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小变态?不要我捡回去了》 第1章 刚穿越就要等死 一间杂乱的房间内。 【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完成任务。】 安相相眨了眨眼,思绪慢慢回笼,“家有白事是不是该放一天假?我尸体都没凉透,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理阴影。” 【那我给你放一辈子?】 系统的语气冷漠无情。 安相相抿了抿唇,想跟系统商量商量,但看到自己的个人面板时,话还是在嘴里转了一下。 他指了指上面一串数字,心里有点突,“,你们公司有这么多员工?” 【那是我带过的宿主,-1。】系统说着顿了顿,【还有,我才是员工。】 安相相:“……” 他一把按住突突的心跳。 那个“1”是他自己! 他想过以系统绝情的态度,肯定带过很多个宿主,才练就出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但没想到死亡率这么高! 安相相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重生的喜悦荡然无存! 铁打的系统,流水的宿主! 安相相慌了一下后脸上又恢复经年不变的木讷,舔了舔嘴唇说:“挺好的,快有我电话号码长了。” 说完脑海中一片寂静,安相相等了几分钟,仍没等到回应,心里开始滋生不安。 量他情绪再稳定,他也没法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心里对身体支离破碎的痛楚还心有余悸,要不是系统出现的及时,在他刚感觉到疼的一瞬间就把他带走,估计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平复那股阴霾。 周身安静下来,显得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安相相怂了。 “铁哥,你还在吗?” 对方仍然没有回应。 安相相咽了咽口水,眼珠子骨碌碌转,有些局促地打量周围,转移注意力。 这是个比较陈旧的老房子,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电影海报,衣服凌乱的堆在木头箱子上,地板还是板泥,垃圾桶里除了纸就是垃圾食品包装袋,生活状态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廉价。 反正安相相是没见过这种房间,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四下看看,瞥到枕头边的手机,没见过的牌子,摁了下开关键,没打开,估计没电了。 床头柜上凌乱摆着大茶杯和退烧药,安相相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发冷,脑门滚烫,头晕目眩,哼唧一声软倒回去。 大概是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度越来越高,现在能清楚感觉到鼻塞脑胀,浑身酸痛的跟要死了一样,很难保持清醒。 【叮——】 【福利已发放。】 安相相虚虚睁开眼,“铁哥,这是新手大礼包吗?” 【你叫我什么?】 安相相没力气,不想多说一句话。 不过系统也只是象征性问一下,其实并不感兴趣,【不是大礼包,只是数据同步。】 安相相没听明白,正想问个清楚,左胸就传来了熟悉的火辣辣的疼,脸色变了变。 抬起虚软的胳膊扯开衣领看。 果然,左边的咪肿起来了,在它上边,还有个红肿的黑色纹身。 安相相盯着纹身,半晌还是轻轻盖上了。 带来就带来了吧。 当个念想。 安相相瞥一眼自己的手,手型不算好看,刚刚还看到一层茧,现在已经没了,皮肤变得跟上辈子一样除了白嫩一无是处。 “铁哥,其他是不是随着时间慢慢同步?” 不知系统在忙什么,过了挺久才冷淡地应一声。 安相相安心了些,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但不想也知道谁都不是傻子。 原主175,他180,一夜长高五厘米,肯定会被当成稀奇物种围观。 【叮——】 【是否接受任务?】 安相相摸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我能选择过两天再接受吗?” 【叮——】 【任务发放成功!】 【任务内容:收集三个意难平。 注:完成标准以系统评判为准!】 安相相:“……” 安相相盯着面前的冰蓝色浮屏,“所以你又为什么特意询问我呢?” 【系统流程。】 安相相默了默,决定苟一时风平浪静,“我能问问原主去哪了吗?还有,我的任务有没有个更笼统一点的解释?什么叫意难平?” 系统回了两句话。 【死了。】 【自己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相相躺在床上,眼神呆滞,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从没被谁这么冷落过,不仅茫然,更多的,还是被抛弃在这个世界的恐惧感。 而且也感觉到了,系统真的不关心他的死活,还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想到高到离谱的死亡率,头皮一阵发麻! 安相相撑起身体,摸到床头柜上的充电器,先给手机充上电,又拿起退烧药抠出两粒,结果手一抖,有一粒没拿稳,啪嗒从床边掉下去,哒哒哒蹦得老远。 安相相翻翻盒子,发现只剩下两粒后,深感被命运玩弄的无奈,认命下床去捡。 刚蓄力站起来,整个人就软了。 安相相趴在地上看着擦破的手掌,还有被不小心推至更远的退烧药…… 原主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明知生病没保姆在身边,怎么不多买两盒常备药? 感受着地板传来的冰冷感,本就发冷的身体更冷了,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力气很快流失,再没爬起来的可能,不由得瑟瑟发抖。 行吧,也不能怪原主。 毕竟他也感觉自己快死了。 “铁哥,能不能帮我打个120?” 安相相意识模糊,做好了系统不搭理的准备,谁知道系统回了句,【太远了,等死吧。】 “我……与世隔绝了?” 【你现在在山里,更何况你卡里只剩56块2毛。】 安相相抿了抿唇,整个人被刺激的清醒了不少,恰在这时手机响起,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开机了,系统自带的来电提示音叮叮咚咚,简直比仙乐还要悦耳! “铁哥……” 系统没说话,但铃声停了。 下一秒,属于低淳的男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对方脾气火爆,张口就骂! “说请一天假结果旷工三天?” “要不是看你可怜,十几岁没爹没娘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老子管你有几根几把!” “狗日的丧家玩意儿!” “做什么呢?!” “讲话!” 安相相气若游丝,“救命……” 然后两眼一抹黑! …… 恢复意识时,还没睁眼先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随即听见有人在说话。 安相相幽幽睁开眼,上方的吊瓶映入眼帘,晃了晃神才想起自身的处境。 隔壁说话声很小,却嘀嘀咕咕个不停。 声音不大,但抵不过离得近。 安相相还是第一次跟其他人同用一个病房,正好奇观望,连身边什么时候站着个人都没察觉到,咂着嘴收回目光。 本打算看看输液管,结果扭头便是一张充满倾略性的脸,对方正居高临下的俯视,表情阴沉,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关于这张脸的基本信息。 青年三十一二,叫顾向云,是个公司即将上市老总,包了附近许多个山头种畅销水果,附近的村民几乎都是他的员工,因创业成功后就不停建设家乡,顾向云在当地还挺受人爱戴。 安相相咂的太投入,看见顾向云了,两人目光也对视上了,然而嘴巴没被及时约束! “啧!” 第2章 再造谣我就找人废了你! 安相相:“……” 顾向云脸一拉:“你对我有意见?” “我没有。”安相相眨了眨眼,他哪敢,这位极有可能是他的顶头上司。 原主可能也只是个种树的,根据昏迷前的通话判断,再结合顾向云此时的眼神,原主为人可能也不太行。 想了想三个字有点敷衍,正要再说两句好缓和一下关系,可对方根本不想听,直接把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堵回来。 “有意见也憋着,当年接济我的是你母亲,她死之后我养你五年已经仁至义尽!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到处散播谣言,我就找人废了你!”顾向云眯着眼审视病床上的人。 对方长相不错,有一双圆圆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柔软的奶油馒头,是个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喜欢的类型。 可能发烧烧傻了,一脸傻不愣登,不过并不影响这幅皮相下隐藏的龌龊! 安相相嘴巴张张合合,没想到顾向云东西对原主还有养育之恩。 也是,否则一个种树的村民哪来的荣幸让老板来陪院,可为什么又不养了呢? 安相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企图猥亵村里女孩,被人发现后推卸责任,逢人就说对方勾引你,是破鞋。】 安相相:“……” 原主这么丧心病狂吗? 对上顾向云嫌恶的眼神,安相相头皮一阵发麻,想起刚才那狠厉的语气,显然不是在说笑,连忙摆正态度认真回道:“好的云哥,我以后绝对不乱说话了。” 顾向云表情僵了僵,匪夷所思地盯着安相相几秒,“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蠢事?” “什么?”安相相神色茫然。 顾向云仔细打量他几眼,确定他不是干了坏事打算求庇护,表情才缓和两三分。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这是最后一瓶,吊完自己回去,给你休一天假,后天滚回来上班!” 说完,顾向云转身就走。 安相相连忙叫住他。 “云哥。” 顾向云脸上有一瞬间牙酸,折回头语气恶劣,“有屁快放!” 安相相半撑着身体,想起自己窘迫的经济状况,十分不好意思,手无意识把输液管上的回气阀门推上推下,“我,我没钱结医药费了,能预支点工资吗?” 顾向云嗤笑一声,“你下下个月的工资都预支完了。” 安相相:“……” “那下下下个……” “你还要脸吗?” 安相相默了,其实不要也不打紧。 偷偷抬一下眼神,直接对上了顾向云鄙夷的眼神,属实也不好意思再张嘴,“云哥慢走,路上小心。”说完就躺了回去。 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安相相盯着吊瓶发呆。 怎么办…这家小诊所允许赊账吗?以后要种多少树才能把欠债还上?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 安相相听着近在咫尺的提示音,愣了愣才意识到是自己手机在响。 不由感叹顾向云脾气暴躁却粗中带细,匆忙送他来医院,还不忘把他手机也带来。 摸起来打开,信息栏弹出一条微信信息,来自“欠债的”的转账。 欠债的…… 想起顾向云跟原主母亲的渊源,顿时双眼放光,指纹解锁后立马点开微信,看见五千块的转账,感动得热泪盈眶。 第一次觉得三个零是一笔巨款,想他以前……算了,好汉不提当年。 美滋滋地收下钱后,还不忘发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表示感谢。 对方一字没回。 安相相也乐的清闲,等点滴挂完了,大喊几声护士过来拔针,结果来的是个中年妇女。 对方却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听人叫我护士。” 中年妇女没穿护士服,但针拔的很麻利。 隔壁床的人也在笑,“怕是城里来的吧,不知道咱们乡下没有医院,只有小诊所。” 安相相云里雾里,恍恍惚惚出了诊所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有多小,错了,不止小,是又破又小。 站在诊所门口,一眼能逛完整条街,十字路口连红绿灯都没有,最奢侈的交通工具就是五菱宏光牌面包车。 视线放远,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铁哥说的“你在山里”不是形容词。 安相相晃着神,缓缓接受现实。 环顾四周,没有公交车的,计程车也没见到,【我怎么回去?】 说着打算再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三轮车什么的,能载他回家就行。 【我劝你站在原地别动……】 第3章 你现在很容易死 “啊?” 安相相刚“啊”完,眼前嗖地闪过一道黑影,擦着他的面门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你现在气运低迷,容易死。】系统把话补完。 安相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低头看摔的稀碎的玻璃窗,抬起头,对上三楼探出来的几个脑袋。 对方见下面有人,也被吓坏了,忙不迭全都缩回去,没几秒还是有个男的探出来喊: “老弟,你没事吧?!” “差一点。” 是的,真的就差一步。 要不是铁哥及时止损,小诊所的那个大妈肯定会感叹这是她救助最及时的一次! “对不住啊老弟!我家窗户松动,刚才想修来着,没注意手滑了!”老大哥松了口气,然后回头吆喝,“媳妇儿!小老弟脸给玻璃迸烂了,快给人送点东西压压惊!” 说完又回过头喊:“老弟等两分钟哈!我家媳妇儿动作可麻利呢!” 安相相想说不用,他的注意力都在铁哥那句“气运低迷”上,想尽快弄清楚怎么回事。 然而老大哥说话一点谎话都不带,说媳妇麻利还真不到一分钟就下来了,手上拎着冬天腌的鸡鸭以及一箱老酸奶。 安相相一边拒绝说不用,一边手忙脚乱地接住,心里想着怎么塞回去,对方就撕开个创可贴,啪一下贴在他脸上。 速度太快,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好,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说完,安相相就被先入为主问了年龄,家住哪,有没有女朋友啥的,五分钟里,话题跳跃的速度安相相愣是没找到空隙,等人走了,才发现人家聊完了。 安相相:“……” 【农村人将就速战速决?】 【她是怕你索要精神损失费。】系统言简意赅。 安相相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再抬头,老大哥立马露出友好的笑容。 安相相:…… 默默转过身。 待走远了,安相相才询问系统:【铁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气运差的意思。】 【不可能。】 安相相立马否决。 在他原本的世界,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他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他母亲的家族财产千亿都要踮着脚才能嫁进来。 安家家族里很少有人真正出去工作,他们只要投资,再然后躺着收钱。 而他是家主的独生子。 虽只是名义上的继承人,那也是无数人几辈子也走不到的顶端,这种出生即富贵的身份,怎么可能气运差? 【那你为什么死了?】 安相相愣住,脑海里闪过很多个阴谋诡计,最后被系统一句话击破: 【没人害你。】 对,他早跟父亲谈过。 他不要继承权,也不要家产,只要母亲留给他的股份就可以。 他也素来不与人交恶。 所以,是真的气运到头了? 安相相站在十字路口,一辆五菱宏光飞驰而过,车头撞到了老酸奶,带的他也往前趔趄,不小心又绊到路边的水泥砖,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呸呸……” 安相相吐掉嘴里的沙子,【我现在相信了。】 【想活吗?】 安相相无语,【想啊。】 系统没想到这个宿主这么坦诚,明明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铁哥?】 系统不疾不徐回道:【你向右看。】 安相相还没爬起来,就这么趴在地上扭头,然后不由疑惑:【看什么?】 【你看见了什么?】 安相相左右瞅瞅,最后定格在正在过马路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看上去七老八十,佝偻着腰,杵着拐杖,走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活像穿了木屐的小姑娘。 安相相沉默片刻,然后爬起来,将咸鸡咸鸭放在路面,还记得自己的霉运体质,仔细着来往的电动车,小跑过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待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脑海中便【叮——】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 安相相:??? 铁哥,你是不是少了什么? 【太低了,没计算的意义。】系统的语气不仅冷漠还理所当然。 【所以是多少啊?】 【没必要,计算它所耗费的能量在我看来入不敷出。】 安相相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走回去拎起咸货和老酸奶,顺着手机导航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快到村门口了,系统突然回了一句,【姑且算0.01功德,能保你二十四个小时内不会遇到……嗯……】 嗯又是什么意思? 第4章 顾向云亲自去保你的 安相相脸上没有表情,寻思大抵是小命保住的意思,脚步一下子变得轻快许多。 刚进村,安相相突然想起跟系统要了村名却忘了问自己住在第几户,望着建在山腰上的陈旧屋舍,房子一层一层犹如梯田般排列的整整齐齐,不经陷入茫然。 “相崽?” “是相崽吗?” 安相相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在喊自己。 原主叫安相,第四声。 而他是第一声。 寻声望去,是张满是皱纹的脸。 与此同时基本信息也浮现出来。 是原主的爷爷辈,叫二爷。 安相相没怎么犹豫,礼貌唤道:“二爷。” 二爷愣了愣,两手背在身后迈着老头步走过去,视线在眼前的青年脸上,不大确定眼前这个懂礼貌的小伙子真是他侄孙,毕竟这孩子以前见了自己,都当没看见的。 而且也不知这孩子最近吃了什么蜈蚣屎蛤蟆尿,那小脸嫩的,比小姑娘还白净! 看着也没以前那个机灵劲儿了,木讷讷的,绷得像个木头棍子。 扫了好几眼终于确定了,呐呐点头,“好,怪好,长大了懂事了。”之后视线下移落在咸货上,“上镇上啦?” 安相相眨了眨眼如实回答:“嗯,前两天病了,回来的时候遇到点事,别人送的。”说着把咸货塞到二爷手里,老酸奶自己留着了。 “使不得,使不得!”二爷很是惊讶,连忙推拒,“不过年不过节的,哪好意思收礼?快拿回去自己煮了吃!” “那您就当今天过节了。” “使不得!真使不得!” 安相相仗着年轻,把鸡鸭都摁在二爷怀里,“收着吧,我又不会煮,拿回去也是扔。” “那我就不客气了!”二爷连忙抱紧。 安相相:“……” “但也不能白收你东西,走,反正你也要回家,正好顺路,让你二奶擀面条给你吃!”二爷笑呵呵的。 安相相没拒绝,现在正好顺路,还能蹭一顿晚饭。 村口不能算是山脚下,因为这里的地势高的高、低的低,总之都建了房屋。 对山上来说,村口在山下,可对地势低的住户来讲,村口在山上。 不过,住的越高代表越有钱这点,不管在哪都说的通,比如原主就住在山下,所以穷的叮当响。 安相相跟在二爷身后,小心地踩着石板阶一步一步往下走。 另一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是山坡,摔下去也许不会死,可是会砸倒别人家的房顶,不仅疼,说不定还要赔钱。 走着走着,二爷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他。 安相相顿住脚步,歪了歪头。 二爷下巴一抬,“还拎着干嘛?放屋里啊!难道你准备拎去我家?” 安相相“哦”了一声,原来到家了! 抬头看了一下自家大门。 很好,破破烂烂,木门上有两个铁环,其中一个上挂着把锁,兴许是前两天顾向云带他走的太急,连门都没来得及锁。 安相相推开门,即使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原主一贫如洗的家整的没了脾气。 是真穷啊…… 来不及细细打量,将老酸奶放下就折回去,关门前特意瞄了眼,包装老旧的老酸奶在这个家里竟然最有档次…… 安相相:“……” 又一次被原主穷到了。 二爷家离得并不远,又下去一截距离就到了,同样很穷,安相相却在门前看见一簇簇的太阳花,种在废弃的猪槽里,五颜六色煞是温馨。 安相相站在门口,看着二爷兴高采烈跑进院子,喊了几声“老伴儿”。 “来了来了,叫唤啥!” 话音刚落,同样长满皱纹却略显富态的老奶奶走出来,瞧见二爷怀里的年货,表情惊喜,但当视线落在跟着进屋的安相相身上时怔了怔,随即上演一把笑容消失术。 “哟!这不是相崽吗?今儿刮了哪门子邪风啊,竟然能把你吹来?” 安相相懵了,微张着嘴。 这二奶,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咳!”二爷重咳一声,使劲挤眼。 安相相立马乖唧唧喊道:“二奶。” 二奶一点都不领情,语气似乎故意这么夸张,“哎哟哟我可受不起,咱们相崽心气高着呢,咱村的小丫头不都被你迷了心窍似的,巴不得跟你有点什么,就这你还嫌这嫌那!我就一糟老婆子,哪受得住哦!” 安相相表情僵住了。 原主那破事儿全村都知道? 【十里八村都知道。】 听系统这么说,安相相连地缝都找好了,一时间脸像块红布,可他还得硬着头皮认错,“以前是我脑子不清醒,伤害了人家姑娘,不是她勾引我,是,是我……我……” 安相相结结巴巴半天实在没法承认,总感觉一旦说出来,他就该去蹲局子了。 好在这时二爷解了围,“嗐,年轻人犯错是难免的,既然知道错了改天提点东西上门给人道个歉,以后别再乱传人闲话了!” 安相相立马应和,“我明天就去!” 气氛眼看好一点了,谁料比二爷家高一点的隔壁探出了个头,张嘴就嚷嚷:“那可得穿严实点,别让人打出个好歹来!” “要你多管闲事!”二奶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嘲弄,恶狠狠瞪了眼安相相,“还杵那干什么?你当你长的多俊呢?!” 安相相踌躇不前,不太确定地望向二爷。 二爷依旧笑呵呵的,“快进来吧,你二奶就这脾气,其实护短着呢!” 闻言,他立马跟着钻进屋。 屋子很小,进去就能看出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餐厅客厅和一体的堂屋,还有一个应该是卧室。 安相相坐在二爷给的小马扎上,把短了的裤腿往下扯了扯,一起看着二奶和面擀面条。 二爷似乎不是个爱清静的人,哪怕不会聊天也要试图找话题。 “你还回去念书吗?” 安相相一愣。 念书? 考虑到原主的年纪,脑袋一转,猜测原主这时应该上大学了。 【你被退学了。】 安相相:……啊? 【还是顾向云亲自去保你的。】 没等他从村民晋升大学生又跌回村民的震惊中回神,二奶就又给他重重一击! 第5章 这个猪脑子又在做什么妖? 二奶嗤笑,“搞大别人肚子被人姑娘家告到学校,脸都丢尽了还念什么书?” 安相相:??? 安相相:!!!!! 她刚才在说谁?! 【说你。】 安相相惊愕到胆颤,【全村都知道?】 系统回道:【毕竟上了围脖推送。】 好家伙,全国都知道了。 难怪躲在山沟沟里。 【不过跟原主没太大关系,谁让那小姑娘是个病娇,形式风格疯的狠,买通原主的室友,偷了他遗的种。】 系统啧啧啧,【惹什么不好,惹病娇。】 安相相整个人呆在原地,笔挺挺地坐在小马扎上,经过两次冲击,半晌缓不过来。 二爷也在斥责,“做过的事就要负责,有了孩子娶回家就是了,穷不要紧,主要肯上进!你说说,闹这么一通,媳妇媳妇没了,孩子孩子没了,大好的前途也荒漠了,你说你图啥嘞?” 二奶跟着后面冷嘲热讽,“回来也没见他消停,不到一个月又勾搭上一个!” “还好钻甘蔗地前被人看见了,不然又得搞出人命,小顾又得跑前跑后给你打官司!” “长了一副人样,尽干缺德事!” 安相相被训得满地找缝,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即使知道那些事都不是自己做的。 “我,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改的。” 二奶冷笑一声没搭话,二爷沉默之后叹了口气,“相崽啊,你妈的确帮助过小顾,但恩总有报完的一天。” 安相相点点头,“我懂了二爷,以后绝对不会再给云哥添麻烦了。” 二爷好似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论,讶异地看他一眼,最后并没再说什么。 吃了擀面条后,天色擦黑。 安相相摸着墙体回到家,拎起老酸奶拆开,里面也就十瓶,想放进冰箱保鲜,结果在家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冰箱在哪。 他停在灶台旁的空白处,直觉告诉他这里之前应该有冰箱的,虽然很小很小。 【被你卖了。】 【300块钱。】 【换了辆二手电瓶车。】 听系统的第一句话,安相相确实有点生气了,可听到后面,又原谅了原主,好歹还给他留了个像样的遗产。 明天打算去一趟镇子上,买点礼物给那个小姑娘道歉,没车可不行。 他前后转了转,【电瓶车呢?】 【在村口。】 安相相一想点了点头,这里的居民都住在山里,上下都是阶梯,有车也骑不进家。 不经松口气,他已经对原主一出又一出的骚操作生了畏惧心理,以为又出了幺蛾子。 决定好明天的去向,安相相环视四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饶是这样仍然又脏又乱,很像荒了几年没人住的样子,随便一走动就灰尘四起。 看来原主被退学回来的这一个月里,并没有好好打扫。 安相相见院子的水缸里有水,便去趟二爷家借来扫帚拖把,若不出意外,未来很久都将住在这,还是尽量收拾干净点吧,瞧着舒服。 不过他从来没做过家务,手忙脚乱将堂屋收拾出来,也没多干净,只是勉强能看都花了三个小时,安相相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躺在床上休息好一会,又爬起来用茶水壶烧热水擦了擦身体,没办法,虽然家里有个柴火浴缸,奈何架不住原主太懒,放柴垛子的地方一根柴都没有,无法生火。 安相相脱了衣服反手叉腰,俯视床单上一大块黄黄的人形污渍,最后还是把被子横过来,垫一半盖一半,又把枕头翻了个面。 关灯前内心长长叹口气。 明天买套床单吧。 啊,还有洗衣粉……锅碗瓢盆…… …… 一大早。 安相相站在村门口的充电桩前,看着排成队的电频车一时摸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只好拿着钥匙一辆一辆试。 “你在干什么?” 来人声音低沉语气阴郁,光听着就能感觉到他正压着火气,安相相被冷不丁吓一跳,扭头看去,是顾向云,他正死死盯着自己。 安相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钥匙刚插进一半已经插不进去了,怕身份被看穿,忙不迭收回手。 迎上顾向云凶狠的眼神,还没开口就被掐住了后脖颈,强行提溜到一边去了。 命脉被拿捏住,安相相一点不敢挣扎,老老实实低着脑袋跟到一棵大树底下。 “昨天不是才给过你钱?这么快就败完了?!” 安相相还在思考自己哪里露馅了,乍一下听到钱的事,有些茫然,但依旧乖乖摇头,“没有啊,正准备去买点东西。” 顾向云手下用劲,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顺便问问你又打算怎么败家?” “嘶……” 安相相被捏的生疼,清隽的脸露出些许痛苦,小小挣扎的结果就是被对方改捏为掐,顿时一动不敢动,“不败家,是想买点东西去那个姑娘家道歉,再,再买点日常用品……” 顾向云无视后面这句,眯了眯眼,“你有这么好心?又在打什么注意?” “没有没有。”安相相连连摆手,脑子灵光一闪,把二爷搬了出来,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粗略说了一遍。 顾向云明白了,他就说以安相的猪脑子怎么可能想到道歉,错了,就算想到也不一定去。 安相已经被他养坏了,自以为是个挥钱如土的富二代,平时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跟乡下人道歉?呵呵,他倒要看看这个猪脑子又想作什么妖! 转念想起刚才安相鬼鬼祟祟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你钱不够用?” 安相相眨眨眼,“够用……吧?是不是该先去看看?”他也没给人送过礼,不知道正常礼品是什么价位。 顾向云低垂着眸,审视着他不说话。 安相相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耸耸肩膀小心试探,“轻点好不好?有点痛。” 估计顾向云经常干重活,不然手掌怎会那么糙,这具身体被自己的肤质同步了,变得跟以前一样脆弱,捏那几下被磨的生疼! 说完,后脖颈便被放开了。 顾向云冷淡地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安相相站在原地,想等人走了再去试试其他电瓶车,谁料对方走到一辆车前突然回头,表情跟之前一样,恶狠狠的! “还不滚过来!” 安相相踌躇两步,在顾向云脸色变得更臭之前,连忙小跑过去,等坐进车里才后知后觉“云哥,你要带我去哪?” “杀了埋掉。” 安相相:…… 好好说话,咱别闹。 第6章 这是个好人 瞄一眼顾向云,对方正在倒车,神情专注而漠然,衣衫规整,晨曦的光透过玻璃笼罩在他身上。 毫无疑问,这是个脱离血气方刚、已经步入三十岁、拥有了成熟男士特有韵味的男人。 俊美确实俊美。 就是脾气不太好。 安相相在心里嘀咕。 知道对方不想搭理自己,所以一路上都保持安静,然后眼睁睁看着车路过小镇。 安相相本来趴在车窗上,此时回过头,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顾向云看都不看他,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可那小子一直盯着,还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莫名有些牙酸。 “矫揉造作什么?” 安相相张了张嘴却被打断。 “你干了什么你知道吗?难道想随随便便买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想糊弄过去?” 顾向云冷睨,自五年前玉姐去世后,这小子就越发不像样。 好好的大学不上跑去谈恋爱,女方怀孕不想负责结果被女方在校园论坛告发,差点因强奸罪蹲进去。 他托了老同学又塞给那家人两百万才把事私了了,结果压回村还不到一个月…… 顾向云自己都被气笑了。 巴掌大的山村,哪家有点八卦,不出两个小时整片山都能传遍!这小子好事没成,被人女孩哥哥找上门揍了一顿,气不过就到处传人女孩私生活不检点。 不管在哪里,女性只要沾上关于“性”的谣言,一辈子都毁了! 安相相也想到了这些,所以根本不敢跟顾向云对视,低眉顺眼软着声音认错,“我知道错了,云哥。” 顾向云冷呵,明显不相信,一举一动包括头发丝都在诠释着对安相的厌恶。 安相相猜顾向云心里肯定在骂他“狗改不了吃屎”,都有点怕他突然瞥过来的眼神了,直到到达目的地,整整一个多小时都没敢开口。 两人从镇子到县里,等车停好,安相相下车后仰头望着商场的logo,捏了捏手机,担心自己的四千五百块不够用。 果然,他猜对了。 顾向云进入商场后,随手拿了两条烟都两千块,又随手拎了两箱酒,咔嚓又去了一千。 安相相看着微信钱包,实在忍不住了,将两个胳肢窝下的香烟夹紧点,提着两箱酒吭哧吭哧追上去。 “云哥……你慢点……” 顾向云大步流星,听见声音停下来回过身,看着安相相跑过来,放下酒撑着膝盖呼呼喘气,不由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安相相以为他又要走,连忙伸手扯住顾向云的衣袖,“你别那么……” 对方嫌恶避开,布料从手中滑走。 安相相见他不是要走,倒也不在意,“我们不是去给小姑娘道歉吗?为什么要买烟酒?她喜欢吗?” 顾向云愣了愣,确实没考虑到,下一秒脸又冷下来,“是你道歉,不是我。” 安相相嗯嗯点头,又问一遍,“我们不需要买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吗?” 顾向云:…… 算了,狗改不了吃屎。 但能考虑到人家小姑娘,也算有长进。 环视周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金饰店,抬脚正要往那边走,衣袖又被拽住。 安相相指向金饰店对面,是家店面不大不小的银饰珠宝店,“这边吧。” 顾向云拧着眉抽回衣服,“没钱了?” 安相相咬了咬唇,乖乖点头,“现在黄金580一克,我真的买不起。” 顾向云冷嘲热讽,“不自诩富二代吗?现在一个金手镯都买不起了?” 安相相也不跟他争论,拎起酒朝银饰店走,进门后,凑在一起聊天的服务员挂上职业微笑走过来,询问需要什么。 安相相放下手东西揉着酸痛的手腕,“我自己看。” 转了几圈后,挑了一只中等玉质的冰种手镯,还有一条竹节银手链,转身递给跟在后面的顾向云看,“云哥,哪个好看?” 顾向云低眸打量,感觉都差不多。 “有什么区别。” 安相相一下子抬眸,眼神震惊! 这个男人没有审美吗? 不等他开口,旁边的服务员就笑着说:“两位是给女孩子挑的吧?这只冰种玉镯质感圆润,摸起来清凉舒适,送给女孩子会显得对方温婉贵气,自带一种冰清玉洁的气质。竹节的话就是种美好的寓意,送给女孩子,意思就是希望对方坚仍不拔,贞洁高雅。” 安相相在一旁连连点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 顾向云冷冷睨他一眼,对服务员点点头,“嗯,都包起来。” “好的!”服务员笑意真切。 “不……” 安相相眼睛睁大许多,话刚说出口便对上顾向云冷漠的眼神,呐呐说完后面的,“我只买得起一个……” 顾向云没说话,只掏出了手机,转身朝柜台走去。 安相相站在不远处,看见服务员喜滋滋将东西打包好,顾向云接过袋子,播报音响随之响起,“微信到账——2686元。” 安相相:…… 这是个好人。 “还不走,在愣什么?” “来了!” 安相相将烟酒都放进后备箱,站在车外弯腰对驾驶座里的顾向云说:“云哥,我还得买点其他东西,你等等我好不好?” 顾向云受不了他的语气,以前也没发现这小子说话声音这么夹,不耐烦地拉了拉领带,“速度快点!” 安相相点点头,转头跑回商场。 顾向云看着腕表,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人拎着大包小包跑向后备箱,从倒车镜看去,都是些小孩吃的零食。想到那家人的哥哥已经结婚,并且有个两岁的孩子,不经哼笑了下。 长进不小。 等人上了车,还在喘气。 “哈……嘶……” 安相相靠在椅背上,拉开羽绒服,拉了拉高领毛衣顺便把衬衣也扯一扯,刚才跑太快,磨到了才结痂的纹身,咪有点痛。 视线边沿瞥到顾向云又皱起眉,便深吸一口气慢慢吐掉,减少喘气的频率。果然,那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低眸不语。 一路无言。 等回到村后,安相相突然发现一件事。 东西买多了,怎么拎过去? 安相相傻了一般站在后备箱前,视线不由自主移向踱步而来的男人,然后被他冷眼扫的退开几步,看着他拎起一大半东西离开。 剩下的不用说,安相相全包了。 第7章 没做过的事一点也不想承认 吭哧吭哧爬了许久,此时快到晌午,居民都在前屋吃饭,两人一前一后提那么多东西,不避不嫌从人门口路过,煞是显眼。 反应过来的立马端着碗走出来,每家一两个,都跟过去凑热闹了。 别人家大中午都开着大门吃午饭,只有这家门窗紧闭。 安相相见顾向云停下脚步,紧跟两步上前敲了敲铁门上插销,来人从里推开门,随即眼前一段人物信息——赵英的嫂子,王芳。 王芳见是安相相,登时拉长脸,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等等!” 安相相伸手拦住,可他的力气比不上长年劳作的女人,砰的一声便夹到指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可若在这个时候松手,今天就白来了,事情不解决,他也别想在这过安生日子。 “哪个?” 里面传来询问声。 “还能是哪个!你家妹子招来的祸害!” “是我!”安相相连忙开口,都是一路上准备的腹稿,“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脑子不清醒!谈恋爱其实没什么不对,是我不该心高气傲!不该认为跟农村女孩恋爱是丢了面子!不该被人发现时怕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就去抹黑你妹妹!” 安相相根据这一天一夜的收集,大概捋清了原主的心路历程。 原主十五岁丧父丧母,本该一落千丈,结果被创业成功的顾向云扶起来了。 五年来近乎应有尽有,被养的好高骛远,一副大少爷脾气,考上大学后别人一个月两千块生活费,而他一个月五万,心里自然会产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点,从过去顾向云的转账、以及整天炫富得朋友圈便能看出来。 可他连h市本地女孩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又黑又瘦的农村女孩? 大概是人生无望,破罐子破摔。 钻甘蔗地被人发现后,肯定又被人拿之前的事嘲讽,恼羞成怒下就这么做了。 “她很好,并没有勾引我,是,是我……” 安相相咽了咽口水,说不下去了。 没有做过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承认。 “你咋样啊!” “是啊,别说话只说一半!” “别是你真饿狠了吧?h市水灵灵的大姑娘不要,跑来山沟沟里找食?” “说啊,是不是你馋人家闺女?” 街坊邻居听到这开始嘲讽挖苦,言语化成的利箭刺伤的不止安相相,最受伤的还是门另一边的一家人。 “快!快门关上!” “哎哟喂!丢人啊……死妮子哎……你说你犯这贱干啥!以后哪个婆家要你哦!” “妈!地上凉!你站起来说!” “说什么说啊!人家都上咱家门口泼屎撒尿了,还说什么啊!都怪你!贱不贱呐!就这么想男人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妈……呜呜……别这么说我……” “快关门啊!你愣什么!” “是我不想关吗?那混蛋扒着门不放!” “起开!我来!” 安相相离门缝最近,门那边的动情他全都听到了,最后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便感觉门被狠狠一堆,再被狠狠一拉! 如果此时不松手,手指绝对会骨折! 对方明显在赌人的生理反应! 安相相瞪圆了眼,连围观的人似乎切身感受到那种疼痛,一时间跟着吸气! 好在门并没真的关上。 安相相瞪着眼前多出来的一只手,手很大,很宽厚,轻轻松松就把门拉开了! “没用的东西。” 头顶传来低低的斥责。 门被强行打开后,里面哭天抢地的一家人被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哥哥赵全趔趄着随着门出来,抬头一看,家门口被堵的严严实实,周边邻居基本都来了,霎时间脸涨成了猪肝色,手足无措! 嫂子王芳愣神过后,连忙抱起儿子钻进里屋不出来了,嘴里念着“丢人啊真丢人”。 关键时候安相相反应挺快,在邻居开口之前,率先进门把坐在地上哭的阿姨扶到凳子上坐好,蹲下身做尽自己的态度,“对不起阿姨,是我今天太疏忽了,没先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准备。” 确实疏忽了,按照正规流程,他该先亲自写个拜帖的,这样比较正式。 心中懊恼了下,起身把放在门外的礼品都拎进屋,一箱一箱码的整齐。 女孩一家明显没反应过来,等东西搬完了,顾向云都进屋了才想起来给人搬凳子。 家丑不可外扬,女孩父亲想请人去里屋说,谁料顾向云接过凳子就坐在门口,大有不挪位子的打算。 作为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实人,也不敢跟顾老板对着干,只牵强地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安相相谢绝了女孩哥的凳子,走到二老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不少人! 顾向云刚接过茶水,见此歪了歪手,不小心烫到了自己。 连女孩的啜泣声都停了。 安相相吐出一口气,心里念叨着“不破不立不破不立”,烂摊子总是要收拾的。 他知道自己很木讷,大多时候反应跟不上别人,所以习惯做某件事之前先在心里过一边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不过是采取了见效最快的方法。 别看他表面没什么表情,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手心里全是汗。 “阿姨,今天让您受惊了,对不起!” “叔叔,事发至今才登门拜访,没有第一时间道歉,是我不对,对不起!” “赵全哥,刚才是我太鲁莽了,肯定惹得你不快,是我不对,对不起!” 安相相说一句就磕一个头,额头碰地,闷响很小,可外面看热闹的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以至于所有人都听到了闷响声,他们愣愣地,有些人不敢置信,有人则觉得震撼! 因为从没人这么做过! 以往十里八村谁家闺女被传了谣言,就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然后就是熬,熬大了,熬到年纪了,再嫁的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从没哪个始作俑者这样做,就算登门道歉,也是关上门私底下聊。 从没有谁像这样,大庭广众下跪,磕的头个个有声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围观的人多是女人,这一刻不自觉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何,有种酸涨涨的感觉。 顾向云将茶水放到一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眼神深邃。 第8章 你把我当成提款机? 长进还真不小。 以前也没见他有这种骨气。 果然还是地放养,不然这混蛋小子怎么能有破斧成舟的勇气。 安相相连磕三个头,已经有点晕了,眨了眨眼看向站在赵母身后的女孩,想起刚才赵母训斥她的话,抿了抿唇。 “你很好,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并没有错,只是以后希望你在喜欢别人的前提下,要先更爱自己,好好保护自己。” “我前不久生了一场病,差点死了,醒来后便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女孩,是我不懂得珍惜,亲手断了我们的缘分。” 安相相转头从礼品上拿到红色的纸袋子,拿出里面的玉镯和手链,双手递过去。 “这是我的歉礼,寓意冰清玉洁、贞烈高雅。望你山高水远、终将来日方长。” 他怕有人以后拿他性情大变说事,先解释了自己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也不掩盖事实,毕竟伤害已经形成,不如物尽其用,将不完美变成一个唯美的遗憾。 女孩低眸看着,然后泪水盈满眼眶,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但还是笑着接过歉礼。 “我原谅你了。” 安相相淡淡一笑,然后俯身。 还没磕下去就被女孩母亲拉住了,“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是同辈!” 安相相茫然无措,视线落到顾向云脸上,听他说,“起来吧,磕同辈,她会折寿的。” “是啊相崽,快起来吧!” “大冬天的别冻伤了膝盖!” “都感觉到你的诚意了,起来吧!” 邻居三三两两的吆喝,原本的嘲讽变成了感慨,也有不知为何深深叹了口气的。 安相相就着女孩哥哥的手站起来,摸了摸脑门,有点肿了,难怪这么晕。 “小英!快再去炒两个菜,留顾老板跟相哥吃个午饭!”赵父吆了声。 “嗳好!”小英连忙放下饰品,转身进厨房。 “不,不用麻烦,我就只是来……”安相相连连摆手,转身往门外走,结果女孩哥哥动作更快,两三步冲到门口把门关上了。 顾向云捋着袖口的动作顿了顿,视线不经跟安相相对上,也没反应过来。 “不麻烦,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就是就是!” 这一家子态度转变太快,安相相很不能适应,只能硬着头皮干了这顿饭。 回去的路上,不少人笑着打招呼。 看来村里已经传遍了。 