宜晒干,陆首秋惦记着阮鲸落也没有吃过玉菇,便跟种菇的仙民多要了一筐。 阮鲸落这两天的怨气大得咧,一直算手头上少得可怜的存款,就几百块,还是兼职攒下的,想申请失业补助又不符合条件,网上搜索怎么把医保帐户的钱提现,加了一堆陌生人的联繫方式后发现都是让她先转钱过去的骗子,气得一天到晚骂骂咧咧。 带点好东西回去给她,让她消消气,哎呀,自己真是一个很好的农场主,陆首秋为自己竖大拇指,又让仙民帮自己把玉菇送到山下,“我的驴在那,你们直接交给它,它知道看管的。” 她还想再转转,章尾山有很多好东西,现在正是蟠桃成熟的季节,可以摘两筐桃子驼回去,再顺路去南海捞几篓鱼,大扇贝也可以要点,鼓楼的海鲜存货都被她吃完了,现在又多了个阮鲸落,得丰富一下餐桌才行。 仙民按照指示抬玉菇来到山脚,看到一头黑毛驴在贱嗖嗖的招惹附近的生灵,仗着自己是首秋大人的坐骑,生灵不敢把它怎么样,就贱的让人想打。 仙民招它回来,叮嘱道:“首秋大人顺山路去南海了,不晓得何时回来,她吩咐你看好这几筐玉菇,可别丢了。” 蠢驴低头嗅了嗅附赠的那筐翡翠白菜,嘴馋,想吃。 仙民揪它耳朵,警告:“不许偷吃。” 在陆首秋游山玩水式的寻食材的时候,独守鼓楼的阮鲸落也迎来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晚饭没见到狸花回来吃,阮鲸落不放心,这几年偷狗偷猫的贼很猖狂,她怕狸花会被抓走,睡觉前她打手电在鼓楼附近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 门头的猫头鹰也不知道上哪了,鼓楼内很寂静。 她独坐在堂屋出了会儿神,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感觉孤单的一天,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生活,上班就上班,下班就回出租屋洗洗刷刷然后躺下睡觉,已经疲惫到没有精力感慨人生了,怎么来这住了两三天就现在这个多愁善感的德行,人果然不能吃得太饱。 低头看被视为不详的断掌,她发出刺耳的一声嗤笑。 “别吃了几天饱饭就对那个坑货感恩戴德,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替人家担心么,别想了,洗洗睡吧。”她自言自语,像是在嘲笑自己。 她上楼,经过陆首秋房门前停了下来,耳边没有这个坑货瞎说八道的声音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回到自己房间,她点开陆首秋的微信,想问对方什么时候回来,走的时候说去几天,几天是几天啊,又没说具体的。 上方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光是那个备註就让阮鲸落很烦躁。 “爸让我问你,这个月怎么没转钱。” 她低骂一声,转个屁。 “没有,以后都没钱了,有本事就让他来弄死我。” 这么一打岔她就没有给陆首秋发消息,丢开手机迷迷煳煳睡到后半夜,被楼下锲而不捨的敲门声给吵醒。 她脑子短路,以为是陆首秋回来,还骂对方出门居然忘带钥匙。 一脸怒气开了门,对上外面两张棺材脸,迎面吹来一阵阴风,所有瞌睡虫全跑光。 半夜三更出现两个陌生人,身后还停了一辆车,阮鲸落皱眉,靠,警惕心下降了,没问清楚就开门,要是不法分子,她都来不及跑,对方可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你们找谁?”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范无咎天生冷脸,不喜与生人打交道,站在边上不出声。 还是谢必安沖阮鲸落扬了个还算和善的笑容,说:“我们是秋秋的亲戚,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他已经接到陆首秋有事要外出的通知,所以并不奇怪来开门的是阮鲸落。 亲戚?阮鲸落想起那天陆首秋像个神经病一样硬拉她去吃地摊火锅,提过店老闆就是亲戚,她跟陆首秋认识也没几天,根本不清楚对方家里的成员构造,想来要经营这么大一个农场,光靠陆首秋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背后指不定是什么大家族、大。 她没法确认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冒然放进来,万一是歹徒怎么办。 “陆首秋不在,我是她雇来看门的,”这回是真成看门狗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打电话确认二位的身份。” 还蛮有警惕性,谢必安表示理解的点头,从兜里掏出一部银色的手机递过去,见阮鲸落满脸不解,又解释道:“是要打给秋秋的吧?那用我的吧,你的手机现在没法联繫上她。” 这话说不上哪里不对,但阮鲸落就是觉得怪怪的,她半信半疑的接过手机,在上面找到陆首秋的名字,直接打了视频过去。 既然要确认身份,视频总比语音靠谱吧。 响了几声陆首秋就接了,她正坐在大鲸鱼身上出海,月光皎洁,海面波光粼粼,鲛人在远处唱歌。 镜头只扫到陆首秋的上半身和身后的一片海域,看不见其他。 阮鲸落听她那边尽是乱七八糟很吵闹的声音,很难控制不翻白眼,自己在家看门,陆首秋倒好,跑出去游山玩水,大半夜还在海上飘,怎么不掉海里淹死。 第25页 她将摄像头反转过去对准门口这俩,没好气道:“他们说跟你是亲戚,现在怎么个意思。” “对啊,是我大表哥和二表哥,他们来办事的,要在鼓楼住几天,你放他们进去就行,不用管其他。”陆首秋怕风声太大阮鲸落听不见她的声音,所以喊的特别大声。 阮鲸落堵住一边耳朵,“知道了知道了,就这样,挂了。” 非常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将手机还回去,她让门外的两个人进来。 安排住处的时候又傻眼,二层好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三层往上她都没上去过。 “你们……”睡哪?她想问。 既然是表兄妹,那总比她这个打工的熟悉环境吧。 摆渡车里还坐着三个亡魂,谢必安不想节外生枝,主动说:“我们自行安排就好,你去休息吧。” 阮鲸落松了一口气,转身回自己房间。 “穿得跟黑白无常似的……”她小声嘀咕。 身后的黑白无常:可不就是,货真价实的,说出来吓死你。 睡不着,阮鲸落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谁家亲戚会在凌晨两点半突然上门啊,又不是家里死人需要报丧。 陆首秋也不知道跟她说一声。 越想越气,她给陆首秋发了条消息:“下次不提前跟我说有亲戚来的话,一律当贼处理。” 陆首秋没回,估计还在疯玩,这个坑货。 辗转到三点多才有点困意,又被一阵砰砰声给吵没了。 是楼下传来的,像是砸车门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光脚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听,好奇得要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门出去看了。 摆渡车还停在门口,今晚引渡过来的亡魂戾气很重,在车内不肯老实,一直拍打车窗想出去,惨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正对上往里看的阮鲸落的眼睛。 “啊!啊——” 咚! 阮鲸落被吓晕在地。 闻声跑出来的黑白无常看着地上躺的人,沉默震耳欲聋。 这似曾相识的熟悉画面,唉! 第8章 “错觉,都是错觉,车里什么都没有,是你梦游了。” 这是阮鲸落醒来后听到的版本,她觉得这个穿白衣服的‘二表哥’在骗人,鬼的梦游,她就没这毛病。 倒地那一下磕到后脑勺了,起了个疙瘩,碰一下就痛,阮鲸落坐在椅子上呲牙咧嘴,她绝对没有看错,车里还有人,要是没有那她就是见鬼了,这俩半路杀出来的表哥休想蒙她。 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她又不清楚车里的是什么人,说不定是杀人越货,哪天警察要是来查,不知情还能保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直是她的人生信条。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阮鲸落白天都不在鼓楼多待,吃饱就去大门那边,晚上回来也在自己房间不出去,不管外面什么动静她都当做没听见。 黑白无常白天也不见踪影,车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直到陆首秋扛着几大筐东西回来,这故意避开的双方才正式坐到一张桌上。 陆首秋先去了稻花婶家里把两筐玉菇放下才回鼓楼。 兴奋的招唿站在门口沖她冷笑的阮鲸落过来搬东西,“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玉菇,翡翠白菜,还有脸盆这么大的鲍鱼和扇贝,大海离深山远着哩,去一趟不容易,”见阮鲸落没动作,她又催促,“还愣着干嘛,搬进去啊。” 阮鲸落本来是不想动的,这几天她过的水深火热、提心弔胆,生怕自己会被杀人灭口,就等着陆首秋回来好兴师问罪,但听到对方说东西是给她带的,她这个从小就缺爱的脑子就跟抽风似的不受控制,臭着脸过去搬。 “你到底是去深山老林还是沙滩大海,玩的挺嗨啊老闆。”她抱着那筐碧绿脆生的翡翠白菜阴阳怪气。 陆首秋看了看门后的两道身影,知道阮鲸落这几天过得肯定不顺心,怨气都像乌云堆积在头顶了,她抽动鼻子嗅了嗅。 哇~满足,这一路爬山涉水的不容易都值了。 她嘻嘻笑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下回带你一块去。” “谁稀罕。” “我稀罕,我求你跟我一块去好了吧,”她拎着其他东西跟在阮鲸落身后进去,“你说说你,脾气这么大,谁受得了。” 被说脾气大的人将竹筐丢到地上,“我就这德行,受不了拉倒。” 说完扭头又出去,看都不看陆首秋。 陆首秋沖她气唿唿的背影皱鼻子,嘀咕:“死鸭子嘴硬。” 偏偏就让阮鲸落听见了,转头,“你说什么。” 脸比狗屎都臭,还是别惹了,陆首秋宰相肚里能撑船,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没有啊,我没说什么啊,快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好做饭吃,我都快饿死了。” “饿死活该。” 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将陆首秋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厨房。 之前倒也听闻新来的守门人脾气不好,经常跟秋秋吵嘴,可没见过,黑白无常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哪里是不好,简直差到没边。 第26页 秋秋好歹是她老闆,就这么跟老闆说话?牛啊牛啊,他们要是对十殿阎罗这态度,下十八层地狱的就该是他们了,资本家没人性,不管人间还是地府都这样。 唉,给人打工的命,衰。 “你就这么惯着她啊。” 陆首秋正在盘算等会儿让阮鲸落做什么吃,“很有乐趣啊,多么鲜活的一个人,在我跟前唯唯诺诺的才没意思。” 守门人的僱佣期限由她决定,要是觉着满意可以无限续约,前面的守门人之所以会在规定年限内退休,其实就是她觉得乏味了,那些人敬她,也怕她,生人在害怕时很难产生怨气,即使有,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就让他们退休了。 阮鲸落这个人吧,嘴硬心软,求生存的意志很薄弱,能吃苦又不能吃苦的矛盾体,天天把钱挂在嘴边,其实对金钱的追求也就那样,她挣钱好像并不是为了自己,陆首秋知道她在老家有个记挂的人,如果没有这个人,阮鲸落早就死了,她不想活着的,这个人间对她来说是炼狱,人比鬼都可怕,也难怪每天那么重的怨气。 除了鲍鱼扇贝,还有一筐叫不上名字但样子很好看的壳类生物,都活着,很新鲜,陆首秋盘算做捞汁海鲜,便跟在阮鲸落屁股后头转圈,像大门口墙头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的聒噪,阮鲸落受不了,手里的菜单哐当一下砍进树墩砧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默认归她做饭,阮鲸落唿唿生气,“你当自己是牛有四个胃啊,什么都要吃,再吵吵今天什么都别吃了,饿着吧。” 刚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要吃酸木瓜鱼,玉菇凉米线,折耳根包浆豆腐……就跟宫里的小太监报菜名似的,现在又要吃捞汁海鲜,把她给烦的,什么都不想做了, 陆首秋被吼的一激灵,瘪着嘴站在那对手指,委屈道:“那我风餐露宿好多天了嘛,回家想吃点好的又有什么错,干嘛这么凶……” 演,你接着演!阮鲸落狂掐人中,她要是信了陆首秋的话就是彻头彻尾的傻蛋。 就不能跟这种人生气,回回气的都是自己,她都气出内伤了,陆首秋还一点事都没有,每次花样百出,摊上这么个僱主也是自己倒霉。 陆首秋偷偷观察她的神色,怀揣着一点小心思斟酌道:“那个……你看你在农场也上了十来天的班,还适应得来吧?我虽然没有钱给你发工资,但其他东西是有的呀,就比如今天带回来的玉菇白菜海鲜鱼虾,你要看得上眼就挑点当土特产寄给亲戚朋友呗。”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阮鲸落愣了愣,脸上的怒气还没消散,看上去有些呆傻。 她转过身去继续切菜,“留着你自己吃吧。” 能听话就不是陆首秋了,她把剩余没处理的东西分出一半单独放,啧,上哪找像她这么大方的僱主,阮鲸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阮鲸落瞥见她的小动作了,抿了抿嘴,到底也没出声制止。 再没见识她也知道陆首秋带回来的这些都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光拿一桶鲜活的东星斑就值很多钱,她上网查了做法,说清蒸最好,陆首秋非要她做酸辣口的。 “喏,酸木瓜我摘回来了。”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的陆首秋放下篮子,里面是椭圆形的外壳很硬的木瓜。 这种长的像果又像瓜的才是真的本土木瓜,熟了是青黄色带些许胭脂红的颜色,酸味直冲天灵盖,拿来做菜可以直接代替酸醋,鬼寨夜市有家口碑很好的酸汤火锅鱼就是用这种木瓜做的汤底,而市场上见到且能生吃的木瓜学名叫番木瓜,偏甜,多半当水果吃的。 做酸木瓜鱼常用也是稻花鲤,陆首秋非要用东星斑,刮鳞去骨片成稍厚的鱼片,像这种新鲜、肉质又嫩的鱼就不用提前腌制了,那样反而破坏鱼肉的口感,再把酸木瓜切了,其他配菜也备好,做法其实都不复杂,跟做番茄鱼酸菜鱼差不多,只是口味是偏木瓜的果酸,辣度又不会像麻辣鱼那般重。 阮鲸落每下锅一个菜,陆首秋就像嘴馋的小狗儿站在灶台边咽口水,视线一直盯着咕嘟咕嘟沸腾的锅,端菜工作都是‘表哥’来完成,也就她能使唤黑白无常干这种活,换个人试试,请你去地府走一圈就知道错。 “落落你厨艺真好,”完了又多加一句对比,“比我好。” 她爱吃,但做菜水平有限,会的菜餚也不多,时常要看教程,很麻烦。 最受不了叠词的阮鲸落握紧菜铲子,忍着没一铲子挥过去,咬牙道:“别这样叫我。” “噢,小落。” “……”生无可恋,毁灭吧。 陆首秋无辜眨眼,这么好的免费厨子可不能得罪,“阿落?” 比起落落、小落这种一听就很让她抓狂的称唿,阮鲸落宁可被叫阿落,虽然土,但起码接地气。 “随你。”她放弃挣扎了。 陆首秋很高兴,开始阿落阿落的叫个没完。 “阿落,酸木瓜鱼没有放折耳根。” “阿落,烤扇贝能不能放折耳根。” “阿落,捞汁小海鲜放点折耳根吧。” “阿落……” 阮鲸落俩耳朵都是‘阿落’和‘折耳根’,已经快疯了。 第27页 “你少吃点折耳根是会死?”听,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的声音。 陆首秋教育她,“哪有人老把死挂在嘴边的,多不吉利啊。” 阮鲸落已经不想理她了,快速炒完最后一道番茄水蕨菜。 今天这顿饭阮鲸落为了照顾自己脆弱的胃,辣椒都放的很少,主食是鸡肉烂饭,一种加了薄荷碎的粘稠鸡肉粥,陆首秋不在家的这几天她就每天做一大锅,配点水蕨菜炒肉就能从早吃到晚,并且她发现那俩黑白双煞也挺喜欢吃的,放进冰箱的烂饭每天下午都会少掉三分之二。 堂屋小小的方桌这次终于满座,跑出去疯玩好多天的狸花也回来了,正趴在自己的碗边吃阮鲸落给它准备的饭,嗷呜嗷呜的,显然是饿坏了,又对阮鲸落做的饭非常满意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陆首秋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一边跟阮鲸落介绍自己的两个‘表哥’,一边暴风吸入剥好的虾肉蟹肉以及扇贝。 出奇大、样子又怪好看的海螺用竹籤一挑,顺时针旋转一圈再往外拽,就能得到完整的螺肉,将螺肉浸到酸辣咸香的汤汁里,裹上满满的辣椒和折耳根,整个塞进嘴,新鲜的螺肉很有弹性,嚼着就像是在口腔内跳舞,好吃到陆首秋说不出话,手舞足蹈。 别的不敢说,对自己的厨艺阮鲸落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使没做过的菜,看一遍教程她也能轻松学会,调味时还会换成自己认为这样做会更好吃的配方,所以尽管她做的菜餚不一定正宗,但绝对好吃。 “难怪秋秋老夸你做菜好吃,确实很有水准。”谢必安装的好像是第一吃,仿佛这几天下午偷吃鸡肉烂饭的团伙里没有他一样。 “一般吧。”阮鲸落谦虚了下。 “不是一般,是很好吃,阿落厨艺天下第一好。”陆首秋觉得特长就应该尽情展现出来,然后大方接受夸赞,这本来就是应得的,谦虚就很没必要,见阮鲸落筷子动的慢,她就催促道:“吃啊,这都是我专门给你带的,喜欢吃下次我再多带点回来。” 在深处搜罗东西的时候她想的就是阮鲸落这个小可怜,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僱主,她肯定要对自己的员工好点,美食福利不比工资强?谈钱多俗气啊,她可不是那等庸俗的鬼。 听到这话,阮鲸落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谁信啊,”她缺爱的脑子还保留着一丝智商,“你就会瞎说八道。” “句句肺腑之言。”只是偶尔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怕说了实话会把阮鲸落吓到。 “信你才有鬼。” “……”你不信也有鬼啊,就在眼前,三个都是。 当着人家表哥的面,阮鲸落不想抬槓,以一句‘吃你的饭’结束。 她自己也往碗里夹了好多玉菇,这个她以前也没有吃过,甚至都没见过,质地很脆,洗的时候还不小心弄碎了好几朵,吃起来有点像石花菜,却比鸡纵还香。 带回来的玉菇很多,还有一筐翡翠白菜,口感脆嫩清甜,都是外面买不到的,陆首秋留出三分之一让阮鲸落自行处理,送人或者卖掉都随她。 阮鲸落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决定搬到大门口卖给往来的市民,不过她也另外打包了一点,叫了个快递上门取件,寄回老家,收件人是她亲妈。 夕阳西下,集市已经关门,往回走的市民又抱怨今天没买到想要的东西,路过大门口看见木屋前在卖生鲜。 竹筐旁边瘫睡一只皮毛髮亮的胖狸花,垂下来的尾巴像大海参,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狸花才懒懒睁开眼,瞳孔从竖的米粒状慢慢变圆,露出跟陆首秋如出一辙的无辜样儿,冲来人喵一声,撒娇似的,很软萌,看得几个生人手痒痒,围着它摸了又摸。 “你是鼓楼主人养的肥狸花吧,怎么在这呀?” 不少人见过它,农场的村民告诉说这是鼓楼主人养的。 “喵~~”朕这是健壮,不是肥,你们这些没有眼力见的生人,真是讨厌。 “哎呀,它好可爱,好想偷回家,”围在最前面的圆脸姐姐很喜欢狸花,将它抱到怀里撸,爱不释手,“你叫什么名字呀?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呀?姐姐家里有好吃的猫粮哦。” 狸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怀里逃出来,跳到凳子上舔被弄乱了的毛。 谁要去你家吃没滋没味的猫粮,朕可是喝银河水吃山珍海味长大的金贵狸花猫,是首秋大人的守护神兽,何等荣耀,怎么会去你家当没用的宠物猫。 “猫不卖,菜可以看着选。”阮鲸落从木屋里出来,她刚给老家那边打了个电话,脸色不太好,天生的哈士奇眼透着阴郁,一看就知道她不好亲近,让人害怕。 不过农场里有个性的人太多,集市里面有好多商家的脸比她还臭,脾气贼大,进来买东西的生人已经习惯了,只要货好,谁管老闆是什么脸色。 “你的菜怎么卖啊?”先问价的还是那个圆脸姐姐。 “白菜五块,玉菇六块,海鲜看个头,大的扇贝50一个,小的20,海螺称斤,一斤60。”这已经是她昧着良心定出的高价了,再高她怕卖不出去。 定价的时候陆首秋就在旁边,欲言又止好几次,这个价钱跟白送没区别。 第28页 圆脸姐姐快速计算了下,就让阮鲸落帮自己挑几样,这么大的扇贝集市里面卖很贵,没个三四百都拿不下,这里竟然只要50,看着还很新鲜,确定这样做生意还有得赚? “阿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适合做慈善。” 正往袋子里装扇贝的阮鲸落:“……” 她反应过来自己定价低了,难怪出门前陆首秋会是那个表情,靠!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她不想卖了。 “呵呵。” 最后她还是按照定下的价格称给对方一袋海鲜,幸好是不需要她考虑成本的买卖,卖多卖少都能赚,听着收款到帐的叮铃声,她心情稍微好了点,这个看大门的工作也不是全无好处嘛。 成了第一单,剩下的也很快卖了出去,阮鲸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钱包余额,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十分钟不到就赚了三千多,她终于有钱了! 全程旁观的狸花学着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唉,厨艺挺好,就是脑子不太好,这些生鲜拿到鬼寨那边卖给摊主,能赚好几个三千块,这人是真不知道首秋大人从深处带回来的东西多值钱吶。 . 在鼓楼滞留好几天的亡魂今晚终于可以送走,再拖下去黑白无常都该发飙了,他们现在可是被迫加班。 三个戾气缠身的亡魂因为生前作恶多端,没积下任何阴德,也没有亲友的送语,要送走需要花费不少心思,他们自己也知道,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叫嚣,还威胁黑白无常让他们离开,恐吓、求饶都试遍了也没用,现在他们在摆渡车里破口大骂。 “走着瞧!就算变成厉鬼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等着!” 被吵得头痛,范无咎给他们各贴了一张封口令,又对陆首秋说:“这次情况特殊,就别等到子时了,现在就开始。” 陆首秋坐在屋樑上,匀称漂亮的双腿晃来晃去,“随你们啊,我无所谓。” 她教训了一下那三个亡魂,不听话,打脑袋,咚咚咚! 嗷嗷嗷!三个亡魂捂住头,泪流满面,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比黑白无常还残暴,被打的好痛啊,救命!还有没有人来管管! 谢必安扶额,无奈道:“好了秋秋,差不多就行了,打的太严重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差。” 陆首秋哼一声,收手,道:“十殿阎罗还敢管我不成。” 谢必安:“……” 放眼三界,谁敢管您老啊。 以往都只在后半夜才会响起的鼓乐和歌声,今晚没到八点就有了。 曾有生人研究过,说从鼓楼顶层传出的鼓乐是古老的祭祀仪式,悠悠扬扬的山歌也是少数民族古语的一种,已经失传了,农场里居然有人会唱。 阮鲸落也听到了,她站在门口望向鼓楼,陆首秋不在的这几天她梦里再没有听到过这个歌声,原来不是梦?是陆首秋每天晚上在顶层歌唱,那些像梦境的画面,也是真的?圆月下跳舞的女孩就是陆首秋? 住进来这么多天,就算再不精明她也知道陆首秋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还有这座农场,处处透着古怪,寨子为什么只在晚上亮灯,白天却安静的没有人烟,牧民和村民也从不去左边的寨子,处在农场中间的鼓楼就像两边的分界点,两条路就是分界线,让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她将打盹的狸花抱起来,捏了捏狸花肚子上的肥肚腩,自语:“你主人到底是干嘛的啊……” 能在云黔开得起这么大一座农场,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吧。 狸花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喵~” 干的都是白事活儿,用你们生人的话来说就是不吉利,晦气。 银色的小轿车从洒满月光的路上唿啸而过,绝尘而去。 阮鲸落伸长脖子,嘀咕:“开这么快,也不怕撞到人,”完了又奇怪,“大门在这边,往路尽头开干嘛,有病。” 她之前沿左边的土路走过,尽头是一片彼岸花海,很美,也很妖异。 干完活的陆首秋看时间还早,就熘达来这边找阮鲸落去吃夜宵。 一天到晚就想着吃,阮鲸落一屁股坐回椅子,“你表哥他们走了?” “嗯吶。” “那为什么不走大门,他们要开车撞进花海里啊。” “呃……”糟糕,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能瞎编道,“那边有条近道,就在花海后面,你没发现?” 有吗?阮鲸落狐疑。 “哎呀,走都走了,你管他们干嘛,”陆首秋上来拽她,“走,咱们去寨子那边喝罐罐烤奶。” 阮鲸落挣扎,“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就要你陪就要你陪,我是僱主,我说了算,快走。”她根本不给阮鲸落逃的机会,又拽又拖,硬是把满脸不情愿的阮鲸落拖去鬼寨。 第9章 寨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不少摊位还写着‘网红xx’等字眼,前来打卡拍照的生人络绎不绝。 人多本来是好事,有时却也影响生意,只想单纯来吃个东西的生人见到那么老长的队就没有耐心排了,换去别家,也有看不上网红文化的认为吹嘘过头,排队的肯定都是託儿,不是常来的食客确实很难分辨到底哪家更好吃。 第29页 陆首秋倒没有这样的烦恼,她是老饕餮了,拉着阮鲸落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十分僻静简陋的吊脚楼,门口没有任何招牌,看着也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进去之后却能闻到十分浓郁的奶香和花香。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跟阮鲸落介绍:“这的老闆叫阿玫姨,擅长做糕点,她家的罐罐烤奶也是整个寨子最好喝的,但阿玫姨不喜欢宣传,所以知道的人少。” 阮鲸落自己来过寨子,不过只到主街的半途,在边上的摊位随便买了份拌洋芋就回去了,今天要不是陆首秋带着来,她都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这么个地方,那股飘出来的香味勾得她无心打量四周环境,只略看几眼,跟别的吊脚楼也没什么区别。 吊脚楼二层有个小厅,一服饰色彩艷丽、乌黑长髮挽成高鬓、头戴银饰的少妇正侧身在小排的高灶台上煮东西,也就是陆首秋一路念叨的罐罐烤奶,用带手柄的圆肚小陶罐锅将干玫瑰、桂圆、红糖、红枣、枸杞先加少许水煮开,再倒入从牧民那买来的鲜牛奶,做法很简单,之所以比其他小店的香甜,是这位风韵犹存的阿玫姨每天不嫌麻烦的去地府的幽冥泉打水,泉眼深在幽冥之处,故有此名,泉水清澈甘甜,比银河水还好数倍。 不仅如此,用的干玫瑰等物也颇为讲究,也因为用料有限,所以每天的量都有限,只有熟门熟路的老客才有缘喝上,不过糕点倒不限量,柜檯上的小格子摆着许多,像常见的云腿月饼、鲜花饼、破酥包这都有,看样式也是手工现做,新鲜出炉,还热乎着。 不多见的也有,如鸡纵火腿酥、玫瑰荞酥、梅干酥、奶油回饼、羊奶乳饼、烤乳扇,花样还是很多的,罐罐烤奶仅为小店的一个特色,清香的普洱茶才是镇店之宝,只是陆首秋自认是大俗鬼,品不来香茗,才没跟阮鲸落提。 厅内还有其他客人,陆首秋靠脸捡了个靠窗的位置,这是阿玫姨日常独坐的小桌,不怎么喜欢客人去坐,李首秋是例外,见到她来,阿玫姨很高兴,笑盈盈的先给她送上刚煮好的罐罐奶,红枣和玫瑰的香味最浓烈。 阮鲸落虽是生人面孔,但新来了一个守门人的消息阿玫姨还是知道的,见她们两个同进同出关系很好的样子,笑道:“看来秋秋很喜欢新员工啊,从前都不见你带其他人来我这里玩,这是头一个,”视线转过去问阮鲸落,“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阮鲸落说了自己的名字,但对阿玫姨说的陆首秋不带其他人来这抱怀疑态度,以她对陆首秋的了解,这人是在路边见到一条狗都能聊半小时的自来熟的社牛性格,农场里的每个人都跟她相熟,怎么可能没带过其他人来。 她把心里的想法嘀咕了出来,阿玫姨听到后稍愣了下,紧接着哈哈大笑道:“哎呦秋秋,你新找来的小姑娘是个醋罈子哟,介意你的前缘吶。” “谁醋了!”阮鲸落跳起来反驳,脸爆红。 陆首秋赶紧护住桌上的奶茶,沖她嘻嘻笑道:“阿玫姨说的没错啊,我就带过你一个人来这,坐下坐下……这么激动干嘛,桌子都差点被你撞倒。” 阮鲸落握拳,兇狠警告:“你少胡说八道吧,真是受不了。” 阿玫姨转身去端了两盘糕点给她们,陆首秋拿了个泡松柔软的小回饼,掰开分一半给阮鲸落。 她动作自然,阮鲸落也没有想太多,低头咬一口。 经过发酵泡发的面饼不仅色如白雪,口感蓬松绵密,味也是甜中带咸,不突兀,还挺好吃的。 吃完手上的半个,阮鲸落自己又拿了一个,配上散发着玫瑰香的罐罐奶茶,让她原本因为老家那边的电话而焦躁愤懑的心情好转不少。 “吃甜会让人心情变好。”陆首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阮鲸落喝奶茶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模煳嗯了一声,确实。 陆首秋看着她笑,问道:“怎么样,我这还挺好的吧,不想走了吧?” “也还行吧。”阮鲸落不情不愿嘟嚷。 她以为自己待不过三天就会跑路,现在竟然有点不愿意离开,但她是不会让陆首秋看出来的。 陆首秋都懒得拆穿她,“什么叫还行吧,你要求简直不要太高,到底是你给我打工还是我给你干活啊。” “你一分钱不给,还想听什么好话,周扒皮。” 陆首秋斜睨她,“听说你在大门口卖生鲜赚了不少钱啊。” 阮鲸落赶紧捂住钱包,一副你敢动我钱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你想干嘛,那些东西你已经送给我了,怎么处理由我决定,赚了钱也是我的,你别眼热想分,告诉你,门都没有!” 见过爱钱的,没见过这么爱的,陆首秋都无语,学她的样子翻白眼,“你赶紧收好,千万别丢了,”语气非常鄙夷,“真是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兜里有几个亿,生怕别人抢。” 包里的现金不多,是几个不会用线上支付的阿奶给的,就几百块,阮鲸落也宝贝的收好,这些都是她能活命的保障,像陆首秋这种坐拥千万顷农场的富婆是不会懂的,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阮鲸落继续吃东西,不理她。 陆首秋向阿玫姨又要了一份茉莉花味的奶茶,两人在窗下自成一片小天地在斗嘴,不仅阿玫姨这个几百岁的老鬼看着有趣,其他客人见状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说她俩是一对。 第30页 走时阿玫姨打包了好些糕点给她们,还说:“明晚再来,我给你们做娘惹糕。” 其他客人听见了都起闹,“我们也想吃,老闆娘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去,哪都有你们。”阿玫姨娇笑一挥手,腕上的银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衬得她越发娇俏有风韵。 其实有不少生人都是抱着其他目的来这吃东西,曾经有个大老闆想包养阿玫姨,被拒后仍不死心,金银珠宝跟不要钱的往小店送,阿玫姨看都不看,统统原路退回去。 农场有不少八卦,这只是其中一个,回去的路上被陆首秋当故事讲给阮鲸落听,“阿玫姨一直没有嫁人,都成老姑娘了,自己经营这家小店很多年。” 阮鲸落不是爱八卦的人,“刚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人家都没收你钱,你怎么转过头就讲别人的私事啊,还说人家老姑娘,你才几岁,这么不尊重人,人品差得可以啊你。” 她这张嘴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以前上班的时候领导和同事没少因为这个给她穿小鞋,说她孤僻、高冷、不合群,她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打个破工,要合群干什么,谁要跟那帮垃圾合群。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陆首秋的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论辈分,阿玫姨都得喊她老祖宗,不过现在这话不能对阮鲸落说。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对对对……我人品差,没道德。” 看她吃饱就犯困,阮鲸落又想起自己这几天水深火热的生活,气不打一处来,冷笑:“呵……出去玩累死你了吧,骗我说去深山老林,明明就是去吃香喝辣,豪华游艇舒服吗?怎么不掉海里淹死你啊。” 陆首秋脚下急剎车,一个转身回来挡在面前,她比阮鲸落矮半个头,仰头睁圆眼子打量对方,很认真问道:“我上辈子是不是跟你有仇?” 阮鲸落对她老大意见,要不是上辈子有仇,怎么都说不过去,可她都不怎么记得上一辈子的事情了,这也不奇怪,不记得很正常,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总之是很老很老了,盘古还没有噼开天地的时候她就在了。 后来地府被开创,她闲着没事也去投胎,只是孟婆熬的那锅汤对她不管用,投了胎也还是记得从前的事,就是换了个壳而已,觉得好没趣味,上一世结束后她就没有再投胎过。 陆首秋这个名字就是上一世的爹妈给的,她是农历七月出生,古语有云:七月孟秋,亦曰初秋、首秋。 所以取名首秋。 她现在的身份也确实是恶鬼,死了那么多年都不去地府报导,十殿阎罗只能给她贴这样一个标籤。 她的脸被骤然放大,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从来没跟人如此近距离的阮鲸落有点不自在,后退一步,嫌弃道:“拉倒吧,我才不愿意两辈子都跟你这个神经病有瓜葛,起开点,别离我这么近。” 陆首秋得寸进尺,阮鲸落越不让她靠近她越要往前凑,嘴都快贴上去了,“干嘛干嘛干嘛,嫌弃我啊,我长得不好看?” “嗯,不好看,丑死了。”阮鲸落推开她。 路上往来的生人很多,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从前头嘻嘻哈哈跑过来,陆首秋背对他们,在快要撞上的时候脚步往右边一滑,眨眼就带着阮鲸落避开,让那群人从她们身边过去,她似若没有察觉,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跟阮鲸落说话。 阮鲸落伸出去想要扶她的手停在半空,眼底的情绪瞬息万变,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丑?哈?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陆首秋对颜值问题耿耿于怀,反指自己,“我这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被你说丑,你眼睛有问题就去后村的小医馆看看好吧,报我名可以插队,还能免诊费,笑死了,说我丑,你才丑,天下第一丑。” 阮鲸落收回手,当作无事发生,陆首秋是武林高手都跟她没关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行行行……我丑行了吧?你就不能好好走路?摔死了可不关我事。” “别诅咒我。”陆首秋晃着自己的长辫子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非常活泼。 光照在她的银饰上,亮得晃眼睛,裙摆繁杂的苗绣图腾栩栩如生,配上那叮叮噹噹的响声,好像古老的吟唱,跟阮鲸落误以为是梦境的画面重合,让她不由恍惚。 “陆首秋。”她轻喊了声。 “啊?”阮鲸落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叫过自己,陆首秋答应后就一脸警惕,双手捂在胸前做防卫状,“干嘛?我卖艺不卖身,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喊人了啊。” 瞬间,什么氛围都没有了,阮鲸落黑脸,“迟早会被你气死。” 她以后要是再对陆首秋正经,就不是人。 阮鲸落脚步飞快走到了前面,陆首秋追上来,喋喋不休,“慢点啊,走这么快干嘛,腿长了不起哦,阿落你等等我,哎哟……我走不动了,要摔倒了,脚断了。” 都这样了阮鲸落都没停下,陆首秋撇嘴,演技夸张的演起来,先是蹲在地上捂住脚脖子喊疼,假模假样挤两滴眼泪,不少路过的生人都停下来看热闹,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哭成这样,怪可怜的咧。 第31页 在她开始喊的时候阮鲸落就刻意放慢脚步了,是她一直磨磨蹭蹭跟不上,瞎话还那么多,现在还装上可怜了。 阮鲸落站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默念一千遍‘不气不气菩萨住在我心里’,然后气唿唿转身回去将陆首秋拎起来。 “你演够没有?要不要再给你颁一个奥斯卡影后奖?”她第一千零八遍问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陆首秋这么个活宝。 陆首秋演戏演全套,假哭也能把鼻头哭红,看上去更可怜兮兮,还能一边打哭嗝一边拉同情票,“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跟你不是天下第一好了?你在外面有别的小妖精了,不要我了?对我这么不耐烦呜呜呜……” 阮鲸落无视路人投过来的谴责眼神,抱臂冷笑,“演,接着演。” 本来就是觉得生活很无聊,以前的守门人又不敢配合自己演出,好不容易来了个对胃口的,陆首秋才戏瘾大发,即兴来这么一出,过完隐就哈哈疯笑,拽着都快爆炸的阮鲸落冲出人群。 “哈哈哈哈哈……哎呀,别生气嘛,我知道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阮鲸落被拽得踉踉跄跄,“我信你才有鬼。” 等她们跑远了众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却也没有生气,只笑着摇了摇头。 . 两天后薛彩云收到女儿从云黔寄来的快递,一个很大的泡沫箱,拆开里面是分装好还垫了冰袋的生鲜。 比人脸还大的扇贝即使在靠海的临东省也不多见,进口的卖很贵,阮鲸落寄的这四五个少说也得上千,加上鲍鱼、海螺,没个几千块很难拿下。 质地像玉石一样的蘑菇薛彩云也没有见过,阮飞云(阮鲸落的弟弟)拍图上网搜都找不到同款,还是发视频炫耀了被推送到别人首页,有个懂行的评论说这好像是云黔农场的玉菇,特产来的,外面没有卖,想买就得去农场的集市碰运气,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总之就是可遇不可求,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见评论说的玄乎,没去过云黔农场的网友本来不信,而且玉菇的外观看着就像ps过的,很假,还是另一个曾经幸运买到过玉菇的人贴图出来了才有人相信,追问好不好吃。 “玉菇很脆,稍微碰一下就断,口感跟市面上任何一种菇都不同,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脆脆的,非常香,跟鸡纵的香又不一样,而且蒸出来的玉菇汤汁是金黄色的,特别鲜,当时卖给我的那个老闆没说其他,但我姐当时正坐月子,就是用玉菇炖的鸡汤,喝了之后她那些产后留下的小毛病都好了,皮肤好得跟新生儿一样,每天都神清气爽,连带着小宝宝都白白胖胖健康了呢,现在两岁多了,从没生过病。后来我还再去过几次农场的集市,可惜了,没看到卖玉菇的老闆,跟其他人打听才知道那个老闆是山民,能碰上都是运气好。看视频里的玉菇,品相比我买到的要好很多,旁边的是翡翠白菜吧?我当时也买过,就是找不到图片了,这种白菜也很好吃的。” 视频也因为这些评论上了热门,那天在农场门口买了生鲜的圆脸姐姐也在评论区发图说道:“看样子跟我的好像是同一批货,不过我不是在集市里面买的,是大门口有个顶好看的姑娘摆摊,开价倒不贵,我还打趣她是在做慈善。” 底下有人回復圆脸姐姐:“巧了,那天我也在,最后十来只大螃蟹被我抢到,说来也怪,云黔属于内陆地区,农场又在东南,靠江不靠海,但集市常有新鲜的海货卖,品相还很好,就算是沿海地区的大市场都未必有那样的货,不知道评论区有人买到过龙趸肉没有,那才是一绝,还有金蛙,听说是农场的村民自己养的,量不多,仅少数人抢到过,比普通牛蛙好吃百倍,寨子的夜市就有卖现成的干锅蛙,也是排老长的队,每天还限量,评论区有人知道的吧?” 头次听说农场的普通网友:“富婆你在讲神马东西啊,一会农场一会集市,现在又来个夜市,你们说的云黔农场到底是个什么啊。” 圆脸姐姐:“这位网友,打开百度,上面有很多云黔农场的信息,慢慢了解噢~” 弟弟阮云飞看完网友的评论,尤其上面这几条,他点开图片仔细对比,才嗷嗷叫着跑到厨房拦下薛彩云,“妈你先别弄,快打电话给阮鲸落问她这些东西是不是从网友说的那个云黔农场搞来的,要真的是,咱们就发财了!” 阮云飞也就比阮鲸落小一岁,学习一般,但家里还是砸锅卖铁送他到国外上大学,现在放假了他回国住几天,下个星期还要跟女朋友去欧洲旅游,开口就问薛彩云要十万,理由是他女朋友是富家女,跟他谈恋爱就不能委屈了人家,出去旅个游不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会让他女朋友看不起的,他女朋友一个包都不止十万了。 薛彩云就是个普通的北方农村妇女,嫁人之后就一直在家带孩子、伺候老公、侍奉公婆,还要下地干活,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捨不得买,哪里拿得出十万给阮云飞出去旅游。 她公婆倒是想给,可他们也没有,阮云飞从小到大花钱就大手大脚的,老两口那点棺材本都经不住他折腾,现在一两万拿得出来,十万?把他们砸碎卖了都凑不齐。 “她是你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你就是不听。”薛彩云说他。 第32页 日夜为这个家操劳,薛彩云面相看着老,其实都没到五十,两鬓全是白头髮,头顶脱髮也厉害,低头都能看见中间那块光秃秃的,女儿寄回来的东西她没敢大动,只是拆开了放冰箱,等孩子他爸回来了再看要怎么处理。 前天大丫头打电话跟她说寄了点东西回来,让她留着吃。 她以为是像以前那种燻肉腊肠什么的土特产,哪知道是品相这么好的海货。 只要是好东西,她都留不住,燻肉腊肠都被孩子他爸拿去送亲戚,更别说现在这些了,她要是敢留下,肯定少不了一顿辱骂和拳打脚踢。 “她都没把这当家,也没把咱们当家人,我凭什么叫她姐,”阮飞云脸色不太好,又催促,“妈你先别说这个,快去给她打电话,问是不是真的,要真是我现在就转手卖给别人。” 他看底下有人出高价想买云黔农场的东西,说话的功夫他也上网去搜了,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图片看风景还很好,网友提到的那个集市所出售的所有东西都非常抢手,价格有高有低,做中间商还能赚更高的差价。 阮鲸落还说没钱,转眼就给妈寄这么多东西,要真是从那个农场集市弄来的,证明她有渠道,阮飞云想让她给自己搞点货,再高价卖给那些想要的人,多少能赚点旅游经费。 他也不想这样折腾,可谁让家里没钱,他怂恿老爸问阮鲸落要钱,阮鲸落一分不给,连每个月固定转给老妈的那一千块生活费都停了。 这个白眼狼,还指望他叫姐?门都没有,除非给他钱。 儿子是自己生的,薛彩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可她除了唉声嘆气,也不阻止,就一直这么惯着阮飞云。 “好好好,我打。” 大丫头倔得很,脾气也不小,跟家里边关系不好,尤其跟她爸,不见面在电话里都能吵个天翻地覆。 第10章 上午太阳还不是很热烈的时候,陆首秋裹着头巾要出门熘达。 自从阿落来了之后,她白天出门的次数逐渐增多,只是依旧不喜欢阳光,她现在是恶鬼嘛,晒太阳会魂飞魄散。 当然,这是十殿阎罗说的,还说她既然想做恶鬼,那就做戏做全套,把鬼的习性都走一遍。 阮鲸落锁上鼓楼的大门,抬头看见两边的对联,脸又是一黑。 走在前面的陆首秋没见人跟上来,便停下等,“别看了,你要是不喜欢就换掉呗,每天都黑着个脸,跟谁欠你八百万一样。” 阮鲸落把钥匙揣回兜里,没好气道:“就是你欠我钱。” 又要提工资那点事,一天提不知道多少遍,陆首秋都习惯了,张开手闭上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来拿来拿……” 阮鲸落才不搭理她,这人就是个戏精。 陆首秋一秒恢復正常,发现她没有跟自己走一条道,疑惑问:“你干嘛,不跟我去摘臭菜啊。” 阮鲸落翻了个白眼,“姑奶奶,您老僱佣我来守大门的,我上班去啊。” 陆首秋好像刚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欢快道:“那行吧,你工作,我摘臭菜,中午我们吃臭菜煎鸡蛋怎么样,昨天晚上花婆婆送了一篮绿壳鸡蛋。” “……随便你。”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 陆首秋才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脸色,说完就自己蹦跶着去了另一边。 那边有丘陵,上面有仙民种的果树,野菜也是成片长的。 臭菜只是其中一种,也叫羽叶金合欢,是低矮的小灌木,带刺,顶端的嫩芽可以食用,气味刺鼻,吃不惯的人会觉得臭菜比折耳根还可怕。 神仙集市就有新鲜的臭菜卖,有擅长做腌菜的仙民也会提前将臭菜腌制起来,经过发酵的臭菜气味就没有那么浓烈了。 陆首秋没有带背篓,路上问猪大姐借了一个。 猪大姐家的黑毛猪就散养在丘陵山上,黑毛猪不像白皮猪那么膘肥体壮,它们长得粗旷,像野猪,也很会寻摸好东西,跟着它们能找到品相很好的松露、人参。 陆首秋挖了几棵就不要了,她不太喜欢人参的味道,带几棵回去赠给阿落就行。 “秋秋白天不睡觉啦?”猪大姐今天也在山上摘菜。 她跑过去看猪大姐的背篓,里面已经有臭菜、刺五加、香茅草,底下还放了两捧芭蕉花。 “不睡了,家里多了个好玩的人,再睡觉就浪费时间了。猪大姐你这香茅草从哪摘的啊,我也想要点。” 猪大姐给她指了个方向,还说:“我家今天杀猪,你回去的时候顺路去拿猪肉,还有新鲜的罗非鱼。” 香茅草烤肉、烤罗非鱼都好吃,陆首秋抱着背篓,两眼都冒光,“那多不好意思啊。” 鬼怪和仙民租赁她的地盘就会送东西来孝敬她,也叫上供,她收了东西就会降福给这些鬼怪仙民,所以收的毫无压力,这都是她应得的,可阿落看见她收供品就老讽刺她是周扒皮,无良地主,搞得她也生出点羞耻心,会装装样子适当拒绝。 猪大姐也听说最近两天首秋大人不像之前那样干脆收下供品,这怎么行,供品都不要,还怎么降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不就是几斤猪肉几条鱼,大姐我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 第33页 “怎么会,你可是很富有的。” “就是嘛,听话啊秋秋,让你拿着就拿着。” “哎,好咧,”陆首秋开心的沖猪大姐比了个大大的心,“爱你哟~” 猪大姐哈哈大笑,暗想难怪深处那么多仙民想申请到外围生活,谁能拒绝像小甜豆一样的首秋大人呢,多想离得更近一些,沐浴福泽啊。 香茅草长得像普通茅草,却有柠檬的香味,陆首秋割了一大把放进背篓,又去剪了好多臭菜和刺五加嫩芽,吃不完还可以腌酸菜。 快到中午,她拎着猪大姐送的猪肉和鱼回鼓楼,远远就看到有个人坐在门口。 “阿落!”她跑过去,兴高采烈的展示背篓里的收穫。 阮鲸落神情恹恹,收起手机。 薛彩云打来的电话让她心情很烦躁,扒拉了两下背篓的野菜,嫌弃道:“放着好饭好菜不吃,非要吃这种拿来餵猪的,你是不是闲的啊。”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陆首秋选择性耳聋,听不见听不见…… 推开门进去,她兴致勃勃的问:“吃烤肉喽?” 阮鲸落耷拉着眼皮,“又说吃臭菜煎鸡蛋,你一顿要吃几个菜啊,屁事那么多,”心情不好说话都带刺,阮鲸落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想过改,想过忍,可就是管不住这张贱嘴,说完她沉默了几秒,从陆首秋手上拎过背篓,声音低下去,“除了烤肉还想吃什么?” 陆首秋歪头盯着她看,笑嘻嘻道:“香茅草烤罗非鱼。” “……知道了,等着吧。” 陆首秋跟她进厨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啊。” “用不上。”她可不想做个菜耳边都像有八百只鸭子在嘎嘎吵。 又是被嫌弃的一生,陆首秋为自己默哀。 “你到外面去,别在这碍手碍脚。”陆首秋的厨艺不算差,不想她待在这完全是因为这个坑货嗜折耳根如命,会趁她不注意就往锅里扔一大把。 “噢……”陆首秋退到门边,蹲下,眼巴巴看她的阿落洗菜做饭。 刚才被阮鲸落丢在堂屋桌上的手机亮了好几次,趴在屋樑打盹的狸花睁开眼,抻着肥胖的腰松了松筋骨,才轻盈一跃落到桌上,先盯着屏幕上的备註细看了看,才用肉垫划了接通键。 那边的薛彩云正为女儿不接自己视频生气,冷不丁接通,看到一张毛茸茸的猫脸,琉璃眼正好奇的盯着她看,吓得薛彩云啊一声,手机险些甩出去。 狸花姿势优雅的蹲在手机边,尾尖轻轻扫过屏幕,“喵?” 它听见阿落(首秋大人就是这么叫的)跟里面这个中年女人吵架,还哭了,这是不允许的!不管是鼓楼还是阿落,都是首秋大人的私人财产,它作为首秋大人的守护神兽,有义务保护‘财产’安全,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财产’。 薛彩云只听见猫叫,没看到女儿,“大丫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养猫干嘛,我可听人说在城里养猫很费钱的,你说说你,不给家里寄钱,倒拿钱养这些小畜生。对了,你弟弟问你的事怎么说的啊,你要是有渠道就帮帮你弟,他好不容易才谈的女朋友,不能因为钱的事黄了这门亲,大丫头?你有没有在听妈说话。” 狸花:这女人在说什么,听不懂,朕业务繁忙,没时间听了,跪安吧。 话都没有说完视频就突然挂断,薛彩云以为是信号不好,又给打回去,那边怎么都不接了,她就生气,连发几条语音,哭着说阮鲸落没有良心,白养她这么大。 “当妈的问你要几个钱都不愿意给,你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的,你现在翅膀硬了,飞远了就不想要你妈了是不是,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跟我保障的?说以后挣了钱就把我接出去,带我去旅游,过好日子,妈这些年就是指望着你能有出息才熬过来的啊,你爸那个杀千刀的,见不到钱对我也没好脸色,还有你爷爷奶奶,我这是什么命啊,生的女儿靠不住,就只有一个儿子傍身,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啊!” 用了好些年的破手机漏音严重,薛彩云声泪俱下的诉苦传出来,又被阮鲸落手忙脚乱摁掉。 她抬眼去看对面正拆分烤鱼的陆首秋,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眼里只有烤鱼,她顿时松了口气,家里的破事她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 罗非鱼刮鳞掏干净内脏,抹上酱料,在肚子里面塞上香茅草,鱼身也用香茅缠绕,再放到炭火上慢慢烤,里外的鱼肉都浸透了香茅草的清香,掩盖了罗非鱼本身的土腥味,鱼肉嫩而不腥,拨下一大块沾上辣椒蘸水,裹足折耳根,好吃到陆首秋手舞足蹈。 烤肉也是将新鲜的猪肉切成厚片,抹上酱料,再用香茅草缠住,肥肉里面的肉被炭火逼出来,烤得焦香焦香的很好入口,一点都不腻,陆首秋自己就能干掉一大半,再用臭菜煎鸡蛋拌在米饭里,那是吃的一点都不剩。 放下碗筷,她满足的摸摸吃饱的肚子,笑容灿烂,“晚上还照旧吧?” 她发现让阿落当厨子比守大门要好。 想起那几棵人参,她又跑进去翻背篓,把胡萝蔔那么粗的野人参当杂草似的塞给傻眼的阮鲸落,“我从山上挖的,送你。” 第34页 都说来给她守大门福利很好的咯。 阮鲸落捧着人参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说不出话,她终究是低估了陆首秋的财大气粗。 “你……”阮鲸落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首秋双手撑腮,“嗯?” “确定送给我?”阮鲸落举起人参,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很不真实。 “对啊。” “为什么?” 陆首秋瞬间鄙夷,“都说让你看清楚僱佣合同上面的条例再签字咯,你自己不看,现在懵逼了来问我,这是员工福利啊。” 阮鲸落嘴角抽搐,呵呵两声,没多少真心的说道:“那就谢谢老闆了。” 既然确定是送自己的,那就收,像她这种见钱眼开的穷光蛋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客气不客气,多给我做好吃的福利会更好。” 陆首秋也高兴,以前她给生人送福利,那些人开始都不敢收,很惶恐,要不就是收了以后对她的态度变得很谄媚,不是像阿落这样敷衍的谢,是来自内心的贪慾,会讨好她,想从她这里获得更多好处。 下午阮鲸落去守大门,陆首秋自己在鼓楼腌酸菜。 厨房后面的小仓库有很多酸菜罈子,洗干净了再用火烤一烤杀菌。 要做好几种腌菜,今天摘回来没吃完的臭菜放在太阳底下晒焉,放食盐、辣椒粉、八角、茴香籽粉、少许红糖拌匀揉搓,入味了再加白酒、熬到浓稠的糯米粥二次揉搓,臭菜不像其他菜梗那么难搓软,力气不需要太大,揉几下就能装坛密封起来,放到阴凉的地方发酵一两个月。 另外要做的还有水腌菜和玫瑰大头菜,前者好做,后者工序就麻烦点,挖回来的大头菜洗干净削皮,用刀子划成小块,用盐腌三到四次,待完全杀出水分才能调味泡酱,其中关键的就是玫瑰花糖,这是她问阿玫姨要的,小店的食用玫瑰多,阿玫姨还另外送了一筐秋月梨。 腌泡好的大头菜表面是深酱色,切开里面是玫瑰的深红,口感咸中有甜,很脆嫩,有浓郁的玫瑰香气,凉拌、炒菜都行,之前腌的已经吃完了,再不做新的过年就没有酱菜吃咧,还有酱辣子和韭菜花酱也得做。 做酱辣子要先把鲜辣椒泡盐腌制两天再拿出晾晒,然后拌上冬蜂蜜再腌制三四天。 今天只先泡盐,她想把去年收的冬蜂蜜找出来,可怎么也找不到了,连存放蜂蜜的罐子都跑没影,只留一个印子在那。 陆首秋叉腰站在那眯起眼,她老得记不清自己多少岁,但还没有老年痴呆,冬蜜她确实是放在这里的,中间只取过几次,她那么大一罐蜂蜜去哪了? 狸花不嗜甜,偷肉都不会偷吃蜂蜜,就算偷也不会笨到连罐子都搬走,猫头鹰更不可能,这货也是专盯肉的,到底是谁偷了她的冬蜜! “狸花,鹧鸪,”她叫了家里这两只常驻民到跟前,指指空出来那一小块地方,“我的蜜上哪去了。” 鹧鸪就是猫头鹰,它白天就是睡觉,被叫起来还是懵懵的不在状态。 “咕咕~”它可什么都不知道。 狸花甩甩尾巴,迈着优雅的猫步朝角落走去,还示意陆首秋跟上。 鼓楼没有设结界,从农场深处跑出来的小兽也会点隐身技能,陆首秋要是不刻意搜寻也很难发现它们,自以为藏得很隐蔽的小熊猫没想过自己会被一只土肥圆逮住。 在一排日常不怎么会去查看的大酒罈中间有个橘、黑两色衔接的毛屁股顶着根同样毛茸茸的尾巴,自以为将脑袋和半个身躯藏起来就没事,陆首秋狞笑一声,扼住它毛髮很厚的后脖颈,将小东西提熘起来。 小熊猫的圆眼睛透着无辜,嘴巴上的白毛还有眼上的白色豆豆眉更显萌态,被抓起来了还不肯放下怀中的蜜罐,死死抱住,细看还能发现它藏在无辜之下的恐惧,它不是人间的活物,是从深处‘偷渡’出来的,隐匿行踪一直没有被发现,是因为肚子太饿找不到吃的才冒险爬进鼓楼,嗅着甜味找到了这罐冬蜜。 陆首秋没有被它的可爱给萌到,她抢回罐子,打开看里面就剩下一点底,她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揪住小熊猫的皮,气道:“你们这群贼,跑到外围来干什么,还进我家偷吃我的蜜,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无法无天。” “吱……”小熊猫瑟瑟发抖。 狸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上蹿下跳,幸灾乐祸,操着个破锣嗓子出馊主意:收回小熊猫的族群领地,赶它们去最深处挖矿嘎嘎嘎嘎嘎…… 小熊猫在人间是濒危物种,地位高,又因为长得萌,颇受生人喜欢,这样的到了农场自然也有优待,供它们生存的领地都圈在仙山位置最好那一块,狸花嫉妒得要死,自己的族群每天兢兢业业抓老鼠,守护家园,维护治安,到头来待遇还不如这一帮什么都没干的,它们凭什么就濒危了啊,长得可爱就横着走啊,我们狸花一族也很帅气威勐! 陆首秋嫌狸花吵,回头瞪它,“你挺高兴哈,家里进贼都不知道,要你何用,天天就知道跑出去玩,那么喜欢去深处,以后就待在深处专职抓蛮蛮好了。” 狸花瞬间惊恐,嗷—— 第35页 玩归玩,闹归闹,它才不要一直生活在深处,可听说了首秋大人这次将深处泛滥的蛮蛮都匀去未开发区域拓荒了,它要是被罚去深处肯定也是挑大粪的命。 “喵~~”神明在上,没有哪只想挑大粪的。 别看狸花是村头一霸,爪子贱的看见路边睡觉的狗都会上去刨几下,但在陆首秋面前它很能屈能伸,向来没节操,四腿倒地啪唧一下就跪了,相当识趣,乍一看像个绝对的老实头子。 陆首秋都懒得评价它金鸡百花影后般夸张的演技,狸花要是听话老实,她倒立洗头。 想想曾经心血来潮只给狸花吃猫粮,代价就是连续几天她被窝都是猫尿那股难以言喻的潮湿,织女姐姐专门为她织就的那床花纹精美的四件套就这么给毁了——怎么洗都有股猫尿味,熏得她头晕眼花。 这光荣事迹足让逃到深处躲起来的狸花跟其他生灵吹嘘几百万年,三界之内除了它还有谁敢在首秋大人的床上尿尿?没有! 小熊猫吱吱乱叫扭动胖乎乎毛茸茸的身躯想挣脱,结果都徒劳,落到陆首秋手上还能跑掉的生灵目前还没有,只得乖乖当个吉祥物缩在角落,等着被送回深处。 陆首秋现在没功夫理这些事,腌菜对她来说才是第一重要的,还有上回从章尾那带回来的茶叶,想做茶叶蛋偏偏一直忘。 看她这个脑子,果然活太久了,逐渐有点老年痴呆,记不住事。 . “我没钱!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是不是要我死你才满意!” 木屋内,阮鲸落满脸都是委屈勾起的愤怒,她对手机那头的薛彩云低吼,尾音尖锐的像一把刀,捅的却是自己的心脏,明明已经痛不欲生,但出于血缘的本能,吼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对薛彩云心生愧疚。 脑海有个声音在不停催眠,薛彩云是你亲妈,生你养你,没有她就没有你,她过得也不容易,嫁了个不是东西的男人,家暴、出轨,这些是你从小就看到的,薛彩云一次次被打的站不起来,唯一那次硬气提离婚还是你承诺挣了钱就带她离开,她把你当成倚仗才有了反抗的勇气,后来没能成功,反而招来更多毒打跟谩骂,这些都是你的责任,因为是你怂恿薛彩云的,给了她希望却没能力带她离开,你是一走了之了,可薛彩云还在那里吃苦受罪,你忍心吗?她不过是问你要生活费,为什么不给,你现在明明有钱…… 阮鲸落的视线停在陆首秋给的那几根人参上面,是,就在刚刚,她卖了一根,加上之前卖生鲜得来的钱,她人生第一次看到自己银行卡余额有这么多,要是再把剩下几根卖掉都能全款提一辆性价比不错的四个轮了。 那头的薛彩云在她老公阮明楼的威胁逼视下,边淌眼抹泪边絮絮叨叨儿女都是讨债鬼,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结果都是白眼狼,工作了也不知道孝敬父母,没良心,不孝,害她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常年的暴力殴打使得薛彩云极度害怕恐惧阮明楼,这个在外无能狂怒的男人只会在家打骂老婆出气,年轻时候的薛彩云还知道反抗,现在被控制洗脑成了顺从的羊,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人,每天想最多的就是儿子阮云飞是阮家第三代唯一的根,是全家人的心头肉,不能委屈了他。 而阮鲸落是女儿,迟早都是要家人便宜了别人的,如今养这么大,就该为家里挣钱,供着唯一的弟弟,将来给弟弟买房、出彩礼娶媳妇,都是她这个姐姐该做的,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 阮鲸落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到大,不管是自己家还是亲戚家,女人都不被允许上桌吃饭,要么另外支个小桌子,要么在厨房站着吃,男人们就在那边大鱼大肉的喝酒。 她坐在木屋唯一那把椅子上,听筒里是阮明楼打骂薛彩云要不到钱的声音。 心被一只手抓住,硬生生给扯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边的声音才小下去,之后是阮明楼如愤怒的疯牛般粗粗的喘气。 阮鲸落木着的表情终于活过来,眼珠子转动,视线往上抬看着虚空。 “别再打她了,我转钱。” 第11章 阮鲸落闷的像个葫芦,回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对屋里多出来那只可疑的小熊猫也只是看了眼,什么都没问,还好做饭的手艺没丢。 晚饭比中午吃的丰盛,是陆首秋像只烦人的蚊子那样在阮鲸落屁股后面逼逼叨叨换来的菜单,除烤鱼烤肉之外还有薄荷炸排骨、酸辣猪骨白菜汤,主食是普洱茶小汤圆,有鲜花馅儿和火腿馅儿,份量不多,因为阮鲸落这个北方娃打死不吃除芝麻馅以外的汤圆,所以只给陆首秋做了一碗。 别看每次都准备这么多菜,但从来没有剩下,陆首秋很能吃,肚子像无底洞,多少都能装下,左手大骨头右手烤肉,碗里是她最爱的煳辣椒折耳根蘸水,本来心情很烦躁的阮鲸落看她跟饿死鬼托生似的,郁结在心的那股气倒是莫名其妙散了出去。 陆首秋百忙之余抽了抽鼻子,顺走从阮鲸落头顶飘出的怨气。 听情报六处——大门口的鸟雀报告说阿落打完电话之后就像木雕似的坐在那发呆,要哭不哭的看着很可怜,人参全卖了,一根没留下,得来的钱除现金之外全转给了她妈,原本她是有点钱的,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第36页 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她那个爸太不是东西了,她妈也好不到哪去、还有她那个没用的弟弟,想在女朋友面前装阔又没钱就怂恿她妈问她要钱,没拿到就跟她爸告状说她有路子挣钱都不帮衬家里,真是白眼狼……在阮鲸落回鼓楼之前,鸟雀在陆首秋耳边叽叽喳喳了许久,以上就是它们的义愤填膺,并且它们已经先一步知会了自己在北方的‘亲朋好友’,要给阮家人一点教训,敢欺负我们首秋大人的‘财产’,活得不耐烦啦! 陆首秋把砂锅里最经典的那块大骨头捞到碗里推给心不在焉嚼草根(一种野菜)的阮鲸落,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首秋大人来说,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事,有那就吃两顿。 阮鲸落的视线往下瞥,今天的酸辣猪骨白菜是按北边的做法,用的是辣白菜,又加了点新鲜的大白菜帮子,她老家那边冬天就常吃这道菜,容易做,天冷吃点酸酸辣辣的也挺好。 “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错,她对陆首秋就这印象。 看她心情确实不怎样的份上陆首秋决定今晚大度点,不跟她计较,“好心都让你当成驴肝肺了,多吃点肉啦,这大骨头可是猪大姐指名要给你的,说感谢你之前帮她找猪。” “……那都是多少天前的事了,感谢的有点晚吧。”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把装了骨头的碗挪到跟前。 每一块骨头都是有肉有筋,已经炖到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骨肉分离的程度,因为放了辣白菜,外面会有一层辣红,不过这点辣度还在阮鲸落的接受范围,要像陆首秋那样全是辣椒折耳根的,她吃一口都要爆炸。 陆首秋换个话题:“在农场也上了这么多天班,明天给你放一天假怎么样?回市区转转,或者上哪来个一日游。” 这个决定完全是出于对员工的心理健康考虑,虽然阿落已经病入膏肓,心理不健康、人格不健全,哪哪都有问题,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想救一救,死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管用。 阮鲸落一口拒绝:“没这种闲情雅致。” “那你不要假期啦?” “有没有差别不大,现在就挺好的。”一不小心就说了真话。 “嗯?”陆首秋俩眼睛倏一下瞪大,不可置信,“嗯?!” 阮鲸落手扶额头,暗骂自己是傻子,就算农场的生活很舒适没烦恼——就是有点吵,主要还是陆首秋的责任,谁让她一天到晚话那么多,像村民养的大鹅,嘎嘎的。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毛病,吃住都很好,没工资但有其他福利,赚的比她之前打工多多了,唯一的领导除了吵和贪吃之外也还行。 现在的生活确实挺好的了,但她不想让陆首秋看出来。 “我那是为了哄僱主开心随便说的,千万别当真。” 僱主:“……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脾气比僱主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僱主的员工:“也没有很正常。” 初印象就是蹲守在写字楼门口心怀不轨的神经病,能正常么。 陆首秋挥拳头,看上去像是被气着了,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和颜悦色?” “我没凶你。” “可态度总是不好。” “……我就这德行,受不了拉倒。” 陆首秋啧一声,“你总这样破罐子破摔么,对谁都这样。” 阮鲸落有点吃不下去了,抬头,眼神有点冷,也不耐烦,那些压抑的烦闷隐隐要炸的节奏。 “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金主。”语气极其讽刺。 再说下去这人肯定甩手就走,陆首秋决定不继续触碰逆鳞,脸上表情一换,笑嘻嘻道:“哎呀,只要你能好好给我守着大门就行啦,我哪敢要你怎样啊,现在这社会想找一个不用付工钱不用交社保的员工可太难了,你就是块宝,被我给捡到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提要求!” 就这,她和阮鲸落到底谁是金主,还真就不好说。 