安相相低着头走。 顾向云捏住他的后脖颈,强行把他拎地抬起头,“地上有金子?” “有地缝。”安相相如实回答。 顾向云哼笑,“这时候知道丢人了?” 安相相抿抿唇不答话。 “你还有脸生气?” 安相相立马扭头,故意眨了眨眼,“我没有。” “用什么证明?” 安相相懵了,这要怎么证明?这不是故意忽悠他进入自证陷阱吗? 安相相下意识抿了抿唇,不想说话。 顾向云瞥了一眼紧紧抿着的嘴,呵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到了村口,两人分开。 安相相头也不回朝山下走,打算回家继续搞卫生,结果顾向云一句话他就回头了。 “不买生活用品了?” 安相相仰头,逆着光望站在村口台阶上的男人,风起,枯枝败叶,喝出口的白气更是氤氲了眼前的景色。 “我只剩一千多了。”再买,他就真要每天去二爷家蹭饭了,还没处熟呢,量他脸皮再厚也不太好意思。 “饿不死你。”顾向云双手抄进裤兜,语气依旧不耐烦,“上来,别磨唧。” 安相相盯着他,眼睛一点点亮起。 踩着台阶哒哒哒爬上台阶,看见那几排电动车,才想起来一件事。 “云哥,你等一下我!” 顾向云站在车门口,看着安相相掏出什么东西,在电瓶车上捣鼓几下后,又换了下一辆,寻思着得有一会,便点了一根烟。 烟还没吸完,人先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 问完顾向云微愣,这句话很耳熟。 安相相老实回道,“我忘了哪辆车是我的了,用钥匙试一试。” 哦,所以不是在偷电瓶。 顾向云嗯一声算作回应,杵灭香烟拉开门坐进去。 这次只买生活用品,不需要跑太远,镇子上的百货大超市什么都有。 安相相列了清单,“扫帚……簸箕……拖把……”,他边拿边删,不知不觉购物车被填满了,确定自己锅碗瓢盆、床单被罩,包括睡衣都买全以后才收起手机。 抬起头—— 豁,好阴沉的一张脸。 “你把我当什么了?”顾向云推着购物车,冷着脸跟在后面。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问,可这小子拿到东西以后到处找购物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东西放进去了,却根本不推着车走。 来来去去的,看都看累了。 要不是他从没给过这小子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怀疑这是个真少爷了。 安相相将刷牙杯放进车里,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提款机?” “提——款——机?”顾向云一字一顿问。 “我刚才说谎了。”安相相听他咬牙切齿,手足无措地摆手。 顾向云把购物车往前一堆,抬起太长腿冷着一张批脸走了。 安相相揉揉被撞痛的小腿,推着堆成山的车车歪歪扭扭跟在后面,边跑边喘。 “慢点,你慢点……” 顾向云忍无可忍,回头瞪他! 安相相立马闭上嘴。 好在顾向云走得快并不是要逃单,在对方走向收银台时,不经觉得那双腿真帅! 当对方还帮他把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门口时,真心觉得顾向云是个多金,负责且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安相相细数完东西,手便附上破旧木门,对顾向云点了点头,“您慢走,路上小心。” 顾向云脸色很臭,“你家穷的连水都没有了吗?” 安相相恍然,转身进屋怼了杯温水,以前没端茶倒水过,一时没想起来。 再走出去,顾向云已经进院子了,正在打量周遭,眉头就没松开过。 等接过水杯,眉头皱的更紧。 安相相尴尬地抠抠手指,“家里没有喝水的杯子,用水瓶盖将就一下吧。”好歹昨晚刷干净了,还用开水消过毒,否则狗盆都比它干净。 第9章 以后每天都要捡垃圾 顾向云拧着眉喝完水,嘴一抹,走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别忘了明天上班。” “嗯,我记得呢。” 安相相站在门口目送一会,将东西都搬进屋,看日头还早,便找出个塑料桶。 【铁哥,你在吗?】 【说。】 安相相挺高兴,难得系统回复这么及时。 【你知道哪里有井吗?】 系统沉默几秒,语气像是在问智障,【山里,井?】 安相相双手握着桶把手,很茫然。 没有吗? 山里怎么就没井? 没井喝什么?用什么? 【出门,台梯直下,有山泉水。】系统言简意赅,说完就下线了。 安相相依话照做,踩着石阶一直往下,走了三五分钟总算看见潺潺流过的清泉,铺盖面很大,像一片小小的湖,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是活水,掉下去就会被暗流卷走。 左右看看,恰巧身后一个老大哥噔噔噔下来,踩着石墩走到较中间的位置,舀了满满一桶稳稳回来,噔噔噔又上去了。 安相相微微张嘴,目送那个上了几个层住户都不带喘气的壮汉。 按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来这里便发现了,这的男人个个五大三粗,包括顾向云那个把肌肉藏进西装里的,目测一米九几。 可为什么…… 安相相捏捏自己的胳膊,叹气。 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上不来,又怕自己拎不上去,安相相就站在边上舀了半桶,摇摇晃晃拎回家,感觉已经累成狗。 然而,只装了个缸底。 安相相苦着一张脸,来来回回把三个水缸都装满的时候,双腿已经止不住的振翅,想到隔三差五必然来一遭,向来平静的心态都不平静了!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擦黑的天色,打算把卫生留到明天。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昏昏欲睡的安相相幽幽转醒,【我忘了什么?】 【“环卫大使”是不是没打卡?】 听系统这么说,安相相简直一头雾水,【我的任务不是“收集三个意难平”吗?】 【那是固定任务,我在说日常任务。】系统顿了顿,【哦,我忘了点语音发布。】 【叮——】 【日常任务:环卫大使。】 【此任务是根据体质特殊任务者发布。】 【今日打卡:0\/1。】 【注:距离零点还有六个小时,请完成日常任务,否则会与“死亡”肩并肩。】 安相相:…… 他无言以对,甚至不可置信! 【铁哥,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生死,但,您的本职工作也能忘?】 【抱歉,宿主太多了。】系统回答的敷衍,一点都没有诚意! 安相相抿了抿唇,【我还不是唯一。】 【碳基生物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被我绑定的宿主都与“非自然事件”有关,死亡率极高,一次不多带几个宿主,赚不回成本。反正每次穿越都是同样的能量点,带一个还不如多带几个。】 系统说的理所当然,能听得出这是经验之谈,安相相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这样做确实能把损耗降到最低。 只不过,被无视总归不好受。 安相相气闷了一会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 【非自然事件?】 抬手摸了摸胸口,纹身还隐隐作痛。 他昏了头般纹了这个后,出门就被大卡车创个稀碎,很难不让人怀疑。 脑海中突然变得寂静,安相相也跟着沉默几秒,【……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要是系统想说,早就说了。 然而系统比死了还安静,安相相也不催,起身脱衣服,脱到衬衣时咪上一痛,低头一看,痂被衬衣沾掉了,现在又红又肿。 下床从今天买的东西里翻出碘伏和创口贴,消了消毒后贴上,穿上衣服躺下。 系统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你的纹身很吃气运,人气运低迷时会遇到……倒霉事。在这个世界你要想活,就多做好事吧,功德能替你挡一挡……】其实还有几句未尽之言,它想到安相相的属性,决定还是隐瞒真相。 安相相讶异今天的系统格外好说话,竟然明确指示该怎么做,【谢谢你的提醒。】 系统:…… 断头饭而已。 安相相不敢拿自己的命赌,看天色还没黑透,快速穿好衣服出门。 可真出了门后却在发呆。 环卫大使是……捡垃圾? 那是不是该回去拿个塑料袋。 【行了,回去吧。】 安相相脚步一顿,不明所以。 随即脑海中响起“叮——”的一声。 【今日打卡:1\/1。】 【累计功德:1.01。】 安相相看着多出来的“1”,心呼不可思议!扶老奶奶过马路才0.01,他得扶一百次才能凑一个整数。 怎么回事? 【任务是根据你的体质定制的最优选,捡垃圾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跟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简单。】 【但不仅限于捡垃圾,若你当天干了其他好事也会计算出功德点,就不需要再捡垃圾。】 【你今天救了赵英,倘若你今天没去道歉,赵英原打算今晚投河。】 安相相内心感慨了下公司的人性化,【那她现在在河边?】 听到系统嗯可一声,于是抬脚匆匆朝山下走,果然在河边看到一抹瘦弱的身影,走近细看,真的是小英。 赵英听见动静,偏过头,愣了愣笑了起来,“这么巧?” 安相相嗯一声,直白道:“你想开了?” 赵英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想不开又能怎么样?我才十六,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说着,她露出个很模糊的笑容,“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逼得我。” 安相相觉得此时的她很奇怪。 对待一个曾想要玷污、并且抹黑过她的人,该是这样的态度吗? “倒是你,怎么来我家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旁人都以为我俩真的有缘无分。” 安相相微微睁眼,不太明白小英在揶揄什么,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原主跟小英,不是那种关系? “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小英也不再纠结了,缓步慢慢走过来,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笑容使得小雀斑都变得鲜活,“之前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 安相相感觉心跳在加快,有种超乎自己认知的东西,即将撕开表象的感觉。 第10章 狗改不了吃屎 “学习资料啊,你忘了吗?” 闻言,安相相眨了眨眼,心跳很快平复,“只是这个?” 小英笑容微僵,“这还不够?” 安相相细细打量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跟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件事,碍于某种求生欲没敢往下问。 “跟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往上走,到了门口,安相相见小英要进门,连忙制止,“你就站在门口,别进来。”要是不小心被哪个大嘴巴看见了,明天他又得去磕头。 小英愣住,露出了他读不懂的眼神。 安相相扭头不看,快速进屋原主房间,从角落里抱住一个纸箱,里面都是原主早些年用过的课本和笔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随手拍一拍,怕小英等急了跑进来,来不及收拾的太干净,又迅速返回。 书很沉,小英用尽力气才站稳。 她看了看书,再抬头望站在门口的人,忽然发现此时的安相似乎变聪明了。 在从小到大的印象里,安相就是个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的歪苗,目中无人不说还蠢的可以,就跟电视里有心机却不会掩饰表情的反面角色一样,什么歪心思都写在脸上。 现在怎么回事? 学会表情管理了? 赵英心里嗤笑。 那又怎么样,狗改不了吃屎。 安相相怕小英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退几步到门后,手扶着门说:“路上黑,你慢点走。”说完就把门关上,几秒后听见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被折腾了一顿,丝毫睡意也没了。 安相相挽起袖子。 把明天的活挪回来吧! …… 翌日。 安相相艰难翻身,然后滚下床。 “好痛……” 鉴于昨天山上山下来来回回跑,搞卫生搞到大半夜,喜提废人一个。 肩膀、手臂、腰、还有两条腿,全都酸痛的不得了,安相相在地上挣扎很久才爬起来,表情痛苦地穿好衣服,拿上一袋挂面,扶着墙一步一个台阶去二爷家。 大清早,来往的都是赶着去山里干活的,还有大姑娘小媳妇结伴去河边洗衣服,老头老太太坐在门口,跟来往的人打招呼。 “相崽?今天起这么早?” 安相相抬头,嗯,不认识。 “今天上班。” “哦,那你动作得快点,还有半个小时就打不上卡了。” 安相相:…… 怎么山里也要打卡? 安相相望着一门之隔的二爷家,心里估算吃碗面的时间,默默转头往回头。 二爷原坐在门口吃早饭,听见有人喊相崽,就探头看,结果见那小子扶着墙走的比他还慢,也不知道在干嘛。 “相崽?” 等人回过头,二爷摸摸腮帮,莫名觉得相崽的眼神有些牙酸,活像是没吃饱饭的狗。 “吃饭了吗?” 安相相摇了摇头,两顿没吃了。 二爷叹了口气,头缩回去,没多久拎着个塑料袋出来,里面装了三个馒头,手脚利索地上来,“别仗着年轻不吃早饭,不然以后什么病都能找上你。” “谢谢二爷。” 安相相确实很需要这三个馒头,也不客气,接过来后把挂面塞给二爷,软声询问:“二爷,我不会做饭,以后能去你家吃吗?我会自己带食物。” 二爷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不问一问二奶?” 二爷闻言嗐了声,“自从你堂伯堂大娘出去打拼后,家里就我们老俩口,你来家里还能添点热乎气,你二奶不会嫌你的!” 安相相不由露出笑容,“好!” 事情谈妥,安相相提着馒头走了,二爷背着手往下走,摇头嘀咕: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笑起来这么舒爽。 …… 路上。 安相相拿出馒头,发现里面还夹了梅菜肉丝,一口咸香得流油,不知不觉吃完了,见塑料袋里漏了些肉丝,想了想捏起来吃掉。 摸了摸肚子,有点撑。 四下看也不知把垃圾扔哪,索性团了团装进口袋,随即跟着上工的果农走,排队打上卡,又跟着他们去另一座山。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工位,完全不清楚该干什么。别人都拿着务农工具,只有自己两手空空,也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 “相崽!” 安相相寻声望去,一个带着冬帽的中年男人对着自己用力招了招手,吆喝道:“愣那做什么?拿上家伙走啊!” 此时男人的基本信息也浮现出来。 名叫赵大宝,是原主的组长,一起照顾荔枝树的。 安相相不由松口气,回身从务农房里找出跟赵大宝一样的修枝剪跟上。 “你就在这边修修苗,到中午十二点就能回去了,下午两点再来,知道不?”赵大宝手一挥给他划了一片地。 安相相记住自己未来工作的地方,见赵大宝要走,连忙问:“等下,你还没说怎么修。” “之前不是讲过吗?”赵大宝皱起眉。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我忘了,能不能再说一遍?” 赵大宝挺不耐烦,拿一棵荔枝树做示范,语速极快,“这批树是今春才种上的幼树,趁第一个冬天进入休眠期,要先把树型修出来。” 说着“咔嚓”一剪刀把树苗修成了三叉型,“像这样就行了,枝桠太多不利于果树提供营养,否则影响明年的产量。” 安相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提着大剪刀去隔壁,把幼树上弱枝剪掉,只留三个主干枝。 赵大宝站在边上看了会,没看出什么问题转身走了,毕竟一整座山都是幼树,活多的不得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周边很快安静下来,只偶尔听见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安相相不急不徐,甚至觉得挺解压。 每天只要修修树,朝八晚六月薪两千五,这点钱在大城市在根本不够看,可农忙时并不用过来,其实也算不错的工作。 这么说,顾向云不就是农场主? 安相相突然思维发散,想起植物大战僵尸,而自己是祸祸植物的僵尸,目标是吃掉顾向云的脑子。 …… 一个小时后。 安相相搓搓冻僵的手。 亚热带最冷月并不冷,到了中午能保持在10摄氏度左右,也许他病还没好透,身体里寒气重,所以才这么冷。 再抬抬胳膊,顿时酸爽。 安相相不经叹气,最近几天会特别难熬,等熬过这几天,就又要打水了。 真是个恐怖的循环。 到中午定的闹钟响起,安相相拎着大剪刀往回走,看着掌心红红的一处,寻思着下午得去镇子上买几副手套。 下山途中,路过小英家门口,她嫂子王芳抱着孩子在门口跟邻居聊天,看见安相相连忙叫住,“相崽!小英有事找你!” 说着,王芳朝屋里吆喝。 安相相视线落在王芳的手腕上,一只冰种镯子一晃而过,被衣袖快速遮住。 抬起眸,王芳露出几分尴尬的笑。 这时小英从厨房出来,穿着黑黢黢的围裙,挽起的手腕上干干净净,连那条银手链也不在她手上,然而小英的表情并没什么不对,只走过来说,“你昨天给我的书都是初中的,我已经高一了,要的是下学期的资料。” 第11章 什么时候开始挑食了? 安相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我回去找找。” 小英点头,“那留下吃顿饭?” “不了,二爷蒸了咸肉等我呢。” “那行吧。” 安相相对她嫂子以及几个邻居点点头,抬步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便听见小英的嫂子嗑着瓜子叽歪,言语十分尖锐,“读那多么书有什么用?安相考上大学不也照样回来种树!” 几秒后,小英低声回答—— “有用的。” “随便你,反正我跟你哥不会掏一分钱,你爹妈的钱以后可都要给你大侄的,想读书,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不会麻烦你们。” “啧,做饭去!” …… 系统心情很不好,才到这个世界五天,就死了两个新宿主,一个被怨灵附身,一个被玩邪术的娘娘国和尚吸成了人干。 看着五大三粗,这么不禁打! 想起另一个新宿主,抽空瞄一眼—— 【你家遭贼了?】 安相相正在找原主高中的书,把三间房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个底朝天,连家里的旱厕都没放过,然而一个书的边角料都找到。 听系统回来,直起酸痛的腰。 【原主高中的书去哪了?】 【在顾向云家。】 安相相动作一顿,【怎么会在那?】 【他十五岁死了爹妈后就被顾向云接过去,整个高中都在那边度过。】系统懒洋洋的回复,末了问道:【找那干嘛?】 【因为今天不想捡垃圾。】 安相相拿出手机,给顾向云发个萌萌的表情包:[在吗?你在吗?] 对方正在输入…… 欠债的:说。 安相相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我高中的书落你家了,能还给我吗? 欠债的:自己上来拿。 安相相捧着手机眨了眨眼。 上去?上哪去? 不会是…… 安相相目光穿过玻璃,望向山顶,哪怕相隔胜远,山顶上的独栋别墅仍旧很晃眼。 安相相:…… 二爷家的咸肉终是吃不上了。 另一边。 顾向云见备注一直处在“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便放在一旁不理会,将注意力都放在水果工厂的策划方案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突然响了,顾向云这才发现时间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拿过私人手机,就一条信息。 安相:好。 所以纠结半天就一个字? 顾向云微微挑眉,心道这小子大病一场后怎么婆婆妈妈的,说话都变得矫揉造作。 将手机扔到一边,并不打算出去,开门有梅姨,安相要是识趣点,该知道拿完东西就走。 十分钟后。 “叩叩叩——” 顾向云:…… 不耐地捏了捏鼻梁,“进来!” 正要推门的安相相顿了顿,敏锐听出对方的不悦,想了想还是没进去,只站在门口回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先回去了。” 说完,安相相等了几秒没听见回应,猜测对方正在忙,轻手轻脚下楼拉起满满一大行李箱的书,正要走便听见独属于顾向云低淳的声音。 “吃饭了吗?” 安相相一边唾弃自己没骨气一边回过头,仰头望向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屋里开着空调,暖气很足,男人穿着休闲风的白衬衫,袖子挽起,略显懒散地撑着走廊上的栏杆,没什么表情,摸不清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安相相想了想,“还没有。” “哦,那回去吃饭吧。” 话音落下,宽阔的客厅陷入寂静。 安相相微微睁眼。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梅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笑容可掬地接过行李箱靠在门边,“都是自己家,想留下吃饭可以直说,老板每天很忙的,考虑不到那么多。” 大概意思—— 有话直说,别让人猜。 安相相看看梅姨,又看看顾向云,眼神略带询问——是这个意思吗? 顾向云冷眼不语,从楼上下来走到餐桌旁坐下,等着梅姨上饭上菜。 安相相自觉不好站在门口,挪着步子在顾向云对面坐下,眼巴巴等梅姨上了三菜一汤,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耗油生菜,还有紫菜汤和菠萝咕咾肉。 前几个安相相都没有反应,看见咕咾肉才眼睛一亮,只因这是唯一一盘放了辣椒的。 等主人家动筷之后,安相相夹了一块咕咾肉,放进嘴里后,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甜的。 “不好吃?” 顾向云只觉得这小子这两天变化挺大,最喜欢的菠萝咕咾肉都不感兴趣了。 顾向云微眯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亲眼看见安相两眼放光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顿了顿后,低着眼睑表情如同嚼蜡。 伸手夹了一块吃下,还是以前的味道,挺可口的,没变化。 “挺好吃的,”安相相像是为了证明,夹了筷鸡蛋,下一秒表情像是死了一样平静。 顾向云也吃了一口,没吃出什么。 要真哪里不对胃口,安相只怕早就开始挑这挑那,绝不会这样夹着嗓子,听的耳朵黏黏糊糊。 “什么时候开始挑食了?” 安相相闷声反驳,“我从来不挑食。” “哦。”顾向云迅速端起盘子,给安相相擀了一堆咕咾肉,“吃吧,我看着你吃。” 安相相:……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安相相脸都绿了,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一直在逗留,往山下走时,看见小孩手里的辣条,差点移不开眼。 小孩还以为要被抢,快速嗦两下手指,起身跑进家里把门关上。 安相相叹口气,等下班去买手套的时候,顺便买点辣味的无骨鸡爪吧。 …… 将书交给小英时,安相相犹豫不决道:“你需要资助吗?” 小英正蹲在地上检查满行李箱的书,因为有前车之鉴,她需要每本都看一看。 当听见对方话,手一抖,厚厚的笔记从手里脱落,“啪”的落进书堆里。 小英平复好心头的不适才缓缓抬头,不料撞进一双澄澈的眼睛,呐呐道:“你什么意思?” 安相相也蹲下来,视线与小英平视,“高中不在义务教育体系内,学费挺高的。况且你需要住校,每学期都要交住宿费。伙食费、学杂费、生活用品,若参加一些考试,费用也得另交。” 第12章 你真的是安相吗? 他不知道小英高一上学期是怎么过的,但她应该知道,这是比不小的费用。对小英来说,几千块,是阻挡她一切的大山。 小英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我已经……没有更重要的东西可以支付了。” 安相相淡笑了下,“就当你借我的吧。” 小英瞪大了眼睛盯着安相相,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久久回不过神。 安相相歪了歪头,伸手在小英眼前摆了摆,“想什么呢?” “在想,你真的是安相吗?” 安相相表情僵住,“封建迷信要不得。” “噗……哈哈哈……”小英被他认真且严肃的表情逗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开始用手指拭去,然后用袖子擦,但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双手抱膝,脸埋进臂弯里。 她哭得太凶了,安相相简直手足无措,四下环顾,好在四周没人,否则还真讲不清楚了。 女孩心思他想不通。 资助又不是坏事,为什么要哭? 安相相掏掏口袋,拿出因怕在山上要方便从家里带的卫生纸,递过去安慰道:“别哭了。” 小英擦擦眼泪又揪了把鼻涕,最后把纸塞安相相手里,抬起头,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你写张欠条,钱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后赚钱了连本带利还给你!” 安相相把纸扔地上,“好。” “我过几天去你家拿。” 安相相呃一声,“我现在还没那么多钱。” “拿欠条。”小英翻了个白眼。 “……哦。” 见村民三三两两结伴上山,安相相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四十多,该去上班了。 告别小英,转身离开。 打卡,拿务农工具,一气呵成。 安相相找到上午结束的那棵荔枝树,想起今天的任务,【铁哥,你在吗?】 【有事请在“滴——”之后留言,系统将根据宿主的留言进行智能回复。】 【滴——】 【……】 【查看日常任务。】 安相相表情都是木的,猜到这应该是系统分身乏术整出来的ia程序。 知道自己不受重视。 但没想到会被忽视到这种地步。 【叮——】 【今日打卡:1\/1】 【功德累积:1.02】 少是少了点,只要卡打上就行,能保证二十四小时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安相相自己挺知足的。 下班后,安相相带着痛苦的面具,急赶慢赶五点半到家,跟二爷说了声,骑上二手小电驴前往镇子上的百货超市。 斥了五十块巨资,置办了一打耐磨手套,一个冬帽,两个口罩,以及一条厚实的围巾。 来的时候天色渐晚,温度也降下去了,安相相被一路拉风冻的瑟瑟发抖。装备买齐,出门就全戴在身上,整个人暖和不少。 安相相双手抄兜,只露一双眼在外面,略显笨拙地四下寻找,并没找到小卖铺,于是返回超市问收银的大姐。 “学校啊,那边肯定有。” 大姐记得这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热情地给指了个方向。 安相相得偿所愿,买了挺多辣味的小零食,看见卤菜店,心情颇好地买上一份素材拼盘,都是辣味的。 回去路上又碰到那位勾着腰走路的老太太,不过她好像没马路,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不知在干什么。 安相相摁下刹车,停在她面前,心里寻思功德点能不能叠加。 “奶奶,你站这干什么?” 老太太年纪太大了,反应很慢,好几秒才发出苍老的呻吟,抬起浑浊的眼望过来。 兴许是夜晚的氛围,又或者是月光不够亮,安相相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老太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远眺着一个方向,声音摧枯拉朽的,“我等我儿子来看我呢。” “你儿子在外地?” “……对啊。” 可眼看就要入夜了,就这么站在十字路口也不是个事,况且老奶奶一身黑,万一有辆车过来…… “那您记得他的号码吗?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你?”安相相掏出手机。 老太太这次反应挺快,“也行。” 安相相见这招好使,立马把车停好,下车扶着老太太把她朝路边带,“咱们去路边吧,在这太危险了。” 老太太挺顺从,慢慢挪着步子走,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整的安相相也不由自主低头往下看。 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将人扶到路边,发现老太太穿的很少,便脱下外套给老太太穿上,“现在已经深冬了,出门得多穿点,不然会生病的。” “我不冷。”老太太回道。 “都快冻成冰块了,怎么可能不冷。” 因为拉拉链,安相相离老太太很近,怕自己开口说话白气喷到人脸上不礼貌,便离远了一点,恰巧这时老太太也说话了。 “那你呢?不冷吗?” 没一点热乎气。 安相相动作微顿,挥去心头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异样,转身去路中间把电瓶车推回来,从坐垫下面拿出原主用来挡风的军大衣。 老太太见了,也不纠结了,只说一句“倒是个好小伙子,可惜了……” 安相相还没问可惜什么,又听她利索地报上一串数字,催促道:“快打电话。” “等下,我没记住。” “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 安相相捧着手机,咬下手套快速跟着老太太的报数摁键盘,总算将号码播出去。 待手机接通,那头可能正在为某件事伤心,嘈杂的高铁语言播报也没遮掩住对方哽咽的嗓音。 “喂?哪个?” 安相相觉得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为难地把手机递给老太太,结果老太太顽固的毛病犯了,扭头看也不看。 “哪个嘛?!” “呃……你母亲想让你回来看看她。”安相相硬着头皮代为传话。 那头瞬间陷入死寂。 “她啥时候说的?” “呃,刚才,她就在我旁边。” 这话说完,那边更安静了,安相相贴近手机才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那边回了句“你等一下。”便挂断电话,正当安相相跟老太太面面相觑,不到一分钟对方竟然回电话了。 一接通对方就问,“她还在吗?” 第13章 他是我外甥 “在。” 话音刚落,话筒里传出呜咽声。 “妈,是我没本事,没让你享福……” 安相相瞅着老太太,纳闷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只见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满目哀伤地说:“你告诉他,我不怪他。” 安相相:…… 心想人老了都这么固执吗,无奈老太太又扭头不看,只好代为回复。 那边突然崩溃,无比伤心地嚎啕大哭,整整五分钟,安相相拿着手机,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嗷嗷地哭,这边老太太也是顽固,愣是一句也不安慰。 “老弟,天晚了,你回去吧。”那头大概缓过情绪了,说话变得有条理了,“我已经坐上高铁了,再过三个小时就能到家。” “那你母亲……?” “没,没事,你回去吧。” 安相相犹豫看向老太太,见她点头,这才答应。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安相相已经冷到麻木,停好车控紧军大衣,哆哆嗦嗦往二爷家走。 路过一户人家时,养在门口的狗像是受了刺激,突然窜起来对着他狂吠! 狗叫声异常凶狠,喉头里不断发出威慑的低吼,半服在地,仿佛随时都会进攻! 安相相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狗被栓着,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被撵的到处跑。 狗叫声引来了主人家,出门看见安相相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才举起扫帚捶了狗一顿,然后那狗像是着了魔,疼的嗷嗷叫也要不断威慑安相相。 主人家有点尴尬,“哈哈,这狗平时挺乖的,今天不知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安相相听到“鬼”,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牵强地笑了笑,转身前往二爷家。 心里头不知不觉装了些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怪异,导致晚饭都吃的恍恍惚惚。 回到家,安相相喝了许多热水仍然觉得很冷,感觉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匆匆洗漱了下,把电热毯开到最大档,钻进被窝紧紧裹住被子,依旧冷的不能自已。 不对,这不对劲。 安相相感觉脑袋开始发昏,迷迷糊糊找出温度计,39.5度。 哦,原来是发烧了。 在意识模糊之前,勉强给顾向云打了个电话。 “有事?” 安相相吐出两个字:“救命。” 说完,意识就像进入了滚筒洗衣机,不断地旋转下坠,哪怕已经彻底陷入黑暗,也感觉得到自己还在下坠,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难以挣扎半分。 好冷……好冷…… 救命…… 救救我…… 安相相内心高度警觉,发现危险却不自知,只本能地蜷缩自己,解救自己。 顾向云踹开大门,进来就见安相脸色惨白的缩在被子里,双眼紧闭,嘴唇都没了颜色。 听清他无意识的呓语,直接用被子把他紧紧裹住,扛起来就往外走。 邻居探过院墙,第二次见,已经不怎么好奇了,“又生病啦?” 顾向云点了下头,没时间含蓄,大步流星地往上走,肩头扛着个卷成寿司的人也一点不含糊,只是呼吸略微急促而已。 时隔两天,再次进入医院,护士大妈还记得安相相,打开被子见到人,哟了一声连忙去喊自家老公。 顾向云将人放进病床,盖好被子刚站直身体,就见安相相又开始发抖,无意识喊着“好冷”“救命”。 忍不住脸色一沉,勉为其难坐到床上,伸手掖被子时被一把薅住手,扯都扯不出来。 医生大叔来的时候“咳”了一声,顾向云闭了闭眼,终止这种无聊且丢人的拔河,起身让开位置,人却还弯着腰。 没办法,胳膊被抱得死紧。 医生大叔扒开眼皮看看,确定人在昏迷又观察一下嗓子,敲敲肚子,最后量一下体温。 “豁,都快四十度了!” 医生大叔很是惊讶,毕竟成年人除了病毒感染,很少有烧到这个温度的。 “先打个退烧针吧,别把脑子烧坏了,然后挂点抗病毒药。” 顾向云点头,没什么意见。 前两天安相过来也是这个病情,挂了两天水就好了,不过肯定没好清,否则怎么才两天又病了。 第无数次感受到养孩子的麻烦,顾向云长叹一口气,低眸默默读着腕表,四分半钟的时候,护士大妈走进来,手里拿着针管。 “把他裤子扒了,先打个针。” 顾向云起身,随即发现这个角度非常不方便,只好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跟抱小孩似的侧躺在自己腿上,伸手一扒。 “哟,好嫩的屁股蛋子。” 护士大妈调侃完,仗着人昏迷,跟给猪打针似的,一针扎了上去! 昏迷不醒的安相相身体一颤,顾向云以为是条件反射,直到感觉到裤子有点潮。 低头看去,大男孩轻抿着唇,眉头轻蹙,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静静渗出来,从眼角滑落,又渗进他的衣服里。 “能轻点吗?” 说完这句,顾向云都觉得自己有病。 果然,护士大妈跟看智障似的,“再轻能咋的?不还得扎肉里吗?” 顾向云无言以对。 甚至觉得又几分道理。 拉上裤子前,瞄到了屁股蛋子,没看出什么名堂,屁股不都长这样吗。 顾向云脑子发散,莫名其妙过滤了下自记忆以来见过的屁股,虽然除了自己也就大学时一起洗过大澡堂的舍友,但对比之下,安相的确实更加白嫩一点。 过后纳闷怎么对比这个? 转念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职业病。 他时常采买树苗,关于品种他总得多看看才对比的出果质最佳、产量最高的。 顾向云老神在在的,刚把人放回床上护士大妈又回来了,端着盐药瓶。 见安相还紧紧抱着,干脆道:“扎脚面吧。”说完顿了顿,“轻点。” 护士大妈服气了,一边扎针一边聊聊家常,“这是你亲弟弟啊?” “不是。” “哦,那就是干的?” “也不是。”顾向云脑子里划过网络上的恶趣味话题,表面不显,“朋友的孩子,应该算外甥。” “小辈啊,难怪这么疼着。” 顾向云一头雾水,“疼?” 你说谁?疼安相? 他脑子挺清醒的。 “对啊,亲妈带孩子来打针,都是嚷嚷往死里扎,不扎疼不长记性。只有特别宝贝孩子的,才会说轻点。” 顾向云:…… 第14章 要相信科学 想说“你误会了”,话到嘴边,后知后觉似乎没必要证明什么。 视线落在安相脸上,不免想到聚会时同学吐槽家里的孩子,醒的时候是恶魔,睡了像天使。睡着后的安相,确实讨喜。 安静的跟什么似的。 顾向云拿出手机,一一回复消息。 出门时太匆忙,原本正在跟下属远程开着会,接到电话视频都没来得及关就跑了出来,现在工作号上有十几条慰问短信。 寻思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拉了个群,继续之前的话题,直到十点,喊护士大妈来拔掉针头。 盐水挂完了,烧也退了,顾向云觉得任务应该完成了,打算抽手离开。 大概是他长时间没抽手,安相不自觉警惕放松,很轻易便挣脱出来,岂料还没走出门,身后又传来奶狗一样的呜咽声。 “好冷……” “救救我……” “不要走……” 顾向云对上护士大妈逐渐变质的眼神,额角青筋直跳,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了车,助理发来消息。 助理:安先生好点了吗? 助理:突然高热晕厥不一定是生病了,也有可能是惊吓过度。 助理:顾哥要不要留院照顾? 顾向云手握着方向盘,头一次发觉助理这么多事,不怪他年纪轻轻就秃了头。 经过三秒钟的天人交战,最后气恼地拍了下方向盘,车身突然“滴——”了一声,在深夜的街道上响起了回声。 二楼的窗户猛地被打开—— “神经病啊!” 顾向云:…… 确实病的不轻。 再次进入诊所,护士大妈看见他一脸惊喜,“快快快!你家外甥又发烧了!” 顾向云顿时眉头紧锁,踏进为数不多的病房,医生大叔正在强行掰安相相的嘴巴,往里塞了一团未拆封的绷带。 “突然就开始抽搐,我塞点东西,以防他咬到舌头。”医生大叔放开安相相,抬头问道:“你家孩子怎么了?” 顾向云反问:“你是医生你问我?” “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什么遗传病,比如癫痫什么的。”医生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心情欠佳,估计正在暴怒的边缘,连忙解释。 顾向云走到床边,俯视紧紧缩成一团、不像抽搐反而像冷到发抖的安相,眉间都拧出了褶皱,试探性伸出手,塞进他手里。 下一秒,脸色惨白的大男孩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把抓紧顾向云的手掌,直到把整个手臂抱紧怀里才安静下来,力气大的惊人! 顾向云抬头回道:“应该不是癫痫。” 养了安相五年,除了上大学那两年不在自己身边,其他基本朝夕相处,有癫痫早该发现了。 医生大叔也很纳闷,搔了搔日渐凋零的地中海,“你等等,我去问问老同学。” 护士大妈也转身跟了出去,门外响起一声嘀咕,“我看着更像中了邪……” “我看你像中了邪!” “啧,我随口说说……” 拌嘴声逐渐远去,顾向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仰头无奈地望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 养孩子,太麻烦了。 一夜无眠。 说好去问同学的医生大叔一夜没回来,到是护士大妈时不时来测量体温,凌晨三点左右,又过来给安相相打了退烧针。 “等天亮去县里看吧,仔细查查,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并发症。” 顾向云点头,小诊所只能看点头疼脑热,更深层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于是天才蒙蒙亮,顾向云将人一裹塞进车里,直奔县医院急诊室。 然而结果跟在小诊所没什么区别。 “先办住院吧,挂点抗生素,等人清醒点的了带他去做检查,排查病因。” 医生开了好几个单子,顾向云一一看过,各种器官ct,采血等等,越看越觉得不靠谱,不由自主想到助理的信息。 “有没有可能是惊吓过度?” 医生眼皮抬了一下,“惊吓过度则导致代谢异常,机体内水和电解质紊乱,反复发热的话对身体有感染风险,意思就是没病也会烧出病,需要挂抗生素,抗病毒。” 这个医生明显比诊所里的专业的多,但眼神也更加犀利,“有病治病,别搞迷信。” 顾向云:…… 转身拿着单子走了。 其实脱口而出的时候,他都觉得肯定是一夜没睡,才导致了精神恍惚。 顾向云面无表情的排队、交钱。 心里多了个信念。 科学时代,要相信科学。 然而,信念很快被推翻了。 安相一天一夜都没醒,高热反复,所有检查直接躺在病床上推去做完。 顾向云跟着跑前跑后,交钱,等结果,两天两夜没睡,整个人都颓靡了下来。 顾向云靠在床边闭眼休息,听见敲门声,以为白血病排查结果出来了,立马弹身坐直。 “你好,安相在吗?” 进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包装袋,身后还有几个一起来的人探头探脑的。 “你是?”顾向云询问。 “你好你好。”中年男人瞥到病床上的名字,再看躺在床上的大男孩,顿时心下了然,打开袋子拿出一件白色羽绒服。 顾向云不明所以,但认出了衣服。 这是安相常穿的牌子。 被他赶出去前买了不少。 接下来,中年男人的话直接击穿了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精神比两天没睡还恍惚。 “你说…你母亲三天前过世了?” “是的是的。” “隔天晚上被安相相碰到?” “是的是的。”中年男人连连点头,“衣裳这种贴身东西可不稀得随便借,所以当衣服无故被穿在老太太遗体上时全家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死人穿活人的衣服,那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带走了,还好家里就是干这行的,硬着头皮扎了不少童男童女才把老太太哄好了。 期间又让家里的小辈去找人。 好在有个亲戚在居委会工作,就通过电话号码查到安相的村子,多方周转打听才找到这,赶紧把衣服还回来。 这衣服上可有人家一缕魂呢! “衣服上有生人气息,借给活人到没什么,借给死人容易丢魂。”中年男人自我介绍下发家,将衣服盖在安相身上念念叨叨几句。 第15章 换个世界也有鬼 临走时对顾向云讪讪笑道:“回去请个老人给他叫个魂吧,时间久了对他不好。” 顾向云点点头,面无表情。 等人走了,才缓缓坐下。 向来不崩于山的脸表情在这一刻龟裂,死死盯着病床上始终没放手的人,回想这两天自己根本没法离开半步,只要抽手这人就瑟瑟发抖,简直能把人磨疯! 折腾这么几天,原来是见鬼了? 顾向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可真行!” …… 安相相听见院子里有交谈声,迷迷糊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还是破旧的房梁。 侧头看向外面,阳光明媚,带着明显的暖意,只要歪头便能看地面上方方正正的阳光。 正午……? 安相相登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去找手机,“几点了!我是不是迟到了?” 【稀奇,你居然还活着。】 一人一统几乎同时说话,安相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茫然了几秒。 但看见屏保上的日期时,混沌的脑子才一点点转起来,他竟然,睡了四天? 现在已经在第五天的中午。 “你醒了?” 二奶背着手走进屋,见人只穿了件衬衣木愣愣地坐在被子上,忍不住斥责,“赶紧进被窝待好,别冻着!” 安相相听话地钻进被窝,将两边的被子都压在身下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个头出来。 “二奶,我病了?” “不是病了,是丢魂了。”说到这二奶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大晚上的衣裳能随便借吗?还借给个死人!