阮鲸落藏在桌下的手放开抓着的衣摆,紧着的那口气也松了松,她没想用这种态度怼陆首秋,毕竟还要靠人家给条活路,打工人的自觉她还是有的,就是嘴比脑子快,话出口了也收不回来。 她看了看又开心大吃起来的陆首秋,张了张嘴,眼底的颓然很明显,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抱歉……” 她并非不知道好歹,陆首秋能容忍她耍脾气,嘴贱,真的……从没有人这样忍让过她,连她自己都没有,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嗯?”陆首秋嗦着骨头,“好端端干嘛道歉,你做错什么啦。” “我……” “就因为跟我互怼?害!多大点事啊,用不着道歉,其实这样更好玩,要是来个闷葫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才叫没趣,你这样的我喜欢,当初就是看上你这张见人就怼的嘴所以才……”再说就露馅了,她及时剎车,“嘿嘿,总之我很喜欢你就对啦,不管你做什么都不用跟我道歉。” 缺爱的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阮鲸落低头捻指腹,她没多少识人的本事,所以即使相处这么多天她也看不透陆首秋这个人,但总会因为陆首秋的某句话心弦被拨动。 第37页 “喜欢我?”语气中带着对自己嫌恶的自嘲,“我这样的人,不配任何人喜欢,你也别张嘴说瞎话骗我了,没意思。” 陆首秋嗦骨头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嗯哼,哦?你是什么样的人?说说看。” “不讨喜的人。”阮鲸落偏头,神色落寞。 烧烤架上裹着香茅草的罗非鱼被陆首秋翻了个面,她将最嫩的鱼肚拨下来丢到阮鲸落碗里,“谁说你不讨喜,我就很喜欢你啊。” 觉得她在撒谎,又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一个人撒谎,阮鲸落沉默不语,看着碗里那块鱼肚,眼圈有些烧。 看她还钻牛角尖,脸上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力,陆首秋嘆了口气,放下筷子,看着她,难得认真一回说:“什么是讨喜,什么又是不讨喜?没有讨得你厌恶之人的欢心,你就说自己不讨喜,你都讨厌他们,为什么又要得到他们的认可,不是自相矛盾了么。我是不爱说教人、讲大道理的,觉得没意思,这个世界就是千人千面,什么样的都该存在,千篇一律那就太单调了,你存在,即合理,我说喜欢你,那就是真的喜欢,不然为什么要选你来农场工作,你长得漂亮,做饭好吃,说话有趣,性格鲜活,比很多被社会规则约束住的人要更讨喜,难道不是吗?那些左右逢源的人,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每天带着面具游走在利益之间,你觉得他们混得如鱼得水,觉得他们讨人喜欢,这也没错,不过我不喜欢就是了,我喜欢你这样的。” 农场守门人的认定也是有条件的,并不是来个人就可以,以前有过那么多个,有她满意的,也有不是很满意的,目前为止,阮鲸落是她觉得最合适的,也是给予优待最多的那一个。 她说这些并不是想让阮鲸落为此改变什么,只是单纯不想对方不开心而已,生人无论开心、不开心都有怨气产生,但前者和后者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不开心时的怨气很苦,已经是老古董的首秋大人不爱吃苦。 阮鲸落扯了两下嘴角,“看不出来你也会熬心灵鸡汤。” 陆首秋耸肩,“我都说咯,不爱讲大道理,”她身体往前倾,“这是第一次讲,还可以吧?” “很有教育意义啊。”语气敷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陆首在也不在意,继续嗦骨头,“人生在世,活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吃饭最实在。” 话题就这样被一笔带过,再无人提及,饭后陆首秋主动承包洗碗工作,在厨房边哼山歌边洗洗刷刷,调子很熟悉,是阮鲸落每天晚上隐隐约约听到过的。 吃饱喝足的狸花窝在椅子上舔毛,角落那只将自己团成球的小熊猫还是吸引了阮鲸落的注意力,她挺没见识的,还不知道这小东西叫什么,只知道长得挺可爱,毛茸茸的,手感肯定很好,想摸。 “陆首秋!”她沖厨房的方向喊了声。 里头歌声停了,传来,“干嘛?” “这毛毛熊从哪来的,你是不是上山偷猎了,小心我举报你啊。”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是它自己跑进来的,关我什么事啊。” 阮鲸落拍照百度出小熊猫的资料,二级保护,好傢伙,吓得她手机都差点丢出去,惊恐道:“陆首秋!你想找死也别拉上我!” 大唿小叫,大惊小怪,陆首秋洗好碗出来,“我又怎么了嘛。” “还怎么,”阮鲸落恨不得把手机怼进她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你吃饱撑的啊,什么都敢留家里,等哪天警察上门拷你吧!” 陆首秋随意瞥两眼,无辜道:“都说是它自己跑进来的咯,就算警察来了我也这么说。” “呵……” “你这什么表情,不信啊?那你问它是不是自己跑进来的。” “我倒是想问,那也得它听得懂,会说人话才行啊。” “听得懂啊。”何止听得懂,要不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考雅思托福都行了。 “……” “你不信?”她忽然狡黠一笑,身体靠近将阮鲸落逼到桌边。 她老喜欢突然来这么一下,吓得阮鲸落小心脏砰砰跳。 近在咫尺,唿吸都绕在一块,陆首秋皮肤很好,瓷白,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脸部轮廓流畅,山根的痣也是锦上添花,挑不出任何毛病,她这张脸放在娱乐圈是黑粉看了都黑不出来的程度。 “喂!”心跳没来由漏掉一拍,阮鲸落推开她,站好,说了句:“反正会吃牢饭的又不是我。” 就上楼去了。 “明天允许你睡到自然醒,今晚就别这么早睡啦,我煮了茶叶蛋,一起吃夜宵啊。” . 阮云飞发了很多张薛彩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图片过来,还有视频,“你要是早点转钱,妈也不至于挨打,这都是你的错。” 阮鲸落都不敢点开这些图片细看,线上跟阮云飞对骂:“你闭嘴吧,傻逼,你跟阮明楼那个畜生一路货色,看着自己亲妈挨打,你牛逼啊阮云飞,拿着我的钱跟那女的吃香喝辣游山玩水,高兴吧?操你大爷,怎么不打雷噼死你们。” 第38页 她知道阮明楼是什么东西,也知道阮云飞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她还是转钱了,要是不转,薛彩云就会一直挨打,报警没用,那群人只会说这是家庭纠纷,管不了,最多口头教育两句,拘留都不会有,回过头阮明楼就会把薛彩云往死里打。 她做不到无视,因为她的命是薛彩云给的,同样的,她也痛恨被这份血缘捆住的自己。 骂完她就把手机狠狠砸到床上,胸膛的剧烈起伏是她对这种困境无可奈何的愤怒,她想过死,想过不理会,可她就是无法割裂,这种煎熬无人能懂,除了她自己。 过了会儿,阮鲸落靠在窗边,望向夜空璀璨的星河。 歌声、鼓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焦躁的心终于归为平静,腿也站的僵硬了,正要转身回床上睡觉——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鼓楼就只有她和陆首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这还是第一次陆首秋在半夜敲她的门。 “没锁,进来吧。” 陆首秋抓着门把拧开,探进来一个脑袋,见阮鲸落站在打开的窗户边,嘴角一勾,就说:“干嘛一个人躲在房里偷听呀。” 下楼前她就换回了日常穿的衣服,头上的银饰也少了,只留下一根银簪,耳朵上是一对银铃铛,脖子上的银项圈底下坠了把小银锁。 阮鲸落挪着发僵的腿,“不躲着点怕看见你们杀人越货,会灭我口。” “这话说的,我干的正经买卖。” “谁家好人半夜不睡觉在楼上跳大神啊,你那俩表哥又走了?”从开始的狐疑到现在的看开,阮鲸落都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反正不关她的事。 陆首秋推门进来,“走了啊。” 她是来找阮鲸落下楼吃夜宵的,阿玫姨送的秋月梨还在锅里蒸着,个头都挺大,把皮削干净,挖掉中间不能吃的部分,再放几粒枸杞和去了核的大红枣,往里加一小半的水,小火慢蒸,梨自带水分,出来的汁很清甜,不用另外放糖也很好喝,又能润肺止咳。 削皮之后都是单独放进圆形的瓷忠蒸的,盖子一掀开,梨汁夹着枸杞红枣的香甜扑鼻而来,糖色的汤汁轻轻晃动,用勺子挖下一大块梨肉,有别于没蒸之前的清脆,蒸熟后的梨肉绵软,一抿就能化开,热乎乎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这奇异的口感阮鲸落还是第一次体会,她没吃过炖梨。 陆首秋又把下午煮好浸泡到现在的茶叶蛋夹出来几个,色上的很好,茶香四溢,晚上吃的那碗普洱茶汤圆也是用的这个茶叶,她骗阮鲸落说那是普洱,其实不是,这个茶原没有名字,因长在章尾山顶,比翼鸟又在茶树上做窝,才有了一个名——章尾凫。 “谁大晚上吃茶叶蛋啊。”阮鲸落又管不住嘴,意见很大。 陆首秋浑不在意,“好不容易泡入味,当然要尝尝,不吃我睡不着。” 剥蛋壳时乌黑的汁从手指缝往下流,都快到手腕了,陆首秋怎么都不肯先放下剥了一半的蛋,左扭又扭换各种姿势想把袖子蹭到手肘,别弄脏了。 阮鲸落在边上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见她弄半天都没弄上去,就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抢过那个茶叶蛋,又抽了张纸巾塞她手里,说:“笨手笨脚的,先擦擦吧,我给你弄。” “嘿嘿,谢谢阿落!”陆首秋沖她biu~biu发射爱心。 “……够了。”阮鲸落咬紧后槽牙。 茶叶蛋陆首秋自己吃了三个,阮鲸落吃了一个,剩下的放在厨房留到明天吃早餐。 上楼前阮鲸落又看了眼那只小熊猫,它不缩在角落了,正跟狸花玩你挠我抓的游戏,难以想像让它俩在这玩一晚上,明天会看到怎样惨不忍睹的堂屋,屋里这些零零散散的摆件还能有剩? “你不放它出去?”她也不问这是打哪来的了,反正问了陆首秋也不会说实话,农场周边是丘陵,又有果园,延绵出去就是树林,有野生动物也正常,可能是肚子饿了来农场找吃的,误打误撞被陆首秋碰上。 陆首秋看那边玩得正好的两个货,摊手,耸肩,“我刚才就没关大门,你看它走么?” 已经是死皮赖脸赖在这了。 阮鲸落皱眉,不想管也得管,这是国家二级,要是被人看见会误以为是她们私养的,那问题可就大了,陆首秋可以坐牢,她不可以。 想起第一次来看到的那只猫头鹰,陆首秋说报备过了,“那你打电话跟有关部门报备没有?” “报过了报过了。” 阮鲸落松了口气,不再继续问。 已经很晚了,她也困,便回房间准备睡觉,本来都要睡了的,被陆首秋拉下来吃炖梨,现在肚子饱的有点难受。 她在房门前停了几秒,像是下了重大决定般回头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总不能只吃茶叶蛋。 鼓楼内部是层层旋转上去、中间镂空的结构,两个房间虽是对门,但中间隔着栏杆,陆首秋正趴在上头,辫子垂到胸前,很认真的想了半天。 “嗯……想吃……想吃酸汤汆肉米线。” “知道了。” 咔嗒—— 第39页 房门开了,又关上。 陆首秋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那扇门若有所思。 阿落是把她吃晚饭时说的那堆大道理般的安慰听进去了吧,唉,这人怎么会说自己不讨喜呢,再没有比阿落更能讨她喜欢的生人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明天会吃到的汆肉米线,这种家里有个靠谱的大厨随时都能点菜的感觉可太好了,僱佣时限肯定是会延长,就是不知道延长多久为好,生生世世?她没问题,就不知道阿落乐不乐意,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谈谈? en…… 万一吓跑了怎么办,跑路这种事阿落肯定干得出来。 她回了自己房间,路过桌子看到上面摆放的一排排全家福,都是她投胎为人时留下的,有些年代特别久远的是请画师画的,后来为了方便保存才拍下来做成相片,镶在相框里,每一张的家庭成员都不同,唯独她没有变。 她去地府看过家人的亡魂,有的已经转世为人,有的选择留在那,见到她时也抱头痛哭,但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第12章 千里之外的临东省潍山市阮家村,本该在被窝睡大觉的村民被成千上万只鸟雀搅得崩溃,家家户户鸡飞狗跳,凡是放在外面的东西都被鸟雀叼走丢在地上,连裤/衩子、胸/罩都被挂到树上拿不下来。 其中受害最严重的就是阮明楼家,跑到外面想拍视频发抖音上热门的阮云飞被啄伤了手臂,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他哪里受过这种罪,跑回屋里就嚷嚷自己要死了,阮老头和阮老太看得心疼,一边搂着宝贝大孙子哭天抢地一边咒骂。 “杀千刀的,哪里来的毛畜生把我的飞儿啄成这样!哎哟我的飞儿啊我的乖孙啊!还不快去叫人送飞儿去医院!你是死了的啊,看着飞儿喊疼都不知道心痛,你是怎么当妈的,怎么能让飞儿一个人跑到外面!丧门星,扫把星!成天就知道克我们家!” 对公婆的迁怒,薛彩云心里纵使有一万句不满也不敢出声争辩,只能找出手机给阮明楼打电话,那边不接,不知道又上哪喝酒去了,现在村里乱成一锅粥,自己家都顾不过来,谁还能来帮她家。 她捏着无人接听的手机站在堂屋,缩着肩膀小声跟公婆说:“也不是特别严重,拿点药擦擦就好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阮老太就跟发了疯的老母鸡,冲过来直接一巴掌扇到薛彩云脸上,瞪着浑浊恶毒的老眼骂道:“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要是我大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立马就让明楼把你休了!” 薛彩云捂着被扇疼的脸,委屈的直掉眼泪,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这么大规模的袭击,必定有个带头的,一直停在高处没下来的那只红腹鸟就是这次行动的领导者,它已经开了灵智,听得懂人话,又常年在人间的东南方来回飞,见多识广,对婆媳关系也略有耳闻,据驻守在本地的小雀汇报,阮家村大部分人都这样,只不过阮老太最奇葩,对待儿媳妇也最恶劣,但藏得很好。 红腹鸟俯冲下去,一个闪身就穿过门板,在屋里阮家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打开了门,招唿外面的鸟雀一窝蜂涌进来,阮老太尖叫着四处躲都躲不开,被叨成了鸡窝头,脸上、手上也有伤,人也吓得不轻,瘫在炕上唿哧唿哧喘气。 等阮明楼接到同村人的电话赶回来,看到满屋的狼藉和瘫在炕上吓得没法动弹的爹妈、受伤的儿子,再看看什么事都没有的老婆,火气一下子上来,操起扫把就想往薛彩云身上招唿,被藏身在暗处还没有走的红腹鸟飞啄眼睛,要不是他闪得快,可能已经成瞎子了。 . “四伯……”阮明楼狞着受伤的眼角,对进门来的人很恭敬,起身上去迎,“你看这……我家都让那群鸟祸害成这样了,怎么办啊。” 阮家村人都姓阮,同族的,家家户户沾亲带故,辈分关系很复杂,被阮明楼叫四伯的这人是村长阮栋樑,七十多岁了还没退,不仅如此,他还是阮家村的族长,在村里很有威信。 今晚村里遭鸟雀袭击,都有损失,阮明楼家最严重,阮老太和阮老太被送到村医所打吊针还没有回来,屋里只有阮明楼、阮云飞和薛彩云,跟阮栋樑同来的几个男人都是村里的话事人,他们要挨家挨户了解情况,再上报给村委申请赔偿。 阮栋樑没上炕,只挨着炕沿坐了半个屁股,手里的拐杖杵着地面,他对阮明楼这个侄子的态度还算温和,“现在不是正在核实受损情况嘛,你家坏了什么东西,你合计出来一个数,我报到上头帮你要赔偿。” 阮明楼年轻的时候一表人才,现在酒色摧毁了他的身体,只剩下臃肿,那张红的不太正常的脸镶着跟阮老太如出一辙的恶毒眼睛,但他生性懦弱无能,只敢窝里横,心里就算对阮栋樑这些客套话不满也不敢有意见,他低着头唯唯诺诺称是,乍一看还真以为他是老实人,也难怪村里人都不信他会打薛彩云。 阮明楼太会装了,还有阮老太,母子两个是天生的演技派,外人面前格外老实,关了门后才露本性,阮老太还跟村里人说薛彩云这个儿媳妇很厉害,对她这个婆婆不好,别人看她平日里都穿旧衣裳,路过她家时也常看到她在院子里干活,她跟阮老头都八十多的人了,享不到儿孙的福就算了,还被儿媳妇压一头,真是好可怜,所以不管薛彩云怎么跟人解释自己才是被搓磨的那个,都没人信她,反说她颠倒黑白,心机深,是个厉害角色。 第40页 薛彩云有苦说不出,阮明楼打她都不许她出声,但凡发出一点声打的就更狠,下手的地方又难以启齿,她总不能解开衣服让全村人看,阮家的房子又在村尾,门一关,谁知道屋里发生什么,久而久之她学会了顺从,一句不敢反驳,但还是会挨打。 以阮栋樑的身份,这一趟倒也不必亲自来,他是有别的事要问:“明楼啊,听说你家有渠道弄到云黔农场的土货?” 阮鲸落寄的那些生鲜还是被阮云飞放到网上卖了,他那个抖音号有很多同村人关注,看到评论区说那些生鲜有多难得多值钱就眼热了,事情传到阮栋樑那里,巧的是阮栋樑之前偶然一次听别的人提过这座农场,说的却不是生鲜,而是一个传闻——长寿秘方。 买东西得来的钱阮明楼要走了一大半,现在已经被他在麻将桌上输光了,又开始打阮鲸落转给薛彩云的那笔钱的主意,不过这笔钱刚到就被阮云飞划进了自己口袋,一分都没有给薛彩云留下,父子俩还为此吵过架,阮明楼对老婆能下手,混蛋得很,却不会动手打儿子,倒不是多有良心,而是怕以后阮云飞不给他养老送终。 阮明楼想讨好阮栋樑,便腆着脸陪笑道:“是有点门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大丫头在云黔打工,认识了几个朋友,那些土货就是她那几个朋友帮弄的,四伯是想?” 这都是阮明楼瞎编的,阮鲸落根本没提过那些东西从哪来。 阮栋樑一听,没有立马说出自己这趟的目的,而是顺着话题提起多年没见回来过的阮鲸落,“算起来你家大丫头今年也二十三了吧?” “是是是……”事实上阮明楼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儿现在多大,只知道那是个不孝东西,赔钱货。 阮栋樑沉吟,“嗯……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女娃嘛,还是要趁年轻才好找人家,回头你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跟你四伯母那头的侄子见见,先把事情定下来,等明年再办酒。” 能在村里掌权这么多年,阮栋樑也是有倚仗的,他大儿子是潍山市xx局的副局长,儿媳是律师,娘家在潍山也是有头有脸的;二儿子是医生,在市医院工作,娶的是他老师的女儿,也是个医生;三儿子在村里借着他老子的名头弄了个专销农产品的抖音帐号,请了网红团队带货,货是外头弄来的便宜玩意儿,质量不怎么样,为了让村民配合拍视频他也会给钱,算作封口费,村里不少人为了这钱就没揭穿他,帐号的带货数量很庞大,还请了专业水军控评,那些说货质量不好的买家评论都被删掉了。 虽说大家一个村,又都姓阮,过年拜一个祖宗,可人就是分三六九等,差距就在那。阮明楼不是没眼热过,暗地里也撺掇阮老头找阮栋樑求个门路,阮栋樑嘴上答应,却一点行动都没有,辈分上的四伯终究是辈分上的,为这事阮明楼私下没少咒阮栋樑早点死。 现在听了这好事,顿时转了态度,连连点头,语气比刚才还恭敬,“您说的对,丫头大了就该嫁人,有您保媒,肯定错不了,我回头就打电话喊她回来,四伯您看……”他装作不好意思的搓手,低眉顺眼的,看着很老实,“我们家的事还老让您操心,我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唉,也怪我没大本事,不像大哥二哥三哥那么有出息,大哥二哥就不说了,他们读书那会就厉害,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三哥嘛,脑子灵活,是做大生意的人,现在也离得近,要是能……” 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看阮栋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老头应该知道意思了吧? 阮栋樑这回倒给明确态度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显外道的话,提携自家兄弟本就是应该的,等你三哥从市里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抽空带带你,”话锋一转,又说回阮鲸落,“你四伯母的那个侄儿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刘良。” 阮栋樑的老婆是市里人,娘家姓刘,经商的,很有钱,刘良是阮刘氏堂兄弟的独子,当年对还在上高一的阮鲸落动过念头,这事阮明楼一直记着的,还骂阮鲸落不识好歹,送上门的富贵都往外推。 在旁一直听爷们说事的薛彩云险些拿不稳手中才卷了一半的毛线球,那个刘良比大丫头大那么多,怎么嫁! 她心里不乐意又不敢吱声,等阮栋樑和其他人走了才缩在角落期期艾艾的嘟嚷:“四伯说的,他那个侄子刘良,今年都有四十了吧,我听说他结了两次婚都离了,有三个孩子,咱们、咱们大丫头嫁这样的人,以后日子不好过的……” 没等她磕磕绊绊将话说完,换了副面孔的阮明楼甩手又要打,手都扬起来了,半道又停下来,转为狠狠瞪了眼薛彩云,“你懂个屁!女儿就是赔钱货,嫁谁还不是嫁,还轮得到你说了算?多少人想攀刘家这门亲都不能呢,现在送上门的好事,你要是敢出去乱说坏老子的财路,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赶紧给那死丫头打电话,让她回来!躲在云黔那个穷乡僻壤勾引什么野男人,没出息的东西,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养这么大也该给老子换点好处了。” 薛彩云被他吼的浑身颤慄,哆哆嗦嗦的,那天挨打的伤还没有好,她现在也不敢违逆阮明楼的意思,悄悄去看边上一直玩手机的儿子阮云飞,指望儿子能帮自己说句话。 第41页 除了要钱之外,阮云飞从来不管家里任何事,对阮明楼的家暴行为也视而不见,甚至觉得很烦,根本不管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亲妈,自己跑到外面躲清静。 现在也是,阮鲸落嫁给谁都跟他没关系,不过…… “爸,刘家那么有钱,咱们彩礼可不能少要。” 阮云飞知道自家没钱,唯一能快速搞到钱的方式就是把阮鲸落嫁了换彩礼,有了这钱他就能跟女朋友那头提毕业结婚的事,那女的家里挺富裕的,又是独女,说白了就是绝户,等那两个老的死了之后家产就全是他的,要不是为了这,他才懒得花钱哄那个大小姐,长得又不怎么样。 他知道姓刘那老鳖孙一直惦记阮鲸落,高中那回差点就得手了,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夜猫坏了好事,在那之后刘良逢人就说自己那晚遇见了鬼。现在有四爷爷保媒,这事肯定成,彩礼怎么着也不能少了。 阮明楼也是打彩礼的主意,“我知道,还用你说。”见薛彩云没动,又骂:“打电话去啊!没见识的女人,老子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个没用的,娘家穷得叮噹响,一点忙都帮不上,妈的!” 自从娶了薛彩云这臭娘们,他就过得不顺,别人都说是薛彩云克他,是克夫命。 薛彩云只得给阮鲸落髮微信,叫让她从云黔回来。 阮云飞因为被鸟啄伤了胳膊,又闹腾一晚上没睡,心情很差,理都没理薛彩云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带头捣乱的那只红腹鸟还没有撤离,一直藏在屋顶偷听,此刻小小的鸟脑袋循环播放:没救了没救了…… . 陆首秋一晚上都在惦记酸汤汆肉米线,天没亮就起来,怀里还抱着她那只丑兮兮的螃蟹娃娃,这是上一世的旧物,面料都磨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还捨不得丢,睡觉必备。 她蹲在房门口等阮鲸落起床。 任谁大清早浑浑噩噩开门看到一坨不明物体挡在那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超分贝的尖叫来自阮鲸落大张的嘴。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咕咚一声,阮鲸落因为早上低血糖又受了惊吓晕倒,差点把脑袋摔出大肿包。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陆首秋扶娇弱的员工坐到椅子上,万分真诚的道歉,在员工射来杀人般恐怖的眼神时又很无辜的低头对手指,再凶……再凶她就表演一秒落泪。 阮鲸落扶着额头,做生不如死状,有气无力,“你没事蹲我房门口干嘛,心脏病都让你给吓出来了。” 陆首秋呲着一口小米牙,“你问我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所以呢。”咬牙切齿。 “我就等你起来做啊。”理直气壮,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嘴馋又不是十恶不赦,略略略~~ “如果哪天你死了,动手的肯定是我。” 陆首秋张开双臂,“来吧,我愿意慷慨赴死。” 阮鲸落特别想抬脚给她来一下。 算了,干嘛跟一个神经病计较呢,神经病有什么错,只是世界观跟其他人不一样而已。 陆首秋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碗红糖水,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喏,你低血糖了,先吃点这个。” 可怜哦,明明每天都是好菜好饭餵着的,又没让阿落干体力活,怎么就低血糖了啊,难道农场的菜蔬营养含量又下降了,连满足一个普通人的需求都达不到? “你自己都会做,干嘛非要等我。”阮鲸落对自己沦落为厨子的事实很不满,谁想当煮饭婆啊。 “不要,我喜欢吃你做的饭。” 陆首秋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支着下额看她喝红糖水,刚煮出来,还是烫的,阮鲸落喝的很小口,过了会儿发白的脸才回了点血色。 吃完了阮鲸落把碗搁下,起身,“我上辈子肯定犯过大罪。” “啊?为什么?”她去地府查过,挺老实的一个人,无犯罪记录。 “让我这辈子遇到你。” 陆首秋一哂,摸鼻,“我更愿意称之为是我俩命中注定的缘分。” “孽缘吧。” “怎么会啊,我们相处的多和谐,月老来了都不忍心拆散我们。”陆首秋跟着进了厨房,她不闲着的,特别想打下手,可阿落每次都防她丢折耳根,就不让她沾边。 有现成的腌菜汁,拿来做酸汤很合适,鼓楼从不缺新鲜的肉类,一吃完准有人再送来,里嵴肉、猪肝、猪血、猪腰……齐全得很,豆芽也是新发的头茬儿,根茎粗壮,又嫩,把底下那条细细的须摘掉,豆芽熬清汤可以提鲜,就不用另外放鸡精味精了。 里嵴肉切条切片都可以,先放调料提前腌个底味,等锅里的酸汤沸腾了再把肉放进去,有点像滑肉的做法,口感鲜香滑嫩,汆肉盖在煮好的米线上面,浇一大勺酸汤。 早上露水重,微凉,这样一碗酸酸爽爽的米线下肚,对陆首秋来说就是幸福一天的开始。 昨天做的茶叶蛋还有不少,泡了一晚上更入味,她剥了两个丢进碗里,沾着酸汤咬开,里面的蛋黄都浸透了章尾凫的茶香,如此美味的茶叶蛋光自己吃多没劲,她又给阮鲸落出骚主意—— 第42页 “你支口锅在大门口卖茶叶蛋呗,早上进农场的人还是很多的,没吃早饭的也多,这门生意很划算。” 相比于米线、米粉,阮鲸落更喜欢吃面,不过来云黔这么久,也习惯了,更别说陆首秋家的东西还很好吃。 蛋黄很噎人,她端起碗喝了口汤,“你怎么不说让我在大门口开个早餐铺。” “可以啊!”陆首秋立马拍板,生怕对方反悔。 “……”放弃沟通。 陆首秋完全沉浸在开早餐铺的伟大事业中,吃完了米线还一直跟在阮鲸落屁股后面逼逼叨叨,让她务必抓紧时间把计划落地实行。 阮鲸落受不了,“你要闲着没事就去帮村民干活,一天天吃饱了撑的。” 出门之前她往口袋装了两把扁米,大门口的墙头有很多鸟雀,她每天都会带点东西过去餵它们,这些小傢伙也很通人性,她被村民叫开的时候会帮忙看守大门,不让外来车辆扰乱刚建起来的秩序——谁的车敢乱停乱放,挡风玻璃肯定全是鸟屎。 “啾啾啾……”她招唿墙头的鸟雀下来,“给你们带口粮啦,吃吧。” 眨眼间,一大群雀儿就叽叽喳喳飞扑,密密麻麻,场面十分壮观。 这个守门人可以啊,敢拿首秋大人的粮食来餵它们,头铁,狠人。也是看在她每天餵食的份上,雀儿们才联繫临东那边的同族去阮家村捣乱,算是报答阮鲸落的投餵之恩。 薛彩云发的微信阮鲸落看了,没回。 叫她回家?呵…… 她哪儿有家。 . 农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丰收状态,今天后村在收海菜花,陆首秋作为热心的农场主前来帮忙。 海菜花长在湖里,她和村民一起划小船到湖中心采捞,说海菜花可能没人知道,但提起‘水性杨花’肯定有人感兴趣想品尝,每次捞上来的海菜花在神仙集市都能售空,鬼寨的蚕豆米海菜花汤也是网红的招牌菜之一。 青绿的花苗从湖底长出来,白色的小花漂浮在水面,海菜花的花期只有一天,为保证新鲜,村民都是每天一大早就来採摘,坐在小船上将海菜花从湖里一根根拔出来,捆成小捆,换上防水服的陆首秋就划另外一艘小船帮村民将成捆的海菜花运到岸边。 生活在外围的仙民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两样,平时干活也是亲力亲为,他们既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点石成金,陆首秋混在其中,除了脸长得漂亮外,也看不出任何不同,从岸边经过的生人还夸她能干,又问她有对象没有。 她擦一把脑门上的汗珠,表情带着三分哀伤七分劳累,唉声道:“我家那口子几年前就抛下我去了,我一个寡妇守着几亩地生活,日子过得清苦,现在靠给村里人帮工挣点钱。” 说着说着就装模作样哭起来,搞得问话那几个阿姨觉得自己犯了天条,就不该多那一句嘴,哎呦,可怜啊,年纪轻轻就守寡。 “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你模样长得标志,不愁找不到好的。” 不提还好,一提哭的更伤心,都快肝肠寸断了,“呜呜呜……算命的说我克夫,谁敢要我啊呜呜呜呜……” 阿姨们:完了,那是真没人敢,都怕死。 “你们别听她瞎扯,”被村民拉来当免费劳动力的阮鲸落听不下去了,挤进来把还哭哭啼啼的陆首秋拽到没人的地方,“你这爆棚的表演欲什么时候才能停一停?上瘾了是吧。” “生活无聊,我给自己找点乐趣都不行啊。” “你可以找别的乐趣。” “?” 阮鲸落脸色有些不好,“克夫不是拿来当玩笑的。” 第13章 农场的活很多,吃过午饭还要去地里抽芋头花,这是专门大面积种植的紫芋,杆子长得比成年人都高,皮是紫红色,花苞是淡黄色,食用部分就是长在中心的芋头花,像抽蒜苔一样抽出来,一根有拇指大小,半米长是最嫩的,太长就老了,不好吃。 陆首秋从高大的芋头苗缝隙偷瞄阮鲸落,这人从上午到现在就一直臭着个脸。 “阿落……” 不就是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又没怎样,干嘛一直生气到现在。 天热,闷在地里一点都不好受,阮鲸落的小脸白得跟纸一样,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她瞥了瞥视线,不搭理伸手指揪她衣服的陆首秋。 她没有为上午的事生气,她只是肚子不舒服,没力气跟陆首秋闹。 干到一半阮鲸落就撑不住先回去了,她的手一直捂着肚子,腰背微微佝偻,双腿像坠着千斤似的迈的特别拖沓沉重,走两步又停下歇歇,身上一直冒虚汗,唇色也越来越白,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有双手从后伸过来搀住了她。 “身体不舒服吗?” 经期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让阮鲸落十分难受,下腹像有东西在搅一样痛,她连直起身站好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只能虚弱的靠在陆首秋怀里,忍痛喘气,苍白的唇开合,嗯了一声。 陆首秋低头看她,没再说什么,眨眼就将人带回鼓楼安置到卧房的床上。 阮鲸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身体挨到柔软的床铺时才感觉舒服了点,还没等她喘匀一口气,腹部的绞痛又开始袭卷,她侧身屈起双腿,将身体弓成一只虾的形状,手握拳抵在痛得最厉害的中心点,咬紧牙了还是有痛吟从唇缝蹦出去。 第43页 她痛经很严重,每个月都会经歷这么一次,开始吃布洛芬还管用,后来免疫了就只能强忍着,忍不了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打滚。 她试过很多种方法,热水泡脚、艾灸、贴暖宝宝、喝红糖水等等,都没有用。 “嗯……嘶嗯……”她缩在床上嘶嘶抽气。 陆首秋站在床边,难得拧起好看的秀眉,即使投胎为人时她也没有痛觉,并不能感同身受,可看着阮鲸落这么难受,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心脏的位置传来很陌生的微微触动。 她招来狸花让其去后村找医圣,“就说我这里有个要紧的病人,让他马上过来。” “喵~” 狸花眨眼消失,没到半分钟就带着医圣老头儿重回鼓楼。 老头儿鬍子花白,背着个小药箱,仅剩的几根头髮很凌乱,可见来的匆匆忙忙。 “首……” 他才要问好,就被陆首秋抬手制止,“阿落肚子疼得厉害,你给看看。” 别看医圣一大把年纪,是个受人尊敬的老者,但他在陆首秋这样的老古董面前都只能称晚辈,再者,如今农场谁不知道新来的守门人阮鲸落很得首秋大人的青睐,甚至传出来一个说法:讨好阮鲸落就能讨好首秋大人。 医圣不敢怠慢,上前去给阮鲸落把脉,经期疼痛这一症状对妙手回春的医圣老头儿来说不棘手,他从随身带来的药箱拿出金针先给阮鲸落扎了两下,待疼痛减轻之后才开药方。 “药汤是一天服两剂,熬好了我让药童送过来,先服七天,等停了经再换药方,痛经这病急不得,要慢慢调理,哦,还有,”他又掏出一瓶药丸,“这是养身暖宫的药丸,每天晚上睡前用温的益母草口服液化开吃一粒,用药期间忌生冷、辛辣、海鲜等发物,往后也要少吃冰的凉的,小姑娘身体虚得很,湿气又重,不注意着养生以后老了可有得罪受。” 阮鲸落不知道这老中医什么路数,挺厉害的,扎了两针肚子就不怎么痛了,但她还是提不上力气,紧接着就犯困,连续几天满腹心事晚上睡不着的疲累在此刻淹没了她,她没听清后面老大夫跟陆首秋说了什么就沉入了梦乡。 陆首秋没让医馆的药童帮煎药,是拿回鼓楼自己煎的。 医圣嘱咐了是饭后喝,所以煎药的同时她又熬了点鸡肉烂饭,没放薄荷,怕沖了药性,只撕了点香菇条下去。 “阿落不吃折耳根阿落不吃折耳根阿落不吃折耳根……”她反覆念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别又本能的抓一大把折耳根丢进去煮。 阮鲸落睡得很沉,圆月高挂夜空了才醒,只觉胸口压着坨重物,险些让她背过去。 她艰难起身,掀开被子一看,全是肥肚腩的狸花滚落到边上,毛髮睡得乱七八糟,仰躺着摊开四肢露出肚皮抻懒腰,沖她喵了一声。 “狸花?”就说呢,怎么梦里有团火在烤自己,浑身都暖洋洋。 陆首秋一手端饭一手端药,用屁股撞开房门进来,“我估摸你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 “好多了,”阮鲸落犹豫了下,“谢谢。” 陆首秋把桌子挪过来,又倒了杯温水,“先用水漱漱口再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你也是的,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还去地里干活,早上你晕倒我还以为只是低血糖。” 阮鲸落靠在床头,狸花藉机挤到她怀里,在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噜噜声。 “谢谢……”除此之外她都不知道该跟陆首秋说什么。 从小到大没人如此照顾过生病的她,工作时不管多不舒服她都请不到假,在那个家时就算痛死也换不来一句关心,更别说有人准备吃的,她以前疼的晕在地上都没人发现,醒了又自己爬起来,肚子饿得抽筋,又把吃下去的止痛药吐出来,这些她都一个人默默扛下来了,而且一抗就是很多年。 她有点想哭,又不想让陆首秋看见自己的软弱,便低下头撸猫。 阮鲸落疼到蜷缩在床上呻/吟的画面至今还在陆首秋的脑海里很鲜明,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此前从未有过,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自己不想看阮鲸落再受这样的痛苦,便把药碗往前推了推,难得以强势的口吻让阮鲸落遵医嘱。 “喝光,不许剩下。” 阮鲸落没有喝过中药,只是听人说苦得很,她以为自己能忍受,还有什么比生活更苦,但她还是低估了中药的魔性,那不是单纯的苦,还带着酸、涩,各种难言的滋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天灵感,才喝了一口就逼得她捂嘴干呕。 我擦…… 陆首秋哎哟一声,手忙脚乱扯纸巾,“没事吧没事吧?” 肠胃因为这口要命的中药已经在翻江倒海了,硬生生忍下,阮鲸落撑着床沿,髮丝凌乱,“你说呢,苦死了,怎么会这么苦!” 她要是个富婆,都怀疑陆首秋这是借着中药谋财害命,这是给人喝的吗! “良药苦口啊,”陆首秋帮她捋掉下来的髮丝,露出她漂亮但现在真的挺惨兮兮的小脸蛋,哄道,“屏住唿吸,一口闷,很快就过去了。” 第44页 想到要连喝七天,一天两次,阮鲸落就想死,老大夫还说后面会换药方,就更想死了。 她捏住鼻子,憋着气一口喝光,哐当放下碗,呕—— 陆首秋在旁鼓掌以示鼓励,“哦豁!阿落厉害!好棒棒!” 满嘴都是中药的苦酸味,阮鲸落感觉灵魂从自己的天灵盖飘出,她伸手一把握住陆首秋他么在鼓掌的手,咬牙道:“你够了啊,幸灾乐祸,别让我抓到你生病,要不然……” 威胁之意明显。 陆首秋无所畏惧,“哈,我不可能生病的,你没有这种机会。” “话别说太早。”又不是金刚铁打的,谁还能不生病。 “就是这么自信,”陆首秋把碗收了,将桌子挪回原处,“这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别出去吹风。” 阮鲸落嘴上逞强,“我只是来例假,又不是坐月子,没这么娇贵。” “那也差不多了。” 陆首秋拿着碗下楼,她就熬了烂饭,还没有炒菜,她带阮鲸落回鼓楼之后村民送来了一大筐芋头花,还有海菜花,可以做个蚕豆海菜花汤,再炒个芋头花茄子。 她在厨房噼里啪啦忙活,没注意到阮鲸落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又在门口看了多久,等回头发现人—— “干嘛呀,都让你休息咯,怎么不听话啊,你是不是肚子还饿?喏……那个锅里还有,给你盛点?”她还以为阮鲸落没什么胃口吃饭咧。 兴许是快入秋了,晚上有些凉,阮鲸落披了件薄的旧外套,袜子也套上了,她脚冷,天生的,以前大夏天来例假她还会拿炉子烤脚,只为能舒服一点。 与她相比陆首秋就穿得很凉快,靛青色的长裤,裤脚挽的乱七八糟,上身一件象牙白的棉麻对襟衬衣,中袖的,袖口和衣领都有图腾刺绣,头上和身上的银饰拿掉了,只留下耳环和手镯。 她坐在小马扎上撕芋头花的外皮,再折成一指长的段丢进盆里用水先泡着。 眼看着阮鲸落拎过另外一把小马扎坐下,挽袖子想帮忙,被她给挡回去,崩溃状,“我不是真的周扒皮啊,员工生病还要干活!” 换以前阮鲸落肯定送她一个白眼,然后嘴贱的怼一句回去,但她今天格外安静,不让干就不干,乖乖坐在旁边看她弄。 这么老实?陆首秋一脸不信邪。 阮鲸落被她盯的不自在,那碗中药很管用,才这么一小会儿就让她的身体暖起来,脸都烫了,透出一层薄红,粉粉的,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我脸上又没有花,别看了。” 陆首秋脸皮厚,向来都是只有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将小马扎往阮鲸落那边搬。 “花也没你好看啊。”发自肺腑的真话,虽然有调戏的嫌疑。 阮鲸落一直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以前谁这样夸都会被她认为是臭流氓的骚扰,很不爽,遇上她心情不好还会当场翻脸。 她这张漂亮的脸蛋在过去非但没有为她赢得任何优待,反而招来很多不怀好意,她不会忘记高一的时候差点被…… “然后呢,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能啊,就是觉得你好看我才招的。”陆首秋又开始瞎说八道。 “呵。” “真的。” “要不要给你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哈哈哈哈哈……”陆首秋趴着膝头差点笑死,“不要不要,不想听。” 阮鲸落拎起一根芋头花作势要打,嘴角却忍不住被她的笑声给引得向上扬,笑骂:“你这人,比我还能气人。” “哈?”陆首秋惊恐,“我一直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噗嗤—— 阮鲸落偏头。 她不常笑,经常都是绷着一张脸,遇到任何事都喜欢将眼珠子往上一翻,不耐烦和冷漠很明显,来农场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笑出来。 陆首秋见过很多很美的笑容,已经很难被打动,但她却喜欢阮鲸落的笑,像初春从化开的雪地骤然绽放的花,不需要知道花名,只要足够惊艷世人就行。 她从阮鲸落手里拿回芋头花,将顶端花苞的黄色花蕊摘掉,“芋头花吃过没?很好吃的,跟紫茄子一起炒简直绝配。” 对云黔这些奇奇怪怪的菜,阮鲸落有时候挺懵的,要上网看教程才知道怎么做,很多她也没有吃过,今天的海菜花和芋头花都是头次接触,遂摇了摇头。 “我老家北方的,一般菜市场有的菜我们那有,但云黔这边的大多数没见过。” 陆首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过云黔了,对北方的冰雪世界印象很模煳,狸花倒是常常熘出去行走江湖,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据它自己吹牛说好几年前在临东潍山的巷道救过一个险些被坏胚子欺负了的少女,不过狸花那会正患老花眼,没能看清被救人的脸,只记得对方穿了xx附中的校服,是个女学生。 后来那坏胚子被狸花装神弄鬼吓得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精神失常。 “今晚的菜都没放辣椒,也没有折耳根,满意否?”没忘了医圣叮嘱过病号不能吃辛辣,炒菜的时候陆首秋留意了,控制住自己的爪子没伸进辣椒罐。 第45页 阮鲸落用小勺子兜起蚕豆,含煳嗯了声。 蚕豆煮久了放嘴里一抿就能化开,是那种绵密的软糯,很好吃,海菜花爽滑、脆嫩,口感像海带,却没有海带的腥味。 陆首秋见她爱吃,就把汤锅往她那边挪了挪,“后村有很多淡水湖,水质好的都会长海菜花。” “嗯……”今天过去见着了,一眼望不到头,都不知道这座农场到底多大,边界又在哪,“这个农场是你一个人的吗?” 来这么久才想起来打听这个事,主要是今晚氛围好,适合聊一聊这种话题增进感情,啊不对,呸,什么感情,缺爱的脑子又在乱想。 “对啊,我家没人了,就剩下我。” 陆首秋夹了一大筷子芋头花跟鸡肉烂饭拌匀,浅尝一口,没有灵魂折耳根也还是好吃的,厨艺没有退步。 她说的也是实话,建农场的这块地是她上一世的父母留给她的遗产,有段时间放着一直没动,后来人间的‘走近科学栏目组’联繫到她,问她想怎么处理,空着长草可惜了,她就建了这座农场,以大门为分界线,门前是人间,门后是没有尽头的平行世界。 阮鲸落没想到陆首秋的身世是这样的,“你的那两个表哥?” 总还是有亲戚在世的吧,比如那个开火锅店的老闆,还有这俩表哥。 说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去圆,“啊……他们啊,很远房的亲戚了,平时不怎么往来的。” 阮鲸落垮下脸,“你确定?” 明明每天晚上都有来鼓楼窜门好不好!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逻辑出现漏洞,陆首秋哑口无言,耍起无赖,“我都无父无母了你还往我伤口上撒盐,不对,是揭伤疤,不厚道啊,亏我今天还这么照顾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的僱主。” 阮鲸落:“真是时刻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首秋强词夺理:“那也要有金才能贴啊。” 跟这样一个没底线脸皮还厚的人吵嘴是吵不赢的,最后气死的只有自己,阮鲸落已经实战出经验了,闭嘴不言,乖乖吃饭。 早上起来就没看到昨晚那只小熊猫,吃完饭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阮鲸落奇怪,跑去问在厨房洗碗的陆首秋——做饭不洗碗这条规定因为家里有病号,暂时不作数了。 “出去玩了呗,放心,走不远的,过几天就回来了。”只要她没下令送回深处,跑出来的这些就不可能自己回去,肯定躲谁家玩了。 阮鲸落有点不放心,“安全么?外面常有人路过,万一见到起歹心怎么办。” “那不是二级保护嘛,谁会想不开动它啊,牢底都坐穿。” “你最好别对人性报太大希望,否则会很失望。”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噢。” “没办法,姐踩过的坑太多了,都是血的教训。” 陆首秋甩甩手上的水珠,“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称姐的。” “我就是比你大啊。” 按照生人的年纪算,这是事实,陆首秋无话可说,她上一世没到二十就死了,父母死的更早,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为此她还被迫看了一场很精彩的亲戚抢夺财产的大戏,都欺负她年纪小,不懂事,想霸占父母留给她的遗产,最后亲戚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跟她抢东西?想死么。 但她现在又不是生人,“我喊你一声姐,你敢答应吗?” 阮鲸落:“你喊我孙行者我都敢答应。” 胆子不小,陆首秋心想,以后知道我不是人了不知道会不会吓哭。 . 引亡魂在来的路上,谢必安提前给陆首秋发了条消息——科技在进步,各界也都跟风,工作能微信发文字聊就发文字,千万别搞隔空传音那套,受不了的,谁都不想被迫加班到没有私人。 “女,未成年,自杀,死前遭受侵害,申请特殊引渡。” 陆首秋像个老妈子叮嘱完阮鲸落睡前要把药丸吃了,口服液都给她温好了,这可是医馆很抢手的专为女性量身定制的益母草口服液,能美容养颜、养血养气、活血调经,喝过的都说好。 看到这条消息,她嘆了口气,唉…… “批准。” 特殊引渡是针对某一类情况特殊的亡魂,方式方法也都不一样。 咚——咚——咚—— 牛皮大鼓提前被敲响,还是连着三声,这是一种信号,凡是听到的仙民、鬼怪都盛装来到农场大门前的路旁,璀璨的银饰和夜空的星河交相辉映。 一轮圆月高挂,银色铺满大地。 生人们挤在外边看热闹,熟知情况的向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科普:“哦,这个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的,据说是农场的传统节目,等会还有辆车呢,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银色的,每次都有个女孩从车上下来,身边跟两个保镖,一黑一白,就跟黑白无常似的,不许任何人靠近。” 阮鲸落本来都要睡了,听到鼓声又爬起来站在窗边看。 今晚这么热闹? 正疑惑,陆首秋敲门探头进来问:“没睡呢吧?” 阮鲸落指指窗外,“下面在干嘛?” 第46页 25958 52〇 叄 5  “临时活动。” “?”什么玩意儿。 陆首秋没有解释,邀请道:“跟我下去接个人呗?” 特殊引渡的一个要求就是今晚农场所有物种都要到场。 “谁?” “仙女。” “???” 陆首秋想了想,说:“要是身体不舒服也可以不下去,肚子还疼吗?” “早不疼了。”阮鲸落穿上外套跟她下楼,今晚这个好奇心她非要满足了不可。 陆首秋也换了盛装,跟以往的靛青色、黑色都不一样,这次是大红色为主,头上的银饰也是花冠,层层叠叠拥簇着,随着她下楼的步调,银饰小花也跟着晃动,那一串串叮叮噹噹的声音格外好听。 阮鲸落一直好奇这样一套银饰到底有多重,是真银还是银铜,她以前就听人说这边的女孩在很小的时候家里就会为她们打银饰,一整套的,待出嫁时穿。 第14章 后座的少女容貌清丽,正是风华正茂花一样绚烂盛开的年纪,车窗倒映出的那双眼睛却像燃尽的死灰,怎么都不会再有光亮,她还穿着从高楼一跃而下时那身被撕破的校服,窗外的风景逐渐陌生,是她短暂的16年人生里都不曾到过的地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地狱吗?”这是上车后女孩说的第一句话,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农场了。 谢必安抬头从后视镜看女孩,没有回答。 他和范无咎被任命为无常鬼,锁走、引渡的亡魂不计其数,多惨烈的死亡方式都见过,已经不会有触动,但他们也不会拿高姿态来对待即将被送走的亡魂,好坏不由他们来定论,等见到判官,翻阅完生平才知道该去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还是成为投胎预备役,无常鬼只给予亡魂该有的体面和尊重,不会有同情,申请特殊引渡也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并没有任何私心。 车子很快到达农场大门口,在鼓乐和歌声之间,女孩还听到很多声音,熟悉的、陌生的,她生前的唿救好像得到了回应。 谢必安从副驾驶下来绕到这边给女孩打开车门,她愣愣的看着在月光下载歌载舞的队伍,踌躇着不敢下车,她害怕自己身上的骯脏会污染这个世间的美好。 突然,一只花色油亮体型圆滚的狸花猫披着月光慢悠悠度过来,它停在车门下,确定女孩不怕猫了才跳上后座,钻进女孩怀里,脑袋不停往她的手心拱。 女孩先是手足无措,呆滞了好久才慢慢放下手,动作轻柔的抚摸狸花的猫,惊喜道:“你从哪里来的呀,好可爱啊。” 狸花沖她喵了一声,眯起眼睛在她腿上放肆打滚,还翻出肚皮让她摸。 “呀……”女孩显然很喜欢它,抱着不肯撒手,已经忘记要下车。 谢必安也不催,连一向没有耐心的范无咎都不吱声。 农场热闹的像过年,路两边都是生人,盛装的鬼怪仙民手拉手跳着欢快的舞步从中间过去。 阮鲸落被陆首秋拉着穿过人群,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陆首秋的侧脸,那满头的银饰已经晃得她眼花了,耳边全是各种叮叮噹噹的脆响。 “到底要去接谁啊。” 陆首秋不着痕迹的挡开其他人,不让他们挤到阮鲸落,回头笑的灿烂,“我表哥带表妹来玩啦,我们去大门口接她。” “……你亲戚还挺多。” “是的呢,家大业大。” 阮鲸落面露犹豫,“我就不用去了吧。” 非亲非故,她只是给陆首秋打工,与其跟不认识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还不如留在这边看热闹,这种盛大的民俗活动她只在别人的聊天中听到过,以前忙着给资本打工,没有机会去看现场。 “驳回,”陆首秋一秒捡起丢下的周扒皮本性,“出了鼓楼大门就不能反悔。” 阮鲸落想跳起来暴打她脑袋,“那等会儿见到你家表妹要不要我给她扭一段秧歌。” “如果免费的话。” “另外的价钱。” “那算了。”马上变身铁公鸡,一毛不拔。 “哈喽,又见面了。”谢必安姿势骚包的靠在车边,沖阮鲸落挥了挥手。 虽然每天晚上都会引渡亡魂来鼓楼,但他们跟阮鲸落并不常打照面,他们到的时候阮鲸落已经睡下了,即使没睡也在房里不出来,这倒跟以前的守门人不一样,可能也跟秋秋没有告知她真相有关。 阮鲸落笑的不咸不淡,视线穿过谢必安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女孩,眉头微微隆起,这是陆首秋的表妹? 女孩身上那件破口的校服让她感觉熟悉,好几年前刚上高中的她被同村的她叫四爷爷阮栋樑藉口从学校带出来,在车上见到那个男的,后来她才从阮明楼嘴里知道那个男人叫刘良,是阮栋樑老婆娘家的亲戚,她拼命才挣脱男人的禁锢,连滚带爬从车里跑下来,她的校服也被扯破了,跟眼前这个女孩的一模一样。 她不会忘记在那件事之后阮栋樑上门给了阮明楼五千块钱,又让她不要把当时的事说出去,她想报警的,阮明楼把她锁在屋里连学校都不让去,她妈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顾着哭,被奶奶赶到厨房不许靠近锁她的屋子。 第47页 等她被放出来,跑到派出所报警,因为拿不出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就这么不了了之,她恨到现在,如果她当时没跑掉,如果当时没有一只流浪猫从天而降挠了刘良的脸,等着她的将是什么,她都不敢想。 她不害怕,只恨自己太弱,没能一刀捅死刘良,这种人渣就不该活着,就该跟那些助纣为虐的坏胚一起下地狱。 “她不是你表妹吧?”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陆首秋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鲸落垂眼,转身,“我回去拿身新衣服给她换上。” 至于原来那套被垃圾弄脏的校服,只想丢了,或者烧了,她当时就是那样做的,她相信这个女孩也是同样的想法。 陆首秋拦住她,轻声道:“已经准备了,在车里。” 她示意谢必安,后者领会,俯身低声跟女孩说了句话,女孩先是犹豫,后又不安的看向远处的热闹,双眼逐渐露出些羡慕,她咬了咬唇,才点点头。 “衣服在袋子里了,换了吧,我们带你下去。”谢必安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跟摆渡车内的一切。 狸花没有下车,换好衣服的女孩一直抱着它,紧张的跟在谢必安身后,只敢偷瞄离自己不远的两个漂亮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陆首秋一条手臂搁在阮鲸落肩膀上做支撑,抓到女孩的偷瞄,便沖她笑,女孩脸一红,躲得更严实了。 “这个阿妹好害羞。” 阮鲸落:“现在又成阿妹了?她不是你选房表妹么。” 陆首秋一哂,接着面不改色,“我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然后手臂就被阮鲸落扫了下来。 存在感很低的范无咎观察她俩有好一会儿了,发现秋秋格外亲近阮鲸落,玩笑打趣颇为熟稔,两人你来我往的也很默契,都没让对方的话落地上,哪怕斗嘴也要斗到底。 女孩穿的也是银饰盛装,有着特殊寓意的图腾栩栩如生,走在人群中她还是会害怕,却也对这样热闹心生嚮往,很快就被几个仙民拉进队伍,手把手教她跟随鼓点舞动。 陆首秋没有跟下去,她伸手管谢必安要送语。 “现在?”视线往阮鲸落那一瞥,确定不用避讳? “对啊,其他生人看不见的。”她弄了点障眼法。 “好吧。”一团巨大的萤火在谢必安掌心慢慢成型。 今天是女孩的头七,关于她的那件案子已经被多方报导,网民群起激愤,声讨加害者,恶人永远不会真悔,只是觉得一时倒霉被抓。 来自五湖四海的网友今天自发组织为女孩举办悼念会,到场者的送语加上网络千千万万的相送让属于女孩的萤火亮得如同几千瓦的大灯泡。 其他生人看不见萤火被陆首秋挥到女孩身上,星星点点散开,最后全数没入女孩的体内,她在发光,舞步也越来越灵动,脸上的胆怯羞涩渐渐转为明朗的笑容。 萤火消掉了那段不堪的记忆,她忘了,忘了那些不幸。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阮鲸落感觉大姨妈都逆流了,她一定是在做梦。 狠狠掐大腿,嘶!痛!不是梦! 她惊惧不已,又催眠自己这一切可能是某个节目组搞出来的魔术环节,她四处张望开始找摄像,结果当然屁都没有找到。 这时陆首秋突然靠过来,笑的一脸狡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歷来守门人就不是唯一,人数最多的时候能有十几个,各司其职,守门只是其中一项工作,还要处理鬼怪跟仙民之间的矛盾,搜寻从深处跑出来躲藏在农场的生灵,逢年过节还要统计人间给鬼怪神仙的供奉,给鬼寨的摊主兑换冥币等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僱主的饮食起居,这些都是写在僱佣合同里面的,阮鲸落是一条都没看。 她来了这么多天,虽然不太情愿,但做的还不错,陆首秋对她还是很满意的,知晓真相是迟早的事,取决于是温和的告知还是现在这样简单粗暴,反正不管那种方法,她都跑不掉了。 阮鲸落很快镇定下来,皱眉,“你到底在搞什么,别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唬我,没用。” “真不怕?”这反应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阮鲸落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抹青春年少的身影,“嗯,不怕。” 其实,她对陆首秋的身份并不是全然没怀疑,农场有太多怪异且解释不通的地方,只是她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这才是最合理的,一切古怪都解释的通了。 陆首秋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淡定,愣了下,“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她隐隐有些期待。 阮鲸落呵呵两声:“神经病。” “……”这回轮到陆首秋咬后槽牙了。 阮鲸落斜睨她,“怎么?你还想吃了我啊。” “谁会吃人啊。” “妖怪不都喜欢吃人/肉么。” “……我不是妖怪,还有,妖怪也不喜欢吃人/肉,别再被内娱妖魔剧误导了。” 诈出来了,阮鲸落做好跑路的准备,谨慎问:“那你是什么。” 陆首秋已经识破她的意图,挡在面前,“我啊……是鬼,恶鬼,早就跟你说过的啊。” 第48页 阮鲸落往后退的脚步踉跄,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此时此刻,面对陆首秋笑靥如花的脸,她只想两眼一黑昏过去。 “还说你不怕。”陆首秋笑话她。 阮鲸落吞了吞口水,死鸭子嘴硬,“谁谁谁怕了,我只是、只是脑子暂时转不过来,你给我点时间,我要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不行,你还得留在这给我干活。” 这下阮鲸落真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经期她本来就体虚,又被这一连串变故搞得精神错乱,好在她坚强,抗造,倒在陆首秋怀里十几秒又活过来,就是手软脚软,站的不太稳。 陆首秋没有再跟她说,让她自己用眼睛看,人群中很多都是熟面孔,给了她破酥包的牧民、让她帮找猪的猪大姐、爱占便宜的黄桃婆婆、阿玫姨……还有白天一块干活的村民,撤掉了障眼法,她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发光体,绕着那个女孩,透明的快跟月光融为一体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表情。 很诡异的景象,她本该恐惧、害怕,可她并没有,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陆首秋牵自己的手上。 鬼不见得比人可怕,她想。 . 队伍来到鬼寨的时候更热闹,还混进来一只憨憨的小熊猫。 很少有人会不喜欢毛绒绒的小生灵,女孩见到小熊猫就想抱,搞得狸花还挺吃醋,跟陆首秋告状说小熊猫又偷东西。 难怪找不见它,原来是躲到阿玫姨的小店吃玫瑰蜜馅儿,这鬼精的小熊猫,鼻子还挺灵,知道哪里有甜食。 小熊猫怕被首秋大人一脚给踹回深处,就躲在角落不出来,任由狸花怎么刨都没用,陆首秋也懒得管它了,不搞破坏就考虑留下。 阿玫姨第一眼就觉得自己与那女孩投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陆首秋张口讨要人,“秋秋,就让这丫头跟着我吧,我那正好缺人手。” 想留在外围都要经过陆首秋同意,她如果不点头也没谁敢把女孩留下。女孩也觉得跟阿玫姨亲近,依偎在她怀里,眼巴巴看着。 这也不是多难的事,陆首秋点头同意了,“既然阿玫姨都开了口,那你就留在寨子里吧。” 女孩欢唿跳起来,又分别跟陆首秋和阮鲸落到了谢。 阮鲸落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跟我没关系,不用谢我。” 她看着女孩,眼里有羡慕,多好啊,能把生前所有的事都忘了,她要是也能把过去忘掉就好了。 还没有带回地府登记造册就留在外围,是不符合规定的,谢必安揉着额角无奈提醒,“这让我俩回去怎么交差啊,没见到亡魂,判官那关就过不去,就算煳弄一笔,日后十殿阎罗查起来要追责怎么办。” 阮鲸落嗖一下扭头看陆首秋,怎么办,阎罗王哎,大boss,听起来就很恐怖。 “我的地盘我做主,他们要有意见就来找我。”论霸气还得是我们首秋大人。 黑白无常:“……” 十殿阎罗听到这话估计要吓死,连夜收拾铺盖卷跑路。 “他们不敢找你,最后背锅的都是我们这些打工狗。” 陆首秋眼神不善,“他们对我的决定有很大意见啊。” 也没有,只是偶尔,这话谢必安也不敢乱说,背后戳领导轮胎,怕回去了会被穿小鞋。 这场活动举行到后半夜才结束,女孩得以留在鬼寨,取名阿霞。 今晚对阮鲸落来说是混乱的一夜,回到鼓楼她翻来覆去,直到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才睡着,醒来已经是中午,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被一股香味吸引下楼。 “醒了啊,快过来吃饭,我炖了鸡汤。”陆首秋从厨房端出一口砂锅,香味就是从锅里飘出来的。 早前山神章尾说想来农场探望她,临时又有事来不了,就托人给她送来一只千年老山鸡,还有各类奇香浓郁的菌菇,早上她就把山鸡收拾了放砂锅炖到现在,汤色金黄,鸡肉和菌菇的精华全在这里面了。 她还想着阮鲸落再不起来就上去叫人了。 这种醒来就能吃现成的感觉可真不错,阮鲸落洗漱完捧着汤碗都顾不上烫,小口吸熘碗里鲜掉舌头的鸡汤。 陆首秋也不再胡编乱造食材的来源,直说是山神送的,养了一千年的山鸡,要出了这个门口可就没有这种口福了。 是跑路还是继续留在这一边打工一边享受山珍海味,哪个更划算阮鲸落还是知道的,她对陆首秋口中提到的那些怪力乱神的好奇心胜过对鬼怪传说的恐惧,还是压倒性的那种,有十万个为什么等着陆首秋解答。 这几天阮鲸落都没去大门那边,陆首秋说看在她大姨妈来做客的份上给她放几天家,自己却在夜里偷熘去市区,也不知道干什么,她没跟阮鲸落说,第二天有新闻报导说不少人收到一株栽在小陶盆的花儿,叫不上名字,但很好看,花苞连同植株都是晶莹剔透的,香味也好闻,因为太好看,即使来歷不明也没有被丢掉,在屋里放了一两天后发现家里有人生病的基本都痊癒了。 这是一件奇事,还有记者去採访当事人,这些收到过小盆栽的人彼此都不认识,唯一有关联的就是她们都曾为不久前因遭受侵害跳楼身亡那个女孩发声,并且是持续不断,直到现在还在转发关于那起案件的报导,她们在自己的社交帐号发文说一定要看着兇手被绳之以法,一定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女孩一个公道。 第49页 阮鲸落也在网上看到了,她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今天却破天荒的转发了其中一条。 #她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 类似的评论或许只是发评人对女孩的祝愿,但她知道女孩真的过得很好,她特意去阿玫姨的小店看过。 . 姨妈走了阮鲸落还在喝苦到要命的中药。 “那些小盆栽是你送的吧。”干掉今日份中药,她赶忙拿水漱口,擦,真是苦死她了。 陆首秋在旁边吧嗒吧嗒吃坚果,又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反正每天都有人给她上供。 “对啊,不过我这也是受鬼之託。” “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 “这样说也行。” “那为什么有些人做了好事下场却很惨,看来你也不怎么灵。” “啧,”陆首秋有点不乐意,“你老这样刺我,小心我跟阎王告状,让他减你十年阳寿。” 阮鲸落都不怕死,“你最好现在就让黑白无常来索我命。” 骗她说那是远房表哥,这笔帐还没算。 “他们才不敢,你的命现在归我了,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能动你。” 越听越像狗血剧的桥段,阮鲸落抖了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真是受不了你。” 她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啊,”陆首秋将身体扭出一个高难度动作,“说好跟我上山的,不能反悔啊。” 山上有棕榈树,陆首秋说今天要去摘棕苞,就是还没有开放的棕榈树花朵,剥开外表的壳里面就是像鱼籽一样的花蕾,长得很结实密集,大概成年人的巴掌大小,有金黄、浅黄两种颜色,吃起来微苦,但口感鲜脆,焯水之后再烹制,凉拌、炒肉都很不错,也可以炖煮,鬼寨有一家店专做特色菜,其中就有用棕苞、胡蜂蛹、稻花鱼炖一锅的‘海陆空’,颇受欢迎,之前还带阮鲸落去吃过。 棕榈树长得高大,很难攀爬,阮鲸落还轻微恐高,知道自己爬不上去就在底下捡陆首秋丢下来的棕苞——陆首秋像个猴儿,双腿环住树干,一手半抱住,另一只手拿镰刀化开棕榈树坚韧的笋壳,把藏在里面的花苞掰下来,眨眼功夫就弄了一背篓。 “差不多了吧。”树那么高,纵使知道了陆首秋非人类,但还是担心她会摔。 陆首秋嗖嗖下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再去掏一窝胡蜂,晚上我们也吃海陆空。” “你可真能折腾,寨子那边都有现成的,非要自己做,也不嫌麻烦。” “自己在家做饭多省钱啊,而且营养又健康。” “哇!好有逻辑哦。”靠,下厨的是她好不好,陆首秋对她的好只停留在大姨妈期间,再说寨子做的也不是用地沟油,怎么就不健康不营养了,上回也没少吃。 “我喜欢吃你做的饭,也喜欢跟你在家吃饭。” 直击命脉,阮鲸落立马闭嘴,乖得一批,同时也鄙视自己,就乐意当煮饭婆是不是!没出息! 陆首秋拎着镰刀走在前面,阮鲸落抗背篓在后,路过成片生长的野葱地,顺手摘了不少,旁边还有折耳根,阮鲸落敬而远之,陆首秋生扑过去埋头吭哧吭哧挖个没完,她的人生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折耳根。 第15章 有果树的地方都能找到胡蜂的巢穴,陆首秋弄来一大捆干稻草扎实绑在竹竿前头,这样的扎法稻草不容易点燃,会冒浓烟,熏得巢穴里的胡蜂晕头转向,憋不住飞离,这个时候就要极快把蜂巢割下来用纱布裹住。 将蜂巢丢进背篓,她拽起阮鲸落就往山下跑,“快走快走,蜂群回巢我们就麻烦了。” 阮鲸落边狂奔边崩溃,“你不是鬼吗!” “鬼也怕被蜂蛰!” “你这个坑货,我迟早被你坑死!”怕蛰就带装备啊,赤手空拳就上来蛮干,她看陆首秋信心满满,还以为多厉害,靠。 一路跑到山脚才停下,陆首秋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艾玛,累死了。” 阮鲸落差点瘫地上,“你还好意思说。” 有棕榈树的山离鼓楼比较远,今天就把黑毛驴骑过来了,回去的时候陆首秋侧坐在驴背上,另一边挂一个收穫满满的背篓。 阮鲸落本来没想牵绳,是黑毛驴一直想往路边的庄稼地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吆喝它又不听,不得已才把绳子牵在手上。 干完活回家的仙民看见了打趣,“哎哟,秋秋你家的小长工好乖喏,走在前头给你牵驴咧。” 阮鲸落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撒开手快步往前走。 真怕她做菜的时候往里面丢几包耗子药,陆首秋赶上来哄人,“你别生气啊,她们就是爱开玩笑,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人家也没说错。” “错了错了错了,我们俩是白纸黑字的僱佣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再说她们也不知道我脚扭伤了走不动路。”下山跑太快把脚脖子给拐了,她又想身娇肉贵一把就没有当作无事发生,正正经经享受扭伤带来的痛苦。 这么弱,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恶鬼,哪个鬼能把自己的脚扭伤,“行了,你闭嘴吧,工资都不愿意给,受哪门子法律保护,地府的法律吗。” 第50页 “那在你之前的员工也没有啊,我现在要是给你发,是不是还得给他们也补发啊,我很穷,没这么多钱。” “再说话我就把你从驴身上扯下来,自己走回去。” 闭了几秒陆首秋又说:“别生气啦,你老生气……这样,晚上我做饭总行了吧。” 回到鼓楼也差不多可以做晚饭了,厨房的水缸养着好些稻花鱼,都有巴掌大小,嘴巴在水里一张一合,陆首秋捞出几条敲晕,去鳞去内脏丢进盆里放调味料腌制备用,那边灶上的砂锅在炖鸡汤,还是用章尾托人送来的千年老山鸡,还没打开盖子都能闻到浓郁的香味,拿来做海陆空的汤底肯定比寨子那边的好吃,阮鲸落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在家做饭了,食材确实是不能比的。 “这么多够了没有?”阮鲸落的任务就是把蜂巢里的蜂蛹一个个挑出来,她举起海碗,新鲜的蜂蛹并非白胖,而是金黄,筷子头那么大点儿,挑了五六个蜂巢才得半碗,出货率不高。 这些只够做菜,“把剩下的也挑了吧,我拿来泡酒。” 第一次听说蜂蛹还能泡酒,阮鲸落神色有几分狰狞,“听上去就很黑暗。” “大补咧。” 阮鲸落立马联想到以前那种贴在街边电线桿的小gg,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棕苞拿回来都提前焯过水放在盆里泡着去苦涩味,再切成细一点的片,做海陆空用不了这么多,陆首秋留出一部分打算跟牛肉炒,今天有牧民家宰牛,用垫了新鲜芭蕉叶的背篓给她送了不少牛肉、牛腩、牛杂,牛肋排也有小半扇。 烧开的锅里放猪油,下配菜翻炒,倒炖好的鸡汤,腌制好的稻花鱼,先把鱼肉煮透再放蜂蛹,另外炒过的棕苞是最后才加的,出锅前丢一把老缅芫荽,香味会更有层次,成品有酸、辣、微甜、微苦,滋味丰富,浸了鸡汤的鱼肉和蜂蛹口感极佳,下酒或者配米饭都很好,这道菜在农场大多数家庭餐桌上都很受欢迎。 阮鲸落来的这段时间都很少做炒菜,不是炖就是煮,要么就是烤,炒牛肉没什么难度,牛肉够新鲜又没有注水,薄薄的片下锅很快就变色了,辣椒和野葱往里一放,再翻两下就能出锅装盘,这里切丝的棕苞吃起来有点像茭白,脆脆的,焯过水又泡了那么久,苦味已经不剩多少,第一口可能吃不惯,到第二口就好多了。 桌上碗筷都摆好了,做好的菜也都端正摆在中间,捧着最后一道水煮菜出来没看见阮鲸落,“吃饭啦,跑哪去了,菜要凉了啊。” 菜都做好了还要人请,她时常怀疑到底谁才是僱主。 出去接了个电话,老家那边打来的,阮鲸落脸色很不好,她生气,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盼着自己的子女好,到了她家就反过来,怪她是女儿,不能像儿子那样延续香火,骂她是赔钱货,可这么多年她非但没问过家里要钱,还经常从牙缝挤出钱寄回去,辍学之前除了薛彩云会扣扣搜搜给她塞点生活费,谁又管过她的死活,现在又凭什么来跟她算帐,还想逼她回去嫁人,做梦! 她用力在米饭上戳洞,心中的不平和愤怒快挤爆炸了。 陆首秋吃着饭,不着痕迹的抬眼,收走那缕怨气。 阮家的事她已经听红腹鸟报告过了,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送走过那么多亡魂,深知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很多人生孩子可能只是想有个后,有个念想,晚年能有人伺候自己,或者干脆把子女当成自己生活不顺的出气筒。 远的不提,就说最近,有个亡魂也是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生前为父母、同胞兄弟劳碌,挣到的钱一分不敢花,全寄回去给兄弟盖房子、娶老婆,最后自己却因为无法再长期忍受父母的谩骂和压榨,选择结束年轻的生命。 也有家庭条件不错但父母控制欲极强而选择轻生的亡魂,那些像诅咒的话直到生命终结也还是在耳畔—— “吃我的穿我的,你的命都是我的,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在我的控制下满目疮痍生不如死,在你长大成人后的每一天回想起我带给你的伤害都痛苦崩溃却还要对我心怀感激,因为我生了你,因为你欠我的。” 阿落没有跟她提过老家的事,她也当不知情,不会问,僱佣关系,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不过,如果阿落有需要,她不介意帮忙,怎么说阿落现在也算是她的人,老被人欺负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三界都要笑话她连唯一的员工都保护不好了。 “菜不合胃口啊?”她明知故问。 阮鲸落从各种纠纠缠缠的情绪中回神,夹了筷子炒牛肉到碗里,“没,挺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吃棕苞,以前都不知道这玩意儿还能炒菜。” 她家那边的物产不如云黔丰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只要毒不死人的都能拿来当菜吃,她在外当保安的时候有次协助医护人员追过一个吃菌子中毒出现幻觉的人,非说王母娘娘邀请自己去赴蟠桃盛宴,嚷嚷着要飞,坐骑怎么还不到之类的。 折耳根、芫荽阮鲸落都不碰,火锅店那种小香菜她是吃的,但云黔这边的老缅香菜她接受无能,味儿太沖了,沾上一点好几天都洗不掉,她把黏在鱼肉上的芫荽叶用另一双筷子扒拉掉。 “万物皆可吃,等明天我带你去扒芭蕉心,那个也好吃,还有香蕉花,辣炒最下饭了。” 第51页 想像不出,触及知识盲区,“那要怎么吃啊,我听人说很苦很涩的。” “是有一点……”但也好吃,“吃习惯就好啦。” “那个,我能不能请几天假。” 薛彩云说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回去,甚至连消息都懒得回復,就被阮明楼打了,让阮云飞给她带话,再不回去就接着打。 阮明楼有恃无恐,家暴死人在阮家村已经不是新鲜事了,没人会报警,就算想报也会被其他人拦下来,最后不了了之,娘家那边有人问就说是意外没的,谁也不会要求开棺验尸,等烧成灰,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她知道阮明楼干得出来这种事,那女人毕竟是亲妈,她还是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至于嫁人,绝对不可能,阮明楼要是非逼她嫁给刘良那个老畜生,她就拿刀把所有人都捅死,再去警察局自首,偿命或者一辈子在牢里过,她不怕的。 尤其在知道原来人死之后真的会到另一个世界,这不是神话传说,她亲眼见证了,所以更不怕死,甚至希望能早点从中解脱,她想像阿霞一样,把生前的所有事都忘了,重新开始新的旅程。 “请假?可以啊,不过你请假要干嘛。”之前给她放假都不要。 阮鲸落不想提自己家那些糟心事,随便找了个藉口。 陆首秋几乎立马就知道她想干嘛,“行,准你几天假,假期结束就要回来啊,马上就到重阳节了,农场会很忙的。” “知道了。” . 阮鲸落离开农场的第二天,陆首秋就无聊到发慌,也懒了,再不像之前那样白天都四处晃悠,连来给她送东西的仙民邀请她去家里吃饭都不去了,说要等阿落回来再一块去,自己去没意思。 “哎哟,小长工要是一直不回来,我们秋秋就成望夫石咯。”从上次被叫过一回后,小长工这个外号就成了阮鲸落的专属,谁见到她都这么喊,她是带着满腹的郁闷离开农场的。 坐在门口发呆的陆首秋瘪嘴,一脸的委屈,“不会的,阿落答应过我一星期就回来。” “那现在第几天啦?”仙民逗她。 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天。” “你就天天坐在门口等她回来啊,她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平时看你们俩打打闹闹老是吵嘴,还以为关系不好咧。”没想到分开几天就这么捨不得。 “我跟阿落天下第一好。” 她给阿落髮微信,那边也回。 “木屋你收拾出来没有?” 大门口那间木屋最早是做风水铺用的,卖些蜡烛线香纸钱天地银行钞票,空置这么久,在阮鲸落离开前的一天晚上跟她说想重操旧业,阮鲸落现在查进度。 她要不提,陆首秋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跑到大门口趁没有生人路过,抬手一挥,眨眼间原本空荡荡只有阮鲸落守大门时坐的那把椅子的木屋变了个样。 小长桌、木货架上都是白事、拜神祭祖会用到的香烛纸钱等物,还有好几箱从天地银行顺来的纸钞,这可比外面买的假货靠谱,想当年风水铺开得红火的时候,清明节、重阳节慕名而来的生人可多——祖宗託梦说一定要去农场大门口那间铺子买纸钱。 拍了照全貌图发过去,“怎么样?布置的有模有样吧,等你回来就能天天坐在门口守铺子啦,我还给你换了一把新的摇椅。” 她现在就躺在这把新摇椅上,晃荡着双腿,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对面回復。 任谁收到一张全是纸钱、纸人、香烛的图片,心都会咯噔一下,阮鲸落也不例外,她已经回到潍山了,中午到的,飞机三个多小时,但她坐的火车,从云黔到临东省城要一天一夜,再从省城转高铁到潍山站,又是两个多小时,刚出站,她在附近找了家小店要了一碗牛肉面。 面条是老闆手擀的,很劲道,就是牛肉有点少,薄薄的三四片,都不够塞牙缝,不过她也就在心里嘀咕,不会傻到跟老闆提。 牛肉贵,开店做生意谁能闭着眼睛不计成本的往里加肉,又不是在农场,不管吃粉还是吃面,那肉都是大块的,现宰的牛羊肉,送来时还冒热气,肉筋还在跳动,放大料卤上一大锅或者清水炖,味道比外面卖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行李包里还有陆首秋塞进来的滷牛腱子,足有四五斤,在火车上配泡面吃了一些,同车厢的闻到香味还问她买,她没要钱,一人撕了一块,还剩下一点,她就拿出来撕在面里拌着吃。 不知道陆首秋怎么滷的,又上哪弄来的滷料,总之很香,她吃了两口就忙回消息,衣袖被什么扯了扯,低头一看,是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留着齐刘海,扎两个小啾啾在头顶,胖乎乎的很可爱。 这是店老闆的女儿,今年三岁半,闻到滷牛肉的香味就从里面跑出来,睁着俩天真的大眼睛看阮鲸落,短胖的手指放在嘴边,应该是想让阮鲸落给她吃一块牛肉,又不好意思说,就直勾勾看着,望眼欲穿了都。 阮鲸落可不敢随便给别人家孩子东西吃,扭头看收银台,没看到老闆和老闆娘,店里零散有几个客人,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在吃面,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啊,你妈妈呢?” 第52页 小女孩羞涩一笑,跑了,不一会儿又回来,还牵着个大人。 老闆娘也就是女孩的妈妈也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家开牛肉面馆,女儿却想吃别人带的滷牛肉,不过这位客人带的滷牛肉确实很香,在里面就能闻到,她老公还偷偷琢磨滷料都有哪些,就夫妻两个人,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阮鲸落也不是小气的人,在火车上都给出去那么多了,小女孩那么可爱,谁看了都会心软喜欢,便把剩下的滷牛肉全给了老闆娘,后者接过道了谢,拿到后厨加热了才撕给女儿吃,她和老公最后也受不了这个香味尝了尝,跟自家的一比,真的立见高下。 老闆哭丧道:“这才是真的滷牛肉,咱们店里那啥都不是。” “是啊,也不知道是在哪买的,刚才忘了问,人家都已经走了。”老闆娘很后悔。 “应该是自家做的,外面卖的那会用这么好的肉,回头我再琢磨琢磨,兴许能卤出差不多的味道。” 阮鲸落还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一小块滷牛肉还能引起面馆老闆的斗志,离开面馆她就在路边拦了辆车,跟司机说去桦树镇,阮家村就是这个镇的,因为那边桦树多,所以叫桦树镇,初秋,路两边的桦树也不如盛夏时那么翠绿了,隐隐有泛黄掉落的迹象。 陆首秋说风水铺布置好了,货也进了,就等她回去一块发财。 噗嗤…… 嘴角掀起一抹弧度,“陆首秋,要不要看看自己说的什么屁话,做白事生意,说发财,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微信另一端有自己的歪理,“人都会死,每天死那么多,有什么不能说的,忌讳多了反而不好,就应该正大光明说出来,死亡本来就不是一件悲伤的事。” 是生意,阮鲸落默默加一句,“你去跟死者家属这么说,看会不会被打死。” 那边冷笑两声,“我才没有这么蠢,这种话我只跟你说。” “你正常点吧。” “我哪里不正常,我正常得很啊。” 阮鲸落本来不想说的,农场其他‘人’也加有她微信,其中话最多、最八卦的就是阿霞,跟她说陆首秋一直坐在门口望眼欲穿,逢人就说在等她回去,那可怜样儿,连生人的朋友圈都在传。 “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别老坐在门口,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不尴尬我尴尬。” 阮家村离镇上不远,村路修的也挺好,车子能开进去,但她还是让师傅在路口停下,付了钱她就下车步行,路上碰见几个村民都好奇的看过来。 “你是明楼家的大丫头吧?听说你在外地打工,怎么现在回来了啊,不年不节的,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啊。”其中有个包头巾的中年女人没忍住问道,女人的眼神并不友善,上上下下扫射、打量,像是在菜市场挑大萝蔔。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阮鲸落不舒服,这次回来她只带了一个行李包,里面两套换洗衣服、毛巾、牙刷,还有一点土特产,是专门带给薛彩云的。 她没理那个包头巾女人,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也不想知道,她这次回来只是想带薛彩云离开,如果对方愿意的话,要是不愿意她就自己回云黔,以后再不回来,也不会再转钱,这个家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生死由命。 包头女人看着阮鲸落走远的背影狠狠呸一声,跟同行的几个女人碎嘴,“在外面混了几年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小狐狸精,以后有她受的,听说她家要把她卖给市里刘家做小老婆,钱都收了,就等她回来。” “啊?不是嫁过去的啊?” “哎哟!芳嫂子,人家刘家是什么样的家世啊,能娶农村的?说好听是嫁,那就是卖!阮婆子把钱都收了还能有假,薛彩云在家哭得昏天黑地,说捨不得女儿,呵,就是嫌刘家给的少,钱又全进了她婆婆的口袋,她一分都没捞着,在那闹呢!” 见包头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其他人也开始信了,主要是这件事不久前就有风声,不过阮家人口风紧,打听不出来,村长那头也没人敢去问,现在什么版本都有。 到底有人不忍心,说了句:“刘家那个刘良以前就常来咱们村,我见过几次,得有四十多了吧,长得黑黢黢的,又矮又胖,前面又离了两次,阮家大丫头长得多标志啊,这个条件想找个条件不错的也容易,彩礼也不会少的,阮家怎么想的,居然卖给刘家,就不怕……” 卖女儿这种事现在也不兴说,闹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村里的男娃要娶媳妇,万一打听出来阮家村有这种事,女方家不愿意让女儿嫁过来,村里的男娃岂不是要打光棍。 . 阮家的房子在村尾,位置偏僻,周围没邻居,围起来的墙劣迹斑斑,大门上厚厚的铁锈,破败腐朽的样子就如同这个地方。 阮鲸落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这段时间薛彩云过得很不好,先是被阮明楼打,村里又传出那么多疯言疯语,阮老太又收了刘家送来的彩礼,刘家说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等大丫头过去了再把剩下的送来,那些钱足够让阮家其他人眼红,恨不能亲自去云黔把阮鲸落抓回来。 阮明楼动过这个念头,但除了知道阮鲸落在云黔,其他一概不知,阮鲸落也根本不会跟他说,就连薛彩云都没有告诉。 第53页 至于四伯跟他打听的那个农场,他也让儿子阮云飞在网上问人了,是有这么个地方,也就这样而已,其他信息一概打听不出,云飞的帐号还莫名其妙被封了,平台说是违规操作。 “大丫头?”薛彩云手里的盆哐当掉地上。 第16章 阮鲸落离家南下打工的时候都还没有成年,六七年过去,曾经那个穿着校服总是很阴郁、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成身材高挑、五官充满攻击性的大姑娘,披肩短髮扎在脑后,右手拎着一个简易的行李包,外套的衣袖往下拉遮住了离开时陆首秋送她的那个银手镯,一起的还有一把长命锁,上面刻有花鸟图腾,陆首秋说这是员工福利,不过长命锁她没戴,收起来了。 “你……”薛彩云还愣着,不怎么敢认,“你怎么回来了。” 阮鲸落看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脸色很憔悴,眼下一圈青黑色,双手布满干活留下的老茧,还因为入秋天气干燥,有些地方已经干裂,看上去更像老树皮了,还有头髮,白比黑的多,薛彩云过得不好,即使心里知道,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鼻子泛酸。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三番五次的催。” 薛彩云顿时尴尬,但很快又像受了惊吓般转头去看屋子那边,发现没人出来才不由分说推阮鲸落远离大门口,“趁他们没看见你,快走,别回来了,快走快走……” 阮鲸落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叫她回来,又赶她离开,薛彩云到底怎么想的,如果真的在乎她,当初为什么不能带她离开阮家这个魔窟。 “都回来了,把事情解决了再走也不迟。” 她绕开薛彩云走进院子,跟从屋里出来的阮云飞碰了个正着。 . 阮家人的过分热情让阮鲸落怀疑他们都被鬼附身了,从她有记忆以来爷爷奶奶就没有和颜悦色过,在外人面前也会说她不懂事,老跟长辈顶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又说丫头都这样,知道自己以后要嫁人,到底不如小子跟这个家亲。她小时候挨打、挨骂、挨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了,她对这个家没有感情,只有薛彩云还能牵动她的情绪,回来这一趟也算是报了对方的生养之恩。 “大丫头,这是奶奶专门给你做的四喜丸子,你以前最爱吃了。”阮老太穿着花褂子,皱巴巴的脸堆起讨好的笑,还亲自给阮鲸落夹菜。 从进门到现在,阮鲸落始终淡淡的坐在炕边,完全没有要拿起筷子吃饭的意思,说来也好笑,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在今天却破天荒的没人提了,连一向强势的阮老头都默不作声,薛彩云半边屁股挨着炕沿,她嫁到阮家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能上桌吃饭。 这个家的开销一直都是阮老太把持,阮鲸落小时候馋肉,多吃一块都要被阮老太打,骂她是讨债鬼,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碗里的肉都是给阮老头、阮明楼准备的,后来有了阮云飞,吃肉的优先权就到了他那里,而阮鲸落只能眼巴巴在边上看着,她喜欢吃四喜丸子,因为全是肉,一口咬下去很满足,也因为有次没忍住在厨房偷吃了半个,就被阮老太摁在板凳上打到皮开肉绽,当时阮老太的狠劲让阮鲸落觉得自己要被打成肉泥,再用她的肉把那半颗丸子补齐。 她脸上的淡漠隐下去,转而突兀的发出两声短促的笑,讽刺道:“行了,就直说你们想干什么吧,做这些没用的只会让我更噁心你们。” 明明恨彼此入骨,偏偏装阖家团圆,真够虚伪的。 没一个人知道她就突然回来了,阮明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别的地方跟人打麻将,今天手气差,输光了手上的钱还欠不少,醉醺醺进门,本就一肚子火气,又恰好听到阮鲸落这句话,不由分说操起门边的扫把噼头盖脸就打,嘴上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吃了几年外头的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赔钱玩意儿,敢这么跟你爷爷奶奶说话,不孝的东西,请三请四不回来,故意让你老子在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现在又巴巴回来,怎么,打听好刘家有钱,就迫不及待想嫁过去当少奶奶啊,也对,当少奶奶,嗝……”阮明楼踉跄着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喷出的酒气熏得满屋子都是,“把他刘家的家底都搬咱们家来,你他妈的的是老子的女儿,别他妈的胳膊肘往外拐,以后呃……呃……机灵点,把刘良哄好了,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妈的,养你这么多年,还算有点用呃……” 那一连串混着酒臭味的嗝以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阮鲸落反胃,噼手夺下扫把扔到一边,沖惊愕还没回神的阮明楼冷笑,他应该还想到阮鲸落敢跟自己动手。 “我要是嫁给刘良,第一件事就是杀光刘家上下,再回来把你们也杀了。”语气狠戾决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逞强,如果把她逼到那一步,她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不好过,其他人也休想安稳。 阮明楼在妻女面前耍横惯了,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在男人面前就没有说话的份上,娶老婆回来就是要打的,不打老婆的男人不算真男人,没挨过男人打的女人就是不会听话,生女儿就是拿去换彩礼的,在家听老子的,出嫁了就听夫家的,一直都是这样,阮鲸落现在敢反抗,敢跟他叫板,还说要杀他,反了天了! 第54页 “你说什么你!”阮明楼瞪着眼睛,整个人处于暴怒的状态。 挨打太多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薛彩云心惊胆战,抖着手上去拉住阮鲸落,求道:“别这么跟你爸说话,你爸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啊,听话,快跟你爸道歉。” 之前因为她推自己走生出的‘原来她还是有点爱我、为我着想的’想法瞬间熄灭,阮鲸落撇开她的手,冷笑不止,自己怎么那么天真,误以为薛彩云心里多少有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入火坑,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薛彩云亲生的。 薛彩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转过脸去当起了隐形人,就跟以前无数次阮鲸落挨打时一样,薛彩云不敢拦,只会躲起来当鸵鸟。 阮鲸落是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她不可能跟阮明楼道歉,今天就算死在这,她也是挺直腰杆的。 “行啊,好啊,翅膀硬了啊你!”阮明楼怒不可遏,转圈四处找趁手的东西要打人。 阮老头和阮老太坐在炕上冷眼旁观,要不是看在刘家送来那么多彩礼的份上,他们今天也不会让阮鲸落上桌吃饭,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养不熟,对她再好也是没良心的。 而作为这个家唯一的宝贝疙瘩,阮云飞对家里这些争吵从不关心,看两眼就继续吃自己的,刘家送来的彩礼有八十万的现金,奶奶说要把这钱留着他以后娶媳妇用,他哄奶奶说等明年毕业了就把媳妇带回来,让现在就把钱给他,奶奶答应了,钱今天刚到帐,他计划过两天就买机票去国外找女友旅游的,谁知道阮鲸落突然回来。 刘家那头说了,等阮鲸落回来过了门就把剩下的二百二十万现金送来,金银首饰也少不了,以后要是生了儿子还会给阮家在潍山市买两套房——刘良没儿子,前妻生的全是女儿,盼儿子很久了。 没等喝得七荤八素的阮明楼摸到打人的东西,阮鲸落就拎起自己的行李包,头也不回走人,她今天回来就没想过住在这,看样子薛彩云也不可能离婚跟她离开的,再待在这她会疯,很难说会干出什么事。 阮家人不可能就这样放她走,怕她跑了找不回来,剩下的彩礼就拿不到。 “把她拦下来!关到里屋去!等刘家过来领人!”阮老太也不装聋作哑了,呵斥一声,让阮明楼去抓人。 阮云飞也怕到手的钱飞走,跟着出去,和阮明楼合力把走到院子的阮鲸落拦住,阮鲸落也不是好惹的,先抬手扇了阮云飞一巴掌,又抬脚去踹阮明楼,一挑二,三人在院里撕扯的不可开交,对彼此的咒骂更是字字带脏。 阮家虽然在村尾,周围没有挨得近的邻居,但这样大的阵仗也藏不住,万一谁从外头经过听到,用不上几分钟就能传遍整个村子,阮老头是最要面子的人,怕村里人知道他家为了彩礼钱就把孙女嫁给一个三婚还大那么多的男人,刘家是有钱,可到底不是那么见好的姻缘,别人肯定会议论的。 他捂着胸口倒坐在门槛上,沖还愣着不动的薛彩云气道:“还不去隔开!想让全村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打的那么凶,阮明楼的头被阮鲸落用棍子打出血了,阮云飞的脸也被抓伤,阮鲸落自己也没好哪去,外套都被扯破了还不肯停手,薛彩云根本插不进去,在旁干着急,阮老太见儿子和孙子都受伤,又慌又怒,冲上去拽着阮鲸落就打,场面更混乱。 阮鲸落在云黔当保安挺久的了,公司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训练,虽然很基本,但教练是个退休的武术教练,教的都是不太难又很管用的防身招数,全公司就她学的最认真,打起来有模有样,如果单对阮明楼这个醉鬼的话,绰绰有余。 她掐住阮云飞的脖子,恨意喷涌,“从我这里拿走几万块还不够,还合计把我卖了换彩礼,你们想的挺美,我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当垫背,阮云飞你是不是挺得意,操你大爷,你就庆幸自己是个带把的吧,享受这个性别带给你的福利,好好享受!死了就享受不到了!” 不清楚人死后是不是都会被引渡到农场,但只要让她看到阮家人,看到过去的加害者,哪怕跟陆首秋签一千年奴隶条约她也要把这些王八蛋关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阮家姐弟俩的身高都遗传阮明楼,长相也像他多点,阮云飞从小被捧着长大,吹了点风都会让阮老太心疼好几天,哪受过现在这个罪,发狠跟阮鲸落打起来,扯住自己亲姐的头髮往地上拖,阮鲸落的手臂擦到地面带出一条血痕。 她抠住阮云飞的手腕,指甲狠狠刺进去,疼得阮云飞嗷嗷叫,抬脚去踹她肚子,躲不过就挨了好几下,骂声也越来越激烈,到最后阮明楼反倒被两人推搡出去,酒气上头,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阮云飞记事的时候对这个姐还有点感情,后来听爷爷奶奶说多了,就理所当然认为这个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姐姐没有资格分,他享受着家人的宠爱,想要的大部分都能得到,得不到就闹,爷爷奶奶就会想办法,这都是他作为男孩该得的,阮鲸落嫉妒也没用,她就应该乖乖听奶奶的话嫁去刘家,换彩礼给他娶媳妇。 “我有错吗!谁让你是女的,你要是男的这个家也有你的一份,谁让你不是,只能怪你自己!” “你家这些破烂我还看不上!”阮鲸落骑在弟弟身上左右开弓扇巴掌。 第55页 她这个狠劲也不知道随谁,别说薛彩云,就连阮老太都有点害怕,不过为了孙子,她往上沖的速度没有减,抓着阮鲸落本就乱得可以的头髮又扯又打。 阮鲸落疼得呲牙,一把推开阮老太。 毕竟上了年纪,不经摔,阮老太倒在地上起不来,三分真七分假的哭嚎,成功把过路的村民吸引过来,推开遮掩的院门看到的就是混乱不堪、满地血的画面。 . 身为村长兼族长,阮栋樑对今天阮家发生的事很生气,坐在椅子上扫过满地乱糟糟的屋子,还有脸上都挂彩的阮家人。 阮鲸落被阮栋樑带来的人强行抓到里屋看守起来,是他当中间人,保媒将阮鲸落嫁给刘良的,催了好多次阮鲸落都没回来,他已经有点不高兴,主要是刘家那边对他也有意见,话里话外怪他没有把事情办妥,现在彩礼都送了八十万,要是阮鲸落拧着不肯,岂不是亏了,阮家那架势是不想把吞进去的彩礼钱还回来的。 之前阮明楼私下找到刘良,拍着胸脯保证阮鲸落会答应,刘家这才赶着把八十万送来,就怕夜长梦多,谁知道平时看着老实的阮明楼是个滑头,收了钱才说他女儿不肯回来,要另外想办法。 能想什么办法,只能让薛彩云打电话去催,要是再不回来刘家那边就通过生意场上的关系从云黔把阮鲸落‘带’回潍山,她不乐意这个婚也要结,由不得她。 没想到阮鲸落气性这么大,对自己亲爹都敢动手,现在阮明楼酒也醒了,正用毛巾捂着脑袋的伤口蹲在门口,阮老太也躺在炕上喊疼,说是刚才被阮鲸落推地上摔坏了,阮云飞伤的最重,被同村的青壮开车送医院了,薛彩云不放心也跟着去,阮老头倒没有受伤,但气得不轻,在阮栋樑面前老泪纵横,说自己家门不幸,养出阮鲸落这么不孝的东西。 “她现在就敢对长辈动手,那可是她亲爹,亲弟弟,亲奶奶,她离家好几年都不回来,我们也不指望她在外面多出息,谁曾想她变成现在这样,从没给家里拿过一分钱就算了,回来就打人,要不是四哥你及时带人赶到,她这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也给打折了啊。” 屋外站的都是各家主事的男人,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在里屋看着阮鲸落,阮老头的哭诉她们也听到了,看阮鲸落的眼神就有点无法形容的复杂,震惊、鄙夷、害怕、探究。 阮鲸落瞪回去,没等外面阮老头演完,操起一条板凳就把窗户玻璃砸破一个大洞,哗啦啦的,几个女人也不太敢上前制止,来时她们也看到阮家人的惨状了,这丫头下手狠啊,不要命。 阮鲸落这次回来就没想过给谁留体面,隔着门呛阮老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以后下十八层地狱,我手上有给我妈还有阮云飞转帐的所有记录,这些年你们找各种藉口问我要的钱还少吗,我说没有,不给,阮明楼这个窝里横的软蛋就动手打我妈,现在装什么装啊,恶不噁心,想骗我回来嫁给刘良那个王八蛋,做梦!几年前要不是你们这帮畜生拦着,刘良早进监狱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合伙做这种缺德事也不怕断子绝孙!你们老祖宗死了都要掀开棺材板来找你们算帐!” 疯了疯了,这丫头指定是疯了,几个女人也顾不上那么多,扑过去就捂她的嘴,绝不能让她再说下去。 “放开我!”阮鲸落死命挣脱,乱糟糟的发挡住她眼里的仇恨,挣不开就张嘴咬。 “啊!”女人被咬疼了,一把将她甩到墙角。 阮鲸落的后背撞到墙,疼得她两眼冒星,但她不在乎,爬起来又开始骂,边骂边砸,外面阮栋樑等人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阮鲸落这是把他们也诅咒进去了,这还了得。 有两个男人在阮栋樑的示意下拿了根绳子进里屋,跟几个女人合力将阮鲸落绑起来,嘴巴也堵上了,阮鲸落怒瞪,恨不得从这些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阮栋樑脸沉沉的说:“晚上不要让这屋离了人,把她给我看住了,等过两天刘家过来抬人。” “哎!您放心,四伯,不会让这死丫头跑掉的。”阮明楼很恨看向里屋。 . 阮鲸落被绑在里屋一整夜还不肯屈服,她的行李包还有手机都被阮明楼收走了,里面几样原本给薛彩云带但没机会给的土特产让阮明楼翻出来,跟阮老头在外头的炕上边吃边喝酒,没想过给阮鲸落送一碗水,直到第二天晚上薛彩云扶着阮云飞回来,才在深夜偷偷拿了点吃的进来。 阮鲸落闭嘴不肯吃,甚至觉得可笑,“都计划好了把我往火坑里推,现在又装出这副担心的样子给谁看,你的宝贝儿子没被我打死,还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她狼狈极了,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还破了,不是已经干枯的血迹就是泥土灰尘,头髮乱成鸡窝,脸上、脖子、手臂也全是伤,没人想带她去医院。 这衣服还是陆首秋让后村的一个针线活很好的嬢嬢给她做的,料子很好,款式跟外面商场卖的还要好看,拿到的时候她就很喜欢。 刚到农场时她的东西少得可怜,衣服也没有几件,现在房里的衣柜都挂满四季穿的衣服了,还有很多新鞋子,也都是嬢嬢做的,她还在窗户下种了几盆花,长势很好,陆首秋说农场的四季不分明,很多草植都是反季节生长的,冬天也会有很多鲜花绽放。 第56页 她还想看那几盆花开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薛彩云对女儿有怨,尤其昨天的事,怎么样都不该动手,闹成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昨天就让你走的,是你执意要进去,”把所有事推的一干二净,“云飞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还好没伤到要害。” 阮鲸落偏头,眼角滑下一滴泪,“我就恨自己没有下死手。” 要是都死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薛彩云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看她,“你怎么还说这种话,还嫌不够丢人吗,现在全村都知道了,你高兴了。” 阮鲸落觉得累,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绳子绑的很紧,血液不流通,她的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了,薛彩云见她难受,犹豫之后还是给她松了绑。 “你千万别想着跑,跑不出去的,门口和村口都有人。” 阮鲸落坐起来,“把手机还给我,我老闆要是联繫不上我会生气的。” 走之前陆首秋就强调无数遍了,任何时候都不能不回消息,搞失联的代价有点大,会碍着她以后升官发财。 “被你爸拿走了,我拿不到。” 也是,他们怎么会让她跟外界联繫。 难道就这样被关着,再像卖猪肉一样把她卖给刘家吗,她不甘心,目光在门板和窗户之间转了一圈,这些人为防止她跑走也是煞费苦心,连夜用木板钉死了窗户,只留门,刚才薛彩云怎么说,院外和村口都有人守着? 麻痹感渐渐消退,迟来的痛感让她皱眉头,她揉着酸痛的手腕,碰到那只银手镯。 “陆首秋……” 这个整体神经兮兮,想一出是一出,疯疯癫癫的人,给过她很多次不经意的温暖,如果非要她说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应该就是陆首秋了吧,不知道她死后会不会再遇到陆首秋,会不会像阿霞那样得到陆首秋的相送。 她想回农场,这里不是她家,农场才是,尽管待的时间不长,但那里让她安心。 . 千里之外的鼓楼。 常年戴在手的镯子只剩下一个,抬手晃了晃,又捞过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阿落的回覆,语音视频打那么多个也自动挂断。 阿落不会无缘无故断联,陆首秋皱起眉,不悦之色在眼底翻涌,胆子够大,敢扣押她的员工。 “狸花!”沖门外喊。 “喵?” 抱起全是肥肉的狸花,“走,我们去接阿落回家。” 第17章 为防止阮鲸落逃跑,阮家院门口安排了两个青壮,就算没这两人,阮鲸落想离开阮家村也很难,经过前两天那么一闹,现在全村都知道了她家的事,也不知道阮栋樑怎么跟村民解释的,反正没人觉得阮鲸落可怜,只认为她不识好歹,不敬长辈,已经在外面学坏了,还是早点嫁出去为好,刘家那么有钱,嫁过去就当阔太太,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彩礼的数额也传出去了,从八十万变成几百万、几千万,还有房车、三金,现在根本没人在意刘良年纪多大,只知道阮家这回算是靠女儿发大财了,眼红的村民不在少数,天天有人在阮家附近走动,只为看热闹,阮鲸落想跑都会被村民合伙拦下。 那些碎嘴的女人们议论起来更是肆无忌惮,她们暗恨能嫁到刘家的不是自家女儿,便宜都让阮家占了。 “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又不是七仙女,她还想嫁什么高门大户啊,再说了,刘家还不够高?市里排得上号的有钱人,天上掉馅儿的好事她还不乐意,在外面有别的野男人了吧,”包头女人正站在路边眉飞色舞说阮家的事,远远看见路那头银光闪闪,亮得晃眼睛,她眯眼,扯扯身边另一个女人,“方嫂子你看,那是个人不?” 刻了图腾的银饰,纹样繁杂的交领上衣和百褶裙,露出一双匀称好看的小腿,很白皙,泛着润玉的光芒,踩着有精美刺绣的布鞋,怀里抱一只琉璃眼的狸花猫从村口那头慢悠悠走来,路过目瞪口呆的包头女人身边—— 鄙视、不屑的视线上下扫过,哼一声:“看看这丑样子。” 别看陆首秋现在人见人爱像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小甜豆,很久以前她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难伺候,年长的仙民还记得清楚,连路过的狗都遭殃,要展开细说的话黑白无常最有血泪史,当初还没有农场,是随便一处岔路口就构建起的引渡通道,他们刚被任命为鬼差,工作还不熟练,屡次出错,被耐心耗尽的首秋大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段日子他们都跪趴下了,让我辞职吧,开了我吧,不干了,这不是鬼能干的工作。 她在说谁,几个女人都听出来了,全都捂着嘴偷笑。 包头女人嫁给村里的阮大头,所以都管她叫大头媳妇,实话说她长得是挺不好看,大脸盘、凸眼球、塌鼻子,还龅牙,皮肤黝黑粗糙,干活或者天冷时喜欢包花头巾,村里一大半的闲话都是从大头媳妇嘴里传出来的,是阮家村有名的长舌妇。 大头媳妇年轻时就因为长相不好,回回相亲都相不上,后来没办法才嫁给条件不好的阮大头,彩礼也没敢多要,怕阮大头拿不出,不肯给,亲事又要黄。 就为这,大头媳妇最痛恨长得漂亮的女人,薛彩云是十里八乡容貌出众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阮明楼看上,又生出阮鲸落这么一个狐狸精似的女儿,大头媳妇就恨上了,有事没事就跟村里其他女人编排薛彩云母女的坏话,薛彩云克夫就是她说的,阮明楼还真信。 第57页 “你谁啊,怎么说话的。”她打量陆首秋,两道视线粘在那些银饰上不愿意挪开。 其他人也如此。 临东是东部沿海省份,极少穿戴银饰的少数民族,即使有,也是外地来务工的,谁也不会闲着没事穿盛装在大街上走,除非是玩cosy那群年轻人,但cosy服也不是传统盛装,大多数还是带了网红追求的性感风的,精美程度远不如陆首秋身上这套,更何况cosy服多是银铜,有观赏性,却不值钱,陆首秋的可都是真银,叮叮噹噹的清响,能把人的眼睛都闪瞎,加上她长得好看,几个女人都恍惚了。 性子上来的陆首秋都不理人,继续往前走,她要去找阿落。 大头媳妇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对着陆首秋背影狠啐一口,“呸!哪来的神经病。” 话刚落,也不知道是谁的巴掌,直接扇她脸上。 啪!老大一声响了。 大头媳妇捂住被扇痛的脸,又惊又怒,瞪离自己最近的女人,“方梅你打我干啥!” 方嫂子整个人都傻了,冤道:“我啥时候打你了,我站这都没动,其他人都能作证。” 几个女人齐齐点头,她们都没看见方嫂子的手动过,大头媳妇怎么随便冤枉人啊,谁稀罕打她。 “那谁打我。”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巴掌印,还能有假。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闹鬼了吧?” 大白天的,怎么感觉阴风阵阵,后背发凉呢,几个女人不敢待下去,拿上东西一熘烟跑回家去了,留大头媳妇自己在那骂骂咧咧,眯着眼看陆首秋离开的方向,暗暗咬牙。 本处土地婆隐着身形站在大头媳妇面前,那一巴掌就是她扇的,她恨啊!不过是出差两天,回来就听到首秋大人的小长工被阮家人绑起来不让离开的消息。 土地婆气到吐血,颤颤颠颠要赶去搭救,没想到还是晚一步,首秋大人来阮家村了! “你也不早点通知我。”土地婆的两条小短腿抡得像风火轮。 原本已经南迁的红腹鸟也是连夜赶回来的,它停在土地婆肩上,“我也是刚收到姐妹的消息,首秋大人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云黔了,这次竟然会为小长工破例,完了完了完了,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你也是的,我南飞之前就提醒过你,时刻注意阮家人的动向,你倒好,去外地开什么破会。” 土地婆有苦难言,“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为事业单位那么好混啊,领导召集我们底层公务员开会,谁敢不去,你这个自由职业者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青壮见到陆首秋,连手上的烟都顾不上,直勾勾的盯着,眼底流露出的下流让人很不舒服。 “嚯,美女啊。” 陆首秋也没理他们,走至门前,都不用自己动手,怀中的狸花就伸出爪子轻轻一推,满是铁锈的旧门就开了。 阮鲸落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大有饿死让刘家把她的尸体抬回去的架势,阮明楼骂了又骂,让薛彩云拿进去硬塞,都没用,阮鲸落就是打死不吃。 真饿出个好歹,刘家那边也不乐意,剩下的彩礼钱还没有拿到手,阮明楼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都飞走的,他气得在屋里转圈,这两天家里为了看住阮鲸落,谁都没有外出,看热闹都村民也是爬墙头打听,听到外面有响动,以为又是爬墙的村民。 “他妈的看什么啊,你们谁家不嫁女儿……呃……你谁啊,来我家干嘛。”自从有了刘家给的八十万,阮明楼也不装老实了,本性暴露无疑,已经看不上村里这些人,但他看陆首秋面生,衣着也不是本地人会有的,疑惑的同时态度还是很恶劣。 一直懒洋洋的狸花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在阮明楼的呵斥中跑进屋,屋里很快响起阮老太的惊骂声。 狸花灵活蹿进最里头那间房。 阮鲸落身上的伤被薛彩云简单处理过,她抱着膝盖靠在窗边,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叮噹声,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在农场的生活而出现的幻听,不禁自嘲一笑,别自作多情了,她不在了,陆首秋还会再找新的守门人。 “喵!”做饭好吃的厨子,朕来了! 阮鲸落稍愣,不敢相信的回头。 眼前一花,狸花已经把自己肥嘟嘟的身体挤进她怀里,扬起脑袋又喵了声,再蹭几下,它还怪想厨子的咧~ “狸花?!”阮鲸落用力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饿太久出现幻觉。 她不会看错,这就是陆首秋养的狸花,脖子上有挂一个银铃,右耳耳尖少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据陆首秋说是它跑出去打架被其他猫咬的。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猫,“你怎么在这?” 难道陆首秋也来了?刚才听到的声响并不是幻听。 她快速下炕,长时间不进食让她刚沾地就头晕目眩,又一屁股坐回炕上,等缓过来了才咬牙将门打开走到屋外。 在确定她没法靠自己跑走后阮明楼就没再绑她,里屋的门也不上锁,只要她不踏出院子,连阮老太都不会管她上哪。 . 这里原本是阿落的家,可屋里屋外都没有一样东西是跟她相关,有她痕迹的,连摆在桌上的全家福都没有阿落,薛彩云也只挨边缘站着,笑得很拘谨,眼睛都不敢看镜头,衣服也很旧,跟其他四人格格不入。 第58页 陆首秋放下照片,又觉得上面阮云飞的笑容碍眼到不行,就动手在对方脸上弄了个大痦子。 她将照片反扣在桌面,“我是阿落的老闆,她跟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要回老家处理点事情,我要求这期间她的手机保持畅通,让我随时都能联繫到她,可是从两天前开始,她就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我想知道为什么。” 她在回答阮明楼刚才的问题,那东看看西瞅瞅的随意样子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阮家人也就阮云飞这个宝贝疙瘩自认见过世面,不过他所谓的世面也是国外泡女人、逛夜店,对国内尤其云黔那边,潜意识都觉得是穷乡僻壤,他打量陆首秋,眼里闪过一抹惊艷,暗想穷山沟的地方也有长得这么漂亮的,比他女朋友好看太多,如果她真是阮鲸落的老闆,应该也有点钱,只要不太差,他愿意玩玩。 “小妹妹,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就让你见阮鲸落。”他看陆首秋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出头。 陆首秋盯着他的脸笑,笑得阮云飞莫名其妙,最后以为是自己太帅,这女的犯花痴了。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正悄悄冒出来一个小黑点,很小,不过以后会长大的,会长成一个大痦子,盖住整张脸,雷射都点不掉的那种。 油腻又猥琐,听不下去的土地婆现真身从外面冲进来,蹦起小短腿先给阮云飞一记暴打,骂道:“把书读到狗肚子的玩意儿,怎么不吃两口粪把自己的嘴堵上,什么屁话都说,你们家大人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土地婆在人间有真实身份,是潍山有名的园艺大师,有钱又爱好养花草的人家都喜欢请她,就没有她种不活的植本,不仅如此,她还会看风水,经常帮达官显贵调整室内摆设、看房屋方位,所以在潍山挺有地位,阮家人没资格认识她,但阮栋樑在一次跟大儿子参加的私人聚会上见过,记忆深刻,因为她跟在某位大人物身边,那大人物对她还颇为尊敬。 刘家下午就要过来把阮鲸落带走,阮栋樑是过来看情况的,为了脸面他也不能让阮鲸落就那样进刘家的门,让人看见了笑话。 他跟土地婆是前后脚进来的,在看清土地婆的脸后他顾不上别的,立马拦下要冲过去的阮老太,又眼神示意阮明楼安抚住被打的阮云飞。 “您过来怎么也不派个人通知一声,我好去村口迎迎。”大儿子让他打好这层关系,他提着贵重礼品上门几次都没见到人,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 李秀文身为本处土地婆,对阮栋樑的所作所为自然知道,但人间的兇恶并不归她管,报应不报应的也不是她说了算,所以就算她看不惯阮栋樑的虚伪,知道阮栋樑滥用职权害人,也做不了什么。 阮栋樑在阮家村一向说一不二,见他对李秀文毕恭毕敬,阮家人都惊,不知道这矮脚老太婆是谁,也就不敢乱说乱动。 李秀文给了阮栋樑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不敢劳大驾。” 这么不给面,被村民捧惯的阮栋樑脸上挂不住,又不敢表现太明显,只能讪笑。 李秀文在阮栋樑这种人面前拔高姿态,对陆首秋却是另一副面孔,甚至比阮栋樑刚才笑得还谄媚,“您过来怎么也不派个人通知一声,我好去迎迎。” 比阮栋樑的原话只少两个字。 陆首秋刚要说话,见阮鲸落已经抱着狸花从里屋走出来,眼睛顿时一亮,推开众人跑过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小长工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手上也全是抓伤,结血痂了看着也吓人。 她倒吸一口气,“怎么伤成这样!” 阮鲸落先看一圈其他人,才把视线落到陆首秋脸上,这人着急又愤怒的小模样还挺可爱,她冰冷了几天的心有回暖的迹象,还好,起码陆首秋还关心她。 “被打的,他们把我手机拿走了,没能及时回覆你,对不起啊老闆,害你大老远跑一趟。”她故作轻松的说。 陆首秋抓着她受伤的胳膊细细看,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呜……你肯定很疼。” 她这一哭,就把阮鲸落搞得手忙脚乱了,想帮她擦眼泪,抬手看到自己身上这衣服,几天没换,又是土又是灰,别弄脏了陆首秋的脸。 “别哭啊,我没事,都是皮外伤,别哭别哭……”活了二十三年,她从没有这么慌张过。 陆首秋哭的快断气了,“上回你肚子疼都差点要命了。” “别哭了。”她不习惯被人在乎。 “呜……” “停。” “呜……” “再哭就没有折耳根吃。” “嗝~”陆首秋含泪打了个嗝,眼泪收放自如,立马不哭了,还是折耳根比较重要。 . 阮鲸落在里面让医生检查伤势,外加上药,陆首秋坐在外面等,医院不能带宠物进来,狸花自己熘去玩了,说要去找几年前在这交到的朋友,它朋友遍天下,到哪都能组饭局。 陆首秋换了身低调的装扮,盛装在医院这种人满为患的地方会引起围观,她知道阿落不喜欢被人当猴欣赏。 在阮家的时候,听到风声跑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挤满墙头了,阮家人当然不愿意放阮鲸落离开,想阻拦,阮栋樑脸色也阴沉的厉害,深知阮鲸落走了就很难找回来,云黔那么大,哪里都能藏。 第59页 李秀文跟那个突然到来的苗疆少女关系匪浅,阮栋樑心有顾忌,不敢来横的,只能先让人带阮鲸落离开,再暗暗派人盯着,反正只要阮鲸落没离开潍山,他就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抓回来,这样说了他这才把盛怒的刘家人送走。 刘良有事不在临东,要不然也不会把阮鲸落关在阮家,他觊觎阮鲸落很久了,早等不及把人弄回去,几年前那次没成功,这回又被人搅和掉,他电话里语气可不好。 “姑父,我是信得过你才托你帮办这事儿,定好了今天过去带人,你告诉我人没了,耍我啊。” 阮栋樑比他还气,他一个小辈竟然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脸更黑,阴测测道:“你放心,人跑不了。” “呵,最好是这样。”说完就挂了。 阮栋樑对着刘良的号码狞了一下脸,很快又拨通另一个电话,“找人查一下那小娘们儿什么来头,医院那边也给老子盯紧了,再想办法卡掉阮鲸落的证件,买不了票,我看她怎么走!” 阮家这边,等所有人都走了,阮明楼才大声咒骂,又想打薛彩云出气,可才要动手家里就有怪事,不是人突然摔倒,就是屋子角落传来怪响,开始以为是老鼠,移开衣柜又什么都没有,接连闹到后半夜,阮老太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斗如筛糠,非说家里闹鬼,要请神降鬼。 阮明楼父子本不信这些,但架不住这事实在怪,他们就在边上看着阮老太战战兢兢指挥薛彩云摆供桌,点香,嘴里念念有词。 被挂在中间的有城隍爷、土地公和其他大小神灵,叫不上名,薛彩云也是病急乱投医,看谁能显灵保佑。 现在这个节骨眼谁敢保阮家啊,被供奉的神灵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画像捲走跑路,急得吱吱乱转。 怕老婆的土地公已经顾不上灵异事件发生概率了,把桌上的供品全撞倒,水果咕噜噜滚到桌底,这大不敬神灵的行为非但没惹其他神不高兴,他们还拍手鼓励,干得好!接着来! 他们真的愿意自罚供奉,也不愿意面对首秋大人的盛怒。 其中城隍爷是最惶恐的,他是土地公/婆的上级领导,统管人间善恶功德,手下还有文武判官,阮家村在大文明社会环境下还玩封建愚昧那套,又有阮栋樑这种小人为非作歹,身为一方神官,城隍爷却放任不管,没有降下任何责罚,他是有罪的,只是这个罪可大可小,单看他的领导要不要追究,不过由于他的职位有点特别,玉皇大帝和十殿阎罗都是他领导,就很难统一意见。 一拖再拖就拖到现在,事情大条了,他想负荆请罪都来不及,谁能想到首秋大人会突然来临东。 城隍爷蹲在墙角抹眼泪,他的职业生涯啊,要抹上黑点了。 土地公同情的拍拍自己部门领导:你完了,节哀顺变吧。 . 皮外伤也是伤,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她后腰那块伤的挺严重的,拍个片再看看。” “听医生的。” 陆首秋在病床边坐下,给阮鲸落拉好被子,“睡会吧,你太累了。” 被关起来到现在阮鲸落就没怎么合过眼,身体没垮都是命大,她躺在床上,粉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刚吃了点东西,现在昏昏沉沉的,眼皮似千斤重,都撑不住跟陆首秋说两句话,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她睡颜安静,跟前几天发疯的样子判若两人,可见有陆首秋在身边,她有多安心,毫无防备的就睡了,再不必提心弔胆怕睡着后就会被家人卖给刘良。 陆首秋拨了下她额前的发,自言自语,“瘦了好多呢。” 充当跑腿的李秀文在旁小心翼翼收拾起没有吃完的饭菜,阮鲸落饿太久了,又受伤,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打包上来的都是清淡可口的,不过她只喝了半碗菜粥,两个鸡蛋。 “您放心,这事我们肯定严肃处理,绝不会让他们再逍遥法外。”希望首秋大人能消消气,别罚那么重。 “不用了,这件事我已经交由其他人处理,他们既为人,自然要用人间的法律。” 至于死后的惩罚,那就等死了再算,她亲自算。 刚开完会的十殿阎罗动作统一的摸摸后脖颈,嗯?怪了,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谢必安推门进来,扬了扬才结束通话的手机,“临东管理处打来的,让我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秋秋先回云黔,她留在那会让管理处压力很大,现在已经是一级戒备状态了。” 第18章 人间管理处的主要作用是维繫人界与天界、地界之间的微妙平衡,总部设在首都,各省有分部,一旦管辖区发生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管理处就会介入,再以‘走进科学栏目组’的掩护身份进行官方回应,打消群众的疑虑,以免群众过度沉迷神鬼传说而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 临东管理处的处长叫秦鸯,是前几任的守门人,僱佣合约到期后她退回原籍甘州省,凭藉实力通过层层筛选得以进入甘州管理处任职,可惜好景不长,她当时的上级领导受到魑魅魍魉三怪的蛊惑,放走了已上缉捕名单的鬼怪,这些鬼怪都是为祸人间的领头者,管理处追了很久才查到它们的踪迹,它们逃出生天后反过来对管理处展开报復,死伤挺重的,要不是秦鸯有‘前守门人’的身份光环,甘州管理处可能会被一锅端。 第60页 也算因祸得福吧,秦鸯因为这件事被升了职,从甘州调到临东任副处长,去年才晋为处长,她的最终目标是总部,听说现在总部的负责人是农场的第一任守门人,跟首秋大人还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情谊,这次首秋大人为新招的守门人离开云黔,已经破例了,不知道那位总部长知道了会是怎样复杂的心情。 发生在阮家村的事跟灵异扯不上关系,就是封建愚昧重男轻女造成的,自有相关部门去管,只不过阮栋樑在阮家村一手遮天,外面的人又跟他家以及姻亲多有利益牵扯,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去得罪他。城隍爷、土地公/婆也不能明着管人间的事,最多就是降下责罚,小惩大戒,等死后再将此人生前犯下的条条罪状列出来,再上报,等领导审批,情节严重者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不仅临东,其他地区也是这样处理的,就算是神灵也不能介入他人因果,有时这些人也知道自己作恶多端,就喜欢求神拜佛,求佛祖菩萨保佑,偶尔也灵验,毕竟神灵也要吃饭,也要领薪水,也要拼业绩,他们真的没有人界传说中的那么伟大那么无私啊,他们就是一穷打工的,怎么做都是领导说了算。 “这次云黔那位亲来临东,那边要是还不处理涉事者,恐怕很难平那位的怒火。” 下属回报工作的声音将秦鸯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她轻敲两下桌面,“那边怎么说的。” “不太乐意,阮栋樑的大儿子阮明城跟他们的上级领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家在潍山的关系网也错综复杂,不少人都站他们这边,咱们跟他们本来就不咋打交道,现在突然出面要管这档子事儿,他们还觉得咱们吃错药了呢。不过他们也说了,非要处理的话,就找几个替罪羊,阮家人本来也不无辜,把主要责任推到这家人头上,至于阮栋樑这边,他们的意思是轻拿轻放。” 好一个轻拿轻放,秦鸯冷笑,“就算咱们不动手,也多得是想讨好那位的鬼怪自告奋勇,现在阮家估计都挤得站不下去了吧。” 下属苦笑,“对啊,昨晚闹了一夜,今天也没消停,上午派人过去看了,场面……挺壮观的。”只是肉眼凡胎的阮家人看不见,何止是闹鬼,都已经是鬼怪赶大集了,乌泱泱的。 “要不还是先让那位回云黔吧。”下属斟酌着说。 不用下属提醒,秦鸯已经给谢必安打过电话了,他跟首秋大人打交道最多,劝了兴许能听,至于阮鲸落,她没见过这人,但依下属的描述来看,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想让她以德报怨就此放过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根本没可能。 秦鸯有点头大,一个是玉皇大帝来了都要喊老祖宗的存在,一个是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们陪葬的疯批,凑一块没有把人间搅个天翻地覆就烧高香吧,谁还敢提要求。 “总部有指示下来吗?”她也好奇。 下属摇头,“还没,核废水排海,听说傅部长一直在忙这件事,应该没关注到咱们这边。” “难说,她的耳目遍布云黔,不可能不知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 “那位很护短的,她要是不高兴,所有人都跟着倒霉,”秦鸯从办公室后面站起身,扯了扯外套下摆,“我出去一趟,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 睡一觉醒来阮鲸落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陆首秋摇起病床让她倚靠着,又撑开小桌板,李秀文打包了好些吃的,昨天阮鲸落太累没吃多少,现在胃口倒是好了,吃干净了一大碗汤泡饭,汤是用筒子骨、白萝蔔、海带熬的,怕街边饭馆做的不干净,李秀文在家做好了装在保温桶送到医院,还做了杏仁豆腐、乌鱼蛋,这是专给阮鲸落这个伤号的伤号餐,不辣,少油少盐,但每一样都富含蛋白质,也是潍山这边比较特色的家常菜,作为潍山人,她应该喜欢吃。 另一份重辣且堆满折耳根的,则是给陆首秋准备,都知道她喜爱美食且嗜折耳根如命,要不当初也不能投胎到云黔转世为人,又将父母留下的遗产全改造成农场,里面光是野生的折耳根就多到吃不完。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不用担心辣味十足的云黔版羊肉粉和凉拌折耳根会熏到其他病患,陆首秋捧着碗坐在边上吃的很香,可见李秀文的厨艺也不赖,她家那口子给支了个招,用美食攻略首秋大人,只要她老人家心情好了,其他都还好说。 “做的时候还担心不合您的口味。”李秀文定居潍山,饮食习惯也偏这边,平时很少做辣口菜,为了做的正宗,她连夜上网查资料,看视频,干废了两口锅才做出勉强对得版的,可不容易了。 “手艺不错。”陆首秋客观评价。 李秀文开心到原地起飞,“您喜欢吃就好。” 阮鲸落已经知道这老阿奶就是土地婆,觉得很稀奇,吃饱后忍不住问了不少事,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李秀文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了,不能说的就打哈哈煳弄过去,比如她问什么时候能发大财,这哪知道,财神爷来了都未必说得准,正财和偏财又不是一道的,有可能天降,有可能黄粱美梦,世事难料啦! 饭后李秀文用病房的开水给陆首秋泡了壶章尾凫,茶叶是从秦鸯那顺来的,她跟秦鸯关系不错,周末经常约饭,潍山哪有好吃的她都门清,所以在陆首秋让她推荐几家特色菜馆时都不用思索,张口就能说出来,从食材、价格到服务,非常细緻。 第61页 陆首秋将地址记下,“阿落,等你伤好出院我们就去吃。” “嗯。”阮鲸落有些心不在焉。 注意到她情绪不高,猜她可能还在想阮家村的事,把从阮明楼那要回来的手机给她,“早上有个电话打进来,你当时还没醒,我帮你接了,是你妈妈的。” 翻开通话记录,看到最上面那个备註,阮鲸落还是忍不住难受,她多希望自己是被捡回来的,这样一切就都有了合理解释,可偏偏就不是,那天晚上她问过薛彩云,对方流着泪说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才是最残忍的回答。 “她说什么了。”心死过那么多次,还是会抱有一丝期待。 陆首秋犹豫了下,有些于心不忍,“阮明楼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刘家那边又想要回那八十万,钱现在阮云飞的帐户,他看情况不对,已经连夜订了出国的机票,下午就从潍山飞上海,从那边转机去伦敦,你妈妈想让你不计较之前的事,让人把阮明楼放了,至于刘家那边,她想让刘家主动放弃这笔钱。” “呵……”阮鲸落笑得极为讽刺。 她就不该念着生养之恩回来这一趟,就不该想着让薛彩云离婚,带对方离开临东去云黔生活,从此跟阮家再无瓜葛,到底是她天真了,这样也好,她能彻底死心了,再不必为这份所谓的亲情捆绑。 她给薛彩云回了个电话,态度冷漠的表示自己会追究到底。 薛彩云在那边哭得不行,求她别把事情做这么绝,“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爹,他做的不对,关两天就行了,你还真想让他坐牢啊,他进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让人知道你有个坐过牢的爹,谁还敢娶你,你这辈子就不嫁人了?还有你弟弟,他打了你是他不对,可你就一点错都没有?一回来就跟你爷爷奶奶顶嘴,你知道现在村里人怎么说你的吗,没家教,刘家不要的话以后也没人敢要,娶回家就是鸡飞狗跳,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你弟弟啊,血亲哪有隔夜仇的,他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好不容易谈了个条件不错的,女方的爸妈提了最少要二百万的彩礼,咱们家上哪有二百万……” 阮鲸落心累得很,没兴趣听她颠来倒去讲这些,“没钱你们就把自己剁了称斤卖,给他凑够这二百万,取个王母娘娘进门,再生个皇孙继承你们家的皇位。”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我本来就没良心,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收拾起那些没用的懦弱和狼狈,冷硬的像块石头,“这话我回来那天也问过你,现在就再问一遍,你到底想不想离婚,要是想,我找人想办法,保证阮明楼会签字,我带你走,不用再看那家人的脸色过活。” 她问过陆首秋了,会帮她,这些都不是难事,只要薛彩云点头,办起来很容易的,这也是她给薛彩云最后一次机会。 薛彩云动了动唇,声如蚊哼,“家里现在乱成一团,我怎么能这个时候抛下他们不管,我……” “行,我知道了,那你就烂死在那吧,我不管了,以后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对你的赡养义务到此为止,不会再给你转一分钱了,好自为之吧。” 挂断电话,阮鲸落拉高被子蒙住自己,闷在里面压着声音痛哭,病房里没人,陆首秋和李秀文给她留了独自冷静和发泄的空间。 . 这里是潍山最好的医院,绿化做的很好,住院部楼下还有小花园、便利店、面馆、炒菜馆、粥铺,陆首秋给自己买了一堆吃的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跟几个阿奶阿爷聊天,她长得好,性格又讨喜,没有哪个不长辈不喜欢开朗爱笑的女孩儿,阿奶们还拉着她的手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我们小区有不少学歷高工作又体面的帅小伙,你喜欢啥样的,回头奶奶给你牵线,要不这样,咱们加个微信,我把照片发给你,你慢慢挑,有合眼缘的再安排你们见面。” 真是到哪都免不了被介绍对象,陆首秋应对自如,“不用啦啊奶奶,我不喜欢男的。” 阿奶们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愣了半秒就立马接上,“喜欢女的我们也能介绍啊,我亲戚家有个小闺女也跟你这样,还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深圳那边的外企工作,自己在那边买房买车了,条件槓槓的,对了宝贝儿,你是哪人?” “奶奶,我是云黔的,少数民族。” “那比我们这里深圳近点儿了,我把那闺女的微信推给你啊宝贝儿。” 阿奶一口一个宝贝儿叫得陆首秋晕乎,“奶奶,我有对象啦,只是家里父母不同意我跟她在一起,所以没敢带回家。” 阿奶们表示理解,“做父母当然希望你能找个能在国内顺利结婚的,再生个一儿半女,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人照顾你,生病住院啊什么的,还能送个饭。你们现在这条路不好走,没保障,父母不同意也正常,你好好跟他们解释,沟通,千万别吵架。” “哎,奶奶,我知道,我跟他们都吵不起来。” 