要不是你命大,魂早被勾去阴曹地府了!” 安相相云里雾里,二奶的话每个字都懂,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谁死了?我要随丧金吗?” 二奶:…… “自己好好想想把衣裳借给谁了吧!” 这蠢崽! 难怪小顾都嫌烦! 安相相见人甩袖离开,连忙叫住,“二奶,我好饿!” “怎么不饿死你得了!”二奶垮着张老脸停在门口,“香菜汤馍吃不吃?” “吃!”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踢踏渐远,安相相在被窝里躺平,盯着房梁上的大电扇良久,在脑海里呼唤系统,【铁哥,我需要一个解释。】 系统咳了一声,【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灵异系统003,专负责妖魔鬼怪003区。】 妖魔鬼怪…… 安相相脑瓜子嗡嗡的,难怪系统带的宿主都那么容易死,原来不是脆皮…… 【你为什么不开始就说清楚?】在被绑定的时候,系统说只要同意绑定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通常都会说,是你属性不一样。】系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白刀子进,【你怕鬼,告诉你,反而会影响你的精神状态。】 安相相默了默反驳,【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一点都不害怕。】 系统也不惯着,【你只是钝感力太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就像那天晚上,你的身体已经多次预警,而是大脑愣是看不见。】 听系统这么,安相相在被子里颤抖了下,大脑后知后觉开始回忆那天晚上。 当那些明明之前模糊,此时却无比清晰的不合理画面一幕幕浮现出来时,安相相呆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发起抖。 月光下明明有他和老太太两个人,他却始终没看见对方的影子。 扶着人时,总觉得对方身上的冷气跟病毒似的,从他的手钻进他的身体。 跟老太太说话时,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乎气。 还有打电话,他明明开的免提,老太太说话电话那头却像没听见。 安相相裹紧被子,后知后觉恐惧起来,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当时明明有那么多不合理,连身体都多次“预警”,他的大脑却跟被浆糊迷住了一样,竟然全部忽略了! 【铁、铁哥,作为我的系统,我在任务中遇到危险时你该提醒我的。】 系统难得一次觉得理亏,【抱歉,当时我去总部开会了。】 安相相咬了咬唇,把眼泪眨回去,害怕到恨不得整个缩进被子里。 【我能换个世界吗?】 【换个世界也有鬼。】系统好脾气解释,【我负责的003区,全都有鬼。】 【那,那换个系统可以吗?】 系统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有脸,不然也能微笑着说一声“卖麻批”呢。 【别怕,虽然死亡率极高,但灵异区的任务相对自由。】 安相相吸吸鼻子,不接话。 自由有什么用,死亡率那么高,各种换算下来的话,铁哥手下估计没有超过五个世界的老宿主,全都不知不觉的死了。 也不知道跟他一起来的有哪些人,是否还活着。 系统的耐心有限,无所谓安相相回不回应,因为是与否,它和宿主都改变不了什么。 【在灵异区,你只要完成固定任务和日常任务就行,除此外你想做什么,系统都不会进行干预。只要你有本事,把自己活成种马也不会有谁说你什么。】 经系统这么一说,安相相突然想起自己旷工了三天的日常任务! 系统对此很无所谓,【本就是根据你的体质所发放的任务,目的就是让你活着。既然那几天有惊无险,打不打卡都无所谓。】 安相相暗暗松了口气,排斥这里是灵异世界的同时,不得不庆幸它规则的松懈。 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些不得劲,感觉自己像那个什么,当妓女还立牌坊。 接受它的自由,就得接受它的高风险,安相相咬了咬唇,抹掉夺眶而出的眼泪,【铁哥,你做个ai程序吧,自动警示的那种。】 【……也行。】 …… 吃完香菜烫馍,安相相感觉快要饿背过气去的肚子总算熨帖了些,吃了盐有了力气,安相相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走走。 系统提醒:【日常任务记得打卡。】 安相相眨了眨眼,【我完成打卡照样见了鬼。】明明说好二十四小时内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减少90%的概率而已。】 安相相再回应,就变成自动回复。 【有事请在“滴——”之后留言,系统将根据宿主的留言进行智能回复。】 跑的那么快,也不知道收到了哪个任务者的召唤。 第16章 那个矫揉造作的劲! 安相相抿了抿唇,心里不高兴。 踏进院子,一眼便看见柴房里的柴垛子,不知谁劈的柴火,码的瓷实又整齐,看得出是个强迫症患者的手笔。 高度堪堪到他大腿根,够他独自用一个月。 安相相捡起竹扫把,将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收拾干净。 隔壁兴许听见动静,探头过来。 “哎呀,相崽,你这次病的可能真够久的!现在好了吗?” 安相相直起身,邻居家的地势比他高,只得抬着与人对视,点头回应道:“谢谢关心,我好的差不多了。” 邻居愣了愣,没见过这种规规矩矩道谢的,有种对方认为跟自己说话很认真的感觉,挺怪异,有被尊重到。 而自己只是随口含蓄一句而已。 “那,那挺好,哈哈……”邻居也不知道自己在傻笑什么,“前天你被顾老板扛回来的时候,那脸色白的,跟快要不行了似的,没想到白过两天你就活蹦乱跳了!” 安相相抬了抬胳膊,又无力放下,对“活蹦乱跳”有了新的定义。 “对了,顾老板呢?刚不还在你家劈柴?”邻居伸长脖子,并没找到高大男人的身影。 “柴是他劈的?” 安相相很意外,每次看见顾向云对方都穿的十分考究,脾气又非常火爆,不像是个好心帮别人劈柴的人,尤其是帮他。 邻居“嗯呐”一声,“一大早就有几个人送了许多柴来,顾老板劈了一上午呢,刚才还跟你二奶说你懒来着。” 安相相恍惚了下,回想起来刚醒时确实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所以顾向云真的帮忙劈了柴。 看来他不像看起来那样讨厌原主,即使有那么些不喜,也不会不管原主死活。 可懒的是原主,不是自己。 安相相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能被原主抹黑了,“我不懒,是最近事情太多了。” 邻居心想确实,之前相崽跟人库库磕头的事都传到外村去了。 两人一上一下含蓄半晌,过后安相相将院子打扫干净,心里开始犹豫不决。 思考再三后才掏出手机,给顾向云发了条讯息问在不在? 欠债的:有事说事,别问在不在。 安相相盯着原主给的备注,觉得碍眼的很,点点屏幕将备注改掉再回信息。 安相相:谢谢。 发过去后感觉这两个字实在敷衍,赶忙又多添一句话:没有你我就死定了。 之前他虽然陷入昏迷,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能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奔波,甚至记得对方抱着自己时疲惫的喘气声。 不刻意去想,或许只认为那是一场梦,经过邻居提醒后,也许,那都是真的。 农场主:别再作妖,就当我谢谢你了。 另一边。 顾向云才回到家,忙碌好几天总算有时间处理工作上的事。 打开电脑,接受助理发来的策划方案的雏形,这时手机又响起,随意侧目瞥了一眼。 安相:你什么时候有空? 安相:我想请你吃顿饭。 见此顾向云意味不明地呵笑一声,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你拿什么请?就你那一千块?够不够活到下个月?” 安相相收到信息时正在看微信钱包,不多不少,1000.2块,忍不住抓耳挠腮。 在死之前,一千块还不够他去西餐厅入场券的钱,现在却要拿这些去请人吃饭,貌似不管吃什么都会显得特别穷酸。 恰好又听了顾向云的语音。 嗯…… 这顿饭不请也罢。 安相相抿着嘴,带着点不高兴前往二爷家,一进门就被二奶训斥了。 “垮着张批脸给谁看呢!” 安相相:…… 本就在顾向云那边吃了亏,这边又没得到一点安慰,安相相抿了抿唇,闷头绕过二奶提上她家的桶,在二奶匪夷所思的目光里又绕过她,去打水了。 二爷坐在小马扎上,捧着个海碗呼噜噜地吃香菜汤馍,不经埋怨道:“孩子大病刚好,你训他干啥!” “你也不看他刚才那什么脸色!”二奶一步也不让。 二爷对此不赞同,“脸色不好代表在外面受委屈了,作为家里人合该多包容点。再说相崽刚下床就来帮忙打水,说明心里有咱俩,下次别不分黑白就训人。” “吃你的汤馍吧!” 二奶表情更不好了,吼了老伴一声,转头进厨房叮铃哐啷。 安相相提着小半桶水,来来回回十几趟才将水缸填满,放下桶,等日常任务打卡完成便准备回家了,转头却见二奶站在堂屋前面,手抄在袖子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 “晚上想吃什么?”二奶绷着一张脸,语气难得好一次。 安相相主动接过台阶走下去,“我想吃辣的。”说着顿了顿,悄咪咪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个,二奶,我想请您帮个忙。” 二奶:“……” …… 傍晚。 顾向云忙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忘事,常常等到梅姨来敲门,才想起来吃饭。 今天跟往常一样,顾向云走下楼,坐在餐桌边拿起筷子时想起中午安相的短信,才发现回了那条语音后,那小子就没音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什么?” 顾向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抬眼见梅姨一脸疑惑,便顺势回道:“没事,小孩子不懂事,你当我没说。” 梅姨会意了,笑着说道:“是相崽吧?其实我觉得他变乖了很多。” 确实。 证明放养是有用的。 之前就是养得太精细,生怕哪里亏欠他,结果养出那么个死样子! 顾向云心里腹诽,嘴上却像许多家长一样,虚伪地谦虚一把,“呵,狗改不了吃屎。” 话刚说完,顾向云点开微信,见安相的聊天框上有未读语音,发送时间是下午两点,那个时间他正投入,所以…… 其实回了消息,是他没看见。 打开聊天框,拇指轻触。 安相:“云哥,你明天中午有空吗?我准备一点小菜,想跟你道个谢。呃……你别嫌我寒酸,等以后我有钱了再请你吃好的,好不好?” 前面顾向云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那句“好不好”,登时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去。 跟谁学的? 那个娇柔做作的劲! 第17章 这么废物的孩子真的很难找 梅姨见老板绷着冷脸吃饭,转身去做别的事,正擦着花瓶,便见那个满脸冷酷无情的老板又拿起手机,咳了咳嗓子。 “知道了,别再烦我!” 梅姨不经笑了下。 老板倒也挺好哄的。 另一边。 安相相收到语音时也在吃晚饭,并且如愿吃上了一盘螺丝椒炒鸡蛋,特别开胃,辣的吸哈吸哈,照样干掉三个大馒头。 语音是外放,二老都听见了。 二爷笑呵呵的,“明天有口福了。” 二奶横了安相相一眼,语气不好但也没拒绝,“明天可别睡懒觉,早点起来帮我打下手。” 安相相露出一抹乖觉的笑,“好。” 二奶面皮子抽了抽到底没说什么,抬手打掉二爷的手,把最后一个馒头放安相相面前,“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安相相摸摸肚子,看看只有他一个人吃的炒鸡蛋还剩点,还是拿起了馒头。 结果被撑到睡不着。 毫不意外的,第二天起晚了。 十分忐忑的在二爷家门口踌躇,听院子里二奶杀鸡的声音,莫名缩了缩脖子。 安相相抹了把脸,做好多重心理准备才走进去。 院子里,二老都在忙活。 二爷忙着去虾线,二奶则把刚杀的鸡摁在桶里,正往里倒开水烫毛,味道很不好闻。 安相相有心帮忙,却被二奶撵到一边,“去去去,没事干打水去,这里用不上你!” 长年干活二奶即使老了力气依然很大,安相相被推的直趔趄,然后绊到小马扎结结实实摔一跤。 知道是霉运体质又开始发作了,安相相十分淡定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在二老欲言又止的眼神下拎起水桶。 预定了八个菜,四荤四素。 除了素菜是二奶种的,荤菜都是昨天下午安相相和二爷去镇上买的。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去,二爷不放心,怕他刚见过鬼身上阴气重,独自出门在外,一不留意又碰到什么妖魔鬼怪。 小镇卖菜不帮杀,只能回家弄,所以昨天才打的一缸水,今天就见底了。 安相相捏了捏酸痛的大腿根,提起桶苦着脸去打水,之后又跟着择菜洗菜,从没干过这种事,难免手忘脚乱。 顾向云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颗削了一半的土豆咕噜噜滚出门,随即一道身影追出来。 他就站在门口,亲眼目睹大男孩一路追到河边,顺便把土豆洗了洗。 转身上来时摔了一跤,土豆咚咚咚弹跳着又滚了下去,这次大男孩没能及时抓住,只能站在河边,默默目送被河流带走的土豆。 顾向云:…… 心脏不经有点梗塞。 毕竟这么废物的孩子,真的很难找。 “小顾?” 顾向云收回目光,对二爷点了点头,“叔。” 还没开始含蓄,安相相已经上来了,远远看见顾向云眼睛一亮,一步三个阶梯地跑上来,“云哥!” 二爷听了忍不住龇牙咧嘴,抬手不轻不重敲安相相的脑袋,“没大没小,乱叫什么。” 背后叫的随意就算了,现在正主就在眼前,还这么不论辈分! 安相相捂着额头,满脸茫然。 二爷只觉没眼看,“小顾跟你妈一个辈分,你该叫舅舅!” 安相相“……啊?”了一声,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眼里却带着恶劣笑意的男人,“舅舅?” 顾向云点头回应,“嗯,大外甥。” 大,大外甥? 安相相呆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把辈分弄错了?那,那顾向云有没有怀疑什么? 偷偷瞄一眼顾向云,对方正随着二爷进门,弯腰把礼品放在地上,客套且礼貌地跟二爷含蓄,半个眼神也没分过来一点。 安相相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不断在想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看穿。 “相崽,快搬个凳子。” “哦,好。” 安相相收拾好那点不安,去堂屋拿了两个小马扎,出来看到顾向云站在阳光下面,浑身都被冬阳沐浴着,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忽然就觉得小马扎有点配不上他。 调头回去,把小马扎换成高一点凳子,之后又把准备好的茶水端过去。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却是他在镇子上能找到的最好的了,两百块一盒呢。 顾向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被苦的眉头蹙了蹙,然后就放在一边了,继续回答二爷的话,“的确打算明年在县里建个厂。” 二爷听了十分替顾向云高兴,“是该这样!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果子,卖给别人只能赚个幸苦钱。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有了厂,卖不掉的还能做成果干、罐头啥的。” “叔说的对。” 顾向云点了点头,明明是个发号施令的老板,在长辈面前却显露出少有的谦和,端端坐在那里,姿势随意中带着点矜贵,却没一点架子,还给二爷续茶。 安相相就在边上,有种大人谈话小孩插不进嘴的无力感,坐在小马扎上抠了会袖子上摔倒时沾上的泥,最后实在无聊,起身去堂屋给二奶打下手。 端着洗好的菜跑进跑出,一会出来择把葱,一会蹲在门口剥蒜头。 二爷见顾向云的视线时不时跟着相崽走,忍不住夸自家孩子,“相崽大病一场后变了不少,现在可孝顺了,每天帮忙挑水。” 其实也就两天。 话里有夸大成分是因为欣慰。 顾向云挑了挑眉,“以前他打算干坏事前后,有段时间都会很听话。” 养了安相五年,太了解他了。 抬个腚都能猜到他要放什么屁。 二爷笑容略僵,觉得煞有几分道理,可孩子就在不远处,实在不忍心泼冷水。 “那是以前没教好,孩子小的时候都熊,好好引导就不会长歪。” 曾把孩子养歪的顾向云:…… 察觉到再逗留在这个话题上可能会起争执,顾向云果断点头,“叔说的对。” 话音才落,门口的人收起一大把坑坑洼洼的蒜头,木着一张脸脚步轻快地回了堂屋。 某人明显不会剥蒜头,剥之前都用牙齿将前段咬开。 顾向云盯着安相相进入堂屋的背影,眯了一下眼。 第18章 收着吧,不是都穷哭了吗? 不多时,二奶走出来去水缸边抄了些水洗洗手,笑容满面道:“小顾等久了吧?快进屋吃饭,相崽都摆上了!” 顾向云点头,进门便看见安相围着四方桌摆碗筷,一边一副,摆的整整齐齐。 因今天这这顿饭是答谢宴,作为主角,顾向云没怎么推辞便坐在上位,刚坐下还没吃几筷子,安相相就端着酒杯站起来。 二爷笑着打圆场,“这孩子实诚!来!我们一起走一个!” 安相相眨了眨眼,小抿一口后坐下,眼巴巴等顾向云又吃了几口,再次站起来。 二爷:…… 这孩子咋回事呢? 敬这么早,巴不得撵人走呢? 顾向云也很纳闷,曾经没少带安相出去吃饭,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事故? 纵然心里腹诽,表面并没表现出分毫,端起酒杯,抬手按了按客气道:“不必站着,坐下喝。” 然后对面就真的坐下了,对着他的杯子就碰了下,而他就这么半举杯子,眼睁睁看着安相仰头一口闷了,不稍五秒,从脸红到脖子。 “云哥……” 安相相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口下去从喉咙烧到胃里,被辣的脑袋发晕。 抬眼一看,顾向云正低眸注视自己,眼里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安相相被这个眼神刺的一激灵,才发现自己又叫错了。 “不对,舅……” 那两个字在安相相嘴里转了圈,始终喊不出来,不敢跟顾向云对视,只得乖乖坐着,低头顶着三方聚来的压迫感。 “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已经死了。致死地后大彻大悟,我以后会改好的,做个遵纪守法得好公民。”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缓解尴尬,“那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要是……” 这时顾向云打断他,“只要你安分守己知道上进,别再到处惹事,我就信了你今天的话。” 顾向云声音很低淳,不发脾气不故意拿言语刺人的时候,会显得十分温和动听。 安相相有点愣,抬起脑袋时恰巧见他举起杯子一口闷掉56度的烈酒,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他伸着脖子凑过去小声询问,“不辣吗?” “辣,谁买的?” 安相相缩了缩头不吱声了。 二爷哈哈笑着,“我爷孙俩一起挑的老白干,八十块钱一瓶呢!付账的时候都把相崽心疼哭了!” “我没哭。”安相相立马反驳。 顾向云听了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等吃完饭,安相相把人送到村口,眼瞅着顾向云在手机上点了点,三秒后手机便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农场主的转账。 整整五千块大洋! 安相相心动的不得了,盯着小钱钱十几秒才挪开视线,“我不能要。” “收吧,不是都穷哭了吗。” 安相相这才后知后觉顾向云笑那声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反驳,“我真的没哭。” 但心疼是真的。 顾向云抬手看看手表,大概还有事要做,没心情教育孩子,淡声嗯了下,回一句,“那你挺有志气,继续保持。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眼神也没留一个,转身迈着大长腿快速走向迈巴赫。 安相相随便目送一下也转身回去了,酒后残羹还得收拾,不能都扔给二老。 正刷碗,二爷故作随意地溜达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安相相抬头询问才开口。 “啊,也没什么事。” 二爷还在斟酌,二奶特别嘴快地训斥,“说你小,也都二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安相相被训地发懵,看向二爷,对方立马给二奶打掩护,“你二奶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有点规矩需要好好说说,否则以后出去,会被人说闲话。” 二爷对二奶摆手,又使了好几个眼色,硬把人哄进屋里,转头继续讲些酒桌文化。 安相相愣愣地听着,不知道敬酒还有那么多规矩,从没谁细致地教过他这些。 碍于他母亲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给了父亲,连带父亲也不太喜欢他。 七岁那年,母亲再也受不了父亲的冷落,闹着跳楼,直到母亲真的跳楼死亡,他才第一次见到父亲。 有幸于长得像父亲的复刻版,虽说在家里过的像个隐形人,倒也没受过苛待。 只是,所有人都基于讨好家主的基础上,会有意无意的无视他,将他排斥在圈子外而已。 所以,从没谁教过他什么是规矩。 安相相听二爷讲完,低头继续洗碗,“好的二爷,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二爷手背在身后,看孩子闷头把四个碗洗了一遍又一遍,心里酸涩的很,没爹妈的孩子啊,哎…… “你别不高兴,怪我这个老头子啰嗦,我,哎……我真的是为你好。” 安相相停下动作,看着手指上的水滴滴答答落进盆里,眨了眨眼,等眼前的热气褪去之后才抬起头,勾唇露出一抹淡笑。 “我知道的,二爷。” “哎哎!好!好!” 二爷心都被笑得一酸,也不知道心里头咋就突然很难过,连应了几声。 安相相将碗收起来,没吃完的剩菜留着晚上热一热,确定没什么事了才回家。 【你竟然睡得着?】 安相相躺在床上打算睡个午觉,闻言又睁开眼,满眼疑问。 系统挺无语的。 绑定安相相时阅览过他的生平,只觉得安相相钝感力无敌,被一大家明里暗里看了那么多年笑话,情绪还能这么稳定。 【睡着了可以做梦,梦里什么都有。】安相相说着又闭上眼,难得系统主动出现时没抓着问东问西,甚至还打算屏蔽它。 【我要睡了,你别吵我。】 【你,……你行。】 …… 一觉睡醒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安相相摸索着床头打开灯,缩进被子好一会,不刺眼了钻出来。 看看手机,六点半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的都很早,也不知这时候去能不能吃上饭了。 安相相起床穿衣服,拉开门栓。 一路上迎着黑夜,顶着满头星辰到有种别样的唯美但是,被系统破坏了。 【叮——】 【今日打卡:0\/1】 【注:请积极完成日常任务,否则会与“死亡”肩并肩哦~】 第19章 最终还是得去捡垃圾 安相相盯着那个波浪号,十分确信自己被系统报复了。 【我记得今天有帮二爷打水。】 【nonono~当你的行为存在助他性时才能打卡成功。二老帮你准备答谢宴,而你跟着一起打水是利己行为,所以无法计算功德。】 安相相抿了抿唇,能听得出系统现在十分愉悦,几乎在用语气来回横跳。 【你太记仇了。】 系统没有实体,但会发表情包。 【???】 安相相想举报,但只用脚趾头也知道不可能被受理,否则系统怎会活到现在。 所以,他又吃不上饭了。 站在二爷门口发了会呆,转身回家找出昨天买菜时余的塑料袋,再戴上一副手套。 他不敢去河边,怕一不留神掉进去就爬上不来了,干脆沿着石板阶捡垃圾,一层一层的,总之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好在山村里没有娱乐活动,基本天一黑村民就关门睡觉,最多睡前看会电视,所以安相相一路上也没碰见几个人。 但是大晚上出来捡垃圾多少会惹来旁人探究的视线,安相相怕第二天村里又出现他的传说,只要听见脚步声就会躲起来,为此还特意穿了一身黑。 弯腰刚捡起个爽歪歪空瓶子,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咔痰,并且脚步声越来越近,安相相连忙举起塑料袋,怕一不小心发声响,慌不择路地滑下旁边的山坡。 山里的房屋像一层层梯田,每家屋顶上都有一小截山坡,长满了不怎么粗壮的歪脖子树。 安相相就踩在树枝上,通过光秃秃的枝桠,看着人手抄口袋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过,等人走远正要上去,又听见开门声。 来人大概是带小男孩出门小解,训斥声中夹杂着威胁和催促。 “我害怕,你别走哦。” 大人身披外衣,被冻得很不耐烦,缩在门后面催促,“搞快点!” 小男孩不情不愿的,环视一圈发现自家门口不远处的树梢上不知何时挂了个白色塑料袋,“咦”了下跑过去,果断脱了裤子。 安相相本就圆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抬枪瞄准。 按讲,间隔三米,应该不至于,但他小看了男孩子某方面奇怪的胜负欲。 安相相匆忙避开。 “咦,还会跑?看招!” 水柱虚晃一招,安相相差点被晃到,黑暗中,脚下慌乱地探索着树枝往后退,伴随着“喀吱——”一声,整个人往后仰! 小男孩吓傻了,只见一只巨大的四脚蛤蟆滚了下去,顿时尿了一裤子! “呜哇——妈——” “有癞疙宝!!!!” 男孩一嗓子把好几家的灯都叫亮了,刚路过拐弯处的顾向云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一只巨大的“癞疙宝”摔到自己面前。 “癞疙宝”哼哼唧唧趴在地上,一手攥着破破烂烂的白色塑料袋,一手抓着个爽歪歪瓶子,半晌没能爬起来。 顾向云看清楚了,“癞疙宝”还是个面熟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有种孩子不断作妖,可劲证明他教育失败的无力感。 “妈!真的好大一只!比我还大!比你还大!比我们家房子还大!” 小男孩又叫嚷起来,灯亮的那几户纷纷传来其他小孩的嚷嚷。 “哇——那不是能吃掉你?” “你被吃掉了吗?” 小男孩连忙叫嚷,“没!被我的超级无极大水枪呲败了!” “哇——赵牛牛打败了巨大癞疙宝!我要去看!” “我也要看!” “癞疙宝,你别跑!我也要呲你!” “我也要!” 顾向云额头青筋直跳,光听着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伸手把还在地上阴暗爬行的臭小子提起来,都来不及问他在干什么,直接把人夹在胳肢窝下面往回家的方向走。 “哎?顾老板忙完了?” 小男孩母亲见了,笑盈盈打招呼。 顾向云匆忙嗯了声,生怕别人多问,一双大长腿都快舞出风了,飞快消失在黑夜里。 小男孩盯着白色塑料袋,眼神疑惑。 “看什么呢?回去睡觉!” “妈,那个就是癞疙……” “什么癞疙宝!我看你像癞疙宝!” …… 等快到别墅门口,顾向云才把人放下来,除此外一句话也没说,抬脚往家走。 安相相摔下的山坡恰巧在拐弯处,没有房屋,上下间距小,加之他穿的又多,所以摔的并不重。 这会儿他还有心情检查塑料袋,只见下面好大一个洞,捡来的垃圾都漏的差不多了。 “给老子滚过来!” 听见低吼声,安相相觉得顾向云咬牙切齿的语气像个正在发怒的狮子,第一时间为自己辩驳,“我没干坏事。” 顾向云盯着安相相后退的那两步,骤然想起白天与叔的谈话——孩子熊的时候要好好引导。 抬手松了松领带,平息了几下怒火问道:“那你在干什么?” 安相相诧异抬头,便见原先暴怒的狮子已经被顺了毛,站在别墅前的照明灯下,面色不明地看向这边。 视线往旁边瞥了下,低声回道:“在,在捡垃圾。” 顾向云:…… 空气突然就像死了一样,安静的不要不要的。 彼此沉默将近三分钟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安相相觉得自己突然这么做会让人怀疑,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在上进。” 顾向云:…… 顾向云都被气笑了,同时也被安相相蹩脚的理由蠢到心梗。 “哦,那今天捡了几块钱?” 安相相愣了愣,低头看塑料袋里的辣条包装袋,棒棒糖纸,哇哈哈瓶子,还有烟屁股,第一次知道这些东西能换钱。 “不是!”安相相连忙挥去脑子里的想法,怕系统检测到利己行为不计算功德,否认的声音有点大,“我没打算卖钱,是为了维护生态环境!” 顾向云差点被他忽悠到。 维护生态环境? 这小子在家扫把倒了都不会扶,会好心到有时间不打游戏在山里捡垃圾? 谁特么信了谁就是狗! 走过去一把拽过塑料袋,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顾向云打开,低头。 第20章 男孩就该有男孩样! 十几秒后一把将袋子塞进安相相怀里,冷酷的脸上有几分恼怒,转身又朝家门口走。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愣那干嘛?当冰雕吗?!” 见安相相还抱着塑料袋,顾向云前额突突的跳,“扔掉!” “不行!还有用!” 安相相心生警惕,停下走向顾向云的脚步,打算对方要是来硬的,他就溜之大吉。 虽然漏了很多,可他好歹真的行善了,等扔到村门口的垃圾堆,打卡就算成功。 顾向云脸色铁青,“不准带进来!” 安相相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将袋子放在门口,紧跟着进屋。 梅姨已经准备好晚饭,见两个人进门时愣了下,随即笑着说:“稍等一下,我再去添个菜。” “不用麻烦,将就吃吧。”顾向云将大衣扔到一边,解开袖子去洗手。 安相相没有发言权,闷头跟在顾向云身后去洗手间,等人洗完手正打算蹭热水时,下巴突然被捏住,强行抬了起来。 “脸怎么了?” 安相相不明所以,抬手朝顾向云目光所落的位置摸去,还未触及,手腕先被握住。 “你手脏。” 顾向云眉头紧锁,拉着人出去,“王姐,帮我把医药箱拿来。” “啊?”梅姨探头,然后一惊,“呀!在哪刮的呀!这么长!” 安相相这才后知后觉。 夜晚降温严重,还刮着风,一路上安相相被冻的脸疼,所以没注意到脸上添了伤,现在屋里暖气充足,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嘶……” 碘伏触到伤口时安相相一缩。 “现在知道疼了?上树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呢?”顾向云粗鲁地把安相相的脸掰回来,再次擦碘伏时却放轻了力道。 “好之前可不能碰水,否则会留疤的!”梅姨在一旁递棉签,“多好看的小脸蛋啊,毁容了可怎么办?” 顾向云嗤笑,“他?好看?” 听顾向云语气鄙夷,安相相心有不悦,抬起眼皮打量眼前三十二岁的老男人。 大概是离得近了,突然发现这张脸比正常社交距离时更有侵略性,是妥妥的浓颜系长相,具有所有俊美的特征,拧眉凝视时自带高冷,年少时爬是许多女生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而如今,被无数世事磨砺后的顾向云,即使不再年轻,也别有一番风味。 跟顾向云比,他只能算清粥小菜。 安相相抿了抿唇,垂眸不说话。 下一秒,下巴被推开,不知怎么顾向云又突然冷脸,把创可贴扔过来。 “自己贴!” 安相相拿着创可贴,茫然不已。 “哎……我来吧。”梅姨见安相相满手泥巴,叹了口气把活接过来。 顾向云坐在餐桌旁,夹起一筷金枪鱼片,粉粉嫩嫩的像极了将合未合…… “砰!” 沙发旁的安相相和梅姨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餐桌,只见顾向云像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靠着椅背愣愣的,似乎很想远离桌子。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顾向云的视线就跟箭一样射了过来! 安相相无辜地眨眨眼,对方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凶狠!脸色都阴沉下来! “老板,是有哪里不满意吗?”梅姨心中忐忑,第一次见老板在饭桌上发火。 “没有。” 安相相低垂下眼睑,即使没再对视也依然能感觉到刮人的视线,想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招惹到顾向云了。 他干脆当起鹌鹑,去卫生间洗洗手,坐下安安静静吃饭。 顾向云味口偏甜,三菜一汤只有金枪鱼不含工业糖,蘸料里放了芥末,咸香中带着鱼的鲜甜和芥末的辛辣,三重口味叠加,安相相一不留神就吃的嘴角挂汁。 安相相感觉嘴巴被蘸料汲的发痒,伸出舌头去舔,尝到一点咸味,忍不住又往旁边舔了舔,于是寻着咸味将整个嘴唇都舔了一遍。 正要把下唇抿进嘴里嘬一口,对面的顾向云倏地摔了筷子,起身上楼了。 安相相仰头望去,目光跟着人走,因为仰着头所以嘴巴微张。 当顾向云快要消失在楼梯口时,又偏头垂目,居高临下,仿佛高不可攀。 安相相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傻,连忙把嘴合上,抿了抿。 顿时,那脸色都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安相相收回目光,看向同样仰头的梅姨,“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安相相思考着更年期提前的可能性,将金枪鱼扫荡一空后,帮梅姨收拾完残局便走了,原想跟顾向云道个别,想了想还是算了。 返回村口时,已经八点多了。 将塑料袋以及沿路回来时捡的垃圾都扔到垃圾堆上,下一秒系统叮了声。 【今日打卡:1\/1】 【累积功德:1.04】 另一边。 梅姨刚洗完碗,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冷不丁被站在客厅的人吓一跳。 “老板,你找什么?” “没什么。” 顾向云冷静了二十分钟才下来,打算委婉提醒一下安相多注意自身行为。 别娇柔做作,别搔首弄姿。 男孩就该有男孩样! 结果对方一声不吭走了,心里直把某个没教养的小子翻来覆去的骂! 妈的! 以后再管他就是狗! 顾向云脸色黢黑,转身上楼。 …… 安相相在家休息三天,没发烧也没再出现魂不附体的情况后就被二奶撵去上班了。 隔日中午回来时被小英拦住,他以为是欠条的事,不料小英略带犹豫的问:“你下午有空吗?能带我去一趟县里吗?” 安相相摇头拒绝,“最近不行,我才休了一个星期假,再请假说不过去。” 小英闻言脸色发白,安相相见她脸色不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小英露出个牵强的笑,“只是去拿一下成绩单。” “只是这样?”安相相歪头。 “只是这样。”小英脸色缓过来了,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安相相见她不想多说,也没再问下去,谁知到了晚上,都已经睡下了家门突然被敲响,开门便是小英的哥哥赵全。 来人脸上带着怒容,推门进来就揪住他的衣服,大声喝问,“小英在哪?!” 安相相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眨了下眼后,视线从赵全脸上滑到站在门外的几人,面孔又熟悉又陌生,是小英家的邻居。 第21章 这不是你们忽视她的理由 他们有人拿着手电筒,有的戴着头灯,在看小英哥哥焦急地神色,忽然想起什么,“你们……不知道小英下午去拿成绩单了吗?” 村民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邻居身上,那人窘迫中透着气恼,“我怎么知道她去拿成绩单了?中午见他俩在门口黏糊,还以为又好上了呢!” 所以人不见了就来找他? 安相相抿了抿嘴,“我跟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别造谣。”说着又看向赵全,“她没跟你们说吗?” 见他表情不对,便懂了。 小英说了,可没有人重视。 安相相轻吐一口气,可心里总堵着点什么。 扯掉攥着衣服的手,回屋戴上冬帽和围巾,又拿上电瓶车钥匙,加入寻找小英的队伍里。 都知道小英的具体去向后,觉得没太大问题的村民就回家了,其他有电瓶车的又懒得大半夜跑那么远,都站在村口等消息。 安相相将电动车推出来,才坐上去就见赵全抬起腿,他开口阻止,“你上来了,找到小英她坐哪?” “那,那怎么办?我没车。” “那你平时怎么出门?” 小英哥哥理所当然,“找个人捎我啊!” 安相相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正打算一个人去,便见一辆迈巴赫开到村门口。 顾向云停车的时候就看见下村口站着七八个人,其中还有道熟悉的身影。 下车后直接走过去,视线巡视一圈落在看起来最焦急的赵全身上,“出什么事了?” 赵全连忙把事因说一遍。 顾向云听了没一秒犹豫,带着赵全和安相相前去找人,车上面对小英哥哥不住得感谢,也只打着方向盘回道,“找人要紧。” 说完看了眼后车镜,坐在后座的大男孩打开车窗,缩着脖子,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她怎么去的?有人捎她吗?” 顾向云收回视线,询问赵全。 “呃……她……” 赵全支支吾吾,顾向云直觉不是什么好答案,眉头不由自主拧起来。 “走去的。” 这时身后传来清润的嗓音,语气不明,可顾向云就是听出了安相很不高兴,甚至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 必然是毫无波澜,但会抿唇。 这么想着,视线不经意扫向后视镜。 安相相抿了抿唇继续说,“中午她想让我带她去县里,但我拒绝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赵全气恼地叫嚷,“那你怎么不带去?她一个人多危险?” 安相相收住声,偏头看向前面,从后视镜瞥到了顾向云紧皱的眉头,最后落在赵全转过来的脸上,黝黑的脸上充满咄咄逼人。 他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回视。 赵全脸上闪过不自在,没再继续对视,转身正坐在副驾驶上,明显对安相刚才的态度十分不满,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县里离这多远啊?三十多公里呢!单趟都要五个多小时!一来一回走死人了!她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 “你怎么没跟着?”顾向云突然开口。 “家,家里没车啊……” 赵全才要抱怨家里的条件,安相相又打断他,“这不是理由。”完了眼睛又看向窗外,低声又说一遍,“这不是理由。” 就此车内陷入安静,没人再说话。 安相相静静看着窗外,迎着冰冷的风,将内心道不明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22章 赵牛牛,你的名字真好听 找到小英时已经快凌晨了,安相相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单薄的身影,连忙叫停! 车还没停稳,安相相便打开门跑过去,离得越近轮廓越明显。 “终于找到你了!” 站在马路边的正是小英,她抱着刚发的成绩单和寒假作业,兴许走夜路太黑,不小心摔倒过,书本上沾了些泥巴,衣服上也有,不过整体没什么大碍,除了脸上没什么血色。 安相相心想大概是冷的,连忙脱掉军大衣披在小英身上。 “是小英吗?是小英吧!” 赵全也急急忙忙跑过来,见真的是,激动的一把扑上去! “这大老远的你也不嫌累!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啥!真不够你折腾的!” 过了担忧的劲,又开始了不断数落。 赵全说了半晌发现自家妹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低头一看,只见妹子直直盯着安相,像在看什么稀奇玩意,直愣愣的。 “看什么呢?安相你都不认识了?” 小英缓缓回神,露出个恍然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认识,就是第一次发现他很好看。” 赵全脸色一黑,一把捉住妹妹的手腕,拽着朝迈巴赫走。 “你俩不合适!” “让他带你去县里他都不愿意,说明心里根本没你!” 小英听到这幽幽问一句,“那你呢?” 安相相跟在后面,听小英问赵全,“我也跟你说了。” “嗐,那不是家里没车吗?去一趟多麻烦啊!”等抱怨完家庭条件,又开始数落小英是女孩,读书没用,该怎样怎样…… 安相相看了眼小英的表情,她很平静,没了之前的委屈失落,似乎对这些话习以为常了。 上车时,座位发生一点转变。 本来安相相坐后面,可赵全刚跟他闹过不愉快,十分不乐意他跟小英坐一起,大有种大舅子拒绝妹子跟某某处对象的架势,自己占据了后车坐。 安相相很无语,觉得有必要选个日子好好谈谈,他跟小英真的没什么,别一副他俩表面断了私底下还在交往的样子。 拉开门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便开始调头返回。 返程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此时村门口只剩两个人还在等,其他都回去了。 见人好好的回来了,两人不轻不重地责备几句便都顺道回家,他们都是小英的邻居,都住村口上面,只有安相相得往下走。 本以为顾向云会留下来说点什么,毕竟按照惯例,他大半夜掺合别人的家事肯定要刺上一两句,然而,安相相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恰巧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相相:…… 果然更年期提前了。 阴晴不定的。 …… 几天后。 安相相坐在床上搔了搔头,因为昨晚做了个噩梦,所以一大早特别累,颓丧地缓了许久才摸索着穿衣服。 早上吃的咸菜包子,二奶为了迎合他的口味,给他包了一笼加了干辣椒的,大概前两天取了一千块给她当伙食费,包子馅都有肉了! 临上班还特意说中午有红烧肉,加辣那种,整的安相相一上午都干劲十足,本来只能修三十棵荔枝树,今天修了五十棵! 回去的路上,掏出塑料袋沿路捡垃圾,有烟头,不知名的卫生纸,还有被风刮到山上经历风吹雨打已经脱色的塑料袋。 安相相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捡起辣条袋子,旁人探究时,他就回一句,“维护生态环境。” 最近两天村民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隐约听见一句“不愧是顾老板的外甥。” 听的他深感郁闷。 他做好事。 好名声都让顾向云领了。 回头一想,谁让他是大老板,出钱给附近的村子都修了路,给山里通了网,还在村口建了充电桩,还雇人每个星期将村门口的垃圾堆清理干净。 一样样的,安相相都馋了。 那得多少功德啊。 再看看自己。 【累积功德:1.11】 光棍数。 安相相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糖果纸,快要过年了,最近小孩子的零食种类都变多了。 “癞疙宝?” 安相相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说话的小男孩,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 小男孩趴在门上只探出个头,显然他也知道“癞疙个宝”不是好词,怕被打。 安相相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 小男孩眼神很坚定,“我认得塑料袋!” 安相相低头,才发现今天带的塑料袋跟那天晚上是一样,都是印着百货超市的logo。 原来是塑料袋暴露了他。 安相相:…… 但他的语气也很坚定,“你认错人了,我今天才开始捡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小男孩站出来,“我都五岁了!你骗不了我!” 安相相不想理他了,又怕他的大嗓门,犹豫之下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赵牛牛!” “赵牛牛,你的名字真好听。” 赵牛牛突然不吱声,盯着安相相几秒后小脸爆红,转头钻进家里“咣当”关上门。 安相相摸摸鼻尖,没想到小孩这么不经夸,不过倒是松了口气,否则以赵牛牛的嗓门,能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他就是小孩嘴里传了好几天的巨大癞蛤蟆。 将垃圾扔到村口完成打卡,转身去二爷家吃红烧肉了。 