那么多年不见,这人胡说八道的毛病非但没改,还比以前厉害,瞎话张嘴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面不改色的骗几个七老八十的热心阿奶真的好吗,傅静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握住陆首秋的手腕,将人带到僻静处。 第62页 “招唿都不打就跑来临东,管理处那几个人愁的头髮都掉光了,你还在这跟人瞎说八道。” 她放在云黔的人根本没发现陆首秋离开农场,是谢必安引渡亡魂到鼓楼没看见她,敲门也没应,连狸花都没影才知道陆首秋没在,接到消息时她还在桂区调查另外一宗超自然事件,那事也很重要,关系到后续的海洋净化问题。她放下手头的事赶来临东,没去管理处,先来见陆首秋,不先确定这人没惹事,她不放心。 “是你啊。”陆首秋还没有老年痴呆,对自己的第一个员工还有很深的印象,胆大包天敢跟她表白、想交往的也就她了。 听谢必安说傅静现在是人间管理处总部的负责人,官职不小呢,她都还没有恭喜,今天久别重逢,理应补上。 傅静以为过去那么多年,陆首秋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年少相遇,幸运的被选为守门人,如果没有陆首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可能随便找个人嫁了,也可能远赴他国求学,但不管是那种,都不会是现在这种,她该感谢陆首秋给了她一次重生。 “恭喜就先不必了,带我去见你新招的那个员工,先把她的问题给处理了。” . 有些人就天生气场不合,相看两生厌。 阮鲸落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她冷脸打量跟陆首秋进来的这条尾巴,连头髮丝都卯足了力气在跟对方较劲。 “你谁?” 第19章 傅静当守门人的时候还没满十三岁,放现在都算童工,不过那个年代普通人家连填饱肚子都难,谁管得了这么多。 时间眨眼就过,今年她都五十出头了,光看面相还跟二三十的小年轻一样,里面穿一件紧身的深灰色小高领羊毛衫,搭长度到小腿的黑色高腰西装裙,配深咖色的小皮带,显得她身形苗条,腰臀比例很绝。 长相大气,气质不俗,又身居高位,想给她介绍对象或者想和她结婚的人多到数不过来,但她本人好像并没有成家的打算,家里年事已高的父母也不催——早年催过,见她无动于衷,催多了干脆消失,电话不接,也不回家,后来就不催了,说到底这个家的荣耀都靠女儿,何必惹她不痛快。 但就是这种成熟干练让阮鲸落生出危机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反正就是很不爽,尤其这女人跟陆首秋还很熟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关心、维护,把陆首秋当小孩在照顾,还贴心的把橘瓣上的白丝弄干净才把果肉餵过去,看得阮鲸落牙酸,胃部不适,浑身起鸡皮疙瘩,又莫名冒出一股火气,干脆扭过脸,拒绝配合傅静的问话。 没见到阮鲸落之前,傅静是不把这人放在心上的,农场有过那么多任守门人,秋秋跟谁都能玩得好,护短起来也是不管不顾,不见得就是别的心思,但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她就很不喜欢,虽然半靠在病床上的女孩很憔悴,眼下的青色明显,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斑驳的伤痕,但那双盯着人看的眼睛漠然又兇狠,那不是假装出来的狠,是只要惹到就会毫不犹豫一刀捅过去的狠绝。 也难怪回一趟家就搅得天翻地覆,傅静都怀疑最后秋秋没来的话,阮家人会不会全死掉,毕竟当时那种情况,阮鲸落要是不想活了,也不可能放过其他人,她对自己的家人好像真的没什么感情,唯一的薛彩云都因为一次又次的拎不清被阮鲸落剔除出保护圈——手机关机,联繫不到人,薛彩云从阮栋樑给的地址一路找来,阮鲸落没见她,被李秀文‘请’去楼下了,走没走就不知道了,阮鲸落似乎也不关心。 傅静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刚给秋秋剥橘子,不小心弄了点橘子汁,“这件事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阮鲸落任守门人的时间不长,还是半强迫的,可能都没来得及知道守门人福利都有哪些吧,也是,福利那么多,又是根据秋秋的心情定的,每次都有变动,但有一条至今没有变,守门人所遇到的麻烦可以通过人间管理处去协调解决,她不知道秋秋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告诉阮鲸落,还让人独自回临东跟阮家人正面刚,按规定,僱佣期间守门人是不能离开云黔的。 心中有诸多疑惑,但傅静聪明的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向陆首秋要答案,显得她不专业,等处理完阮鲸落惹出的这档子事再问也不迟。 阮鲸落视线一瞥,嘴角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我想要他们死。” “这不可能。”傅静不客气道。 “那你还问个屁。”阮鲸落语气更不好,并且烦躁的想把傅静丢出去,这个女人看陆首秋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陆首秋,”不爽这人还悠闲吃橘子,她不耐烦指桌上那个大柚子,“我要吃这个,你把皮剥了。” 她这正大光明理所当然指使僱主伺候自己的行为让傅静皱眉,不满的看过去,后者挑衅的瞪回来,让剥个柚子怎么了,她之前不也一日三餐的伺候陆首秋。 陆首秋无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把最后两瓣橘子塞进嘴,腮帮子鼓的像仓鼠。 水果都是李秀文在外面买的,这柚子很大,皮却很薄,用刀在顶端划个大十字就能徒手将皮剥下来,红芯的,里面的果肉饱满,陆首秋自己先掰一片尝了尝,汁水又多又甜,不像她先前吃的干巴巴,还酸,不如啃老树皮。 第63页 一个柚子能剥出来不少肉,她给傅静分了两块,不管怎么说人家刚才帮她剥了不少橘子,礼尚往来嘛。 她爱吃橘子,就是烦橘子皮喷出来的那个汁,每次想吃橘子都会让人剥好,没人就喊狸花,就是猫爪子太尖利,又笨手笨脚的,总把果肉刺破。 想起狸花,熘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被人当流浪猫给抓了吧。 阮鲸落对分走自己两块柚子肉的傅静更加讨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臭,见陆首秋还要回去跟傅静同坐一个小沙发,就爆发出强烈的占有欲,不让陆首秋走,非让人坐床边。 傅静不动声色,继续先前的话题,不可能依着阮鲸落的意思办的,严格来说刘家在这件事中没触犯任何法律,而阮家人最重也是违背妇女意愿、限制人身自由、殴打这三样,如果管理处不介入,这种情况一般也是按家庭纠纷处理,教育两句就算了。 不过,傅静话锋一转,“几年前刘良强/奸未遂这事儿倒是可以继续追查,只要找到证据,再结合这些年刘家干的那些勾当,牢狱之灾免不了的。” 被刘良盯上的年轻女孩不止阮鲸落,只是惧怕刘家会报復,被侵害的女孩以及家人才不敢声张,拿了刘家给的封口费就搬家了。 现在刘良从阮明城那里听到风声,躲在外地没回潍山,不过她已经让人尽快收集齐证据,就算刘良躲到天边也逃不掉。 听完,阮鲸落紧紧抿着唇,恨意在眼底翻涌,“如果我不满意这个处理结果呢。”她已经了解到一点关于守门人的特殊福利了。 “管理处虽然直属x务院,但我们也不能滥用职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傅静提醒。 秋秋到底招了个什么人,也太难伺候了,这还不满意。 她们说她们的,陆首秋从头到尾都不参与,她说不了一点,一张嘴傅静就会搬出管理处条约,那比x法还厚的条约有三分之二都是用来约束她的,她在人间也不完全自由,哦不对,是一点都不自由,除了吃东西不受限制以外,其他很多事都是不被允许的,虽然她不把这些条条框框放眼里,也没人真的能管到她头上,但为了享受美食,她才勉强同意。 “等她伤好点你们就先回云黔吧,后续的事情我会亲自督促底下人去办。”临走前,傅静在病房外这样说道。 陆首秋不乐意,踢踏着绣花鞋,“不要,我都跟阿落说好了出院就去吃好吃的,攻略都做好了。” 她问土地婆要了那么多餐厅、私房菜的地址,又在小红书、抖音搜了很多攻略,备忘录密密麻麻都是计划要去品尝的临东特色美食,一口没吃着就回云黔可不行。 陆首秋对上面那些大人物而言就是比核武器还恐怖的存在,任她四处熘达是不可能的,好在陆首秋也不喜欢来人间乱逛,农场深处比人间好玩多了,地方又大,最重要的是食材种类繁多,要不是小长工在临东有麻烦,她才懒得挪窝。 傅静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感,“好,我会跟上面说,但也不要逗留太久。” “知道啦,啰啰嗦嗦。”一个小屁孩还管到她头上。 傅静也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我是为了你好。” 陆首秋翻了个白眼,回病房去了。 看着门关了又合上,说话声从里面隐隐传出,傅静站了几分钟才离开。 “我已经没事了,明天就能出院,把所有菜馆子都吃遍了就回农场,谁乐意待在这,哼。”阮鲸落盘腿坐着啃一个大红苹果,那个自称姓傅的女人帮她只是顺带,监视陆首秋才是真的,别以为躲到门外说话她就听不到。 陆首秋双手捂胸口做感动状,“呜呜呜阿落你人太好了。” 那些所谓的监视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只是觉得这些小孩儿们管理人间也挺不容易,配合一下也无妨,没想到阿落这么在意,还主动提回云黔,这是认可农场是她们两人共同的家了吗?哦豁!太好了! 不知道她又在兴奋落泪个什么劲,反正这人演技上来就喜欢发癫,阮鲸落习以为常,不搭理,等她演完了才问:“狸花呢,跑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人生地不熟的别让它乱跑,丢了可怎么办。” 倒不担心被打,狸花的战斗力她在农场是见过的,跟牧民的两条牧羊犬对仗都没输,也不知道以前是跟什么级别的兽类打,耳朵会被咬掉一小块。 “谁丢了它都不可能丢。”陆首秋对自己养的猫很有信心。 咔嚓,阮鲸落又咬一大口苹果,装作不经意的问起,“你跟她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啊,她好像挺在乎你的。” 何止是在乎,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啊?谁?狸花?” 阮鲸落咬紧后槽牙,“那个姓傅的女人。” “你说傅静啊,”谁吃醋了,屋里怎么一股酸味,“她是我的第一个员工。” 她这个句式让阮鲸落的不爽又攀升一个度,干嘛要说我的第一个,烦死了。 “然后呢,她干了多久。”又是狠狠一大口,把苹果当成某人来咬。 陆首秋想了想,“唔……八年还是十年来着,她是目前为止跟我最久的。” “切,才十年而已。”看傅静那个鬼样子,还以为两人认识了有八百年。 第64页 “对生人来说十年已经很久啦,谁会死心塌地窝在一个地方任劳任怨十年,傅静已经很好啦,僱佣期间一句抱怨都没有。”不像某人,从一开始就不乐意,天天说她是周扒皮。 阮鲸落把吃剩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要真没有怨言就不会只干十年了。” 要她说那个姓傅的也只是把陆首秋当成能升官发财的跳板,今天说话那语气,她听一回就烦一回。 . 第二天办完出院手续陆首秋就带着阮鲸落去觅食,主要是她吃,阮鲸落的伤还需要忌口,很多都不能吃,其实吃也没事,甚至连她的伤陆首秋都能弹指一挥间给恢復如初,只是管理条约规定了她不能对生人随意使用法术,惩罚阮云飞的那个大痦子过后秦鸯都要写几千字过程说明。 “她们限制这限制那,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这种能力,要是自己也有,你看她们用不用。”阮鲸落的语气满是讽刺。 陆首秋一口一个吃炸丸子,用萝蔔丝、肉、面粉炸的,外面一层酥脆,里头面面的很好吃。 “管理处的人也有两下子的。”这话是李秀文说,她今天是跟班,负责带路和买单。 阮鲸落不予置评,她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组织没有任何好感,帮她也是因为陆首秋在这,那些人怕陆首秋因为她就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奇怪,就这么笃定陆首秋会为了她? “这个豆腐挺好吃的。”她往陆首秋夹了块,长方形的豆腐中间掏个洞,把调好味的肉塞进去煎熟再闷煮,肉馅儿的味浸到豆腐里面,扒碎了和米饭拌一起,就没有不爱吃的。 陆首秋吃的头都不抬,“要是再来点折耳根就更完美了。” “……”阮鲸落握紧筷子,运气,咬牙,“这边不吃折耳根!” “哦~”好可惜。 吃完一块,碗里又有新的添进来,她抬起头沖阮鲸落傻笑,“回农场了我们也做这个吃,集市有豆腐坊。” “还没有回去你就先计划上了。” “回去快啊,闪现。” “她们不是不让你乱用么。” 这个李秀文知道,嘴快说:“就这个不限制,她们巴不得首秋大人立马闪现回云黔。” 阮鲸落一听就来气,“谁稀罕待在这。” 吓得李秀文一哆嗦,“干嘛突然大声,让你吓死了。” 阮鲸落使劲戳桌上那条糖醋鲤鱼,她就是不喜欢那些人把陆首秋当恐怖分子来防,放着真做了坏事的人不抓不惩罚,防陆首秋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第20章 就算管理处不催,陆首秋也不会在潍山待太久,还有很多亡魂堵在鼓楼等她回去送,所以在潍山逛吃了好几天她就带着自己的小员工借用鬼差的摆渡车闪现回云黔了,谁都没通知,秦鸯还是从谢必安那得的消息。 “已经回去了?好吧,嗯,我知道了。”挂断电话,秦鸯垂下视线,茶几上有她这几天费心思准备的特产,本来是想送过去的,听说傅静来了,她就没有过去。 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 鼓楼大门那副生人勿近死鬼免费的对联换了,阮鲸落要求的。 “这里现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不能什么都按你的喜好,也要弄点我喜欢的。” 于是把自己的房间也换了个样,窗户边养了十几盆花草,还有一个小鱼缸用来养金鱼,另外有个玻璃箱养小乌龟,还从集市的仙民家里买回来一只鹦鹉,可聪明了,会学舌,还会唱歌,估计原先饲养它的仙民经常刷抖音,它会唱的也是那些网红bgm,听得阮鲸落耳朵疼,心烦,跑去找陆首秋,求她教小鹦鹉唱山歌,就她晚上送亡魂唱的那种。 陆首秋欣然答应,小鹦鹉也愿意跟着她,但它跟狸花不对付,起因就是狸花老追它,倒没下死口,可脏兮兮的口水老弄湿它鲜艷的羽毛,它为了报仇,每天都跟狸花在鼓楼上演你追我逃的游戏,搞得阮鲸落十分后悔养鸟,想退货,卖她鹦鹉的仙民搬出一块小黑板,上面用大字写着:概不退货。 “我买的时候明明没有那块板,肯定是她后面写上的,就是不想退我钱。”吃饭的时候阮鲸落很气愤,发誓以后再不进那家店,连她都敢坑,指不定还坑过谁。 今天中午吃的简单,是稀豆粉米线,用晒干的豌豆泡一夜磨成粉,再熬成浓稠的豆煳煳,想要口感细腻点的也可以在熬煳煳之前先用纱布过滤一遍豆渣,熬的时候要慢火,还要不停搅拌,防止煳底,熬好了兜一大勺淋在烫好的粗米线上,放点辣椒面、辣椒油、芫荽、花生碎、蒜末,陆首秋喜欢折耳根,也放进去了,还放了点薄荷叶,搅一搅,米线裹满粘稠的豆煳煳,唿啦啦一口下去,就再也停不下来。 “你花了多少钱?”她还没有问过,这几天忙着开荒,阿落想通了,要了块地,自己却不干活,指使她去,还没弄完,吃完饭还得去,到底谁是长工啊。 “二百。”心好痛,除了房租,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买一样东西花这么多钱。 回云黔后她就把手机号码换了,其他社交软体也重新註册,旧的那些全部註销,她说过不会再跟那家人有任何联繫,说到做到,她给过薛彩云机会,是对方不要,就别怪她心狠。 第65页 现在她帐上存了将近五万块,都是在门口摆摊卖东西挣的,陆首秋重拾的那间风水铺也给她两成营业额,她每天看大门的同时也负责卖货收银,进帐很可观。 “那确实被坑了。”知道她嗜钱如命,就像自己对摺耳根一样。 集市的摊主并不固定,偶尔会有深处的仙民来卖海鲜和山货,他们的东西好,连鬼寨那边都喜欢向他们採买,陆首秋也不可能样样都照管到,偶尔也发生不足称、货不对板、要价过高的情况,买主要是求到她这里,她就会主持公道,不过大多数都是买卖双方私下协商解决,非必要就不闹到她这,卖鹦鹉那仙民她也有印象,是不久前从深处过来的,在集市顶了一间铺子开门做生意,卖些花鸟鱼虫,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就是爱看人下菜碟,估计见阮鲸落是生人,好骗。 会学舌的鹦鹉在外头少说也要几千,甚至上万,不过生活在深处的鸟禽都是开了灵智的,学人类讲话对它们并没有难度,先前阿玫姨买过一只送给阿霞,同一家店,只要三十,阮鲸落知道后气得不轻,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陆首秋就出面让店家把多收的钱退回来。 “我来外围生活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她是首秋大人您的员工,下次肯定不坑了。”仙民笑呵呵送她到门口。 “其他生人也不能坑啊,要都像你这样,其他摊主还怎么做生意。” “哎哟,首秋大人您不知道,其他生人来买,我开价二百他们还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呢,争着抢着要,有个大客户还跟我订了五十只小鹦鹉,五十只画眉鸟,都要会说人话的。” 陆首秋想了想,“那随你吧,但不能再坑我的员工,她是守财奴,买把菜都要问能不能便宜两毛钱。” 原先她自己住鼓楼,没心思弄菜地,食材都靠鬼怪仙民上供,前些天阿落突然跟她说在附近开一块菜地,趁现在种些冬菜,大萝蔔、白菜、菠菜、洋芋、菜心、豌豆尖什么的,今早上她去看了,撒下去的菜种子已经破土冒芽,再过些日子就能先拔一次萝蔔菜,萝蔔种子都是成片撒下去的,长苗了再移到单独的坑里,太密集的苗就要拔掉一部分,嫩嫩的萝蔔苗汤火锅、清炒、拌米粉都好吃,很清脆爽口。 有一片池塘挨着菜地,中间用竹篱笆隔开,抓回来的鸭苗今天能下水游了,都是青头鸭,阿落说先养二十只,等明年再多养点。 鸡舍安排在鼓楼的后面,小鸡仔是去后村跟养殖户买的,那户仙民知道是养在鼓楼,就大方送了几只母鸡帮忙带鸡仔,早上打扫鸡舍意外捡到五个鸡蛋,三个绿壳,两个粉壳,其中一个绿壳还是双黄,鸡蛋可是很少双黄的,阿落把双黄蛋留给她吃了。 她揣着要回来的一百七十块钱回鼓楼,没看见阮鲸落在家,应该还在大门口那边卖东西。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来买香烛纸钱、茱萸的生人很多,这两天仙民也都忙着整理自家的山头、果园,等明天生人过来。 重阳有登高的传统,可避邪气、向山神祈福、感恩等,仙民跟陆首秋签了租赁合约,意味着他们也能分到功德,登高的生人越多,功德就越多,也不怪仙民如此积极。 香烛纸钱用作祭祖,陆首秋从天地银行进了不少货,现在还不够卖,今天不少年岁小的生人想买风筝,重阳放风筝也是习俗,意在放走晦气。 还有吃蓬饵,也叫重阳糕,一种用糯米粉、粘米粉、豆沙、果脯、糖做的糕点,到重阳这天搭配菊花酒或菊花茶吃,‘糕’和‘高’同音,象徵步步高升的意思。 其实这些民俗都是古人倒腾出来的,流传至今,就像端午节要吃粽子、七月十四有部分地区一定要吃鸭子、元宵节就要吃元宵、冬至要吃饺子是一样的道理,每一个节日对应一种美食,合理怀疑是古人嘴馋,又不好意思说,又或者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拮据,没条件每天都吃这些,就俗定几个节日好跟家人团聚吃一顿大餐。 农场也有自己的民俗节日,苗年、四月八、花山节、赶秋节、姊妹节、鼓藏节、芦笙节等等,其中苗年最为隆重,相当于外面的春节,每年阴历十月秋收结束后开始,会有大型祭祀活动,已经逝去的先祖到了这天会从深处赶来赐福给后代,农场和外面的祭祀是同一时间,先祖也会去外面显灵,但只有负责主持祭祀活动的老人能隐隐看见。 阮鲸落拿了块重阳糕,没吃两口又有生人进门买东西,要走了最后两个大风筝,另外又买了两箱香烛等祭祖用的东西。 付钱的时候看到放在桌上的糕点,切成四方的块,一层米糕一层馅儿,最上面是各色果脯,葡萄干、蔓越莓干、蓝莓什么的,红红紫紫的很好看,香甜味进门就能闻到,几个年轻姑娘忍不住打听是在哪买的。 阮鲸落看她们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打扮很时髦,开的车也不赖,不太像是会在传统节日祭祖的人。 在她把卖重阳糕的店铺告诉她们后,其中一个姑娘也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她们是从网上刷到有人说风水铺的风筝扎的很精緻漂亮,就想过来买几只回去当道具拍照用,家里长辈就让她们顺路买点祭祀品。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嘛,原先家里长辈计划是去景区爬山的,看你们农场这边也有山,风景也好,就改计划啦,”那姑娘很健谈,阮鲸落客气的请她品尝糕点她也没有推,顺手拿了块,还掰了点分给身后的朋友,“小姐姐,这铺子是你家的啊?” 第66页 “是我僱主的,我帮忙看铺而已。”从临东回来后她变了很多,不再冷着个脸,有人搭话要是能聊她也乐意跟人聊几句。 “你一个人不害怕啊?”角落那些逼真的纸人挺那什么的。 阮鲸落将她们要的东西点好,算出总价,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四毛就不要了,算五百三,扫这。” 那姑娘付了钱,先把东西放到车尾箱才和朋友们去集市买重阳糕。 因为用料扎实,味道又好,那家店铺的重阳糕很好卖,这个点过去估计很难买得到。 阿玫姨也很会做重阳糕,不过她的小店比其他铺子还任性,每天限量接待几桌客人而已,糕点也多半是卖给其他鬼怪仙民——大多数嫌做糕点麻烦,没时间在家做,就买现成的,阿玫姨的手艺又是农场里排得上号的,她做出来的糕点向来抢手。 . “风筝卖完了,还有很多晚来的没买到,问明天有没有货。” 傍晚,阮鲸落暂时把铺子关了门,回鼓楼做饭,顺便问陆首秋,明天来登高的人应该有想买风筝上去放一放的,这可是挣钱的好时机,她不想错过。 陆首秋把一百七十块钱塞她口袋,鬼寨和集市都没有专门卖风筝的铺子,那些风筝是她去深处问章尾要的,章尾可是老手艺人,扎风筝、编竹篮、簸箕都很在行,她打电话给章尾让对方再送二百只风筝。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阮鲸落的所剩无几的良心小小不安了下,她已经知道扎风筝的是山神了。 陆首秋坐在小板凳摘菜,“没什么啊,你就多做几个菜,等会儿章尾要来吃饭。” 这么一说阮鲸落就放心了,想着要做什么菜,这几天她和陆首秋都忙,做饭都很凑合,今天章尾要是不来,她就只打算弄个野葱炒鸡蛋,加个小炒黄牛肉,配个简单的野菜汤,再闷点米饭,两个人吃也够了,现在多个人,她就把汤改成花生野菜汤,多加个小炒鸡、薄荷炒洋芋。 昨天猪大姐送来一筐树花和石榴花,树花用清水泡了一夜,可以做个凉拌树花,新鲜的石榴花去掉花蕊,焯水之后从昨晚浸泡到现在,中间又换过几次水,已经没有什么苦涩味了,和腊肉一块炒很好吃,是云黔这边的特色吃法。 听陆首秋说过农场会有很多反季节产物,在生人不能靠近的地方都是四季如春的,重阳节还有新鲜的石榴花很正常,想吃还有茉莉花、金雀花、棠梨花、杜鹃花、攀枝花、南瓜花等等,只要没毒,就都是能吃的花。 章尾从深处来也没花多少时间,这边阮鲸落刚把牛肉炒出来,她人就到了,后面跟两头长着巨角的麋鹿,背上驼两大箱叠放整齐的风筝,还有一只雄鹰在低空盘旋,嘴叼一个圆肚带盖的小竹编篮,里面是陆首秋要来做茶叶蛋的章尾凫。 第一次见山神,阮鲸落多少有点紧张,抓着炒菜的铲子就跑出来。 “嗨~”站在门口的辣妹撩起长卷的黑髮,笑得风情万种。 陆首秋从鹰嘴拿下编织篮,介绍说:“她就是山神章尾,她见过你,你没见过她。” “你好。”阮鲸落赶快让到一边,请人进去,同时疑惑,章尾什么时候见过她? 陆首秋仿佛会读心术,“偷偷来鼓楼看过,她夸你漂亮。” 被一个热辣辣的大美女夸漂亮,阮鲸落脸色爆红, 麋鹿的角太大了,像两株巨珊瑚,过不了鼓楼的大门,只能将它们留在外面,再把箱子搬进来。 阮鲸落对麋鹿很感兴趣,搬完东西还频频回头,刚还悄悄摸了那对大鹿角,生长在表面的绒毛软软的扫过掌心,她都捨不得放手,真乖啊这俩,都不怕人,摸角也不反抗,还主动往她身边凑。 “陆首秋,它们会不会乱跑啊,别回头找不见了。”惦记着外面的鹿,炒菜都不怎么专心了。 把泡好的石榴花捞出来沥干水,“它们是章尾的坐骑。”主人都在这,跑哪去。 阮鲸落立马露出羡慕的神情。 农场也有仙民养梅花鹿,不过都在山上,平时不怎么能见到,门外这对有大角的麋鹿很快就引来生人的围观,他们当中有刚从散集的神仙集市下来的,也有正准备去才亮灯的鬼寨吃东西的,以前他们经过鼓楼都不会多做停留,现在门口的对联换了,吉利不少,周围又起了一道竹篱笆,圈出一个小花园,角落垒起石头盆,种了满满一面阶梯的多肉,旁边还有蔷薇,不知道是从哪里移植过来的,秋天了还开着花。 两头麋鹿原先就在满墙的蔷薇花下吃青苔,阮鲸落每天都去鬼寨那条小河挑水回来浇花,那是银河水,导致种下去的花卉长得特别快,潮湿的地方还冒出不少青苔,翠绿鲜嫩,麋鹿很喜欢吃,低头优雅的慢慢啃过去,那对大角让人看了就想摸,也确实有胆大的生人试图伸手,还没碰到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狸花猫给吓回去了。 耳朵缺了一块的肥狸花,很多生人都眼熟它,鼓楼主人的宠物,经常到集市走街串巷,在寨子也看见过它排在长队后面等摊主投喂,这几天有一只会学舌的小鹦鹉总跟着它,一猫一鸟常在鼓楼门前打架,屋樑上还有一只猫头鹰在上蹿下跳看热闹。 被阮鲸落买回来后小鹦鹉自认身价大涨,想当初它在深处不过是仙民养来玩的小东西,跟它一样会学舌的莺歌、画眉多得是,它想在那里出人头地完全没可能,现在它跟着首秋大人,地位不一样了,都敢跟狸花对打,现在又飞到麋鹿的角上去。 第67页 章尾山神的坐骑在深处地位崇高,一般鸟兽不敢在它们面前放肆,小鹦鹉现在是‘鸟仗鬼势’,麋鹿只是懒懒抬眼瞅它,并没有甩头驱赶。 狸花沖小鹦鹉哈气,它恨啊,这小玩意总趁它睡着就偷偷摸摸拔它的毛,屁股和尾巴都秃了,出去都要被外面的母猫嘲笑它年纪大了,秃头了。 它看上一只很漂亮的白猫,想跟对方进一步发展,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秃掉的尾巴,白猫误以为它得了猫癣,怕传染,现在都不跟它见面了! 小鹦鹉存心气狸花,站在鹿角不肯下来,狸花作势要跳上去抓它。 “叫你们回去吃饭没听见啊,又在这里闹什么。”阮鲸落一把抓住狸花的后脖颈,将它抱在怀里,又招唿小鹦鹉过来,将麋鹿赶去生人不能跨进来的篱笆墙后面,她才带着俩闹腾东西回去。 屋里章尾正在和陆首秋夸奖阮鲸落的厨艺,肢体语言很丰富,眉飞色舞的。 阮鲸落觉得自己做饭水平很一般,就是会些家常菜,当不起山神这么高的夸赞。 “阿落做饭就是好吃,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亲自来尝尝看,你又总说没空。”这话是陆首秋说的。 “前阵子确实没空,人间出了位生人山神,这事你知道了吗?” “听傅静说了。”在临东的时候。 章尾惊讶,“她居然会跟你说,你们不是好多年都没见过面了么,她不久前联繫了海主,想请海主出面解决核废水污染海洋的问题。” 陆首秋兴致缺缺,这些事都跟她没关系,在临东的时候傅静提过两句,不知道又怎么不细说了,应该是不想麻烦她,又或者不想跟她谈条件。 “我这次来给你送风筝,也是想顺路去看看那位生人山神,说来也有缘,你跟她还是邻居,她就在桂区。” 桌上这些好吃的对陆首秋的诱惑力还比较大,她拉开旁边的凳子,给猫碗添了肉的阮鲸落过来坐下,听她们又提到那个姓傅的,阮鲸落又是一阵不爽。 这几天傅静总给陆首秋打电话,也不说什么重要的,就问吃饭没有,吃的什么,要么就是问陆首秋在鼓楼干什么,农场有没有添新区域,外围的仙民较比从前多了还是少了,大有忆往昔的架势,听得阮鲸落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要先喝点花生汤不?” 陆首秋点点头,把手边的汤碗推过去。 原先泡花生米是想做花生奶的,是听章尾要来吃晚饭才临时改成花生野菜汤,用小石磨将泡好的花生米磨成花生浆,不需要太细,留点颗粒做汤口感会更好,先把野菜煮软再倒花生浆,文火轻轻搅动防止煳锅,最好用陶锅或者砂锅,铁锅会让花生浆变黑,卖相不好,盐也要最后快出锅了再放,秋冬时节喝上这样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花生汤是很好的。 阮鲸落也给章尾盛了一碗。 “谢谢,以后和秋秋来深处找我玩,虽然我家没有这么多好吃的,但周边风景还是很不错的,你应该会喜欢。”章尾说。 这个阮鲸落可不敢乱答应,下意识看向陆首秋。 “等下次带你去。”并不是所有守门人都能跟她去深处,迄今为止也只有傅静和秦鸯去过,她上次去拿风筝就想带阿落的,但阿落忙着摆摊赚钱,对去游山玩水不感兴趣,之后要去的话当然好啦。 阮鲸落压下缓缓上扬的嘴角,装作不在意道:“也没有很想去……” “哦,那就不带了。”让你装。 阮鲸落立马不干了,“你怎么还出尔反尔的。” 看她着急的样,陆首秋就总忍不住想逗她玩,不过呢,逗过头了阿落就不搭理她了,晚上还会偷偷哭鼻子,她不想看到阿落掉眼泪,也不想阿落伤心,所以不逗了。 “带带带,我不带你,带谁啊,我就只有你了。” 第21章 章尾来了也没有急着走,说要在这住两天,陆首秋当然欢迎,在二楼收拾出一个房间。 阮鲸落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二楼还有隐藏空间,来多少人都能住下,难怪上次黑白无常留宿的那么悄无声息,她还以为那俩鬼住驴棚呢。 现在通往三楼以上的楼梯已经不上锁了,她可以随意进出,还看过几次陆首秋送亡魂,怎么说呢,那个场面确实很震撼,但陆首秋后来说的话又让她很想撂挑子不干,捲铺盖走人。 白天看大门、守铺子已经够忙的了,回来还要做饭,陆首秋这个懒鬼,上回也就看她快疼死的份上才愿意动手做几天饭,现在她不回来做就懒着不吃,看的她可来气,就把开荒种菜的任务强行塞给陆首秋,种不出来菜就谁都别吃饭了。 浇地最好用银河水,但要挖水渠,陆首秋图省事就找生活在山里的穿山甲每天哼哧哼哧挖土,也不用挖多深多大,高宽大概就二十公分,能把银河水从鬼寨引过来就行,其他仙民也挖过这样的水渠,不过他们的地大多集中在后村那一块,可以共用渠道,陆首秋开荒的这片地离鼓楼近,背靠丘陵,面朝牧场,银河水没通到这,鼓楼饮用的是天然井水。 下半年在农场现身的生灵变多,不少生人都把这当稀罕的热闹看,先是喜甜的小熊猫经常光顾寨子、集市上的甜品店,店主也不驱赶,还会用小碗单独给它分一点吃的,有生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被注意到后林业局有派人过来了解情况,确定它没有伤人,又是从山林跑出来的,就没有再管,只提醒民众注意保持距离,再怎么可爱那也是野生的。 第68页 现在又经常能见到穿山甲挖土打洞,坚硬的鳞片型外壳是它们用来保护自己的铠甲,四肢虽然短,但粗壮,趾爪锋利,挖土很快,圆锥状的脑袋和细长的吻又方便它们觅食,轻易就能钻进蚂蚁窝,之前仙民都喜欢让它们下来帮忙吃蚂蚁,尤其牧场附近,总有蚂蚁筑巢,小坟包那么高的蚂蚁窝,牛群经过都要被咬,更别说人了。 很难得首秋大人请它们干活,族群里只要是能动的都来了,有的雌性穿山甲还会把孩子背下来,小穿山甲四肢攀在大穿山甲背上,黑豆似的眼睛看什么都好奇,还会趁大的不注意悄悄爬过草丛熘进鼓楼,不知道是谁在鼓楼的墙角下打了个洞,土还是新的。 又有一只小穿山甲冒头,遵守在洞口的狸花扬起爪子就刨下去,无影猫猫拳哐哐哐—— 穿山甲打洞熘进鼓楼的行为就是入侵领地,这让狸花很不爽,这几天都不出去找心仪的小白猫了,从早到晚守在洞边,看见穿山甲就刨,连吃饭它都让阮鲸落把碗挪到这吃,晚上睡觉也是,穿山甲喜欢夜间出行,天一黑就成群结队来拜访。 “打!打!打!嘎嘎嘎嘎……”不想让穿山甲进来的还有小鹦鹉。 这小东西很有危机意思,觉得穿山甲是来争宠的,坚决不能让它们靠近,糟心的是它武力值不高,穿山甲的壳有很硬,它把嘴巴啄痛了也伤不到一点,于是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吶喊助威,让狸花赶穿山甲出去。 穿山甲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小的那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它们战斗力也不行,只能将自己团成一个团,脑袋和爪子都缩进去,狸花打不着,等打累它们就快速起身窜进去,只要能见到首秋大人或者那个生人,这一趟就不亏,首秋大人喜欢敲它们的鳞片,这就是福泽,待长大,它们就是族群中最厉害的战士,可以保护族中较为弱小的兄弟姐妹不被坏人伤害。 双方又开战,还有只小鹦鹉火上添油。 章尾带来的那只雄鹰站在鼓楼的屋嵴上,犀利的双眼半瞌着,对下边的战况不屑评价,对它们鹰族来说,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都是猎物,直接俯冲下去抓了,要让这些猎物见到它们就害怕躲起来。 狸花自诩是首秋大人的守护神兽,结果群战的时候耳朵被深处的蛮蛮咬掉一块,丢脸死了,现在它见到蛮蛮或者类蛮蛮的鼠类就扑上去咬,还让族群把这一规定传下去,狸花一族跟鼠类之仇不共戴天。 区区鼠辈,鹰族只把它们视为最低阶的猎物,根本不放在眼里,没东西吃了才会抓。雄鹰这样想着,就彻底将眼睛闭上,昨晚帮首秋大人看守菜园,防止老鼠偷菜,它也累了,白天要歇歇。 陆首秋推开门见到的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她嫌烦,就把闹事的三方都赶出去。 穿山甲扭着四肢跑在前面,狸花在后面追,小鹦鹉拍着翅膀对跑路的穿山甲恐吓:“你们完了你们完了你们完了!” 从鼓楼外经过的生人睁大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哎?那是穿山甲吗?后面那只的狸花猫?原来鹦鹉真的会说话啊,确定不是谁在放录音?” 今天是重阳节,进农场爬山登高的生人成群结队,尤其到了下午,不少生人提着篮子,里面是毯子和事先做好的点心之类,跟仙民说声就能在湖边草地、山坡上野餐,一般仙民都没意见,只要求别乱丢垃圾,别乱拔周边的花花草草。 生人手腕戴着用茱萸编成的手串,椭圆形的红色果实更在绿色的衬托下鲜艷欲滴。 阮鲸落很有生意头脑,不仅编手串,还编花环、穿耳饰、项圈等等,爱美的姑娘经过大门口的摊位看到了都会买上一两样,价格不贵,用茱萸最多的花环也才卖五块钱。 “阿落,别人都去登高祈福了,我们也去吧。”她过来找阮鲸落。 阮鲸落坐在铺子门口编花环,小时候她就爱美,家里又不给钱买,她就自己学会了用野花野草编这些东西,戴在脑袋上从村头臭美到村尾,村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时都喜欢跟她玩,就为让她教她们编花环,后来她南下打工,一块长大的伙伴也被家里逼得早早嫁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手上正在编的这个看着比摊上现有的漂亮,也更复杂,穿插了金桂、石斛兰、剑兰和黄水仙,颜色错开来,层次分明不杂乱,才编到一半就有人向她买,她摇摇头,说这个不卖。 以前她不信节日祈福这些,现在改想法了,但她也没有祈福的对象,为自己?算了吧。 “不去,我要在这搞钱,”将最后一朵花编进去,又整理了下,犹豫半晌还是别扭的一把怼到陆首秋面前,眼神飘到别处,生硬道,“喏,给你的,喜欢就戴,不喜欢就扔了。” “啊?给我的啊。”陆首秋惊喜,美滋滋的接过,拿下发间的银饰将花环戴上,硬将阮鲸落扭到一边的脸转过来,问好不好看。 阮鲸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嗯……” “问你好不好看,你嗯什么啊。”她很想现场变一面镜子出来。 阮鲸落拿手机调出照相模式举到她面前,让她使劲臭美。 陆首秋的头髮很长,垂到大腿了,乌黑浓密的,平时都是编成辫子,要么就是盘髮髻,今天倒是少有的弄了半披髮,脑后插一把银制的发梳流苏,中间一根银线扭编的带子一直垂到发尾,花环戴上去一点都不突兀,她长得本来就漂亮,现在就更好看了。 第69页 她自己也很满意,左看看右看看,又站起来整理了下衣饰,离远点让阮鲸落帮自己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她微信好友可多了,上到九重天下至地府,只是平时联繫不多,也就逢年过节群发祝福,生日发红包,谁的孩子在学校需要收集点赞数完成作业目标然后帮个忙点一下,常联繫的就谢必安、章尾和海主这几个,那天在病房外又加了傅静的,她是不想加,是傅静说后续的处理结果会通过她转达给阿落。 “小姐姐,我们也想要跟那个小姐姐头上一样的花环,能给我们现编一个吗?”在摊上没有挑到中意的。 陆首秋正坐在一边聚精会神的p图,阿落的拍照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她是天生丽质啦,怎么拍都好看,就是有几张光线太暗,花环的细节看不清。 她又另外自拍了几张大头照、半身照,三百六十度展示阿落编的花环。 一条朋友圈放不下这么多图,就连发几条,各种小图标和夸张的语气已经后面跟的感嘆号,像个招摇撞骗的网红。 不等阮鲸落拒绝,她就抬头,“不可以,这是阿落专门给我编的,你们不能跟我一样。” 那几个姑娘尴尬,不能就不能呗,委婉点说不可以啊。 阮鲸落扯了下陆首秋,“p你的图吧,”才跟几个姑娘歉意道,“要不你们挑别的,或者选几样喜欢的花卉,我现编给你们,但时间可能久点。”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几个人围在摊位前挑花。 这些都是今早上刚摘的新鲜花卉,放到下午也没有焉,就是不多了,好看的上午都被先到的生人挑走了,陆首秋头上戴的是阮鲸落中午另摘的,卖出去的没有跟她一样的,独树一帜,走在路上不少人问,连仙民都夸好看,陆首秋得意的晃脑袋。 阮鲸落提着个大风筝跟在身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放风筝有放走晦气的寓意,生人很信这些,早早来占好位置,放起来的风筝各色各样,像春天的百花一样争奇斗艳,并不是所有风筝都出自风水铺,但属风水铺的风筝最好看,待放到最高就剪掉线,晦气就随风筝飘走,下半年肯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山神扎的风筝除了漂亮结实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功能?”仅剩一只五彩鹦鹉,还是她特意藏起来的。 陆首秋正在看风向,闻言说,“有啊,可以带走晦气,扭转运势。” “!!!”还好机智留下一只。 陆首秋想了想,选择自己拿风筝,把线轴给阮鲸落,“牵住线,等飞到最高就剪断,山神会保佑你。” “那你呢。”下意识问出口,并暗暗后悔干嘛不多留一只。 陆首秋大言不惭,“我用不着她保佑,真要遇上事她还得来求我。” “……”又自作多情了。 彩色鹦鹉在陆首秋的指挥下超过所有风筝,飞到最高,拔得头筹,阮鲸落看着断线后的风筝摇摇晃晃飞去远方,想的却是那边开心拍手笑得像个孩子的陆首秋。 作为山神,即使这里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章尾也还是保持着每天巡山的习惯,由她亲手扎的风筝会带走放线人的霉运,当然,如果放线人为亲朋祈福,她也是能保佑的。 在一众赵钱孙李中瞄见陆首秋的名字,她小小惊讶了下。 . 放完风筝,陆首秋就拽着阮鲸落凑到正在野餐的生人堆里。 她嘴甜,哄人很有一手,人家邀请她们坐下一块吃。 所以尽管什么都没准备,一圈下来两个人还是吃撑了,各种合影也占满朋友圈。 陆首秋笑得比花儿都灿烂,旁边的阮鲸落也会抿着嘴象徵性弯弯唇角。 “多好看啊,阿落你应该多笑笑,别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你又不是鬼。” “你是鬼,也没见你青面獠牙。” . 傅静将图片裁剪,只留下陆首秋那部分,单独保存在专门的相册。 做完这一切才将手机放回包里,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一口,熟悉的味道令她莞尔,“章尾凫?从哪弄来的。” 秦鸯还以为她已经回首都了,今天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心脏不好的都要吓死。 两人对彼此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算是第一次见。 “谢必安送的。” “你跟他关系倒是好。” “还行吧,能坐一块搓麻将的程度而已。” “经常联繫?” 秦鸯知道管理处有规定,在职人员要跟那边保持适当的距离,但她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比起生人,她更喜欢跟鬼差打交道。 沉默代表回答,傅静有数了,倒也没说什么。 “阮家村那事儿松个口,不必死咬。” 秦鸯蹙眉,之前说要追查到底,现在又…… “为什么?”她必须问清楚。 傅静不欲多说,“按我的意思办就行,其他的你别管,出了事我负责。” 秦鸯心想你说得轻巧,这里是她的管辖区,出了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她这个处长,就算傅静官大几级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云黔那边要问起来怎么说,那位就那么好骗?真把人惹怒了谁都负责不起。 第70页 “这事我不能答应。” 傅静将身体往后靠,翘起腿,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如果我以管理处总部负责人的身份向你下命令呢。” 都当过守门人,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我抗命,你又能把我怎么着。” 谁都不是傻子,有些事前后联繫,再稍微深入想一想就能有答案。 傅静明明保证过会出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又想让她抬一手,为什么?阮家村那些人甚至刘家,都跟傅静没关系,即使托关系求情,那得多大的情面才能让傅静松口,据她所知有这个本事的人都超不过一个巴掌,而且都在首都,小小的一个潍山,没人能让傅静改主意,唯一的解释就是,傅静不想让这件事就此过去。 “你在刻意针对阮鲸落?” 看傅静骤然变掉的脸色,秦鸯就知道自己猜着了,没想到啊,绯闻居然是真的,傅静对那位真的有不可言说的感情,以至于连稍微得到多一点优待的阮鲸落都当成敌人,这陈年老醋吃的。 傅静很快收起外露的心思,“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行了,别的少管。” “我没管啊,只是友善提醒傅大部长一句,不该想的别瞎想,有些东西就不属于你,别白费力气了。” 要真喜欢就光明正大去追,没胆子就默默关注着就好了,现在为一己私慾居然玩这种手段,她挺看不上眼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泡这么好的茶,白浪费二两章尾凫。 傅静攥紧手心,冷硬开口,“不劳操心,反正我已经通知到你了,要不要这样做你自己考虑,你应该也清楚,这件事先前能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我到了潍山,跟那边的领导见过面,提了两句,换作你?呵,能卖你面子的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上多大忙吧。” 这就戳到秦鸯的痛处了,她办事讲究公平公正,以至于太较真了得罪不少人,平时没往来还好说,一旦有事要跟那边打配合,那边要么故意搞砸,要么拖拖拉拉,现在也一样,搬出管理处的头衔都不好使。 话到此,傅静站起身,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秦鸯站在窗边看着傅静的车离开大院,冷笑一声拉上窗帘。 威胁她是吧,行,既然这样,那她就等着看好戏。 . 三月三、六月六和九月九在云黔都是很隆重的节日,外嫁的女儿会在九月九这天挑着鸡鹅、米酒、水果,抬着木鼓回娘家过节。 白天已经热闹过一番,晚上还有篝火晚会、斗牯牛、斗鸟、饮菊花酒、山歌比赛,入夜后盛装出来的鬼怪仙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摆长桌宴请生人吃杀猪菜、手打的糍粑,这些都是白天就准备好的。 唱山歌劝酒是过节重要的一环,也是迎接宾客的最高礼仪,鬼怪仙民会唱劝酒歌,从头到尾共有十二道拦门酒,如果不能喝,也是可以的,但要唱拒酒歌,双方打擂台一样,看谁唱得过谁。 生人中有会唱的,也有不会的,后者只能自己想办法逃,其他人在外围看热闹,有胆子过去尝试的都是自认酒量很好的,不过也难说,搬出来的都是自酿的米酒,度数可不低,而且用的都是陶碗,一碗都不止半斤。 阮鲸落在大门口忙得不可开交,晚上来的人比白天还多几倍,根本没有地方停车,她徵得陆首秋同意,在门口进来那一块空地圈了一个临时停车场,只供今晚,也还是不够,没办法了,挤一挤吧,路边都停满了。 “晚上那谁,黑白无常还来吗?”她拽住拿吃的过来又要扎进人群凑热闹的陆首秋,这人真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陆首秋手上一大把烤串,腌肉烤的,每一块都有核桃大小,一根签子就有十几块,分量很扎实,味道也很棒。 “不来,他们今天放假。”她塞给阮鲸落一口肉。 又辣又酸,阮鲸落眼泪往外飙,“啊?重阳节是法定假日?” “地府会放,今天先祖们要出来吃酒的啦。”领导都回家吃大餐了,员工哪还有心工作。 阮鲸落拧开保温杯喝水,辣死了。 过了会儿陆首秋又回来,拿了点没放辣椒的生烤牛肉、羊肉给她,调味很简单,只撒了孜然,连辣椒面都没放。 晚上没时间做饭,她们也得在外面吃,寨子那边全是人,买水都要排长队,要没有陆首秋钻来钻去跑得勤快,阮鲸落估计连口肉都吃不上,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提前准备好食材,也在门口摆个烧烤摊,肯定大赚。 “章尾呢?”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刚还看到,现在不知道被谁拉去喝酒了,阿落,我们也去吧。” “我不会喝酒。”看那边的阵仗她都害怕,别喝出事啊。 “不喝酒,我们去看斗牛。”陆首秋拽她入人群。 后村有个小型的斗兽场,两头愤怒的大公牛在角逐,观众席上的欢唿声震耳欲聋,声浪几乎要把人掀飞。 阮鲸落堵住耳朵紧紧跟在陆首秋后面,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看斗牛比赛,以前只听人说过,很激烈,很野性。 她们来得太晚,好一点的位置都让人占了,只能挤着人缝看到一点,听前面的人大声喊,阮鲸落耳朵嗡嗡的,又担心陆首秋被人挤到,虽然她的担心很多余,但就是忍不住,也不知道她这奇怪的心理怎么来的。 第71页 看完斗牛她们还去看了斗鸟,这个相对斯文点。 第22章 一直热闹到天将明才散,期间阮鲸落在某鬼的带领下看了斗牛、斗鸟,还被强拉到篝火旁跟几个嬢嬢跳舞,就她那不协调的四肢,跟大猩猩捶胸口一样,自己看了都想笑,最后唱山歌的环节,她也不会,只挨着陆首秋坐,安静的听。 回到鼓楼,陆首秋精神还很亢奋。 也对,她又不是人,不需要睡眠,平时睡到日上三竿纯粹是懒,最近是不怎么能睡懒觉了,每天早早被阮鲸落砸门喊起来,吃过早饭就要去地里干活,不干就没饭吃,要自己做,仙民都调侃小长工骑到僱主头上了。 “这个花环真漂亮,阿落,明年你还给我做一个吧。”她把头上的花环拿下来,爱不释手,都戴一天了也不嫌烦。 章尾说要去市区见几个朋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阮鲸落将门锁好,视线落在已经有点焉的花环上,“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那不行,现在就得说好。” “那么远的事现在说有什么用啊,谁记得住。”阮鲸落上楼,太累了,她想洗澡睡觉,白天罢工,不看门了。 陆首秋跟在后面,“到时候我提醒你。” “……你就是闲的。”倒也没说不给做。 明年啊,明年…… 自己居然会想明年,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吗,又种菜又养鱼养龟,将卧室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衣柜添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完全就是会长期住下去的架势。 可不住这她又能去哪,回市区找一份底层人能干的工作?每个月浑浑噩噩挣俩歪瓜裂枣,租个最便宜的天台板房,夏天闷热冬天湿冷,又回到之前孤孤单单无人关心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她就排斥、反感,但应该也不至于像之前那么差吧,她现在有点存款了,应该是能租到一个不错的房子,但还是免不了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搬家,屋里任何东西都不属于她,也不敢添置任何新东西,怕搬家麻烦,怕占空间。 “就这么说好了啊,”进房间之前,“回头我把今晚的照片和视频传给你啊,拍了好多。” 她知道阿落一张都没拍,手机就没从口袋拿出来过,真是不懂得保留美好生活回忆的人,满脑子都是钱,掉钱眼了。 阮鲸落从万千思绪中回神,“不要,又不好看,你不许留我的丑照,删掉知道没有。” 陆首秋才不听她的,边翻看边在床上滚来滚去,挑了几张自己认为非常beautiful的发过去,又把视频剪了剪髮朋友圈,想起什么又从床上爬起,将花环摆在桌上,各种角度拍,又发了一组九宫图,但她忘了虚化背景,让阮鲸落看到了那面照片墙,全是陆首秋过去的全家福。 阮鲸落没有进过她房间,不知道里面什么样,这张照片也只是拍到其中一角,犹豫之后还是把照片保存了下来,又不太情愿的点了个贊。 陆首秋的消息立马追过来,“你也发一条啊,我给你点。” 原本都要睡的阮鲸落翻了个白眼,想的是我才没有这么幼稚,实际行动却是—— “哎呀,发合照你好歹p一下的,那张光线都不好,我脸黑成那样。”陆首秋对她发的唯一那条朋友圈内容很不满,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像八百只鸭子在门前游过,阮鲸落都不懂她每天哪来这么多话。 “p什么啊,谁看啊。”换号码之后就只有陆首秋这一个联繫人。 陆首秋一直看那个花环,怎么看怎么满意,发朋友圈还不够,还破天荒主动联繫其他人。 “阿落专门给我做的喏,好看吧?漂亮吧?嘻嘻~独一无二,别人的跟我的不一样,阿落说明年再给我做一个。” 她已经炫耀很多遍了,都刷屏了,其他人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花环(看多了眼花,看成花圈了),纷纷求放过,神仙的命也是命。 “重阳节还是这么热闹,好怀念在农场的那段时光。”这条是傅静发来的。 陆首秋还没看完,狸花的毛脑袋就从她胳肢窝钻进来,前爪怼在她大腿上,二十几斤的分量全压在那小小的肉垫下方,她嗷一声,将狸花扒拉到边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是跟小白猫约会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恋爱的力量真是强大,平时爱钻灶眼的狸花这段时间格外讲卫生,隔三差五就要去溪涧洗澡,躺在屋顶让太阳烘干毛髮,再跑进她房间蹲在镜子前做看看右看看,恨不能用髮蜡给自己抓一个帅气的髮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狸花就来气,转过身让陆首秋看,屁股和尾巴那一块的毛都让小鹦鹉啄秃了,白猫现在跟同小区的另一只缅因猫眉来眼去,对它是爱答不理,今天它巴巴的叼了块腊肉去找白猫,被那只缅因笑死,说它土包子,谁约会送腊肉啊。 陆首秋从它伏低下去的身体以及喉咙发出的呜呜声感受到了它的委屈,她也觉得挺对不起狸花的,曾经名震四海的神兽现如今只能当个抓老鼠的狸花猫,还被心仪的母猫嫌弃,这把年纪了连个老婆都没讨着。 “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你也没有自由。”她点了点狸花被啄秃的那块地方,新的毛髮眨眼就长出来。 第72页 这下狸花猫高兴了,先跳到桌上照镜子臭美一番,又跑回床上,前爪搭上陆首秋的肩膀,抬头亲昵的跟她蹭蹭,能守护首秋大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失去点自由又算得了什么,首秋大人愿意遵守,管理处的条约才有用,要不愿意了,都不用首秋大人动手,它就能一爪子把那些人掀飞。 陆首秋抱着狸花滑进被窝,没有回傅静的那条微信,这小孩对她有点心思的,早之前就看出来了,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对方放弃了,没曾想死心眼到现在。 “阿落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啊,”她抓抓狸花肚子的肥肉,自言自语,“我接傅静的电话她都黑脸,在那边嘀嘀咕咕,哈哈哈,挺好玩的,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一觉醒来阮鲸落最想做的就是捶死自己,她做了好离谱的春/梦! “啊啊啊啊———”她蒙住头,崩溃,想死。 春/梦对象是陆首秋,梦里她还把陆首秋给…… 让她死吧,没脸见人了。 . 陆首秋没怎么睡,中午还去了趟大门那边,看门、守铺子,一直忙活到傍晚,回来的路上还去菜地摘了把豌豆尖,头茬儿的,很嫩,晚上就简单点吃个砂锅米线,配点豌豆尖。 “阿落你醒了啊。” 阮鲸落有点做贼心虚,不敢看她,“嗯……”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生病啦?还是没睡好啊?”说着就要伸手过去探额头。 阮鲸落跟被蛰了一样勐地跳开,“我没事!挺好的!”然后就跑了。 第23章 嘴上说着挺好的那个人由于跑太快差点被凳子腿绊倒。 陆首秋:“你见鬼了啊,”这话哪里不对,自己现在可不就是鬼么,“我摘了豌豆尖,今晚上吃米线,你煮还是我煮啊。”还知道问一下,没全让阮鲸落包揽完所有活。 阮鲸落现在根本没法面对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她躲到外面,隔着窗户,“你煮吧,我要餵鸡。”说着就拎起食桶去鸡窝。 临时搭建的鸡窝很简陋,几块木板,几张树皮,几个竹篾编织的圆篮里面铺了厚厚一层干稻草,还垫了松针,旁边靠墙的地方放了喝水的碗和吃饭的长槽,白天母鸡领着小鸡仔去树底下、草丛找虫子吃,到饭点了就自觉回来。 早上没来看,鸡窝里又有五个蛋,捡了揣在怀里,把拌了菜叶子、谷糠、玉米碎粒、糙米饭的鸡食倒进长槽,母鸡们立刻咯咯叫着招唿小鸡仔过去吃,她蹲在旁边看它们低头狂啄,发出咄咄的声音,觉得有趣,想着再多买点回来养着,以后光鸡蛋都能捡几篮子。 看了会儿她就提着空桶回去了,陆首秋正在厨房煮米线,她爱吃,所以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很齐全,从柜子下方找出两个陶制带柄的小砂锅,先烧热加点油把切好的腌菜炒一炒,再倒入早就熬好的高汤,放洗好的菌菇,这是在山上采的,入秋了能采的菌菇不多,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那才过瘾。 木耳也是提前泡发好的,干巴巴的时候看不出来大小,泡胀了撑开都能把人脸盖住,切成细细的丝,和笋丝一起丢进去煮。 做砂锅米线没有太多讲究,爱吃什么就放什么,鹌鹑蛋、蟹棒、肉丸、豆芽、豆腐皮、韭菜、豌豆尖、番茄都可以,米线的粗线也可以根据个人口味来,陆首秋喜欢吃粗米线,自己那份就放粗的,阮鲸落除了折耳根不碰,其他也都能吃,不是自己动手做饭她也不会挑三拣四,这点上还是挺乖挺好养的。 吃的时候陆首秋狐疑的看对面的人,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跟她斗嘴了,也不说她靠折耳根续命了。 “这蟹棒吃着还行吧?”陆首秋找了个话题。 她吃饭就不喜欢安静,热热闹闹的才好,以前的守门人要么不敢跟她一个桌吃饭,要么就是战战兢兢捧着碗数米粒,很拘谨,也就傅静和秦鸯稍微好点,阿落突然不说话了她还真不习惯。 蟹棒是仙民送来的,用的正宗雪蟹腿肉,可不是外面卖的那种用深海鱼肉,这还算好的了,有些纯粹是科技与狠活,全是淀粉,一点鱼肉都没有,更别说蟹腿肉了。 这么实打实的蟹棒味道自然没得说,泡了酸辣的汤汁,吃起来又辣又鲜,还有肉丸,也不知道用什么肉做的,很弹牙,一口咬下去都爆汁。 阮鲸落小心咬着,点点头,可能觉得这样太冷漠了,不太好,所以又加一句,“很好吃,是后村的鱼嬢嬢做的吧。” 她现在也把农场的仙民鬼怪认的差不多了,猪大姐就是养黑毛猪,也有果园,黄桃婆婆有一大片黄桃林,牧民有牛羊和两条牧羊犬,鱼嬢嬢主要是养鱼虾蟹,她家门前有个淡水湖,听陆首秋说湖底和深处的大海是连通的,淡水湖只是用来迷惑生人的障眼法。 农场新鲜的鱼虾蟹基本都靠鱼嬢嬢提供,她也做的一手好的加工品,蟹棒只是其中一种,还有虾丸、鱼丸、鱼饼、鱼糕等等,很适合下火锅,现在天转凉,市场需求量也大。 “对啊,我还跟嬢嬢预定了虾滑,等回头我们做酸汤虾滑米线吃怎么样,你还想吃什么,一起定了让人送过来。”有些食材在家做比较麻烦,她就喜欢买现成的,或者让仙民帮忙做好了送来,这不算供品,但给钱仙民也不收。 第73页 快秋收了,家家户户都很忙,阮鲸落也不好意思老麻烦人家,她又不像陆首秋这么嘴馋,天天换花样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 重阳节过后农场的生活又恢復原样,不同的是比夏季更忙碌了些,掰秋玉米、收豆子、摘老南瓜、剪橘子、拔花生,不仅外围的仙民在忙,深处的仙民也在丰收,每年到这个适合神仙集市都会被挤得水泄不通,前来扫货的生人多到没处给他们下脚。 尤其粮油店,排队的生人尤其多,都知道这段时间有新鲜榨出来的花生油、大豆油和菜籽油,但凡来买过的生人就只认集市的粮油铺,其他的不行,别管什么牌,是不是进口,都比不上这的好,等再过一段时间晚稻收成,还有高粱、小米,排队的人只会更多。 要问为什么其他时间不来排队?当然是粮油店一年只开两次门,一次是夏收,一次是秋收。 阮鲸落这段时间也挺忙的,总有买不上东西的生人吵嚷,闹事,她也要过来调停,除这个外,还有个事儿也让她头疼。 重阳节那天收到后代给自己烧的纸钱的先祖们,有些是生活在鬼寨的,即使不是,鬼寨和神仙集市流通的也是人间货币,他们从深处或者地府出来採买东西、跟外围的生人做生意,也要换算,她不知情前这事是陆首秋管,现在落到她头上,天天有鬼来找她换钱,她都快忙死了。 她就纳闷了,不是有天地银行吗,那些鬼干嘛不去那换,直到有次谢必安引渡亡魂来鼓楼,听到她嘀咕,才告诉她说在天地银行换算会收手续费,陆首秋这不用,她才恍然大悟,靠,天地银行也太坑了吧。 谢必安非常贊同,何止是坑,换一百块rbm收15%的手续费,简直是黑到没边,他也跟十殿阎罗提过,不带这么坑鬼的,每年那么高的税收已经让鬼界哀声怨道了,换个钱还收手续费,真不让鬼活啊。 “看来阎罗王没有採纳你这个下属的建议。”刚给一个鬼换完钱,阮鲸落把随身背的包拉上链条甩到后面,每天都背一大袋现金来守大门,她压力也很大。 谢必安这两天像个无业游民,常在白天来农场找陆首秋玩,不过陆首秋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连阮鲸落都找不见她人。 章尾去见朋友也没有回来,两头麋鹿还在鼓楼那边养着,怕它们无聊,阮鲸落还拜託牧民帮忙牵去草场熘达,它们也喜欢,每天都是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那只雄鹰就不知道自己跑哪了,除晚上看见它在屋顶站着,其他时间都没影。 桌上有碗大的金黄脆柿,很甜,一点涩味都没有,谢必安顺手拿起一个削皮,先递给阮鲸落,然后再给自己削一个,“我职位才多大点啊,能提上意见就不错了,还指望领导能听,想什么呢,你怎么比我还天真。” 脆柿比软柿要早成熟,临东也有很多人种柿子,阮鲸落小时候吃过那种用生石灰泡水捂熟的,外面一层白霜,农场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树上成熟,摘下来就能吃,还有一种火晶柿子,小小的,像鸡蛋,等熟透了就是橙红橙红的挂在枝头,皮很薄,剥开一个口一吸就能把里头软甜的果肉吸出来。 这篮脆柿是早上陆首秋拿回来的,也没说上几句话,吃完饭那人又不知道上哪了,狸花也不在,弄得阮鲸落有些小郁闷,前两天她老回忆那个春/梦,每次看到陆首秋都觉得尴尬,就没怎么跟人搭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陆首秋也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领导能不能听自己话,不知道,但她知道谢必安很闲,“你没事干么,老往这边跑。” “适当的放松有益身心健康。”每天超负荷运转谁受得了。 午后的秋阳暖洋洋的,晒得阮鲸落有些犯懒,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想睡觉,今天她也是难得能空闲一会,眼睛慢慢瞌上就要睡,冷不丁路那头窜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她眼花。 “阿落!”是陆首秋。 阮鲸落立马坐直身体,瞌睡虫一下子全跑没了。 嗯?看见陆首秋后面那一串东西,她懵了。 “后面那串圆滚滚的是什么。”谢必安问出了跟阮鲸落同样的疑惑。 陆首秋是从南面的山林回来的,身后一头花皮毛、圆肚子、大耳朵的母猪带十二头小花猪,有黑白花、也有咖色和褐色,看体型应该是同一窝的,但就是这个花色吧,有点杂,估计母猪是个花心大萝蔔,小猪崽有很多爸爸。 这一串圆墩墩的猪崽实在引人注目,几个路过的生人啊啊尖叫,拿出手机狂拍,边拍边说好可爱,如果不是怕母猪突然发狂冲上来,她们还想上去摸两把猪崽,真的好可爱啊,没见过这么圆的猪崽子,跟球似的。 “阿落,快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昆昆猪,哈哈哈,可爱吧?”陆首秋献宝一样将猪带到铺门口。 阮鲸落已经走过来了,没办法,她也抵挡不住猪猪球的魅力,伸手想摸。 “可以摸么?”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惊喜,又有点犹豫,怕母猪伤人。 陆首秋鼓励道:“没事,能摸,猪妈妈脾气很好的。” 第24章 见她这两天不怎么说话,郁闷都写在脸上,以为她还在为老家那边的事不开心,这窝昆昆猪是买来哄人高兴的。 第74页 陆首秋想起那天去猪大姐家买熏腊肉,这人嘀咕了句养几头猪好像也不错,年底了可以杀年猪,说小时候最喜欢看村里杀年猪,因为有杀猪菜吃,那是一年里头为数不多能敞开肚皮吃肉的机会,她每次都拼命往嘴里塞,就算被呵斥没有家教,饿死鬼托生,也没停下动作,她最喜欢吃跟酸菜一块炖的大骨头、五花肉还有血肠。 上回在临东有去吃过杀猪菜,在露天的早市摊位支起一口大锅,酸菜、大块的骨头和肉放一起咕嘟咕嘟炖着,上面还铺了一圈血肠,价格也不贵,小份20,大份30,用老大的海碗装,肉和菜都给的很多,配上米饭,热乎乎的,天冷的早上来上这样一碗是最幸福不过的事,老闆还会送一大碗酸菜汤。 农场本来就是圈来养牲畜的,以前陆首秋不搞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意思,现在阮鲸落有这份心,她当然乐意配合,所以去别的地方弄了这一窝昆昆猪,连猪妈妈带猪崽一块送给阮鲸落。 昆昆猪长得可爱又好养活,不需要建猪舍,它们的习性有点像野猪,散养在林子、草地就行,正好挨着菜地的那座山头也被陆首秋圈了进来,可以让猪妈妈带小猪在那边生活,离鼓楼也近,这样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阮鲸落对这窝小猪崽喜欢得很,都抱不过来。 猪崽又圆又胖,肚子鼓鼓的,猪妈妈大点儿吧,躯体也是圆的,鼻子往上翘,嘴巴也比一般的家猪要短很多,体毛比较长,这点像野猪,不过它们比野猪要温顺很多,安安静静让人摸,还会往人的手心蹭,毛绒绒圆墩墩的萌态把阮鲸落在内的一众生人都给可爱到了,围在那不捨得走,这个摸完那个又上来摸。 陆首秋一直在旁边看着,小猪崽没事,那么小一点,伤不着人,主要怕猪妈妈突然发脾气,有她在边上的话这些生灵就很乖。 “好可爱,你从哪里弄回来的?”因为这一串小猪猪,阮鲸落终于忘了那晚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主动跟陆首秋搭话。 陆首秋颇为得意,刚想吹嘘一番,看到周围都是生人,说话不方便,“等回家再告诉你。” 这一两个月她露脸频繁,不少常来农场的生人都脸熟她,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谁家的女儿而已,至于鼓楼的主人和农场主,生人都猜是外面哪个大公司的老闆,有钱人嘛,喜欢追求原生态、搞搞有机园什么的。 有人跟阮鲸落打听,她也没说,其他鬼怪仙民更不会乱说了,所以没人会联想到是陆首秋。 . 别看陆首秋是农场主,但她也没有养猪经验,阮鲸落小时候帮家里餵过猪,也仅此而已,说经验也谈不上。 把昆昆猪带回鼓楼后两人大眼瞪小眼,没搞清楚要给它们餵什么,陆首秋还记不清小猪崽多大,现在到底是喝奶还是餵食,两人面对面挠腮,最后还是猪大姐听到消息赶来指导。 “先圈在鼓楼养几天,等它们适应了再放出去,”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这不是秋收了,荒山的野猪总下来糟蹋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粮食,这几天后村正合计着选几个身强体壮的组队进山打野猪。” 农场的荒山指的是还没有仙民租的山头,表面看不出来什么,里面却是生人不知道的原始森林,常有野人、野兽出没。 陆首秋设了结界,它们是没有办法穿过结界出来伤人的,但野猪不在此列,这群长毛獠牙的傢伙年年都下山糟践庄稼,仙民恨得牙痒痒,经常组队进山,每次都有大收穫,几百斤重的成年野猪一头接一头往山下拖,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一份野猪肉,剩下的就拿到集市卖,得来的钱就是狩猎队分。 陆首秋觉得猪大姐说的有道理,现在把昆昆猪放过去,多半会跟下山的野猪撞上,两者的战斗力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她可不想大老远弄回来的昆昆猪还没稀罕几天就让野猪给刨了,所以决定先养在鼓楼,跟鸡群待一块。 听说仙民要去打野猪,阮鲸落也跃跃欲试,那么危险的事陆首秋当然不同意。 “快把你那点心思给我掐灭,老实在家看顾昆昆猪。” 她把其中一只白黑花的猪崽放到阮鲸落怀里,后者不知道她想干嘛,就有点傻愣愣的坐在台阶上,怀里抱一只猪,然后这组画面就被陆首秋拍下来发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全是发关于阮鲸落的事,十张图有九张半都是阮鲸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在谈恋爱,天天秀,让人牙酸。 调侃归调侃,没人当真,秋秋这个老古董活了不知道多少亿万年,恐龙见了她都得称唿一声祖奶奶,从没见她对谁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当初傅静胆大包天表白,也着实吓到不少人,算是三界的八卦新闻了吧,不过秋秋很果断拒绝了,可能是排斥这种关系,后来也没有再留傅静。 