二奶的厨艺很不错,红烧肉炖的香而不腻,加了干辣椒后辣的恰到好处,安相相斯哈斯哈就着吃了四个大馒头,最后一个还是沾着汤汁吃的。 饭后二爷拿着牙签挑牙缝,说起村里的新八卦,“上边有个小伙子出车祸了,听说他家里人给送去县里抢救了。” 安相相耳朵支楞起来。 二奶语气惊讶,“骑个电瓶车能摔多严重?” “不太清楚哦,估计不轻。” 二爷说了句废话,安相相见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也失去了兴趣。 谁知晚上回来就听二老头碰头低声交谈什么,然后一起惋惜摇头。 安相相得知后续时已经第二天了,上山路上看见有家门口摆了挺多花圈,门口围满了人,走近便能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第23章 矫揉造作,跟谁学的! 见时间还早,安相相停下来观望了会,从周围七零八碎的交谈中捋出了大概。 男的二十五六,骑车去镇上赶集时,为了躲避从路边窜出来的野鸡,不小心冲下山坡,被树枝贯穿身体抢救无效死了。 听的安相相也觉得唏嘘,尤其在听说已经结婚家里有一儿一女后,也不由叹息。 “叹什么气呢?” 听见小英的声音,安相相回过头,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但估计有几分钟了。 “觉得可惜而已,上有老下有小的。”安相相回答后顿了顿又道,“我是说他的妻子。” 人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可怜的是留下来的人,将面对一个无望的未来。 小英听到前一句还想嗤笑“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可又冷不丁得听到后一句。 小英:…… “怎么了吗?”安相相抬手摸脸,不知道小英在看什么,直勾勾的。 “看你长得好看!” 小英翻个白眼转身挤出人群。 安相相只觉莫名其妙,跟着她挤出的缝隙也走出去,询问欠条要不要了。 小英默了默反问,“你真的打算资助我?” 安相相歪头,“之前说好了的。” “那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讲清楚。”小英抬起头,兴许那天受的寒还没好,小脸上仍旧没什么血色,眼神也枯井无波,“之前说连本带利还你的话,要不作数了。” 安相相愣了下,“……啊?” 虽然他打算资助时就没想过让小英还钱,可听对方这么说,还是下意识问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妥现在还可以反悔。” 安相相点了点头,“那都无所谓,你能上学就行。” 说完,发现小英又开始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掏出手机照一照,看是不是早上眼屎没洗干净。 “安相。” “嗯?” 安相相放下手机,小英仍旧盯着自己,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真的是安相吗?” 安相相面无表情地将手机装进口袋,故作懒得回她的问题岔开话题,“过几天我把欠条带来。” 小英也不纠结原本的话题了,表情十分自然道:“不用,等过了元宵吧。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会被发现的。” “可以。” 安相相没坚持,道过别后上山修树。 临近正午时,安相相被热出一身汗,摘了帽子和围巾,仰起脑袋吐出一口热气,将眼前的一切都氤氲了。 远处。 “顾老板?” 顾向云敷衍地应一声,一心二用,边听赵大宝会有多少幼树没修,边看着几十米外搔首弄姿的安相。 只见大男孩摘掉帽子后,理了理被压塌的头发,摘去围巾的同时将所有前发都撸起来,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长长呼出一口白雾,模糊了脖颈上的喉结。 赵大宝一五一十汇报完工作进程,完了十几秒也没听到老板说话,顺着视线看过去。 “呃,他最近表现挺好的,现在应该累了想休息休息,不是在偷懒。” 顾向云嗯了声,转身正要走,就听赵大宝突然吆喝一声! “安相——” 顾向云一惊! 赵大宝的嗓门很大,又中气十足,吆喝一声丝毫底气都没留,只听继一声“安相”后,山里就开始回音。 “安相~~安相~~相~~相~” 顾向云:“……” 安相相扭过头便看见几十米外的两人,一个是组长,另一个倒是让他很惊讶。 顾向云? 农场主来巡视领地? 寻思组长可能有事要问,安相相将冬帽和围巾放到树杈上,抬脚走过去。 还没走近,却见赵大宝偷偷摆手。 安相相停下脚步,不明白什么意思。 然而赵大宝又开始使劲挤眼。 安相相:“……” 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视线不由望向顾向云,对方表情很平静,因站在高处,眼眸低垂着和自己对视,不言不语的,猜不透在想什么。 这时,顾向云抬手看时间,然后放下手插进裤兜里,扬了下下巴,“上来,下班了。” 安相相也掏出手机看看,11:24,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呢,不过老板让走了他还犹豫什么? “哦,等我一下。” 说着转身拿上帽子围巾,一一戴好后提上大剪刀,大挎着步走到顾向云面前。 顾向云体恤下属,对赵大宝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吃饭吧。” 赵大宝叹气摇头,“吃不上了,亲戚家儿子昨晚死了,今天下葬,我得去帮忙。” 顾向云今天一上午都在巡视山头,没下山,还不知道情况,闻言便给赵大宝批了半天假,带薪休。 两人站在路口,目送赵大宝脚步轻快地离开,随后便安静下来。 安相相以为又有谁惹到顾向云了,见他不说话自己不主动搭腔,用手机给二爷打了个电话,表示中午不回去吃了。 “那你去哪吃啊?”二爷问。 老人打电话声音都很大,安相相即使用的听筒模式,也依然被震的耳朵疼。 将手机拿远了点。 “在云……”安相相正要回答,便瞥到顾向云低眸看来的视线,两个称呼在嘴里转了转,卡了好几秒才卡出来,“在别墅吃。” “哦,知道了。” 二爷说完便挂断电话。 安相相低头将手机收起来,感觉头顶的视线还在,更加不敢抬头了。 他不知道原主以前怎么称呼顾向云,所以继那天在二爷家吃过饭后,心里总忐忑着,不敢再随便开口,怕顾向云提及,导致被怀疑身份。 顾向云盯着发旋看了会,内心对比见过的所有发旋,然后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有病! “抬头,我会吃人吗?” 那倒是不会。 安相相暗暗回一句,抬起头来看向顾向云,而对方恰巧移开目光,抬步往上走。 他跟在后面,视线放平刚刚好落在顾向云紧实的臀部上,因被西装裤包裹的很漂亮,没忍住多欣赏了几秒。 不料对方突然停下,回头俯视。 那双眼中满含危险的警告,语气更是咬牙切齿,“信不信老子挖了你的眼?” 安相相抬头,茫然地眨眨眼。 顾向云闭上眼,给自己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忍住动手的冲动。 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 “走前面去!” 安相相不太高兴,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但是乖乖照做,双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走到前面。 顾向云额角青筋直跳,只觉得做了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矫揉造作,搔首弄姿。 到底跟谁学的! …… 第24章 就当他是来讨债的吧 午饭时。 安相相表情平静,他对顾向云家的饭菜没有丝毫期待感,可当酸菜鱼上桌的时候,还是被上面的一层小米辣惊到了,向来木讷的脸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不是不吃辣吗?” 只见顾向云夹了一筷子面无表情放进嘴里,“我又不挑食。” 安相相看着他三秒辣成渐变色的脸,默了默拿起筷子,美食尽在眼前,顾向云在别扭什么他实在懒得问。 这时梅姨又端上一盘酸辣汤,笑得很是开心,“老板一大早就让我准备了,我寻思肯定是你要回来,果然我猜对了!” 是这样吗? 所以在山上不是偶遇? 安相相眨巴着打量顾向云,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顾向云吃了一口酸菜鱼就没再碰了,转而炫起白素鸡,兴许真的被辣到了,速度都比往常快了很多。 听见梅姨的话,对方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语气到跟平常一样,逮到机会就扎! “撵你出门是为了让你独立,但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回来?” 安相相:…… 把你扫地出门是为你好,但你不回来就是你的错,是这个意思吧。 “……那我明天还来?”安相相试探道。 顾向云抬眸扫了一眼。 安相相会意了,点了点头埋头扒饭。 临走时,梅姨塞给他一个小袋子,纸质的,包装还挺精致,打开一看好像某个大牌护肤品的医疗装,主要作用用来祛疤。 安相相摸摸上次被划伤的地方,不太深,痂都掉了,不过新旧皮颜色不对称,忽然发现顾向云有点颜狗属性在身上。 明明他自己都不怎么留意,反正长几个月可能就看不见了。 歪过身子瞄向客厅,人早不见了。 “那麻烦你替我跟……他道谢。”安相相心里一惊,差点说漏了嘴。 梅姨点头答应,然后目送安相相离开。 回屋之后想了想,还得跟老板说一声才行。 于是提着围裙上了二楼,“叩叩叩——”敲响书房的门,只站在外面说“人已经回去了,让我帮忙道谢”,并没有进去。 她的老板跟旁人不太一样,明明在外地有公司,却喜欢跑到山里来远程办公。 说老板社恐,倒也见过老板与客户侃侃而谈,对员工发号施令的样子。说老板社牛,又偏偏不爱跟人多交流,年轻爱的酒吧蹦迪,除非事关生意,否则一样也不沾。 活的像个孤家寡人。 书房内。 顾向云背后是偌大的落地窗,恰巧能看见一步一步往下走的安相。 听见梅姨的话,应了一声。 “知道了。” 随即脚步声逐渐远去。 顾向云靠在大班椅上,沉默俯视大男孩戴着冬帽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往下走,小袋子挂在手腕上一摇一晃的。 等人彻底被房屋遮掩,才头疼地摁摁太阳穴,本来想今天把人叫回来,委婉提醒两句,结果每每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他该怎么说? 说没事别舔嘴巴? 还是说好好走路,好好说话? 他敢确定,如果真这么说出来,那小子一定会得寸进尺,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 顾向云打算咨询一下老同学,看看他们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否则一辈子也学不会“教育”这个学问。 拿来手机咳了咳,但最后还是发了文字。 顾向云:在干嘛 老钱:搬砖。 顾向云:问你个事。 老钱:??? 顾向云磋磨了下词句,尽量显得严肃一点:家里孩子原来挺闹腾,现在不闹了,但学会了别的手段,该怎么办? 老钱:小安啊?他学会什么,手断了? 老钱:……手段。 顾向云无视他狗啃一样的输入法,回道:服软了,学会撒娇了。 老钱:继续宠着呗,学会服软说明知道怎么讨好你了。跟我闺女似的,我一发火她就哭着说“爸爸我爱你”,那可怜的。 老钱:打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老钱:哎……子女都是债。 老钱:你就当他是来讨债的吧。 顾向云:…… 你说的不对…… 可顾向云拿着手机半晌也没别的好办法,将编辑好的消息删掉,改成“好的,谢谢”。 放下手机,面对落地窗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投入工作里。 翌日清晨。 顾向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皮跟吃了辣椒一样,火辣辣的! 连忙掀开被子,大步流星钻进卫生间,洗干净后,换了条干净的内裤。 大早上又反应并没什么,有什么的是在那之前,梦境里晃来晃去臀部。 大概出于梦境美化,被黑色牛仔裤包裹住的臀部格外饱满挺翘,不断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着晃着就变得又白又嫩…… 像个水蜜桃…… 顾向云抄起冷水疯狂搓脸,可冷水一激,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想起来的片段越来越多,将合未合的唇瓣……湿漉漉的眼睛……黏黏糊糊的声音…… 顾向云停下动作,撑着洗漱台打量自己许久,得出了结论。 是自己的问题。 内心经过天人交战之后,最终冒出两个字——出差。 去出差。 必须去出差。 马上走! …… 安相相正在跟小英聊天,好奇她邻居怎么不停灵,这么匆忙就把人埋了。 小英正要回答,见安相相的视线忽然飘远,扭过头,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顾老板。 对方行色匆忙,拎着个行李箱脚步不停地往下走,速度快的毛呢大衣都向后飘。 感觉衣服被扯了下,小英没回头看,自然地跟随力道往旁边让了让。 而顾老板也看到他们了,本就不好的脸色在看见他们后整个错愕了下,那表情,跟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不对。 顾老板其实在看安相。 小英扭回头看,安相神色如常,表情木讷讷的,也只眨了眨眼表示迷茫。 安相相确实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还送小几万的护肤品呢。 然而顾向云好像也只是意外他们会在一起说话,错愕了下表情就恢复平静,迈着大长腿库库地走过来。 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再不济打个招呼,结果点了个头就走了。 第25章 以后不回去了 安相相跟小英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呆,目送人走了很远都没收回目光。 诡异的安静过后。 “你惹顾老板生气了?” 安相相摇头:“没有啊。” 小英一脸“我不信”,她觉得以安相的脑回路,可能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算了,也许顾老板急着去出差。”说着转回刚才的话题,“那家男的属于横死,在我们这横死不准停灵的,怕怨鬼索命。” 因为大白天议论别人家事,小英的声音压的很小,安相相低头去听,被“怨鬼索命”四个字惊得心里一突,人都凉了半截! 最近过的太悠闲了,他都忘了这是个灵异世界!有鬼的!有鬼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鬼有什么好怕的?不都是人变的。” 那是你没见过。 安相相脸色又白了白,以自己见底的气运,碰鬼的可能性比村子里的狗都高。 寿终正寝的老太太都能让他没了,横死的鬼会不会更可怕? 越想,安相相越害怕。 小英都快笑成了茶水壶,“你看你吓得,嘴唇都没颜色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白着一张脸跟小英道别,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听小英喊道:“放心吧!世界上没有鬼!” 有的。 安相相搓了搓脸,决定还是别挑战别人的世界观了,别吓到小姑娘。 意识到村里多了个看不到的东西,安相相一下班就窜回家,吃了晚饭后家门都不出一步,缩在被窝里发询问贴。 【求问万能的网友如果遇到鬼怎样做才能保命。】 发布过后,很快有人恢复。 水枪装尿呲谁谁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文静小地雷:清朝早亡了大哥! 东北大呲花: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不做坏事比什么都强! 奶油泡芙:贴主遇到什么了,说来听听[鼠鼠嗑瓜子]。 安相相:…… 面无表情删了帖子,缩被子发呆。 【话说你怎么不问我?】 久违的系统突然冒泡,安相相双眼一亮,【你有办法吗?】 系统没说话,但他面前跳出个面板,是传说中系统商城,里面专门克妖魔鬼怪的道具应有尽有,小到符纸,大到法器,越往后翻价格越昂贵。 安相相正兴致勃勃的浏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没有可以购买道具的积分。 商城里,最低级的驱鬼符都要100积分。 手指顿了顿,试探问道:【铁哥,你们公司支持贷款吗?】 系统很快回复,【你还在考察期,只有过了三个世界,发挥稳定了才能申请到贷款。】 规则跟人类世界一样,没有稳定的收入,稳定的工作,是无法贷款的。 安相相也不好强求,只是希望落空了感觉实在不好受,怀疑系统在耍他。 检测到他的想法,系统顿了顿回道:【宿主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你是新人。】 安相相:【……】 系统也觉得刚才的行为太不当人,于是想出了第二个办法,【其实,你也可以选个阳气重、气运高的人替你挡一挡。】 说完见安相相还没反应过来,暗暗吐槽了下他的钝感力,提醒道:【想想你上次怎么度过的。】 安相相这才恍然。 是顾向云。 视线不由落在手机上,犹豫片刻,不想麻烦别人,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伸手拿起来。 聊天还停在上次在二爷家吃完饭后的转账上,那5000块最后还是收了,对方回了个“呵”,单从这个字就能想象到顾向云当时的表情。 先自我唾弃几秒,再发个消息。 …… 正在公司自我麻痹的顾向云在听见私人手机响后,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手机,然后闭了下眼。 讨债的:在吗?你在吗? 发的还不是文字,是个糯米团子表情包。 一只白团子拿着树枝戳了戳另一个白团子的屁股,那屁股粉粉嫩…… 顾向云直接扔了手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一边。 安相相等了半个小时,还以为顾向云已经睡了,正打算明天早上再问问,便见聊天界面上跳出一条消息。 农场主:有事说事。 安相相眼睛一亮,整个人在被子里咕蛹一下,从侧躺变成趴着,后又觉得压的肚子难受,干脆改成跪趴,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打字。 “叮叮——” 顾向云看着多出来的信息。 讨债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悬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自我了断的机会。 “哒哒——” 安相相看着消息,惊愕地直接起身,被窝里的热乎气一下子跑光! 可他没心情管那些,满眼只有顾向云发的那一行字。 农场主:不回去了,在公司附近买了房。 安相相手指僵在键盘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农场主: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去住,有王姐给你做饭。 对方的备注还在输入中,安相相等了许久,最后“输入中”又变成了备注。 安相相动了动冰冷的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敲了几下,然后放下手机趴回被子里,动动身体将两边的被子压在身下,紧紧把自己裹住,闭上了眼睛。 系统在外游荡一圈又回来了,见安相相已经睡着,便在手机里窜了一圈,得知前因后果后不由啧啧。 气运见底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么巧碰到顾向云的公司上市。 …… 翌日。 安相相算了算,今天是那人横死的第四天,根据头七说法,只要熬过这几天应该就安全了。 要说依据,没有依据,都是他自己瞎几把猜的,图个心里安慰。 做好心理准备后,安相相上山修树,到了中午下班,途径前两天跟顾向云送赵大宝的那个路口,不由抬头望山顶的别墅。 脑子突然闪过灵光,【铁哥,如果顾向云本人不在,他的东西能不能拿来挡挡?】 【你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系统也不确定。 安相相心跳平复下来,低头往山下走,但走了几步又突然返回。 虽然但是…… 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 万一呢。 安相相爬了十几分钟的阶梯,到了别墅门口摁响门铃。 梅姨一点都不意外,看见安相相笑容都灿烂了,连忙给他拿拖鞋,“顾老板今早就说你最近会搬回来住。”说着看向安相相身后,疑惑道:“相崽没带行李吗?” 第26章 你现在像个小偷 安相相抠了抠裤缝,尴尬地进门后坐在餐桌旁,看着加了辣椒的三菜一汤。 他真不是来蹭饭的。 而且他也没想好怎么才能十分自然地上楼,又十分顺利地溜进顾向云的房间。 “快吃吧,吃完还能休息一下。” 听梅姨这么说,安相相的眼睛一下亮了,万分期待地看过去,“真的可以吗?我可以上楼?” 梅姨被他逗笑了,只觉得现在的安相十分讨喜,又安静又乖,像她小时候养的小土狗,只要有吃的两眼就亮晶晶的,可爱的很! “我上午就将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被单都换了新的,暖气也打开了,你上去就能睡。” 说完就见安相眼睛跟装满星星一般,眼巴巴的样子看的她这个老阿姨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当场年轻二十岁! “别谢我,都是老板吩咐的。” 安相相连连点头,虽然顾向云远在外地,但家里也照样惦记着啊! 真是个好人! 吃完饭后,安相相怀着忐忑的心踏上楼梯,快到二楼的时候低头望了眼楼下,见梅姨正在收拾餐桌,没留意这边,脚步一溜窜进二楼走廊。 楼上他来过,还是拿原主高中书本的时候,知道原主的房间在三楼,而二楼,则是顾向云的生活区域。 也不知道哪个是顾向云卧室,安相只得蹑手蹑脚打开最近的房间。 【你现在像个小偷。】 安相相正处于高度紧张,冷不丁被系统吓到,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好在门框上装了静音条,没发出太大声音。 【你不要突然说话。】 【呵,用到我的时候叫我铁哥,用不上了就叫我闭嘴。】 安相相此时无法一心二用,万一被梅姨发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再次缓缓把门打开,安相相探头瞄了瞄,这是间衣帽间。 眼睛不住亮起,一个欠身闪进门,环视满墙的正装无从下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顾向云很高,看着就知道胸肌背阔肌十分发达,衣服用料太多,目标太大,不好带出去。 随即目光放在正中间的饰品上,有领带、领带夹,还有不少名牌表。 安相相打开抽屉随手拿起一个,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放回去。 不行,太昂贵了。 这算窃取他人财物! 安相相第一次偷东西,生怕梅姨上来打扫房间,紧张的脑门冒汗,巡视一圈确定没有顾向云常用且廉价的东西,只好换个房间。 再打开,是健身房。 瞄一眼10kg的哑铃,默默关上门。 安相相自动忽略了书房,轻步溜到最后一个房间,顾向云的卧室。 顾向云的房间很简洁,装修风格线条硬朗,十足的直男风格。 安相相没心情欣赏,他已经耽误有一会了,梅姨随时都可能去三楼叫他起床。 匆忙扫视一圈溜进卫生间打算拿个牙刷就走,最后却被脏衣篓的内裤吸引了。 关键时候他思维一向挺活络。 顾向云是昨天走的,但梅姨没把脏衣服收走,说明这是梅姨收走脏衣服后又换下来的,又说明,丢了也没人发现! 安相相迅速捞起内裤装进口袋里,紧张兮兮地上了三楼,关上门后才靠在门上吐出一口气。 【你现在不仅像小偷,还很猥琐。】系统心道墙都不扶就服你,逛一圈豪宅就为了偷一条内裤! 【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安相相也不想偷东西,可他不好解释为什么需要顾向云的私人物品。 跟顾向云说你阳气足、气运高,那他又该怎么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原主的社交圈可没有会奇门异术的。 暴露身份不至于,但会在顾向云的心里留下一个疑点。 一次两次兴许没有什么,可能疑点累积的足够多时,顾向云会怀疑他是个占用他外甥身体的孤魂野鬼吧。 安相相拿出内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展开打量,羡慕一把那惊人的尺寸后,打算叠平整点,装口袋里不容易被发现。 但不知怎么,也就脑子一抽。 系统:【你!!!!!】 【我不是变态!】安相相慌忙把内裤团了团塞口袋里,脸红成了一块布! 【那你闻什么!太,太,太那个了!】 安相相双手捂脸:【我只是下意识!】 系统:【那是内裤!】 安相相搓了把脸,无力回道:【都说下意识了。】 系统:【?_?】 系统:【你下意识闻了别的男人的内裤!】 安相相:…… 别说了,求你。 闹了这么个乌龙,安相相脸红了十几分钟才消下去,出门时特意看了眼镜子,确定无恙才下楼。 忐忑不安一下午后,安相相又返回别墅,并且给二爷打电话说明原因,告知一下最近几天都不回去了。 二爷也记得安相见鬼的事呢,“也行,你身弱,容易撞邪,最近就别路过那了。” 安相相连连点头,“那二爷二奶也要注意安全。” 二爷笑呵呵应了,“行!等过了这几天正好过年了,让你奶给你烧几个好菜!” “好!” 安相相淡笑了下,挂断电话。 之后的几天都没有异常,当过了第七天都没发生异常时,安相相悬的心才放松下来,然而临近年关时还是出事了。 这天大年二十八,安相相已经放假,正在二奶家帮忙搓糯米圆子,三人有说有笑呢,突然听见一声哭喊。 那声音过于伤心欲绝,几乎辨认不出说的什么,只听见一声声“儿啊……” 怔愣过后门口已经有人匆匆跑过去,安相相也放下糯米跑出去,远远看见一大群人从他家门口的石阶往下跑。 “咋了?出啥事了?” 二老也跟上来,一左一右站他身边往下望,二爷两眼老花,近的看不清,远处却看的贼清楚,当即“哟!淹死人了!” 安相相视力也不错,从人群攒动的缝隙里窥到一点死者的状态,已经僵硬了。 “嗐,昨晚上下了雨,石墩滑着呢!肯定打水没留意滑下去的!”二奶啧啧摇头,说完拍拍安相相,“看见没,你也得小心点儿!” 安相相愣愣点头。 “走吧,别在这。”二奶嘴上没说晦气,但表情诠释的很清晰。 回到小院后,气氛全然没了刚才的轻松。 毕竟年关死人挺搞人心态。 安相相跟二爷默默搓圆子,谁都没主动开口触二奶霉头。 这时,堂屋里的座机响了。 第27章 救命,有鬼来了! 二老年纪大了,有时电视机都用不明白,需要安相相调台,自然也只会用座机电话。 电话是二爷得儿子装的,时不时会打来,问问二老身体情况,或者通知捎了什么东西回来,让二老去镇上拿。 大过年响,不是要回来,就是不回来。 二奶听见座机响第一声,就放下漏勺急步去了堂屋,高高兴兴“喂”了一声后,语调便急转直下。 “哦,好。” “好,忙点好。” “好好好,我们都好。” “好,挂吧。” 安相相低头不断地搓圆子,搓了二十来个了二奶才从屋里出来,浑浊的眼有点湿润,显然偷偷哭过了。 向来笑呵呵的二爷此时也只能强颜欢笑,“孩子在外边赚大钱呢,你看着,等过完年肯定打电话让我去镇委会拿钱!” 二奶不说话,只闷头炸圆子。 二爷张了张嘴,最后轻叹了口气。 安相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豫着安慰:“堂伯又不是不回来,我替他们陪你俩。” 二奶听了只斜眼瞥了下,可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安相相大致意会这是“就你?得了吧!”的意思。 不是生气,就日常嘲。 安相相都习惯了,淡笑了下以示讨好。 二奶默默移开视线。 炸完圆子天色已经擦黑,随便对付一口后,安相相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在过了那家人的头七后他就回来了,从穿来开始他便住这,已经习惯了。 少了点水洗漱洗漱,上床刷了会视频便睡下,睡的正香呢,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 安相相在黑暗中摸到手机,打开照明,披上一件家具睡衣前去开门。 踏出堂屋时被冷风一激,脑子骤然清醒了些,低头瞄一眼手机,23:59分,都快凌晨了,这时候谁来敲门? 安相相搔搔头,踢着拖鞋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栓,系统突然叮了一下,随即是萌萌的女孩子播报音—— 【请注意!小鬼来喽!】 一时间,安相相只觉得脑子都冻住了。 自己都不知道僵在原地僵了多久,只听见门外一声一声的敲门声突然停止了。 又轻又缓地收回手,再轻轻抬脚往后退。 没事的。 他肯定走了。 只要装家里没人就行。 离得稍远了,才看见有水从门缝渗进来,很快就形成了一滩,并且有目标地朝他淌来。 安相相顿时腿一软,顾不得掉在地上的睡衣,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咣当关上堂屋的门,又跑回卧室,再把门关上。 然后就给顾向云打电话,可手一直在抖,点了几次连锁屏密码都打不开! 【系统!铁哥!救命!】 安相相满头冷汗,在心里拼命呼唤! 系统叹气,【爱莫能助。】它真的只是个系统,没有治服妖魔鬼怪的能力。 安相相红了眼,怕的。 知道系统是靠不上了,只好把希望放在电话上,跌跌撞撞爬回床上,试图用被子隔绝一切,哆嗦着打开手机拨通顾向云的电话! 另一边。 顾向云正开车返回,前几天走的匆忙,笔记本落书房里了。 原想回去拿,可听梅姨说安相最近几天都住在那,刚改主意让梅姨寄给自己,却又听梅姨说安相今天回去了。 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开车回来,打定主意拿完就走,避免明天跟安相碰上。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顾向云只觉得眉心狠狠一跳! 侧目瞥去,几秒后淡淡收回,又忍不住瞥去,再一脸淡漠地收回,最后还是接了电话。 还没咳咳嗓音,就猛地一个急刹车! 只听那边声音很小,在颤抖,在哽咽,语无伦次的,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救命,救命,他到卧室了,他要进来了,求求你,救救我……” 顾向云神情冷沉下来,变得严肃起来,抬手按了下蓝牙耳机,脚狠踩油门,身体因车高速飞驰往后撞了下靠背。 “别慌,先说什么事。” “有鬼……” 安相相把自己紧紧闷在被子里,即使知道这样等同找死,可他腿软。 隔绝一切后,被子里只剩下黑暗,除了手机散发出的光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以至于五感比平时敏锐很多很多! 能清晰听见卧室门被“咚、咚、咚”敲着,还有水淅淅沥沥淌进来的声音。 安相相根本不敢看,脑子里全是水鬼浑身淌着水飘进来的场景。 “别怕,先撑五分钟,我很快到。” 顾向云的声音低淳沉稳,然而安相相已经没心思听了,因为敲门声停止了。 而敲门声停止后,水就会…… 安相相呼吸急促起来。 “别怕,别怕,四分钟。” 他也想不害怕,可是……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眩晕,电话里顾向云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依稀还听见系统的叹息。 兴许是求生欲作祟,安相相狠狠咬了咬唇,血腥味和强烈的刺痛刺激醒了理智!猛地掀开被子,映入眼帘便是水鬼那张惨白木然的脸,正如想象中那样,浑身淌水。 安相相有一瞬间都感觉心跳停止了,在吓死自己之前,随手抓过个东西扔过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凶狠! “滚开!” …… 顾向云赶来的时候大门敞开,低头便能看见一道水迹由外到内,从下河上来直直通向堂屋。 顾不得其他直接大跨步进去,越往里心越沉,那水迹明显有目的,其他房间门口都没有,直直朝着安相的卧室而去! 疾步进入卧室,安相相安静地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向云心里一咯噔,想到某种可能性,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轻声喊道:“安相?” 安相相低垂着头,闻言如回魂一般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这才顿顿地抬起头。 只见才养红润的小脸此时煞白,苍白的嘴唇紧抿,隐隐有一条血色的线。 圆圆的眼睛迅速红了起来,张开嘴便看见被大力咬烂的下唇。 “呜……我没死!” 他竟然没事!没事! 都离得那么近了,竟然都没事! 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喜悦后知后觉涌上心头,安相相没忍住,泪崩了。 顾向云反而狠狠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安相被…… 没事就好。 顾向云走到床边,见安相相眼泪掉的很凶,但没嗷嗷大哭,只是安静的掉眼泪,最多吸两下鼻子,活像打架赢了却故意找主人卖惨的小狗。 哪像以前,真要见了鬼不得嚎的全世界都知道? 就挺让人哭笑不得。 第28章 家里人撞邪了 顾向云抬手想给一个拥抱,但在安相相抬头望来时方向一转,将他肩头脱落的衣服拉上去,“你衣服买大了。” 安相身上只穿了件老头衫和条白色平角裤,老头衫特别宽松,动作一大就会露出不少风景,放在一周前,他顶多觉得不成体统,现在只觉得烫眼睛。 安相相低头拉了拉衣领,声音还带着啜泣后的鼻音,“故意买大了的,用来当睡衣穿。” 顾向云被雪白的美景晃了一下神,视线快速游离开,“赶紧换了,今晚先回别墅,然后我再想办法。”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这小子一辈子能碰到一次鬼还活着已经算奇遇,却没想到有一还有二,必须找个懂行的人看一看了,否则别说让安相给自己送终,谁送谁都说不定了。 安相吸吸鼻子,爬起身穿衣服,顾向云怕看见什么让自己瞎想,只好退开几步,去门外等着。 后退时感觉踩到了东西,下意识抬脚踢开,顺便扫一眼踩到了什么。 顾向云低着头,死死盯着地上展开的平底裤,那熟悉的款式和布料,还有兜兜处无法忽视的褶皱,猛然回忆起了它换下来的原因…… 顾向云:…… 心绪一通杂乱,无数问题划过脑海。 安相怎么收着他的内裤? 有没有偷偷做点什么? 对自己是不是有想法? 在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不可否认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丝隐秘的喜悦,也在瞬间察觉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 顾向云眉头紧锁,快速扫一眼正在套毛衣的人,想质问一番可仿佛先错的是自己。 眼见那颗脑袋要钻出来了,干脆闭眼把四角裤踢进床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安相相钻出领口,见顾向云大步走向门口,“哎!”了一声语气小心翼翼,“你别走远好不好?” 他真的怕麻了,连续撞鬼,不用系统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气运低的可怕,急需要阳气重气运高的云哥壮胆! 顾向云心中暗骂,这矫揉造作的,怎么不贴他耳朵上说呢?! “我就在门口,你速度快点。” “好的。” 安相相见顾向云背对着自己靠在门框上,心里有了安全感,才开始回想刚才,惊觉自己刚刚英勇无敌,竟然呵退了水鬼! 系统:【呵呵。】 安相相穿袜子的手一顿,【不要这样笑,不礼貌。】 系统:【就呵呵。】 安相相没理它了,穿好鞋子后习惯性摸向床头,却没找到熟悉的布料。 “在找什么?” 安相相这才想起布料的原主人就在眼前,连忙站直身体,哗啦一下把被子盖上,转过身连连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顾向云面无表情,内心却极其复杂,“这么心虚,没背着我干坏事吧?” “没有!真的没有!”安相相急步走到顾向云跟前,试图阻挡他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平角裤被放哪去了,但肯定就在这个房间! 只是忘了原主是个175的小矮子,在顾向云面前,根本不够看。 好在顾向云并没再纠缠下去,冷呵一声转身走了。 安相相肩膀松懈,临走前瞄一眼地面,记得砸水鬼的时候扔出去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 可惜地面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系统:【呵呵。】 …… 梅姨知道顾向云今晚会回来,所以特意留门了,两人进门后一句话也没说,各回各的房间。 安相相刚要迈上三楼。 “晚上发烧就打电话给我。” 闻言,安相相不禁回头,顾向云站在略微昏暗的走廊里,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放在书房的门把手上,晦涩不明地面朝这边。 等他点头应声,顾向云才推门进去。 安相相发了一会呆,【他在担心我吗?】 系统呵呵:【大外甥差点被鬼创死,关心一下你不是应该的吗?】 安相相不太喜欢“大外甥”这个词,但只是从脑子里快速划过。 【没被创,我把它赶跑了!】 【拉倒吧,是顾向云的内裤把它赶跑了!】 安相相很想反驳,可记忆没骗他,布料被扔出去后,水鬼晃了一下便散了。 很不高兴地抿抿唇,转身上楼。 …… 等咚咚咚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顾向云才将门彻底关牢,找道笔记本就走的计划被打断,干脆顺其其然。 坐在书桌前,顾向云打开笔记本,翻看监控记录。 画面里的安相狗狗祟祟的,偷了个手表后没到门口又放回去了,最后才匆匆进入卧室,没过多久慌里慌张地出来,右边的口袋鼓鼓囊囊,想必赃物就藏在那里。 顾向云一手虚握撑着脑袋,将监控记录来来回回地看,最后截了两个片段。 一是安相进入衣帽间时,眼睛乍然亮起的表情,二是安相拿了名表后又还回去的动图。 这说明,安相原来并不是要偷内裤,而是想偷他的贴身物品,而且得是个廉价、丢了自己也不会发现的东西。 顾向云眼睑低垂,沉默地关了监控。 或许他该问一问。 但似乎又没有特意去问的必要。 当做什么也没发现,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连续开四个小时的车,外加最近公司上市一直在熬夜,难免也觉得累了。 顾向云起身,边往卧室走边用工作手机给助理发个信息。 顾向云:去找个懂行的大师。 助理明显还没睡,回复的很快。 助理:老板遇到什么事了? 顾向云手指悬在键盘上好一会才摁下去。 顾向云:家里人撞邪了。 第二天。 顾向云起的比较晚,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没看见安相相,便问梅姨,“安相没下楼?” “早早就下来了,吃完早饭后跟我要个塑料袋就出门了。”梅姨估算时间又道:“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顾向云听她的话便知道那小子昨晚没发烧,还生龙活虎地出去捡垃圾呢。 低低嗯了一声,垂头喝粥。 另一边。 安相相将塑料袋扔进垃圾堆里。 系统叮了声。 【今日打卡:1\/1】 【累积功德:1.3】 除去他发烧的那几天,他已经不懈努力地打卡三十一天了! 【确实不容易。】 安相相听出系统语气感慨和不可置信,眨了眨眼问道:【你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系统顿时声如死灰:【因为只剩你了。】 安相相愕然,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才一个多月!】 【对啊,才一个月。】系统声音沧桑,像个生了十个儿子结果只养活一个的老母亲,躺在地上一抽一抽啜泣,涕泗横流。 第29章 稳住别浪! 安相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系统,想到自己咸鱼了一个月都没开始的任务,还没开口就被系统检测到了。 系统连忙否决,【不用,就这样挺好的,保持好节奏,稳住,别浪!】因为浪的都死透了!循序渐进也挺好的,至少人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安相相眨了眨眼没问为什么,只乖乖点头,【好哦。】 谈话间,安相相到了自己家门口,昨晚上水鬼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大门敞开着,即使屋外阳光暖人,一眼望进屋里,采光灰暗,总觉得阴森森的。 安相相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几步从门口走过,直直去二爷家。 二爷见了他便问:“一大早就出门了?刚去叫你吃饭没找着你。” 安相相转身把大门关上,拉着二爷进入堂屋,开口便吓得二爷猛咳不止。 “二爷,我昨晚又见鬼了!” 二爷是一口气没喘好,呛到了,边咳边招呼二奶拿盐拿糯米。 “快去院子里,先给你驱驱邪!” 二奶动作很快,拿了炸圆子剩下糯米,还有家里存的盐,又点了火盆。 安相相只能看着二爷匆匆出门,十几分钟后带回一根又细又长的枝条。 这时火盆烧的很旺,二奶指使道:“快!来回跨三遍!” 安相相咽了咽口水,不明所以但是乖乖照做,怕被烧到,跳过去时都是闭着眼睛的。 与此同时二奶抄起一把糯米砸过来,恶狠狠地呵斥,“砸死你个好赖鬼!” 二爷也用沾了盐水的枝条狠狠抽他,“抽死你个好赖鬼!” 二老一唱一和,惹的邻居都探头了,可大多数人都觉得晦气,瞄一眼便又缩回去。 等院子里动静结束后,邻居才有探头,很是八卦地问道:“相崽撞邪啦?” 二奶跟邻居不对付,嫌她大嘴巴,翻了个白眼没理会。 二爷只呵呵笑,不搭腔。 只有安相相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回答:“是个水鬼。” 邻居一下子想到什么,脸都绿了。 直骂晦气。 等人走了,二爷好笑地点了点他。 安相相淡笑,比平时鲜活不少。 “没什么事就去山上跟小顾住吧,他一看就是个火力壮的,跟他待一块不容易撞邪。”二爷见安相相没事就开始撵人。 安相相有点窘迫,“那您能不能陪我回家拿个东西,我不敢进去。” 二爷:…… …… 回别墅的路上,安相相拍拍放在内里口袋的布料,深觉安心,被系统调侃成“携精超人”都没生气。 路过小英家门口,她正趴在门口的凳子上写寒假作业,冷风嗖嗖的刮,也不见她嫌冷。 “怎么不去屋里写?”安相相走过去问。 小英闻言抬了下眼继续写题,“小宝生病了,闹得狠。” 安相相这才听见小英家里传来尖锐的哭闹声,还时不时夹杂两声男人的咳嗽声。 还没问,小英却又接着说:“还有我哥,天天缩在被子里喊冷,跟撞邪了似的。” “撞邪”二字直接刺到安相相的神经,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跳。 “别乱说,世界上没有鬼!” 小英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作业都不写了,一直哈哈哈笑个不停,见安相相的眼神逐渐不满,才咳了咳嗓子,“不好意思,你认真的表情太好笑了,毕竟你不也才撞过水鬼吗?” 安相相想到二爷家的隔壁,只觉颇为无语,什么传播速度啊。 无力地叹了口气,“是撞邪了,但细节就不告诉了,免得吓到你。” “得了吧,我才没你那么胆小!” 安相相觉得有被鄙视到,抿了抿唇直接走了,完全无视身后猖狂的笑声。 回道别墅,一整天都无所事事,打了几把游戏被人喷退了,之后刷视频刷到深夜。 翌日。 阳光刚照在脸上安相相便被吵醒了,顶着鸡窝头跑到窗边,远远能听见鞭炮声和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乍然间才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这个山村太偏了,出去闯荡的大多是青壮年,出去后基本都在外边安家,哪怕过年也会因为各种理由无法回来。 村子里除了老人和留守的孩子,最多的就是留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小的女人,年轻男人也有,但多数没什么本事,整日游手好闲。 整个山村的气氛,就像山底下的那条河,表面一片死寂,底下全是内耗。 唯一快乐的,大概只有小孩子。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安相相连忙去开门。 原以为会看见梅姨,所以开门时习惯性视线往下,结果看到的是包裹在深灰色衬衣里的胸肌,接着还有带花边的围裙。 安相相愣了下,视线往上,“王姨呢?” 顾向云手里还拿着勺子,一身打扮非常接地气,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世界上只有你过年?” 哦,明白了。 安相相木着表情点头。 顾向云不想吐槽那跟缺了小脑一样的表情,无比嫌弃地催促道:“快点刷牙,汤圆已经下锅了。” 安相相匆匆洗漱便下楼,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盘汤圆和两副碗勺。 刚坐下顾向云便走过来,淡淡扫了他一眼,伸手把面前的汤圆跟对面调换。 安相相两盘都打量了下,才发现馅的颜色不一样,怀揣着好奇心舀起一颗咬了一口,咸肉的,但加了火锅底料? 这时顾向云也在对面坐下,安相相偷瞄了眼,黑芝麻馅。 “想吃?”顾向云留意到了对面的小眼神。 安相相点头,“可以尝尝。” 顾向云闻言从自己的盘子舀了一颗,递过去问道:“够不够?” “够了,我不太喜欢甜的。”安相相用勺子把汤圆切成两半,先掏了馅,然后喝了几口汤把味道压下去,才开始吃皮。 顾向云哼笑,“以前都能吃我的两倍。” 安相相被他哼的眼皮子直跳,突然想起来口味问题,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顾向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十分深意。 “我……那是为了迎合你的口味。” 顾向云皱了皱眉,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说得跟安相多委曲求全似的。 “不需要你迎合,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饭,不差那两盘子菜。” 安相相闷声点头,悄咪咪转移话题,“那……我答应二爷陪他们吃年夜饭的,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顾向云抬眼飞速一扫,触及到澄澈的双眼便低下眼睑,吃汤圆的速度变快了点。 “可以,反正也没什么事。” 刚说完,工作手机响了一声。 安相相视线刚移过去,就见顾向云拿过手机“哒哒哒”打了几个字便关上了。 第30章 你不是不喜欢吃榴莲吗? 安相相不仅兑现承诺,还往家带了一个人,二老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招呼顾向云进院子里晒太阳。 安相相把跟二奶一起挑的糖果拿出来,倒了一果盘端到顾向云面前,还顺便挑出个递到顾向云面前,“这个好吃。” 顾向云低眸,只见粉嫩的掌心里躺着一颗黄色的糖果,透明纸包着,看起来卖相不错。 抬手拿过来拨开放嘴里,顿时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榴莲味的?” “嗯,我都尝过,就这个最好吃!” 顾向云忍不了嘴里含着坨屎,又捡起扔在地上的透明纸给吐了出来,换个金丝猴压压味道,“你不是不喜欢吃榴莲吗?” 安相相:…… 顾向云见他又一副小脑萎缩的表情,冷呵,“你倒挺懂得什么是寄人篱下的。” 话刚说完,安相相就抿抿唇放下糖果盘子走了,气的顾向云将金丝猴咬变了型! 这小子! 最近胆子都变大了! 二爷怕他俩闹不愉快,连忙打圆场道:“相崽老早就没了爹,全靠他妈一个人拉扯,难免不太懂人情世故,小顾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向云闻言嫌弃脸缓和下来,转头跟二爷解释,“只是吐槽他最近口味刁钻,没训他。” 二爷恍然,也附和着点头道:“确实,咱们这片口味都偏淡偏甜,只有相崽爱吃辣,没点辣味吃馍都不香,大蒜都能生嚼!” 顾向云闻言想起了上次安相用牙齿剥蒜头,低垂下眼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他才17,初到安相家。 五岁的安相瘦瘦小小,蜡黄的脸上长满了红疹子,听说很久都不见好。 他那时已经在市里读高中,见得比较多,一眼就看出安相是过敏了。 过敏源就是大蒜,不止大蒜,连同携带大蒜素的消炎药也会过敏。 “吃饭啦!” 安相相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二爷忍不住调笑,“高兴吧,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安相相抿嘴笑了下,很是腼腆。 目睹一切的顾向云沉默不语,落座后看着安相相一块一块地啃辣味的红烧公鸡,连里面被炖到软烂的大蒜也没放过。 “你不过敏了?” 顾向云突然开口问。 安相相愣了下,系统及时开口,【原主对大蒜过敏,吃多了会死。】 闻言,安相相第一次庆幸自己天生一张木讷脸,他眨了眨眼道,“已经好了。” 顾向云点了点头,低头吃菜。 可能是菜太辣了,安相相感觉顾向云好像没什么胃口,小声问道,“不然,我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顾向云眼皮子一跳,“……还好,不辣。” 安相相无语,耳朵都辣红了还说不辣。 最后安相相还是下了碗面。 二老跟他吃了一个月,已经能吃点辣了,只有顾向云,西葫芦炒三明治只放了两个干辣椒,都被辣得一直喝饮料。 饭后,因为顾向云还要远程加班,所以没聊多久就回别墅了。 安相相从糖果盘子里抓了很多糖果,路上拨开一颗,没见过的牌子,好在味道还行。 抬起手,递了上去。 顾向云扫了一眼,“你打发要饭的呢?” 安相相表情讪讪,不太好意思道:“我忘了让二奶炒几个不辣的了,对不起。” 顾向云手抄在口袋里,隔着布料摸自己装了个水饱的肚子,放弃争辩一般吐气,低头就着安相相的手吃掉了糖果。 安相相疑惑地看过去,听顾向云淡淡说“手冷”也就没计较了,没办法,到底是自己考虑不周全,害顾向云吃了个假的年夜饭。 为了哄好一身狗脾气的大老板,安相相把所有口味的糖果都剥了一遍,刚剥完最后一颗,忽然听见河边传来了嘈杂声。 安相相心里咯噔一下,他因为之前的水水鬼已经有应激反应了,此时背对着下方的河,愣是不敢转身,怕又见到僵硬的尸体。 顾向云越过他向下望,脸色突地一遍,抬脚就快步往下走。 从他那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安相相判断出河里肯定又出事了! 【我要是有实体,现在高低给你一巴掌,你倒是回头看看啊!钱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抢!】系统气急败坏地的在脑海里咆哮! 安相相这才回过头,一眼便看见逐渐往河中心漂去的孩子。 此时,顾向云已经跑到河边,捡起一根结实的长竹竿朝下游跑去。 在这片山里长大的孩子都会水,但也只在水浅的地方玩玩,可河里暗潮汹涌,掉下去不立马爬上来,很快就会被卷走。 这时只要动作快点,去下游拦住就行。 顾向云跟着村民一起跑,对这种事已经有经验了,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突地又听见一道落水声,随即便是其他村民的惊呼! “相崽跳水了!” “我的妈这孩子游得好他妈快!” “跟个水混子一样!” “快快快!拉住竹竿!” 顾向云默然地站在河边,目光定定看着安相在河流中像一条矫健的鲤鱼,一把抓住小孩的手后拽到身边托起来,最后在村民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冬天下水并不是一件易事,安相虽然脱掉了羽绒服,也照样累到躺在地上喘气。 直到小孩的父母感恩不已的道谢,安相才窘迫地摆摆手,爬起身瑟瑟发抖地往这边走。 顾向云这才提步走过去。 安相相此时浑身湿透,只觉得要被冷麻了,身体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眼见顾向云目色沉沉地走来,刚走近身上就被披上一件大衣,里面还残留着一点余温,不由地将大衣拽得更紧了些。 “赶紧回家,别生病了。” 顾向云什么也不想问,将大衣披上后紧揽着人急匆匆往家走。 然而。 “pisi~pisi~” 安相相听见暗号的声音,四下环顾,见赵牛牛探着个脑袋朝他勾手指。 自从上次被夸红脸之后,只要看见他,不论赵牛牛当时在干什么,都会扔了东西跑回家,脸红的像个猴屁股。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安相相忍住寒冷抬步走过去。 赵牛牛上下打量,语气狐疑,“你怎么浑身都在滴水?” “刚刚救了个小朋友。”安相相简单解释一下,“你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赵牛牛小朋友脸就红成一块布,一脸羞涩地说,“你把手伸出来。” 安相相依话照做。 然后只见赵牛牛小手一伸,飞快在他手心放了个东西,转身飞奔回家。 “什么东西?”顾向云也走过来。 安相相低头,手心躺着两颗阿尔卑斯,二十多块钱一斤,很昂贵。 一时间,竟也不觉得冷了! “我朋友送了我一颗糖!”安相相把手伸到顾向云面前,急吼吼地各方位展示,“草莓味的!包装还很新呢!” 第31章 某人一直这么倒霉吗? 顾向云无法理解某人突如其来的喜悦,因为只是小朋友分享糖果而已。 这么呆一个人,好不容易露出笑容,还是别说扫兴的话吧。 “恭喜你多了个朋友。” “不是多了个……”安相相话只说到一半,喜滋滋地把阿尔卑斯装进口袋。 得到了一份心意,回去的路上安相相也不需要顾向云挡风了,一路上兴冲冲的跑回家,上楼泡了个暖暖的热水澡。 半个小时后。 安相相擦着头发出来,意料之外的,在书桌上看见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梅姨放假回家了。 所以姜汤是…… 安相相摸了一下胸口,没来得及抓住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捧着姜汤慢慢喝完,安相相将自己收拾好,下楼从梅姨的收纳袋里顺了个塑料袋。 系统诧异,【咸鱼翻身了?】 明明才救过一个人,功德也积攒了,居然不躺着当咸鱼? 安相相也觉得今天捡垃圾的兴致特别高,临走前还特意跑去二楼,敲了敲门但没进去。 “我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又去当环卫大使?” 安相相知道顾向云在嘲笑他,但是他今天心情好,不想生气。 还没转身又听顾向云开口。 “早点回来,晚上容易撞邪。” 安相相点点头:“好哦。” …… 另一边。 顾向云边办公边留意窗外,直到大约三点时安相相慢慢吞吞地回来,才安心工作。 当窗外的天色渐晚,鞭炮声开始连绵不绝,烟花也开始一朵接一朵绽放,顾向云终于把工作告一段落,仰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看了下时间,6:06分。 该投喂了。 下楼后,顾向云透过厨房里玻璃门,恰巧看见安相相从地上捡起冷冻饺子,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扔进锅里。 水被溅的很高,人被烫到了手臂,手忙脚乱跑去冲冷水,结果失手打翻了刀具架! 在一阵心惊肉跳之后,愣是一刀也没落到安相的脚面上。 顾向云:…… 他一直这么倒霉吗? 安相相把刀都淡定放好,按照二奶教的,用锅铲抄了抄底,防止饺子粘锅。 听见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猜到是顾向云进来了,所以没回头。 “等会就能吃了。” 顾向云就没打算进去,双臂环胸靠在门边道:“水开了,盖锅盖闷一会。” 安相相回头,“二奶说要加三次冷水。” 顾向云将信将疑,看着安相相往锅里加了小半碗冷水,沸水一下子平息下去,好半会才又沸腾起来,他万分狐疑道:“这样真的能熟?” “能熟,二奶就是这么煮的。” 安相相故技重施,直到水开了三次才捞起饺子,都是一样的馅,所以都放一个盘子里。 顾向云试探咬了一口,果然跟他之前吃过的饺子不太一样,面更劲道点,看来每个地域的人做法都不一样,梅姨都是直接闷熟,连带也这么教他煮汤圆。 “对了!” 安相相突然站起来! 顾向云吹吹饺子,一点淡定。 “晚饭前要放鞭炮!除岁!” 顾向云愣住,低头看第二个饺子,沉默了下,“算了吧,我没买。” 说完对面的人并没坐下,就那么直直站着,顾向云抬头看过去,恰巧看到他放松的嘴唇,不由叹息。 不仅废。 还这么容易生气。 “那现在去买?反正你还没动筷。” 安相相立马点头! 顾向云搞不懂某人的执着,但尊重他的选择,放下筷子两人开车一个多小时去了县里。 县里显然比村子热闹多了,外出打工的人大多数回来了,车辆几乎堵死,光一个红绿灯就过了十几分钟。 安相相趴在车窗上,看来来往往的人,听不到他们的欢声笑语,都被鸣笛声遮盖了。 眼角余光瞥到顾向云,虽没有急躁地摁喇叭,可从紧皱的眉头能看出他很讨厌嘈杂的环境,原想在县里玩一会的心思瞬间被摁下去。 到了烟花市场,安相相挑花眼了,从来都不知道烟花的种类有这么多! 旁边也有带孩子来买烟花的,小孩子一来就抱住个大的,“加特林!我要加特林!” 安相相眼睛发亮。 顾向云见他满眼期冀的小模样,不禁发笑,“随便拿,只要车能装的下。” “哇——你哥哥对你好好!”小朋友羡慕坏了。 “呃,他是我……” 安相相话刚起个头,顾向云就打断他,“快点选,我饿了。” 安相相想起顾向云中午没怎么吃,连忙拉过小朋友当参考。 “这个可以咻~窜到天上去!” “这个小鸡能下蛋哦!” “这个狗狗会拉屎!” “这个好玩!这个也很漂亮!” 小朋友的家长见一大一小还有得挑,走到顾向云面前给发了一根烟,为了安全着想,都捏在手里没点燃。 “小孩子没什么眼色,你别介意。” 顾向云微怔,“什么?” “哈哈,没什么好避讳的,你们这样的感情我在外打工见得多了!” 男人从进门就注意到这两个人了,毕竟外貌都很出众,眼前这个兄弟眼睛就没离开过那边那个,都快拉丝了。 顾向云垂眸看着手里被捏搓的烟蒂,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嗯了一声。 可这样不对。 辈分不对,人也不对。 “哎……别有那么大压力,旁人自己的日子都顾不上,没谁会过分关注其他人的。” 顾向云闻言笑了下,接受了他的好意。 付钱后,安相相送了小朋友挺多烟花,把小朋友快乐的非要把安相相带回家。 回家的路上,顾向云瞥一眼安全带都捆不住的人,“高兴了?” 安相相停止左右摇晃,“高兴!” 顾向云哼笑。 倒也挺好满足。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顾向云从村里摇了几个人帮忙搬烟花,回头每人发了五百块红包。 安相相脱下鞋子快速奔进厨房,把饺子放锅里回了一下,听见外面传来几乎炸穿耳膜的鞭炮以及尖啸声,又急匆匆跑到门口。 高大青年从烟雾里走出来,站在了自己身边,跟自己肩并肩仰头欣赏天上绽开的烟花。 花样以前见过的都要单调,但这是为自己绽放的,所以他很喜欢很喜欢 第一次,对新年有了参与感。 等外面安静下来,顾向云突然回头,“你火没关?” 安相相瞪大眼,“糟糕!” 两人急匆匆冲到厨房,只见水都漫了出来,顺着锅底淌下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顾向云一把拉住安相相,几个大步过去关了煤气,然后看着里面的饺子疙瘩汤和灶台上的一片狼藉,陷入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安相相探头看一眼,随即缩了脖子。 “要不,重新煮?” “……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顾向云拿碗盛出来,浅尝一口,不难吃但也绝对不好吃,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厨房就是你的禁地。” 安相相表示不服,“意外而已!” “我看更像坏事做多遭报应了。”顾向云库库盛了一大汤碗递给安相相,表情甚是冷酷无情,“你的报应!” 安相相捧着碗,面对里面青青白白灰灰黄黄红红的东西感到委屈,嘀嘀咕咕,“我从来都没做过坏事……” 顾向云顿了顿,继续盛汤。 饭后两人放了会烟花,主要安相相放,顾向云站在旁边看,时刻防止发生意外。 一直到了零点,村子里的各家又开始响起鞭炮,迎接新的一年。 …… 深夜。 顾向云从浴室走出来,见工作手机亮着,便走过去拿起来。 消息是助理发来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早上,是个跪求回来的表情包。 顾向云当时便回复了:绩效翻倍。 助理站起来敬礼:我还能肝! 现在又发了条消息:老板,你要的大师找到了,我把名片推给你。 下面便是大师的微信名片。 加上好友后。 顾向云直接问当下最想知道的。 顾向云: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性情大变。 第32章 别闹,得是活人的八字 大师回复的很快。 三悟:小友别急,先把八字给我。 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 生日顾向云知道,因为安相的生日就在大年初三,往年常以这个借口要两份礼物。 再推算安相的岁数…… 顾向云点点屏幕发过去。 五分钟后,大师发来六个点,不一会儿省略号下面又添一句话。 三悟:小友别闹,得是活人的八字。 顾向云没应答,就这么坐在床边,任由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 半晌,他给助理发去消息。 顾向云:你从哪找的人。 助理回道:一个非自然文学网站上,名誉评分挺高的,老板要链接吗? 消息下面就是网站链接,顾向云换电脑打开,搜索“三悟”,页面很快跳出三悟的个人主页以及他过硬的资历,4.9评分,在普遍3分4分的评分中几乎拔尖。 所以,三悟的话近乎为真。 顾向云再次点开聊天页面,直接拉黑三悟,自己在网站上一个一个看。 终于,天快亮时,找到个名叫散道的中年男人,资历不多才潦草一二十个,但接手的每单生意都有实名认证的客户郑重道谢,评分5.0无差评。 不过申请好友未通过。 顾向云握着手机,枯坐在静谧的房间内,盯着卧室的灰色门板出神。 脑海里一会是玉姐憔悴的病容,一会又是某人茫然澄澈的眼睛。 …… 安相相第二天的业务非常繁忙,一大早跑去二爷家借了把大扫帚,从山上扫到山下,中午就在二爷家对付几口,然后接着扫。 别人大年初一在拜年。 他在扫鞭炮纸。 大年初二,别人在拜年。 他在扫鞭炮纸。 大年初三,别人还在拜年。 他还在扫鞭炮纸。 直到过了大年初六,回来过年的人相继离开了,村子又冷清下来,没人再放鞭炮的时候安相相才彻底闲下来。 二奶很生气,因为扫帚被用坏了。 大早上安相相站在门口就听见厨房里面在叮铃哐啷,无奈骑上小电驴去镇上买个新的,总算把二奶哄好了。 可二奶就是嘴毒的人,拿到新扫帚明明嘴角都压不下去了还在埋怨:“别人过年胖十斤,只有你闲不住!扫它干啥?放在那几场雨不就没了!” 安相相叹气,他也不想的。 咸鱼了二十年,都腌入味了,他也不想总是活跃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每天面对旁人或好或坏的眼神。 “今天小顾来吃饭不?” 安相相回过神,摇了摇头:“他昨天下午就走了。” 之前说好不回来的,却还是回来过了个年,昨天梅姨回来后,顾向云就回公司了,据说公司上市还不是很稳定,很忙。 “那就好,倒也不好让他一直吃剩菜。”二奶说完找老姐妹聊八卦去。 安相相表情略囧,除夕那天的辣菜没法招待客人,都被二奶收在冰柜里。 初一初二各来了两家人,吃的都是甜系,顾向云有幸吃饱了肚子,但之后就一直吃除夕那天的剩菜,辣到最后还是下面条,顾向云这几天眼神都不对了。 安相相叹气。 其实,今天想吃点素的。 然而到了中午还是剩菜,安相相如同嚼蜡般吃了个馒头,随即匆匆找梅姨救命。 晚上。 安相相正美滋滋吃着晚饭,收到二爷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消息时,人都是懵的。 那一瞬间有种灵魂脱离世界的不真实感,怎么到的医院都忘了,然而再见到二爷时并不在料想中的急救室或者病房,而是在太平间。 太平间外哭喊声一片,有个中年妇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任旁人怎么拉都不起来。 安相相视线穿过那片嘈杂,落在二奶身上,她静静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静静地观望,但走近了才发现她在发呆。 看见他,浑浊的眼开始聚光。 “是相崽啊……” 二奶神色平静,还起身让个位置。 安相相坐下,也发起呆。 不远处哭闹的女人是二奶的侄媳妇,太平间里除了二爷,还有女人的儿子,初二那天来过,好像才十九岁? 不对,二十了。 死因刚才也听见了。 吃汤圆噎死的。 可这跟二爷有什么关系? 二爷为什么会死呢? 不知过了多久,二奶的侄子过来跪在二奶面前,头抵着她单薄的膝盖,“姑,都是我们不好……” 二奶良久回道:“不怪你们。” 男人肩膀颤抖,“要不是林崽出事,姑爷也不会急着去我那,就不会摔倒……” 二奶长长叹出一口气,所有精气神似乎随着这一口气消失,整个人衰败了很多,她抬起干枯的手,放在男人头上抚了抚。 “我没怪你们,都是命。” 男人得了话安心许多,但表情仍旧十分悲恸,紧扣着二奶得手问,“跟堂弟堂妹说了吗?要不要我帮忙通知?” “不用,你们……去送林崽吧,我这有相崽呢。”二奶挣开男人的手,不听劝地把过来安慰了人都撵走了,最后扣住安相相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大到手一直在颤抖,声音也在抖:“相崽,我报号码,你打。” 安相相点头,拿出手机,输入二奶报的号码播过去,结果语音提示是空号。 他举着手机愣了几秒,反扣住二奶的手说:“要不我们回去再打吧,等堂伯堂姑回来一起来接二爷。” “不行!就在这打!”二奶突然执拗起来,可报了好几个号码都是错的。 安相相只好松开手去找二奶的侄子,要来号码再返回坐下播过去。 “喂?哪个?” 安相相表面镇定,其实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张张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告诉堂伯,二爷死了。 不由与二奶失魂落魄的双眼对视,而对方在听见听筒里的声音后,眼睛一下子就湿了,泪水顺着沟壑流下来。 “儿啊……” “……妈?” “儿啊……” “妈!你别哭啊!你咋了?!” 二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瘫软在安相相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你爸没了,你快回来吧!” “来见你爸最后一面……” 第33章 严重怀疑某人衰运附体 堂伯一家行动匆忙,回来的时候行李都没带,如此也是第二天下午才到。 安相相和二奶在医院门口枯坐一夜,目送侄子一家叫来火葬场的车把林崽的尸体拉走,又靠在一起看着夜间来来去去的急救车。 几乎一天一夜,谁都没说话。 堂伯跑过来的时候,还没靠近就腿一软先跪下了,二奶弹身冲过去,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 安相相站在边上,静默不言。 【你不去掉两滴眼泪?不然在丧父丧夫的悲痛里,你显得格格不入。】 安相相抬手揉揉眼睛,发现根本哭不出来,【还是不去了吧。】 系统啧啧两声,没再纠结,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该打卡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心情。】 【会死哦。】 安相相沉默很久,久到二爷的遗体被接回家停灵才回道:【……知道了。】 他拿着塑料袋出门,天色已晚,之前像这种时候他都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了,还没到村口,碰到了往下走的小英。 小英慌了下,但很快一如往常,“你怎么上来了?你二爷不是……” “嗯,在停灵,我出来转转。”安相相停下脚步,想起村里又死了人,对小英关心道:“天黑了,你别在外面转。” 小英神色复杂地咬了咬唇,原本应该想往下走,现在脚步一转跟在安相相身边,“我陪你走一会吧?” 安相相没拒绝,“可以。” 反正他现在不想一个人,可又不知道找谁陪着,小英来的刚刚好。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安相相捡垃圾时,小英看见地上有也会跟着一起捡,放进塑料袋后再继续往山上走。 到了别墅门口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正要返回,别墅大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安相相立马扭头,然后眼前陡然模糊,变得雾蒙蒙的。 顾向云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礼貌性对小英点了点头转而对安相相说:“外面冷,进屋说?” 安相相闷声闷气点头,邀请小英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她笑着道,“你去吧,我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安相相想到路过小英家门口时,里面传来的哭闹和咳嗽声,估计家里人病的不轻,便没强留,叮嘱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晓得。” 等小英的身影被枯树遮掩,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别墅,安相相除去最开始见到顾向云时心底升腾出的委屈,现在已经恢复平静。 至少在顾向云看来他很平静,甚至还听安相相聊家常一样问,“你等会要去祭拜吗?” 顾向云不想看见刚才的安相相,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也语气如常回道:“我跟二爷没有血缘关系,今天去不合适,等明天早上。” 安相相点了点头,似乎在想别的话题,一时间像是在发呆。 顾向云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尽量放柔声线道:“吃点东西去休息吧,看你这样子应该很久没合眼了。” 安相相一夜没睡,原本澄澈好看的眼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十分颓丧。 等人睡下。 顾向云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梅姨来敲门,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再看熟睡的大男孩,早已经度过刚入睡时的不安。 顾向云不由捏了捏鼻梁,对自己此时的状态非常矛盾,想不通、理不清,很多疑问在心底,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公司刚上市,有不少宴会需要他这个主要抉择人参加,按照他的原计划,本想联系上“散道”之后再抽空带人回来探安相的底,可梅姨一个电话他就回来了。 沉沉吐了口气,悄悄起身回房。 打开微信,仍然没有“散道”的消息。 助理问过他为什么拉黑“三悟”,不为什么,只因疑点不能连续落在同一个手上。 翌日。 两人去祭拜二爷,连梅姨都一起跟来了。 堂伯请了丧葬费,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催人泪下的唢呐声,也能看见门口停放了很多花圈,许多人进进出出。 安相相站在人群外围,见同辈一个叫安文的少年给来祭拜每一个人磕头,同是孙辈,按讲他也该去磕头的。 反应过来这点后,连忙上前披上孝麻跟安文一起,来一个人便跪在蒲团上,举着簸箕等人放下随丧钱,便俯身磕头。 二爷人缘很好,全村包括外村,得到消息且能行动的几乎都来了。 磕了多少个人安相相根本记不清,耳边全是唢呐声,还有堂屋里二奶沙哑的哭声,入眼全是花花绿绿的花圈。 等来来往往的人逐渐散去时,二爷小小的家里只剩下关系近的亲戚,都是陪着二奶和她儿子一家守灵的。 “哎哟,累死我了。”安文端碗面条蹒跚着腿走过来,累极似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见安相相呆愣愣的,便问道:“你不饿吗?再不去就要等下一锅了。” 安相相没反应过来,“结束了?” “不然嘞?天黑基本就没人来了,再磕下去会死人的好伐?”安文埋头狼吞虎咽地吃面条,含糊地催促:“快去,不然真没了!” “哦哦!”安相相连忙站起来,但因为跪了太久,整个人不受控制直直往前拱,尖锐的台阶眨眼到了面前,接着被狠狠往后一拉。 事发突然,安文都猛然站起来。 “卧槽,老弟你没事吧?” “没,没事。” 安相相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磕了一天本就灰头土脸,现在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几乎没法看了。 顾向云把他扶起来,见他站稳才松开手,弯腰拍拍他裤子上的灰,“走路小心点。” “面条……”安相相伸头望向院子,然后沉默下来。 顾向云也看了眼,无奈道:“还走得动吗?我让梅姐烧了几个菜。” “会不会不太好?”别人都清汤寡水,他躲起来吃大鱼大肉。 “你过得好是你的实力,不必迁就别人的情绪,况且也不是当着他们面吃。”顾向云顿了顿又说,“你今天不捡垃圾了?” 安相相倏地反应过来。 对,还没打卡! 闻言不再犹豫,转身去二爷家顺个塑料袋。 上山非常废膝盖,安相相没一会就会摔一跤,顾向云有些不忍,有意帮他捡却被拒绝,心里有些不虞。 “那小丫头不也帮你捡了?” 所以昨天才没打上卡,要不是在别墅,有顾向云的气运笼罩,指不定今天是哪种死法。 安相相默默把塑料袋系上,不让顾向云把垃圾往里放。 顾向云气的想走,转过身又转了回来。 严重怀疑某人衰运附体,不盯着不行! 第34章 难过就要吃喜欢吃的 “癞疙宝?” 听见许久没听到的绰号,安相相愣了下,随即便见赵牛牛扭捏地从家里出来,从罩衣底下抽出一包泡椒凤爪。 “你别难过,这个给你吃!” 安相相低头,想到山村孩子的压岁钱都得上交,何况赵牛牛才五岁,几乎不出村子。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也,也没花钱……”赵牛牛满脸舍不得,但听说癞疙宝的家人死了,死了他懂,就是永远也见不到了,如果自己永远都见不到妈妈,肯定哭到鼻子冒泡,眼泪到处流。 所以癞疙宝肯定也很难过,只是他是大人,大人都不爱哭的。 爷爷死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 其实心里可难受了。 “我用阿尔卑斯跟别人换的,你拿去吃吧,想哭的话就吃喜欢吃的,吃了就不想哭了。” 赵牛牛肉疼得不行,怕自己后悔塞给安相相就跑回家,又探出头嚷嚷,“你上次给我的烟花比这贵多了!我问过别人的!” 说完,“咣当”关上门。 所以这也算谢礼。 安相相拆开泡椒凤爪,边往回走边吃。 顾向云见他辣的斯哈斯哈,眼泪都下来了还在吃,不仅没劝,还任由他哭。 回到别墅两人吃几口便又下山。 顾向云站在村门口,望着安相相把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扔进垃圾堆。 明明村子里也设立了垃圾桶…… 祭拜之后就是守灵。 二爷的年龄算是高寿,死前几乎没受什么罪,后脑勺着地在晕厥中断气的,所以算是喜丧,要在家停三天。 再之后拉去火化,最后下葬。 前前后后总共四天安相相都参与了,看着二爷的东西都被扔进坑里烧掉,最后换回来一张遗照,摆在堂屋正中央,显得小小的家里空荡荡的。 来安慰二奶的人也相继离开,孙辈需要上班也走了,短短一个星期,只剩下堂伯和堂伯母,在劝二奶跟他们去城里住。 安相相抠了抠裤子上的洞,觉得旁人聊家事自己应该避开,便走出堂屋在门口坐着。 过了很久堂伯走出来,直直走向安相相,下意识发烟却想起来安相相不抽烟,收起烟盒用力拍拍安相相的肩膀,“你二奶不肯走,你没事好好劝劝她。” 安相相没听懂他的意思,“堂伯不带上二奶一起去城里吗?” 堂伯重重叹气,“少干一天活就少挣一天的钱,我也没功夫在这劝,所以才拜托你,等劝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 安相相嘴巴动了动,应了声好。 其实他有些高兴。 二奶留下来了。 隔日,堂伯坐上联系好的面包车,带着堂伯母走了。 安相相扶着二奶站在村门口,车都已经看不见了她还在远远眺望。 安相相抿了抿唇,“二奶,如果舍不得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城里的,城里有自来水,有热水器,去了肯定能享福。” 二奶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远的香近的臭,老一辈的习惯他们见不惯的。” 安相相闻言有点明白了。 二奶怕去了跟堂伯母发生矛盾。 张嘴想说“那以后我照顾你”,可又想起他的倒霉体质,一不留神二奶都比他能活。 回到家,两人都很茫然。 平时都是二爷笑呵呵地安排家里的大小事,他跟二奶只要照做就行,如今,两人坐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去买菜。 二奶突然啜泣了下,随即起身钻进里屋,背影格外落寞。 安相相看着黑白照,久久不语。 起身回家拿了电动车的钥匙。 二爷大早上踩半个小时三轮车去县里买二奶喜欢吃的菜。 那他也去买吧,买二奶喜欢吃的。 然而二奶并没开心起来。 一连很多天都没怎么说过话,也不复之前恶狠狠的样子,连脾气都好了不少。 安相相也没回别墅,更不敢住自己家,干脆跟二奶住一起,好在堂伯结了婚后就进城打工,曾经住的小房间便宜了他。 这天小英来找,安相相才恍然已经元宵节,明天小英就该返校了。 最近事情太多,买菜,上山修树,捡垃圾以及照顾二奶的情绪,确实分身乏术,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欠条早就写好了,你跟我来。” 在答应小英资助她的那天他就把欠条写好了,正放在他卧室的书桌上。 进门时,瞥到小英也抬脚进来,安相相顿了下,反正现在已经没人传他们的闲话了,没必要人进门还把人撵出去。 从抽屉里拿出欠条和早就准备好的现金,留下属于自己的借条放在桌上,其他转身都递给小英,开口问道:“明天有人送你吗?” “没有啊,你送我吗?” “送。”安相相点头,毕竟距离不近,小英就算天不亮就开始走,也要到正午才能抵达,五个多小时,太废人了。 他骑电动车两个小时左右,到那边歇半天,等车充满电再回来,并不耽误明天工作。 小英笑得很娇俏,“你比我哥靠谱多了,他就算不生病也是去打麻将。” “我确实把你当妹妹的。”安相相淡笑了下,送小英出门。 “那我可真认你这个哥了!” “嗯,认吧。” 把人送到门口,恰巧二奶讨厌的邻居路过,看了他们一眼,但没说什么。 安相相也不想理她,对小英说:“钱收好了,行李也收拾好,明天送你去县里。” “知道啦!走了哈。” 小英摆摆手,一蹦一跳地走了。 安相相帮二奶打好水,昨天买的菜还有剩,所以不需要添新的。 环视一圈,确认没什么事了才去上班,临出门前,二奶喊住他问,“中午回来吃饭吧?” 安相相回头,扑捉到二奶眼中的期冀,内心感到些许酸涩。 昨天下山遇到从外回来的顾向云,就去别墅吃了午饭,当时打了电话回来,可不当着面,也只知道二奶说“没事,我一个人吃自在。” “回来,我想吃酸辣土豆丝。” “又吃辣……行,记得回来哦?”二奶不太自信地又确认一遍。 安相相再三保证,并且一下班就往回溜,结果被小英哥哥绊住脚步。 “我妹不可能跟你好的!” 安相相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第35章 你在赌我会不管不顾? 眼前的男人跟之前五大三粗的样子相差太大,简直形容枯槁,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肉。 “你……没事吧?病成这样还不去医院看吗?” 然而小英哥哥赵全根本没听进去,上前揪住他的衣服就吼,“我告诉你!只要我不点头我妹就不可能跟你!你死了那条心吧!” 安相相只觉得他精神不正常,挣脱他的手淡声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跟小英没任何关系,不存在你所臆想的交往。” “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要给她钱?!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你在乱说什么?我是在资助她。” 安相相环视四周,此时正处下班时间,在山上修树的村民都下来了,现在基本都停下脚步八卦发生了什么。 两个很快就被围住,而赵全似乎忘了家丑不可外扬,非要大庭广众说。 “资助?都是两千块的工资你资助我妹?你有那么好心?都是男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看我妹年纪小好忽悠,想让她跟你好,跟你……” 安相相一拳打了过去,正对门牙,对方直接仰着躺倒,半天没爬起来。 他有些惊疑地看看自己的拳头,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大力气。 更何况自己的手也挺疼的。 “你……还好吗?” 安相相蹲下身推了推,听赵全哼哼唧唧甚是无奈道:“我跟你妹妹真的没什么,真的没必要怕我抢了你妹妹。” “那你为什么给她钱……” 安相相:…… 其实他不想挑拨离间。 “你妻子说小英上学她不会出一分钱,你父母也说钱要留给你儿子,你们都想借此逼她辍学,可她想读书啊。” “读书有什么不好?可以明事理,可以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以后工资也……” 话还说完,围观的村民就打断他。 “小丫头片子以后都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干嘛?” “就是哦!花钱在娘家,赚钱在婆家,花那那功夫给别人培养个赚钱媳妇,还不如省省呢!” “女人会照顾老人小孩就够了,旁的都是累赘!” “相崽,你别真看上小英了吧?” “哈哈哈哈,资助一个是资助,顺便也资助一下我儿子呗?” 赵全的像是不堪受辱,情绪更激动了,爬起来趁虚而入,将发愣的安相相扑倒在地,“我妹有家人操心,干你个外人什么事!” “哎!别打别打!” “滚开!老子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他!” “不能打不能打!他是老板外甥!”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小英刚洗完衣服,回来见自家门口闹哄哄的,连忙放下一大盆衣服跑过去。 毫不费力地挤进去,看见安相相被骑在地上无法翻身,还被来劝架的人踩了好几脚,洁白的外套都脏了,心中登时升起戾气! 大声嘶吼一声,“哥!!!!” …… 顾向云从山上下来,下午就要回公司,得去跟某人说一声。 这点小事原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或者干脆不说,跟之前一样说走就走。 可心里一直不得劲。 顾向云迈着大长腿库库往下走,手插在兜里,心情烦闷。 真不声不响走了,那小子估计得哭。 哭……倒也不一定。 但肯定会抿嘴。 当面说肯定也会。 ……啧! 正心烦意乱,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声,顾向云微微眯眼,从攒动的人群里看见了自家小孩的身影,眼神顿时危险起来。 …… “小英,你别被他忽悠了!”赵全突然捂嘴咳了咳,指着安相相大声嚷嚷:“这小子除了一张脸好看其他都是废的!跟了他你会后悔的!” 安相相抹了把鼻血,把小英拦在身后,声音也有点冷了,“都说了我只是资助她,除此外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听不懂人话?” “你……咳咳咳……你特码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赵全肺都要咳出来了,却还想冲上来揍人。 旁人又开始拦。 “哎呀,不让读就不让读,在家待着有什么不好的呀!” “小英你也真的是……哎……” 安相相:…… 安相相真的觉得累了。 有理说不清的感觉真的很无力。 无语地望天,结果不慎看见了顾向云,心里一咯噔,立马转身把鼻血擦干净。 然而顾向云步伐很快,时常撸铁力气非常大,两三下就扒拉人群走到中心,强行把心虚的家伙掰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安相相的一副惨相,活像是被踩了无数脚的狗尾巴草。 “很好!” 顾向云笑着赞扬。 但要忽略他咬牙切齿的语气。 安相相视线游移,发现看八卦的人都安静的诡异,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溜了。 “我没惹事!不是……”安相相往上扫一眼,被那可怖的眼神吓得胆颤,伸手就把锅扔出去,指着赵全告状:“是他挑起来的!” 顾向云视线移开,睨向一边。 赵全没想到顾老板会来,惊吓过后才想起安相是顾老板的外甥…… 他打了老板的外甥。 理智回归后,腿软地差点跪下,还好被架住了,否则真的丢大人。 “咳咳咳……我,我只是想让安相离我妹远点,没真想跟他动手,咳咳咳。” 顾向云听到其中关键,刚低头便听安相凑过来说,“我只是资助小英,其他什么都没做!” 小英也点头,“我爸妈不给我出学费,是安相哥好心资助我,都不求报酬!” 赵全听了立马急了,低声训斥,“小英!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现在家里都病的严重,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家人死活?读书还能比家人重要吗?” 顾向云闻言冷笑,低头对安相相道:“你听明白了吗?” 安相相抿了抿嘴,点头。 顾向云见他总算看到根本原因,便放过他冷声对赵全道:“你不想让赵英去上学,想把她捆在家里,怕她读了书就飞出大山不回来,怕她有了出息显得你窝囊,想借家人的病情捆住赵英,那都是你们家的事!” 顾向云上下嘴皮一嘚吧,直接一针见血,把小英哥哥卑劣心理撕得干干净净。 “可你当众让安相出丑,想让他远离赵英并且为了避嫌不再资助她,是觉得我在放养安相,所以赌我会不管不顾吗?” 第36章 他已经不急于知道答案了 顾向云没有发火,甚至一字一句都语调平和,可原本想走的人顿时眼神不对了,看向赵全时面色十分不善。 刚才听赵全的话,活像两人发生了什么,说小英还拿了钱,并且打算用这笔钱去上学。还说安相有意忽悠小英,拿资助的借口骗人骗心,等玩到手后就会抛弃小英,料定小英会因付此代价而后悔。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真特码差点就当真了!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虽然他们认为女孩读书纯属浪费钱,但也不乐意被人当枪使! “老二家的,你这么做不厚道啊!” “呵!忒!晦气!” “走走走!什么人呐这是?” “把别人当傻子呢!” 安·傻子·相:…… “不是,叔!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咳咳咳咳……咳咳咳……”赵全急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失去旁人搀扶后只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猛咳。 见他这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顾向云也不好继续刺激他,只淡淡道:“我们家的家规是言出必行,既然安相说资助赵英,那就继续资助,至于你……” 小英哥哥现在顾不上妹妹了,满脑子都是得罪了顾老板他们一家该怎么办。 他小学都没毕业,字都认不全,学习能力慢又没有耐心,出去送外卖都没人要,要是被老板撵走,一家真没有活路了。 当听到自己的判决书,猛地期冀抬头! 顾向云顿了顿,“病好了赶紧上工,我不做慈善,病假没有工资。” 说完低下头,皱起眉训斥,“你还在发什么愣?滚回家吃饭去!” 安相相仰着头满眼都是小星星,感觉看见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金人,莫名心跳加速。 系统吧咂道:【这大概就是人格魅力。】 安相相暗暗点头,要是他的父亲,但凡惹他老人家不快的人,基本表面笑得温和说没关系,背地里却置人于死地。 而顾向云却纯属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生气归生气,却不会因为心里那点不虞就把人逼入绝境。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安相相被顾向云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乖乖唧唧一起去二奶家。 路上,顾向云不轻不重捏了捏,表情这才略显狰狞,“你真的有一点废物在身上,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安相相觉得此时顾向云更想骂他“没用的东西”,只不过不知为什么嘴下留情了。 “事发太突然,我没准备好。” “谁暗算会事先通知,还等你准备好?”顾向云都被气笑了。 安相相无法反驳。 因为觉得顾向云说的很对。 可心里就是不服气,顾向云确实有理,但他就是不想承认,甚至想无理取闹。 顾向云看他闷不吭声的样子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放开手趁人耍赖之前把正事说了,否则等会可能会被气到不想说话。 “我下午就走。” 