那是个能力很出众的守门人呢,后来的都比不上,现在这个阮鲸落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不懂为什么秋秋会如此区别对待,跑到国外找那谁要一窝猪崽,要知道她最不喜欢跟那帮人打交道,原因是那帮人飞升的渠道挺那什么的,用这边的话说就是不正派,而且私生活混乱,内斗严重,曾经一度让秋秋很头疼,特别想一锅端了他们。 打野猪这么危险的事陆首秋就不可能让阮鲸落跟着去,但分野猪那天她带人过去看了。 第75页 四五百斤重的大野猪有二十头,另外有三十多头小野猪,据狩猎队的仙民说掏了六窝,大大小小都在这,太深处的他们没敢去,怕遇上大型野兽,他们不如深处的仙民彪悍,能力仅能自保,遇上兇勐的兽类也不敢硬碰硬。 “下回去你们可以把狸花带上。”荒山的野猪可不止这六窝,要是再下山糟蹋东西,仙民还会再组队进山,陆首秋就提了个建议。 其中一个仙民说:“本来这次也想带,这不没找着它老人家。” 仙民也知道狸花的真实身份,有它在,一般野兽都不敢靠近的。 “它最近失恋了,正伤心,不知道躲哪里哭了。”陆首秋想起来说。 仙民分了一大块肉野猪肉给她,猪下水那些就没要,野猪不比家猪,前者的肉比较粗糙,也腥臊,要下很重的配料才能压得住,阮鲸落没吃过,不懂怎么收拾,晚上这顿饭是陆首秋做的,炖野猪肉。 焯水了当八角桂皮这些大料,用高压锅压过才倒回普通锅收汁,野猪肉做得好就比普通猪肉香,阮鲸落连吃三碗饭,肚皮都差点撑破。 第25章 “秋秋,又在帮你家小长工种地啊,她是不是拿住你把柄了啊,你这么听话。” 有鬼怪仙民上供,陆首秋从来都不自己种地,以前圈地给守门人只是一种福利政策,至于那块地种的如何,收成好坏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也没有哪个守门人会像阮鲸落这么胆肥,敢支使她翻地播种,搞不清谁僱佣的谁了,哪个路过的仙民不调侃两句。 干了一上午的活,鬼都累了,她蹲在地头,远远看见阮鲸落赶着一串昆昆猪往这边来,到嘴边的话就改成:“没有啦,都是我自愿的,菜种出来也是一块吃,不能只让阿落一个人干活,我闲着多不好,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啊?” “梯田的香糯要收了,他们白天出不来,喊我们帮忙。”香糯就是做扁米的那种,他们是指鬼寨的鬼。 陆首秋一拍额头,她也忙的忘了这回事,“那你们赶紧去吧。” 仙民也不赶这点时间,她们见陆首秋圈了这么多山和地给小长工,就问要不要在梯田那边匀一块出来给她种稻子,农场耕田不多,后村周边有一点,剩下就是鬼寨的梯田,种的都是旱稻,因为喜爱吃扁米,所以香禾糯占比例也大。 耕地都租出去了,没到期之前陆首秋也不好强制收回,如果自愿那就另说,但她想了想,又问过已经走到这边的阮鲸落的意见,还是决定先不种。 “就我们两个,忙不开,以后再说。”如果阿落会一直留在这陪她的话,她会再选一个守门人分担阿落手头上的工作,但现在也说不准,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她也担心阿落太累。 仙民见到阮鲸落又免不了开玩笑,小长工小长工叫着,开始阮鲸落还为这个称号生气,一张脸拉好长,后来发现跟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每隔几十年就变幻一次容貌的仙民生气最后被气死的极有可能是自己,也就随她们喊去了,又不会少块肉,但每次脸色不太好也是真的。 陆首秋今天在这边种蒜,紫皮、红皮、白皮都有,还有不少独头蒜,这个香,做菜都喜欢拍两个进去。 旁边另一块地是洋葱,现在都十月底了,种的有点晚,别人家都是月初开始种的,现在长出半手臂那么长的苗了。 洋葱过去就是小香葱、芫荽、小芹菜一类的,韭菜也有一垄,其他绿叶菜也种了不少,下半年直到明年春都不需要仙民上供青菜了,光地里这些她俩就吃不完。 圈进来的那座山头,沿路两边的地很肥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豆种,零零散散长出不少黄豆、黑豆、绿豆、红豆,夏季那会跟杂草挤在一块也看不大出来,加上仙民在这边没地,没事也不会特意过来,现在秋季了豆荚子晒得发干开裂,再晚一天里面饱满的豆粒就该掉地上了,陆首秋今天专门拿了个篮子摘豆荚,数量不多,没大用处,但留着早上榨豆浆或者闷个豆饭、做个豆沙馅儿、炖汤还是可以的,总好过留在地里,浪费了也可惜。 阮鲸落过来是想掐点豌豆尖还有茼蒿回去中午吃,顺便把在鼓楼附近刨土的昆昆猪领来认认地方,后村的仙民进山打了三回野猪,拖下来几十头几百斤种的大野猪,小猪崽也不少,这几天农场都在吃野猪肉,大猪的肉糙,但小野猪很适合做烤的,晚上鬼寨就弄了这个,她和陆首秋去吃过,味道很不错,表皮烤的很酥脆,里面的肉腌制入味了又很嫩,撕开是粉红色的,越嚼越香,但对她这种不太能吃辣的人来说,要是少撒点辣椒面就更好了。 云黔这边普遍吃辣,种辣椒的人也多,农场也不例外,犄角旮旯都种辣椒树,长条的、尖头的、像小灯笼的,品种很多,在陆首秋摘豆荚的四周也有辣椒,红的黄的,有的在野外时间太长又没人摘,已经干瘪了,摘回去也能碾碎了做辣椒面。 东找找西找找能找出不少东西,带来的篮子不够放,陆首秋就把晒干的小灯笼辣椒用衣服兜着,那边还有不少,实在放不下了,只得先回去,等下午再拿大一点的篮子过来。 “把猪留在这行吗?”阮鲸落有点担忧,可爱是真可爱,能刨土也是真的,鼓楼周边的地已经让它们刨的不像样了,到处都是洞,可放在这里又怕它们糟蹋菜地,这可都是陆首秋辛辛苦苦种的,还没吃几回呢。 第76页 猪妈妈已经带着一串圆滚滚的猪崽开始在附近挖土了,眨眼就刨出一个坑,猪崽哼哧哼哧打着滚,鼻子上全是土,脏兮兮的都快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但它们似乎对陆首秋天生畏惧,猪妈妈也识趣,只在空地上刨,陆首秋见它还算乖,就没管,不过离开时还是警告它们不许跑进菜地。 路上碰见阿霞,这小姑娘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活泼好动,大白天的也会将自己捂严实了出来玩,她特别喜欢那一串昆昆猪,这两天往鼓楼跑的很勤快,抱上猪崽就不愿意撒手。 可能是曾经见证过,阮鲸落对她就格外宽容些,碰上饭点还会邀请阿霞一起吃,见阿霞喜欢猪崽还想过送她一只,当然也是没送,捨不得,因为这是陆首秋专门送她的。 “秋姐,落姐。”阿霞蹦跶着过来跟两人打招唿。 阮鲸落知道她来干嘛,就顺着一指,告诉她猪崽在菜地那边,让她自己去找。 阿霞确实是来看猪崽的,不过还有个事她要跟陆首秋说:“秋姐,昨晚上有几个眼生的老鬼到寨子,现住在黄泉客栈,阿玫姨偷偷去看过,说他们不像是来卖货的。” 秋收季,所有进出的鬼怪仙民都是来交易的,都带着货物,就那几个两手空空,行径也很可疑,阿玫姨让她来提醒秋姐一声,别又是像上回那种,想熘去人间搞事的。她来鬼寨没多久,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了,不知道阿玫姨说的上回是哪回,又是什么事,将话带到就去找猪崽玩了,阿玫姨说等到她生日也送她几只这样圆墩墩的猪崽,可她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 听上去貌似是件要上心的事,刚才阿霞在,阮鲸落就没有吱声,进鼓楼了才问,但看陆首秋的反应也是属于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拜谢必安前几天闲到发荒所致,阮鲸落从他嘴里知道不少事。 除罪孽深重的亡魂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外,普通亡魂可以选择留在地府生活,也可以选择投胎,后者是个技术活,谁也不知道会投到谁家,富贵人家都是要靠抢的,挤破头都未必轮得着自己,所以大部分亡魂还是选择留下,机灵点的会花钱跟鬼差处好关系,争取能安排个不错的地方,能进好点的单位,人情世故这种东西无论到哪都是要讲的。 农场是所有亡魂都想回来的地方,生活轻松,还能经常跟生人接触,说不定哪天就能遇到自己的后代,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好处,还有很多别的。 想申请来农场的亡魂很多,要通过考核才行,在鬼寨拥有自己的摊位之后也一样要考核,这个考核还关系到日后是否能跨越界线,成仙成神,哪怕职位不高,当个普通仙民也好。 开始阮鲸落还以为鬼怪和仙民不是一类,原来仙民是鬼怪通过考核之后的新身份,这倒是稀奇了,她以为生前有功德的人死后会直接变成仙民呢,谢必安说这种情况也有,是特例,要看送亡魂时陆首秋最后给的那句送语是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一路走好,不用多说,肯定就是普通亡魂,如果带有羽化登仙、魂归大地等字眼,情况就不一样。 她问过哪种类型的亡魂会直接成仙,谢必安没透露,让她以后自己看,搞得挺神神秘秘的。 扯远了,总之呢,普通亡魂不可能一步登天,当然了,也不见得所有亡魂都想晋升,但总有那么一些生前过惯了权势富贵的生活,死后就不甘心只当个普通鬼,到鬼寨生活就是他们要跨出的第一步,没有渠道就创造渠道,借着各种理由来鬼寨就赖着不走的大把多,还有不少动歪心思,生前话本子看多了以为跑去人间能仗着鬼的身份称王称霸。 守门人的主要职责也不是陆首秋跟她说的看看大门、指挥一下停车这么简单,更多的是区分生人和亡魂,防止亡魂趁乱跑出农场。她纳闷过,不是说人间值班的鬼差很多吗,怎么可能还会有亡魂瞎跑,谢必安说鬼的世界跟人类世界一样复杂,鬼也贪心。 她不知道如何区别亡魂跟生人,感觉都差不多,鬼也不是青面獠牙,谢必安说是她能力还没到,目前为止能识别二者的只有傅静。 又是傅静,这个名字已经让阮鲸落产生生理不适了。 “阿霞都那样说了,你不过去看看?”她见陆首秋挺气定神闲的吃饭,忍不住问道。 今天中午没煮饭,蒸的洋芋,带皮一起蒸的,都从中间开花了,看上去就很粉糯,掰开放点煳辣椒、蘸水辣、折耳根就是很云黔的吃法。 陆首秋都顾不上烫,边吃边吹,还不忘夹走烤网上的烤小肠,旁边是一大碗豌豆尖茼蒿肉片汤。 “去干嘛,又没出事,等出事再说。” 阮鲸落都无语了,还是大佬都这么淡定? 她当然也不知道住在黄泉客栈那几个鬼跟自己还沾亲带故,要知道的话肯定在没整出任何么蛾子之前就把他们赶走。 第26章 重阳节之后风水铺的生意反增不减,都不需要打听,来採买的生人自己就跟阮鲸落说了原因——逝去的亲人每晚託梦告诉他们以后祭拜都要用这家铺子的香烛纸扎。国人嘛,嘴上说不信这些,其实都信,尤其对託梦这一说,总觉得要是不按照梦里说的办就会影响自己今后的运势,再说也不是多大的事,花几个钱买点香烛纸扎而已,都能办到的。 “我还是第一次梦见我家祖宗,穿着清明节我们给他们烧下去的衣服。”又有一个生人进来买东西,结帐的时候倚在柜檯说起自己的梦。 第77页 挺奇怪的,以前做梦都是很模煳的人脸,场景光怪陆离,乱七八糟,这次却格外清晰,也不吓人,反而很,祖宗们排排坐好,逐一说自己在底下缺什么,让给烧点。 “没想到地府也这么与时俱进,我祖宗还学会用智慧型手机了,还说底下也有网购,就是运费贵,不划算。”那人又说。 阮鲸落低头啪嗒啪嗒摁计算器,抽空嗯嗯敷衍两句。 “你这铺子晚上什么时候关门啊,卖这些东西你不觉得瘆得慌啊?” 话真多,阮鲸落终于抬头扫了眼,“一起二百八,微信还是支付宝?” “现金吧。”来之前家里老人交代了买这些不兴用线上支付,也不知道有什么讲头,他也不懂。 阮鲸落收了对方三张粉红,找回去两张十块的。 那人拿上钱和东西就往外走,迎面过来几个衣着时尚貌美如花的女鬼,小高跟鞋蹬得很娴熟,进门就沖阮鲸落笑嘻嘻道:“小长工,给我们换点钱。” 阮鲸落对这个称唿已经麻木,接下她们递过来的那沓天地银行纸钞数了数,才打开抽屉抽出十张粉红给她们,嘴闲顺便一问:“打扮这么好看,干嘛去?” “寨子新开了一家酒吧,我们去嗨啊,小长工你要不要去,我们请客哦~”边说边向阮鲸落抛媚眼。 阮鲸落招架不住这群大美女的热情,“算了吧,”倒也不忘嘱咐,“你们玩的时候也当心点,人挺多的。”那家酒吧她知道,才开业两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舞池中央都是疯狂扭动的生人和鬼怪,她都怕哪个酒喝多了原形毕露。 “哎哟哟,小长工这是担心我们嘛?哈哈哈,那你跟姐姐一块玩嘛,还能保护我们。” 阮鲸落被她们调戏的面红耳赤,“去去去,赶快走。”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大美女们嘻嘻哈哈笑着走了,买东西那生人还站在门口,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冥币也能换rmb?他有心想打听,却被突然飘过来的食物香气给勾了魂。 风水铺门口支着一个简陋的小摊,卖些瓜果蔬菜,旁边的小炉子烧着一种很奇怪的碳,像大饼,干巴巴的,炉子上面放着铁网在烤洋芋,个头大小不一,黄皮、红皮、紫皮都有,还有花心的,表面那层皮烤得皱巴巴,焦黄中带点韧劲,撕开里面是粉糯的,很烫,还在冒热气。 有个戴银饰穿苗装的姑娘在守摊,用悦耳的声音向过往的生人吆喝:“烤洋芋,外焦里糯的烤洋芋,大的两块,小的一块,烤洋芋,香喷喷的烤洋芋喽~~” 洋芋烤得香,蘸料也很丰富,台子上摆了起码有二三十种,都用小碗装着,有蒜油、青蒜泥、糟辣椒、腐乳酱、腌韭菜、折耳根、香菇辣、酸辣的、香辣的等等,路过的生人无一例外都被吸引,有要一个尝鲜的,也有一下子买七八个的,其中花心洋芋最受欢迎,买的人最多,这个在本地也叫七彩洋芋、紫洋芋、乌洋芋,有些地方也叫花土豆,横切面是紫色、红色的花纹,个头倒不算很大,但香味浓郁,也比其他品种要粉糯很多。 买了香烛纸扎的生人受不了这个香味也过去买了个尝尝,花心的已经卖完了,黄皮白心的也很好吃,尤其表面的这一层烤焦的皮,有青草和菌类的香气,再放上两勺符合自己口味的蘸料,比吃烤肉都过瘾。 “烤豆腐来点不?”陆首秋热情招唿。 光顾着吃的生人这才注意到铁丝网的另一角还有烤得膨胀起来的包浆豆腐,有个看上去比摊主还小几岁的姑娘蹲在那,不怕烫的捏起两面都烤好的豆腐,鼓着腮帮子轻轻吹几口气,感觉不怎么烫了才撕开,外表的豆腐皮烤成黄色,里面却还是白嫩嫩的,溢出豆制品特有的香味,往里加点蘸料,辣椒、香蒜、折耳根粒,一口一个,好吃到那姑娘握着拳头跺脚。 谁能抵挡?不能,当即就拖过小马扎坐在摊位前吃到撑了才离开。 陆首秋一边乐呵呵收钱一边向坐在柜檯里面刻意躲避她视线的阮鲸落招手,“阿落快来,我给你留了一个花心的。” 阮鲸落嘆了口气,挥之不去的春/梦啊。 “你怎么还在这,今晚店里不忙?”过来坐下后她问阿霞,这丫头都吃好多个了,还没饱么。 阿霞又捏起一个豆腐吹气,“阿玫姨出门啦,不开店,我一个人在家无聊。” 因为阿霞经常过来,渐渐的也熟悉了,两人竟有发展成朋友的可能,阮鲸落新微信的第二个好友就是阿霞。 她也不是多话的人(除了跟陆首秋),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低头扒开陆首秋递过来的那个烤洋芋,其实她肚子不饿,晚上才吃的红豆排骨汤,但也没拒绝陆首秋塞给自己的东西,蘸料就不要了,她喜欢干吃。 陆首秋又给她烤了几个包浆豆腐,集市豆腐坊做的基本都是这种,也有少量嫩豆腐、豆腐泡豆腐条什么的,但没有北方那种老豆腐、冻豆腐,之前在潍山吃过一次的豆腐箱子,回来后也让豆腐坊的老闆比着大小做了一屉,大概两指长宽,从中间掏个洞把调好的肉馅塞进去,在鼓楼都做了好几回这道菜。 往炉子又丢两块晒干的牛屎饼,还有几朵被虫蚁啃咬严重的老灵芝,这是进山打野猪的仙民送的,卖相不好,也卖不出多少钱,正好给她当碳烧,牛屎灵芝烤洋芋、豆腐也是本地很有名的一项特色,当然,牛屎饼是真的,灵芝就不一定了,在生人眼里灵芝是仙草,贵,是能保命的东西,谁捨得拿来当碳烧,也就陆首秋财大气粗,看不上这些。 第78页 开始阮鲸落也不太能接受用牛屎饼烤出来的东西,肯定都是牛屎味,能吃?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晒干的牛屎饼只有青草香,可能是混了灵芝的缘故,并不难闻,烤洋芋、豆腐、肉甚至炖东西都很好,比用柴火炖出来的香。 见陆首秋把灵芝当柴火棍往里扔,阮鲸落摸着突突疼的小心脏,“要不……留几朵放着卖吧,虽然卖相是差了点,但好歹是野生灵芝,几十上百一朵也有很多人要的,就这么烧了多可惜啊。” 陆首秋拎着那朵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的灵芝,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她没觉得这个多珍贵,像这样个头的灵芝,深处多得是,已经泛滥了,仙民都不愿意吃,也没空运来集市卖,基本都烂在山上,如果阿落喜欢,下次可以带她去深处摘,要多少有多少。 阮鲸落:“……”好了,她闭嘴行了吧。 “数数赚了多少钱。”陆首秋把收钱的小篓子从底下拿出来给她,一直忙着卖东西,还没有数过。 阮鲸落把票子一张张抚平叠好,数出一个数,然后再把钱塞进陆首秋随身背的小包,上面有很多蜡染工艺印出来的飞禽走兽,类似的配饰集市和鬼寨都有卖,只是款式和图案不一样,她也有一个,陆首秋送的,今天没背出来。 夜已经深了,鬼寨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吃饱喝足玩够的生人三三俩俩从那边出来,经过小摊也会停下问,耐不住诱人香味的即使在寨子里吃撑了还是会买一两个烤洋芋带回去,旁边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没剩多少。 主要是天黑了才有空摆出来,白天阮鲸落都没在这边,跟陆首秋一起去后村帮仙民挖洋芋了,现在烤的这些就是仙民送的,她们吃不完,陆首秋就弄了点来卖,看,生意很不错呢。 剩下最后两把菠菜没有卖完,陆首秋也不卖了,收摊走人,菠菜带回去明早上还可以烫豌豆粉吃。 前阵子刚採收的老豌豆,晒干磨成粉,像蒸凉粉一样把豌豆粉蒸熟切成小拇指粗细的条状,放点配菜再淋上辣椒油拌一拌,就是很简单的早餐了,不怕麻烦也可以煮一锅热汤,多放点蒜叶和芫荽,要是再来点卤肥肠那最好。 圆月高挂在上空,阮鲸落一直觉得在农场看到的月亮格外大,格外圆。 “上面真的有广寒宫,嫦娥仙子?” 应该没人不知道嫦娥奔月的故事,小时候她就听人说晚上在葡萄架下许愿,嫦娥就会听到,但她家没有葡萄架,许过的愿不知道仙子能不能听到。 前面的人从来不肯好好走路,总是蹦蹦哒哒,嘴里哼着歌。 “有吧,”陆首秋也不是很确定,“我不记得啦,回头等章尾回来你问她。” 章尾出去好多天了,原先说是见朋友,后来发消息告诉她要去桂区看那个生人山神,还问她要不要同去,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往外跑还不如在这陪阿落摆摊卖东西。 一般深夜要不是特别感兴趣阮鲸落都是回房间待着,不太到顶层来,这几天她总是做那种梦,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活了二十三年还没有谈过恋爱,偶尔发散一下想点这种事也很正常,但为什么会是陆首秋!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接受女的,一直以为自己得了厌人症,只要看到人就烦,无论男女。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坐起来唉声嘆气,走到窗边倾耳听顶层传来的祭祀乐。 黑白无常引渡亡魂进来时她去看了眼,一辆摆渡车都放不下,据说是一家五口,两个老的,一对夫妻以及他们的女儿,自驾游途中不慎翻车,当场就没了。 这本是天塌下来的悲痛,她却没有什么感觉,对活着的亲人来说是伤痛吧,她只是个陌生人。 她知道陆首秋有个习惯,送完亡魂后都会吃个夜宵再睡。 反正睡不着,与其在房间胡思乱想,还不如下去煮点东西。 坚决不承认是有点想见陆首秋,明明白天都黏在一起。 唉…… 她这是怎么了。 母鸡天天都下蛋,她和陆首秋也不是每天都吃,攒了两三天,厨房灶台旁边的瓦盆就已经有十几个绿壳蛋了,两头比较尖,磕开看里面的蛋黄是橘红色的,蛋清很粘稠,凑近闻也没什么腥味。 她磕了两个,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只要蛋清倒进肉末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再把切好的香菜碎搞里头搅一搅,捏一块出来团成普通肉丸大小,下到提前煮好的番茄辣汤里,快熟了再放泡好的粗米线,晚上没卖完的菠菜也洗几根丢进去,没用掉的蛋黄拌点葱花面粉煎一个小蛋饼。 跟着香味找过来的陆首秋从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好香好香好香……” 阮鲸落不着痕迹的摸一摸收到惊吓的小心脏,手肘往后一撞,将挨上来的人推开,“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吓死了你送我的亡魂去地府啊。”她就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陆首秋一改往日的不正经,“不送,我们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你死了也是要留在这陪我的。” 阮鲸落拿筷子的手抖了抖,夹住的牛肉香菜丸啪唧掉回锅里,本来想看看熟没熟的。 “哦,”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我还不知道自己被僱佣多长时间。” 陆首秋已经跑去拿碗,迫不及待要吃了,“你想多久就多久。” 第79页 “噢,是么……”阮鲸落垂下眼,心情莫名好起来。 没让陆首秋动手,她帮着陆首秋夹米线,几乎把锅里的肉丸全捞碗里,后到的黑白无常只分到两个。 桌上有才拌好的折耳根,放了辣椒面,味道更沖,陆首秋拼命往碗里夹,也不忘问阮鲸落怎么不吃。 “我不饿。”她胃口没这么好,一天吃好几顿已经撑到不行了。 范无咎依旧话不多,三两下干完一碗米线,谢必安因为有倒不完的八卦,所以吃的慢,最后桌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吃,其他两个已经饱了,陆首秋哈欠连连,歪在阮鲸落肩上半眯着眼听这哥们儿讲十殿阎罗跟孟婆的爱恨情仇。 阮鲸落也困,但她喜欢听这些,就没有急着回房间睡觉,反倒是旁边的陆首秋,脑袋直接从肩膀滑到她怀里,僵着身体犹豫了会儿,她还是抬起胳膊,让陆首秋趴到怀里睡了。 她的举动惹来一直沉默的范无咎瞥一眼,这位需要睡眠?他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他那张死人脸表现出的疑惑太过明显,陆首秋闭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阮鲸落看不到的角落悄悄将手指放到嘴边,沖范无咎比了个动作。 嘘,别多嘴。 第27章 黄泉客栈是唯一既收人间货币也收冥币的地方,主要是为了方便初次往来农场的鬼魂,怕他们一下子不习惯或者不懂提前换算好人间货币就直接冲进店铺买东西,要是吓到生人,估计首秋大人又得头疼好一阵。 同时黄泉客栈也为鬼魂提供住宿,费用不低,一间普通大床房要380rmb,押金100,有早餐,十点之前拿着前台给的早餐卷就可以去吃,粉、面、饭、炒菜、西点、豆浆牛奶水果都有,还是很丰富的,出来办事或者短时间内交易完成不了的鬼魂都会开间房,旺季还需要提前预定,晚了就只能找个避光的旮旯角躲着。 上回阿霞提到的那几个生面孔就住在这,老闆留意过,没看出什么名堂,兴许是在地府憋了太久跑出来玩的,这天深夜看他们往外走,以为又是像前几天那样去街上熘达,就没有多问。 离开黄泉客栈有一段距离后为首那老头鬼才跟其他几个鬼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出了寨子就有门通往人间,晚上无人看守,咱们现在过去。” “行,听大哥的。” 他们也不是别的,就是阮家村的祖先。 陆首秋带阮鲸落回云黔后,阮家村还是天天闹鬼,谁家都不得安生,阮明楼还关着没出来,薛彩云一个农村妇女这辈子没经过这种事,吓的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又有两个老的被吓出了病,躺医院没缓过来,原本打算躲去国外跟女朋友逍遥的阮云飞,脸上突然长出一个痦子,还一天比一天大,现在都盖住半张脸了,去医院看了也没用,雷射都去不掉,他哪还敢去见女朋友,躲在家谁都不见,连薛彩云送饭进去都被推搡出来。 刘家那边因为没有直接参与,以为高枕无忧,结果扯出刘良强/奸多名未成年少女这档事,人证物证都有,上面又有大人物过问,这事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他躲在外地也没用,一样被抓回来了,刘家也跟着人仰马翻,上下乱成一团。 阮栋樑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自然脱不了关系,以为自己也要完,没想到峰迴路转,上面又松了口,接着刘家和他大儿子阮明城又四处活动,找关系,总算是保下来,暂时没事。又不知道是谁给阮栋樑出主意,说可能是阮家村的风水出了问题,不如回去拜拜祖先,问一问,请祖先保佑。阮栋樑也是病急乱投医,真信了,回去就组织全村老幼到祠堂,焚香烧纸求祖宗护佑阮家村上下,一定要让阮鲸落那死丫头得报应。 对,没错,阮栋樑觉得所有的事都因阮鲸落而起,她就是不详,专门克阮家村的,不然为什么她一回来村里就成这样。 阮家的祖先这些年因为阮栋樑以及他的几个儿子有能耐,每逢清明重阳都烧很多纸币、金银元宝什么的下去,让他们在地府过得很滋润,重新修缮过的祠堂也很合他们心意,一听说村里出了个妲己那样的妖孽,专门祸害族人,不仅把亲爹送进派出所,连阮明城都被害得差点丢官,这还了得,听到信儿后他们立马就打听着从地府出来,准备回阮家村抓妖。 除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地府的鬼魂可以自由出入人间外,其他时间都是不被允许的,而唯一能通往人间的就是这座位于云黔的农场,阮家村的祖先也不傻,在地府时他们给一个职位不低的鬼差送了好多钱,打听到管农场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娃,还有个守门人,午夜之后大门便无人看守,他们在鬼寨熘达了几夜,旁敲侧击出的消息跟以上差不多,就决定等那女娃和守门人离开后偷熘出去。 那个守门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了。 这帮老鬼当然想不起来,阮家村那个地方封建又重男轻女,每年开祠堂祭祖,女人只能在厨房忙忙碌碌做菜摆好桌等男人们拜完了下来吃,祖先都没怎么见过阮鲸落,不知道她是谁很正常,要是知道啊,指不定又闹出什么。 阮鲸落就更不知道他们了,都死好几百年了。 . 在途径鼓楼时,上面悬挂的六角铃铛随风飘摇起来,叮叮噹噹…… 第80页 其中一鬼听到这个声音就感觉后背发凉,大门就在不远处,他却心生退意,不安道:“大、大哥……”声音都结巴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说咱们都作古几百年了,阴阳相隔,子孙后代在人间的事儿咱们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后代在祭拜时求祖先保佑,这其中也有一个较为复杂的过程——鬼魂并不能直接保佑自己的后代,需要递交申请书,层层审批,通过了才能安排鬼差去办。 阮家村的祖先之前申请过,被驳回了,连个理由都没给,不管他们怎么往上送钱,反正就是不行,钱也不给退,那些鬼差贪得很。 正是因为这样,阮家村的祖先才生气,决定自己管。 想退缩那鬼被自己大哥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呵斥道:“没出息的玩意儿,怕什么,咱们跟着生人走,谁也看不出来,办完事就回来,地府那么多鬼魂,那些王八糕子鬼差也不知道咱们离开过,你别唧唧歪歪像个娘们儿,要是怕死就自己回去!” 那鬼立马缩起脖子不敢吱声了,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差百来米就到大门口,他越发不安,而且那铃声也越来越响,风明明停了,怎么还叮叮噹噹的,奇怪。 他把心中的疑惑嘀咕出来,恰巧被旁边的生人听到,那人转头一脸疑惑,“啊?大伯你说什么叮叮噹噹?哪有叮叮噹噹,您别吓人了,大半夜的,我还是有点怕的,以前就听说农场闹过鬼。” “你没有听到铃铛响?”那鬼突然瞪大眼睛问。 那人摇头,“没有啊。” “!!!” 那鬼立马急剎车,不敢再往前走,脑袋就跟电影慢镜头那样转向鼓楼,视线往上抬,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屋檐赫然坐着两个银饰盛装的女娃以及所有鬼魂见了都害怕的黑白无常! “啊啊啊啊妈呀———” 他都顾不上前面的大哥,吓得撒腿就跑,脑子里全是‘完了完了全完了’的声音。 蹲在屋顶的阿霞看着底下逃跑的老鬼,撇嘴道:“我就说他们这几夜鬼鬼祟祟的没憋好屁,看,让我说对了吧,就是想出去。” 陆首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阿落已经睡了,她不想让这些动静把人吵醒,“快点抓回去啦。” 谢必安和范无咎闪身下去,阿霞也跟着凑热闹。 陆首秋答应留她在鬼寨可不是因为她生前的遭遇才一时心软,后半夜大门无人看守,鸟雀们也要休息,再招一个夜班守门人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她跟阿落的合作还不稳定,怕招了人阿落会多想,所以她让阿霞暂时接替夜班工作。 这孩子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干活倒是一点不马虎,张牙舞爪,硬生生将逃跑的老鬼给拖回来五花大绑扔在驴棚。 被吵醒的蠢驴十分不高兴,低头对老鬼喷气,又转身抬起后腿一下将老鬼踢得滚了几圈,它耳朵塞驴毛,完全听不到老鬼的哭喊求饶。 阮家村的祖先也抓回来了,他们倒是聪明,看情况不对就想混在生人堆里趁乱跑,也不看看来抓他们的是谁,黑白无常,地府最大最牛逼的两大鬼差,十殿阎罗看到他俩都得客气点。 几个老鬼哭天抢地,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想跑出去,没离开大门就不算,抓到又怎样。 谢必安也不问他们是谁,查身份容易的,手机摄像头对准几个老鬼拍一张传给崔子玉(管生死簿的四大判官之一),上传系统,自动识别出信息档案,一目了然。 阮家村三个字让谢必安挑眉,看好戏的将手机递过去。 陆首秋不明所以,“干嘛?” 谢必安也不说,“你看就知道了。”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接过随意扫两眼,在看到上面的籍贯时突地就笑了,轻嘆,“长本事了。”不知道说的是谁。 “留在这还是我们带回去处理?”这话是范无咎问的。 地府自有规章制度,她无意插手,“还是别占着我的地方了。”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她动怒,顶多就是有些不高兴。 . 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小,傅静早就知道,所以接到那边的消息她也没惊讶。 “无常鬼肯定会查,我们怎么办,要是查出背后有我们的影子……” 经过特殊改装的车子穿过深夜安静的街道,路灯被树叶遮挡,车内忽明忽暗,傅静的脸隐匿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只是嘴唇翘起的那抹弧度很冷酷无情。 “是你们,不是我们,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那边暴怒质问:“姓傅的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示意我们这么做的,现在想翻脸不认!” “然后呢,有证据吗?” “你!” “我从来都没有暗示过你们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们自行理解导致的后果。” 那边气得破口大骂,之后好像又冷静下来,嗤笑道:“姓傅的,别以为你能把自己撇干净,当了负责人又能怎么样,你跟我们没区别,都是上面为了看住她才养的狗而已,要是追究下来,第一个被拧断脖子的就是你!” 傅静一点没生气,“谢谢提醒。” 第81页 挂断电话,车子终于开出那条树木过于茂密的街。 傅静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阴沉,她揉揉酸胀的额角。 守门人可以无限延长寿命,除非是那个人亲自动手,她会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她上心,背叛、争权夺利、生老病死对她来说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她高兴就配合演出,不高兴就蹲在边上看热闹,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撩动她的心弦。 阮鲸落会不会成为变数,也很难说,这一次只是试探。 至于结果…… 翻开手机记录本,上面是这段时间收集的关于农场变化的大小事。 守门人换过很多个,圈给守门人的那块地却一直没变,直到今年,阮鲸落出现,她是真不知道在农场圈地代表什么还是装傻充愣,僱佣合同写的很清楚,签之前阮鲸落不可能没看,守门人的能力,也就是修为跟地皮大小、收成多少以及后续是否再开荒有很大关系,拥有的地皮面积越大,修为提升就越快。 “你对她还真是格外优待。” . 昨天睡得晚,今天阮鲸落就起来吃了,日上三竿才醒,她打着哈欠下楼,没看到陆首秋,以为也没起。 洗漱完进厨房看到锅里扣着早饭,橱柜上还贴了张小纸条:锅里有小卷粉和蒸米糕,另外榨了黑豆浆,在保温壶,要喝喏,我去猪大姐家做火腿啦,午饭前回来,么么~ ps:桌上有海船果养生膏,止咳的,吃完早饭记得沖一杯喝。 云黔相对临东来说已经很湿润了,这几天估计是秋老虎厉害,总感觉喉咙干哑,发痒,忍不住想咳嗽,没想到陆首秋会注意到自己这点小问题,阮鲸落将小纸条反覆看几遍,才折好揣进口袋。 灶里有余温,小卷粉和蒸米糕还是热的,只不过米糕没有刚蒸出来那么暄软了,边缘有些回水,撕开里面是糖馅儿,味道还是很好的。 云黔这边的小卷粉有点像越南卷粉,在纱布上淋一层薄薄的米浆,蒸熟了就用小棍子揭下来卷上香菇肉末或者其他喜欢吃的馅料,配酸酸辣辣的蘸水吃。 豆浆就是用那天陆首秋从山脚摘回来的那把黑豆,挺浓稠顺滑的,有些粗糙的颗粒感,加了糖,有香甜味。 也不知道那人几点起床做的,阮鲸落边吃边嘀咕。 吃完就拿起自己平时喝水的大水杯,用干净的小勺子从拧开的玻璃罐中弄出一勺养生膏,倒滚烫的水化开。 她原先也不知道海船果是什么,是看后村不少仙民前阵子都上山採摘,一条条看着像刀豆,又比刀豆扁很多,外壳又硬又韧,晒干了从中间扯开扒下里面蝴蝶状的仁,仁芯是金黄色,周边透薄如蝉翼的纸状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陆首秋拿回来用老冰糖、新鲜柠檬片,隔水炖了有七八个小时,得到粘稠像枇杷膏一样的稀膏状物,装在玻璃罐密封保存。 一直没打开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什么用,原来是止咳的吗?那跟枇杷膏差不多嘛。 陆首秋说去猪大姐家做火腿?是了,昨天她也听仙民提起这事,年前要收粮、榨油、宰杀牲畜做腊肉腊肠、燻肉、火腿。 这里说的年前不是春节,是本地才会过的苗年,另外还有一个叫侗年,她以前只在下班路上经过远远看一眼庆贺的队伍,村寨的女性成员盛装出席,载歌载舞,鼓乐齐鸣,很热闹的,但具体怎么过,有哪些习俗她也不清楚。 她抓住出来玩的阿霞帮自己守铺子。 阿霞:“不带你们这样的,半夜我值班,白天还是我。”鬼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吧。 “什么半夜值班?”阮鲸落还不知道这事,她是想去找陆首秋的。 阿霞假笑,“没什么没什么,”推她出去,“有事你就去忙吧,我来看着,但晚上我要去鼓楼蹭饭。” 让她这一打岔,阮鲸落也忘了上个问题,“怎么你们做鬼的都是吃货啊,一天到晚就想着那口吃的。” 陆首秋是,阿霞也是,连鬼寨其他鬼也是,没看见摆摊卖吃的最多么。 “还有啊,”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麋鹿和昆昆猪在这边,你也看下哈,别给人靠近,怕应激了伤人。” 这俩现在可是农场的明星,每天要跟它们合影打卡的生人很多,目前为止它们对生人的态度还算好,但遇到那种没素质的也会不耐烦。 之前有个家长带小孩来,想骑麋鹿,对这种行为阮鲸落都懒得多解释,直接说不可以,那家长还不乐意,骂骂咧咧的非要把孩子抱上去,差点被麋鹿用大角给顶了。 还有昆昆猪,可能是不多见,又长得可爱,谁不喜欢胖乎乎圆墩墩的小猪崽呢,但不理解的是有些人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居然想抱走!问都不问!跟偷有什么区别!所以她都看得特别紧,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会托其他仙民帮忙看着。 . 还没到猪大姐家门口,有看见她上来的仙民就起闹:“秋秋,你家小长工来找你啦,哎哟哟,天天黏在一块,比人家夫妻俩还甜蜜哟。” 这些人活太久了闲着无聊就喜欢开玩笑,阮鲸落在这些事上脸皮又薄,经不起打趣,恼羞成怒了也不能跟她们争辩,根本吵不过,她说一句,这些仙民就有八百句等着。 陆首秋原本在里面帮着往猪后腿抹熟盐的,衣服袖子撸的老高,手心手背因为搓盐都搓红了,她皮肤白,看着就很明显,阮鲸落轻轻皱起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和心疼。 第82页 心疼? 这个感觉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 “阿落?你怎么来啦,留给你的早饭吃了吗,养生膏呢,喝了没?最近天干物燥,很多人喉咙都不舒服,你以后每天都沖一杯喝啊,护嗓子的。”火腿还没有腌完,陆首秋边说边往回走。 阮鲸落跟在她后面,“嗯,都吃过了,你早上几点起来的。”她又问。 “也没有很早,天都亮了。”其实是一夜没睡。 院里头有二十多个仙民,都是来腌火腿的,每年这个时节她们就会聚在猪大姐家做火腿,用来做火腿的猪后腿就是猪大姐家养的黑毛猪,早早就跟她说好要几条后腿,让留着别卖,等做成火腿她们就扛回自己家,生的猪后腿和火腿又不是一个价格了,得翻几倍。 阮鲸落也洗了手帮忙,她让陆首秋不干,在边上动嘴指挥就行了。 “先擦皮?”之前也没有腌过火腿,吃都没吃过,太贵了,一小块就二三十,吃不起。 “嗯嗯,擦完皮再擦肉,要均匀,每个地方都要腌到位,反覆多次。” 做火腿很费时间,搓好了还要腌制大半个月,再挂到干燥阴凉的地方,年限越长火腿越好吃,跟腌肉腌鱼一样。 大家一起做就显得热闹,也有趣,聊聊天时间就过去了,活干起来也不会那么累,这些东西年前都会做很多的,留着自家吃,或者送亲戚朋友,鬼怪仙民也需要走亲戚,跟人间差不多。 集市和鬼寨都有卖老火腿的地方,好的火腿形似琵琶,表皮多为蜡黄、淡红,当然有些放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一层黑黢黢的像发霉了一样的东西,刮掉这层东西里面看还是蜡黄的,切开后看到的肉也是红白分明,一层层的很好看,烹饪之后味道鲜美,咸中回甜。 这样一条老火腿可不便宜,几百块是很中肯的价格了,再好的要上千,愣是这样也有不缺钱的生人来买,都说农场的火腿比外面的好吃,老顾客每年还专门预定,说是要装礼盒送人。 在鼓楼厨房后头的小仓库也有两条老火腿,狸花盯很久了,就是太硬,啃不动。 陆首秋打算今天回去就噼一条,正好那天摘回来的红豆还没有吃完,可以做个红豆炖火腿,再让阿玫姨帮忙做点火腿月饼,今年中秋她还没有吃够,但她不太会做,阿落也说不会做云黔的月饼,怕做出来不好吃,浪费,她俩吃糕点多半都会去阿阿玫姨的店买现成的。 豆腐坊今天有做姜黄豆腐,拿来炒火腿片正好,这样想着,她就跟阮鲸落说了,后者百忙之中抬头看她,什么都没说,真是任何时候也不忘吃。 临近中午,做火腿的队伍陆陆续续就各回各家了,留下抹好盐的火腿在猪大姐家腌制,半月后再来取,猪大姐还顺道做了吹肝。 杀了四十几头猪,肝脏可是好东西,陆首秋也要了点,猪大肠可以做卤肥肠,她和阿落都爱吃,小肠洗干净翻过来烤着吃也很香,猪肺可以炖白萝蔔。 后面还要杀猪呢,一头猪就两条后腿,这些都不够,有的仙民要做二三十条火腿,说是亲戚多,怕做少了不够分。 第28章 秋意渐浓,落叶铺满山道,树上的柿子黄澄澄挂在枝头,几只鸟雀争先恐后啄那颗最熟的,活泼的身影跳跃在树梢。 银饰彩衣的美貌姑娘抱住树杈子,伸长手臂去够还没有被鸟雀啄烂的柿子果,悬挂在旁的篓子收穫满满,另有一个眉眼稍显厌世的姑娘在树底下张望,抿紧的唇瓣和蹙起的眉头都透出她很紧张树上之人的安危。 “陆首秋,差不多行了,赶快下来。”纵使知道这点高度就算摔下来也伤不到这人,但她还是会担心,已经催了不知道多少遍。 “再摘几个,这边的大,做柿饼肯定很甜。” 陆首秋选的这棵柿子还没有完全熟透,太熟了做不了柿饼,这种牛心柿比扁的那种好,做出来的柿饼无论颜色还是外形都好看,还是溏心的,就是不太耐保存,扁的倒是耐保存,不过口感偏硬,也不如牛心的甜。 将篓子彻底塞满她才下来,阮鲸落悬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 她们今天上山也不光摘柿子,还採了菌子,这个季节菌子快没了,长出来的也不如春夏的饱满鲜嫩,种类也有限,牛肝菌会多点,背篓就有不少白牛肝菌和酸牛肝菌,还有些紫盖、青盖的不知道叫什么,阮鲸落一个不认识,都是陆首秋负责采,她跟在后面拿东西,陆首秋说春天会更多,漫山遍野都是,她没赶上好时候。 这个时候山上的野柿子和山楂也熟了,前者个头比普通柿子要小,跟青枣差不多,熟透才能吃,特别甜,没熟之前苦涩到难以下咽,之前陆首秋哄人吃过,骗说像脆柿那样的,她虽然怀疑但还是咬了,结果嘴巴麻了大半天,发誓再也不碰这东西,现在陆首秋把熟的递到嘴边也不吃,她不会再上当了。 见她不肯张嘴,陆首秋也不强求,收回来塞进自己嘴里,又把背篓整理一番,将红山楂铺在底下,菌子放在上面,这样就能空出一个背篓再去摘点多依果,她要用这个酿酒,等夏季天热时做果酒冷饮喝,顺便摘些酸角回去做酸角膏,秋冬天冷喜欢吃烤肉和火锅,容易腻,也上火,兑一杯酸角膏解解腻也挺好。 这些基本都是野生的,长在哪个山头就归谁,她圈给阿落的这座荒山先前也没有仙民租,相当于原始未开发,勐兽肯定是没有的,很安全,但各种野果、野菜格外多,还在松针比较厚的地方发现好几丛干巴菌,一丛丛像炸开的牡丹花,就是颜色干枯发灰,乍一看以为是坏了的树皮之类的东西。 第83页 八月瓜、野荔枝、豆梨、野橄榄这些就不要了,想吃都不用上山,耕地周边就有很多,从八/九月到现在陆陆续续都有成熟,秋季是最后一批,她不是很喜欢吃,早前阿落说没有吃过才摘了几个回去,味道也就那样,不多好,也没多差。 带来的三个背篓都装满她们才下山,半途看见丛中红彤彤的火棘,陆首秋跑过去折了一大把。 这个拿来插瓶很好看,就是枝条有刺,容易弄伤手,阮鲸落拉她不住,在边上看她折也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些尖锐的刺会划破她白嫩的皮肤。 “你回来,我过去摘。”她自认皮糙肉烂,不怕。 陆首秋偏不干,嗖嗖几下就折了一捧,圆熘熘的红果实看着就喜庆,她递过去一枝,让阮鲸落避开有刺的地方拿着玩。 火棘果能吃,但不建议轻易尝试。 “给我干嘛。”拿都拿了,还要嘟嚷,也不知道自己在傲娇个什么劲。 “看到漂亮的东西我就想送你,不可以啊,你嫌弃啊?嫌弃就还给我,我拿回去插瓶放在房里。”说着伸手就要拿回来。 阮鲸落举手往旁边一躲,“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又拿回去的。” “你不是不喜欢嘛。” “谁说的。”她仔细收好,生怕陆首秋抢回去。 “略略略~~”陆首秋做了个鬼脸。 她就没让自己闲下来,将其余火棘堆在背篓就又去摘野菊花。 这个就更多了,黄色的,从农场大门口的主路到山脚、耕地都是,除后村小医馆的药童时不时来摘些回去做败火药,也没什么人要,因为开得太茂盛,倒是成了生人打卡的好去处。 在山脚遇到从其他地方回来的仙□□大姐带的头,黄桃婆婆也在其中,就是不怎么合群。 一行人的背篓也都是满的,手上还提着竹篮,里面是做好的豆腐皮,问了才知道她们今天拿自家的绿豆去豆腐坊做绿豆煎饼皮、豆皮。 豆腐坊器具全,又有专门的手艺师傅,比自己在家做方便快捷,绿豆做的在颜色上有一层淡淡的青,摊开晾晒能保存一两个月,拌个酱料往上面一抹,再弄点滷菜一卷,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吃这个,很方便。 陆首秋也想做,但家里就那么点绿豆,做绿豆糕都不够,想吃煎饼皮只能买现成的,好在集市上就有,绿豆、黄豆、小米、黑豆的,可齐全,一张张很薄的饼皮叠在一起,称重卖,要多少就行。 两人吃过午饭,陆首秋要在家削柿子皮,阮鲸落要去看门守铺子,上午她让后村一小孩帮自己看的,总不能一整天都麻烦人家,陆首秋不想自己在鼓楼干活,很无聊,就把柿子还有削皮的工具拿过去,坐在铺门口边削皮边跟阮鲸落瞎扯些有的没的。 阮鲸落也没有闲着,没人进来买东西的时候她就坐下来将削好皮的柿子用棉线绑住果顶串起来,留几厘米间距,不需要太精确,只要悬挂起来时两个果子之间留有空隙就行,在木屋的廊下空着的地方撑几条长竹竿,串好的柿子就挂在上面晾着,等晚上再收回来用干燥的稻草盖好,等晒到外硬内软了再捂霜,就柿饼外面白白的那层。 大门口本就是显眼的地方,人来人往,这几天农场的鬼怪仙民也有不少在晒柿子饼,空地上都架着竹竿,城里来的生人没见过这些,好奇得很,就围在铺门口观看,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费手。 “这个卖么?”问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衣着很体面,小西装小皮鞋,挎一个深红色的坤包,卡扣上那个大大的logo很少有人不知道。 她身边还有两三个年纪相仿的,应该是一个小团体,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看袋子应该是在后村仙民家买的土货。 情况跟陆首秋猜的没错,她们几人是外地来云黔旅游的,早听闻农场的东西物美价廉,哪怕开那么长一段路况不好的小公路也值得,尤其村民自家的土蜂蜜、土鸡蛋、腊肉腊肠、燻肉火腿这些,都很抢手。 新鲜柿子也买了不少,脆的、软的,非常甜,不像她们在外面市场买的,涩到没法吃,见有做柿饼的,她们也心动,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这是我们做给自己吃的,”这是其中一个理由,“再说也没有晾晒好,还不是柿饼,等过段时间你们再来,集市上就有做好的柿饼卖啦。” 几人略显失望,很快又被旁边摊子上的野果吸引。 阮鲸落的摊子有个性得很,向来是有什么卖什么,菜地的豌豆荚、萝蔔苗那些长太多吃不完,今天就拔了好些拿来卖,上午摘回来的野果子、菌子也放了些,干巴菌外地人都不认识,在本地也要四五百一斤,还是挺贵的,陆首秋说留着晚上吃菌子火锅,也就拿了两三朵放这,其他零零散散的野菌也有,几个女人挑挑拣拣,最后还是全要走了,她们在市区吃过好几次野菌火锅,也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看见小人在跳舞。 “要煮二十分钟以上才能吃哦。”陆首秋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有生人进铺子买纸扎,阮鲸落算帐去了,陆首秋自己在外面还有点忙不过来,之前在这吃过烤洋芋烤包浆豆腐的生人今天也来问怎么不摆了。 “家里没有存货啦,想吃可以去集市嘛,晚上寨子也有的。”做生意陆首秋从没有不耐烦,挣到的钱虽说好一人一半,但她都是塞给阮鲸落收着。 第84页 才小半个下午摊上的东西就卖完了,一背篓的柿子也全部串好挂在竹竿,果实的清甜味随秋风飘的到处都是。 柿柿顺利。 陆首秋躺在摇椅上,盖着张花纹好看的苗锦毯子在小憩,脑袋偏到一旁,嘴巴微微张开打起小唿噜,显出些憨态的可爱。 阮鲸落收回小心翼翼想看这人的视线,拿着小镊子翻动烤网上的花生和栗子,却心不在焉的嘀咕陆首秋像睡着的小猪崽。 “老闆,烤栗子怎么卖啊。”路过的生人上来问价,声还挺大,生怕老闆听不见。 阮鲸落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先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的人,确认没被吵醒才说:“小份六块,大份十块。” 这是锥子栗,为方便掰就划了口子,没放任何糖,就这样烤出来也很甜很粉糯,小份有差不多二十个,比起外面卖的,这份量很可以了,主要这也是山上捡的,没成本的买卖,少赚多赚的无所谓。 那人要了大份,见花生也不错,也要了一份。 这是外地很少见的七彩野地花生,仁皮像豹纹,阮鲸落做了有咸味和原味两种,咸味是提前用盐水泡煮过的,比原味贵五毛钱。 其他人也有要花生栗子的,也有要烤饵块、米饼的,旁边的小碗有各种酸辣的酱,抹上一点就很好吃。 陆首秋不知道几时醒的,也没有出声,支着脑袋看阮鲸落忙忙碌碌的背影,头髮长了,只用橡皮筋随意扎在脑后,身上是新做的秋衣,颜色款式跟时下的秋景都很搭,乌髮俏脸,好看呢,后村织娘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睡醒了?”感受到背后有异样,阮鲸落回头,“这风大,要不你先回家吧。” 陆首秋伸了个懒腰,掀开毯子起来,“太阳也快下山了,等等你。” 闻言阮鲸落也没再坚持,“晚上想吃什么?” “昨晚吃的玉米面蒸饭挺不错。” 今年秋收第一批黄玉米已经晒干磨成粉了,阮鲸落用玉米面搓成赤豆大小的面果儿跟大米一起蒸,颗粒分明但口感一点都不渣,配红豆火腿汤很合适,陆首秋一口气干掉三碗,今天还想吃。 也不是多难做的东西,阮鲸落爽快答应。 烤完筐里剩下的栗子就收摊了,风水铺也暂时关门,挂上饭后再开门的牌子,两人朝着金乌沉下去的方向走。 火烧云连成天,美不胜收。 . 没有获得陆首秋同意就进入农场的物种全部视为入侵,是不被允许的,先前倒也没有这种情况,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帮穿着xx志愿者红色小褂子的中年男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好几桶从外面菜市场弄来的饲料鱼倒进后村最深的那个淡水湖,仙民发现找这帮人理论,他们还振振有词,说这是放生,是行善积德。 仙民气得倒仰,都顾不上身份了,破口大骂:“屁的行善积德,你们这是搞破坏!也不问问这个湖有没有主,知道这个湖养的什么鱼嘛就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下去,谁告诉你们这里能放生啊,真是气死老娘了,老娘不管,你们放下去的就得给老娘捞上来,否则今天谁都别想走!” 不怪仙民如此生气,实在这个淡水湖养的全是金贵稀缺的木叶鱼,鱼苗都是仙民从深山的溪涧一条条找来的,养了好些年才有现在的规模,前期也耗费了相当多的心血。 木叶鱼对水质要求很高,又不如普通鱼种那么能长,最多也是比拇指大点,一根半手指长,但价格很高,货少时能卖到几百块一斤呢。 湖里没别的鱼,怕大鱼会吃掉木叶鱼,也担心外来鱼种破坏原本的水质,现在被这帮人倒几桶大肥鱼进去,全毁了,仙民没跳起来骂都算客气的了。 双方在湖边吵吵嚷嚷,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这帮生人没理,农场本就是私人承包,一花一木都是有主的,他们没经过主人家同意就往湖里放生,确实不该,跟仙民吵嚷就显得无理取闹,搬出放生是功德这一套理论更是胡搅蛮缠。 吵到最后仙民也不跟他们瞎掰扯了,让家里的小孩去鼓楼找能评理的人来。 阮鲸落原本在厨房炖火腿肘子,那天噼开的那条火腿太大,她和陆首秋都吃好几顿了还有不少,将灶里的柴移出来两根,她走到门外,听圆头圆脑的小孩义愤填膺说那些人如何搞坏了奶奶的养鱼基地。 “他们很坏,不肯下去捞鱼,也不肯赔偿,首秋大人,奶奶让我过来找您。” 陆首秋放下收了一半的干辣椒,这是用棉线串起来挂在屋檐下的,旁边还有玉米、大蒜。 鼓楼原来没有如此接地气,自打两人从临东回来后,鸡窝有了,篱笆墙围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农家人过日子的丰收,好几次黑白无常引渡亡魂来都要在门前再三确认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也太…… “放生?”这倒是新鲜,敢来她的地盘搞这齣,“走,带我过去看看。” 阮鲸落走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听小孩说对方人挺多,她怕陆首秋一个人搞不定,那个破管理处规定陆首秋不能对生人使用任何法术,万一那些人气急败坏推搡起来伤到陆首秋怎么办,还是跟着去比较放心,有事也能帮一把。 “行,那就一起去。”陆首秋让睡醒的猫头鹰进厨房看着灶上的火。 第85页 她们到的时候第二轮争吵刚结束,这帮生人嘴上说行善积德,做下的事却跟行善积德没有半毛钱关系,尖牙利嘴吵嚷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善良,还把佛祖、菩萨搬出来试图恐吓仙民,说她干扰放生是会有业报的。 “哈?”鱼阿奶都气乐了,叉腰沖西天、南海两个方向各放一句狠话,“有本事就让他们来,谁怕谁啊,老娘当道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谁的肚子里呢!” 这倒是真的,能在外围定居的仙民存世比西天主、玉帝还要久,她们一开始也并非人相,花草树木或气体源流都有,只是无心修行,乐得悠然度日而已,现在却要被这些后来的小辈压一头,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乱编的故事,神佛体系乱的没有章法,瞎话张嘴就来,最远能追溯到什么时候?夏商,先头的全不知,要么就是没有文字佐证,站不住脚。 鱼阿奶越想越气,扭头看见陆首秋站在人群外看热闹,还笑得滚进小长工怀里,鱼阿奶立马将她拉出来,“秋秋你说,这事要怎么办,他们把我的湖水都破坏完了。” 陆首秋好不容易止住笑,握拳抵在唇边咳一声,板起脸公正道:“赔偿损失吧。”相当简单粗暴。 对方肯定不乐意的,就是放生的这几桶鱼都是他们仗着人多然后搬出杀生会遭报应的谬论逼迫鱼贩子免费给他们的,怎么可能会拿钱赔偿给鱼阿奶,他们见陆首秋年轻,也不是执法人员,更不放在眼里,又开始吵嚷,并有要离开的架势。 阮鲸落一把将陆首秋拽到身后,“让我来跟他们说,”她也不废话,三言两语把利害关系讲清楚,“你们这种行为虽然构不成多大罪,但如果我们铁了心要追究,你们也讨不到好,尤其带头的这几个人,你们以为今天不赔钱,能走得出这里?” 她当保安的时候遇到过数不清难搞的人,对无赖就不能太文明,这些人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料定自己的行为无伤大雅,警察来了也是口头批评几句。 她也知道陆首秋有办法将湖水变回原样,赔偿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小教训,不会真让这些人赔光家底。 守门人一定程度代表陆首秋的态度,刚才还看戏状态的其他仙民立马丢掉手里的瓜子,将这帮生人围在中间,故意露出兇相,生人瞬间觉得自己落入了土匪窝,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扯着叫着让带头的几个人赔钱。 “菩萨要是知道自己的信徒是这个样,肯定气死。”陆首秋将下巴搁在阮鲸落肩膀上,双手自然环住人的腰,就像要好的姐妹俩似的,还能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闲聊,其实她也能处理这种事,但她也很享受阿落担心自己。 还是不太习惯过多肢体接触的阮鲸落僵了僵,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跟菩萨也熟?她真的住在南海?” “也不太熟啦,她就是个小孩姐,明明年纪不大,却喜欢装深沉,她跟海主买了个海岛,我去找海主玩的时候会经过她那,偶尔也进去讨杯水喝。” 已经不止一次听过海主这个称唿,阮鲸落好奇,“海主是龙王吗?”好像不太对,龙王可没有菩萨有威望。 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想了想才说:“海主就是大海的主人,就像章尾是山神一样。”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说是恶鬼,但谁来都叫你首秋大人,还专门成立个管理处约束你。 “我也不知道。”语气难得有一丝惆怅,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是因为不知道才去投胎,给自己弄了个恶鬼的身份玩玩。 阮鲸落无意勾她的秘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边鱼阿奶已经跟生人谈妥了赔偿,就像阮鲸落说的,让他们赔也赔不出多少钱,湖里的木叶鱼想活着还要靠陆首秋。 赶走这些不守规矩的生人,鱼阿奶才请陆首秋帮自己换掉脏了的湖水,倒进去的饲料鱼也弄起来了。 阮鲸落跟几个小孩跑过去数了数,有二百多条,很肥,仙民都看不上这些鱼,就这样扔了也可惜,她找来几个大桶运回大门,找块板子写上:肥鱼免费赠送,需要自己拿。 等她和陆首秋吃过晚饭再来看,只剩下空桶。 看来免费的东西不管在哪吸引力都很大,这些饲料鱼仙民瞧不上眼,在外面市场也是要花钱才能买到的,十来块一斤抢着要,更别说不要钱。 第29章 陆首秋在大门口旁边的停车场发现一只瘦骨嶙峋但肚子很大的黄白花皮土狗,看到它时它就蜷缩在枯黄的草丛里,应该是在这待了有几天的样子,草丛有它睡出来的窝,零散几片纸皮、塑胶袋,停车场人来人往的,它藏在这里竟然也没人知道。 对上陆首秋好奇的目光,花皮狗恐惧到四肢不停抖动,耳朵也吓成飞机耳,但它还是伏低身体,疯狂摇尾巴,努力向陆首秋证明自己没有威胁,只是想在冬季来临之前能有个安身之所,并不会进入农场。 再三确认东西都收进去了阮鲸落才锁上铺门,左等右等都没见陆首秋回来,她就出来找,“你蹲那干嘛呢,回家了。” 陆首秋往边上挪一步,让她看见这只瑟瑟发抖的花皮狗,“它好像怀崽了,肚子这么大。” 难怪这两天总隐约听到狗的呜咽声,太忙了也没空四处查看,原来真有一只流浪狗在附近熘达,阮鲸落过去将陆首秋扯起来,又看看伏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花皮狗,俩大眼睛湿漉漉的,恐惧、害怕、乞求……她能从狗眼睛里读到这些信息。 第86页 “夜里外面很冷的,我们把它带回去吧。”既然看见了,陆首秋就不忍心丢下它不管,是谁说她兇狠残/暴会毁天灭世的?根本没有的事,她心地善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尤其关爱小动物,真该让管理处那群生人来看看,她多善良。 阮鲸落也觉得这狗挺可怜,没多想就同意了,试着招手让花皮狗跟上,以为要多试几次它才会慢慢放下戒备心跟着走,没想到一次就成功,屁颠屁颠就跟在她俩后面进来了。 “……”也不怕我们是狗贩子,把你扣了卖掉。 花皮狗:你猜我为什么大老远从市区跑到这? 回到鼓楼后陆首秋将花皮狗安置在驴棚,用旧衣服临时弄了个窝给它,不考虑鸡窝那边是因为昆昆猪已经跟母鸡做了邻居,邻里关系很和谐,还是先不打破这种和谐为好,所以让蠢驴腾出一个小角落,反正花皮狗占不了多大地方,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窝就行。 陆首秋让花皮狗躺下,又伸手摸了摸它肚子,有生命的跳动,确实是怀崽了,而且眼看着就要生,要是没被她发现,花皮狗在草丛里生崽,没吃没喝,又冷,别说小的,大的都可能活不了。 “遇上我算你幸运。” 拌好狗饭拿出来的阮鲸落听到这句话,脚步停了下,她不想跟一条狗比,但遇上陆首秋也是她人生的最幸运。 “用汤汁给它拌了点饭,没放盐,应该能吃的吧?”饭是晚上她们吃剩下的玉米面果蒸饭,本来是留给狸花的,但这货好些天不见踪影,不知道上哪疯去了。 话还没说完,花皮狗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围着阮鲸落转圈,发出嘤嘤声,视线始终盯着她手里的碗。 从来没有吃过饱饭的花皮狗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刚放下碗它就大口吃起来,眨眼碗里的饭就没了一半,很快就舔得干干净净,然后蹭着两人的裤腿表示感谢,阮鲸落从一张狗脸上看到了谄媚。 农场养狗不多,鬼寨那边是一条都没有,据说鬼魂怕狗,尤其黑狗,后村的仙民也不怎么养,嫌吵闹,也就牧民养了两条牧羊犬,平时跟着羊群,工作非常认真。 得知陆首秋收养了一只花皮土狗,没两天又生出一窝小狗崽子,不少仙民都领着自家小孩过来看。 狗妈妈是瘦点,但几只狗宝宝肥嘟嘟的,两只花皮,一只黑,一只黄,一只白,还有一只杂色还是乌嘴的,蹬直了短肥的后肢挤在狗妈妈身下喝奶,嘬嘬嘬……喝得非常起劲,奶这么多崽,狗妈妈也没觉得累,主要是月子餐丰盛,窝又暖和。 陆首秋很喜欢小狗崽,每天都要来看好几遍,狗妈妈亲她,并不阻止她来看崽,随便抱,巴不得陆首秋晚上睡觉都抱狗崽进去。 这天狸花流浪归来,进门就嗅到陌生气味,圆瞳立马变竖瞳,扯着破锣嗓子先在屋里巡视一遍,没发现,又跑到屋外,见鸡窝隔壁多了个横七竖八乱糟糟的猪窝,顿时火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昆昆猪睡觉的地方给掀了,然后被这几天忙着跟狗崽争宠的小鹦鹉领到驴棚,看见那窝土狗,浑身的毛都炸起,嗷一声就冲过去。 在一些地方会有猫同狗不能养在一块的说法,不为别的,就是这俩脾气不对付,见面就打架,闹得家宅不安宁。 狸花的领地意识又很强,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动物非常牴触,跟花皮狗打完架它就去找陆首秋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操着个破锣嗓子骂骂咧咧,非要陆首秋把花皮狗一家丢出去。 “喵!喵——” 陆首秋今天在铺门口卖鸡豆粉,一种用鸡豌豆做的凉粉,成品颜色发灰,很弹牙,像果冻又有点像北方的焖子,可以切条凉拌或者切块放在铁板上煎着吃,也可以摊成饼皮卷各种菜,就像吃煎饼果子一样。 分量足,价格也不贵,味道又好,路过想尝一碗的生人还是很多的,她今天做的就是煎的,一块块有普通豆腐大小,表皮焦黄,淋上辣椒油,放上喜欢的配菜,本来生意好好的,阮鲸落也是两头忙,被狸花搅合一通,生人光着看这只肥狸花嗷嗷叫,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连美食都顾不上吃了。 陆首秋也嫌它烦人,不就是多养了窝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委屈成这样。 “这么多天不着家,我还没有跟你算帐,你倒先委屈上了,”她拨了拨狸花肚子上的肥肉,“不知道秋收忙啊,家里人手不够,你还跑出去疯玩,委屈什么委屈什么。” “喵……”气势明显低下去。 不过陆首秋也知道狸花这段时间受的打击有点多,一把年纪讨不到老婆,也蛮可怜,她也不忍心太过责怪,“好了好了,知道你心情不好想出去散心,去就去吧,以后记得跟我说一声再走,别一声不吭的,我也担心的,”管理处知道狸花的真实身份,外面总归是不太安全,“花皮是我带回来看家的,以后阿落的山头和耕地都需要用到,你作为老大,要担负起训练它们的职责,明白没?” 还有这好事,狸花顿时不委屈了,就差站起来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一人一猫在角落有商有量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 章尾是晚上回来的,陆首秋她们正准备开饭。 “好香啊,又做什么好吃的啦。”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第87页 现在天凉,陆首秋就想吃热辣辣的火锅和烧烤,炭炉已经弄好了,各种串好的菜摆在边上。 今晚吃的串串锅,咕嘟咕嘟沸腾的辣锅上面竖起来一大把竹籤,有肉和菜的那头浸在汤里。 烧烤架上吱吱冒油的是烤五花肉、牛胸口油、牛肉卷香菜、提前炖煮过的火腿片、燻肉片、香辣口的腊肠、鸡爪子,还有本地的软豆腐皮、苕皮,烤到表面起泡泡了就卷韭菜碎或者葱花、折耳根,刷上酱料,洋芋、包浆豆腐、饵块、糍粑这些不必说,少不了的。 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的砂锅炖着萝蔔羊肉,入秋吃羊肉,贴秋膘。 主要也是考虑到今晚都是辣菜、又是烧烤,怕吃多了腻,阮鲸落才炖的这锅汤,羊肉是仙民养在山上的黑山羊,和白萝蔔炖出来的汤是奶白色的,吃辣前喝上一碗暖暖胃。 章尾洗手坐下后也得了一碗,道过谢,“我也给你们带了好东西,说来也奇,”她从随身的储物香囊弄出来一个水桶,里面是十来条两斤左右的鱼,不认识,但是银光闪闪的很好看,“这叫银山宝,深处都没有呢,是我从那个生人山神那里悄悄捞的。”她知道只要是好吃的东西,陆首秋肯定会喜欢。 果然。 陆首秋趴在桶边,两眼放光,“世间万物,深处也不见得样样都有,这个鱼好漂亮,先不吃吧,养起来,阿落你觉得呢。”她回头徵求意见。 阮鲸落正忙着翻烤架上的东西,刚才就伸长脖子看了眼,确实漂亮,不过,“你想养在哪里?” 既然深处都没有的鱼,外面应该也很难养得活吧。 她这就是操心太多,陆首秋想要活的东西就不可能死,既给了她菜地、山头,鱼塘淡水湖这些自然也不会少,还能圈草场,但两个人忙不过来,只能等以后再说。 也不怪鬼怪仙民调侃,她对阿落确实很优待,从前可没有哪个守门人能指使她干活,地多地少都是要守门人自己去种的,其他工作也不能落下,哪像阿落这么好啊,铺子她帮忙开,地她也帮种,连摊位她都帮忙看,饭也不是每顿都让阿落做,她想做周扒皮,现在也做不成了。 阮鲸落对她的安排没有意见,很镇定的卷了个豆腐皮给她,加了超级多的折耳根,咬一口都往下掉,她手上又拿着别的吃的,腾不出空去接,阮鲸落怕弄脏她衣服,就拿了个碗接住,然后用筷子重新夹着豆腐皮餵她吃。 一口下去全是折耳根、韭菜碎,太满足了,她翘起小拇指推推阮鲸落的手臂,“南瓜酒。” 陆首秋很少酿酒,上次摘回来的多依果昨天才酿,要到来年夏天才能喝。 这个南瓜酒是仙民送的,酿法很奇特,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这样——在地里没摘回来的老南瓜身上用小竹管开一个洞,把酒麴放进去再把洞口封住,过段时间南瓜里面的瓜瓤就会发酵成甜酒,这时候再摘南瓜,把瓜瓤取出来过滤,得到淡黄色的酒液,度数不高,也就十来度,微甜,口感类果酒,冰镇饮用更佳。 仙民都是能喝酒的,南瓜酒对她们来说就跟饮料差不多,平时吃肉就拿这个解腻。 阮鲸落不喝酒,十来度对她来说也蛮高,也不太让陆首秋喝。 “没了,中午开的那瓶已经被你喝光了。” “再开新的嘛。”送了好几瓶呢。 阮鲸落不理她的诉求,盛了一碗汤,“喝这个就行了。” “那也行。” 章尾觉得自己也没离开多久,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又突飞勐进了,僱主不像僱主,长工不像长工。 而且,秋秋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阮鲸落本就藏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被章尾这么打量,瞬间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慌乱,餵给陆首秋的豆腐皮没夹稳,吧唧掉回碗里。 蹭掉脸上那几粒辣椒粉,陆首秋无语看她,“干嘛呀~”尾音上扬,像刻意卖萌撒娇。 阮鲸落怕再餵下去会露馅,“自己吃。”把筷子塞过去。 “噢……”陆首秋压下上扬的嘴角,扒拉掉最后一口豆腐皮。 wu~烤得真好吃。 “我来翻,你吃点。”阿落都没怎么吃,光顾着餵她了。 阮鲸落顺势跟她换位置,拿起刷好酱料的几串五花肉,新鲜的肉没有腌,都这样生烤然后刷料,也很好吃,她喜欢吃焦一点的,肥而不腻。 以为这么多菜就她们三个吃?