安相相下意识抿唇,可一想对方公司才上市没多久,却照顾他的情绪错过挺多重要的宴会,又觉得自己不高兴的无厘头。 立马放松嘴唇哦了一声。 顾向云瞥了又瞥才收回视线,“别垮着张脸,要是想也可以跟我一起走,去公司给你安排个闲职。要是想自己创业,就给你一点钱再安排几个人帮你。” 安相相闻言眼睛亮了亮,扭头仰视着低眸注视他的男人,小心试探,“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而是会的都不适用于正常社会环境,毕竟他曾在上流社会的名号,是废物美人。 “我的钱能养你一辈子。” 安相相眼睛更亮了,可又很快熄灭下来,垂头丧气地嘀咕,“可是你会结婚……” “我不会。” “啊?” 顾向云觉得手痒难耐,于是插进口袋,回道:“我是不婚主义。” 安相相微微张嘴,“……啊?” “啊什么啊?好好说话别矫揉……” “相崽?” 顾向云一秒收回捏住安相相嘴的手,捋捋衣服朝二奶喊了声“婶”。 二奶很是惊喜,“哎呀小顾也来了!” “嗯,又来叨扰了。” “哪的话,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相崽?你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泥?” 安相相站在门口,摸摸自己的嘴唇不明所以,听见二奶的呼喊那点异样也就消失了,张口随便扯了个理由:“不小心摔的。” “走路也不小心点,别慌慌张张跟你……”二奶的话戛然而止,很快又笑着张罗饭菜。 …… 饭后,安相相送顾向云回别墅。 其实没想送多远,只是不知不觉就送到山顶。 “你的抉择呢?”顾向云问。 安相相知道他问要不要一起离开这里,但他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想走。” 说完,气氛陡然低迷。 安相相茫然抬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只有一臂之隔的顾向云神色平静,没问为什么,坦然接受这个答案。 其实并不意外。 这个人比想象中重亲情,山下现在独留他二奶一个人,让他丢下人独自离开,不现实。 “那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说着想起安相相的衰运体质,从外套口袋拿出几张被叠成三角形符纸,“不知道有没有用,先带着吧。” 安相相很惊奇,这个东西他熟,系统商城里可多了,但是价格昂贵他只能眼馋。 “你从哪弄来的?” 顾向云:…… 从三悟那买的。 不算命了,但可以买符。 谁能料到“散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好友申请至今没通过。 “别问了,先拿着试试,有用的话下次多买点。”所以下次不要再偷他的打火机了。 从过年便开始丢东西,打火机,领带夹,扔到垃圾桶里的牙刷第二天也能不翼而飞,查了监控后他笑了一整天。 在非自然交流网站发了帖子询问,结果是安相磁场低迷,需要磁场强大的人的私人物品稳固磁场,跟护身符差不多的概念。 至于安相是从哪得知。 忽然之间他又不急于答案了。 目送安相脚步轻快地离开,顾向云低笑了声。 …… 第37章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翌日。 昨天下班时,安相相跟赵大宝请了一天假,也告知二奶今天的去向。 二奶满口埋怨,“你可真有种,还说摔的。” 安相相只讨好地笑了笑。 天刚蒙蒙亮,安相相做好心理准备前往小英家,果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她母亲撒泼的哭闹声。 “你不孝啊……” “一家人病成这样你都不管不顾啊……”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啊……” “哎哟……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你个狼心狗肺东西……” 安相相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见小英提着两个蛇皮口袋,想走腿却被她母亲死死抱着。 赵全被顾向云吓怕了,只坐在门口咳咳咳,嫂子王芳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两个人都一脸冷漠。 赵母一看见安相相就开始指控,安相相也不理会,二话不说拽过两个蛇皮口袋就跑,小英反应也很快,趁病弱的老母亲发愣时,夺回自己的腿也跟着狂奔。 夺门而出好一会后面才传来叫骂声,小英跑着跑着就哈哈笑起来,一直跑到村门口还在笑,差点没岔过气去。 “快上来,不然他们要追来了!”安相相把蛇皮口袋放在前面的脚踏上,往前挤了挤,把后面的位置让给小英。 小英也不扭捏,抬腿就上。 等人坐稳,安相相立即拧动把手,两人披着初春的晨露奔赴向小英心中的高地。 骑行两个小时后,安相相把小英送到县高中大门口,然后让小英在门口等,自己去找到自费充电桩给电瓶车充电。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去年也是这样的。”小英笑看走回来的安相相。 安相相捞起个比较重的蛇皮口袋扛在肩膀上,凭经验回道:“坏孩子最喜欢霸凌独来独往的人,尤其不受家人重视的。” 小英笑容逐渐收敛,点头表示无比认可,“说了句大实话。” “那你又被霸凌吗?”安相相扭头问。 小英默了默,“霸凌不至于,顶多嫌我穷不理我而已。” 安相相听了扫视周围,来往的学生由电瓶车送来的居多,少数从小汽车上下来,可但凡留校的学生个个手里拉着漂亮的行李箱,就连装棉被的袋子也非常精致。 用蛇皮口袋的也有,只占少数。 他们通常低头不说话,被家长送到门口就拎起袋子埋头钻进校园。 拉着行李箱的孩子虽不会开口耻笑,但也会投去好奇的视线,然后小声问朋友“尿素”是什么东西。 而他和小英,此时就被这样的目光包裹。 “就是肥料啊。” “肥……是我想的那个吗?” “差不多吧,味道挺大的。” “啊~~” 安相相看向同样扛着袋子的小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然而小英对此早就看淡,笑了笑说:“我是来读书的,别人的眼光对我来说不重要。” “……那就好。” 安相相将小英送到宿舍门口,等人上楼把东西放好,随着一起去教学楼报到交学费,充了饭卡,还买了些女孩子必备的生活用品,如此就这么混到中午。 因为小英下午就得正常上课,两人在校门口的随便吃了碗拉面,安相相便打算回去了。 临走前问,“你周末回家吗?” 小英摇了摇头,“这个周末不回,下个周末再回去。” “行,那我来接你。”安相相主动把任务揽过来,说完又见小英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抬手摸摸嘴角道:“我辣椒油没擦干净?” “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帅!”小英心里直呼煞风景。 安相相又摸摸脸,纳闷道:“可我这张脸长得挺普通。” “说你内在行了吧!”小英翻个白眼,说了句“路上慢点”转身就走。 安相相歪头照照后车镜,心里对系统说:【那我确实挺帅的。】 系统:呵呵。 回到村子,生活就变得复制粘贴起来,每天都过的一模一样,早起打水,再骑车去镇上买菜,回来刚好能赶上早饭。 安相相急赶慢赶,终于赶在立春之前把赵大宝划给他的那片幼树定好型,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变了。 现在每天都在施肥,导致他身上总沾一股味道,他觉得让别人闻到自己身上有味会很不礼貌,所以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澡,二奶说他穷讲究,但每次都会问他水够不够用。 “哎呀!小顾最近得空了?” 正在洗澡的安相相顿了顿,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水,稍稍掀开帘子歪头往外看,目光跟进门的顾向云不期而遇。 顾向云愣了愣,然后视线下移。 坐在浴缸里的安相脸红扑扑的,头发湿透,正滴滴答答的滴水,在锁骨上形成了个小水洼。 再往下…… 明明天色渐晚,他却看得十分清晰。 顾向云一时间难以移开目光。 安相相倒不怕顾向云看,但二奶跟在后面,不得不重新遮上。 村子里的洗澡间大多都是口瓦缸锅,在院子外面烧好水后让火星保温,人再到院子里修的洗澡间洗,优点是泡很久温度都不会降,缺点是不好排水,但习惯都一样。 安相相快速打一遍肥皂,端过一旁的清水冲干净,匆忙穿上老头衫就出来了。 “你最近不忙了吗?”安相相顶着毛巾进入堂屋。 顾向云接过茶水,又捡了几个二奶递过来的糖果,瞥了安相相一眼便快速移开目光,“忙过了一阵,最近两天会比较闲。” 算算时间,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他不主动联系这人就不知道发个信息。 低头剥了颗糖放进嘴里,故作随意地问:“最近在忙什么?” “施春肥啊。”安相相拽住毛巾两边偷懒式擦头发,想了想又道:“昨天还去接了小英,真远,还要特地请一天假。” 顾向云听到前四个字心情还算不错,至少不是故意不联系他,可后面心情就不美丽了。 一个月就四天假,要是半个月接一次,等于假期都用在赵英身上了。 有空跑两个钟头去接人。 没空给他发条信息? 顾向云把硬糖咬得咯嘣响,面无表情道:“之前忙不迭跟人撇清关系,现在又不怕被传闲话了?” “不会的,我走之前又不会到处宣扬,人接回来到村口就放下了,根本没人看见。”安相相眨了眨眼,他摸准了村民活动时间,直接错开了上下班、学高峰期。 “……那你还真是个大聪明。” 第38章 吃烧烤去不去? “我也这么觉得。”安相相点头,木讷的脸上全都是认真。 顾向云无语,这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是谦虚。 回来早了。 不,他就不该回来。 ……可是又想得紧! 顾向云把嚼碎的咽下去,忍下了这口气,“吃饭了吗?要不要去上面吃点?” 安相相摇摇头,看了眼正在准备晚饭的二奶,“要不就在这吃吧?让二奶别放辣椒。” “行,吃完一起捡垃圾?” 安相相傻里傻气地张嘴,“你怎么知道我没捡?” 顾向云呵笑,那口气还是没憋住,“连发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有空捡垃圾?” 安相相哦哦点头,随即发现顾向云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凶狠,直到吃完饭了,一起披着晚星边走边捡时,他才后知后觉。 瞄一眼表情很臭的顾老板,咬了下唇试探,“你上班的时候忙不忙?” 顾向云睨了眼,“谁上班不忙?不过基本都集中在白天,晚上不那么忙。” “那以后晚上我给你发信息好不好?” 顾向云闻言,移开的视线又蓦地移回来,落在安相相仰起来的脸上,与之对视时竟然从眼仁里看见了自己,心脏猛跳了两下。 “好不好啊?” 安相相见顾向云不说话,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在发什么呆?” 顾向云揣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等人踮脚凑近,似乎想看清他在想什么,头歪来歪去,最后伸手在他眼前晃动。 抬手直接抓住安相相的手腕,语气颇为嫌弃,“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是因为你不回话!”安相相抿唇反驳,“我没动脚!” 顾向云实在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放开小受气包道:“是我误会你了,给你道歉。” 安相相不想接受,攥着塑料袋往前走,故意走的很快,没多久就把人甩在身后,等把塑料袋扔进垃圾堆,回头根本找不到人了。 但此时,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农场主的消息。 消息是一张刚拍的照片,灯光昏暗,但能清晰看出是他的背影,还是站在垃圾堆前的背影。 安相相逆着方向看过去,顾向云靠在黑色迈巴赫上,双臂环胸面带笑意。 “吃烧烤,去不去?” 这个台阶,安相相可耻的心动了。 可他气还没消,明明是顾向云说上班无聊,晚上想找人聊天,他都get到了,结果嫌弃他说话动手动脚。 安相相面无表情,低头捣手机。 “叮叮——” 顾向云瞄一眼新消息,顿时笑开了。 讨债的:加不加辣。 农场主:你能吃多辣加多辣! 安相相揣好手机,木讷着一张脸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顾向云怕真笑出来安相又半天不理人,表面不显眼里却充满笑意。 气性真大。 “你有空就发吧,反正我晚上挺闲。” 安相相知道这是在继续之前的话题,虽有不忿,可台阶都下了,没道理再揪着不放,于是扭过头认真道:“通常几点之后闲。” 顾向云估摸道:“九点之后。” 安相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撸过串回来已经凌晨,不好叨扰二奶起来开门,就直接回了山顶的别墅。 第二天安相相下山给水缸添水,穿来两个月,他已经能跟村里的其他猛汉一样,噔噔噔踩着石墩到河中间灌一桶水再噔噔噔回来。 当打到第四桶水时,不小心勾到了什么东西,用力拎起来,当看清是什么后脑袋一片空白。 是脚,倒过来的脚。 苍白发皱,挂在桶边上。 有人淹死了,倒漂在河里。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一时间心跳声如雷贯耳,慌乱转身却不小心滑踩,瞬间口鼻被汹涌的水流淹没,耳朵也被灌的耳鸣,同来打水的惊呼声瞬间消失! 安相相拼命想钻出水面,可眼前只有越来越远的石墩以及自己胡乱扑腾的手。 “救……咕噜噜……” 救命! 安相相没挣扎多久就沉了进去,脑海里一直叮叮个不停。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叮——】 【……】 安相相知道自己的脚被一只手拽着,可除了拼命蹬腿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恰在此时,模糊看见好几个小小的黄色东西从眼前划过,随着涌动的水流飞快打着旋!安相相胡乱伸手抓住其中一枚,摸到手后才意识到它是什么,直接用力往下一掷! 黄符只近距离才会有指引,扔下去时漂浮无力,却在距离脚踝三十公分时红光一闪,自动散开,如离弦的箭般依附在脚腕上! 下一秒,紧抠着脚踝的手倏地松开。 安相相顾不得擦身的而过的尸体,连对方死不瞑目的脸都不敢看,划动四肢奋力上游,钻出水面后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相崽!相崽!快抓住!” “快点抓住!” 不少村民拿着扁担在岸边追,很多站在下游伸长扁担呼喊,安相相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准其中一个,倾尽全力游了过去! “咳咳咳……” 初春的地面枯草里混着草芽,趴在地上会沾的一身都是,安相相刚从死亡边缘上来,累的根本管不上这些。 “相崽!!!!”二奶的声音远远传来,因为情绪激动显得声嘶力竭。 安相相用力坐起来,正要答话忽然眼前一黑! 身体被很用力的抱住,对方似乎不在乎他刚滚的满身的草和泥,只很用力很用力地紧紧把他勒进怀里,一下子驱散了令他止不住战栗的阴冷。 安相相眨了眨眼,抬手摸到了属于正装的布料,“你别担心,我没事。” 明明害怕的是他才对。 这时二奶在旁人的搀扶下急步过来,伸手便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哎呀!婶!你这是干什么!” 那响的,旁人都被吓一大跳! 二奶眼眶湿润,声音都在颤抖,“不是让你在岸边打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顾向云也放开了人,脸色苍白,可眼里也在跳动着怒火。 “我……” 安相相还没解释,一声尖叫炸得在场全都无法淡定了。 “又淹死人了!!!” 第39章 不会比心那就比耶 原本围在他身边劝二奶的人呼啦全跑没了,一个个站在岸边看浮在水面上的尸体,一时间人心惶惶。 “好像是王老柱家的!” “怎么又死人了?这都第几个了!” “第四个了!全都是男人!” “咱们村怎么了?最近咋老是死人?” 顾向云和二奶似乎想到了什么,同时盯住安相相,眼神晦暗不明。 安相相咽咽口水,暗暗点头。 二奶顿时一阵后怕,拍着胸脯小声嘀咕:“得驱邪,快回家驱邪。” 顾向云顾忌的更多,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尤其在看清安相相的脚踝时,心更是沉入谷底。 安相相也顺势看去,几道青紫的鬼手指印赫然映入眼帘!这瞬间心里划过的东西他一丝一毫也没抓住,它超过了后知后觉的恐惧,只凭本能一下子把手印遮住! 二奶不知道他俩在想什么,只催促着回家驱邪。 安相相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哆哆嗦嗦驱完邪后缩在被子里喝姜汤。 顾向云对着安相相的脚腕拍了一张,微信发给了三悟。 对方活跃的像个假号,没多久就回了。 三悟:小友,我的符没效果吗? 安相相好奇瞄了眼,立马点头道:“有用!”说完简单描述一下当时,真的非常神奇,像是拍电影一样! 顾向云细细打量安相相的脸,惊恐还没彻底从他脸上消退,可他似乎天生报喜不报忧,只要没什么大碍,基本不会特意说出口。 “害怕吗?” 安相相怔了怔,木着一张脸点头又摇头,“开始怕,现在已经不怕了。” 顾向云手指摩挲,最后没忍住揉了揉安相相半干不干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余光瞟到有人进门,很是自然地收回手。 来的是二奶,来收腕的。 安相相把碗递过去,回头见顾向云在回那个大师的消息,心里痒痒的,扯住顾向云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带我看好不好?” 顾向云没吱声,只腾出一只手把枕头竖起来,自己也靠了上去。 安相相窃笑了下,也凑过去靠着,与顾向云肩靠着肩头碰着头。 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三悟:小友,这是鬼手印,是横死之人的冤魂在找替死鬼,找到后便会留下印记,方便以后来寻。 顾向云:能消除吗? 三悟:简单,除了它便是。 顾向云:什么价位。 三悟:小友豪爽!一百不还价! 安相相小声询问:“一百万?” 顾向云嗯了一声道:“不算贵,三悟的资历非常丰富,十万到几百万不等,通常五百万以外都比较难搞。一百万,应该只是个小鬼。” 说完,只见那向来木讷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眼睛睁得圆溜溜,嘴都哦圆了。 “他都没来就知道了?” 顾向云被逗笑了,“因为资历深。” 两人说话的功夫,顾向云已经跟三悟谈好定金,卡号都发过来了。 顾向云没丝毫犹豫,花60万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安相相十分不好意思。 “让,让你破费了。” “所以想好怎么感谢我了吗?”顾向云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笑说。 安相相一脸懵,怎么感谢? 以他2000的月薪,连吃带花月月光,一辈子都还不上一百万。 “那,那我给你……比个心?”安相相抬起手,两个手指头捏在一起伸到顾向云面前。 顾向云:…… 安相相见他不答应,又抬起另一只手,因为贫穷羞赧得耳朵发热:“只有两个,我的脚不会比心。” 顾向云低眼看那灵活的脚趾头,“不会比心,那就比耶。” 其实耶也很难比,顾向云料定没几个人能做到,结果安相相轻松就做到了。 “耶?” 顾向云:…… 气氛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两人对视许久,顾向云才堪堪移开视线,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慢条斯理捋了捋衣服,临走前留下三个字—— “你赢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 这大概是不用还钱的意思吧。 安相相缩进被子不知所云地窃喜许久,因为出了意外,顾老板特批三天假,他便趴在床上玩起手机。 听见门被推开,回头见是小英顿时囧了一下,“你先出去,我穿个衣服!”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小英站在门口,脸上不如往常那般带着笑,反而低垂着眉眼,神色不明。 安相相猜自己落水的事可能传遍全村了,由有种丢脸丢到家门口的感觉,呃了下道:“我没出什么事,卧床只是有点受凉。” 在河里确实被阴气侵蚀到,但顾向云很给力,一个拥抱就驱散了,现在他一点事都没有。 小英明显松了口气,笑容又回来了,佯装气恼道:“你真够衰的,次次撞邪都有你!” “嘘……”安相相连忙示意她小声点,“现在村子里死了五个人了,别这么说。” 小英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也没再说,见安相相没什么大碍,随便聊了两句便走了。 安相相趴下后忽然想起来,小英怎么知道他撞邪了? 下一秒想到隔壁大嘴巴,估计驱邪的时候她又听到了,这么说,他刚才让小英小点声几乎就是废话。 无语了好一会儿,安相相看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差不多到饭点,便起来准备吃饭,然而走出小房间后发现堂屋空空荡荡。 顾向云回别墅交代近两天的事,这几天打算跟他吃住都在一起,因为三悟远在马来西亚,坐飞机也要两天才能到。 所以顾向云着急处理近几天的公务,回别墅去了,下午才回来,可二奶怎么回事?这个时间她通常都在做午饭。 安相相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连忙跑到二奶的房间,果然见人躺在床上。 “二奶?你怎么了?” “你醒醒!” 安相相用点力气摇了摇,可二奶似乎陷入昏迷了,额头滚烫,显然在发烧! 一时间安相相慌了神。 二奶年纪大了,二爷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但她是个要强的性格,不愿让人看出她心里苦,所以表面一直都不显。 可相处久了他能看得出来,二奶心气没了,身体也不如以往,今天又受到惊吓,所以身体才一下子没撑住。 “嗯……相崽啊?” 第40章 不能我一个人难受 见二奶迷迷糊糊睁开眼,安相相连忙问道:“二奶?你知道退烧药放哪了吗?” 二奶恍然,“哦,我发热了?那是该吃点药,在你二爷下边的柜子里。” 安相相点头,转身去堂屋放遗照的条桌下面翻出柜子,里面放了挺多常备药。 抠了两粒退烧药就着温水给二奶喂下,等了一个小时烧才退下去。 安相相自己下了两碗面条,不过二奶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又睡下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安相相扶着二奶起床,顾向云知道二奶生病了,说带了一些晚饭下来,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 刚给二奶披上衣服,便听见敲门声。 安相相有些纳闷,他没栓门啊。 一路小跑到大门口,见门栓板板正正的插着,心里总有一种不得劲。 “愣什么呢?” 门外顾向云听见了脚步声,结果人停在门口半晌没动静。 安相相没抓住一闪而过的古怪,上前打开门把顾向云迎了进来。 顾向云带了两个保温桶,一个是安相相的晚饭,另一个是特意让梅姨熬的粥。 二奶边喝着粥边安慰安相相,“我身子硬朗着呢,病来的快去得也快,你不用放在心上。” 安相相见二奶把粟米粥都喝完了,倒也相信了她的话。 入夜,安相相抱着二奶给的棉被回自己的小房间,回头发现顾向云站在门口不动,不由歪头,“你怎么不进来?” 顾向云捋了捋并不乱的衣服,“这么小的床能睡得下吗?” 安相相闻言低头,堂伯块头挺大,这床是堂伯长大之后二爷亲自打的,挤得旁边只有个狭小的过道,坐床上弯腰就能撞到墙。 虽然宽有一米五,可放两床棉被确实勉强,回别墅睡又放心不下二奶。 “那你介意跟我睡一个被桶吗?”安相相有些忐忑,顾向云可不是会迁就别人的人。 可对方什么也没说,脱下外套放在床尾,将衬衫袖子往上卷了卷,“还有没有热水?今天先勉为其难将就一下。” 安相相怔住,“你愿意?” “不然?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安相相闻言内心嘀咕,为什么要这么说?像是自己强迫他留下似的。 “你在骂我?”顾向云声色低沉。 安相相猛然抬头,“我没有!”但心里确实没说好话,他心虚地往外走,“我去烧水。” 顾向云哼笑,等人走远,坐在床上没忍住摸了摸即将和某人一起睡的被褥,即使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心里依然痒意难耐。 将又勾起的嘴角压下去,起身出去看着。 现在某人脆弱的很。 一只小鬼来就能把他灭了。 烧好热水,安相相返回小房间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和备用牙刷。 “用一个牙刷杯,你介意吗?” 顾向云抬手拿了过来。 “用一个毛巾,你介意吗?” 顾向云将毛巾放进洗脸盆,浸透后拧干,搓了搓自己高贵冷艳的脸庞。 “我没有脚气,你介意……” 顾向云忍无可忍,“你哪来那么多话?”说着把洗脸水倒进洗脸盆里,又兑了些热水,将自己四十五码的大脚放进去。 他挪了挪,下巴示意了下旁边空出来的一小片位置,“一起洗吧。” 安相相哦了一声,脱了鞋袜一起洗。 顾向云低眸打量,这人脚长得非常漂亮,又白又嫩,皮肤通透到脚背的血管清晰可见,就是不知道脚心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柔软。 喉头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转身拿过毛巾擦了擦脚,趿上拖鞋撤了。 安相相发愣,“不洗屁股了吗?” 顾向云闻言浑身肌肉猛地紧绷又放松,“……你洗吧。” “哦,好吧。” 安相相心想顾向云应该是那种要么洗澡要么洗脚的男人,不好说别人的卫生习惯,安相相自己去洗澡间解决了下。 哆哆嗦嗦回到房间,从床尾的柜子里拿出平角裤来换,并没避着顾向云,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避开的,不过面朝着人脱自己心里也不对劲。 顾向云坐在被窝里,原本伸直的腿缩了回来,手搭在膝盖上低眸玩手机,先感觉这间屋子太小了,两个人根本呼吸不过来。 没多久又喉结滚动,心想最近怎么都不下雨,又干又燥,老是口渴的不行。 安相相换好衣服,直接从床尾爬过去掀开被子躺下,因为觉得顾向云那边暖和,便往那边挤了挤,戳了戳顾向云,“麻烦关一下灯。” 顾向云慢了半拍,关灯后也躺下。 黑暗顿时入侵这个狭小的空间,五感突然变得十分敏锐,能清晰感觉到手臂上轻贴着的肌肤,凉凉的,又嫩又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柠檬清香。 那是肥皂的味道,香氛并不高级。 可它就那么淡淡的,像小猫儿的尾巴,漫不经心扫一扫就搔的他不受控制了。 顾向云被压的不舒服,只好改成侧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平时这么早就睡了?” “是啊,又没有娱乐活动。” “不打游戏?” “有时候会玩两把。” “还有呢?” 安相相盯着黑暗,五感敏锐之后便觉得顾向云身上真的很暖和,能把一切寒意都驱散,舒服地眯起了眼,不禁朝顾向云的后背靠了靠,“嗯……还会刷刷短视频,看看小说,嗯……没了。” 顾向云难耐地吐了口气,闭上眼尽力忽视后背的触感。 “你很热吗?” 安相相点了点面前的肩头,有点烫手。 “热,你别贴我睡。” 顾向云嗓子干涩,极需要解渴。 比如某人不听话的手指头,或者开口就能气死他的嘴巴,再或者一吃辣就斯哈斯哈的舌尖,c他妈的,现在哪哪都想要! 安相相哦了一声,往后挪了挪。 “现在呢?” “再离我远点。” “……现在呢?” “再远点。” “不能再远了,我都贴着墙了。” 顾向云听出他语气中小委屈,几乎能想象到某人此时的表情,低低笑了声。 笑声在寂静中十分清晰。 “你笑什么?” 顾向云本想说没笑什么,可转念一想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勾着唇角坏笑,“觉得你变化太大,以前都巴不得离我远点,除了缺钱的时候从来不往我跟前凑,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房间内瞬间死寂,连刚才欲要浅长的呼吸声戛然而止,顾向云怕他把自己憋坏了,“嗯?”了一声故作疑惑,“这么快就睡着了?” 几秒后,呼吸声又出现,但明显颤颤巍巍的。 顾向云露出了报复成功的笑容。 …… 第41章 我以为你有收集癖 翌日。 “……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在熟睡的安相相猛然惊醒,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身边也空荡荡,显然顾向云已经起床了。 回想起昨晚顾向云的话,心跳不由乱了几分,他是不是又留下什么疑点了? 这时,二奶推门进来,“相崽,你的衣服能不能用棒槌洗?” 安相相脑瓜子嗡嗡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以啊。” 二奶应一声就走了。 安相相手插进头发里扯住后往下拉,手抵住眼睛呼唤系统,【我是不是暴露了?】 系统不答,只提及另一件事,【我觉得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衣服里的东西。】 安相相一怔一怔地抬头。 下一秒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往外跑,连鞋子都忘了穿,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二奶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条内裤,脸上嫌弃地不行,“这孩子真不讲究,什么都往口袋里装!”说完就把内裤扔到脏衣服上。 院子里的地面上,除了安相相昨天换下来没来及洗的湿衣服,还零零碎碎撒了一地打火机、领带夹、袖扣,甚至连牙刷都有。 安相相傻站在堂屋门口,明明阳光普照,而他内心雷雨交加。 顾向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见此小酌一口苦茶,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俩品味相似,这么多同款。” 安相相:…… 安相相僵了许久才缓缓回神,根本不敢看顾向云一眼,但能想象到对方绝对一副嘲笑的嘴脸,眼里或许还有探究。 垂着头走过去把东西都捡起来,紧紧攥在手里又垂着头走回屋里,努力表现的平静,然而顾向云的一句话就让他破功了。 “内裤不要了?” 安相相脸一下子红透,又转身抄起内裤就跑,门被关的震天响! 二奶恨铁不成钢的,“内裤还拿着干嘛?没见过你这么埋汰的孩子!” 顾向云俯身胳膊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手撑着额头挡住了大半表情,可颤抖个不停的身躯出卖了他的情绪。 二奶也不好意思了,“小顾啊,让你看笑话了,也不知道他什么癖好!” “没事,没……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向云实在没忍住,放肆大笑。 小房间里。 安相相背靠着门蹲下,手捂着脸,听见外面肆无忌惮的笑声,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内裤这么好闻?】 听到系统这么说,安相相才发现手里的东西都没放下,包括那条湿润的皱皱巴巴的平角裤,顿时表情像死了一样。 【它已经没什么用了,再贴身的物品,携带原主人的阳气、气运保质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你还这么宝贝干嘛?】 安相相表情裂了,呐呐的,【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有收集癖。】 安相相:…… 什么收集癖。 这都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否则二爷死时,他怎么敢待在医院太平间一天一夜,那里阴气那么重。 外面的笑声已经收敛,安相相想到为此丢大了脸,回头还要解释为什么要偷那些东西。咬了咬唇,内心偷偷给系统一个差评! 安相相蹲在房间里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时,身后的门被叩了叩。 “安相,我有事跟你说。” 门外传来顾向云的声音,安相相心绪一下子乱了起来,“什,什么事。” “你先把门打开。” 安相相蹲在地上,手指抠弄了一会还是站了起来,打开门探出半个头,视线由下至上仰视牛高马大的顾向云,心里想着把偷东西归结到“收集癖”被当成变态的概率有多大。 会被打吗? 能不能别打脸? “那个……我……” 刚起个头,话就被顾向云打断。 “下午三悟就到了,有点事我得提前告诉你。”顾向云伸手推开门,侧身进入房间有把门关上,见安相相畏畏缩缩的,飞快压下嘴角实施自己的小计划。 “之前我拿你的八字算过,命格有疑,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所以这次得给你准备一个假的八字,你同意吗?” 安相相一听不是偷东西的事,还有什么不好同意的,忙不迭顺着话题点头道:“同意!” 顾向云掩唇咳了下,“那你随便想一个吧,能应付过去就行。” 安相相哦了一声,不假思索报出一串出生日期。 系统突然出声,【你怎么报自己的八字?】 安相相茫然:【不可以吗?】 刚才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口而已。 系统:【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顾向云目光审视,丝滑到一丝犹豫都没有,甚至精准到了“分”,恐怕报过很多遍了吧? 顾向云嗯了一声道:“我记住了,等三悟来就报这个。”说完便打算出去。 “等一下。”安相相一把揪住顾向云的衣服,“能换一个吗?” 顾向云低垂着眸,“为什么要换?” 安相相说不出所以然,但还是坚持要换一个,犹犹豫豫报了另一串日期。 顾向云没有拒绝,只抬手捏了捏安相相的后脖颈,“假的八字而已,哪个都行。” 安相相目送顾向云离开,紧绷的肩膀缓缓松懈下来,然后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拿起床尾的衣服套上。 最后衣服还是安相相自己洗了,二奶病刚好,最近都不太适合干重活。 时间过得很快,到下午只是一晃眼。 告知二奶自己晚上不在家睡,便跟着顾向云去县里接人。 山村的交通不发达,三悟从马来西亚到华国首都,再到本市,最后坐几个小时大巴才来到这里,过程可谓艰辛。 三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大爷,没有道袍,没有拂尘,更没有一丝世外高人的感觉,看上去更像公园里晨练下棋的退休大爷。 刚下车,站在村门口三悟就语气不妙的说了句,“这个村子风水不太行啊,地势低洼,水流暗涌,容易聚阴气。” 安相相立马看向顾向云,果然顾向云神色严肃,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些山头虽不是顾向云的立足之本,可若这里出了问题,绝对能让顾向云刚上市的公司大伤元气。 “不过问题不大。”三悟说话大喘气,手背在身后转头对顾向云说:“小友的命格能压得住,只要小友多行善少行恶,那点阴气可以忽略不计。” 顾向云冷硬的脸庞明显缓和下来,“多谢大师指点。”说完抬脚领先几步,要带三悟去河边看看。 三悟点点头,郊游似的四处看风景,他的助手小李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安相相走在最后,能够看到所有人的发旋。 此时已是傍晚,因为年前年后相隔一个月淹死了两个人,村里人除非必要很少朝河边来,所以此时除了他们四个,一个人也没有。 三悟沿着河岸走了一遍,观望了很久,有点纳闷道:“虽然有阴气,但没看见不妥之处啊。” 顾向云和安相相都不明所以,鬼手印还清晰可见,明显那只水鬼还存在。 顾向云让安相相把昨天坠入河中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因为天色已晚,干脆回了别墅,进门后坐在沙发上卷起安相相的裤脚,让三悟看他脚腕上青黑的手印。 三悟借着灯光仔细观摩,“确实是鬼手印没错,看来得用点手段把它引出来了。” 三悟将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安相相听了没什么反应,虽然要当诱饵,可大师以及顾向云不可能真的让他有危险。 第42章 还怪好闻 顾向云倒是心有顾虑,某人体质太衰,经常倒霉还容易撞邪,似乎就是邪祟的香饽饽,思忖之下提了下之前,“其实不止这一个,上次也有个邪祟想伤害他,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没再出来过。” 三悟立马道:“那是另外的价钱。” 顾向云:“……那当然。” 助手小李觉得自家老板护财的样子实在丢面子,呃了下转移话题:“那你们上次是怎么驱除它的?” 视线一下子聚集到安相相身上,安相相缓缓低下头,搁在膝盖上的手扣来扣去,含糊不清道:“我用了…的……” 三悟年纪大了没听清。 小李离得有点远也没听清。 顾向云同样没听清,因为安相根本就没说,但他想到了什么,咳了一下尽力做到了语气自然,“是我的私人物品。” 三悟恍然,点了点头十分认可,“顾小友阳气旺盛,他带着你的私人物品确实可以抵挡一二。” 三悟顺便打了个广告,让小李拿出个木珠手串,“我这有只百年桃木做的手串,已经开过光,小友带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赠与安小友当护身符,效果斐然!” 安相相眼睛瞬间亮了,视线简直移不开。 系统商城里价值一千积分的道具! “什么价格?”顾向云问。 “五九九!”三悟眼睛更亮。 “来两只,打个折吧。” 顾向云拿出商人的基本素养,事关于钱必定好好谈判一番,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跟三悟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敲定两只八百。 顾向云向来言出必行,两只手串一到手,就先付了一半定金过去,另一半得找人鉴定是否是百年桃木才会给。 三悟除了心痛自己痛失四百万外倒没说什么,这都是正常交易流程。 顾向云将一只手串放进外套的内夹,另一个给安相相戴上,“先戴着,到底开过光,关键时候能起点作用,这只我过段时间再给你。” 安相相视线换了个位置,黏在顾向云身上移不开了。 他说“来两只”的意思是“换着戴”。 三悟也反应过来了,在一旁痛心疾首道:“有了这两只手串,只要不遇上厉鬼,基本算是一劳永逸,亏了,我亏了!” 顾向云职业性假笑,让梅姨准备晚饭。 饭后。 三悟和小李去了客房,安相相则跟着进了顾向云的房间。 无他,只因他还处于危险状态。 躺在床上后,安相相双手抓着被子眼睛眨巴眨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忘了送赵英去学校。】 安相相豁然坐起身,把正要上床的顾向云吓了一跳,没等人开口问就又躺下。 【中午就走了?她怎么去的?她的家人怎么会放她走?】 系统啧了声,【自己走去的呗,她家人都病的起不来哪有力气拦她。】 安相相心中纳闷,他记得小英的哥哥一个星期前已经上工了,怎么又病了? 想了想可能是之前病没好清,这样正好,小英去学校时也就没那么多阻碍了。 安相相稍稍松了口气。 翌日。 顾向云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的黑眼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门被敲了敲。 “呃,我想上厕所。” “来了。” 顾向云转身正要出去,余光瞥到脏衣篓里的白色平角裤,一时间心跳声几乎如雷贯耳。 礼尚往来,不过分吧? 门外的安相相等了将近一分钟,夹着腿正要再催催门却开了。 安相相挤开人时只觉得顾向云的耳朵很红,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他急着放水。 出来后打算把自己的内裤洗一洗,结果在脏衣篓翻来翻去也没找到,感觉头顶暗了下来,抬头见顾向云,正要问有没有看见他的内裤,话题就被转了个弯。 “三悟要去你家布法,要去看看吗?”顾向云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手都要被那块软软的布料烫穿了! cc! 他又不是某个变态! 怎么就沦落到偷别人内裤了! 再说偷也该偷干净的! 不过某人一直很注意卫生,解完手都要拿纸擦一擦,内裤干净的跟没穿过似的。 c他妈的,还怪好闻! 安相相点头,但是注意力还没被转移,“哦,那你有没有……” 顾向云打断他,“快点吧,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说完故作镇定地离开。 安相相看看顾向云离开的背影,再看看脏衣篓里没翻净的衣服。 算了,回来再找吧。 一路小跑下楼时,三悟都准备走了。 安相相想跟着一起去,三悟却挥挥手道:“安小友还是跟着顾小友比较安全,他的命格可保你不受一切邪祟侵蚀。” 顾向云刚摆了某人一道,里里外外一点也不心虚,直接把人扣下了。 安相相有点失落却也没反抗,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无比清楚,大聪明没有小手段又不会玩,时不时还会犯蠢,唯一的优点就是听劝。 不能去就不去。 没多大事。 顾向云以为安相相要不高兴了,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见人哦了一声便转身去看电视,看的还是熊出没,手里拿着泡椒凤爪时不时傻笑一下。 顾向云:…… 挺好的。 情绪很稳定。 安相相低头啃一口鸡爪,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看去却只看见顾向云上楼的背影,目光在紧实的屁股上多游移几秒,在人瞪回来之前又继续看电视。 无所事事的时间过的很快,安相相觉得自己坐下起来再坐下,一天时间就过去了,等发现垃圾桶装满包装袋时,已经入夜。 考虑到村子里八卦的传播性,四人等村子彻底陷入寂静才出门。 安相相站在自家门前,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一进了堂屋就被地上大师用不知名粉末画的图案吸引了,在图案周边还摆了八张符纸,除此之外,所有窗户、门上牵挂着许多红线,每根线上都绑着一串铜色铃铛。 什么效果安相相看不懂,但这个阵仗便让人觉得一百万花的很值。 “安先生,你坐在这即可。”小李搬了张凳子放在图案后面。 安相相依话照做,坐下后见三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三悟道:“说来这间屋子风水极差,前无挡灾后无靠山,大门又正对着聚阴的河,住在这里的人成日被阴气来回冲刷,必然多灾多难活不了多久,你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安相相心里顿时咯噔了下。 这时顾向云开口道:“确实,他父亲早亡,母亲也在六年前去世了,去世前于我有恩,他十五岁之后就跟我住一起。” 三悟恍然明白了,感慨万千道:“不幸中的万幸,安小友以后要是成了家,最好搬出去,切不可再回来住。” 顾向云微微皱眉,“有什么讲究?” “没了元阳,死得更快。” 顾向云:…… 安相相:…… 这,一不小心得知了原主的真正死因。 第43章 考验我定力呢? 原主在这住十五年都没出事,去了顾向云家更不可能出事,可离开顾向云,又手动挡几年再回来就不一样了。 才一个月,就无了。 安相相恨不得把头钻地地缝里,顾向云这个时候肯定在心里骂他,认为他频频撞邪肯定是因为在外面逍遥快活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三悟见时间已快到零点,让小李一人给了一张符。 顾向云拿在手里疑惑道:“这是?” 小李笑着回答:“是隐气符,顾先生的存在感太强,你在这里,它不会上来的。” 说着又看向安相相接着说:“安先生的则相反,因为你是诱饵。” 安相相点了点头,把符贴在自己身上,然后轻轻吁出一口气。 想到昨天在河中时,匆忙之间瞥到的死不瞑目的脸,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缓缓抓紧裤子,低垂着眉眼,静静等待。 然而十分钟后,什么也没发生。 安相相偷偷转动眼珠子,见其他人都屏气凝神盯着门口,便又垂眸等待。 又过了十分钟。 安相相再次抬眼。 三悟拿着个大概叫罗盘的东西,眉间的褶皱都出来,小李也一脸纳闷。 “无碍,再等等!” 三悟大手一挥,四个人又继续等,结果一等就等到晨鸡报晓。 安相相第无数次看向手表,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他逛贴吧时无意间了解过,凌晨三点既是五更天,邪祟到了五更天就不再活动了。 所以,失败了。 