并不,狸花、小鹦鹉、雄鹰、猫头鹰都在旁边虎视眈眈,专门盯肉,它们都是有修为的,也喜欢随人类的口味,烤熟了吃,蘸着料吃,胃口还出奇的大,烤架上的肉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后面阮鲸落吃饱了又去厨房备肉,顺便给住驴棚的花皮狗一家也送了点没放蘸料的烤肉。 把以前只能从垃圾桶捡吃的花皮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天堂啊,它死都要死在这,一定要做一条对主人有用的狗,看家护院,然后让孩子们也留在这,长大了再出去繁衍后代,再带回来,用不上几年它们花皮一家就能发扬光大! 阮鲸落不知道花皮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花皮是陆首秋取的名,六只狗崽还没有正式名字,但她猜以陆首秋的习惯,肯定也是小花皮、小黄、小黑、乌嘴的叫,这人取名真的很敷衍,看家里其他物种的名就知道了。 第88页 屋里章尾也吃饱了,“我听谢必安说前阵子有几个老鬼差点跑出去。” 要是真跑出去,管理处就又有理由来找秋秋长篇大论了。 农场的开设对人间而言一直是个威胁,但又没有太好的办法阻止这一切,就这么管着,有丁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生怕秋秋放这些鬼怪出去扰乱人间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 “嗯。” 她的态度过于冷淡,令章尾不解,大辣妹眨眨自己纯天然的大眼睛,“怎么?” 陆首秋啃鸡爪子的动作没停,“我以为自己的厌人症让阿落给治好了呢。” “?”她知道秋秋不太喜欢人类。 “没什么,”那点小事不值得她提第二遍,“你要回深处了?” “出来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有时间再来,阿落做饭很好吃。” “你是喜欢她做的饭,还是喜欢她啊。”活了这么长时间,章尾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都喜欢啊。” “从来只有上供酒菜果品,没听说把自己也上供了的。” “怎么没有,电视剧都这样演的。” “……”章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还是少刷点视频吧。”学会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你跟她说没有?我看她也并非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陆首秋终于吃饱了,擦擦嘴,“对我上心的人很多。” 能留在身边的却没有。 章尾一哂,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你也不要对人太苛刻了,我看现在这个就挺好,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她知道秋秋想要什么,可世上人大多都贪心,这也要,那也要,极少会从一而终。 权利、金钱,甚至寿命,守门人想从秋秋这里得到,所以会有一时的真心,或者一时的花言巧语,这么多年她也是这样看过来的。她和海主都劝过秋秋,不要执着于这些,可总是不听,非要选一个达标的人不可,选到现在也没有。 阮鲸落还在考察期,不过评分倒是所有守门人里最高的,这人也奇怪,给她什么都接着,基本不拒绝。说她心眼多吧,也没看出来,没心眼吧,也不是,如果她真甘愿留下陪秋秋,倒也好了。 陆首秋坐在那不出声,拿签子戳盘里吃剩下的肉。 她没有苛刻,她对谁都很宽容,满足别人愿望,那些人也该满足她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都会迫不及待回到原来的地方,向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炫耀,然后享受虚伪的夸赞以及讨好。 阿落并不是所有守门人里身世、遭遇最惨的,但那些人最后还是选择原谅,回去跟她们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曾经章尾和海主认为一定会留下的傅静,也如此。 傅静说喜欢她,也说会留下陪她,但她还是终止了僱佣,原因也简单,她并不相信傅静说的话,僱佣终止后傅静就离开了,之后是怎么进的管理处,她不清楚,谢必安跟她提过一两次,见她不感兴趣,后面也没有再提。 对世人来说亲情是最难以割捨的情感,想要留在她身边,这些就要全抛掉,眼里、心里只能有她,不能再有其他,亲人都不可以。 章尾说她苛刻,或许吧,但她不这样认为,她从不逼迫任何人留下,全凭自愿,离开了也不会过得太差,她对自己的员工哪怕退休了,也还是优待的。 她也知道阿落最近有一些变化,阿落自己不说,她也不点破,就先这么处着。 想想也挺郁闷的,她在网上问过如何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然后心甘情愿留下,网友的回覆五花八门,还给她推荐了恋爱pua万能话术,她之前都照着逐条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还把阿落噁心的好几天都不下厨做饭。 “还不是时候,我想再等等。”她这样跟章尾说。 阮鲸落在驴棚待了挺长时间,帮花皮一家把窝弄得更暖和点,已经完全脏掉的旧衣服给扔了,从别的地方拿了干净的棉花布铺在干稻草上,花皮显然更喜欢这个新窝,把崽一个个叼过去安置好,又沖阮鲸落使劲摇尾巴。 路过鸡窝,看到里面又有三个绿壳蛋,她捡了拿回去。 这两天新买了几只母鸡,不知道是吃得太好还是因为住在鼓楼受了什么恩泽,这些母鸡一天能下两回蛋,早上捡过了晚上还能再捡一波。 回到屋里看见陆首秋和章尾已经在收拾桌子了,剩下的肉全进了家里几个贪吃鬼肚里,它们还不满足,跑进厨房翻箱倒柜,活脱脱一群强盗。 “放着我来洗,你拎它们出去吧。”她接过陆首秋手里的碗筷。 这几个强盗不闹累了就不会听她的话,但陆首秋一摆脸色它们就不敢造次,典型的欺软怕硬。 陆首秋吆喝着将它们赶出厨房,又跟她说章尾等会要回深处了。 “要准备什么东西让她带回去么?”记得小时候家里来亲戚,走的时候都会给人塞点肉或者糖、饼干什么的,她也不懂,就是随口问。 陆首秋歪头想了想,“她也看不上我这的东西。” 其实她更想带阿落去深处看看,那边风景美,物产丰富,不去看看都可惜了。 第89页 阮鲸落对深处也不是不好奇,能去自然好,但,“现在秋收这么忙,我们俩都走了,谁看家。” 总不能指望花皮一家吧。 “也是,”陆首秋也发现自己考虑不周,“那就等秋收之后,过了苗年再去。” 阮鲸落把洗好的碗筷擦干净放进橱柜,一般像这种接下去要干嘛,或者去哪里,她都听陆首秋的。 . 章尾说走了就走了,带着两头麋鹿。 在农场熘达了这么多天的麋鹿突然不见了踪影,让想要跟它们合影的生人挺伤心的,还想着到了圣诞节可以装扮成圣诞老人跟麋鹿拍一组主题照片呢。 第30章 晚上陆首秋接了个傅静的电话,之前也打,她多半不接,微信也没怎么回过,傅静还这么锲而不捨,她挺佩服这人的毅力和厚脸皮,当这么大的官了还能放下身段讨好她。 不过这次傅静没有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是让她转告阿落,阮家村那宗事的结果出来了,跟当初在潍山医院说的出入不大。 阮鲸落听完后也没太大反应,冷静之后她也想过,这事过去那么久能有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她没有不满意,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句没问阮家其他人。 她给过薛彩云机会,对方没要,还来医院逼迫她原谅阮明楼,别计较这些事。 之前放心不下薛彩云,想着怎么也是亲妈,对谁狠也不能对这个女人太狠,原是她想错了,现在醒悟了而已。 在阮家院里被打留下的伤疤还没消,尤其手臂上的,当时阮云飞拽着她往前拖,皮肉都擦去一大块,又没及时止血包扎,留下的疤都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陆首秋问过她要不要去掉,疤痕没了皮肤会光滑好看,但她不想。 事情都过去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再说她现在也有新的生活,阮家村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的,母女情份在她这里也断干净了,那家人已经不配她在意。 能让她在意的是傅静为什么跟陆首秋说,而不是直接找她,就算她换了手机号码,以傅静的能力,想联繫她也容易的吧。 “你跟她一直有联繫?”先前也没问过这个。 “啊?谁?” “别装傻。” “你说傅静啊?” “除了她,你还跟其他守门人有联繫?”阮鲸落很吃醋,语气酸唧唧的,“用你装好老闆,对退休员工还这么关照,在职的怎么不见你……”后面几个字自动消音了,陆首秋也没有听清。 “都是她们主动联繫的我,说明我受欢迎,也是个非常成功的老闆,以至于她们退休了还这么喜欢我,难道你不喜欢我?” 阮鲸落像被人踩中尾巴一样跳起来,急头白脸否认,“哈哈,笑死,你会喜欢自己的领导,喜欢自己的同事吗?”反正在她以前工作过的地方就不可能,这个解释很合理通顺,逻辑上没有任何漏洞。 知道她可能没这么喜欢自己,但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难道喜欢自己是件很丢脸的事? 陆首秋大感受伤,敛起惯有的嬉皮笑脸,闷坐在那不吭声了,倒弄得阮鲸落很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让她不高兴了。 之后黑白无常引渡亡魂到鼓楼,陆首秋就去忙了,一般这种时候阮鲸落都是回自己房间,要么就是去厨房准备宵夜,今天也是这样,她进厨房做好了吃的,没见陆首秋下来,明明顶层的鼓乐已经停止了。 她坐在小凳子等人,心一点都不平静,脑子里也想很多事,想着想着就有点烦闷,抬头瞥见放在柜顶的几瓶南瓜酒,向来滴酒不沾的她就有些意动,起身拿起一瓶开了,又找了个杯子到点出来浅尝,淡淡的甜酒香,不辣,还是能接受的。 . 被阿落的反应弄得情绪有些低落的她干完活后就在顶层坐了会儿,看看星河,看看月亮。 等心情好点了下楼一看,静悄悄,以为阿落已经先回房睡觉了,顿时又不开心,之前都会提前煮好夜宵等她下来吃的。 她气得转身就要上楼去砸那扇关起来的房门,自己辛辛苦苦种地、摆摊,为的是谁,这人一点都不领情,还说不喜欢她,没良心,简直比之前所有的守门人都没良心,那些人起码还会假模假样的哄她,这人连虚情假意都不屑,可恶! 嗯?陆首秋收回迈出去的脚,抽抽鼻子,嗅到一丝很淡的酒香,很像她今天喝的南瓜酒,还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谁在厨房? 她带着这个疑问转去厨房,进门就看见有个人被十来度的南瓜酒灌醉在桌边,胳膊软绵绵垂着,桌上好几个空掉的酒瓶,酒杯已经被碰倒了,眼看就要掉地上,她闪身过去接住,稳稳放好。 阮鲸落也没有完全醉死,有人进来她还是知道的,就是身上没力气,脑子也昏昏沉沉跟灌了浆煳似的,没法转动思考,只傻愣愣抬头,被酒气熏的红扑扑的脸蛋透着几分茫然,眼眸水汪汪,跟平日不太一样。 陆首秋原本憋的那一肚子气因为她这个样子,瞬间就像被人扎了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 “是你啊……”阮鲸落眯着眼睛辨了好久才将她认出来,迷迷煳煳要站起,又因为醉酒,使不上劲,又一屁股坐回去。 第90页 上前去搂住她一点点往下滑的身体,“我也是服了你,喝南瓜酒都能醉,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喝,幸亏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醉成这样多危险,出了事你都没地方哭。” 她没用法术,被一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醉鬼将重量全压身上,险些直接趴地,踉踉跄跄上楼,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喝醉的阮鲸落一点都不老实,手舞足蹈,被子被她卷到身下,任由陆首秋怎么扯都不放手,还把睡衣扣子给蹭开了,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后腰还有两个明显的腰窝窝。 她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也可能是酒意上头,觉得热,想把衣服弄开凉快凉快,反正在陆首秋要帮她把扣子弄好时她满脸不乐意,挥开了陆首秋的手。 “热,不穿,热……” 陆首秋坐在床边,已经被折腾的没脾气了,趁她喝醉脑子不清醒就使坏的捏住她鼻子,“也就是你,换个人来我肯定二话不说丢出去,为什么突然喝酒?”又说不喜欢,偏又偷偷喝,还把自己喝成这个鬼样。 她就是随便问问,不指望醉鬼能回答,再次尝试将被子扯出来,这回成功了,阮鲸落乖乖躺着,脸陷在枕头中。 除唿吸有些急促外,并没有其他,陆首秋放下心来,压好被角打算离开。 即使喜欢,她也不会趁人之危,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若是发生什么,明早清醒了都很难解释,局面也很尴尬。 “你……”阮鲸落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睛睁开了,以为是酒醒了。 她重新坐回去,“哪里不舒服?要喝水?” 阮鲸落也没有完全醉死,意识还是有点的,也就一点而已,实际上她连自己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不想让陆首秋离开,她想,有个人陪自己,在难受的时候,无助的时候,能有个人在身边。 她摇摇头,“别走……”求你。 哪怕醉酒,意识不太清醒,这两个字她还是说不出来,她不想让自己处于很卑微的位置,她有自尊的,哪怕很喜欢很喜欢,她也要压抑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 可她真的很喜欢陆首秋,越相处就越喜欢,只有陆首秋给过她温暖,只有这个人,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帮她,带她远离那些痛苦。 可能就是那时候怦然心动的,然后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陆首秋有很多人喜欢,鬼怪、仙民、生人,谁都比她好,比她优秀,她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要靠依附陆首秋才能生存,所以更不敢说喜欢了。 她嫉妒傅静,身居高位,有权利,能维护陆首秋,能解决麻烦,这是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而她呢,能为陆首秋干什么?看看大门,守守铺子,在厨房忙忙碌碌做一日三餐,仅此而已,要是哪天陆首秋遇到麻烦,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可能反过来要陆首秋保护。 越想越觉得无力,她放开手,偏过头,藏起滑落的那滴泪。 她的情绪变化很细微,但瞒不过陆首秋的眼睛,也许是她想岔了,阿落并非不喜欢,也可能是太喜欢。 这种超出正常范畴的情感她也是第一次经歷,以前想要别人留下,只是单纯觉得孤独,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陪伴,情感的始点和终点跟现在还是不同的,这点她非常笃定,她对别人,和对阿落是完全不一样的。 “阿落。” 没人应声。 “阿落。” 这回阮鲸落想装死也不能,鼻音很重,“嗯……” “你真的不会喜欢自己的领导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阮鲸落觉得自己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回忆过往,领导脑满肠肥的形象,喜欢?不好意思,她想吐。 “不喜欢,我是说以前的。”她很快补了一句。 陆首秋弯了弯唇,“那现在的呢。” 长时间的沉默,要是再不出声陆首秋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很喜欢。”不是喜欢,是很喜欢,还渐渐深入骨髓,马上就无可救药的地步。 反正醉了,阮鲸落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鬼,说完觉得舒坦,轻松,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了,她翻个身,卷着被子将自己裹住,当起鸵鸟,留给陆首秋一个安安静静的背影。 而陆首秋呢,着实是呆住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知道阿落有喜欢自己的一回事,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跟章尾说等等,就是想等阿落亲口说。 她了解这人的,很轴,拧巴,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喜欢也是的吧,会比其他人喜欢的更久。 烟花在脑海里噼里啪啦,陆首秋嗷呜一声,跳到床上,扒着阮鲸落的肩膀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阿落,你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承认了吧,哈哈哈哈哈……阿落喜欢我!” 阮鲸落本来就醉的头晕,被她这样使劲晃,心肝脾胃肾都要吐出来,难受的皱眉头,“别晃了姑奶奶,头都要被你晃掉了。” 嗯,她还是很镇定的,表面上。 “哦哦!不好意思,我就是太开心了。”陆首秋放开手。 阮鲸落视线往下,看到两人一上一下这个诡异姿势,陆首秋还骑在她腰上。 第91页 “……”她还是继续醉着吧。 怕压着她不舒服,陆首秋从她腰上下来,又问:“为什么喝酒啊。” “想喝就喝了。”不可能说是因为醋傅静老给你打电话发微信,聊些有的没的。 陆首秋抚抚她胸口,“难受么?” 把剩下那几瓶南瓜酒都喝光了,对第一次喝酒的人来说,醉了的感觉应该不太好受,她也不太确定阿落现在是醉着还是清醒,说话是有条理的,但眼神又迷迷瞪瞪,而且又开始扯睡衣,真有那么热?她觉得还好啊,现在都深秋了,夜里还是冷的。 身上本来就火烧火燎的,她还这样乱摸,搞得阮鲸落更难受,拍开她的手,“没名没分的,别乱占我便宜。” 因为过去不好的遭遇,她很排斥和人有肢体接触,和陆首秋……一开始她也不能接受,现在好多了,不过太亲密就不行,她会觉得不舒服。 陆首秋也不介意,反而爬过去凑近了看,疑惑,“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醉鬼的逻辑应该没这么清晰吧,还知道跟她斗嘴。 靠近的气息热得阮鲸落两颊绯红,她往里缩了缩,想躲,陆首秋没给她这个机会,名分是么,有什么难的,既然都挑明了,就不可能稀里煳涂过去。 阮鲸落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危险,“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啊,我只是喜欢,不是……唔!”她倏地瞪大眼睛。 “喜欢还不够么?”陆首秋抬起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甜的。 阮鲸落的防御机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炸了个粉碎,人生第一次,她的初吻! “陆首秋!”她翻身起来用被子将陆首秋罩住,往下压,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经我同意了吗你就瞎亲!我跟你拼了!” 陆首秋在被子里哈哈大笑,“我哪里懂啊,又没跟谁谈过,没经验啦,不知道这种事还要提前徵求同意,对不起对不起,哎呀,我都说对不起了,别锤啦,痛痛痛……” 恼羞成怒没控制力道,以为真把人锤痛了,阮鲸落立马停手,将她拉起来左看右看,“没事吧,都锤哪了?我没留神,很痛?” 她很懊恼,狠狠打了两下自己一团浆煳的脑袋,没事喝什么酒,酒量还这么差。 陆首秋顺势扑进她怀里,“没有没有,没锤到,我骗你的,嘻嘻~” “骗我就这么好玩啊。”白担心一场。 陆首秋不说话,就一直蹭个没完,又有点想继续刚才的事,抬头嘟起嘴,一脸那什么,真的很胆肥,不知道羞涩二字怎么写。 阮鲸落头顶冒烟,根本不看正眼看她,“你你你……你正经点。” “名分呀,不做哪来的名分。”非常有道理。 阮鲸落连滚带爬想下床。 都到这个份上了,陆首秋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离开,不趁人之危是刚才,现在可不算,现在是名正言顺,今晚不是她吃了阿落,就是阿落吃她,二选一,没别的选择。 想跑?没门。 阮鲸落也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清心寡欲,她想跑更多是因为无措,可等陆首秋缠上来的时候,接触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排斥。 尤其在搂上陆首秋那段光滑细嫩的腰肢时,她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有个煞风景但她必须现在知道的事要问,“傅静,碰过你么?” 陆首秋靠在她肩上,黑髮垂落,耳垂上的银饰晃来晃去,她侧头吻上眼前的鹅颈。 “没有。” 不清楚阿落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跟傅静?即使当年她把傅静留下,也不会是她跟阿落的这种关系。 阮鲸落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龌龊,甚至不该,陆首秋的从前没有她,来来往往出现过那么多人,有过、心动过也很正常,她不该如此小心眼的期盼这个人只属于自己。 可得到肯定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欣喜若狂,骨子里的占有欲像藤蔓疯长,顷刻间将所有理智覆盖过去。 陆首秋也就嘴上功夫厉害,至于实际行动,enen……很难评。 开始是有些难受的,她蹙起眉头,眼底少见的显露出脆弱,夜里能送走无数亡魂、将送语萤火撒向大地的手,此刻却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 发现她的不安,阮鲸落凑过去亲昵的蹭蹭她的颈,低声安慰。 本来就喜欢到骨子里,平时见陆首秋爬个树都会紧张半天,现在这种情况只会更温柔,每一个动作都会提前询问,随时调整。 陆首秋慢慢放松下来,主动抬颌索吻,待到身体完全适应,她就不耐那么不温不火了,催促着,很急切。 阮鲸落也没有让她失望,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早就想这么做。 哪一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 . 今天是个奇怪的日子,大门没人守,铺子也没开,鼓楼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住。 “狸花,首秋大人不在家啊?小长工也不在吗?”牧民赶着羊群路过。 昨晚不敢留在屋内的狸花是躲到驴棚睡的,花皮一家不计前嫌将暖和的窝让出一角给它,不然它就得睡稻草上。 第92页 它趴在门口台阶打哈欠,将身体团了团继续补眠,别问,它什么都不知道。 连平时吵闹的小鹦鹉都躲在屋樑上用翅膀捂住脑袋,其他物种知道今天早饭肯定没着落,都自觉外出觅食。 花皮还有幼崽要奶,去不了太远,不过因为它是陆首秋带回来的,农场的仙民也喜爱它乖巧听话,见到它都时不时给点吃的,所以即使今天屋里那两位没见踪影,它也饿不着。 . 快中午了房里才有动静,先睁眼的是陆首秋,阮鲸落或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沉沉睡着,床上乱七八糟,衣服、枕头丢的到处都是。 陆首秋抓抓同样乱糟糟的头髮,让自己清醒了下,随后轻手轻脚下床,将掉下去的被子拿起来盖住阮鲸落光/裸的身体,又在昨晚被她抓出痕迹的蝴蝶骨上落下一个吻。 做完这些她才穿上衣服,开门出去,又轻轻将门带上,没吵醒床上还熟睡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刚离开,阮鲸落就睁开了眼。 她醒的比陆首秋要早,只是没动,能靠装睡瞒过去,她演技也还是可以的。 昨晚的事不能全部归为醉酒,在开始的时候她就是清醒的,酒精只是起了催化作用,在那之前她可以停止,也可以后悔,但她没有。 飢肠辘辘,陆首秋也没有做太复杂的东西,烫了两碗饵丝,一碗红彤彤都是辣椒和折耳根,另一碗就清淡许多,只有火腿片、窝蛋、炒过的腌菜。 她把饵丝端出厨房,正想上去喊人起床吃饭,阮鲸落已经穿戴整齐下来了。 四目相对,她神情自若,双眼亮晶晶。 阮鲸落短暂的尴尬,也很快调整过来,小跑过去接了她手上的碗。 两人还跟之前那样面对面吃饭,不同的是碰撞在一起的视线像藕丝似的,纠纠缠缠,越扯越多。 陆首秋本来就黏人,现在就更黏了,阮鲸落站在台前洗碗她都要贴上来,热乎乎的,还叽叽喳喳。 阮鲸落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挂了个大号暖水袋,“今天还没有捡鸡蛋,你出去看看,别让其他小鸡把蛋踩烂了。”之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好咧!”陆首秋答应着,欢快跑出去。 从加宽的鸡窝里捡回来二十几个蛋,破了两个,阮鲸落决定晚上不让小鸡和母鸡待一块了。 “它们都大点了,应该能自己窝一处,你觉得呢?”现在遇到事她都会下意识跟陆首秋商量。 陆首秋很高兴她的改变,证明阿落愿意融入了啊,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听你的,要不我们再买个大公鸡回来,让母鸡下受/精/蛋来孵小鸡,每天捡这么多鸡蛋我们也吃不完,卖的话数量又不够多,不如先孵小鸡。” 阮鲸落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这样以后还能省了买小鸡的钱。” 两人很快敲定,各自分头去做事,陆首秋去后村找仙民买公鸡,阮鲸落继续她的看门大业。 第31章 今天秋高气爽,是个好日子,陆首秋的心情也跟着美美的,一路蹦蹦哒哒,用野菊花编了个花环戴头上,一点不管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朋友圈会引起多大震动。 昨晚上她趁阿落睡着就拍了张合照,遮的挺严实的,什么都没看到,但两个人同床共枕,一个对着镜头笑得比花儿都灿烂,一个侧躺,一条手臂枕在脑袋下方睡得沉静。 就这,真不怪其他人浮想联翩,实在大家都是千年的妖精,过来人,不会瞎到看不出来这张照片的含义,再加上章尾在底下的评论,也从侧面证实了。 “我走的时候你们还什么都没有,这么快就???” 谁都八卦,一看她就是个知情的,于是乎纷纷跑去问细节,搞得章尾很头大,她知道的也不多啊,更不知道两人发展如此迅速。 从谢必安那里要到联繫方式的秦鸯则幸灾乐祸,这是官宣了呀,某人彻底没戏咯,也不知道看到后是什么心情。 能是什么心情,当然是把手机摔得稀巴烂。 陆首秋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正猫腰在仙民的鸡棚里抓大公鸡,被看上的这只鸡冠很大,尾羽也长,颜色又鲜亮,就是太兇,不好抓,一靠近就跑,飞到墙头上不肯下来。 仙民抡着烧火棍在底下喊:“你个没出息的,跟着秋秋吃香喝辣都不愿意,赶快下来!” 大公鸡一扭头,不!就不!它在这里悠闲自在,整个鸡棚都是它的后宫,它想宠幸那只小母鸡都行,去了鼓楼它就得对那只肥猫俯首称臣,原先被首秋大人挑走的老母鸡又凶,它才不要去。 任由仙民怎么威逼利诱恐吓,大公鸡就是不下来。 陆首秋左看右看找了个网兜直接一扣,就算是大罗神仙都跑不掉,大公鸡扑腾着乱喊乱叫,被陆首秋抓住翅膀和爪子夹在胳肢窝,又嫌它吵闹,抬手就是一巴掌。 “委屈什么啊,我又不吃你。” 大公鸡:并不是很想离开俺的后宫,ok “秋秋,你带回去先关它几天就老实了,”仙民支招,“它养在我家这么多年,性子野得很。” “行咧,我让狸花看住它。” 大公鸡:就没人徵求俺的同意是吧…… 陆首秋另外跟仙民买了几只小公鸡,又让仙民教自己怎么看种蛋(受精蛋),做完这些她才拎着鸡笼回鼓楼,先将比较听话的小公鸡放出来,不服管教的大公鸡就留在笼子里,喊狸花看住,后者在逗弄花皮那窝崽,几只狗崽子才睁眼没几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喝奶最大的年纪,汪汪凶狸花,真是烦死这个胖子了,老来扒拉它们姐妹几个。 第93页 狸花在农场称王称霸惯了,唯一算得上玩伴的就是牧羊犬和猫头鹰,但这俩一个工作兢兢业业,一个白天只知道睡觉,很难玩到一起,再说这俩也很兇,打架可以,玩就算了,不像这窝狗崽,任它怎么逗弄都只能汪汪叫,打不着它。 怕它再玩下去会把狗崽玩死,这可是花皮的第一窝崽(有经验的仙民说的),陆首秋警告狸花不能太过分,“进了这个家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作为长辈,要爱护小辈,别老把它们当玩具,你要想玩,就自己生一窝,玩你自己的崽去。” 花皮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地位最低,也不敢跟狸花起冲突,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现在有陆首秋撑腰,可算是狗仗人势了,瞬间抖擞起浑身的毛,沖狸花呲牙,再玩它的崽以后再不给你让窝了,睡稻草上吧你! 陆首秋这话戳到狸花的伤痛之处,它刚失恋,看上的媳妇被那只缅因猫给拐跑了,它还没有地方哭,呜呜呜~~ “呃……”陆首秋后知后觉,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正要安慰。 “你干嘛呢,”阮鲸落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狸花怎么了,你俩又吵架?” 住的时间长了她也知道这对主僕时不时就会发生矛盾,一人一猫对着吵。 见到她,陆首秋瞬间将狸花抛到脑后,“我正想过去找你,你就回来了。”跑过去一头扎进人怀里,软糯的声音撩拨着阮鲸落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心。 阮鲸落在那边看铺子,开始都挺正常,没多久她就发现平时不怎么往这边来的仙民拖家带口在铺门口转悠,看到她就笑,交头接耳,有几个小屁孩还伸手管她要喜糖,搞得她一头雾水,要不是阿霞下来告诉她,都还不知道陆首秋在朋友圈发了合照。 换号码后她就不怎么看手机了,甚至出门都不怎么带,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加了章尾、黑白无常、阿霞和几个仙民的微信,她现在无比后悔,这些人问的都是什么鬼问题。 她也没想到陆首秋会这么直白的公开两人的关系,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她脑子到现在还是混乱的,今天算错了好几次钱,实在心不在焉就关门回来了。 她垂下视线,还不太能适应的小心搂住陆首秋的腰,问:“找我干嘛?” “想见你啊。”刚确定关系,如胶似漆。 “分开都没够一个小时。”某人真的很能煞风景。 陆首秋从她怀里钻出来,抱怨道:“就不能指望你跟我甜甜蜜蜜,黏黏煳煳。” 有这么失败?阮鲸落反思了下自己。 “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吗?”陆首秋又问。 “嗯。” “干嘛不点赞啊,别人都点了,就你不点,显得我在唱独角戏。”她还是在意的,自己都这么主动了,阿落也不回应,章尾还来问是不是她强迫的阿落。 “我还想问呢,怎么突然发朋友圈。” 陆首秋一听就不乐意,“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确认关系才第一天,不想惹人不高兴,阮鲸落改口道:“没,我是想说你拍照怎么也不把我叫醒。” 这下陆首秋又高兴了,拉着人说这说那。 “你编的?”阮鲸落拿下她头上的花环,想起重阳那天自己给她编的那个,她很喜欢,一直留着,后来也答应明年重阳再给她编。 陆首秋有些不好意思,她手艺没有阿落好,就是将花藤胡乱扭编成一股绳然后扎成圈,花都弄得乱七八糟,抓大公鸡的时候还掉了几朵。 “还要不?篱笆墙那有现成的蔷薇,我给你重新弄一个。”她也没有什么可送给陆首秋的,也就编花环的手艺勉强能看。 陆首秋狂点头,“要要要!”生怕她后悔。 篱笆墙下有月季、蔷薇,眼下菊花开得正好,有野生的,也有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如墨荷、绿牡丹、绿云、帅旗、十丈垂帘、黄石公、玉壶春等。 这些在外面都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在深处的山头却寻常,先前阿落说想围个篱笆墙,她就去深处要了这些花。 开得娇艷,倒成了农场的一处景,有爱花懂花的生人来询问能否进来拍摄,她每天在地里忙活,阿落也不在家,就没有同意,但可以站在篱笆墙外欣赏。 别人能得一株这样的名贵种都了不得了,肯定小心呵护,掉一片花瓣都心疼老半天。 阮鲸落哪里知道这些菊花的价值,只觉得好看,虽然摘了可惜,但给陆首秋做花环用的,也不算浪费,香花配美人嘛。 一个不觉得几朵菊花有何稀缺,深处多得是,一个是完全不懂行,摘了就摘了,两人这种行为落在爱花人士的眼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别摘啊啊啊啊——”痛心疾首,但为时已晚。 阮鲸落被声音吓得一激灵,从层层叠叠的花丛转出来,看见一女孩搀着一老者站在篱笆墙外,老者捶胸顿足,看着她手里那捧菊花哎呀个没完。 “可惜了这么好的绿牡丹!哎呀——”又是一跺脚。 “……”瞬间觉得手里的菊花很烫手。 “阿落,看,我们可以多摘点做一顶花冠,”陆首秋拿着好几朵十丈垂帘跑来,耳朵上还别了朵紫红和黄绿两色的帅旗菊花,看到有人,她停下脚步,“咦?是你啊。” 第94页 “认识?”看着也不像仙民。 陆首秋摇头,“不认识,但见过好多次,他经常来这看花。” 阮鲸落都没有留意过谁来看花,再说那么多人她也记不住,不过这老者喘气这么急,该不是要晕过去吧? 应该是觉得自己爷爷在人家门口这么失态有些不礼貌,那女孩沖两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爷爷这个人爱花,也最喜欢菊花,你们这种的名贵种长得很好,他老人家看到就难免……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恶意的。”就是单纯可惜被摘掉的花,那么漂亮。 陆首秋看看花又看看那老者,大方道:“噢,喜欢啊,那送你几朵。” 好端端的名贵种被她糟践成这样,老者两眼一翻,这回是真晕了,他孙女急忙扶住,又将远处的两人喊过来,听着像是她的哥哥姐姐,三个人将心痛到晕过去又醒来但已经没力气走路的老者搀扶走。 阮鲸落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怕又有其他生人来看花,她急忙拽着陆首秋回屋,可不能让人再看见她俩摘花了。 “跑什么呀。”陆首秋不解,又没有偷鸡摸狗。 阮鲸落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些就够做花环的了。” . 傅静的电话打进来时陆首秋正坐在边上看人编花环,阿落的手真巧,花儿到她手上就格外听话。 “有事啊?”接电话她也没有避着阿落。 傅静已经逼迫自己冷静了,但开口还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愤怒,“你跟阮鲸落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了?你认识她才几天,了解她是什么样的认了吗就跟她发展到这一步,她那种人,对自己的亲人都能这么狠,对你也不会真心的,你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你就让自己陷进去,秋秋,别这么傻。” 瞥见阿落的耳朵支棱起来往这边倾,她勾了勾唇。 目的? 一个傻乎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出去一趟就弄了一身伤,那天她要是不过去,这人多半已经让家人给卖了。 看着咋咋唿唿好像很厉害、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样子,其实比谁都脆弱,受委屈了不肯说,心里苦死了也不想让人知道,更不想在她面前示弱,难受死也咬牙硬撑。 就是这样一个性格要强、嘴上不饶人的人,会小心翼翼的喜欢她,也会蛮横又生怕她将她赶走的要求住在这,提要求也不肯好好提,非说签了合同就受法律保护,不能随随便便开除。 她当然知道阿落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一个家,一个能安身的地方。 很巧,她能给,也愿意给。 “你管太宽了。” 她没有疾言厉色,只是语气平平的陈述事实,傅静这是官做大了,管人管上瘾了,连她的私事也要插手,是不是都以为她这些年脾气变好了,就忘了她以前什么样。 年少相遇,那时乞丐一样四处讨吃的傅静可以说是由陆首秋一手教养成人的,崇拜、尊敬、喜欢,这份心思藏都藏不住,陆首秋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始终没有一个能真正留下,更没有能越过那道线的,傅静以为自己能等到,即使等不到,也可以像过去这么多年一样守着,远远看着,但这份隔空守望偏就让阮鲸落破坏了。 一直放在心尖上守着的人一朝被夺去,傅静失去了惯有的理智,被陆首秋一句点醒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她的心咯噔一下,想解释,那边却没有给她机会。 “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不计较是念在过去的情分,别再让我失望,否则……”话未尽,意思却明白。 傅静垂下头,她从没想过自己背后搞的那点小动作能瞒过去,得知这人没追究时她很窃喜,自己在这人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良久她才低声应下,“我知道了。” “嗯。” 陆首秋突然变换的语气和神情让阮鲸落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沉沉的压在头顶,快喘不上气了,编花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啦?”陆首秋将手机揣回兜里,一秒变脸,又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小甜豆。 虽然刚才的陆首秋有瞬间确实让阮鲸落觉得害怕,但也不至于吓到尿裤子,“谁的电话?”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 是不打算告诉阿落的,可瞒着也不好,“就是傅静啦。” 阮鲸落瞭然,“她惹着你了?”之前几次接电话也没用这种语气。 “对。” “跟我有关?”她也是瞎猜,没想到是真的,“都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对我不重要,”过去坐到阮鲸落腿上,双手搂着人脖子要亲亲,“你对我才重要。” 她要是不主动的话,阿落就会像块木头似的坐着不动,昨晚上干柴烈火都这样那样了,今天都不知道亲她甜蜜一下,非要她表达的如此直白。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阿落。”要是喜欢没道理不主动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竟然伤心的红了眼圈,要哭。 阮鲸落本就被她弄得惊慌,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手忙脚乱,“没,没有不喜欢,很喜欢的。”说完她脸就红了,滴血的那种红。 第95页 计谋得逞的陆首秋立马笑逐颜开,就知道对付阿落不能来硬的,软招最管用。 “那你亲我一下。” “这是白天。”试图讲道理。 “那又怎么了,昨晚上我们什么都做了,你还害羞什么呀。” 阮鲸落头顶冒烟,“我昨天喝醉了……” “哦,酒后乱性是吧?现在想赖帐。” “没!没有!不是!我肯定会对昨晚的事负责的!” “亲我。” “啊,啊?” 瞧她这个傻样,陆首秋心里一万个后悔昨晚怎么就让这小怂包吃了自己。 等不来这人主动,就只能自己主动了,她捧住阿落的脸,低头亲上去。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经验,唯一那点还是昨晚实践出来的。 阿落的唇很软,在她努力的又啃又咬中终于放松下来,微微开启容舌尖探进去,扫过贝齿,吮着那些香甜,再一点点深入的挤掉里面为数不多的氧气,逼迫人仰头,为了唿吸就必须与她交换。 阮鲸落感觉自己快断气了,她推了推身上的人,“等、等等……” 陆首秋不情愿的停下来,眉间有淡淡的不悦。 她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起身就落下去,随手一拨,银饰叮叮噹噹响。 阮鲸落的脑子轰一下,理智全烧没,刚才想要阻止的话全成灰,她反客为主,开始用同样生涩的技巧取悦身下的人。 才尝过鲜,又怎么会不想,并且只会越来越疯狂,中午起床时那点正经不过是还没适应关系的突然转变,现在只要一个主动了,其他的自然水到渠成。 . 天真好啊,阳光明媚的,屋里也挺明媚,做什么都看得清。 . 日落黄昏,屋里也渐渐暗下来,窗下那对身影终于捨得分开。 陆首秋的头髮乱得可以,她也没心思整理,“阿落……” 有一下没一下的啄人的嘴唇,以前就有人跟她说欢/爱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有生之年一定要试试,尤其跟喜欢的人。 原先她是不信的,现在不得不信。 “嗯?” 阮鲸落的胸脯起伏很厉害,脑子也还是空白的,不敢想这小半个下午自己都经歷了什么、做了什么,那是一回想起来就血液沸腾的体验。 她抓过陆首秋的手,一根根吻过细长白嫩的手指,最后在指腹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陆首秋翻了个身,由她咬,视线却盯着屋顶,回想刚才的种种竟也有些失神。 “饿了么?晚上想吃什么。”一天光景就这没了,阮鲸落也不关心自己的赚钱大计,只想着天都黑了,怀里这个人还没有吃饭。 陆首秋花点时间认真想了想,伏在她怀里笑,“吃炸小鱼吧,今天去买大公鸡的时候跟鱼阿奶说了要一点木叶鱼。” 昨天章尾带回来的银山宝也放进了湖中,再养大点明年春天说不定会产卵,到了年底就会有很多鱼吃,不知道这种能不能做腌鱼。 东想想西想想的,两人就爬起来穿衣服,打开窗户透透风,再去大门口把鱼阿奶送来的木叶鱼拿进来。 “给这么多?”满满一水桶,不说这种鱼很贵很难养么。 陆首秋将鱼提进厨房,“可不是上供,我给了钱的,还承诺以后免费帮换三次湖水。” 对于这些交易,阮鲸落也不是十分了解,点点头,“放那我来收拾,你到外面等着去。” “我跟你一起弄会快些。” “也行。” 拇指大点的鱼处理起来挺麻烦的,肚子的内脏弄不干净就影响口感,陆首秋找出两把很小但很锋利的刀,在鱼肚子上轻轻一划,再一挤,内脏就算出来了。 用清水淘洗几遍,用炸粉和鸡蛋调个面煳煳,放点胡椒粉去腥,小鱼放里头裹上面煳,油温升高下锅炸。 刺啦啦的,没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陆首秋也想动手炸两条,被阮鲸落拦下,“小心被热油溅到。” 光顾着陆首秋,她自己的手背烫了两三个泡都不上心。厨艺再好也难免受伤,尤其做炸货,热油会爆点,躲不及的。 她没在意,让陆首秋站远点,等第一批小鱼炸出来了先挑一条吹凉餵到陆首秋嘴边。 “尝尝咸淡。” 裹面煳之前调了味,这种小鱼炸脆是最好吃的,骨头都酥,不担心鱼刺卡喉咙,要是炸过再回锅调味就不脆了,口感差很多。 阿落做的肯定不会差,“唔,好吃,味道刚好,不咸不淡的,也很酥脆。” 阮鲸落又挑了几条到碗里让她先垫垫肚子,“等会再给你调个辣椒蘸水。” 这人嗜辣,又爱吃折耳根,每次吃饭都要有。 “多放点折耳根喏。”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碗吃炸小鱼也不忘。 “知道啦,你就靠折耳根续命是吧。”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现在靠你续命。” “……” 难怪章尾会来跟她说少让陆首秋刷短视频,害人不浅。 第32章 都是头次接触欢/爱,两人的相处不说蜜里调油,也是食髓知味,下午缠缠绵绵了好几次,送完亡魂之后在黑白无常打趣的目光下又双双跑回房间。 第96页 房门还没关上就搂在一起亲得难分难捨,拉拉扯扯到床上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地上乱七八糟扔着衣服,很快枕头、被子也被踢下来,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映出床上交叠的身影,黑髮相缠,隐约的声响很久才歇。 这是陆首秋的卧室,床头就在窗户下方,拉开窗帘就能直接吸收日月精华。 床上以及窗台、桌子、衣柜都是她这些年到外头的商场作弊从抓娃娃机抓回来的娃娃,数不出具体有多少,估摸几百个,好在她房间大,都放得下,不过她最宝贝的还是每天搂着睡觉的螃蟹娃娃,阮鲸落见过好几次。 其中一面墙上有阮鲸落曾从照片窥见过一角的全家福。 她第一次进陆首秋的卧室,不免好奇,死命拽回来一丝理智和毅力才让她从温柔乡中挣扎出来,下床捡起衣服裹住自己,走到墙边细看上面的照片和画像。 陆首秋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在月光下晃着雪白的手臂,见人一直盯着照片看,就主动解释:“这些都是我之前投过胎的人家,上面是父母和兄弟姐妹,翻后面有写年月日,有些比较久远的我也记不清了。” 阮鲸落越看越心惊胆战,同时也佩服自己,胆子够大啊,连鬼都敢睡,也不怕被吸/干……啊不对,她是女的,两个女的应该是不需要阴阳调和、采阴补阳,陆首秋也完全没有鬼的特徵,她有影子,有温度,甚至情动时比她还滚汤,一点都不像鬼,说怕太阳光但每天也照样外出,跟人没区别。 “他们……”顿了顿,“都投胎了?” 之前陆首秋就说过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后来以为是她为了遮掩身份故意编造的,现在看也可能是真的,不禁有些心疼。 提起已经过世多年的亲人,陆首秋没有一点悲伤,说一千道一万她都不觉得死亡是件悲伤的事,也不需要阿落心疼自己,该她心疼阿落才对,她投胎为人是自己选择的,去人间走一圈看哪家顺眼就投哪家,不像阿落,抽盲盒一样抽到那种不配为人的父母,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 “父母都还在地府,兄弟姐妹当中倒是有去投了胎的。” “那他们还认得你么?” “嗯,以前还没有开设农场的时候,逢年过节他们都会让我回家,哦,忘了告诉你,他们在地府另买了房子,也工作,不过现在都退休了。” 说得阮鲸落都有些羡慕,“现在呢,他们不来看你?” “啊这……”陆首秋颇为苦恼的揉额角,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也来过,”那场面她是不想再经歷了,“你要愿意的话以后我常带你去看他们就是了。” 怎么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感觉像女婿要见丈母娘,阮鲸落表情僵硬的要死,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还没到这个份上。” 她对亲情本就淡漠,也不想掺和到别人家去。 陆首秋也不勉强,她自己跟地府的家人都没什么联繫,不过谢必安来时偶尔和她讲两句,已经很久没见了,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如果阿落真的很渴望亲情的话,她不介意从地府那边划拉几个人过来搭建一个家,至于阮家村那些,就算了吧。 . 首秋大人跟小长工在谈恋爱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的到处都是,知道的都在议论,不知道的也在知道的议论声中知道了。 这简直是三界有史以来最有看头的八卦新闻,比七仙女下凡、牛郎织女私会、玉帝有私生子还要劲爆。 也不怪三界议论声如此鼎沸,实在是天地初开时陆首秋是出了名的残/暴、不好惹,每天喊打喊杀,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突然转性,好说话了,逢人便笑,活脱脱一颗小甜豆,现在还跟个生人谈情说爱。 据农场仙民传回的一线报导,两人的关系飞速发展,已经这样那样好多次了,首秋大人还是被压的那个。 “牛啊!这生人何许人也,老虎屁股都敢摸。” “看来首秋大人也是个恋爱脑。”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年底就该办酒了吧,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哦。” “哪有这么快的啊,双方父母都还没有见。” “我怎么听说那个小长工家里不太好,前阵子她家祖先还去农场闹过,惹了不小的麻烦,首秋大人的爹妈们都堵在那几家门口破口大骂了。” 这事说起来也不是秘密,地府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陆首秋投过多少次胎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亲生父母加起来能有一个排。 这些人死后认出了她,也可能是厌烦了人间的生活和景色,就不太愿意去投胎了,便在地府买地建房重新安家,十殿阎罗看在陆首秋的份上,都会给他们优待,铁饭碗塞他们手上。 他们自己也争气,日子过得都挺好,同阶层的鬼魂都知道他们是陆首秋的父母,平时没事都不敢招惹,有事也躲得远远的。 他们也为女儿着想,虽然陆首秋很想说没必要,但他们习惯了人间那套生存法则,到了地府也没改。 但不主动惹事生非不代表别人就能欺压到自己头上,更别说敢找他们女儿的麻烦,在听说阮家祖先干的那些事后,这一排的父母就找上门了。 第97页 按照先来后到的排序就是陆大爹夫妇、陆二爸夫妻……排前头的都是年代久远的,能追溯到千年前,跟现代文明截然不同的,说话也斯文,骂人都引经据典之乎者也。 阮家祖先原本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民,听不懂,但起码知道了自己后代说的妲己转世的妖精跟传闻中的那位大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们只是听闻过,从没见过那位让阎罗王都忌惮的大人物是谁,也没有联想到农场。 从上次被黑白无常抓回来至今,都没有定下处罚,阮家祖先以为没事了,又开始不安分,一来二去的打听,越打听阮家祖先就越高兴,还恬不知耻的跟陆大爹他们攀起了亲家。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陆大爹等人一气之下就收拾东西从地府出来,风尘僕僕出现在鬼寨的黄泉客栈,老闆惊的下巴都掉地上。 农场初设的时候爸妈们怕女儿独自在外不安全,人间险恶,他们都是经歷过的,女儿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家万一碰到心思不好的歹人怎么办,所以有出来陪住过一段时间,后村还留着他们当初住的吊脚楼。 不过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女儿嫌他们管得紧,不耐烦跟他们住,后来联繫也不多,过年都不在一起了。 他们这次来,一则是不想在地府跟阮家村那帮不讲武德的瞎吵,掉价,二则是想看看女儿选的这个生人到底怎样,听归听,不亲眼看看总不放心。 至于阮家祖先那边,就别做跟他们成亲家的白日梦了,过不了多久阮家祖先就要被锁去六畜道,投胎沦为人间牲畜,还是带着前世记忆那种,这可比关进十八层地狱还折磨人,明知道自己是人,却只能成为供人宰杀食用的牲畜,这种煎熬,酷刑啊。 地府自有一套投胎的规则,尤其六畜道,生前为恶,投胎也是带着印记的,沦为的牲畜绝不可能开灵智,更不会有任何机遇。 也不要以为后代作恶报应不到自己身上,阮家祖先能有如此下场,除他们自己在地府不守规矩外,也因为后代在人间的所作所为。 这些事自有鬼差去料理,不需要陆首秋过问,她日子过得悠闲,最近几天除了跟阮鲸落厮闹,就是吃吃喝喝,偶尔去地里看看菜的长势,大部分时间还是窝在大门口摆摊,帮自己老婆赚钱。 陆大爹一行风风火火找过来时,太阳刚下山,收摊的陆首秋转身看到熟悉又陌生的二十几张面孔,后嵴背发凉,拉上状况外的阮鲸落就想跑。 结果当然是没跑掉,除非她想上明天微博的热搜——某女子吧啦吧啦吧…… . “他们就是你爸妈?”阮鲸落从橱柜里翻出剩下的章尾凫,原本挺多的,都让陆首秋拿去煮茶叶蛋了,她边泡茶边探头往外看,回身小声问。 陆首秋也被今天这齣打了个措手不及,躲在厨房不愿意出去面对自己那一个排的爹妈。 “是啊。” 愁死了,又不能把人赶走,她为人时父母对她都很宠爱,哪怕有些亲戚很烦人,在父母去世后惦记她家的产业,她也没有怨怼过,后来也尽量照拂了,只是联繫少,主要她也不是需要亲情的人啊。 阮鲸落看她愁眉不展的,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羡慕,“怎么了呀,我看他们挺关心你的。” 陆首秋伸腿踢踢她的鞋尖,不满道:“你到底哪边的啊。” 确实关心,就是太能吵了,想想看,她这么喜欢热闹都嫌吵的话,那得吵成什么样。 阮鲸落哪里知道,不过也快了。 第33章 陆大爹他们这些男的不好拉着阮鲸落问东问西,陆大娘几个女人就没这么多顾忌。 她们担心阮鲸落会遗传到阮家祖先的歪风邪气,来的路上心里就老大不愿意,她们女儿即使没有现在这重身份,也是千般万般好的,伴侣肯定要往优秀的人堆里挑,上至九重天,下旨地府幽冥,不怕找不到好的。 见到阮鲸落后,妈妈们就不太喜欢她这样的长相,巴掌脸,尖下巴,眼尾上挑,唇角下弯,天生的薄凉冷心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自己女儿好的。 可女儿喜欢,又昭告三界了,她们就想再看看,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阮鲸落嘴巴是厉害点,面也冷,可都会依着秋秋,两人斗嘴推拉,私下的小动作一点没少,当她们这些过来人眼瞎看不见啊。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女儿自己知道,别看现在笑嘻嘻的好相处,以前可是个暴脾气,看谁都不顺眼,撸起袖子就是干。 关于这个,资歷最长的陆大娘最有发言权,她跟陆大爹是秋秋的第一任父母,陆大爹原姓林,身份背景可是要追溯到那时候了,还是当官的,陆首秋第一次投胎就做了官家大小姐,荣华富贵享不尽,她可会挑了,就没让自己吃过苦。 首次当个肉/体凡胎,陆首秋又烦封建礼教那套规矩,几次忍不下,闹得鸡飞狗跳,满城风雨,最后实在不耐人间的繁文缛节,干脆找了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房樑上,摆脱了肉/体,晃荡回地府了。 好端端一个闺女突然悬樑自尽,陆大娘哭得肝肠寸断,陆大爹也伤心,他年纪大了,只有陆首秋这么一个女儿,就这样没了,夫妇两个每天以泪洗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享年还不到四十。 第98页 陆首秋得知消息后心情很复杂,她投胎就是觉得好玩,觉得不好玩就走了,没想到爹妈会因为她离世这么伤心,就觉得挺对不起的,找到两人的亡魂这样那样解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去投胎。 她以前确实乖戾,闹过不少乱子,严重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气候突变、六月飞雪、冰川覆盖,恐龙在人间灭绝都跟她脱不开干系,也不怪管理处那么防着她。 阿落会因为她现在受到不公平待遇就替她抱不平,是不知道她以前的事,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陈年旧事也用不着告诉阿落啦,谁要是多嘴她就将谁发配到深处去。 有句俗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之后阮鲸落带着爹妈们四处看了看,屋后的鸡窝、猪窝、驴棚还有围起来的篱笆墙等等,爹妈们边看边点头,这样看着才像是要认真正经过日子的。 “以前我们也来看过秋秋,鼓楼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也就厨房还有点菸火气,这么多年见秋秋孤零零的,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这话是陆二爸说的,边上的陆二妈也频频点头,是啊,想操心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时间线拉的太长,又是第一次见面,阮鲸落本就不是个话多情商高的人,除了干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心想陆首秋有这么可怜? 但这话肯定不能当着人父母的面说,尤其这些父母还很疼陆首秋,字字句句都是为她打算,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她的父母就只会吸血。 对陆首秋的身世她也是一头雾水,问过章尾,也跟谢必安打听过,两人都摇头,不是不愿意透露,实在真不知道,天地初开时陆首秋就在了,鬼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不死不灭,生生世世。”这话是章尾说的。 难得这么一大家子齐聚,还没有打起来——陆首秋不愿意跟父母多联繫也是因为这个,谁都说自己是她爹妈,至亲,争风吃醋起来就像皇帝后宫的嫔妃,花样百出,陆大爹还自诩书香门第,跟陆二爸这个悍匪出身的大佬吵的天翻地覆,妈妈们也是,都说陆首秋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浓于水。 陆首秋:“是是是,对对对,母爱伟大,你们都是伟大的母亲,就别再吵了……” 她头好痛啊! 阮鲸落不知道陆首秋还有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同时还得努力忍笑,差点被陆首秋摁在灶台暴揍一顿。 “别以为我不揍你啊,我以前打架很厉害的,寻遍三界也没有对手。” 阮鲸落扯好被她弄乱的衣领,没见过揍人还带偷亲的,锁骨上一个明晃晃的牙印,“你就吹吧。” 陆首秋看看自己现在细胳膊细腿的,确实很没有说服力,眼珠子一翻,撇两下嘴,就不说过去的光荣事迹了,越说越露馅,她不想让阿落知道自己以前是个祸害。 爹妈们晚上要在这边吃饭,她和阿落在准备了,大盆里腌着十几只鸡,都是紧急从集市上买的还没有开始下蛋的小母鸡,个头不算大,一般都拿来做烤鸡的,好入味,也容易烤熟。 云黔这边的烤鸡口味多样化,有常见的奥尔良的、蜜汁的、原味的,也有很具特色的香茅和松针烤鸡,这个时节松针都老了,要是春天那会还能摘顶端最嫩的部位炒着吃,也不是所有松针都能吃,能吃的这种叫沙松,有松子的香味,要焯水浸泡之后才可以吃,口感脆脆嫩嫩的,是云黔当地特色饭馆常见的一道菜。 拿来烤鸡的松针就没有这么多讲究,寻常的马尾松就行,山上很多,随便就能摘一大把,洗干净了甩掉水分,铺在铁网上,底下是烧得通红的炭火,腌制入味的整鸡放上面,再盖一层松针,这样烤出来的鸡肉干香,松针的特殊清香侵到肉里,越吃越有味。 旁边还能烤豆腐、鸡蛋、腌肉、腌鱼,鸡蛋先抹一层椒盐粉或者五香粉,再裹一圈锡纸,没有锡纸就用泥巴,比一般水煮的鸡蛋要好吃,蛋白咸香口脆,蛋黄偏硬,吃着不噎。 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现成的,不用买,腌肉和腌鱼还是之前仙民上供的,都有年头了,外面裹着厚厚的辣椒,红彤彤看着就喜庆,烤熟后香味出来,酸酸辣辣的,还没吃光闻着味就已经很开胃了,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有烤肉就不能没有酒,陆首秋翻了家里的酒罈子,都是空的,只好去买。 度数低的南瓜酒、果酒是为妈妈们准备的,辛辣的老窖酒是爸爸们的心头好,还有一种酿在未砍伐的大青竹中的叫竹筒酒,跟南瓜酒一样,也是特色,酿造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差半点都酿不出,就是经验丰富的仙民也有酿坏的,所以产量不多。 刚将酒搬回来,阿玫姨带着阿霞就到了,她们也不空手来,奶茶糕点蜜饯,还有一只憨憨可爱的小熊猫,这小傢伙现在可是落脚在阿玫姨家了,赶都赶不走。 “秋姐,我来围观落姐见丈母娘啦。”阿霞没大没小,来了就打趣。 陆首秋屈指弹她脑袋瓜,“你是来蹭饭还是看热闹啊。” “蹭饭,顺带看热闹。”眼见又要挨弹,她哈哈笑着先跑进去了。 屋里的长辈不认识阿霞,但跟阿玫姨勉强算朋友,当初在后村吊脚楼住的时候经常相邀品茶,阿玫姨去地府办事也会顺道看看他们,联繫可比陆首秋这个不孝女频繁多了。 第99页 阿玫姨跟他们介绍了阿霞,说是自己认的干闺女,现在店里帮自己干活,之后双方就聊开了,女人们拉着长相可人的阿霞问她多大了,有没有谈恋爱,打算什么时候谈,直问的阿霞想跑路。 饭还没有好,想进厨房帮忙的妈妈都被陆首秋往外看,嘴上说长辈歇着,小辈干活就行,其实是不耐烦妈妈们啰嗦,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她更愿意和阿落两个人忙活。 不一会儿猪大姐提着一大块燻肉上门,同来的还有黄桃婆婆,带了好大一篮新鲜水果,黄桃、大红石榴、释迦、莲雾,还有两个熟透的猫山王,那股味儿陆首秋在厨房都闻得到。 阮鲸落出去看了眼,回来奇怪道:“不年不节的,她们怎么都来了。” 不止猪大姐和黄桃婆婆,鬼寨的花婆婆也来了,后村的仙民还领着小孩,乌泱泱挤了一屋子的人,热闹得很,围坐在嗑瓜子、吃点心、喝奶茶,张家长李家短的闲扯。 陆首秋坐在小板凳上翻烤架上的肉,“以前我……父母,”这个称唿总是别扭,“在后村住的时候跟她们都相熟,一半是来叙旧,一半是闲着没事来看热闹。”至于看谁的热闹就不用说了。 这么多人饭厅肯定坐不下,烤架也不好摆,只能挪到外面,就可惜了开得正娇艷的菊花名贵种,被松针烤鸡弄得烟燻火燎的,陆首秋也觉得对不住它们,端着烤肉盘子路过时腾出手拍拍花儿。 “委屈你们了啊,回头重重有赏。” 阮鲸落就跟在她后头出来,无语望天,“你不发神经就活不下去啊。” 第34章 既然是来看女儿,自然没有空着手的,一个排的父母从地府的幽冥河捞了上千条火焰鱼,这种鱼地面和深处都没有,鱼身如梭,鱼鳍展开如扇,入水透明,又兇狠狡猾,很难抓,但肉质鲜美异常,非寻常鱼种可比,提炼出的鱼肝油也是良药,能治夜盲、佝偻病,日常补充维生素也挺好,就是人间管理处也经常跟地府的鬼民做生意,市面上售出的某款效用顶好的鱼肝油,原材料就来自火焰鱼。 陆大爹有个储物袋,是好早以前陆首秋亲送的,数量庞大的火焰鱼就装在这里面,饭前提了两条出来给没见过的开开眼,只要一离开水,火焰鱼就从透明转为火红的色彩,体型跟虎鲸差不多,呲牙咧嘴大喘气的看着很兇恶,陆大爹这个斯文人手起刀落结果其中一条,岩浆般的鱼血装了三个盆,热气腾腾的,带着一股陌生的奇香。 这里也就阿霞和阮鲸落不知道火焰鱼,她俩挤在最前面瞪大双眼,鱼血竟然不腥?! 幽冥河直通地心,火焰鱼能在里面畅游自然也有它们的本事,放出来的鱼血能做流彩血豆腐,鬼寨有一个馆子,招牌菜就是这,不过要提前三个月预约才能吃上,陆首秋贵人事忙,没想得起来带阮鲸落去吃,是她不对,该死该死,唉,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三界好吃的太多,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正常。 火焰鱼浑身都是宝,内脏可以留着提炼鱼肝油,像红宝石一样的鱼鳞可以做首饰,鱼眼珠更是宝贝,这个可以去问傅静,她知道的更多,管理处每年通过其他渠道放到拍卖会的鱼眼珠能卖到九位数。 设立农场,可不单单是为了给陆首秋这个祸害找点事情做,约束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以免再惹出祸端,跟其他两界合作交换利益也很重要,这里就是三界的一个交易处,有进有出,你好我好大家好。 陆大爹也大手笔,一下子弄来上千条火焰鱼,光抠下来的眼珠子都够几辈子挥霍的了,陆首秋瞬间觉得跟爹妈比起来,自己是个穷光蛋。 “你们是把鬼民的仓库都搬空了吧。” “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自己出钱僱船捞的。”这么多年他们也攒下不少家底了。 做火焰鱼很简单,不需要任何调味料,放完血清理干净鱼鳞内脏这些就可以去皮、剔骨,将鱼肉分解下来,斩块或者切片都行,烤着吃最美味。 陆首秋在烤架上腾出一个位置用来烤鱼,一切准备妥当,乌泱泱一堆人就在篱笆墙围起的院子吃饭,香味飘的到处都是,引得路过的生人驻足,礼貌问在吃什么。 食材准备的多,陆首秋也没有吝啬,跟阮鲸落一起拿干净的芭蕉叶切了各种肉给他们尝尝鲜,小母鸡是仙民养的,餵的是银河水,吃的也是仙米仙谷,味道就不可能差,火焰鱼更不用说,都传桂区某村有种叫银山宝的冷水鱼鲜美异常,不知道跟这个比起来怎么样。 有好吃的肯定要打听,集市和鬼寨都没有鲜活的火焰鱼卖,流彩血豆腐也很少人吃过,即使吃过也认为是猪血或者其他,然后弄点科技上去,绝不可能联想到这种不存于人间的鱼,陆首秋也不会跟生人说实话,胡扯说是在河里捞的。 其他人都吃原汁原味,就她面前多一碗辣椒蘸水,里面全是折耳根,在她看来鱼肉再好吃,也没有折耳根美味,折耳根永远第一。 阮鲸落就坐她旁边,朝鱼肉下筷子的次数明显比其他的多。 “放心吃,吃完了我去地府捞。” “你爹带了一千多条。” “……总有吃完的时候。”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单独养一池火焰鱼,啧,好像不行,农场条件不允许,池底直通地心的话,会火山喷发的吧,她是不怕啦,只怕管理处又要来人跟她啰嗦,不要搞这么大动静啦,折腾不起巴拉巴拉……烦死了。 第100页 想起刚才阿霞给她看的阮家祖先被锁去六畜道的视频,她嗦着鸡骨头眯起眼睛,已经好久都没有冒的坏水咕嘟咕嘟沸腾着,傅静那小不点敢给她找不痛快,她吓吓对方也是可以的吧,也不做什么,就是随便吓吓。 在通讯录翻半天,翻出周公的微信,八百年不联繫,上来就强塞任务,同样边吃饭边刷视频的周公看到跳出来的微信消息时差点吐血。 “你也太缺德了吧!”他向来只给人做美梦,祖先投胎当了畜生这种……陆首秋就是存心坏他名声。 陆首秋顿觉委屈,“我现在还不够善良???”后面跟一个大哭的表情包,可委屈死她了。 周公对天想了想,好像没毛病,便答应帮她干这件事,完了又问:“你跟小长工什么时候办酒?可别忘了给我发请帖啊。” 赶着送礼金的还是少见,陆首秋嘴角抽搐两下。 办酒?巧了,她这一排的爹妈也在商讨这件事。 这顿饭吃的十分和谐满意,饭后她照旧洗碗,被阿落拦下,让她出去跟爹妈说话,然后自己去收拾厨房,还端出来一盘洗好的水果。 陆首秋见她忙进忙出累了一头汗,就心疼上了,拉她坐下,从桌上拿了个红彤彤的大石榴剥开,将里面红宝石一样的果仁一粒粒弄到空碗给她吃。 对父母的问话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乱答,爹妈们知道她以前不好惹,现在身份差的又有点大,连阎罗王都要喊她声祖宗,他们也不太敢以长辈自居,就陆大娘几个女的问两人以后什么打算,办不办酒之类的。 阮鲸落一口石榴籽卡进气管,差点没要了她小命,背过去咳的昏天黑地,两眼泪汪汪。 她和陆首秋在一起才几天,长辈就操心起办酒席了?!会不会太快了点,今天才第一次见啊! 二十几双眼睛盯着她,等她表态。 她悄悄扯了扯陆首秋的袖子,喂,说句话啊! 陆首秋八风不动,当初为人时父母一提终身大事她就开始吹拉弹唱一哭二闹三上吊,以至于这一个排的爹妈都没有机会操办她的婚事,现在可算有着落了,心比她还急,恨不能明天就办酒。 也算她还有点良心,没让阮鲸落一个人面对这一屋子的人,“不急不急,早着呢,我跟阿落刚开始谈,我们想先拼事业,阿落你说是吧?”她转头笑眯眯的。 “对对对!”阮鲸落惶恐死了,急忙点头附和。 她从娘胎孤寡到现在,一夜之间成了小姬崽,都还没适应过来。 一个排的爹妈心想你俩要拼什么事业啊,小长工先不说,秋秋……还是老实待着吧,没人希望你拼事业,你一动其他人都要吓死。 陆首秋捧着脸,假装没看见爹妈那一连串的表情。 出来一趟也没有这么快回去,后村的吊脚楼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陆大爹他们还住那边,深夜他们四处串门会以前的老朋友,还把打算洗洗睡的阮鲸落叫上。 陆首秋因为后半夜要送亡魂,就没有跟去。 她坐在牛皮大鼓上,手中的鼓槌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另一只手摊开的掌心中是两粒眼珠子,璀璨如宝石,混在其中也没人能看出这是死鱼眼,加上袋子里稀里哗啦响的鱼鳞,再算算余下还没吃的火焰鱼。 哦豁!发财了。 吹了声口哨,她将眼珠子揣回兜里,然后拿出手机把保存下来的视频发给傅静一份,她的售后服务一向很可以。 很快傅静就拨了语音过来,她本想挂断,脑筋转个弯她又接了,语气夸张,还明知故问,“喂,付大部长啊,大晚上不睡觉找我干嘛呀,你不睡我要睡的呀。” 傅静一滞,脸部肌肉僵硬,还好理智没丢,调整好唿吸认错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阮家祖先的处罚……很合理,”地府的律条比人间严苛,“我这么做也是想试探,没有别的意思。” 陆首秋对着高空的圆月呲牙,“你真的很爱管闲事。” 傅静沉默。 陆首秋伸伸胳膊又伸伸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挂了吧,跟你说太多我家阿落会吃醋的,她可不喜欢你。” “我更讨厌她。”傅静到底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所以你就想整她。”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陆首秋翻了个白眼,将语音挂断,然后仰躺着看月亮,双手随意划拉,自言自语。 “唉,在这修身养性这么久,我都成好人了。” 要换很早很早以前,哪个敢背地里跟她搞小动作,大卸八块都是轻的,那像现在啊,轻拿轻放。 “你一个在这嘟嘟囔囔什么。”两个房间都没这人的身影,就知道她还在顶层,阮鲸落上来抓人下去睡觉,听到她一个人不知道嘀咕什么。 “阿落!” 陆首秋一乐,翻身跳下来,银饰叮叮噹噹响。 阮鲸落接住扑过来的人,想生气又生不出来,只能无可奈何道:“你想撞死我啊。” “嘿嘿~” “笑的好傻。” 第35章 昨天闹到很晚才睡,第二天太阳升的老高了阮鲸落还缩在被窝嘟嘟嚷嚷,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又睡过去,陆首秋没吵醒她,轻手轻脚下床。 第101页 她今天有正经事要做来着,去市区见一个买家。 火焰鱼的鱼眼珠和鱼鳞在人间很值钱,与其留着积灰不如换成真金白银,她就在那种专做古玩珠宝鑑定的帐号底下发图找买家。 看热闹的不少,识货的却不多,评论说是玻璃塑料制品,骗人的,但也有人私信问了更详细的,还说前几年在国外的拍卖会得到过类似的宝石,真是有缘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恰巧对方也在云黔,来旅游的,就约了今天下午碰个面。 让傅静推荐可靠的买家也行,管理处一直做这门生意,路子多,可阿落是个闷声醋罈子,最不喜欢她跟傅静联繫,听到这两个字都像炸毛的小狗,跟花皮的小崽一样,汪汪呲牙,兇巴巴的。 起来晚,家里的猫狗猪鸡都不需要她喂,它们自己就知道出门找吃的。 自从她跟阿落挑明关系,狸花再也没有到过她俩的房间,以前但凡在家都会偷熘进去到床上占一个位置睡觉,现在不了,说是不想成为她们y中的一环。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进厨房,翻出昨天剩下的鱼骨和半块鱼肉,鱼骨用来熬汤,鱼肉切成薄片拿来煮米线,再来几颗小巧的鹌鹑蛋,洗几朵新鲜的香菇,虫草花,韭菜,豆芽和几片生菜叶子,热腾腾煮一锅,鱼片随便烫两下就捲起来熟了,焰色的,像生的三文鱼,肉质很嫩,而且没有腥味。 鬼寨和集市虽然不卖新鲜的火焰鱼,但会有鱼肉干、炸鱼皮、椒盐鱼骨和乳白的鱼头汤,拆分过的也不看不出来是什么鱼,骗生人说是深海鱼也行的,听说之前有个产后没奶的宝妈喝了碗鱼头汤就有奶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个汤的名头就响了。 鱼汤刚煮好,她正低头用勺子尝咸淡,闻到味的狸花就从外面熘达进来,一下子跳上灶台,喵喵叫着表示也想来两口,它天生喜欢吃鱼,但下水抓鱼会弄湿皮毛,这就要不得了,而且火焰鱼本来也难抓,一年也吃不到几回,昨晚上它可是吃过瘾了,占着那块烤熟的鱼腩嗷呜嗷呜,不让任何人靠近。 “哪都少不了你。”嘴上嫌弃,但还是弄了不少鱼汤到它碗里,还烫了鱼片。 她上楼喊睡懒觉那位起床。 阮鲸落顶着乱糟糟的头髮,拥着被子醒神,“几点了?”手伸出来胡乱摸手机要看时间。 “十二点半了,我煮了鱼汤米线,快起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啦。”她将窗帘拉开,推开锁上的窗户,刺眼的阳光倾泻进来,房里一下子亮堂了。 阮鲸落挡住眼睛呻/吟一声,垂死挣扎了几分钟才下床穿鞋。 “你吃了吗?跟人约的几点?”她知道陆首秋下午要去市区。 陆首秋坐在床边,双手往后撑,看她穿衣服,扎头髮,“还没,等你呢,下午三点,还早。” 阮鲸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下楼吃米线,陆首秋给自己盛的那碗照旧是满满的折耳根和辣椒,红彤彤的汤底,吃一口都要喷火。 饭后阮鲸落就被风风火火上门的丈母娘们拽走了,陆首秋假装看不到她求救的眼神,颇为幸灾乐祸的自己一个人去市区。 约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茶室,安静,私密,很适合谈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今天是周末,人多,车多,她开着从鬼寨借来的摆渡车先到的,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大圈才从夹缝中找到一个勉强能停进去的位置。 比她早进来的那辆卡宴,试了半天也停不进去,然后从副驾驶下来一个很胖、烫着小捲毛的中年女人,挎着个名牌包骂骂咧咧,用脚下的高跟皮靴踹别人的车轮胎,怪别人的车太大,占空间。 卡宴占了道,后面的车开不进来,司机摁喇叭都被女人骂,保安跑过来指挥卡宴司机,还是不行,有热心司机想帮忙,那女人也不要,怕别人刮花她家的车。 反正买主还没有到,陆首秋干脆站那看热闹。 其实那个位置很好倒进去,之所以不行是因为卡宴的后轮胎粘了俩亡魂,衣衫褴褛,烂脸烂脑袋,还保持着死前的惨相,他们张牙舞爪,目露凶光,死死抱住轮胎跟司机对抗。 生人看不到他们,附近的鬼差估计也休周末去了,只有陆首秋笑盈盈的支着下颌看他们像蚂蚁搬家,能让亡魂死缠烂打的可能性有很多,她不会多管闲事的,再说管理处也不让她管啊,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之后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进去了。 买家是半小时后才到的,很年轻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她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了个年轻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夫妻俩。 陆首秋的容貌让女人眼露惊艷,坐下后彼此客气了几句。 “没想到村花小姐这么年轻漂亮。” “哪里哪里,我就看着小,其实已经是百岁老人了。”百岁后面还要再加好多个零。 她这掺假的实话逗得女人笑出声,“村花小姐好幽默。” 这个称唿让陆首秋嘴角止不住抽搐,以后可不能随便取名了,要命。 坐一旁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过的女人老公隐隐透出些焦急,几次跟女人使眼色,女人也看到了,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待聊的差不多了女人才提出想先看看货。 陆首秋笑着点头,很随意的从口袋掏出那两粒鱼眼珠放到桌面,跟她中午吃的鹌鹑蛋差不多大小,光彩夺目,里面仿佛有岩浆在流淌。 第102页 夫妻俩唿吸一滞,实物远比图片上的更震撼,这一趟没来错。 “我们能拿起来看吗?” 陆首秋再次笑着点头,“随意。” 女人道了谢,又很专业的拿出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的托起鱼眼珠凑到近前看,时不时跟她老公交换一个眼神,看了有十几分钟才恋恋不捨的将鱼眼珠放下,还贴心从包里拿出一小块绒布垫着。 对面这个小姑娘刚才掏宝石的动作很粗暴,不装盒也就算了,连个保护措施都不做,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能拍到九位数高价的能量宝石! 是的,没错,鱼眼珠在人间有个很者联盟的名字,镶嵌珠宝只是它其中一个作用,它还能驱邪避凶,是比黑狗血、桃木剑都管用的驱鬼神器,尤其对外籍的吸血鬼、堕天使、邪/教徒什么的。 每年从管理处流出去那么多鱼眼珠,要没有这奇异的功能也卖不到这么高的价钱。 今天这对夫妻,女的叫许红,男的叫梁宽,一直在国外做生意,家底很丰厚,前几年跟朋友合伙搞了个地产项目。 也该着夫妻俩倒霉,那地方宗教盛行,买下的那块地皮据说是以前用来吊死异端的,后来就一直闹鬼,各种恐怖传说,但牵线的中间人隐瞒了这事,等项目启动,什么都晚了,工人三天两头生病,还出意外死了两个。 事情还没完,夫妻俩有个女儿在瑞士读高中,半夜梦游一样找了跟绳子将自己吊到花园的树上,还好被尿急出来上厕所的保姆发现才捡回来一条命,清醒后女儿一直嚷着有人要吊死她、骂她是异类什么的,紧接着家里陆陆续续有人出事,后面多亏许红的婆婆带回来的那位朋友帮忙,才将一家人从这些恐怖事件中解救出来。 许红跟陆首秋说几年前得到过一粒类似的宝石,是真话,而且就是她婆婆的这位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朋友叫她花高价买下来的,当时家里已经一团乱了,花这么多钱买珠宝让许红怀疑这人的动机,但看唯一的女儿被吓得精神错乱,脖子的勒痕一天天加重,眼看就要被活活勒死,许红一咬牙还是把宝石买了。 带回家的当天,女儿脖子上的勒痕就奇蹟般不见了,人也恢復了正常,家里再没有出现过怪事,许红这才有点信那个人,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那人对自己的身份没有透露半点,倒是好心提醒许红夫妻俩尽快将那个项目工地脱手,别再沾惹了。 那个项目投入很多,现在出了人命,谣言满天飞,谁敢接手,梁宽觉得既然这颗宝石能化解自己家的怪事,放到工地去说不定也能成。 别说,还真有用,不仅如此,梁家这几年的运气爆棚,资产翻了好几番,全家一致认为是宝石在庇佑。 但上个月,宝石里面像岩浆的流彩枯竭了,快要封顶的项目接二连三又有怪事发生,夫妻俩担惊受怕,赶紧让老妈联繫那个人。 梁宽的妈妈也是偶尔才跟人结识,说是朋友,其实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离开前给梁妈妈留个了邮箱,让梁妈妈如果研究出新菜就发她一份菜谱,梁妈妈爱研究美食,那人以前就嘀咕过:如果我有这样的手艺说不定能延长僱佣期限。 梁妈妈跟对方说了家里又出怪事,是不是要再买一颗宝石镇着才能化解。 许红这几年也留意过拍卖信息,不知道先前那些买家是否也同自己一样知道了宝石的作用,导致宝石变得异常抢手,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拍卖就已经被匿名买家高价要走了,许红根本买不到,只能求助那位对美食很执着的神秘人。 一开始那人并不打算帮忙,因为她早之前就说过让许红夫妻俩将项目脱手,不听劝,现在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自己吃,但过了几天那人又发来一封邮件,让许红回国去云黔,兴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夫妻俩一想,对啊,云黔的翡翠玉石很出名,也早有传言说能量宝石原产地是那边,说不定运气好真能碰到,于是夫妻俩就来了,美其名曰旅游,实则是寻宝,真就让他们寻到了,虽然是在网上。 陆首秋不知道对面这两人身上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只想快点完成交易然后回家,阿落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痛骂她没良心,见死不救,还威胁晚上不许她上/床,让她去驴棚跟花皮一家睡。 真不怪阮鲸落这么气急败坏,实在是丈母娘们太能吵了,她脑袋嗡嗡的,想跑也跑不掉,只剩下半条命撑着等陆首秋回来算帐。 陆首秋打了个哈欠,“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再给你们几天时间,考虑好了可以再联繫我。”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成。 她开价也不低,许红夫妻俩咬咬牙,还是买下来了。 双方谈妥,然后去银行办转帐,陆首秋拿着又多出一笔钱的银行卡在门口笑得很开心,她可是为自己攒了不少的嫁妆。 心情不错的首秋大人看自己的买主印堂发黑,有不属于这里的怨气缠绕,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陈旧破烂散发出腐朽气息的亡魂在两人周边张牙舞爪,又被鱼眼珠泄出的岩浆气体烫的不敢靠近。 她挠挠下巴,唉,算了,就做回好人叭。 于是她低头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串鱼鳞,大方道:“这是赠品,送你们啦。” 然后顺道挥手将那些腐朽亡魂打散,来了她的地盘就得老实点。 第103页 第36章 “回回回……已经回了已经回了,到半路了,再有十分钟就到家,你再撑一会儿啊。”陆首秋回停车场取自己的车,眼都不眨一下说瞎话哄手机那端已经崩溃的小长工,被丈母娘拉去草场捡牛屎饼,确实挺让人崩溃的,她好悬才没笑出声。 阮鲸落也不信她的鬼话,咬牙切齿发狠道:“行,十分钟,要是十分钟后我见不到你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看来是真急了,陆首秋开锁,坐进驾驶座,悠闲道:“都用不上十分钟……”那辆卡宴被一堆人围着,几个穿制服的将司机拷走,胖女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挺热闹的,隐约听见撞人、肇事逃逸什么的,她收回视线,笑着对电话里的人说,“肯定不会让你守寡的,放心吧。” 那头的阮鲸落脸腾地红了,“我靠!”然后就挂了。 “哈哈哈哈……”陆首秋趴在方向盘上笑了足足三分钟才坐起来对着后视镜扒拉刘海,臭美一番。 刚要启动车子,左边车窗响起两声不怎么友好的‘砰砰’。 将眼珠子转过去一瞥,哟,熟人啊,云黔管理处的负责人杨雨禅。 在陆首秋看来,管理处别的不行,就挑员工的眼光还不赖,个个身高腿长,气质独一。 就拿杨雨婵来说吧,高鼻深目,无边框眼镜一戴,再配上衬衫西裤小皮鞋,精英范立马就出来了,冷眼瞧人的时候像是能将人里里外外都看清楚,心机再多也不管用了。 跟傅静、秦鸯这种守门人出身的不同,杨雨婵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弟子,头上的太极髻就是她最后的挣扎。 上任第一天就跟陆首秋起冲突,认为像陆首秋这种祸害就不该存于世,想尽办法要把陆首秋封印,符咒、金钱剑……道家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陆首秋还好端端的在那,真是比孙猴子还难对付,不过呢,她跟陆首秋的梁子也算结下了,后来她自己请求常驻云黔,陆首秋一天不消失,她就一天不升职、不调任,死磕到底。 陆首秋摇下车窗,笑得人畜无害,花见花开,热情友好打招唿:“哈喽啊,这么巧,在这都能碰见,杨大处长是来喝茶啊还是路过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杨雨婵冷声问,陆首秋皮下是个什么样她很清楚,时刻都要提防。 陆首秋撇撇嘴,所有负责人里面她最讨厌杨雨婵,古板无趣,死脑筋,一点都不好玩。 “喝茶,兜风,看风景,不行啊,管的真宽。” 杨雨婵皱眉,在这里碰见纯属巧合,陆首秋要没有做出格的事,她也奈何不了,即使做了,好像也不能怎样,这才是让她感到挫败的地方。 互相讨厌,强行寒暄都假的想yue,陆首秋不耐烦的看了时间,“有事没事啊,没事我要回家了。” 她答应阿落十分钟到家的,再耽搁下去就超时了。 杨雨婵没说话,站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陆首秋摇上车窗,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离开,转弯的时候她从后视镜看,杨雨婵朝那辆卡宴走去,看来这小道姑不是特意来监视她的。 . 梁宽和许红夫妻两个在车上就迫不及待把鱼眼珠拿出来反覆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从见到那个女孩开始许红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再没有那种压抑沉闷和烦躁,来云黔之前她天天做噩梦,梦里全是被吊死的少女,她们生前遭遇惨无人道的迫害,那些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许红的梦境里重现,嘶哑尖叫着要报仇什么的,许红都快被吓死了,上网查了不少关于异端的信息,越看越心惊。 几年前项目脱不出手,现在眼看就要封顶,要是再出意外,这个项目也就彻底砸了,赔钱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人,不仅是自己家,还有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工人,她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就只能尽量弥补。 “那姑娘什么来路,拿宝石当赠品,这东西该不会来路不正吧。”梁宽拿起那串鱼鳞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名堂,质地像蜜蜡,颜色也很璀璨,看边缘倒像是天然形成,不像人工打磨出来的,不过也难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古董都能做假,其他就更容易了。 许红常买珠宝首饰,也算半个内行,但她也看不出两枚宝石和这一串类似蜜蜡的扁平如鱼鳞的饰品到底是什么材质,装起来小心收好,道:“人家不愿意说,我们又何必打听那么清楚,东西买到了就成,行了,赶紧回酒店吧,订明天的机票回去把那些事给处理了,天天闹的我心神不宁,当初要不是你说哥们儿牵线的,靠谱,没问题,肯定能大赚,我们现在又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大麻烦,女儿眼看研究生就毕业了,可不能像前几年那样再出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着说着许红就哭了起来,梁宽脸色也不好,都怪自己,当初要是不信那孙子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最可恨的是出事后那孙子就不见了。 事情有转机,夫妻俩回到酒店就给梁妈妈打了电话,梁妈妈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给自己那位‘朋友’发邮件,洋洋洒洒的小作文里全是感谢之情。 海风吹阳光好,几个肌肉型帅哥频频看向沙滩椅上的那位少妇,他们友好搭讪过,但都失败了,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少妇对他们不感兴趣,独自悠闲晒太阳,藏在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连睁都懒得睁一下。 第104页 她叫吕烟,是在傅静之后的又一代守门人,僱佣期限只维持了短短两年,她并不想离开,但她没做菜天赋,对农活更是一窍不通,又懒,那人捏着鼻子忍了两年,最终忍无可忍一脚把她踹回原籍。 她不像傅静那么有野心,削尖脑袋要当人上人,她只想拿着换算来的钱週游世界,自在逍遥,钱快花完了就装神棍帮那些有钱人驱邪,混口饭吃,当然,她的业务都在国外,跟管理处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不过火,那些人也不会跨国来逮她回去。 缠上樑家的亡魂跟宗教牵扯颇深,她原本就不打算插手,只是给那夫妻俩指了条明路,行不行得通就看命了,现在看来,梁家的运道还不错,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到了能量宝石?吕烟弯唇轻笑,能避开管理处私下交易鱼眼珠的就只有那个人。 七拐八拐的她加了秦鸯的联繫方式,从秦鸯嘴里知道了那人的近况,其实挺想回去看看的,但那人未必乐意看到她们这些前员工。 “离开后,你回过云黔吗?”消息发送对象是秦鸯。 那边很快回覆:“没有。” “为什么?” “当初为什么没有被留下,你我心里都有数。” 这话有意思,搞得像一路人似的,吕烟轻哼一声,“你为什么没能留下我可不知道,至于我嘛,纯粹就是厨艺太烂。” 屏幕那端的秦鸯脸色都变了。 . 前员工背地里说老闆很正常,别说陆首秋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大度表示不介意,再说她哪有闲情逸緻管别人怎么想啊,她多忙啊,忙着买卤肥肠、豆腐果、锅巴糍粑、干拌汤圆、玉米饼、牛干巴、炸洋芋粑粑,拎着大包小包,紧赶慢赶,超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她一抹额头上的汗,像没看见坐门槛上等自己的那人拉老长的脸,自顾自说这些小吃是哪条街、排了多久的队买的,秋老虎毒得很,她差点被晒到魂飞魄散。 “你不是爱吃我亲戚家的卤肥肠嘛,喏,我特意绕道过去买的,刚出锅,还热着,你尝尝。”她挑了一块餵过去。 阮鲸落根本没有生气,不过是习惯拉着个脸而已,她张嘴咬下那块肥肠,又把忙成过冬小松鼠的陆首秋摁到椅子上,歇着吧! “买这么多,吃得完么,你爸妈他们说晚上吃火烧猪,已经跟猪大姐买了,现在应该已经烫毛刮皮了。” 陆首秋拿了个炸洋芋粑粑吃,外酥里软,还放了小茴香,“我下午只喝了一壶茶,肚子早饿了,不吃点东西垫垫,都饿不到晚上,火烧猪要烤好久的。” 火烧猪是云黔的特色,选用半大的小猪,去毛后保持猪身完整,只把里面的内脏清理干净,然后往肚里塞满番石榴叶子和水香菜,将开口缝合,不需要刷任何蘸料,直接架起来用柴火烤,在烤的过程中反覆浇上用盐水混匀的草木灰浆,烤差不多三小时,有八/九分熟就行,用热水刮洗掉表面的草木灰,再多烤几分钟将水汽烤干,火烧猪的外皮没有脆皮猪的酥脆,口感偏软,里面的肉鲜嫩多汁,再配上一碗腌菜膏蘸水,家人团圆或待客最好不过的一道美食了。 阮鲸落没吃过也没有见过,很好奇,拉上陆首秋一块过去看,桌上那几袋小吃也全部拿上,到那边几个仙民的小孩看到了闹着要吃,一人分一点,也不剩什么了,陆首秋自己都没有吃饱,阮鲸落从口袋掏出两个柿饼给她。 这是她们前段时间晒的,已经好了,“我今天刚收起来,放在你房间的抽屉里,什么时候想吃就自己拿。” . 转眼几天过去,加了联繫方式的许红突然来问还有没有货。 第37章 许红夫妻俩一回去就着手处理那件事,也简单的,按照吕烟教的方法将鱼眼珠放在出事地的中心,当天晚上就太平了,工人再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再听到恐怖的唿救声。 至于那串鱼鳞,许红则拿回自己家供在桌上,一家人美美的睡了个好觉,之后几天都没有怪事发生。 有前车之鑑,许红还是不放心,要了吕烟的电话号码亲自打过去,一则是道谢,二则是想问问以后会不会再反覆。 “放心吧,东西是你们从云黔带回来的,可比之前在拍卖会上得到的要厉害得多,那些冤魂没有胆子再纠缠你们了。” 这么肯定是因为吕烟亲眼看见盘桓在那的冤魂东逃西窜然后被守在外面的牧师带走,这些人还挺会捡漏,自己本事不到家,就等染了那人气息的鱼眼珠将冤魂的戾气化尽了再动手,不费吹灰之力白捡一份功劳。 过后许红跟相熟的朋友谈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不久就有人联繫她,说家里也出了跟她家差不多的怪事,想请她帮忙牵个线,看能不能跟那个姑娘买能量宝石,价格好商量,只求管用,许红思前想后一番才决定联繫陆首秋。 这笔买卖肯定做,陆首秋一口气放了十条火焰鱼的血,成盆的鱼血送到鬼寨做流彩血豆腐,还有鱼骨、鱼头、鱼皮、鱼肠、鱼翅等等,可是狠狠丰富了一把生人的味蕾,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鱼,尤其那放在炖盅慢火煨出来的鱼肉羹,鲜得掉舌头,就是嫌鱼腥味重从来不吃的人都爱吃,只可惜没有新鲜鱼肉卖,不然还能称两斤回家。 剩下的鱼肉有三分之二送给了农场的鬼怪仙民,均分下来每户也只是一小块,不过这也够了,其他的陆首秋留着晒鱼干,这是狸花点名要的,趁秋季天干物燥,晒干货、燻肉、晾火腿、挂腊肉腊肠什么的都要行动了,又预备着过苗年,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农场上上下下都忙得很。 第105页 重阳节的热闹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几个淡水湖这几天都有仙民划船下网捞鱼,下的都是大网,四五十仙民分工合作才拉得动,一网能有三四千斤鱼,每条都肥美,活蹦乱跳,还有无数湖虾、湖蟹,装在大篓,一篓篓往岸上抬。 其他丰收的瓜果蔬菜就更多了,牛羊也赶进了屠宰场,集市连续几天都疯狂卖牛杂羊杂,还有市面较为少见的鹿肉、野猪肉、狍子肉、兔肉、马肉、驴肉、鸵鸟肉,只要是人间能人工养殖的,这里都有,平时牧民赶着成群的牲畜经过,生人也是看得见的,自然不怀疑。 风水铺门口晾着各样果干,摊位上现有各种新鲜蔬菜,都是早上去地里掐的,水灵灵的很喜人,价格也公道,有做饭需求的生人路过都会买上一两把,要是碰见稀罕物,比如玉菇、翡翠白菜、鲜活海产品什么的就更好了,价高也要买。 旁边的炉子照例烤些洋芋、饵块、栗子玉米,今天又多了花样,陆首秋把家里吃不完的鱼肉先切成馒头片大小的块,烤架上垫一层松毛,都不用吆喝,烤的滋滋冒油的鱼肉香味就能牵着人的鼻子领到这,二十块一份烤鱼肉,配上折耳根辣椒蘸水,在已经天寒的深秋,谁能抵挡得了这样的美食诱惑。 “老闆,要三份烤鱼肉和一袋烤栗子,栗子要甜糯一点的。” 中午饭点来买东西吃的生人最多,整个农场就只有陆首秋在卖烤鱼肉,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两人忙的脚不沾地,一个低头装栗子,另一个将烤好的鱼块用锋利的小刀快速划拉成小块,然后拢在芭蕉叶中,放上几根竹籤,蘸水是另外配的,需要就自己加,外地来云黔过苗年的游客吃不惯本地的折耳根辣椒蘸水,就多配了几种干碟蘸料,用辣椒面、欧芹碎、椒盐、面包糠调和在一起,别看不伦不类,但很受欢迎,搭配烤鱼肉很好吃。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才有空坐下喘口气,陆首秋仰头大口灌润嗓子的罗汉果甘草茶,农场的山上有很多药材,罗汉果和甘草都不稀奇,仙民时不时会采一些回家晒干了做成养生茶,菊花茶味苦,她不喜欢喝,所以早上阿落才给她煮的这个,装在一个胖肚保温壶里,盖子打开,喝的时候温温的,不用担心烫。 招唿了大半天,嗓子都冒火了,她倒出一小盅餵到阿落嘴边,“你又忘了涂润唇膏,看,嘴唇都干起皮了。” 阮鲸落下意识摸嘴唇,确实有点干,“出门太急,没想起来。” 后村有仙民养蜂,每年都自己用蜂蜡、椰油做润唇膏当礼物送,家家户户都有,装在一个钱币大小的白玉盒子里,用的时候拿配套的小挖勺挑一点在手指头化开再上唇,润唇效果很好,还有香甜浓郁的椰香。 听陆首秋说那位仙民还会做胭脂膏、口脂、眉膏、蜜粉、养颜霜,她看陆首秋的梳妆檯就有这些东西,平时不怎么用,这人总洋洋得意说自己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品,她也不喜欢往脸上刷粉,不过基础的护肤还是会做,陆首秋就从抽屉掏出年初仙民上供的自制产品,都是没打开过的,说全给她用。 从洗头护髮到脚指甲油,一应俱全,包装还很精緻,瓶身不是白玉就是翡翠,至于装在里面的东西……她也没用过高端货,做不了对比,倒是从章尾那里听说管理处每年都会从仙民那里预定一批护肤品和彩妆产品。 靠,管理处的业务还挺广泛,上到限制他人自由,下到驱鬼捉妖,还能兼职做‘代购’,阮鲸落想起前天上午来了个自称是云黔管理处负责人的傢伙,跟瘟神一样站在门口说陆首秋跟生人有非法交易,锁了陆首秋在商行的帐户,那里面的钱一分都不能动,陆首秋一听就炸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陆首秋生气,天色骤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被吹的睁不开眼睛,险些让大风颳到天上去,是狸花一把叼住她的裤管将她拽进鼓楼,然后大门就被关上,她只能从门缝看到狸花跟没事猫似的蹲在陆首秋脚边,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越来越高大,逐渐遮天蔽日,露出兇恶的真身。 站在狸花身下的陆首秋显得很娇小,盛装银饰,叮叮噹噹响不再悦耳,更像催命符,急切,愤怒,杨雨婵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顷刻之间就倒地,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情况急转而下,前后不到半分钟,她只是心惊,却没有害怕,还有些担心陆首秋,下意识喊了声,之后陆首秋就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有不甘心、挣扎、不悦,最后还是慢慢归为平静,让农场恢復原样,晕厥的生人也被阿玫姨放出来,洗去这段记忆后甦醒,又跟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 杨雨婵被赶到的同僚带走,那些人都不敢看陆首秋,不过帐户倒是恢復了正常,当晚陆首秋又哭又笑,颇有种钱财失而復得的疯癫,说还好没事,都怕死了,这么多钱呢,她当时很想说该害怕的应该是别人吧,怎么也轮不着您。 她受到的冲击也不小,现在再见狸花已经不敢随便上手摸了,生怕它一个不高兴就张开血盆大口生吞了她,就她这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东想西想的,她垂眸瞥见陆首秋还在跟许红联繫,就没忍住说了句:“你还想把鱼眼珠卖她啊。” 陆首秋噼里啪啦打字,满屏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情包,“卖啊,干嘛不卖,反正管理处已经知道了。” 第106页 管理处不让她私自跟生人做大额交易,说会扰乱市场,破坏平衡,狗屁咧,就是怕她抢生意,以前她也懒得交易,现在好不容易交易一单,结果管理处连招唿都不打就锁她帐户,杨雨婵还敢上门说教她,真以为她转性了,不会发火是不,欺人太甚,那可是她的嫁妆! 不让她卖是吧,她偏要卖。 “比我还财迷,你当时怎么好意思说我眼里只有钱的啊。” “我不是财迷,这是嫁妆。”陆首秋振振有词,这怎么能一样呢。 阮鲸落的嘴角抽两下,“你爸妈他们已经给你备好嫁妆了。” 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一个排的爹妈按照云黔这边的风俗,很早之前就开始为女儿备嫁妆,除了出嫁当天穿的盛装,还要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阮鲸落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陆大爹那个珠宝库,但听妈妈们形容,很壮观。 以为是没可能用得上这些嫁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女儿还没有心仪的对象,一说到结婚就跟要她命似的,死活不肯,现在好了,有对象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阮鲸落当时听的是一头黑线,自己就是那锅被煮熟的饭。 说到嫁妆,陆首秋嘿嘿一笑,“爸妈也给你准备了的。” “啊?”阮鲸落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个她真不知道。 第38章 农历十月初,云黔地区开始过苗年,农场也按照传统习俗安排了活动,俗称赶年场,有踩花山、打鞦韆、百狮会、唱花灯、玩龙灯……仙民们敲锣打鼓,放地铳,打火/枪,山上的精怪们头上包着一丈多长的包丝帕下来凑热闹,还有鬼寨的鬼民,他们怕日晒,却也爱玩,白天撑伞挤在人堆东瞧西看,队伍跳着芦笙舞,在各个村寨之间来回喝串寨酒,为远道而来的游客准备牛角酒,摆长桌宴。 斗牛在重阳节就有过,今天自然也少不了的,还有踩鼓、祭祖先等等,场面都很盛大,高悬起来的牛皮鼓和摆放在祭台上的祭品都披着神秘色彩,平时不对外开放的鼓楼也向生人露出真面目,阮鲸落也是头天晚上才知道鼓楼本来就是做祭祀等大型活动用的,也就陆首秋这尊大佛敢心安理得住在里面。 祭祀活动由陆首秋主持,仙民忽悠生人说陆首秋是大祭司,生人半信半疑。 “祭司不应该是年纪很大,德高望重的老人?这姑娘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就能当大祭司?” “代代相传嘛,那古代还有几岁的娃娃当皇帝的呢,大祭司年轻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倒也是,以前的巫年纪也有小的。” 这种神神妖妖的东西很难说得清,别的地方还传云黔苗疆养蛊呢,传说是一回事,真假就难说了,但确实有养蛊这种文化,那群人叫蛊师,还有资格证,传女不传男,也挺神秘的。 站在第一排的阮鲸落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视线锁定在台上,比起送亡魂,主持祭祀的陆首秋脸上多了抹肃穆,跳着旁人看不懂的舞步,仙民说那叫祭祀之舞,阮鲸落也不懂,看别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随着鼓乐声起到高点—— “羽化登仙,魂归九垓八埏,祭!”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眼花,随着话音落地,阮鲸落看见祭台上空有人影现出,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揉揉眼睛,抬头想仔细看时又没有了。 跟阮鲸落的疑虑不同,今天也赶来云黔过苗年的傅静等人看到现身的祖先神灵,心中的复杂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她们都曾有幸得到过主持祭祀的机会,步骤没错漏,却怎么也召不来神灵,即使召来了也是残缺不全的,陆首秋说过,这些先驱对世人有大功德,死后魂归九天,想要召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言外之意就是她们能力不行。 “我们都不是她要找的人,不知道阮鲸落是不是喽。”这还是结束僱佣后秦鸯第一次回农场,看到熟悉的场面,感慨颇多。 吕烟倒是每年都回来过苗年,“是不是的都跟咱们没关系,你们一个两个这么上心干嘛,怎么,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没有倒干净呀?”她应该是为数不多几个没上进心、好吃懒做的守门人了。 傅静脸色不太好,眼下一圈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阮家村上下无论男女老少这段时间都被噩梦折腾得够呛,一闭眼就是祖先们哭天抢地的求饶,几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鬼差用大铁链套着他们脖子往六畜道拖,管他们愿不愿意,抬脚就踹下去投胎,带着记忆到养殖场当牛做马,要么就是去农场做猪做鸡,眼看年底就要被抹脖子放血吃了,他们又惊又怕,眼泪稀里哗啦流。 这还不算完,六畜道轮迴,生生世世都只能沦为牲畜,永远都别想投胎为人,这简直是酷刑,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人命,祖先哭爹喊娘,咒骂子孙后代不是人,在人间干了不法勾当连累他们在底下吃苦受罪,以后你们下来了也要被投进六畜道。 这可吓死阮家村的村民了,思来想去自己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啊,问题肯定就出在阮栋樑和阮明楼家那档子事上,没看见阮老太的宝贝大孙子都长大痦子了嘛,现在都没脸出门了,这就是报应,于是村民们就去这两家堵门要说法。 阮栋樑现在也不敢在家待,别人家只是做噩梦,他家是既有噩梦又闹鬼,天天不得安宁,他跟老伴收拾东西去大儿子家住,就在潍山市区的高档小区,环境好,风水好,结果没住两天就被儿媳妇给赶了出来,没办法啊,他们一去也闹的那边不得安宁,软明城的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受影响,说什么都要把公婆赶回村子去。 第107页 阮栋樑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儿女怨他,刘家那边因为刘良被抓,也恨上了他,被赶回村后又遇上村民堵门,天天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没几天就被折腾的起不来炕,瘦的面颊凹陷。 这些都是临东管理处收上来的信息,秦鸯脸上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傅静这段时间不好过,做噩梦的可不止阮家村人,傅家本来就一团糟,笔笔都是烂帐,这些年要不是靠傅静庇护,哪有现在的风光,偏有的人贪得无厌,也该吃点教训了。 “人活一遭,谁还能没点小算盘,”她接了吕烟的话,这也是个不省心的,“你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日子红红火火,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 “害,我也是混口饭吃。”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你跟那些千亿富豪互称姐妹兄妹什么的,关系很不一般啊。”秦鸯扭过头盈盈笑着。 吕烟讪笑,“没有的事。” 秦鸯重新将目光放回台上,“哦,那看来是我道听途说,误会你了,抱歉。” 吕烟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呵呵干笑,心想自己通过许红给台上那位大祭司介绍生意,也是出于好心想让那位赚点老婆本,这钱管理处赚的,旁人就赚不得?杨雨婵那小道姑凭什么气沖冲来农场兴师问罪,把人给惹毛了就想推责任给她,可真不要脸,还好她当初没同意加入管理处,这帮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祭祀结束了,过去看看吧,”这话是傅静说的,“来都来了,好歹打个招唿。” 吕烟在后面撇嘴,你想去就去呗,干嘛把我也算上。 今天过年,讨个好彩头,陆首秋又放了百来条火焰鱼的血,长桌上的全鱼宴大受欢迎,就是人多,挤得水泄不通,她和阮鲸落不在这边吃饭,祭祀结束后鼓楼关门,她俩和一个排的爹妈在里头另起炉灶炒菜。 早上她特意留了两盆鱼血,不做血豆腐,而是拿梁薯粉调和了蒸血冻糕,蒸熟切开,口感就跟果冻一样,颜色像红水晶,很漂亮,这卖相放外边的高档餐厅,一份都得五百起步。配了两个酱,一个是用山楂、苹果、糖熬的酸甜果酱,一个是辣椒腌菜折耳根,不同的风味,看自己喜欢哪种。 今天后村统一做火烧猪,从猪大姐家买了五六十头,烧好了家家户户分点,就不用自己烧了,但牛羊鸡鸭这些是要自备的,她家没有牛羊,鸡鸭也没有长大,新鲜的肉都是跟仙民买,不过这些也不用她操心,爸妈他们早早就备好了,还特意回地府弄了不少地面没有的食材。 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家人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了,陆首秋看着也觉得感慨,当然,如果没有三个上门蹭饭的那就更好了。 “要讲大道理请改天,我现在可没时间。” 这些人真是的,脸皮比她还厚,刚打完架就跟没事人一样上门喝茶吃点心,她坐在凳子上嗑南瓜籽,就那种边缘黑色的大籽,梯田有鬼民种籽瓜,专门要这个籽来炒瓜子,比葵花籽咸香,抓一把能嗑好久。 傅静低头掰核桃,很快小盘里的核桃仁就冒尖了,她推过去,轻笑道:“不是为这事来的,你别多心。” 杨雨婵那性子,也该被教训。 “那来干嘛,闲着没事干啊。” 听着口气,还生气呢,傅静轻嘆,“这边不是过苗年么,我们来凑凑热闹。” “热闹都在外面,去凑呗。”意思就是去哪都行,请便,只要别待在她家。 陆妈妈她们出来拿东西经过听到,过来轻轻拍了下陆首秋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跟人说话呢,”管理处这座大山也不好得罪,“她们好歹也是你以前的员工,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逢年过节谁家不走亲串友啊,好好跟人说话啊,别耍孩子脾气。” “妈,你们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你啊!”陆妈妈伸手指头戳她脑门,“别气鼓鼓的,进去把阿落叫出来,那孩子回来就一直在里面忙活,让她坐下歇会吧,剩下的菜我们来炒就行。” 知道女儿嘴刁,这边坐着的三个厨艺都不怎么样,想帮厨都不好意思,可让阿落一个人在里面闷声不吭埋头干货,陆妈妈也不忍心,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炮仗脾气,心思比谁都敏感,偏又不说,全憋在心里,迟早憋出病来。 “哦,我去叫。”陆首秋随手拿起一个柿子饼放嘴里啃,蹦蹦跳跳去厨房。 其实她刚才叫过阿落,爸妈也说让她出来,阿落没吱声,好像是从傅静三个人进门开始阿落这个醋罈子就翻了,咕嘟咕嘟冒酸气。 阮鲸落坐在小板凳上烧火,“这么多菜要做,我留在这帮忙,你出去跟她们聊天吧,退休老员工回来探望老闆,很正常啊。” 也没人说不正常啊,陆首秋咧嘴,果然是醋了。 “谁要跟她们聊,”她死皮赖脸的拉人家的手,“走,我们出去吃红豆西米露,都煮好了,热乎乎的,正好喝,喝完浑身暖洋洋。” “就快吃饭了,你还吃西米露,等会菜放在哪里,你是牛啊,有四个胃?” 陆首秋探头看陆大爹的备菜区,心里有数了,说:“离吃饭还早着呢,哎呀,出去吃西米露啦,那把小红豆我熬了好久才出沙。” 第108页 阮鲸落被她从板凳扯起来,“那是你傻,不知道提前一天洗干净放冰箱冻着,第二天下锅煮很快就出沙了。” “是是是,我是蠢材。”推着人往外走。 阮鲸落抿嘴,脸上浮现一丝懊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的阿落一直都是嘴硬心软。 阮鲸落跟这三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就认识傅静,剩下两个没见过,知道秦鸯是临东管理处的负责人,她才多撩了几下眼皮,秦鸯也在看她,似乎在等她开口问,但不好意思,让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了,她对那家人的事不感兴趣,生死都已经与她无关。 秦鸯收回视线,笑了下,“说起来我们那边最近也有个好笑的事,原本好端端的一小伙子,脸上突然长了个大痦子,半边脸都盖住了,没法见人了都。” 吕烟不知情,追问:“啊?长多大啊,有没有图,我瞅瞅。” “有啊。”秦鸯就从手机相册翻出阮云飞那张大痦子的照片给她看。 好傢伙,半边脸黑黢黢,中间还有很长的三根毛,这哪是长痦子,别不是得绝症了吧,这也太吓人了。 怕看多了晚上做噩梦,吕烟把手机还给她。 “这人原来有个正在谈的女朋友,家里很有钱,本来想的是迎娶富豪千金,现在他这样,千金就怕他给踹了。不过他也是活该,报应吧。” “什么报应?” 秦鸯摇摇头,不说了,“没什么。”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阮鲸落,真的不在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的不说,薛彩云还在阮家,阮明楼被放回来后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以前还在人前装一下,现在干脆不装了,每天喝酒打牌,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两个老的被吓出了毛病,三天两头要去卫生所打针吃药,阮云飞更不用说,已经废了,躲在屋里不见人,家里全靠薛彩云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阮鲸落就真的忍心把亲妈扔在那里不管,自己在农场享受生活?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要佩服了。 哪个守门人家里都有一笔烂帐,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真的放下血缘的羁绊,秦鸯自认做不到,傅静也不能,呵,她比傅静还好点,父母死的早,她被扔到外婆家,舅母不待见她,但外婆对她好,她的苦难是从外婆去世后开始的。 吕烟还奇怪秦鸯没事提别人干嘛,脑子转一圈才反应过来,怕不是跟这个新员工有关系。 傅静还是继续剥核桃,虽然陆首秋一颗核桃仁都没吃,全被藏在桌底下的狸花偷偷摸摸伸爪子给勾走了,但她还是剥好了推过去。 阮鲸落的眼珠子随那盘核桃仁转动,她敢肯定傅静就是故意的。 在座的都各怀心思,只有陆首秋心无旁骛吃自己的红豆西米露,真好吃啊,里面有红豆、西米、桃胶、坚果仁,还加了牛奶,甜味不算浓郁,但口感香醇。 秋冬季的坚果最多了,山里掉的满地都是,尤其是松子,有红松、金钱松、塔松好几种,掉地上没人要的都可以捡,颗粒饱满,前阵子她跟阿落上山捡了好多。 她喜欢吃松子,这个阿落知道,因为懒得剥松壳,都是阿落帮剥,只要一伸手掌心就会落几颗剥好的松子。 傅静的笑容藏着些许苦涩。 外面锣鼓喧天,鼓楼的饭菜也终于做好了。 陆妈妈喊道:“秋秋,阿落,摆桌子,吃饭啦!” 第39章 看在今天过年的份上陆首秋对三人留下蹭饭的行为没说什么,就是不想搭理,饭桌上专心跟阮鲸落嘀嘀咕咕,相互夹菜。 长辈们倒是热情,“别光吃饭啊,多吃点菜,”往傅静碗里夹一大块炖肉,“这是氂牛肉,放了上好的补品药材文火炖了好几个小时,味道刚刚好的,尝尝看。” “谢谢阿姨。”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忒客气了,”傅静在农场当守门人时,陆妈妈见过她几次,每次都客客气气的,给东西不肯要,让上桌吃饭也不肯,“那时候你才十几岁,瘦瘦小小的,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唉,我过世时都还没到你这个年纪,叫你孩子应该没事哈?按时间算我现在也一二百岁了。” “你们是长辈,我是小辈,这么叫是应该的。” “那就好,”陆妈妈满意点头,还以为官做大了就要摆架子呢,“来来来……吃肉吃肉,还有鱼,火焰鱼,我们来的时候给秋秋带了好多。” 傅静忙道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千万别客气,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啊。” “哎。” 有长辈在的地方就免不了被问结婚没有、工作如何、买房了吗这种乱七八糟的,陆妈妈她们也曾耳闻过傅静对自家女儿有过想法,还表白了,不知道是女儿没看上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最后是不了了之,当然这种猴年马月的往事现在不提也罢,再说阮鲸落还在呢,提这些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嘛,陆妈妈她们就只能旁敲侧击打听傅静有没有喜欢的人,傅静年纪也不小了,在人间又身居高位,追求者应该不少,怎么还单身啊,她家里人就一点都不着急? 阮鲸落也好奇这个问题,睡觉前还问,“她不结婚该不是还想着等你吧,首秋大人。”酸不熘秋的语气。 第109页 陆首秋滚进她刚铺好的被窝,像只小鸟一样快乐扑腾,“我哪知道啊。”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你还不知道,蒙谁啊。” “我是真不知道,再说她不结婚也不见得就跟我有关系,可能是因为别的啊。” 阮鲸落更好奇,“除了心里有人,还能因为什么。” 年代久远的事,又跟自己没关系,陆首秋向来是不太上心的,已经忘了七七八八,想半天才拼凑出来一点,说道:“她有个大几岁的姐姐,后来被人配了阴婚,用的还是旧年代很阴损的法子,她亲眼看见了,可能是留下了阴影,对结婚这种事就很抗拒,她父母出于愧疚也不会逼迫她,我也是以前听她说起过几句,太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知道,我让谢必安把档案调出来给你看。” 地府的生死薄记录着人生前的一切,很详细,大小事都能查到。 阮鲸落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喜好,再说傅静姐姐这事对傅静来说肯定很沉痛,不然也不会这么久还不能忘,她是吃醋傅静对陆首秋的态度,但不想深挖别人心底的伤疤。 “算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哦对了,我们去深处要带什么啊。”趁长辈们在农场,能帮着看家,陆首秋决定明天带她去深处给章尾还有海主拜年,顺便玩几天。 她还没有见过海主,听章尾说海主是陆首秋最好的朋友,认识时间也最长,知道很多关于陆首秋以前的事,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很难相处,出海捕鱼的仙民要是敢得罪海主,都会被掀翻船只,仙民没有生命危险,但捕获的海鱼全跑了,等于白出海一趟,可见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轻易别招惹。 章尾还跟她说过一个事,之前傅静想请海主帮忙,被海主一口回绝,话说的相当不好听,就差没去管理处大门口拉条横幅说管理处三面三刀,利益薰心,只会卸磨杀驴了,就这样,傅静也不敢叫管理处的人去指摘什么,要是换成陆首秋,肯定会被上门说教。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她发出这样的感慨时还被章尾笑了一通,“你说秋秋善良???” “难道不是?随便谁都能来说她,就上回,云黔管理处那个小道姑还上门打陆首秋,真不要脸。”事后阿霞来跟她说杨雨婵的外号叫小道姑。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是吧,陆首秋就是太善良了。” 后来章尾还说了句什么来着,好像是,“是啊,修身养性太久,都让人误以为她已经上岸从良了。” 深处不缺好东西,陆首秋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要带什么,还是陆妈妈她们常常走亲访友,知道礼数。 东西不在贵重,在心意,于是把家里有的干货、熏的腊肉腊肠、火焰鱼干这些都收拾了几大包,再抓几只鸡鸭,抗几条火腿,将两个背篓装的满满当当,出发的时候让驴驮着走,这样也省力气。 农场的日常事务就暂由父母处理,送亡魂则是阿霞负责,小姑娘成长很快又精力旺盛,陆首秋有意培养她,这段时间已经跟着学了很多,送普通亡魂没有问题,有黑白无常在旁边看着也出不了差错,陆首秋还是放心的。 “有不懂的就问阿玫姨她们,要遇上那种实在送不走的就先让谢必安关起来,等我回来再说,千万别逞能听见没?”走之前陆首秋还是叮嘱了一番。 阿霞小鸡啄米式点头,“知道啦秋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你跟落姐好好在深处玩,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都没问题。” “回来给你带礼物。” 阿霞扑过来就是一个熊抱,“我爱你秋姐!你对我太好啦!” “一边去,”阮鲸落将人扯开,“别乱表白。” 阿霞吐舌扮鬼脸,“落姐你真是一个大醋罈子。” 眼看时候也不早了,陆妈妈催促:“抓紧时间走吧,都快过点了。” “怎么还要看时间的啊。”这话是阮鲸落问的,她以为想去随时都可以,嗖一下就到了。 陆妈妈好笑,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就解释说:“你是生人,要是过了中午,即使有秋秋带着也不能去深处的,看看现在几点了,再不走就去不成了。” 还有这种说法,阮鲸落也是头次知道。 因为这次去的时间比较久,除了狸花,陆首秋还把小鹦鹉和猫头鹰带上了,小鹦鹉本就是从深处出来的,这次算得上是荣归故里,鹦鹉一族谁不羡慕它能跟在首秋大人身边,至于花皮一家,它们来自人间,在鼓楼待的时间又不长,去不了深处。 花皮是懂得感恩的狗狗,知道主人要出远门,领着几只狗崽崽围住陆首秋,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嘤嘤叫着表示不舍。来农场这段它吃的好,皮毛顺滑亮堂,几只狗崽也餵的胖乎乎,圆鼓鼓,向一坨坨小棉花糖,陆首秋挨个撸过去,嘱咐它们要把家看好,也不想想这么大点的狗崽哪会看家。 . 这一路对阮鲸落来说很惊心动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另外一个世界。 云山雾海,风景如画,天上随时可见祥龙金凤腾云驾雾飞过,地面丛林奔跑的大恐龙让她误以为自己来到了侏罗纪,停在枝头的鸟雀十分热情的跟陆首秋打招唿问好,中文英文自由切换,有的还会多国语言,回老家的小鹦鹉活泼的不像自己,飞在前头引路,她们要先去章尾家。 第110页 路上遇到在地里干活的仙民,拔了一长串金丝薯送给陆首秋,“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首秋大人拿回去吃吧。” 金丝薯是深处特有的一个红薯品种,胭脂红的外皮,剥开里面是金箔纸的颜色,还有深金色的纹理,一丝丝的,所以叫金丝薯,口感香甜,蒸烤都好吃。 跟普通红薯一样,金丝薯容易成活,产量高,叶子也能当蔬菜来炒,鬼寨和集市都有出售过,阿玫姨的小店也曾卖过用金丝薯做的薯羹、薯饼,整个的金丝薯倒是没有外流。 陆首秋也不客气,收下了,但她也不白要,给了仙民一条熏腊肉。 知道她们今天要来,章尾就没出门找其他山神喝茶,站在家门口迎她们,“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 “过年了嘛,给你送点年货,这些腊肉腊肠可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章尾也知道云黔一年里会过好几个年,头一个就是苗年,之后是侗年,最后才是全国统一的春节。 将人请进门,“你们吃过饭没有?” 章尾家落在半山腰,从外面看像庙宇,里面不算大,但很精緻,阮鲸落实在忍不住好奇,四下打量。 将东西全部搬进来,陆首秋才坐下说道:“午饭还没来得及正经吃,就吃了几个烤饵块卷土豆丝。” “我这也没有做饭,要不这样,先吃点鲜奶米布垫垫,晚点我们一同去海主那边再吃饭,她可是准备了海鲜大餐的,”章尾笑说,又把被屋里陈设吸引了注意力的阮鲸落拽过来坐下,“我家就这么好看啊,进门就一直看,你得空去外面的山神庙看了就能知道我家长什么样。” 第40章 鲜奶米布是一种用鲜牛奶和米浆煮出来的煳状小吃,颜色雪白口感绵密,因为打米浆时加了白糖所以吃起来有甜味,当早餐或者做下午茶都可以,拌上鲜果粒、坚果碎就是一道很不错的甜品,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拌酸奶。 传统鲜奶米布用的是大米,想尝试创新也可以用紫米或者黄米,做法都一样,只是颜色和口感略有些差别,章尾闲来无事就都做了些,端上二楼的大露台,再备上点心茶水,摆开桌椅,邀请远客登高望远,品尝美食。 阮鲸落的心思不在吃的上头,她是第一次来深处,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尤其那些穿梭在林间的大恐龙,这可是电影里才有的巨兽,她趴在栏杆上,既恐惧又震撼,第八百遍问陆首秋这些恐龙会不会突然冲过来咬人,她这么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不会的,安心啦,坐下吃东西啦。”陆首秋也耐心的第八百遍回答她。 章尾从那堆年货里拿了几个柿子饼在吃,小嘴边吃边叭叭:“要我说你早该带她来看看的,老待在外围有什么好玩的,又不自由,这里多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让她涨涨见识,以后也好经验农场啊,就你那破地方都多少年了还是那么点大,什么时候才能做大做强。” “你得了吧,现在的三界跟以前的三界不一样咯,随意改变是会天翻地覆的,还是别打破平衡啦。” 她们在说什么阮鲸落都听不懂,云里雾里的,“陆首秋,我们在这多住几天再回去吧。” 陆首秋当然没意见,她向来疼自己的小长工,有求必应,“行行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都听你的。” 这下不仅阮鲸落开心,章尾也高兴,拍手笑道:“总归是老婆说话管用,之前让你多留两天都不愿意的。” 阮鲸落将脑袋扭到一边,两只通红的耳朵藏在髮丝下。 陆首秋看见了则趴在椅子上笑,笑够了才抬脚作势要踹章尾,道:“我经常来的好吧,再说以前在这住了那么多年,再好的风景也看腻了,还不如到外面看看人间烟火。” “你在这住过?”阮鲸落又把脑袋转回来。 章尾嘴快,“是啊,她也是从深处出去的,说起来这里算是她老家了,怎么,她没跟你说过?” “她的事,很多我都不知道的。” 章尾用谴责的目光看陆首秋,“你干嘛不告诉她啊,”又对阮鲸落说,“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啊,不过我生的晚,不如海主知道的多。” 陆首秋觉得自己很冤,“她也没问我啊,她跟你微信聊天的次数比跟我聊还频繁。” 25958 52〇 叄 5  阿落跟谁都聊,就是不跟她,为这个她也吃过醋的,阿落还振振有词说不能光明正大跟领导打探领导的隐私,更不能跟领导谈心,这可都是职场大忌。什么嘛,领导你都睡了,再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 在章尾这里吃了一肚子的点心,快三点才出发去南海。 此处的南海跟人间的南海属于同一方位,但不同的位面空间,离这边还是挺远的,没有坐骑很不方便,阮鲸落不敢骑龙也不敢乘金凤,陆首秋就把毛驴让给她,自己坐在一只巨大的金凤背上,章尾还是习惯骑自己的麋鹿,后面拖一辆轻便的圆形车骄,里面是给海主带的年礼,在陆首秋那份的基础上又加了点。 海主叫蔚蓝,家住海岛,因为岛上缺淡水,耕地也少,岛上的仙民多以捕鱼为生,日常吃的米粮蔬菜都靠过往的商船,所以陆首秋带的年礼也多是这些,农场出产的扁米、洋芋、豆子等等,还有几桶豆油、玉米油、菜籽油,岛上只有椰油,天天吃也腻了,陆地的仙民倒是有花生油,但出海一趟不容易,海岛又太远,也不是天天都能来的,一月只有一次交易集市,还是在大型商船搭的临时甲板上,船主会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第111页 坐骑在深处的速度非常快,就跟孙悟空的筋斗云似的,眨眼就将人驮到海边,蔚蓝已经提前让虾兵蟹将开了艘贝壳船等在码头,陆首秋先爬上去然后再拉战战兢兢的阮鲸落上船,要是她自己来的话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把鲲鹏召唤过来,震两下翅膀就到了。 贝壳船就是用海里的扇贝、海螺、鹦鹉螺等壳造出来的小游轮,太阳下五彩斑斓特别耀眼,顺风驶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翻滚中可见跃起的海豚、虎鲸,还有时不时飞起来的剑鱼,脑袋上那根像钢筋一样的刺能把人扎穿。 陆首秋鼻樑上挂副墨镜,身上的银饰苗装换成了适合海洋热带的东南亚风——有着大花朵图案的吊带连衣裙,能遮住整张脸的沙滩帽以及脚上吊儿郎当的人字拖,整个人悠闲自在躺在甲板的椅子上,手捧一个现开的大椰子在吸熘,墨镜后的视线缠在靠着栏杆吹海风的人身上。 临东靠海,阮鲸落以前跟别人去过海边,但东北部的海湾没有高大的椰子树,也没有棕榈,冬天寒冷,夏天也不见得多怡人,那些还没有游客去过的海滩常见本地人提着个小红桶在赶海,捡退潮之后的鱼虾蟹、贝壳海螺蛏子,运气好还能捞几个大鲍鱼、几条大海鱼,不过去晚就什么都没有了,海带紫菜都被别人扯光了。 她只在电视gg和别人拍的网红滤镜图里见过如此湛蓝的大海,海鸥在甲板上扑腾,远处还有鲸鱼妈妈带着小鲸鱼游过,浮出水面换气,喷出巨大的水柱,还有古老悠远的鲸鸣,偶遇的仙民商船以及趴在礁石上唱歌的鲛人。 “陆首秋陆首秋……”又看见一对鲛人,她满脸兴奋狂拍栏杆,“快过来快过来啊,快看,鲛人!真的有鲛人!”存在于神话故事的物种今天能看到活的,不激动才怪。 鲛人其实就是深海一种人头鱼身的生物,七彩鲛纱衣,尾部的鱼鳞漂亮如珍宝,卷而长的银髮从礁石之上一直拖到海里,散开漂浮起来像银光闪闪的海藻,能引来无数水母和海蝴蝶,以礁石为中心扩散,远远看过去那画面简直美不胜收。 鲛人也长得好,肤如凝脂,声音优美动听,传闻鲛人的歌声可以蛊惑人心,不知真假,反正阮鲸落是听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就差跳海里游过去跟鲛人双宿双栖了,那花痴醉汉的模样看得陆首秋心情郁闷,不就是几条人鱼么,有什么好看的,跟海主一样,都是只知道看脸的肤浅颜狗。 她一撅嘴,“咿咿呀呀唱的难听死了。” 吃醋的首秋大人一挥手就将礁石上的鲛人扫回海里,围在那当舔狗的水母还海蝴蝶也作鸟兽散,哧熘一下不见了踪影,跑远后才暗道:怪了哈,以前这位来也没这大火气,一直都挺好说话的啊,今天这是吃炮仗了? 被赶回海里的鲛人也委屈抹泪,上回首秋大人来还夸她们唱歌好听,送了她们一大把烛龙鳞,这个在深海很受欢迎,照明效果比夜明珠强多了,怎么这次首秋大人不喜欢她们唱歌了呢,她们还想用歌声多换几片龙鳞。 船上的虾兵蟹将也难得有次献殷情的机会,他们不如鲛人有本事,能唱歌还能产珍珠,鲛人泪就是珍珠中的极品,在深处也是流通的货币之一,只是海主霸道,不允许鲛人私下与仙民交易,每年也只有少数鲛人能卖珍珠,能流向人间的就更少了。 他们没有珍珠,但可以把深海常见人间少有的玳瑁、砗磲、海螺珠献上,也算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陆首秋对海螺珠的兴趣比较大,招手喊阮鲸落过来挑。 “这个虽然不如鱼眼珠之前,但也能卖百来万一颗,与其留在这积灰,不如拿出去卖了换钱。” 听到这个价格的阮鲸落倒抽一口气,瞬间觉得手里拇指大的海螺珠好烫手,再看看旁边的蛤蜊壳,堆着满满一壳,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送的。 “这……不太好吧……”特别像打家劫舍的海盗。 陆首秋从自己口袋掏出几颗鱼眼珠抛给等候在旁的虾兵蟹将,“有来有往,我也不白要你们的东西,这个送你们了,拿去玩吧。” 虾兵蟹将也识货,立马认出这是火焰鱼的眼珠子,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道:“谢谢首秋大人!” 火焰鱼只生活在地府的幽冥河,鱼眼珠和鱼鳞都是好东西,一颗鱼眼珠能换好几筐海螺珠,这回赚大发了!不枉他们抢破头才接到这份工作,海岛上那么多同类,有幸见过首秋大人的能有几个,更别说得到奖赏了。 贝壳船穿过珊瑚海之后就能看到群岛,位于中间最大的那座岛屿就是海主居住的地方,此刻码头的长桥两边站满仙民,有的是有事要乘船出海,有的则是听说陆首秋今天上岛,特意赶来看热闹的。 陆首秋站在甲板上沖仙民热情挥手,“哈喽!好久不见啊,我又来啦!” 阮鲸落扶额,跟了这么个丢人的领导,唉…… 第41章 陆首秋走之前让阿霞把剩下的火焰鱼处理了卖掉,离开幽冥河的火焰鱼活不久,陆首秋也没打算在农场开闢个小天地养它们,留着干嘛,浪费空间,以后要想吃可以再去地府抓。 苗年会持续好几天,祭祀那天的全鱼宴以及各种特色美食着实绑住了外地游客的胃,游客的网络宣传又到位,第二天人流量激增,几个能吃到火焰鱼的馆子摊位被挤得水泄不通。 第112页 阿霞第一次管理农场事务,就算有陆爸陆妈的协助,也还是忙的晕头转向,别的还好,就有些争争吵吵太她头大,比如因为队伍过长,店家来不及放号导致部分生人食客钻空子插队发生争吵、推搡,怎么劝都不行,两边都吵红眼了,当场动手,现在一片混乱。 以前这种事都是阮鲸落负责,她长相能唬人,只需要站那冷冷一瞥,吵架的生人多半会熄火,就算有蛮横的,叫几个身强体壮的鬼使过来也就没话说了,想吃就乖乖排队,不吃就滚蛋,又不缺这一单生意。 哎,落姐就这魄力跟脾气,阿霞自认以上两样都没有,她年纪又小,那些生人总把她当小孩,说话屁用没有,她又不能真跟这些人动手,憋屈啊。 “别吵了别吵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好吵的啊,大家和和气气的不行嘛。”她站在两拨人中间当和事佬,劝的口干舌燥。 左边这拨是年轻人,俊男靓女,被插队的就是他们,右边这拨是几个中年男女,插队的是其中穿红外套的胖女人,自己插还不算,还把其他人叫上来,提醒她不可以插队还被她骂,那群年轻人当然不能忍,手机录像功能打开,怼着胖女人就拍,战争一触即发,才有了阿霞赶来劝架的场面。 劝架比抓想逃跑的亡魂还难,阿霞欲哭无泪,很想撂挑子不干,可她跟秋姐拍胸脯保证过的,要是搞砸了她哪有脸见人啊。 年轻人还是讲道理的,本来都快要劝好,中年女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骂骂咧咧说些不好听的,年轻人就不乐意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她怎么不退啊,插队还有理了,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自己插队还好意思骂人,脸皮真厚,今天就算我们不吃,也要跟她槓到底!” 阿霞继续当和事佬,“哥哥姐姐们,别生气啊别生气,”又转头跟那个嚣张阿姨说,“大家都好好的排队,你插队确实不应该啊,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去,这事就过去了,再吵我就报警了啊。” 那中年女人白眼一翻,完全不理会,拽着自己同行的人往前,横冲直撞,把前面排队的人都给挤了,导致场面更加混乱,骂声四起。 “喂,有没有素质啊,越说你还越来劲是吧!”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还插队,太不要脸了吧。” “来个人管管啊,让个小姑娘出来劝架顶什么用啊,老闆呢,上回那冷脸拽姐上哪去了,喊她来啊!” 阿霞想哭,劝不听,只能请外援,大喊:“黄桃婆婆,这里需要你!快来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黄桃婆婆就气沖冲杀进来了,就她这个年纪,车道碰瓷车主都得自认倒霉,要不她躺地上哎个十分钟,不是这疼就是那疼,讹的更多,都怕了。 “插什么队,想赶在投胎前吃顿好的啊,怎么着,不吃这顿你就投不成胎做不成人了,下辈子当畜牲了啊,吵什么,啊,当我们这什么地方,还动上手了,出去!滚!我们不做你这单生意,不差你这一桌!” 中年女人敢跟年轻人动手,却不敢动黄桃婆婆,万一有个好歹也赔不起,骂了两句只能带着人灰熘熘排后面去了。 阿霞佩服的五体投地,竖大拇指,“还得是你,黄桃婆婆。” 黄桃婆婆哼一声,像只骄傲的老母鸡。秋秋送了她一袋鱼鳞,托她帮着照管照管,阿霞毕竟年岁小,没经验。 阿霞笑嘻嘻上前挽住黄桃婆婆的胳膊,祖孙俩正要走,突然从旁蹿出几个人,为首那个年岁跟阿霞差不多的女孩将去路挡住。 “陈黛书?” 就算不化妆女孩应该也很漂亮,就是太精明外露,藏不住自己那点小心思,笑容甜美,可上下打量人的视线却不是那么友好,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挺让人不爽的,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女孩叫何晴晴,是阿霞生前的同班同学,陈黛书就是阿霞生前的名字。 见阿霞对这个名字没反应,何晴晴眼底闪过一抹不甘与恼怒,又很快反应过来道歉,“啊,对不起,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姐姐,你跟我朋友长得太像了,我还以为……”她吐了吐舌,故作可爱。 阿霞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对方说的陈黛书是谁,这年头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整容医院进去又出来,世界上又多一个大明星,一点都不奇怪。 她没计较对方失礼的拦路行为,点了点头,便跟着黄桃婆婆走了。 “晴晴,我们也走吧。”同伴上来拉站在原地的何晴晴。 听说农场的寨子有家很有特色的酒吧,不少网红都来打过卡,拍照很出片,何晴晴等人趁着周末学校放假就来了,她们是未成年,按规定是不能出入这种娱乐场所的,但谁让何晴晴家有权势,她想进去也没人敢拦着,不过这是在外面才有的公主待遇,到了鬼寨,不好意思,未成年生人就是不能进,你爹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瞎了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何家的大小姐你都敢拦,不想在云黔混了是吧,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们关门!”何晴晴的舔狗们在酒吧门口跟保安叫嚣。 保安也是千年老鬼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两眼往上一翻,油盐不进道:“未成年就是不能进,请回吧。” 第113页 “你!” 周围都是人,何晴晴怕被人认出,“不进就不进,我们走!” 陈黛书那件事好不容易才被压下去,爸妈让她这段时间收敛点,少出去玩,千万别被人拍到发到网上。 也巧了,阿霞帮其他摊主跑腿来酒吧买‘鬼都醉’,这是酒吧老闆亲手酿的烈酒,香醇无比,那家摊主就喜欢用‘鬼都醉’做菜,今天后厨的酒正好用完,摊主忙着没空过来买,只能辛苦阿霞了。 见阿霞不受阻拦,貌似跟保安很熟,还能从侧门进去,何晴晴陡然生出主意,跑过来装熟,“姐姐,好巧啊,又见面了。” 阿霞抽回手臂,“呵呵,不好意思,你是?” 保安以为她俩认识,正想解释,听到这又不确定了,上下打量何晴晴。 “我们刚才还见过的呀。” “哦,所以?” 何晴晴脸上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姐姐~~”撒娇是她惯用的手段,当初也是这么哄骗心思单纯的陈黛书,“你是这家酒吧的员工呀?能不能跟这个小哥哥说说,放我们进去呀?姐姐,求你了~~” 夹子音让阿霞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忍住跑到墙角yue了半天,“我滴妈,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她直起身,对何晴晴难看的脸色孰若无睹,“未成年不能入内,牌子上写着的,不认识字?小孩子来什么酒吧,回家洗洗睡吧。” 何晴晴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那张漂亮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你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凭什么你就能进!” 阿霞无辜眨眼,“哦,因为我姐是这的农场主啊,我回自己家还要别人批准啊,你这人真。” 何晴晴气的直跺脚,推开上来想安慰她的舔狗们,“走,回去!谁稀罕来这种乡下地方,脏死了!” 这话一出,把周围其他人也给得罪了。 “哪个权势家的小仙女跑这耍横来了,送她上热门。” “有点眼熟啊,好像之前那谁来着,把同学骗去酒店给老男人睡,叫何什么来着,上过热搜,后来被她家给压下来了。” “何晴晴!”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好歹毒一女的,才十几岁就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当时闹的挺大,死的那个女孩好像叫陈黛书,直接从酒店跳下来了,听说身上的校服什么的都被扯烂了,全是伤,可怜吶。” 议论声越来越大,何晴晴顶不住压力跑了。 阿霞站在侧门的玻璃后面,陈黛书?自己真的是她吗? . 大门口的风水铺和摊子也照常开,是后村的几个小孩帮看着,最大的也才八岁多,最小的三岁,圆头圆脑的很可爱,生人路过都喜欢逗她们玩,她们还把花皮一家抱过来看门户,几只肥胖的狗崽对所有生人都兇巴巴,奶声奶气的汪汪。 嘿,还没断奶就知道看家了。 陆妈妈担心她们算不明白钱数,时不时过来看看,确定没问题了才去干别的。 也不知道秋秋和阿落两个人怎么摊家里这些活的,看着不多,一天到晚却也没让人闲着,地里的菜要及时摘,不摘就老了,还有鸡鸭猪,也要喂,湖里还有鱼,忙的不行。 “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发消息怎么不回啊,干嘛去了这俩人,都联繫不上。” 被陆妈妈念叨的两位主角此刻正在海主蔚蓝家做客。 两层的白色斜顶小屋,院子是开放性的,很大,连着沙滩,前后都有椰树和棕榈,细软的金沙踩着很舒服,摆开的长桌上满满都是海鲜,刺身、凉拌、酱闷、蒸煮煎炒焗烤各种做法,每个座位还有一个小火锅,里面是海岛特有的糟粕醋,就是用酒糟发酵出来的一种酸醋做的汤料,微辣酸甜口的,考虑到会有人吃不惯,还另外备来清汤和冬阴功汤底的。 至于是谁会吃不惯,已经不言而喻了,总共四个人,陆首秋和章尾是常客,唯一没吃过糟粕醋火锅的就只有阮鲸落了。 作为主人家,蔚蓝虽然顶着张冷冰冰的脸,但待客礼貌周全,挑不出错。 蔚蓝的长相气质跟章尾完全相反,章尾是热情似火的野玫瑰,蔚蓝则是一座大冰山,从她们上岛后,阮鲸落就感觉对方那冻死人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很难让她不怀疑陆首秋跟蔚蓝曾有过一腿。 “喂,陆首秋。”她用手肘撞了撞旁边跟象牙蚌战斗的某人。 陆首秋跟着腮帮子 ,“唔?” “她是不是你老情人?”有一个傅静摆在那刺眼,她这么怀疑也很合理啊。 “啊?”陆首秋手里的海鲜吧唧一下掉回碗里,溅自己一身蒜蓉辣椒酱,她拿纸巾擦掉,“我真是服你了,什么都能联想到那方面,我跟蔚蓝?怎么可能啊,你脑子在想什么。” “她看我像是在看仇人,很难不多想。” “她看谁都这样,”陆首秋凑过来耳语,“她有喜欢的人。” 阮鲸落挑眉,“是谁?” 陆首秋沖立在长桌那头充当保镖的管家一努嘴,“喏,就她,外星来的,从时空裂缝掉到海岛好多年了。” 刚才阮鲸落就注意过那人,站得比标枪都笔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第114页 “成了没?”她好惊讶,蔚蓝完全不像是会动凡心的人啊,还是对这么个……木头人。 陆首秋摇头,“那是个机器人。” “哈?!”反应太大,引起其他人的侧目,阮鲸落立马挤出一抹假笑,压低声音,“卧槽……” 陆首秋轻轻捏她手背,“答应过我不说粗口话的。” “太激动,忘了。” 第42章 陆首秋在海岛有自己的房子,就在蔚蓝家隔壁的小岛上,饭后她婉拒了蔚蓝的留宿,带着阮鲸落乘小船上小岛,一样的金沙滩,不同的是这的院子有白色围墙,推门进去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边有高大的棕榈、椰树以及各种热带草植花卉,院中有棕皮当屋顶的开放式小屋,半架空的木质地板厅堂上有躺椅和小圆桌,位于中间的大屋也是两层,是金色的房顶,这里日常有岛民过来打扫,即使久没有人住,里面也是干净的。 阮鲸落拎着自己的行李包站在院门口,视线扫了一圈。 在院门的右边有一处单独辟出来的空地,用土泥巴垒起来半手掌高的围墙,墙内有熟悉的鼓楼、鬼寨、神仙集市、后村,连农场大门的风水铺都一模一样,这不就是农场的沙盘么,陆首秋什么时候弄的。 细看好像跟农场也不太一样,这个沙盘所呈现的面积明显比农场要大,建筑也多,耕地、梯田以及山林也有好些是农场没有的,养殖和种植的东西也比农场多,难不成这是陆首秋对农场未来的规划?要发展成这样的规模? 刚要开口问,就见陆首秋满脸惆怅的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拿掉落在上面的零散树叶,然后轻嘆一声。 . 晚上听着海浪睡着,第二天两人早早爬起来跑到海边看日出。 以前住在这的时候,什么日出日落,陆首秋都看腻了,心情烦闷或者无聊时她还会直接驾船出海,要么睡在礁石上,枕着手臂看星星,再看太阳像一个大蛋黄似的从东边的天升起又从西边的天降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时间就是在这种无聊中度过的,所有令世人惊嘆的美景她都见过了,早就烦了。 但昨晚上阿落说想看海上日出,她又久违的兴奋,翻来覆去恨不得即刻天亮,差点就打电话给金乌让对方早点开工,因为太闹腾,还被阿落一脚给踹到床底下,她揉着摔痛的屁股爬起来,扑进被窝扯阿落的腮帮子,大喊大叫,最后阿落打不过她,跪在枕头上诚恳认错,不该用脚踹老婆,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原谅她这一次。 咸咸的海风吹着,升起的太阳一如既往像大蛋黄,两人并排坐在沙滩上,陆首秋眯起眼睛,脑袋一歪靠上阮鲸落的左肩,伸直的那条腿将爬过来的一只大螃蟹扒拉到一边。 退潮后沙滩上到处都是海货,鱼虾蟹都不缺,贝类海参鲍鱼也多,个头还大,沙子底下全是粗粗的蛏子,拿盐往有孔的地方倒,蛏子自己就会冒头,一抓一个准,没多久两人提的桶就给装满了。 回来时路过一处全是海带的地方,还捡到几窝海鸭蛋,“回去做海鲜面,再煎两个蛋。” 阮鲸落也选嫩的海带扯了一把,“中午还可以做海带排骨汤。” “这个好,”陆首秋一拍手,高兴道,“再晒点干海带,走的时候带上。” “再晒点海鲜,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要不还是跟岛民买吧,昨天上岛的时候我看见码头也有卖的。” 两人边往回走边计划回农场时要带什么海边特产。 “嗯,吃了早饭我们过去看看。” “行。” 陆首秋昨天就让岛民帮忙採购了一批食材囤在厨房,蔬菜和油粮都齐全,她翻出一袋乌龙面,从刚才拿回来的小海鲜中挑挑拣拣,要那些不用土沙就可以吃的,用小砂锅煮了一锅热腾腾鲜香美味的海鲜乌龙面,她只放了一小块咖喱增加风味,其他调味料都没有放,连盐都没有,海鲜自带咸味,味道刚刚好。 外面凉快,还能看海景,她俩就把乌龙面端出来,拿上小碗和筷子,边聊天边分食,等蔚蓝的管家提着食盒过来,她俩正好吃完。 “海主让我给您送椰子糕。”还吩咐如果两人没吃早饭,就邀请过去一块吃,眼下看来是吃饱了。 陆首秋摸摸鼓出来的胃,打了个饱嗝,“放桌上吧,替我谢谢蔚蓝啊。” “好的。”冷冰冰的机械音。 经昨天陆首秋那么一说,阮鲸落对这个从外星球来的机器人大感兴趣,爪子蠢蠢欲动,很想上去敲两下这具身体是什么材料做的,怕火么?有疼痛感不?是充电的还是太阳能的?里面的结构是什么样。 陆首秋塞一块椰子糕进阮鲸落的嘴,自己也吃了一块,绵软香甜,味道很不错。 上午她们到蔚蓝那边买海鲜干货,章尾受了两人的影响,也买了些,中午回陆首秋这边吃的饭,阮鲸落下厨做的咸鱼茄子煲饭,海带排骨汤,比不上昨天蔚蓝招待的那桌海鲜大餐,但味道很好,向来惜字如金不夸人的蔚蓝都破天荒夸了句厨艺不错,机器人管家立马贴心问阮鲸落要了咸鱼饭的做法。 下午两人出于好玩就跟岛民爬树摘椰子、砍榴槤,还乘船出海捕鱼,偶遇了好几对鲸鱼母子/女,贼心不死想要奖励的鲛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金凤是不是在半空现身,鸣叫两声让陆首秋知道自己还在,比狸花靠谱多了。 第115页 昨天一上岛,狸花蠢驴四个就不知道野哪去了,反正岛民知道它们是陆首秋带来的,不会伤害它们,以狸花的战斗力也没人敢欺负,别人不知道,深处的仙民还是清楚狸花的真身的,以前在岛上住着的时候这货就没少惹事,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晚饭也是阮鲸落做的,就地取材,都是海鲜,不过是临东那边的做法,新鲜的海蛎子肉裹上鸡蛋面煳放油锅里炸到表面金黄,像个小球球似的鼓起来就好了,里面到海蛎子肉很鲜很嫩,面煳皮倒是脆的。 陆首秋站在边上,每出锅一个就夹走放嘴里,烫的直吸气也不愿意吐出来,在原地哎哟哎哟跳起来,“嘶嘶~~好烫好烫……” “你真是饿死鬼托生,一分钟都等不了。”阮鲸落转身倒了杯椰汁给她。 陆首秋伸出被烫红的舌头,“太香了,忍不住嘛。” “我看看,”阮鲸落捏住她下巴,“都烫伤了,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一会看你怎么吃。” 她不单单炸了海蛎子肉,还用扇贝肉、花蛤肉拌了鱼肉、猪肉末和韭菜,包了拇指生煎,一个个铺在平底锅中煎起焦了再到淀粉水闷一会,底下就会形成一层薄脆的皮,撒上芝麻跟葱花,吃的时候蘸点香醋。 包的时候陆首秋就看见了,韭菜还是她从蔚蓝那边的菜园子顺来的,还没开吃又怎么可能不惦记,还有那锅海鲜豆腐汤,用的是海岛上的老豆腐,越炖越香。今天跟岛民出海还收穫了不少豆腐鱼和带鱼,阿落都煎了,她才吃两块,根本没过瘾就被烫了舌头。 她像只大号狸花,被阮鲸落赶到角落等饭。 中午尝过一回阮鲸落手艺的蔚蓝也过来了,但她不是空着手,带了从深海捕获的龙鱼,这种鱼只生活在有时空裂缝的海域,岛民去捕捞很容易掉进时空裂缝,接下去就不知道会被带去什么地方了,还是很危险的,蔚蓝也多次下令禁止岛民前往那片海域,今天这几条龙鱼是她自己去抓的。 “你蹲在那干嘛,像条没讨到饭的狗。”进门就嘴贱,不愧是多年好友,损起来一点不留情面。 陆首秋站起来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你没事也到外面走走看看,学学人间的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吧,张嘴话就这么难听,难怪单身至今,谁受得了你,一点都不可爱。” 旁边,阮鲸落把油锅搞得呲啦呲啦响,陆首秋这是什么意思,指桑骂槐啊。 厨房几乎是没有陆首秋能发挥的余地了,她跟蔚蓝坐在外面等吃,香味一阵阵飘出来,以至于聊天她都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厨房瞟,真的好香啊,想进去偷吃的贼心蠢蠢欲动。 章尾有事来的有点晚,进门就把手机丢给陆首秋说:“你搞失联啊,谢必安联繫不上你都急疯了,赶紧回个电话,那边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走之前她都交代好了。 章尾坐下喝椰汁,“不太清楚,好像跟你之前留下的那个叫阿霞的小姑娘有关。” “阿霞怎么了?”阮鲸落把炸好的海蛎子从厨房端出来,再炒个蛏子就能开饭了。 陆首秋给谢必安打电话,阮鲸落也没有急着回去,坐下想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今天她跟陆首秋都没带手机。 “姑奶奶,可算找到你了。”那头传来谢必安的声音,听着也不是很着急啊。 陆首秋跟做贼似的往盘子伸手,还没有碰到就被阮鲸落打了下手背,她委屈的撇撇嘴,吃一个都不行啊,舌头已经不痛了。 阮鲸落拿眼瞪她。 “找我干嘛,地球被炸了啊。”没吃到嘴,心情郁闷,语气也不怎么好。 谢必安噎了下,深吸几口气选择长话短说,“是阿霞,知道自己的生前事了,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农场不知去向,杨雨婵断定她会对那些生人进行报復,已经下了通缉令,云黔管理处全体出动,我也让鬼差出去找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手机是扩音的,阮鲸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向陆首秋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第43章 这算什么急事,陆首秋无语,叫贪玩的狸花出去找人,没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把阿霞找到并带回鼓楼了,人阿霞根本啥都没干,就是回了趟老家看看生前的父母,管理处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她会去何家找何晴晴算帐,杨雨婵带人一窝蜂都涌去何家,又着急慌忙发通缉令,这下好了,狠狠打脸,还不知道怎么收场,毕竟通缉令是不能随便发滴~ “阿霞现在是代管理,有权自由出入农场,”陆首秋翘起二郎腿打电话,“连这都不知道,你们的人该退回去再好好上一上培训课啦。” 阮鲸落在边上给她盛海鲜饭,岛上有种珍珠米,颗粒比日常吃的稻米要圆润可爱,一粒粒的像小珍珠,熬粥或者做烩饭都好吃,岛民就很爱用珍珠米做海鲜饭,拿鸡汤、白葡萄酒做基底,配菜有鱿鱼、海虹、虾、鲍鱼、贝类、海参、甜椒、芹菜段、洋葱和番茄等等,种类还是蛮丰富的,可以根据个人口味酌情添加递减。 章尾和蔚蓝已经开吃了,只有陆首起在打电话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她挥舞勺子沖海鲜饭下手,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说话都含煳不清,还没有完全咽下去又拿起一咬就爆汁、外焦里鲜的拇指生煎包,她吃东西的咀嚼声比讲话声要热情得多。 第116页 手机那头的傅静嘆了口气道:“我会按管理处法则追究杨雨婵的责任,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先吃饭吧,有结果了我再给你电话。” 这本来也没多大的事,是杨雨婵小题大做非要发什么通缉令,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出了大事,陆首秋的微信到现在还狂跳各种询问聊天框,几百年都不联繫的三界各路妖魔鬼怪疯狂想吃瓜,三界最近一次动盪还是孙猴子大闹天宫,但跟远古时期陆首秋搞出来的动静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她边吃边刷手机,咬着筷子头嘀咕道:“这些人到底是想三界和平还是不和平啊,怎么滴,我不惹事了他们还不高兴,平时躺着装死,一听说我有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 蔚蓝在用一个超大的贝壳当碗,吃相优雅又迅速,“大家活了这么久,死又死不了,很无聊的,有热闹当然不能放过。” 陆首秋想了想,嗯……好像是这么回事,她也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这事在她这里就这么过去了,但阮鲸落还在为阿霞担心,失去生前记忆,在鬼寨开心快乐的日子本来挺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了呢,那也不是多好的事,她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她就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陆首秋解释道:“阿霞没有想起来了,只是恰巧碰见生前的人,那些人可能觉得她眼熟,误认了,然后提起以前的事,阿霞好奇就自己跑去看咯,放心啦,不会有事的,阿霞是个聪明孩子,而且她有关于生前的记忆,不会钻牛角尖变成厉鬼的啦。” “怎么会,你不是把记忆洗掉了吗?” 陆首秋敲她脑袋,也有点恨铁不成钢道:“哎呀,之前让你好好阅读僱佣条例,你一条没看就签字,好了吧,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得从头给你科普,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的好老闆,亲自给员工讲员工手册。”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跟那些万恶资本家一样都喜欢潜规则员工。” 一提这个陆首秋就气短,毕竟她一开始目的就不单纯,岔开话题道:“那什么,刚聊到哪了,哦,阿霞的生前记忆,其实这个事是这样的……” 她是抹掉了阿霞生前的记忆,但无论人还是鬼魂,记忆都不能出现大段空白,那才真的会出大事,所以她只是将阿霞的记忆替换了,或许在被人认出后阿霞会疑惑,会去找真相,但从脑海里搜索不到半点关于那段记忆的画面,又从何谈起仇恨、悲伤。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阮鲸落问。 吃饱喝足,陆首秋躺在沙滩椅上吹海风看日落,伸伸懒腰,抱抱自己气鼓鼓的员工,“意料之中吧,当初阿玫姨让我将阿霞留在农场,时间长了免不了会遇到生前的人,早晚的事。” “那你还让阿霞替你管理农场,避开点生人的话应该也很难遇见吧。” “为什么要避开。” 阮鲸落愣住,她只是下意识觉得既然事先知情就该完美避开这些意外,而不是让意外撞上来然后再费心思去解决,难道不是这样?算了算了,事情都发生了,也过去了,再想这些有什么用,难得陪陆首秋来一趟深处,还是安心玩几天吧,回去之后又要干活,忙得很。 她们说要的海鲜干货蔚蓝都给准备好了,挺多的,海岛上最不缺就是海鲜咸鱼,陆首秋跟来进货似的,用超大号的箱子和麻袋装,然后统统塞进储物袋,阮鲸落这才知道她有储物袋,能装整个云黔,羡慕她直流口水,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个啊。 走的时候是深秋,回来时云黔已经入冬,早晨山顶还有霜,晶莹剔透的一层结在枝条上,没摘完的柿子悬挂枝头,红彤彤的倒是给这仙境增添了几分鲜活色彩,地里的菜叶子还能抠出完整的一张冰叶,霜冻过的菜似乎更脆甜好吃,陆首秋拧了好几个大萝蔔丢进篮子,又摘了些小白菜、荷兰豆和皇帝菜,提着满满一篮菜小跑回鼓楼。 怕冷不愿意出窝的猪崽长大了点,和猪妈妈挤在暖和的稻草窝里看阮鲸落打扫鸡舍,从里掏出好几个绿皮鸡蛋,现在天冷,母鸡下蛋都少了。 花皮一家穿着陆妈妈给织的小毛衣等在门口,见着陆首秋就围上去转圈摇尾巴,陆首秋怕自己不留神会踩到它们,抬脚将它们扒拉到一边,“去去去,别挡路,回窝待着去。” 快过春节了,农场又开始宰羊杀猪,用秋收上来的粟米和炸过的五花肉、燻肉做小米鲊,蒸出来口感粘糯,因为拌了冰糖水所以有甜味,昨天陆妈妈就蒸了好几碗,现在热热就行,味道还是跟现做的一样。 陆首秋又拿萝蔔擦丝炸了素菜丸子,从海岛带回的咸鱼闷在米饭上,再炒两个青菜,从腌菜缸挑几跟脆爽的腌黄瓜,中午饭就做好了,她趴在窗口喊阮鲸落回来吃。 “你爸妈他们不到这边吃?”阮鲸落洗手进厨房端汤,是腊排骨树番茄酸汤,又开胃又解腻。 陆首秋盛饭,“他们已经吃过了,都在大门那边帮忙折元宝呢,快过年了,风水铺生意好,买金银元宝的生人很多。” 这算是彻底打响名号了,阮鲸落摇摇头,沖楼上喊:“阿霞,吃饭了,你在上面磨磨蹭蹭干嘛呢。” 第117页 这段时间阿霞住在鼓楼,没有回鬼寨。 一声不响就跑出去,差点闹出事,陆首秋罚她在鼓楼思过,哪都不许去,阿玫姨来求情也没用。 咚咚咚……阿霞跑下楼,“秋姐,都这么多天了,你就让我出去吧,待在这好闷呀。” 她每天就只能趴在二楼的窗户看外面,后村那帮小屁孩天天跑来嘲笑她,她都快郁闷死了。 “想都别想,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反省。” “我反省了呀,不该没跟你说就离开农场,不该去找生前的父母。” 咚!陆首秋举起筷子敲她头,“你最该反省的是本事不到家,出个门都能让管理处发现,你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在干嘛,一点没学着我的聪明,要是我没让你代管农场,管理处就把你抓了知不知道。” 阿霞捂住头,眼泪汪汪委屈道:“那你出远门不也被发现嘛,还说我。” “我那是故意的。”陆首秋努力找补。 “谁知道……”阿霞小声嘀咕。 陆首秋扔下筷子,“你再说。” 阿霞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悄咪咪朝阮鲸落递了个可怜兮兮的眼神,help me~~ 阮鲸落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不过,“管理处能力这么强?她们不都是生人么,怎么知道阿霞的行踪。” 陆首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基层员工是生人,其他岗位就不一定了,尤其检测岗,都是妖,妖生性敏锐,洞察力强,管理处会把他们当探测头用。” “那是你厉害,还是妖厉害?” “他们算什么东西,能跟我比?嗤……”陆首秋不服气,又不好把自己过去那点事翻出来说,毕竟就她现在这个处处受管理处辖制的窝囊样,说出来阿落也不信,肯定觉得她在吹牛。 阿霞侧过来跟阮鲸落分享小道消息,“听阿玫姨说秋姐以前很厉害的,现在是有点不行了,估计是太老古董了吧。” “死丫头你说谁老古董。” 阮鲸落摁住要跳起来打人的陆首秋,这人最近火气大得很,一点就着,“行了行了行了,你跟她一小孩计较什么,老说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现在怎么不撑了,你农场主大老闆的肚量跑哪去了。” 阿霞预判她要打人,早捧着碗跑开了,在那边嚷嚷道:“我说什么来着,落姐你看,秋姐就是更年期了,动不动就拿我撒气,她之前可不这样,自打从海岛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老说我,还动不动就敲脑袋,她暴力狂!” 阮鲸落头大,“你少说两句,有饭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要不是你私自跑出去,她也不至于生气。” “落姐!”阿霞跺脚,“不能因为你俩现在睡一张床就合起伙欺负我啊,未成年保护法呢,我要抗议!” “议你个头,坐下吃饭,谁都不许再说了,”阮鲸落把张牙舞爪要过去抓人打屁股的陆首秋也按回去,“你也是,好好吃饭,别闹了,再闹小米鲊都冷了,黏成一团还怎么吃。” “今天就先放过你,以后给我老实点,不许再惹事。” “知道啦知道啦。” 饭后两人外出,阮鲸落问:“怎么突然对阿霞这么严格了。”之前都是放羊模式。 “还说她,让你重新看僱佣合同的条例,看到哪了?” 火烧到自己身上,“……第三页。” 上学那会她就烦看满页都是字的书,所以她语文很烂,成绩好的都是数理化,还想着上高中了就选理科。那沓僱佣条例比刑法都厚,她根本看不下去,这几天正头大,陆首秋一问她就想逃。 陆首秋也不想逼她,可过完年就开春了,农场要耕种,阿落要规划自己的地,开荒也好,种植也行,不能再靠她帮忙指引了,守门人的能力都是从地皮的收成获取,除非阿落只甘愿当普通人,否则就要自己行动,摆摊卖东西只是其中一项而已,还有很多别的要做。 第44章 最近让阮鲸落烦恼的不仅是怎么都看不完的僱佣条例,还有陆首秋对她的喜欢,当初她也是昏头了才一句没问就答应,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她想反悔估计会被陆首秋丢到十八层地狱。 可陆首秋怎么会突然喜欢她?这件事在她答应给蔚蓝做二百斤熏肠之后有了答案。 蔚蓝说天地初开时陆首秋就是个人人都想躲避的惹事精,她天天闲着没事干跑去别人家后院放火捣乱,搞得所有洞府鸡犬不宁,谁见了她都头大,后来女娲鍊石补天,又用泥浆造人,她又去搞破坏,觉得人不能只有一个颜色,太单调,也不能只有一个性别,女娲被她搞得心烦意乱,手艺出了岔子才有了现在的肤色种族,想补救也来不及,做好的泥人被陆首秋一脚踹下了人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等女娲找下来时人类都繁衍好几代了,只能作罢。 陆首秋还很洋洋自得,并且亲手做了个泥人带回海岛,那泥人开了灵智,很聪慧,就是只有巴掌大点,不留神踩一脚就没有了。相处时间长了陆首秋对这个泥人也有感情,据蔚蓝回忆说泥人相伴了陆首秋数千年,还在海岛的院子用泥巴围了个农场,小泥人每天在里面过家家,玩的不亦乐乎,陆首秋见着有趣,偶尔也会跟泥人一起玩,三界因为这个泥人的出现着实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第118页 不过因为陆首秋脾气不好,玩性又大,小泥人伴君如伴虎,日子也不好过,有次陆首秋烦小泥人了,就将泥人丢在路边没有带回去,等想起来再别扭着回去找时,小泥人已经不在那了,陆首秋寻遍五湖四海,山川河流也没有找到,后来地府建立,生死簿写成,她才从十殿阎王那里打听到小泥人的踪迹,原来小泥人为寻回家的路,误入轮迴,已经投胎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又没有记录,很难查小泥人下一世会投在哪。 自小泥人不见后陆首秋就常常感觉孤独,不喜欢待在海岛,也不去其他洞府骚扰别人了,又过了很长时间,陆首秋游歷三界,突然萌生想投胎为人的想法,性情也一变再变,脾气收敛许多,还窝在云黔听管理处的建议弄了个农场。 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只有蔚蓝猜到,陆首秋还在找被自己弄丢的小泥人。 小泥人在海岛院子时有个农场,陆首秋就一比一还原,她找守门人是因为小泥人一开始也是帮她守门的,她把农场设为三界的出入口,会答应管理处和地府做亡魂的引渡人,是想找转世为人的小泥人,她弄丢了,所以要找回来。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她怎么就认定我就是小泥人的转世。”阮鲸落还是想不通。 蔚蓝对邮寄到海岛的二百斤熏肠很满意,也愿意跟她多说点自己知道的,“你见过她院子那个农场沙盘了吧,是不是觉得很眼熟,云黔农场就是它的放大版,那一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是小泥人做的,我们海岛有个规矩,谁做出来的东西就认谁当做主人,你初进农场还没有签僱佣条约就能看见鼓楼、鬼寨、神仙集市,就从来没觉得奇怪过吗,你要是问过其他守门人,应该能知道她们跟你的不同,她们是在签完合同获得许可之后才能看见的,你连黄桃婆婆的桃林都能看见,那可是隐藏版图,秋秋都看不到,想吃桃都是婆婆给她送出来,这你也不知道?” 阮鲸落心想这tmd我上哪知道去,陆首秋从来没跟她提过,其他人更没有,靠,敢情都合起伙来骗瞒她。 “还有,你就没觉得农场的鬼怪仙民对你格外亲切?” 阮鲸落想起自己不情不愿上岗的头天早上,一出门就被牧民塞了几个破酥包当早饭,还以为是靠自己这张天生丽质的脸,怎么,还有别的原因?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才是农场的主人。” 阮鲸落有种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就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她抽空也算过自己银行卡上的钱数,比起之前房租水电都从牙缝挤的窘迫,她现在已经算小富婆了,没想到泼天的富贵还在后头。 她颠颠跑去向陆首秋求证,“我真是你几生几世的恋人?” 陆首秋正跟几个腰粗力气大的仙民按一头拼命挣扎的大猪,年前农场的猪肉消耗量太大了,天天都杀猪,她忙的不行,借喘气的空档说道:“你这说法就不对,首先我没有几生几世,其次当初我捏你出来只是好玩,还不是恋人。”蔚蓝多那个嘴干嘛,二百斤熏肠就把她给卖了,没出息。 换个心思敏感的这会肯定跳起来跟她吵架,但阮鲸落但关注点也不在这上面,论打嘴仗她也没输过,除非刻意为之,“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么长时间就算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呗,”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回嘴方式也是没谁了,“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 “说了你就信?” “不信。” “那不就完了,我当时要是这样说,你不得把我当神经病。” “没说我也把怀疑你是神经病啊,哪个正常人闲着没事去写字楼门口蹲着,没报警抓你就不错了。” “那你现在怕了么,睡了个神经病。”陆首秋沖她做鬼脸,“哇——吓死你,半夜把你拖去十八层地狱下油锅。” 阮鲸落将她从嗷嗷乱叫的大猪身边扯开,“你躲着点。”猪大姐养的猪发起狂来一般人招架不住,她担心陆首秋受伤。 “你干嘛突然问那些事。” “想知道。” “直接来问我啊。” “问完其他人再来问你,看你们的说辞能不能对上。” “哦,你不信任我。” “咱俩谈信任好像有点不合时宜吧。” 陆首秋想起当初诓人签合同瞎编出来的身份以及张嘴就没几句是真的话,顿时心虚不已,藉口杀猪就想熘。 阮鲸落太懂她了,扯住不让走,“杀猪关你屁事,你跟我回家去。” “我帮忙啊。”很热心肠的农场主。 “用不上你了。”二话不说扯着就走。 陆首秋只得从命,“回家干嘛啊,大白天的。”白日宣淫不好。 阮鲸落真想给她一脚,红着脸骂道:“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鬼东西,是你妈喊我们回去,说要看嫁妆单子,你没跟她们说么,这事不着急。” 恋爱才谈几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墙都不扶就服陆首秋的爹妈,牛啊。 . 农场现在可热闹了,陆首秋添了几窝荷兰猪,一个个毛绒绒在落霜的草地穿梭,冷了就挤在窝里取暖,这些窝都是用稻草中最细软的部分加上干燥的草皮青苔做的,小傢伙们团团挤着又舒服又暖和,餵食的时候才一窝蜂涌出来。 第119页 农场养殖的牲畜种类还是太少,要扩大,于是陆首秋揪住每天都想偷懒不背条例的阮鲸落看农场的3d图,耳提面命要把以前没有完成的版图扩建出来,阮鲸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干脆撒泼打滚摆烂。 “现在的规模就挺好啊,干嘛还扩建,就这我们都快管不过来了。”她躺在床上装死,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是她懒,实在是力不从心。 陆首秋举着平板坐在她腰上,大有你不起来我就压死你的架势,“喂,你还想不想变大变强了啊,农场扩建可是关系到你的个人能力问题,你不老嫉妒傅静能当管理处的老大么,等你能力上去了,你也行,官做的比她还大,以后管理处都听你的,我也不用窝窝囊囊受那些人欺负了。” 一说这个阮鲸落就来劲,抓住她的腿翻身起来,将反搂在怀里,“真的?” “绝对不骗你,不信你去问。” 其实不用问,僱佣条例有写,之前阮鲸落看到过,现在只要翻到那几页就知道了,她乐了,只要能比过傅静,她就乐意学。 陆首秋颇为无语,早知道这样管用,她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 “干嘛非要跟她比啊,她有什么好,你拿她当标杆?” 阮鲸落呸了一声,“就她?还标杆,我给她脸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做派,虚伪,再说我也不喜欢她老拿管理处说事,约束你,明明你什么都没干,可只要一有事她们立马认定是你干的,问都不问就说是你的错,真噁心,我一定要比她们所有人都厉害,不让她们在你面前耍威风,什么嘛,你好歹是她们前东家,这么对你,简直是过河拆桥,没人品,我鄙视。” “哟,你现在也学会维护我了啊。”陆首秋的心暖暖的,胳膊搂住她脖子嘎嘎笑,也不知道乐什么。 阮鲸落捏她腰上的肉,其实陆首秋腰上没什么肉,她身材好着呢,“我们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维护你,难不成维护傅静啊,她配么。” “哎,不过说真的,一码归一码,过去的陈年老醋你就别吃了,我跟她又没什么。” “谁吃醋了啊。”阮鲸落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 陆首秋知道她别扭,“行行行,没吃没吃,你好好把条例看完啊,杨雨婵要被调走了,云黔管理处负责人的位置会空出来,暂时还没定下一任人选。” 第45章 杨雨婵在云黔的这些年很针对陆首秋,甚至多次无视管理条例试图将陆首秋封印,这次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就冒然发布通缉令,到最后发现是一场乌龙,这真是有够打脸的,打她自己脸不算,管理处也因此颜面尽失,对她的调令由多人签字盖章,傅静亲自送到她手上并且送她去新的工作地点,未来是不可能再回云黔了。 负责人的空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云黔管理处现有的可调动人员中没有符合的,空降也不合适,怕会是下一个杨雨婵,激怒陆首秋一点好处都没有,上面对云黔管理处要求不高,不指望为民除害,功勋卓越,只求做好监管工作,让陆首秋老老实实开农场就行了。 陆首秋这段时间相当老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后专心指导自己的小长工开荒种地,圈山植树,扩大牲畜养殖规模,春夏两季这里成了生人游山玩水的最佳去处,网上都说这比去动物园划算,不用花钱买门票就能看到各种稀有的野生动物,挂两个黑眼圈的大熊猫,牢底坐穿的金刚鹦鹉、绿孔雀,经常跑出来卖萌的小熊猫,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但巨漂亮的飞禽走兽,连专门研究野生动物的专家都被吸引来了。 陆首秋觉得小长工的胆子比自己大多了,连深处的恐龙都敢引出来,不过是体型最小而且食素的那种,放在黄桃婆婆的桃林,不经常露面,但偶尔露两下也足够那帮老专家激动的了,没想到会在云黔见到已经灭绝的小恐龙!老专家不愿意走了,想在农场长住。 鬼寨和集市都不做生人住宿的生意,黄泉客栈只接待从地府出来的鬼民,每次有生人来问,老闆都说没有空房间了。后村住的是仙民和精怪,他们也不喜欢将房子借给生人住,陆首秋就考虑在门口空的地方弄一间民宿。 “专给生人提供住宿?”阮鲸落正在算这段时间的收支,背书她不行,算帐还是可以的,她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也不是不行,可我们没人手了啊,阿霞都快被你拆开用了。” 陆首秋叉开腿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搁着椅背,“所以我打算从深处选一批合适的仙民出来,农场也好久没有添新人了。” “你拿主意就行。”说完阮鲸落又继续核对帐目。 陆首秋踢桌腿,“还有个事。” “唔?” “傅静跟我说……” 后半句都没说阮鲸落就气道:“你怎么又跟她联繫!” 这缸陈年老醋从去年喝到现在,只要提起傅静这两个字阮鲸落就炸毛,横眉冷对的,陆首秋也委屈,说正事都不行了啊。 “啧,也不能说拉黑就拉黑吧,有人在朝为官好办事,你别任性啊。” 阮鲸落帐都算不下去了,键盘一甩,靠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找你又有什么事!” 第120页 “跟你有关。” “呵呵~” “真的,她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当云黔管理处的负责人,”陆首秋将椅子拖过去一点,凑近道,“年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杨雨婵要被调走了,位子空出来,你看你现在,虽然离点石成金还差着远,但当负责人足够了啊,考虑考虑?” 要说一点不心动是假的,阮鲸落想当公务员很久了,不过…… 她警惕道:“好事凭啥落我头上,她什么目的。”傅静哪有这么好心。 陆首秋摊手,“我上哪知道,你管她呢,当就当呗,你现在是有资格的。” “哼。”阮鲸落得意的抬高下巴。 这事就先这么定了,任命文件下来阮鲸落就正式走马上任。 陆首秋这边也着手准备建民宿的事情,已经在农场住了小半年的爸妈被她拉来当壮丁,能为女儿分忧,就算忙的脚不着地爸妈们也是高兴的。 到十月初民宿建成,通风晾了个把月才挂牌营业,头天就爆满,预定的电话一直没停过,被选出来充当经理、前台、客房服务和保洁的仙民也充满干劲,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他们可得好好表现。 到年底,农场的版图基本跟沙盘上的差不多了,陆首秋又闲了下来,她一闲就要搞点事情,现在云黔管理处的负责人是她家属,晚上她就在床上求家属让自己挂个编外。 阮鲸落披上衣服下床喝水,干渴的喉咙好了些,她又倒了半杯回到床边餵给陆首秋,对她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已经麻木了,“这次你又想干嘛?” 陆首秋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完水,一抹嘴说道:“抓鬼啊。” “什么?”阮鲸落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首秋拍拍旁边的位子,等阮鲸落躺上去了才熊抱住,修长的腿横在她腰上,“风水铺的业务也该适当拓展了,老卖纸扎蜡烛又赚不到大钱,帮人抓鬼能要价高点,管理处日常也干这事的吧,他们都能做,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比他们差劲。” 阮鲸落扶额,“你跟他们比什么啊。”鬼见到你都跑光了,还抓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当个热心市民也不错。” “你真要去?” “怎么,你怕我捣乱啊。” 阮鲸落摇摇头,“抓鬼是鬼差的工作,管理处也只是偶尔帮一下忙。” “我也能帮忙。” “行,那明天你跟我一块出门,要早起的啊,八点半上班,不许迟到。” “知道啦,你天天上班也是我起来给你弄的早饭,你见过我赖床?” “辛苦啦~”阮鲸落含住她的嘴唇轻咬了几下。 . 鬼差在人间负责抓捕那些不愿意入轮迴的游魂野鬼,之所以要让管理处协助是因为鬼差不能随意进入生人住宅,除非那家死了人,可新魂都归黑白无常管,鬼差也不会上来就拿大铁链锁人家,那些心思不正的亡魂就是利用这点躲在生人的家宅为非作歹,俗称闹鬼,从而衍生出很多抓鬼的茅山道士,生人请他们入宅抓鬼,他们也藉此赚钱为生,成立门派,被调走的杨雨婵就是小道姑,抓鬼很有一套,以前就把陆首秋当成千年恶鬼来对付。 陆首秋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她只是套了恶鬼的皮而已啊,又不是真的恶鬼。 第二天阮鲸落就让陆首秋成了云黔管理处最强外援,管理处不少人知道陆首秋,对她是又敬又怕,新人就没这种心理,他们又不知道这谁,见是老大带过来的,能力肯定差不了,加上陆首秋对人热情,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很好说话的样子,新人就很愿意跟她走近,出任务也喜欢喊她。 “城西那片富人区最近老有怪事,处里派人去查了,是一只老鬼在作祟,这老东西道行深,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本事,之前在外边就伤了四五个鬼差,现在躲在其中一户富豪家里不肯露头,那家有两个老人,已经被折腾的进了医院。”新人a边往外走边说。 陆首秋在吃从阮鲸落办公室顺手拿的糯米饭,之前过苦日子的时候阮鲸落天天吃最便宜的糯米饭,顶饱,一整天都不用再吃东西,省钱,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吃糯米饭,这两天办公楼下面来了个摆摊的嬢嬢,卖的糯米饭很受欢迎,小助理就给自家老大也买了份,阮鲸落忙着没时间吃,就让陆首秋顺走了。 糯米拌了酱油,颜色黄澄澄的,米皮裹了层光熘熘的油,里面裹了腊肠、咸蛋黄、脆萝蔔、折耳根等配菜,并起来有两个拳头这么大,陆首秋觉得自己今天也不用再吃饭了。 她背着从张天师那借来的傢伙什,悠哉跟在新人a后面上了出任务的面包车,五菱宏观一路飞驰,能跟劳斯莱斯并道而行,还能超兰博基尼的车,很快就停在城西那片富人区,闹鬼那户人家派了管家出来接陆首秋等人。 管理处的员工不管生人还是妖魔鬼怪都挺年轻的,制服穿身上很板正,不像抓鬼,倒像是法院上门强制执行的执法人员。 那管家领几人进去,微不可嘆:唉,昨天来的老道士都能驱鬼成功,这几个年轻人能顶什么用,还有两个女的,不说女子属阴,最忌讳干这行了吗。 第121页 陆首秋正好奇的东看西看,这小区环境不错,背靠青山,面临绿水,是块风水宝地,难怪这的房价这么高,都是有钱人来住吶,其实她和阿落也可以在这买套房,闲着没事就来住住,老窝在农场别人都以为她是穷光蛋,嘿,她可不穷。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啊,”新人a转过头,“我们的任务是把老鬼引到外面让鬼差抓走,千万别硬碰硬。” 除陆首秋之外,其他几人都点头,自己多少斤两心里还是有数的,那老鬼连鬼差都打伤了,他们这几个菜鸟还不够对方塞牙缝,要不是处里几个妖界高手都出差了,今天这活也轮不到他们,办好了能升职加薪,办砸了回去就挨批,他们老大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听说总部那边对老大的火爆脾气都头疼得很。 进去之后菜鸟们都紧张,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抓鬼,个个如临大敌,把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以防万一。 就陆首秋一脸轻松,还有闲情逸緻研究主人家的装修风格,包里她借来抓鬼的桃木剑、金钱剑、墨斗这些都没拆封。 衣兜的手机突然响铃震动,把前面几张的几人吓得一激灵,以为老鬼现身了。 陆首秋歉意的咧咧嘴,电话是阮鲸落打来的,她落后几步接起,“什么事啊,这个时候打电话,我忙正事呢。” 阮鲸落刚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公务员也不好当,忙死了。 “你就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她本来想忙完了就带陆首秋去灶神那吃地摊火锅的。 “我这叫工作,怎么能是凑热闹呢。” 阮鲸落笑了笑,“行,那请问首秋大人,您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还有时间去吃火锅吗?” 陆首秋摸摸被糯米饭撑着的肚子,郁闷坏了,“你不早说,出来前我吃了份超大的糯米饭,你助理给你买的,放桌上你没吃,让我给吃了。” 阮鲸落回忆了下那份糯米饭的份量,只能遗憾道:“那就只能改天再吃火锅了,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过去接你回农场。” “你开摆渡车吗?” “嗯。” 走到楼梯口,陆首秋抬头看二楼,扬起唇角,“三分钟。” 其实都用不上三分钟,那老鬼躲在二楼某个房间想把人引过去好下黑手,也怪他倒霉,偏偏碰上陆首秋,招数都没使出来就被提熘着扔出去丢给在外等的鬼差了,老鬼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说自己知道错了,求姑奶奶饶命。 陆首秋撇撇嘴,“谁是你奶奶,你想当我孙子还不够格。” 两个鬼差锁住老鬼,想起同事被他伤过就来气,狠狠踹了两脚,“你个老东西,看你这回还怎么跑,回去就让你下油锅。” 老鬼两眼一翻,晕了。 几个新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还以为今天必有一场恶战,并且做好受工伤的准备了,没想到陆首秋深藏不露,眨眼就把老鬼给解决了,高手啊。 “秋秋,你是妖啊?”只有这一个可能。 陆首秋低头给阮鲸落髮消息说工作结束了,让她快点过来接自己,“是啊,千年老妖怪。” 瞎说八道的毛病一直没改。 几个新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对她崇拜达到顶峰。 阮鲸落说自己到小区门口了,让她出来。 陆首秋收起手机,沖几个同事灿烂笑道:“我有事就先走啦,你们留下善后哈,别忘了收钱。” 管理处抓鬼就跟救护车出去拉人一样要收费,越有钱的要价越高。 她跑到门口钻进停在路边这辆不起眼的小轿车,跟驾驶座的阮鲸落抱怨道:“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玩,还以为会过两招,没出手就投降了,没劲。” 阮鲸落启动车子,“那么想打架?” 陆首秋郁闷,“有点,我都好久没打架了,上次跟杨雨婵也没真动手,就吓唬了下,她就不行了。” “今天开会接到个任务,跟国外合作的,那边的人说很棘手。” 陆首秋双眼放光,转过头兴奋道:“什么?” “灵婴古曼童,闹的很厉害,那个村子已经死了二十几个人。” 摆渡车离了人间主道就可以放飞自我,眨眼就回到农场,门口的民宿挂出满客的牌子,绕过民宿进入大门,两条大路一左一右,远处的鼓楼立在中央,背后是郁郁葱葱的青山,雾气环绕,时不时能看见几只罕见的禽类在飞过半空,专门来拍鸟的爱好者架起长枪短炮捕捉飞禽优雅的身姿。 白天的鬼寨安静无人声,怪异的现象不是没人怀疑,那又怎样,发现不了什么,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去集市吃碗鲜香美味的鸡汤米线,反正这座农场解释不通的地方不止一两处,这里更像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有很多外面没有的东西,来源和怪异之处已经不重要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管理处有国际合作也是近这一两年的事情,之前国外一直不相信国内这套,觉得还是信上帝比较靠谱,当然,现在也不是说他们的上帝靠不住,怎么说呢,就是不怎么灵验就是了,再说上帝他老人家的心思也不在为民除害上面,更别说其他信仰比较杂乱的小地方了,他们连自己跪拜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谈保佑灵验。 第122页 陆首秋对这单外国生意非常有兴趣,并表示要亲自跟对方谈价格,“我的出台费可是很高的。” 闻言的阮鲸落险些把嘴里的柚子茶喷出去,她擦了擦嘴,无语道:“陆首秋,你能别乱举例形容吗,出台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乱说。” “什么时候出发?” “还没定,那边挺急的,应该是这几天。” 很少熘达去国外的陆首秋兴致高涨,她的农场不引渡外国亡魂,之前也不跟那边做生意,最近一次还是卖鱼眼珠给那对夫妻,银行存的大笔嫁妆钱还有这里面的一份功劳呢,要是能多成几单,不愁嫁妆不丰厚。 既然没定下具体时间,陆首秋也不急了,待在鼓楼跟阮鲸落研究还有哪里可以扩建,要不要再从深处选一批仙民出来。 鼓楼养的猪还有鸡都移到新建的房舍了,就在山脚下,请了仙民看管,平时她俩就过去看看,现在家里还养的就是花皮一家,小狗长大能看家了,没事就喜欢趴在门口,不许陌生人靠近鼓楼。 晚上从父母那边吃了饭回来,阮鲸落接到秦鸯的电话,自从她成负责人之后,跟秦鸯的联繫也多了起来,主要是谈工作,从不提阮家村,她都快忘了原生家庭了。 那头沉默许久,秦鸯就解释说:“别误会,你妈……就是薛彩云去土地庙向土地婆的神像许了愿,想见你一面,按照规定土地婆也要走一遭这个流程的,所以托我来问你一声,你要不想见就不见。” 阮鲸落已经不会再因为过去那些事伤心难过了,但不代表就会跟那家人和解,上演什么合家团圆包饺子,她知道薛彩云过的不太好,那又不是她造成的,薛彩云咎由自取,怪谁。 “算了,没这个必要。” 秦鸯也不废话,“行,那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鸯自嘲一笑,她们这些前员工没有一个能像阮鲸落这么狠,不怪阮鲸落在僱佣期就能当负责人。 阮鲸落的心绪也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她坐在门口台阶出神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给薛彩云任何希望,她现在有家,有亲人,这些都是陆首秋给的,她跟阮家村那个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再联繫也只会让那家人缠上自己,麻烦不断,而她没兴趣搅和到那里面去。 “阿落,鬼寨今晚有烟花秀,我们去看啊。”陆首秋从里面出来,脸上笑容灿烂如花。 阮鲸落收起情绪,主动伸手过去牵住她,“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办烟花秀。” “开心就放,喜欢就放呗,快走,去晚了没有好位置,今天很多生人的。” “等等,我关门。” “你快点~~” “来啦。” 两人手牵手走在路上,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到地上。 第46章 番外1 山海经记载的远古凶兽并不齐全,也不怪着作人,他也是偶然误入深处窥见冰山一角而已,可惜后人不相信,只当他是道听途说,夸大其辞,很多都是不可考的。狸花每次翻看山海经都长吁短嘆,当初要不是章尾和蔚蓝不许那生人再在深处游荡,书里肯定就有它和首秋大人了,不像现在,查无此兽,世人根本不知道它。 它伴随首秋大人而生,歷经数不清的昼夜更替,起初它和首秋大人只在三十六重天之上游玩。 九重天之外还有二十七重天,哼,玉帝那个蠢笨的老古板肯定不知道之外还有之外,首秋大人也没有跟别人提过,不清楚原因,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了去窥探,也可能单纯是忘记了,自从到了深处海岛,首秋大人就没有再回去,连它也快忘了回去的路。 海岛的生活开始也是无趣的,首秋大人就带着它四处找茬儿,那些天地生灵生气也没办法,他们又打不过。 后来几个小屁孩调皮捣蛋把天捅了个洞,银河水倾泻人间,把那条美女蛇捏的生人都淹死了,当时首秋大人刚跟小泥人吵完架,不肯回海岛,就蹲在云朵上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笑声太大,招来了其他天地生灵不满,双方对骂起来,它冲上去替首秋大人干架,最后自然是它赢,那些天地生灵多半是因为这个才使坏,趁乱将迷路在深处的小泥人捲入轮迴道,害首秋大人找了很久。 小泥人在海岛时喜欢玩过家家,自己用泥巴弄了个农场,无聊时它也会进去玩会儿。 小泥人很弱,经常被海岛刮起来的飓风卷到天上去,断胳膊断腿,奄奄一息,首秋大人就去原来美女蛇造人的泥坑挖泥回来修修补补,小泥人很感激,常做好吃的食物送给首秋大人,它也能蹭一顿,味道是真好。 小泥人不见了之后首秋大人发疯了很长一段时间,掀翻了很多生灵的洞府,它干架干的很过瘾。 突然有天首秋大人找到了小泥人的线索,兴沖沖跑去水深火热的人间寻,过程不太顺利,那些生人都不是小泥人转世,其实最后这个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但她是这么多生人里面气息最接近的,做出来的饭菜在味道上也很相近,最重要的是她能开启农场的隐藏版图,多半就是了吧…… 好不容易费点脑子想事情的狸花躺在瓦片上打哈欠,春日暖阳晒在身上很惬意,它低头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竖起的耳朵听到下方动静,琉璃眼一转,起身走到边上看,那只花皮土狗又带着自己的崽吠路过的生人。 第123页 它撇嘴,这狗腿子,简直比那两条牧羊犬还讨厌。 抖了抖身上的肥膘,狸花重新躺回去。 现在这具不是它的本体,唉,人间规矩多,不如深处自由自在,它的本体庞大,遮天蔽日,张开嘴还能吞天灭日,这都是它本领中很基础的部分,已经好多年没用过了,让人误以为它就是只狸花猫,连蛮蛮这种灰老鼠都敢骑到它头上耍威风,还咬掉它一角耳朵,可恨! “肥猫!大肥猫!”小鹦鹉飞上来趁机在狸花耳边聒噪。 狸花烦得要死,恨不能一口吃了它,抬起爪子一拍,小鹦鹉闪身躲开,继续学舌,肥猫是生人多狸花的暱称,它真是太胖了,平时摊在门口台阶睡觉就是展开的一团肥肉。 狸花今天没有心情陪小鹦鹉胡闹,将它赶开后就闭上眼打盹,心如死灰的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它恨全世界的缅因猫! 陆首秋和阮鲸落到国外办事去了,睡醒的狸花伸伸懒腰,觉得待在鼓楼很无聊,它跳下屋顶,迈着阔气的步伐到外边看小母猫。 它孤寡了这么多年,真的很想谈恋爱,来个母猫跟它谈吧,它有房有车有存款,妥妥喵界钻石王老五。 . 前阵子市区出了流浪猫抓伤人事件,现在也不怎么有人敢投餵流浪猫,一些带崽的猫妈妈只能将孩子藏在比较隐蔽的旧楼角落或者无人居住的待拆迁小区,自己则跑到外面翻垃圾桶找吃的。 经常看见好几只体型大的猫欺负单独行动的猫。 今天这只三花猫半个月前生了窝崽,因为没有吃的,又要奶崽,三花瘦的皮包骨头,好不容易在街角的垃圾桶找到点人类吃剩下的外卖,它急不可待吃起来,时不时抬头警惕四周,附近有一只黑猫是这的老大,不允许其他猫在它的地盘抢吃的。 才吃到一口肉,三花就感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体型修长庞大的黑猫窜出来将它扑倒,三花太瘦了,一下子被黑猫咬了好几下,眼睛和耳朵都受伤,身上不怎么好看的毛也被扯下来很多,它想跑,黑猫却咬住它的后腿将它拖到井盖上方,想把它从井盖破口推进下水道。 三花拼命挣扎,叫声悽厉,它听说过很多猫掉进下水道后出不来,除非叫声能吸引人类的注意,有好心的人类会想办法施救,但运气不好的猫就只能被困在里面,靠喝污水维持生命,下水道那些老鼠体型比普通猫还要大,又是成群结队出现,打不过猫也会成为老鼠的晚餐。 三花很害怕,自己要是死了,孩子们怎么办?那么小的崽,肯定会饿死的。 “喵!”它求饶,想让黑猫放了自己。 黑猫兇恶的呲牙,把三花的求饶当成挑衅,亮出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三花的肚子,三道血淋淋的伤口让三花惨叫不止。 路过此处正郁闷的狸花抖了抖头上的三角耳,嗯? 狸花平时爱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尤其在外面,真的很看不惯体型大的猫欺负比较瘦弱的猫,它火速跑过去,看见黑猫就要把三花咬死了,它嗷一声,跳下去撞开黑猫。 别看狸花一身肥膘,身手可是很敏捷矫健的,一下子就把黑猫撞到墙角,砰!黑猫摔的两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神,定睛一看,好嘛!又是这只死胖子! “喵!!!” 狸花常往外跑,又好斗,市区流浪猫圈都有它的传说,母猫觉得它仗义,公猫则一致认为它抢风头,又嫉妒它有主人——吃那么胖,皮毛又亮,没有流浪猫的脏兮兮,肯定是有家的! 狸花蹲坐在地上,低头看奄奄一息的三花,这一看就是只刚生完崽没多久的猫妈妈。 三花疼的没法站起来,眼泪稀里哗啦的,它也见过这只胖乎乎的狸花,去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它跟小姐妹去公园晒太阳,看见胖狸花给一只很漂亮的白猫送小鱼干,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鱼干,隔着好远都能闻到香味,白猫收了鱼干,却拒绝了狸花的示爱,没多久就跟一只威武霸气的缅因猫结婚生崽了。 狸花瞪大琉璃眼,它还没有见过母猫流眼泪,以前追求的母猫都很高傲,一言不合就开打,怎么可能哭。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它的小心脏抽疼了下,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三花,别哭啦,看朕给你报仇。 以前狸花都会按照兽类的规则开擂台对打,今天它不这样了,这只黑猫被它教训过好几次还这么霸道,它决定给对方点厉害瞧瞧。 嘿嘿,反正现在云黔管理处的负责人是小长工,就算它现本体也不会给首秋大人惹麻烦。 月光投在地上,狸花舔了舔爪子,很漫不经心的喵一声。 黑猫很不屑,就要冲上去干架,突然,它定在原地,瞳孔越来越大,随即浑身忍不住颤抖。 狸花还是收敛了,只现了本相,混沌不清的黑雾缠绕下,缓缓睁眼的凶兽睥睨苍生,别说一只普通的人间黑猫,就是西天佛祖来了都要对它尊敬。 黑猫胆子都吓破了,瘫在墙角不动弹。 受伤的三花也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效果达到,狸花收起本相,在满是肥肉的身上找半天才找到不知道从哪个仙民家里顺来的丹药,餵给就快死的三花,让蹲在屋顶等着三花咽气然后套笼带走的鬼差很无语,人间生灵死后魂魄都归地府管,生人亡魂过奈何桥,牲畜走六畜道,这只三花的寿命只到今夜,续命算怎么回事。 第124页 “狸花,你不能仗着自己有背景就这么干啊,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在云黔的这帮鬼差跟狸花很熟,关系也不错,经常约饭,说话也很随意自在。 狸花沖他们挥了挥爪子,多大点事,地府那些判官还常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加阳寿呢。 鬼差:“……” 心知肚明就行了,您别说出来啊。 狸花带三花走了,像护花使者似的送三花回家,说是家,其实就是几块泡沫箱堆在一起,五只猫崽缩在里面,听到妈妈的叫声才敢出来。 三花很感激狸花,谢了又谢,同时又很羞愧,救命之恩是多大的恩情啊,自己却没有拿得出手的谢礼。 狸花没在意这些,它挺喜欢那五只猫崽的,三花虽然瘦,但把崽餵的很好,一个个圆滚滚的,很可爱。 之后狸花常来看它们,每次都不空着手。 猫界又有传言,说三花被那只胖狸花看上了,灰姑娘和霸道的爱情啊。 第47章 番外2 陆首秋要跟自己的小长工结婚这一消息在三界引起轰动。 “我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陆首秋这个老古董搞咩啊。” “先别吵,婚礼红包你们都给多少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靠,现在生人都不结婚了,求财比求姻缘的多,姻缘殿一个信徒都没有,你们敢信月老我也有哭穷的一天?” “给钱多庸俗啊,你直接拿根红线给她和小长工缠上,生生世世在一块,不比送钱实在?” “靠谱么?万一哪天她闹离婚,红线剪不断啊,到时候她找我算帐你挡我前边儿?” “你可住嘴吧,还月老呢,人家刚发喜帖你就咒人家离婚。” “行了行了,你俩都别吵,让我说一句。” “你说你说。” “她这个祸害总算是消停了,咱们也别闲着,地府那帮老鬼都敲锣打鼓的为她筹办婚礼,布置场地,没道理咱们九重天的被他们比下去啊,咱们也搞,热热闹闹上几天。” “有道理!走!” 要说陆首秋闹腾这么多年,烦她的人不少,但人缘也是实打实的,知道她要结婚,只要腿脚还好的都出来帮忙,那场面就跟过大年似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地府天上连放一个月的假,她也高兴,决定广施恩德,听说这个月祈愿都特别灵验,不少生人都实现了一夜暴富。 阮鲸落怕她兴奋过头,会把人间好不容易成型的秩序搞乱,就对她禁足,不许离开农场到外面乱逛,也别动不动就去别人家听墙角,人家半夜说梦话想暴富就真给人家暴富,很吓人的好吧。 陆首秋跨坐在椅子上啃雪桃,这是一种生长在雪山之下,只在冬季成熟的桃子,汁水充足,吃起来又脆又甜。 她对阿落不让自己出门的决定很有意见,“天底下有钱人那么多,多一个又怎么啦,不能有钱人一直有钱,穷人一直穷吧,再说我高兴,让人暴富一下又怎么啦,多一个人高兴我们就多一份祝福啊。” 阮鲸落才不跟她争辩,她总是有理的,而且能胡说八道。 婚礼定在正月初一,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事还很多,两人都是第一次结婚,陆首秋又是个甩手掌柜,忙疯的是阮鲸落,好在有长辈们帮着操持,章尾和蔚蓝也从深处出来帮把手,蔚蓝的机器人管家可真全能,什么都会,而且办的井井有条,把阮鲸落给羡慕的,很想拥有一个这样的智能管家。 作为婚房的鼓楼也要翻新,上个月刚刷完漆,味儿还没有散出去,现在两人还住在后村,跟父母一起。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一阵小孩的吵嚷,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后村的小孩们非要装扮农场的小动物,连刚出壳的小鸡都不放过,嫩黄色的绒毛都让他们涂成喜庆的红色,捣乱完自己家的还不算,现在又来吊脚楼,花皮一家已经让他们弄的跟猴屁股一样了,就剩下狸花,怎么都逮不住。 狸花最近跟外边一只带崽的三花猫在谈恋爱,正是维护形象要面子的时候,为了看上去威武霸气它可是一点连肉都不吃了,嚷嚷着要减肥,哪能让几个萝蔔头把自己的毛弄的乱七八糟,所以见着这帮孩子就躲,这几天都要上演你追我逃的游戏。 “喵——” 被堵在屋顶的狸花发出悲愤的叫喊,眼泪汪汪的,它不要被染毛啊,那样很难看,还怎么去见未来媳妇!今天谁敢染它毛,它就跟谁拼命! 它的叫声实在悽惨,陆首秋看在一路相伴至今的情分上出去看了眼,把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叫下来,“你们差不多行了啊,现在农场哪还有能看的生灵,都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啊,没眼看。” “很可爱啊,又喜庆,下个月就是大人您大婚哩,我们就是想让它们穿的应景点。”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啊,快下来。” “哦……” 几个小孩从屋顶蹦下来,陆首秋给他们每人分了一个雪桃,“行了,回家去吧。” 他们跑开了又跑回来,沖陆首秋笑嘻嘻喊道:“首秋大人,新婚快乐!” 陆首秋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笑了出来,“谢谢你们啊。” 第125页 她转身回屋,看见阮鲸落站在窗边,刚才小孩的话她肯定也听到了,是啊,她们要结婚了,婚礼就定在大年初一,一年中最喜气洋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