三悟终于纳闷地抓抓头,一不小心把假发顶抓歪了,还是小李给正好的。 “不应该啊!”三悟说完目光直接扫向顾向云,眼神中尽是怀疑。 而顾向云眼里也充满质疑。 三悟面色往下一拉,收起罗盘哼声道:“顾小友今晚还是待在别墅吧,你阳气重,隐气符怕是遮不住你!” 顾向云这才平静地移开视线。 于是四人趁着夜色回到山顶,随便洗漱了下便睡下了。 等村民再次熟睡后,顾向云留在了别墅,因为不放心,安相相便跟他一直通着视频。 三悟在一旁信誓旦旦地说:“顾小友,等我将它灭了之后,你用安小友的名义多做做慈善,我观他应该是属于身弱,需要多积累功德,功德多了邪祟就无法近身。” 手机那头的顾向云点头,然后沉声询问三悟需要注意的事项。 安相相趁他们谈话间隙,在心里询问系统:【铁哥,身弱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以前二爷也提过。 系统不紧不慢回答:【就是自身气场不够强,本就是容易倒霉的体质。 有气运在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要是没了气运有功德也可以挡一挡。 可你前二十年虽没做过坏事,却也没做过好事,每天独来独往的当咸鱼,气运一旦消失随便哪种意外都能把你玩死。】 安相相抠了下指甲,【我做过的。】 【失败的不算,你不仅失败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高考都没参加。】 安相相对此无法反驳,下意识抬手咬了下指甲,然后抠着缺口把多余的指甲撕掉,不在意地将渗出的血丝吮掉。 等三悟尽职尽责说着一切注意事项,低头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当数字跳到23:55时,正叨叨个不停的三悟收了话势,呵了一声。 “小李,拿剑!” 安相相心头一颤,还以为水鬼来了,连忙闭眼睛不敢看。 于是就这么过了半晌。 不仅没来。 连挂在门窗上的铃铛都没响。 手机里不适宜地传出一声“又失败了?” 安相相睁开了一只眼,屏幕里的顾向云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大班椅上,眼前闪烁着被愚弄的怒气。 小李正在找借口:“呃,这个,我家老板真的很少出岔子。” 三悟脸都黑透了,一脸受了“奇耻大辱”的表情,收了桃木剑冷哼一声:“我等也不是贪人钱财之辈,这事我解决不了,钱退给你就是!” 说完就让小李收拾东西,大半夜当场就想走,连夜都不想过了。 安相相捧着手机用眼神问顾向云该怎么办?大师生气了,鬼还抓吗? 顾向云示意安相相安心,扬声对三悟道:“大师还是留下来过夜吧,一个办法没用再想一个就是,何况这里太偏远,去县里连公交车都没有,步行的话要走将近五个小时。” 三悟一听要走五个小时,恼羞成怒的脸瞬间绷紧,手往身后一背道:“那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安相相闻言松了口气,不远处的小李也虚虚抹了把汗,但还是把法器都收起来了。 三人又回到别墅,安相相目送三悟和小李进入客房,自己也噔噔噔上楼。 此时顾向云已经从书房回来,早就洗好澡靠在床头似乎在给谁回信息,安相相进门时,他抬起头道:“不早了,洗洗睡吧。” 安相相点了点头,拿过睡衣钻进洗手间。 迅速冲了个热水澡后,正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擦到脚踝处时愣了一下,顿时随便拽了条浴巾往腰间一裹,风风火火地就跑出去。 “你看看,它是不是变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相相直接推开门跑到顾向云面前,抬起一只脚踩在床头,话还没说完,已经躺下的顾向云突然翻过身捂着嘴猛咳! “咳咳咳!回去,咳咳!穿衣服!” 顾向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耳朵热的跟要烧起来似的,内心骂个不停! 考验他的定力呢? 这么虎? “哦,那我马上回来。” 听着人又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去,顾向云松了口气,坐起身把腿蜷起来,十分难耐地撑着头,试图把脑海里的迤逦全压下去。 莽莽撞撞的! 也不穿条裤衩! 还,还怪粉的。 安相相穿好衣服再回来时,发现顾向云的鼻孔里塞了两撮纸。 顾向云不太自然地摸了摸,怕纸掉下来血流当场,咳了咳除去喉咙里未尽的干渴,解释道:“最近事太多,上火了,你刚才想让我看什么。” 安相相点了点头,“哦,那你多喝热水。” 说着也没留意顾向云是什么脸色,抬起脚踩床上,拉起睡衣裤脚指着脚踝,“你看看,它好像变淡了。” 顾向云在心里暗骂一句“小渣男”,低下头去观察了下,“确实变淡了。” 从河里爬上来时是青黑色,像是一块刚纹好的纹身,恨不得深入骨髓一般可怖,却像是洗过几次的纹身,还是黑色,但晕开了不少。 “要不要去给大师看一看?” 第44章 他为什么撒谎呢? 顾向云考虑到三悟的年纪,“明天再说,他应该已经睡下了。” 安相相闻言只好按耐住心绪,嗯嗯点头后回洗手间把头发吹干回来睡觉。 拉上被子后感觉下半身轻飘飘的,扭头发现平时习惯平躺入睡的顾向云今天却双腿架起来,被子被架成了小山丘。 再看顾向云在张嘴呼吸,安相相不解地问:“还塞着吗?鼻子会不通气的。” 顾向云沉默片刻,“……塞着吧。” 只能塞着。 不然会出大事的。 安相相心想那上火还挺严重的,于是也把腿架起来,毕竟老是空落落的很难受。 顾向云闭眼假寐,好不容易将身边的人熬睡着了,立马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一个多小时后,顾向云带着满身水气回来,轻轻躺回床上凝视着安相相的眉眼,深深叹了口气,餍足中又带点不满。 轻轻摸了摸青年的脸,指腹重点在那张最先让自己身陷的唇上狠狠揉捏了下,见人依旧没醒,心里很失落还有半分庆幸。 早年同学恋爱时,他曾因同学失了智一样的状态感到不耻,现在,呵呵。 那种隐秘的刺激和快乐,真能把他的神经折磨得够够的,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却一点自救的打算都没有。 真难受啊。 渴望的都快要死了。 顾向云见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怨夫,某个“没头脑”却还没开窍,睡得像个猪,俯身报复性地咬了一口,在人哼唧时果断躺下睡觉。 翌日。 三悟大师盯着鬼手印,脑子闪过无数知识点,但没一样对的上号,气恼自己学艺不精后最还是坦荡承认:“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鬼手印代表着那只邪祟的状态,手印在变淡,便代表那邪祟正在消失。” 安相相低头打量自己脚踝,他没说相比昨天晚上,今早的鬼手印其实又淡了很多。 不过大师都说是好事,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时三悟咳了咳对顾向云道:“这件事我没出什么力,等会小李算好账,刨除路费报销什么的,其他都原封不动退给你。” 也许是三悟心痛的表情太明显了,又或许他为人正直,顾向云拒绝了,他语气淡淡道:“都是小钱,大师如果过意不去,就送我们几张符防身。” 生意场上,有时并不是利益至上,投其所好送个人情在很多时候才是最优解。 三悟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让小李拿了好几张符,一一叮嘱用途后便跟着约好的车离开了。 村口。 安相相望着越来越远的豪车,眼睛眨巴眨巴,“我准备假八字似乎没用上?” 顾向云轻笑一声,“以后会用上的。” 安相相点了点头,转而想到顾向云本来说只回来两天,结果又耽误了这么久,挺过意不去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说完便见顾向云脸冷下来,低眸盯着自己几秒后眉眼又舒展开。 “放心,我会等手印褪干净再走。” 安相相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摸了摸脸,他这么木讷竟然还有人看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抿了抿唇,压下差点没控制住的嘴角,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啊?别人都快施好春肥了,我才弄了一点点。” 顾向云低眸从那唇角一扫而过,转身开始往回走。 可惜,就差一点。 想让这人笑一笑还挺难? “很喜欢种树?学着不觉得枯燥吗?” 安相相跟在后面,闻言沉默片刻,在顾向云回头之前,张口回道:“还好吧,我学的慢,很长时间才能学会一件事。” 顾向云意味不明道:“是吗?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在市高中里排名前一百。” 安相相傻了,呆呼呼地张着嘴。 原主成绩这么好? 也对,不然怎么考得上名牌大学! “那,那都死记硬背的。” “理科也能死记硬背?” 安相相果断闭嘴,多说多错,否则三悟大师又要有业务了! 顾向云手插在口袋里,转头望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自发为某人开脱,“我是文科的,也不是很懂。” 安相相松了口气,可觉得哪里不对。 【铁哥,顾向云是文科生吗?】 系统默了默回道:【他大学主修自然科学,副修金融管理学,你说他什么科?】 安相相懵了,他只知道金融管理属于文理兼容的专业,可自然科学? 系统无语住了:【顾向云是半个农业学家,蹲过研究室的,你种的荔枝树就是他培育出来的,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理科。 顾向云是理科生。 那他为什么撒谎? 安相相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石阶,眼见只有顾向云的脚后跟。 …… 继三悟离开后,顾向云没过几天也走了,走之前还把迈巴赫留下了。 安相相有种单车变摩托的喜悦,都被冲击傻了,“真的送给我了?” 顾向云表情冷得一批,“毕竟去接县里接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受冻挨饿几个小时!” 安相相抿了抿唇,自动忽略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接过钥匙万分真诚的与之对视。 “谢谢你。” 顾向云错开视线,“嘴上道谢谁不会,我得看见实际行动。” 安相相打算故技重施,于是抬起手伸过去,“给你比个心?” 顾向云都被气笑了,所有不舍的心思全部烟消云散,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安相相也很无奈自己的贫穷。 在二奶家吃了早饭后便上山施肥,正满头大汗时,手机叮铃一响,收到一条农场主的信息。 农场主:太敷衍了。 农场主:我不满意。 安相相抬手抹了把汗,望了一圈自己辛苦照顾的荔枝树,开了春之后荔枝树生长的很快,才几天没见就抽芽了。 赵大宝说只要营养跟得上,到了五月下旬荔枝就会成熟。 安相相想了想,选了一个自己觉得长得最好看的树,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再哒哒哒地编辑一条消息。 安相相:等这棵树成熟了,第一颗荔枝就给你吃好不好? 第45章 呵,小渣男。 另一边。 顾向云摩挲着屏幕上的“好不好”,已经想象到那家伙矫揉造作的语气了,说不定还会忐忑地靠近,然后眼巴巴等着自己回答。 什么第一颗荔枝。 老子没吃过? 树都是老子培育的。 顾向云只觉得某人实在会敷衍,上次比心,这次一颗荔枝就想糊弄过去。 顾向云冷着脸打字。 农场主:可以。 安相相抿唇笑了下,兴致勃勃地又发一条消息,收起手机继续施肥。 安相相:那我每天都给你报告一下进度,不说了,该干活了。 顾向云看到消息,轻笑了下。 呵,小渣男。 …… 顾向云走后,安相相的生活又恢复平静。 山村里新鲜事很少,所以八卦更迭的很慢,距离上次淹死人都过去半个月了,村里还在讨论这件事。 周五这天,安相相刚下班,回家拿上迈巴赫的钥匙,准备去接小英。 出门没多久碰到了二奶家的邻居,安相相暗地里给她取了个绰号——李大嘴。她身边有几个携伴而行的,安相相只觉得面熟,但都叫不上名字。 侧身刚要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开口问道:“相崽,听说你撞邪了是吗?” 安相相碍于乡里乡亲的礼貌停下脚步,淡淡回道:“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男人突然来了兴致,挤过大嘴巴走到他面前,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看到那个东西了。” 安相相不喜欢跟陌生人保持过近的社交距离,而且最近大家都在施肥,眼前的男人明显不爱洗澡,味道十分刺鼻。 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装听不懂地道:“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啊!”男人急着比喻,但最近村子里都十分隐晦地在传这件事,说有小鬼索命,所以才连续死了四个人,他怕犯忌讳,只敢随便用“那个”称呼。 安相相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指什么。”说着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周五放学比较早,这个时候小英已经放学了。 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明显来不及了。 “哎!哎!你别走啊!” 安相相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了”便快速迈腿离开,身后的男人追出几步后骂了句什么。 “人家明显躲着你呢还看不出来?”李大嘴话里的嘲讽味极重。 男人这次骂的很清楚,“什么东西!一点家教都没有!” “我怎么觉得他是有意隐瞒什么呢?”这时有个人插话,“别是真见过吧?” 李大嘴嗤了声,“八九不离十!” “哎?你们说之前……” 身后的声音也逐渐消失,安相相低垂着眼走自己的路,不去理会。 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在聊什么,会不会有…… 安相相内心纠结很久,还是没忍住某种焦虑,【铁哥,他们在聊什么?】 【在猜你之前落水是不是被抓去当替死鬼,结果侥幸逃脱了。】 安相相:…… 猜的真准。 【只聊这些,没有了吗?】 【还说是不是顾向云坏了这里的风水,最近村子里都在这么传。】系统说完见安相相一下子沉默下来,挺久都不说话,不由问道:【在想什么呢?】 安相相脚踩着油门,窗外嫩绿的枝桠快速往后倒退着。 闻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在想是不是好心都会被辜负。 顾向云…… 顾向云人很好很好。 学业有成后就回来建设家乡,像他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诋毁他呢? 【想那么多干嘛?你保持好这个节奏,我保证你能完成任务。】 安相相默了默,嗯了一声。 大师都说顾向云的命格能压住这里阴气,所以……应该不会有事。 安相相将所有思绪压下去,沿着马路慢慢开,没过多久就接到步行了半个小时的小英。 “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呢!”小英爬上车后左摸摸右摸摸,欣喜的不得了,“这好像是顾老板的车哎?他不会送给你了吧?” 安相相淡笑,点了点头。 小英发现他在笑时,几乎看呆了。 因为安相很少笑,自那次来她家道歉之后,看到他露出笑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眨眼即逝,一不留神就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安相是不一样的。 他的笑容很不一样。 见安相相疑惑地摸脸,小英咳了声,竖起大拇指豪爽夸道:“不愧是亲传大外甥!” 安相相表情瞬间收敛起来。 他不喜欢“大外甥”这三个字。 他想强调顾向云是担心他骑太久的车会出意外,可想想似乎没有特意去说的必要?舅舅疼外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随即又愣了愣。 聊天而已,又为什么要顾虑那些呢? 安相相直视前方,一时间陷入思绪。 小英看得出安相今天心情不好,抬手咬着指甲,心想肯定哪个不长眼的惹安相不高兴了。 微微侧目,从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发自己的表情过于狰狞,连忙搓了搓。 还好没被安相看见。 本来长得就丑。 小英扭过头盯着安相相,洗洗眼睛。 一路无言。 安相相将车停好,探头探脑一会,确定村门口没有人便让小英拿好东西下车。 “你先回去,我等会再走。” 小英表情无语极了,扛起蛇皮口袋大步流星进村,从背影看煞有几分大无畏。 安相相坐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顾向云都夸他很聪明。 推开二奶家的门,反身插上门栓。 此时将近八点,他下班到家只洗了个澡,并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已经饿了。 安相相蹑手蹑脚来到堂屋,怕开灯会吵醒二奶,就打着手机手电筒照明。 他记得出门之前二奶在擀面条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剩。 伸手揭开一口煤气灶上的锅,映入眼帘就是一大碗面,里面有很多肉丝,不仅放了两个荷包蛋,还零星看见几个干辣椒,真的满满一大碗面。 最重要的是,碗被放在水里,而水的温度还很高,明显是二奶特意保温的。 安相相内心刚一暖,灯突然亮了! “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二奶手离开灯的开关,耸耸肩膀将披着的外衣又拢到身前。 安相相被吓了一跳,拿着个锅盖木愣愣的看着二奶又进入卧室,保持这个动作好几秒才轻轻放下锅盖。 第46章 他还是犯贱的雀跃了 用抹布把面条端出来,坐下刚嗦一口就僵住了,安相相瞪着满满一大碗面,艰难地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 应该不小心盐抖多了。 没事,加点水再回一下。 于是安相相又开始起锅烧火,等真正吃过晚饭已经九点多了,挺着个肚子躺在床上,发了会呆后掏出手机。 另一边。 顾向云回到公寓后就开始等消息,眼看着时间过了九点半,再瞄一眼锁屏上的“周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狰狞。 然而下一秒,手机“叮叮——”两声。 顾向云只觉憋在心头的气一下子就顺了,双臂环胸睥睨手机一分钟,伸手拿起来。 ——对方戳了戳你—— 讨债的:你忙完了吗? 顾向云冷呵,不答反问。 顾向云:人接到了? 讨债的:嗯嗯,回来有一会了。 安相相正趴在被窝里给顾向云发消息。 想起村里说顾向云破坏风水的事,手指快速编辑起信息,都要发送了,手指游移一下又全部删除。 太直接了,要不要委婉一点。 “村里有人怀疑是不是风水……” 不行。 “村里都在传小鬼……” 也不行。 安相相开始抓耳挠腮。 顾向云拿着手机,见备注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手指顿住,打算先等消息发过来,等了好几分钟,还以为是很长的消息,内心不由升起一点期待来。 结果—— 讨债的:今天月亮挺好看的。 顾向云死死盯着那几个字。 他想起大学时期老钱谈恋爱时的一个梗,“今晚月色很美”,还记得老钱当时收到这条信息时,高兴到几近癫狂的模样。 其实心里很明白,某人犹犹豫豫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这句话肯定是他觉得不妥后胡乱找到话题,肯定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可他还是犯贱地雀跃起来了。 顾向云将手机贴上心口,感受着胸腔内那颗异想天开的心脏,自我唾弃。 做梦去吧。 以某人的木头脑袋,怎么可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向云起身来到窗前,抬手拍了一张发过去,再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安相相:…… 安相相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顾向云才不会让他寒心,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为好,反正再一段时间风头就会过去。 于是就随便发了句,真没想到顾向云会拍照片发回来,还配送个[嘲讽]表情包。 没忍住,回了六个点。 正要撤回,对方又发来一条链接。 安相相打开看了一下,再想撤回上面的信息发现已经超时了,连忙回复。 安相相:我不知道这个梗。 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没有这个梗,或许也有,而他没有留意过。 农场主:看出来了。 安相相咬了咬指节,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好在对方似乎只是想科普一下,并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农场主:你刚才想说什么? 安相相连忙埋头打字。 安相相:没什么,有件事原本想问你,但是已经解决了。 农场主:说来听听。 安相相:不用,已经解决了。 安相相掀开被子散散热,开春了,再盖这么厚的被子已经不太合适,太容易出汗了。 他心里左言右它良久,顾向云回了一句“行吧”,这个话题竟然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安相相紧绷的肩头微微一松,翻了个身与顾向云聊了一会后便睡了。 第二日。 刚迷迷糊糊睁开眼,乍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鼓膜,安相相模糊不清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还以为二奶出了什么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手忙脚乱地跑出来时还摔了一跤,到了院子才发现不是自己家,是隔壁李大嘴家的动静。 此时二奶也披着件衣服急匆匆出来。 安相相站在院子里,见此连忙道:“二奶别出来,昨夜下雨了,地上滑。” 他话刚落音,隔壁李大嘴的儿子也慌慌张张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嗬……” 说话声戛然而止,嗓子跟被什么卡住,嗬了两声才也发出恐惧到极致的尖叫声! “啊!!!!!!” 按理出事情是最不喜欢的李大嘴家,安相相觉得自己应该会事不关己,可不知为何右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平衡被打破了。 他一直仰头听着,隔壁过了很久才缓过神,院子里陷入慌乱嘈杂。 “救命!救命啊!” “快叫救护车!快救救我妈!” 他们家矮于隔壁,所以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能猜到是出了事,而且伤得不轻。 他家动静很大,听到的不止他们一家,安相相从院子可以看到李大嘴家另一边邻居探出了头,但是脸色瞬间惨白,神情呆滞,像是看见极为可怖的画面! “相崽,快来穿衣服,再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二奶已经把安相相衣服拿出来,站在屋里招呼。 安相相应声回屋,边穿衣服边听二奶说:“最近村子不怎么太平,要那嚼舌根的真出了事,能帮你就帮点吧。” 安相相一愣:“二奶不是很讨厌她吗?” 二奶叹了口气回道:“死者为大,人要真没了,再不喜欢也是要帮的。” 安相相不能理解二奶的想法,李大嘴真的很嘴碎,经常站在墙头偷瞄二奶家。 若是家里来客人,时不时还来插句嘴,然后客人家发生过什么一个下午就能传遍村子,到最后客人常以为是二奶走漏了风声。 虽然不理解,但没有出声反驳。 安相相穿上衣服就来到隔壁,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堵在他家门口了,可他动静实在惨烈,即使大嘴的儿子一直在喊救命,村民仍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去。 这时另一边隔壁出来了,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语无伦次道:“哎呀呀太惨了!绝对死透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吓得我差点晕过去!” 旁人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 那邻居拍拍胸脯猜测:“可能下雨地滑,摔倒了,那镰刀哦!直接从这里插进去了!那血啊!飙的一院子都是!” 邻居绘声绘色指了指嘴巴,又用肢体语言形容镰刀怎么后脑勺穿出来。 “我滴个老天!” “那绝对死透了!” “又死了一个,难不成……” 某个村民话还没说完,就不知被谁杵了一手肘,在示意下看见安相相,嘴立马闭上了。 现在村里都在传是顾老板开发山村,破坏了这里的风水,不然怎么早些年都好好的,就今年两个月一下子死这么多人。 第47章 今天的垃圾捡了吗? 安相相沉默地站在人群,盯着面前紧闭的木门,清楚的感受到某种令他躁郁的氛围在蔓延,他暗咬一下唇,直接上前敲门。 刚敲一下,门“吱呀”一下开了。 所有愣了愣,然后嘀咕应该是李大嘴早起干农活时打开的。 安相相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 即使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在目之所及都是鲜红时眼前还是忍不住发晕。 此时大嘴面朝地趴在地上,大概摔倒时并没死,身边的血痕清晰记录了她挣扎的轨迹,一个个血手印光看着都让人胆战心惊。 大嘴的儿子和儿媳都瘫软在堂屋门前,一整个吓傻的模样,小孩也吓坏了,正在哇哇大哭。 安相相只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掏出手机拨打120,全程手抖个不停。 “天啊,我都不敢看了!” “太惨了!” “相崽!都没有叫救护车的必要了,直接给火葬场打电话吧!” “绝对死透了,这么多血!” 院子里的画面实在骇人,很多村民看一眼就恍惚地走了,没几个真的敢留下来。 安相相没有火葬场的电话,转身便往家走打算问问二奶有没有留存。 要了号码又返回来,刚踏出家门就看见站在隔壁门口的高大身影,眼睛不由睁了睁。 顾向云不止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 心里想着今年是不是犯了小人,怎么一回来就死人,余光瞥到安相相杵在门口不动,整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嘴刚张开,便见人大步走过来,开口就是质问,心里的那点雀跃顿时不翼而飞。 “你怎么回来了?” 顾向云低眸不语。 真罕见,居然皱眉了。 “我不能回来?” 安相相瞄了眼时不时看过来的村民,总觉得他们的眼神不含好意,心头被某种窒息感紧抓了一下,伸手直接握住顾向云手腕,转身把人拉回家。 顾向云挑了下眉,顺着力道走。 进门后安相相把门关上,背对着顾向云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讲起,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顾向云盯着安相相的发旋,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刚回来就撵他走。 支支吾吾的,跟昨晚一个死出。 以他对某人的了解,哪怕没有必要讲出口的事,只要有人问了他就会说,因为他觉得可大可小,更何况是已经“解决”的事情。 他很好奇。 是什么事能让某人犹豫不决。 辗转反侧一夜后,就出现在了这。 因为他犯贱,就是想知道某人在想什么,而且大半个月没见到某人了,呆板的文字全都抵不上某人矫揉做作的语气。 想见他,想触碰…… 结果呢,没说上话就被撵! 随便被拉个小手啥脾气都没有了! 真他么贱的可以! 安相相默了默,边插门栓边回答:“我没有,只是……” 话没说完,后脖颈就被捏了捏。 不知何时顾向云已经逼近自己,声音几乎就在耳边,低淳的声音让他有些慌乱。 “是不是和我有关?” 顾向云见安相相一下子沉默了,一副恨不得头抵在门上的模样倒也没生气。 手下一用力直接把人提溜回屋,然后面对面一对一会审,“有什么事是你觉得不适合跟我说的?说吧,我听听。” 安相相经过这么短暂的思考,已经想明白了,毕竟人回都回来了,还刚好碰上隔壁死人,上个风头百分百会叠加到这个风头上——化身谣言2.0,根本瞒不住。 于是,他直接了当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安相相抬起头傻傻看着身躯耸动的顾向云,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还笑得跟捡到金子似的两眼放光。 预料中的失望、心寒、或者缄默,干脆一样都没有,反而搁这乐个不停。 顾向云笑了五六分钟,坐直身体后仍然满脸笑意,眼神让安相相觉得不敢对视。 他看不懂,对上心中会不自觉慌乱。 “什么出息啊,就这么点小事都能让你慌成这样?”顾向云声音柔和。 安相相还傻傻的,他想知道,钻尖了脑袋也想知道顾向云的想法,顺便请教怎么才能面对别人的诋毁时不会难过。 “他们……你不生气吗?” “很正常的心理,穷了嫌我,富了怕我。”顾向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心里甜丝丝的,“总归只能背后嚼嚼舌根,又不能拿我怎么办。” 安相相呆呆睁着眼,在晃神。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行了,这种事用不着你发愁,先说说隔壁吧,你有没有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在指鬼吗? 安相相眨眨眼,慢慢回过神。 刚才确实没看见大嘴的鬼魂? 顾向云从他傻不愣登的表情就知道了,提着的心放下了,“没有最好,这几天少出门。”说完又问:“今天垃圾捡了吗?” 安相相有点跟不上思维,只下意识点头。 随即顾向云直接起身,手抄裤兜兴致勃勃往外走:“那我们一起去捡垃圾。” 安相相:…… 莫名想起一个搞笑梗。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真捡垃圾他连自己都养不起。 安相相怕二奶出门碰上惨死的邻居会被吓到,叮嘱她尸体被拖走之前不要出门,最后被二奶不耐烦地撵走了。 安相相走之前又从二奶收纳的塑料袋里顺走一个,和顾向云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隔壁家门口人变多了,大抵有人惨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都来看热闹的。 安相相在人群中瞥到小英的身影,连忙把她拉出来,“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小英转头笑说:“听说我们村的一大毒瘤死了,我来看看。” 毒瘤…… 安相相有点无语。 “行啦,我来的时候大嘴都被布盖住了,我啥也没看着。”小英莫名觉得如芒在背,发现顾老板在盯着这边,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离安相相远了一点。 “死的很惨,看了会做噩梦的,你还在学习,别被这些影响到精神。”安相相说完见小英怀里抱着一大盆衣服,看款式没一件是她的,抿了抿唇不好说什么,叮嘱她在河边小心点后便走了。 回到顾向云身边后,感觉不太对劲。 歪头瞟着顾向云,“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顾向云将随手掐的嫩叶扔掉,“没怎么,突然想起一个男性朋友,最近暗恋一个男的,但那男的似乎不是同,这让我朋友有点苦恼。” 第48章 村里有个杀人凶手 安相相半天“啊”了一声,“抱歉,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帮到他。” 顾向云闻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没事,我朋友似乎只是没开窍,那男的等得起。” 安相相点了点头,弯腰捡起个棒棒糖的棍子,随口说了句,“那你朋友开窍挺晚的。” “……晚?” “嗯。”安相相把垃圾放进袋子里,低着头,没看见顾向云逐渐危险的眼神,“三十多了还没开窍。” 他觉得顾向云社交圈年龄应该都差不多,不然要是年纪小的,顾向云也没必要跟着操心。 “三十多很老吗?” 安相相正要点头,忽然想起顾向云也三十三了,“呃,也不是很老。” 不是“很”,那就是“有点”老。 顾向云瞪了眼前的讨债鬼,第二次觉得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安相相站在原地,望着顾向云愤步向前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等溜完了整个村子,将半袋垃圾扔到垃圾堆上,掏出手机开始找人。 刚才顾向云走的太快,就弯腰再站起来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刚打开手机,发现微信特殊关注发了个朋友圈。 他就特殊关注过顾向云。 怀着某种窥探人隐私的好奇心打开,是一张图片,配图文字是:他担心我。 触屏点开图片,是自己昨天给顾向云汇报荔枝树的生长情况时拍的。 小小的幼树长势喜人,营养丰盛后已经抽出嫩芽,嫩绿嫩绿的,看着就心情轻快,让人不由期待它成熟后的果实有多甜美。 安相相特意p过图,所以小树特别好看,大抵也是这样顾向云才拿它当配图。 但是“他”是谁? 安相相抓耳挠腮了下,想起网络上总有人有不方便说出口的话时,都会拿“我朋友”当借口,这么一想,没由来心里有些烦躁。 想问,可好像没有立场。 盯着四个字看了一会后,安相相返回聊天页面给顾向云发信息。 安相相:上次的谢礼我还准备了别的,你要吗? 顾向云早就忘了这回事了,现在看到信息才想起来上次送安相相车时,对比心不满意的事,顿时有点恍惚,恍惚中还有点惊喜? 顾向云:不是说送荔枝? 讨债的:那个要等很久,我还有现成的。 顾向云压了压唇角,最后还是笑了出来,十分高傲地回了个表情包。 顾向云:[呈上来吧] 顾向云心里想着肯定是什么廉价的小玩意,怕某人进村发现自己像个变态一直尾随着,趁人没回来之前,先去他家等了。 过去一个多小时,二奶隔壁家门口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主要到了八点很多人需要上班,其次是因院子里有警察。 顾向云到时,警察正问村民他的去向,见他回来了也就走过来亮了下警官证。 “您好,我姓陈,陈晓。”陈晓自我介绍后就问,“是您报的警?” 顾向云点头回应。 “为什么报警?是发现什么疑点吗?” 顾向云知道警察在例行公事,也不想耽误双方的时间,直接回道:“那倒没有,是村里两个月无缘无故死了很多人,先报了警在你们那挂个档案,以便这边真出事故你们能及时注意到。” 陈晓微微皱眉,“你说,无缘无故死了很多人?” …… 安相相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顾向云在跟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说话,走过去时,又有个女警从隔壁家走出来。 女警脸色不太好看,不是那种乍然看到尸体被吓到的那种不好看,是…… 安相相沉默不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女警在男警耳边说了什么,男警面色不变,但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顾向云也眯了眯眼,神情严肃。 安相相走过去,顾向云侧目跟他对视一眼,伸手过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 “你先回去。” “我更想留下来。”安相相回道。 顾向云也不强迫,放下手拉着他跟着两个警察走进去。 安相相觉得两个大男人手拉手有点怪怪的,轻轻挣了下,没挣开。 抬起眼,刚好和顾向云对视。 顾向云的语气像是在吓唬小孩,“别闹,不然等会冒出个鬼来把你叼走。” 顾向云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都能听到,多少有点不尊重死者家属。 “顾先生,不可宣扬封建迷信。” 安相相:…… 安相相看了眼男警官,记得他好像叫陈晓,刚想反驳手就被捏了一下。 顾向云礼貌回应,“我吓唬他的,想让他别乱走,免得耽误你们办正事。” 陈晓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不过还是怜悯的朝安相相看了眼,低头继续记录死者状况。 安相相盯着顾向云。 感觉被骂了。 但是没有证据。 盯了半天某位大老板仍旧面色如常,便也顺着视线落在两名警官身上。 女警叫李微微,名字很萌但胆子很大,手戴着橡胶手套,蹲在尸体面前掰了掰僵硬的脑袋,又掏出手电筒照了下尸体的眼睛。 “尸僵严重,瞳孔涣散超过5mm,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6—8小时之间。” 闻言。 安相相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八个小时,差不多在凌晨十二点左右。 这时李微微又道:“疑点在这里,陈哥,麻烦拍一下照。” 安相相顺着她摸着的位置看去,顿时被血腥的画面刺激的反射性呕吐,可他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吐出来的都是胃酸。 顾向云回身拍着他的背,神色异常冷冽,显然也看到了尸体嘴部的伤口。 创伤面太大,裂口不均匀,看上去像被暴力撕开的,那不是摔一跤会有的伤口。 凶杀案。 村子里出了个手段残忍的凶手! 两名警察被安相相的呕吐声吸引,才想起这样的画面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你们先回去吧,有需要会通知你们的。”李微微带着点安慰的笑意。 安相相立马擦擦嘴,压下不适转身继续看,“不,我要留下来。” 顾向云见他这么执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低眸笑了下,“难受的话可以先出去透透气。” 安相相点了点头。 两位警察见此并没说什么。 按理警察勘察现场不能有外人,但他们都单方面认识顾向云,因为近几年他对当地的几个偏远地区贡献很大,尤其这几天,听说一口气捐了十个希望小学。 自家门口发生凶杀案,当然得关注。 第49章 滚吧,最好死在外面! 此时,为了保护现场,这栋自建房里的所有住户都被请出去了,在案件被破之前,不可能再给人住。 整整一个上午,陈晓和李微微都在屋子里拍照留证,安相相和顾向云则不远不近跟着,听两名警官一个说疑点一个记录。 等过了正午,温度开始上升时,总算有公安局的车来把尸体拉走。 因为死亡存疑,法医需要介入。 李大嘴的儿媳听说房子暂时不能住,立马问警察那什么时候能住,都不问婆婆的死因,婆媳关系可见一斑。 两名警官让他俩暂时先住亲戚家,或者租个附近的空房子,“等死因落实就可以住了,左右也就几天的事。” 考虑到会引起恐慌,警察并未明说,只在离开之前问了小两口一些问题。 诸如逝者有没有起夜的习惯、半夜有没有听到动静、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与谁关系最差之类。 安相相看着邻居家门口拉上的警戒线,“村子里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村门口有一个。” 安相相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熄灭了。 那个监控只能看见进出村子的人,存在意义不怎么大,失落一会儿后,“那……你觉得之前淹死的那两个人跟凶手有关系吗?” 顾向云不答,拉着他往家走。 安相相这才发现他俩竟然拉了一上午的手,心跳轻轻漏了一拍,挣扎了下。 顾向云顺势松开,手抄进兜继续走:“之前的都火化了,已经无法考证,想查具体死亡时间都查不到。” 安相相不免有些失望。 这时,二奶走出堂屋道:“我饭菜都热了三回了,你们到底吃不吃了?” 听到有吃的,安相相立马放弃思考,绕过顾向云就进屋吃饭。 二奶为了等他们也没吃,这会儿三人围着小餐桌,一盘炒青菜一盘红烧排骨一筐馍。 顾向云身长腿长,坐在小马扎上属实有点委屈,不过肚子太饿,也没挑剔那么多。 然而等排骨进嘴那一刻,表情才变了。 安相相疑惑,不理解顾向云怎么有种脸绿了的感觉,夹起一块排骨进嘴,脸也跟着绿了。 好咸,齁咸的咸。 “二奶……” 二奶抬眼看过来,“啥事?” 安相相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面前,试探道:“你尝尝咸不咸?” “怎么可能咸?我只放了一勺盐!”二奶脸色不快,夹起排骨就放嘴里,随即“呸”的一下吐了出来,“炖忘了,可能多放了一勺。” 安相相没说话,低头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起头,“二奶,下午我带你去医院吧。” “去医院干啥?我又没病。”二奶只觉得便宜孙子有钱烧得慌,没事往医院送钱。 “去看看你是不是……”话没说完,安相相转头就顾向云,不明白为什么踩他。 等到饭后,安相相没忍住问出了口。 顾向云只道:“先观察观察,要确定是阿尔兹海默症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安排人过来。” 安相相只好答应,二奶很排斥去医院,想瞒着二奶把她忽悠过去的可行性太小。 于是一整个下午,安相相都在搜“阿尔兹海默”的初期症状,结果越搜越不敢再搜,不搜了又在胡思乱想,导致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 村里来了很多人。 安相相端着一盘油炸馍片蹲在门口吃,望着远处跟安装监控的团队交流的顾向云。 半个小时后,肚子吃的差不多时顾向云回来了,安相相把特意留的馍递给他,“你联系人来安装的吗?” 问完便觉得问了句废话,为了不显得刚才的问题很蠢,又强行加上一句,“挺好的,有了监控凶手就不敢随意杀人了。” 顾向云点头,确实想借此威慑凶手。 昨天那两个警察一大早就来把村门口的监控记录拷贝走了,虽然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很小,但说不准能拍到昨晚凌晨有没有经过。 这次他安排专业的团队,给村子安装了无死角监控,就算再猖狂的凶手动手前也要好好斟酌。 顾向云坐在小马扎上,吃炸馍片跟在吃米其林似的,最后拍了拍手,“我走了。” “……啊?” “啊什么?”顾向云站在安相相面前,见他又一副呆相,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声色低沉下来,“舍不得我走?” 安相相耸动肩膀挣脱了磨得皮肤生疼的手,“没有舍不得,我“啊”是因为昨天说好给你的谢礼又用不上了。” 顾向云来了兴致,“听起来得现做?” “西红柿炒鸡蛋,跟二奶学的。” 顾向云眉眼都带上了笑,撸开袖子看了看手表,“等你二十分钟,我带走。” 安相相:…… 于是顾向云带上西红柿炒鸡蛋返回公司,因为没有打包盒,安相相拿了个面碗盛好,用塑料袋随便一扎就给他了。 一路上顾向云看了无数次副驾驶,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到公司就找个冷柜冻起来,根本舍不得吃。 下午。 安相相要送小英去学校,因为有了迈巴赫的缘故,小英这次说要多带了点行李,担心小英一个人扛不动,想着过去帮忙,还没走近就听见小英母亲无气无力的谩骂声。 “死丫头片子,恨不得把家搬空了!” “丧门星一个,只要你回来家就不得安宁!赶紧滚!简直扫把星转世!” 安相相站在树枝后,看着小英进进出出扛出四个蛇皮口袋,最后回头望着里面,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妈,我以后不回来了。” “滚吧!最好死在外面!” 小英的背影僵了僵,片刻后伸手关上门,转身视线定在这边,愣了下扬起笑容,脸上的小雀斑都变得生动了。 “安相哥?” 安相相走出来帮忙扛行李,可心里不太好受,“发生了什么,你母亲为什么撵你走?” 小英笑容不变,就是眼里起了一层雾气,“是我不想回来,每次回家他们就这疼那疼,一大堆事等着我做,根本来不及写作业。” “只是这样?” “我有必要撒谎吗?” 安相相想问有没有承受精神上的pua,可张了张嘴,“你还未成年,他们有义务……” 话没说完,就见小英低头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露出个带着泪痕的笑。 “算了吧,没有缘分。” 安相相一下子沉默了,低头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等车行驶了很久之后,他才从前世带来的负面情绪里缓过劲。 “离开家也挺好的,可以心无旁骛的学习,以后我每个月一号给你送一千块生活费,你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大学。” 小英默了默,“好。” 第50章 小英姐姐会飞耶 当迈巴赫停在学校门口时,吸引来了不少豪车爱好者的目光,可当车上的人下来,全都露出被雷劈傻了的表情。 安相相将车停好,然后扛起两个朴素无华的蛇皮口袋跟着小英进入学校,到了女宿门口他就没法上去了,只能由小英自己一个一个往楼上扛,他则在下面看行李。 在等小英的空隙,有两个女生从面前路过,她们的对话也随之飘到安相相耳中。 “……连续做了几天噩梦,我精神都不好了。” “没办法,毕竟你们教室离的那么近。” “哎……太想不开了。” 安相相最近几个月因为村里的事导致神经变得敏感了,目光不由跟过去,等两个女生进入宿舍大门才收回视线。 恰巧小英小跑出来,便问学校出了什么事。 小英颇为惋惜地啧了啧,“一个不学无术的男生跟家里吵架,受了点刺激来学校跳楼了,还是午休跳的。” 安相相眼皮狠狠一跳,只觉刚才还朝气蓬勃的学校顿时变得阴森森的,下意识摸向左手腕的桃木手串,“这样啊……” 小英扛起最后一个行李,瞄了眼安相相,正要道别却迟疑了下,“哥,你不会害怕了吧?” “我没有!” 安相相否认的超大声。 小英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得行李都扛不动了,蹲在地上无力地抱着蛇皮口袋。 安相哥为人温吞,什么时候说话都一副永远不会生气的模样,原来也会恼羞成怒?刚刚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吧? 等笑够了,起身对走远的安相相喊了一声,“都是上上个星期的事了!” 安相相闻言两条腿都耍出风了,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学校大门。 回到村子时间还早,安相相在村里转了一圈,捡捡垃圾水功德,顺便听一听风头走向。 不过很多村民都没下山,村中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就是在监控下面做鬼脸的小孩,其中就有赵牛牛。 看见他,安相相掏出几根棒棒糖。 招了招手,浑圆的小身体跟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小脸蛋仍旧秒红,羞怯的像个小媳妇。 “阿尔卑斯!都给我吃吗?”赵牛牛两眼放光,攥着棒棒糖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 安相相点头,“你也可以跟其他朋友分享。” “我才不要!”赵牛牛立马把棒棒糖都藏起来,回头发现小伙伴都看着这边,全都看到他藏的东西了,顿时急得不行! “不愿意就不分,你的东西你做主。” 赵牛牛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想赞同又觉得不得劲,“妈妈说好东西要分享。” 安相相觉得没说错,想了想将他妈妈的话曲解了下,“好东西要分享给重要的人,关系一般的,就把对你不重要东西分给他。” 赵牛牛脸红了红,以往他要是顶嘴,妈妈已经打到他头上了,只有癞疙宝才会这样说话,语气慢慢的,柔柔的。 “那分给他们一点吧,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便跑过去分棒棒糖,两个小朋友分一根,自己留了三根。 分完又跑回来,拉着安相相到自家门口的台阶坐下,拆开个巧克力味的嘬得吧吧响。 “癞疙宝,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安相相看着他,“告诉我就不是秘密了。” 赵牛牛纠结了下还是打算分享出来,“也没事,反正知道的不止你一个。” 安相相:…… “小英姐姐肯定会风火轮!” “……什么?”安相相一时没跟上。 赵牛牛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语气异常兴奋,“昨天、昨昨天晚上我起来撒尿的时候看见小英姐姐了!她会飞耶!” 安相相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这是什么秘密,但“前天晚上”这个关键词让他心跳一漏! “晚上什么时候?” “不知道呀,好晚好晚了。”赵牛牛含着棒棒糖,起来手舞足蹈地模仿,“就是这样飞的!你看到了吗?飞得可高了!” 安相相稍微晃了下神便反应过来了,赵牛牛的话肯定有夸大成分,比如看到他的那天晚上,还说他比房子还大。 果然,这时牛牛妈探出头,一副嫌弃到不行的表情,“他就是睡迷糊了!前晚上我带他出来撒尿的,看见个飞起来的塑料袋就说是人!” 赵牛牛顿时一副牛皮被拆穿的恼怒,“我就是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 “呵!你那么清醒咋还尿裤子上了?” 赵牛牛的脸一下子比布还红,又气又羞又恼,眼泪都气出来了,直接耍起小孩子脾气在地上打滚,嚷嚷着“就是看见了”。 安相相从没见过这种操作,蹲坐在台阶上看傻了眼。 然而牛牛妈似乎已经习惯,完全没有要哄的意思,翻了个白眼就回屋去了。 安相相看看门里,又看看在地上扑腾的赵牛牛,第一次尝到什么叫麻爪子。 “那个,……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赵牛牛便停下动作,躺在地上歪头将信将疑地望过来,“真的吗?” 安相相硬着头皮点头,“真的。” 小朋友闻言立马喜笑颜开,爬起来“嚯嚯哈嘿”摆了很多种飞天姿势,卖力地证明说小英姐姐就是这么飞的。 安相相麻木地捧场。 之后生活便是周而复始,春季不知不觉的过去,初夏又悄悄的到来。 安相相算着日子结束了春肥,待到荔枝树爆花时开始修枝条,为的是控制花量,以防残花、残枝分走营养。 营养充足的荔枝树生长速度很快,短短一个月完成爆花,现在已经有结果的趋势,天气也变热很多,尤其这里是亚热带地区,过了最冷月后几乎每天都是大晴天。 安相相戴着太阳帽,穿着防晒衣,武装的十分齐全,不过他的肤质被自身数据同化过,怎么也晒不黑,但热到浑身发红也难免。 拍了张长势最喜人的果实,给顾向云日常报告进度后便下班了。 还没到家,远远听见二奶在跟谁吵架。 安相相加快脚步,走近便听见大嘴的儿媳嘲讽道,“天天夸你家相崽孝顺,你家老头死了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 第51章 那是留给你结婚用的 二奶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扫帚就打,“滚!你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狗日玩意!” “忒!不卖拉倒!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大嘴儿媳冷冷呸的一口痰走了。 安相相木然杵门口,看着女人愤愤回家,大门甩得震天响。 因为残害李大嘴的凶手迟迟没有落网,她的儿媳王娟又因孩子抢玩具的事跟寄宿的亲戚闹了点不愉快,就搬出来了,没地方住又舍不钱租房子,就去警局闹了一通。 警方也被磨的没法子,来了几次确定没有遗漏后便撤了警戒线。 才回来几天,就跟二奶吵上了。 二奶气的一直在大喘气,安相相怕她情绪太激动引发高血压,便拍着她背顺气。 “你们在吵什么?” “还不是你那房子!那可是你爹妈留给你的,隔壁的狗日玩意一万就想买走,说给她弟弟结婚用!”二奶摔了扫帚,越想越气。 安相相尴尬地呃一声,“其实卖了也没关系,搁在手里也是砸了。” 不过也只是说说,那间房子可不能住人,王娟确实讨厌,但不至于因为她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二奶立马来劲了,“那可不行,以后可是要给你结婚用的!” 安相相:…… 他觉得,但凡长眼睛的女生都不会嫁到这里,可结婚…… 脑海里霍然划过一张脸,安相相愣了下,还没抓住一晃而过的尾巴就被二奶催促盛饭,他无奈叹了口气,“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做吗?” “你会炒几个菜?” “等你炒完都能吃晚饭了!” 安相相被训得一无是处,借二奶往嘴里送馍才找到机会反驳一句,“我会炒土豆丝了。” 二奶冷呵,“狗都不吃!” 安相相埋头啃馍。 明明顾向云上次说挺好吃的。 饭后。 安相相见缸里没剩多少水了,拿起桶去河边打水,仰头看了眼杵在河边的监控,心想它还真起到作用了,整整一个月村里都没再死人。 虽然警方没有透露李大嘴的死因,可尸体被拉走后就没送回来,再加上王娟也是个没把门,现在村民都知道村里可能隐藏个杀人犯,已经没人议论风水的问题。 而且当“杀人犯”在村里传开时,村民惶惶不安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监控起了作用,顿时风头又倒向另一边。 安相相舒了口气,弯腰拎起满满一桶水往上爬,中间累了就歇一歇再拎,直到把水缸装满,刚好下午回来就能直接烧水洗澡。 小憩了会,临走前二奶突然说了句,“相崽,你吃过饭没有?” 安相相回头看她,语气如常,“吃过了,你饿了吗?” 二奶点了点头,转身似乎打算去吃午饭。 安相相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会远处种着荔枝树的山头,转身回屋。 “二奶,我来烧吧。” 安相相拿过二奶手里的漏篮,从里面拿了两个白馍,又从冷柜把吃剩的菜端出来,让二奶去一旁坐着,挽起袖子打开煤气灶。 “相崽,吃过饭把水缸填一下。” “……好。” 安相相把菜倒进倒进锅里,又加了点水,热好以后端给二奶,“够吃吗?”也是随便问问,平时二奶两个馍都吃不完。 哪知二奶翻个白眼,“两个馍够谁吃的?你二爷不是人啊?” “快去叫你二爷回来吃饭!一天天的,出去遛弯就不知道回来!” “愣着干什么呢?快去啊!” 安相相缓缓放下馍,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回头,只见二奶来来回回,忽略了条桌上的黑白照,小桌子上摆了三双筷子。 一时间,安相相回不过神。 明明身处烈日之下,指尖却不住地发凉。 “怎么干事磨磨唧唧的?”二奶又发现了他,表情嫌弃的不行。 “……我这就去。” 安相相顶着大太阳站在大门口,不知道去哪里,想到了又不敢走远,更不敢进屋。 发了会呆后,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分别给顾向云和堂伯打电话。 顾向云接的很快,几乎第二声刚响就接通了。 “安相?” 安相相嗯了一声,低头抠着潮流裤子上的洞,“之前说的医生呢?可以带过来了。”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确定了?” 安相相不说话,只埋头抠裤子。 另一边。 顾向云紧按着耳机,听见那边明明颤抖却极力保持平静的呼吸声,心似乎被揪住了。 “别怕,我下午回去。” “你不忙?” 顾向云抬眼看了眼等着汇报工作的秘书办,低声回了句,“不忙。” 说完又安慰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便关了电脑起身收拾东西,“这个进度你们先放一边,等我来再处理。” 秘书办的几人面面相觑,可老板都发话了,只好先出去。 顾向云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联系之前找的医生,约定好地点打算接上就回去。 车停下时还没到傍晚,医生从车上下来,脚都是软的。 再看见安相相,他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咔咔”啃着指甲,看见自己连忙站起来,可似乎坐了太久,起来时往前踉跄了几步。 顾向云快步过去一把捞住,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缓缓,等人能站稳了才退开两步。 “给你堂伯打电话了吗?” 安相相点了点头,“堂伯要提前请假,明天才能回来。” 他的表情很平静,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妥,顾向云却没法安心。 上次叔离世也是这样,情绪稳定到像个木头,人却突然变得沉默,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顾向云抬手捏捏他的后颈,尽量放缓语气,“我带了医生回来,你别太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安相相知道二奶的情况只有最坏,没有更坏。 无论确不确诊,二奶的情况都很危险,否则他怎么一直守在门外? 两人把医生当做来游玩的朋友介绍给二奶,几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后,医生暗暗对二人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阿尔兹海默症是不治之症。 只有等死,无法治愈。 安相相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低头故作镇定地比着自己的脚。 此时二奶笑呵呵的,自二爷走后第一次笑得这么高兴,一直在让他们留下吃饭,说马上让相崽带二爷去买菜。 其实这件事早有预料。 因为经过他一个月的观察,二奶煮稀饭时时不时忘了关火,菜炒咸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次……比较严重而已。 第52章 他受了多少委屈? 忽然头顶微微一沉,接着被揉了揉。 安相相抬起头便对上顾向云低垂着的眼眸,很明显对方在担心自己,一时间心底有股难言的苦涩涌了上来。 “婶让你去镇上买菜。”顾向云提醒他。 安相相眨了眨眼将湿润压下去,起身询问二奶,“我要买什么?” “你看着买,什么好买什么。” 结果什么都没有买,安相相车子启动还没多久,医生就打电话说二奶回屋睡觉了。 安相相和顾向云又回来,三人确定老太太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才去别墅吃了顿晚饭。 饭后。 送医生离开村庄时安相相问了句,“有没有药物可以控制?” 医生点了点头,语气却十分无奈,“有,但作用不大,阿尔兹海默症是中枢神经退行性病变,目前我们还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那,那她还能活多久?” “这要看患者自身。” 安相相想起二奶最近越来越不爱出门的状态,似乎已经手脚不便。 顾向云见安相相开始惶惶不安,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果担心的话就回去住,最近别上山了,好好照顾你二奶。你的工作我会找其他人接手,要放心不下荔枝树可以偶尔过去看看。” 婶子的病情恶化的很快,他不想眼前这个人留有遗憾。 安相相茫然,“那我就没有工资了。” 那两千块里还有小英的生活费。 顾向云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才控制住没把人拥进怀里,好好哄哄他,告诉他“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但这是乘虚而入。 可眼前这个人的神情太可怜,像个背着所有家当,却不知道家在哪里的小乞丐。 “工资照发,算你带薪休假。” 安相相闻言想说以后会还钱的,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桃木手串。 他欠顾向云的早就还不起了。 安相相只好点头答应,回去的路上顾向云突然问,“你今天是不是没捡垃圾?” “……没有。”其实如果有顾向云在身边的话,捡不捡都无所谓。 安相相没法说出口,恐怕在顾向云眼里,他就是个爱好捡垃圾的奇怪的人。 这时顾向云离开阶梯,踩着旁边细细的枝桠,从树梢上取下一个塑料袋,抖了抖递了过来。 “走吧。” 对方没说别的,甚至都不问他为什么每天都在坚持捡。 “你不好奇吗?” “什么?” 安相相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 顾向云微微侧头,神情像是知道什么一般处处透露着包容,“你喜欢把“环卫”当成自己的任务,那不是很好吗?看看这山头,有你之后都变得干净多了。” 主要问了,你兴许也不能说。 顾向云心中藏着无奈。 明明恨不得像个影子永远不出现在人面前,却每天顶着各种视线在村里捡垃圾,明显是被强迫的啊。 散道的微信已经加上,也让散道算了之前记下的八字,然而结果却让疑问更多了。 天子命。 十个自己都比不上。 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受了多少委屈才养成木讷的性格? 他会离开吗? “不是任务,是我喜欢这么做。” 见安相相心虚地移开视线,顾向云只抬手捏捏他的后颈,不再多问。 隔天。 顾向云跟在安相相身边看着他交接工作。 被安排过来的人是隔壁村的村民,三年前入行的,不论资历还是薪水都比他高。 安相相告诉他还有哪些树没修枝条,交代完了之后站在一棵打了红色蝴蝶结的小树跟前,摸着它稚嫩的果子有些不舍。 这时顾向云走过来,语气带笑,“这棵树光看着就比其他树长得好。” “因为我最喜欢这棵。”那么多那么多荔枝树里,给顾向云选谢礼的时候,一眼就看中的它。 “为什么呢?” “它最好看。” 顾向云顿时绽开笑容,迎着阳光眼里似乎盛满了金色的星星,安相相感觉很莫名其妙。 “荔枝都吃不上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顾向云咳了一声,“有句话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只种一棵树又怎么了?” 安相相木讷的脸上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不是那么形容的。”可想了想,实在舍不得这棵树,于是只好点头,“那就只种这一棵吧。” 顾向云笑而不语,也宝贝地摸了摸刚刚结出的果子。 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成熟了。 下午,堂伯回来了。 二奶非常高兴,兴高采烈炒了一大桌子菜,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 但顾向云说已经请专业医生来问诊过,堂伯沉默片刻,捂着脸无声落泪,本就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一下子沧桑很多。 可是他没有办法,只在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又走了,走之前给了安相相三千块钱。 “相崽啊,伯麻烦你个事。” 安相相没拒绝,接过钱在堂伯开口前道:“我知道的,会照顾好二奶的。” 堂伯见他那么懂事心里十分酸涩,抱住安相相用力拍了拍,“是大伯欠你的,大伯工作忙,不忙房贷还不上,你别怪大伯把这烂摊子扔给你。” 安相相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堂伯知道他难受,可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实在说不了安慰的话,想了想道:“过两天我让文崽回来,正好他最近没事干。” 安相相没有异议,点头说“好”。 安文回来的话,二奶肯定会很高兴。 因为安相相也要去一趟县里,就没让堂伯找车,将人送进车站后,顾向云打着方向盘询问,“你去哪?” “去县一中。” 顾向云算算日子刚好周末,住校生今天有一天时间处理琐事。 “给赵英送生活费?” “嗯,正好看看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闻言,顾向云没说什么。 开始的确有些在意,可那主要不是因为赵英,而是担心某人喜欢异性。 现在,虽然也不能确定某人喜欢同性,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时,顾向云的思绪被打断,只听安相相喊停车,然后打开车窗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小的那袋收了起来,然后打开大的那袋,拿出栗子剥了一颗递到了他嘴边。 “我喂你,谢谢你帮我找医生。” 第53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 顾向云哼笑了下张开嘴,含糊不清问,“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甜的。” 顾向云挑眉,又带着了点试探心理,“那你还买那么多?” 安相相又剥了一颗,“因为你喜欢吃。” 顾向云低头吃下,顿时又是满口香甜,一路甜到了他心里。 虽然还没开窍,可在某人心里,他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了。 啧。 多贱呐。 一包糖炒栗子这就满足了。 到了学校,安相相站在门口。 他跟小英约好了周末会在外面等她,可似乎忘了约上午还是下午了。 此时他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除了听学生聊八卦,就是听学生聊八卦。 “太可怕了,都只剩骨头了!” “那两个偷摸去小树林约会的情侣都吓傻了,到现在还在医院发疯呢!” “换我我也疯,谁能想到小树林里有死人啊,还都死了几个月了!” 安相相回头看那几个聊天的学生,心里有点痒痒的,想知道后续发展。结果视线一错,看见有个相貌清丽的女孩在迈巴赫的驾驶位,正伸着手机似乎想加顾向云微信。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车跟前了。 女孩扒着车窗语气央求,“求求了,我帮闺蜜要的!” 车窗有红外感应,为了防止夹到人手,识别到红外热像后就会自动停止关窗,于是此时便出现想关窗却关不上的情况。 顾向云摁了几次关窗键,接受现实后余光瞥到安相相走了过来。 表情一如既往的木讷,但绷得很紧。 不知怎么就不着急了,甚至有一点点想入非非。 “求求你了,我帮闺蜜要的!” 女孩刚说完安相相就接了话,语气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乃至还有点点凶? “他是不婚主义者。” 女孩一下子笑得明艳,抬手挽了下头发,“那肯定是没有遇到对的人,我闺蜜条件很优秀的,有房有车有事业……” “他喜欢男的。” 女孩:…… 顾向云:…… “……啊?”女孩傻了,看看顾向云又看看安相相,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恨不得钻进下水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安相相偏头望着慌忙跑远的女孩,收回视线,瞥了顾向云一眼拉开门。 门突然被拉开,顾向云不自觉握紧方向盘,脑子里冒出一堆不合时宜的豪车y,结果人家只关了一下窗,然后再关上门。 “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梦也醒了。 顾向云回过神连忙又打开门,“等等!” 安相相回头,嘴唇紧紧抿着。 这是某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小动作,不高兴时会抿一抿,现在抿这么紧…… 是有多生气啊? 顾向云:…… 沉默不是因为无语,而是被某种模糊不清的答案冲击的、高兴的、快要死了…… 张了张嘴,想把人喊回来撕开那张模糊的纸,只是很快理智跟了上来。 不可以。 美妙的剖白不该这么随意,他得让它往后被想起来时,所有细节都是完美的。 “你从哪听来我喜欢男的?”顾向云极快地转移话题。 安相相闻言,想起一个多月前顾向云说的“我有一个朋友”,同时也想起了那条朋友圈。 眼睛定定注视几秒顾向云,缓缓低下眼眸,转身离开前说了句,“你自己说的。” 顾向云怔了怔,不明所以。 他说过吗?应该没有。 他们连这一类的话题都没…… 顾向云缓缓睁大眼睛,想起那天都干了些什么,再回想刚才某人落寞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喉间突然溢出了笑声。 我暗恋的人也暗恋我? 不仅如此,暗恋我的人不知道我暗恋他,甚至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暗恋我。 安相相把生活费给小英,问问衣服够不够穿,累不累之类,想起之前听到的八卦,但其他学生都说非常可怕,犹豫之下便没开口。 又聊了几句等人进校门后,转身却见顾向云趴在车门上不知道在乐什么,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周边的男人女人都惊艳地看他。 安相相抿着唇走到副驾驶,拉开门坐了进去,“走吧,回家。” 顾向云搓了搓笑痛的脸,“好,回家。” 回到村子。 一连好几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安相相打水时顾向云也带一个桶,次次顾向云噔噔噔上了老远,回头发现安相相为了保持平衡,手臂晃地像个大摆锤。 顾向云笑过之后又下去帮忙,来回几次发现不划算,干脆跟安相相拎一个桶。 每天会趁二奶清醒时一起去买菜,回来后安相相会在西红柿炒鸡蛋里加糖,这时顾向云掏出一包加臭加辣的螺蛳粉。 吃饭时二奶和顾向云鼻孔都塞着纸,二奶还问安相相为什么吃屎。 直到安文的到来,安相相原本平定下来的心情又渐渐沉了下去。 安文拖着行李箱进门,几乎热瘫了,“我们那刚开春你们这就入夏了啊?对了,我住哪啊?” 二奶笑眯眯端了盆凉水过来,还亲自拧干毛巾,“你跟相崽一个屋,都睡小房间里。” 顾向云听了刚放下的心似乎又放不下了,大城市里长大的人见得多,玩得也花! “安相住我那。” 二奶没有丝毫迟疑,“也行。” 于是安文把行李往小房间送,安相相则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毕竟空间太小了。 安文一来,顾向云就得走了。 安相相在看见安文时就做好了准备。 送行前一天晚上,顾向云被某人跟前跟后的行为逗笑,笑着笑着又很是心疼。 忍不住捏捏安相相的后颈,“只要我有空就一定回来,嗯?”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开车很累的。” 这个偏僻的地方连高铁都没有,长途交通工具除了开车就是坐大巴。 顾向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点,“我才三十三,还很年轻,这点距离不算难事。” 安相相只点了点头,心里疑惑顾向云怎么突然提到年龄,可对方现在心情很好,还是不去触这个雷区了。 顾向云走后,白天去二奶家,晚上回别墅就成了安相相的日常。 可安文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只过了几天就躺在床上开始怀疑人生。 “老弟,没有网咖,没有酒吧,连跳广场舞的都没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安相相默默掏出一包螺蛳粉。 顾向云寄来的。 一大箱。 第54章 都是他给我转钱 最终安文在床上躺了几天,深觉再躺下去绝对会废掉,便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搞事。 安相相看着他忙活,大半天才明白他在干什么,扔下择到一半的葱走过去,“你打算拍二奶做小视频?” 安文正在兴致勃勃地剪辑,闻言点了点头,“对!“大学毕业后回山村照顾痴呆的奶奶”应该很有热度?”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不差吧?” 安相相不喜欢“痴呆”这两个字,定定注视着安文,“你有问过二奶的意见吗?” “哎呀!要是让我奶知道镜头背后有观众,就没法自然地面对镜头了!” 安文说完见堂弟还站在面前不走,平静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了!等会去问行了吧。” 然而奶奶对孙子总是无限疼爱,二奶连“自媒体”“短视频”“热度”之类的网络用词都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纵容安文。 安相相对此只有一句,“把我剪掉。” 安文表情妥妥地比了个“ok”。 他从老爸那听说过堂弟去年的丰功伟绩,热度虽然没有了,堂弟跟以前相比变化也非常大,可网上就是有每天都闲出屁的网友。 安文颓废几天后又变得活力满满,还每天围着二奶转,最开心的莫过于二奶。 安相相从“附近”刷到了安文的视频。 经过剪辑后,二奶在视频里总是笑得格外慈祥,偶尔也有发病的镜头,但安文将会给二奶带去负面影响的都剪掉了,所以即使发病,二奶在镜头也是憨态可掬的。 那几条视频的播放量非常高。 让安文收获了不少人气。 评论出现过“买卖亲情”的评论,但视频里的二奶被照顾的很好,身上干干净净,花白的麻花辫每天都被梳得整整齐齐。 期间顾向云回来了一趟,见此皱了皱眉头,直接拉着安相相回别墅。 “你怎么想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奉献精神这么高呢?” 顾向云很生气,他很想知道某人到底有没有脾气,还是天生脑子缺根弦? 自己吭哧吭哧把活都干了,视频里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相相眨了眨眼,“二奶高兴就行了,功劳是谁的我并不在意。” “我倒也不是指这个,而是……”顾向云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 明明将婶子照顾的干干净净的是眼前这个人啊,可婶子眼里心里只有安文。 值得吗? 一个没有血亲关系陌生人,到底是什么让某人这么执着呢? 那么执着地想要融入那个氛围,可是偏偏心中似乎又有着某种隔阂。 害怕走近,又舍不得离开。 游离在安文和婶子幸福的生活之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趴在窗户上羡慕别人的团聚。 安相相咬着筷尖,不明所以。 顾向云被他茫然的眼神盯得心间酸涩,错开视线吐出一口气。 算了。 大不了以后多疼疼他。 在这之后。 顾向云保持着半个月回来一次的频率,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五月,又在荔枝日渐长大的时候到了月底。 五月底,漫山的荔枝都成熟了。 这天。 安相相看见村民都结伴上山采摘荔枝,跟安文说了一声,也戴上防晒装备上山。 他上山不是为了采荔枝,是为了防止村民采摘他的那棵树,因为他的荔枝还没熟。 最近半个月二奶的病情加重很多,常常站在院子里失禁,一个不留神就把面条装进衣服里,非要带给二爷吃。 这种时候安文一个人根本看不住,否则这边手忙脚乱收拾,那边二奶就跑不见了。 家里忙的翻天,安相相难免疏于对荔枝树的照顾,别的荔枝都可以采摘了,他的还是青瓜蛋子。 安相相站在树前,拍了一张照片给顾向云报备。 安相相:可能还要再等等。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了震。 农场主:左右都要成熟,不急于这几天。 农场主:我相信他很甜。 看见“他”,还以为顾向云打错字了,安相相抿唇笑得极淡,低着头纠正。 顾向云则回了个柴狗表情包,笑得贱兮兮的。 安相相在用表情包跟顾向云你来我往,赵大宝见他捏着手机,神情专注的活像他家隔壁那个恋爱脑上头的邻居,不由问了句,“相崽,你网恋啦?” 安相相抬起头,“……啊?” 赵大宝见他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着实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可别给人家转钱啊!我家邻居去年被骗了两万,今年又准备了三万!” 安相相手指不禁划了下,一条转账记录赫然在目,“我没有,都是他给我转钱。” “啥?转多少?”赵大宝立马凑过来,看见一串零后呆了呆,“哦,那没事了。” 过了一会后赵大宝又猛然反应过来,卧槽十万!备注是“给你买辣条”,什么辣条这么贵! 赵大宝瞪着眼,“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傍上的富婆?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不,他是……”安相相想说出顾向云的身份,可赵大宝的话题明显不对劲,又想解释他跟所谓的“富婆”不是那个关系。 但赵大宝绝对不相信。 安相相张了张嘴,决定试一试。 万一信了呢。 结果赵大宝笑得一脸揶揄,“哎呀!别不好意思,你这个年纪思春的很,有中意的就谈呗!何况人家姑娘对你那么好,给十万买辣条,绝对稀罕你稀罕的要死!” 安相相听得脑瓜子一懵一懵的。 “不对,他有暗恋对象。” 赵大宝一听有瓜,转头看看四周见没人留意这边,连忙把安相相拉到人少的地方。 “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安相相不答话,低着头手在聊天页面上划来划去,试图找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动作。 赵大宝受不了他这个闷葫芦劲儿,直接抢过手机自己看。 安相相抬了抬手又放下,然后凑过去伸长脖子一起找。 找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赵大宝表情严肃的像在阅览百万大项目,可安相相很清楚,他跟顾向云一直都清汤寡水,向来有事说事,非常简练。 “也没看见暗恋的事啊?”但转账着实不少,什么买榴莲,买螺蛳粉,买麻辣小锅巴各种转账理由,尼玛,这还不叫喜欢? 赵大宝表示不懂年轻人的喜欢。 第55章 你还暗恋那个人吗? 转账是最近才开始的,安相相已经习惯了,开始也很震惊,但想想可能是顾向云怕他钱不够用不好意思开口。 其实他从没不好意思。 安相相拿过手机,点开顾向云的头像,又点开的顾向云置顶的朋友圈。 “就是这个。” 赵大宝眯着眼把图片放大、缩小,“这是哪?有点眼熟啊?” 安相相指了指荔枝树,“我答应种荔枝给他吃,每天拍照片报备进度,他就拿我的照片当配图了。”最近都不怎么拍了,赵大宝没翻到上面,可能没看见。 之后又把“我有一个朋友”说了一遍,讲述的时候稍微改编了下。 说完,见赵大宝一脸欲言又止。 安相相:??? 赵大宝用力把手机塞给他,“她有那么多钱,闲出屁了吗等你这一颗荔枝?我看是你脑壳子有包,连她暗恋你都看不明白!” 说完赵大宝就走了,他觉得自己也闲出屁了,被安相拐着弯塞一肚子狗粮。 简直防不胜防! 安相相两手捧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 另一边。 顾向云正在听助理汇报工作,搁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亮了一下,侧目刚看清就“噗”的一声,嘴里的咖啡直接喷了出去! 讨债的:你还暗恋那个人吗? “咳咳咳……” 助理连忙拽了几张抽纸递过来,顾向云一手接过捂着嘴,另一只手对助理摆手。 助理会意,转身离开。 顾向云闷声咳了一会,拿过手机往大班椅上一靠,盯着那几个字好气又好笑。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而且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问? 顾向云只生了几秒的气,然后举起手机轻轻吻着那一行文字,企图从那浅薄的信息里品出某人奇特的思路历程。 是不是心烦意乱过? 有没有落寞? 然后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是什么契机让他憋不住了才来求证? 顾向云几乎能想象到,如果答案不理想,某人会干脆不回信息,直到傍晚把自己哄好了再回。 这种偷偷摸摸藏起来,又好奇的不得了忍不住悄悄探头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死了! 顾向云越看这几个字越喜欢,截图保存后才思考怎么回消息。 …… 安相相问完之后又回到荔枝树前,可荔枝采摘不可能就这一天,而他并不能每天都来这守着,于是找来一块木板,写上字挂在荔枝树上就回去了。 这时村民看见了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下,“什么东西?个人树?” 赵大宝牙酸了一下,让村民都别动这棵树,顺便把刚才的事挑着捡着说一遍。 于是全村都知道安相相傍上了个富婆。 安相相回到家才感觉到手机震动,手伸进口袋顿了顿后又拿出来,并没去看,而是拿上钥匙打算出门。 安文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见人又要走差点哭出声,“你又去哪啊?” “我去一趟县里,该去送生活费了。” 安文听了真就哭了出来,一来一回两个多小时,要是他奶突然发病要去找他爷怎么办? 别的不说,光想想就挺渗人的。 但是小英他听安相相说过,确实挺可怜一女孩,“那你尽量早点回来哈!” 安相相点了点头,开上迈巴赫来到校门口等,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位置,见学生凑在一起说的八卦都差不多。 “真惨!怎么有人倒霉成那样子。” “惨的是学校好吧?接二连三跟命案牵扯上,我妈都打算让我转校了。” “哎……校长连夜收拾头发滚蛋!” “哎,我听说……” 身后的议论声变小,安相相往后挪了挪,见仍旧听不清便回头看一眼,发现人已经走远。 “看什么呢?” 肩膀被拍了下,回头就是小英明媚的笑容,不由八卦一句,“你们学校又出事了?” “消息真老,都半个月前的事了!”小英小小吐槽一下,倒也满足了他好奇心,“一个男生放学在楼梯间追逐打闹,翻下栏杆从四楼掉到一楼,头朝地,可惨了!” 安相相脑子里一下子有画面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你别学他,好好下楼梯。” “知道啦!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小英从口袋里抽出一个长方形小纸片,发出“噔噔”的惊喜音,“你猜这是什么?” 安相相稍稍退后一些,看清东西后不由睁了睁眼,“你怎么会有准考证?”小英不是才高一吗? “我特意申请的呀!老师也说我可以试一下,好歹我是年级第一呢!”小英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扬着小下巴得意的不行。 兴许离开家后不需要再做家务,不需要风吹日晒干农活,每天只需要待在教室里读书,两个月来小英的脸圆润许多,也变白了,看起来终于不是个蔫了吧唧的豆芽菜了。 安相相愣了几秒,抬手轻轻拿过薄薄的纸片,小心地抚过上面的名字。 同样的东西,他曾经也有过。 只可惜…… “你真的很努力。” “当然!我现在最不能辜负的人就是你!” 安相相闻言回过神,淡笑着将准考证还给她,“我只希望你过的好。” 小英笑而不语,只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人。 安相相已经习惯她时不时盯着自己,面色如常又关心一下小英的身体,顺便问高考在哪个考场。 “你要来?”小英微微皱眉,“你二奶最近病情应该不太好了吧?” 安相相有意不提二奶的事,“没事,家里有个堂哥,况且你高考也很重要,人生的转折点,没家人陪着怎么行。” 小英无奈叹了口气,“好吧!” 安相相点头,又聊了几句后便回家,一直临近傍晚了,才磨磨蹭蹭掏出手机,聊天页面上只有十分简短的两个字。 农场主:当然。 安相相手缓缓放在左胸,感受里面有一个木讷的心脏在一点点鲜活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一个字。 ——哦。 另一边。 等了一整天的顾向云差点气笑。 扣扣搜搜的。 探出头来放个糖就又缩回去了,想彻底把他引出来看来得费不少功夫。 顾向云扔了手机,决定把自己哄好了再去搭理某个没出息的家伙。 安相相见话题沉淀下去,也没再重新提起,甚至到了晚上两都没有再聊天。 之后算着日期等到小英高,早早告知一声安文便又去了一趟县里。 虽然学校组织了酒店,但安相相担心学生太多会耽误休息,就早早在网上订好两个房间,包括一日三餐都安排妥当了。 小英感动到眼泪一直在打转,“要是你真的是我哥哥,二爷二奶是我们的爸爸妈妈,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幸福。” 安相相不由自主跟着想象,刚冒出个画面就立马压回去,“现在是也不迟。” 然而也不知哪里说错了,小英突然跟哄不好了似的,哭得很凶很凶。 第56章 小英……死了? 安相相寻思这可能是苦尽甘来、压抑太久之后的爆发。 挺好的,考前发泄有助于上分。 于是安相相坐在小英身边,一张纸一张纸往外递,头一次明白女人是水做的是什么意思。 也太费纸了。 狠狠发泄一通后,第二天小英精神抖擞地去考试,安相相就坐在车里等,到了中午就接回酒店吃饭,下午再接着去。 连续三天,退房这天安相相询问小英,“你还回学校吗?” “回啊,高一还没放假呢!”小英拽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张嘴说暑假的安排,“我打算就住在学校,然后找家饭店洗盘子。” 安相相闻言不太赞同,“你还是未成年,而且这次只是试考,如果真的成绩不错,高二高三更应该好好沉淀一下。” 小英低小声嘀咕,“可我怕来不及。” “什么?”安相相没听清。 小英却长长“哎”了一声,语气非常无可奈何,“听你的,行了吧。”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点头。 小英的成绩很好,多沉淀沉淀等高三再考一次,绝对能一鸣惊人。 本着“我为你好”的家长心态,把小英送回学校后自己也回家了。 安文看见他直接落泪,差点上演一场惊的我碗都掉了,“你可总算回来了!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啊?” 独自一个人面对一个失智、失语、失用、失禁的老人整整四天,安文整个都要疯了!睡觉都要把自己跟奶奶绑在一起! 呜哇哇哇…… 头一次发现安相的存在这么重要! “老弟,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安相相使尽浑身解数才把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安文推开,“说话就说话,别抱着我。” “让我抱一会吧,不然我没有安全感。”安文退而求其次,坐在地上改抱着腿,絮絮叨叨开始细数这几天的不容易。 安相相顶着大太阳站在院子里,只听了一会后背就晒出一身汗。 “可以进屋说吗?” “哦,难怪觉得蛋烫烫的。” 安相相:…… 有时候就挺无语的。 他并不讨厌安文,因为安文有着属于年轻人朝气蓬勃,有时候会咋咋呼呼的,还特别爱打扮,但是总体来说是个三观很正的人。 安相相一边照顾二奶一边听安文絮絮叨叨,大概是他离开四天安文被折磨的狠了,以至于后来好几天盯他比盯什么都紧,恨不得把车钥匙藏粪桶里。 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网上开始刷到准大学生填志愿的视频,不过小英答应过会继续学习,安相相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他心里在牵挂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荔枝树。 因为属于照顾,他的小树比别的晚熟了半个月,最近两天一颗颗饱满的荔枝才由青转红,完全到了可采摘的时间。 其实本该昨天就摘下来,可二奶昨天跑了出去,虽然很快找了回来,安相相仍然被吓出一身冷汗,整整一天都没敢出门。 安相相今天特意起个大早,打算趁二奶起床之前把荔枝摘了拿回别墅的冰箱保鲜,过两天等顾向云回来,刚好能吃到冰冰凉凉的荔枝。 然而没想到的是,有人比他起得还早。 此时安文正蹲在别墅门口捯饬被雨淋湿的发型,见安相相出来才笑得一脸谄媚,“我今天去面基,你车借我一下呗?” 安相相往外走的脚顿住,“很急?” “那当然,不然我起这么早干嘛?” 安相相默了默,反身回玄关拿过钥匙给安文,又取下挂在钩子上的雨伞,隔着绵绵细雨远远望了下荔枝树的方向,撑开雨伞往山下走。 安文拿到馋了很久的车,连头发丝都美滋滋的,嘿嘿笑着挤到伞下,“我还以为要等到七八点钟呢,没想到你起这么早。” 安相相担心被独留在家的二奶,只闷头走路没答话。 安文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个堂弟变化是真的大,要不是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都怀疑安相芯子被换了。 不过虽然变成了个闷葫芦,却不得不说他更喜欢现在的堂弟。 两人在村门口分开,安相相叫住安文,把雨伞递了过去,“别弄丢了,我就这一把伞。” “老弟!你真的是我亲弟!”安文毫不客气的接过伞,蹦蹦跳跳地跃过地面上水洼跑了。 看着人钻进迈巴赫安相相才转身。 安文走之前锁了大门,安相相弯腰在门口的红砖下面找到钥匙,进门后听到堂屋传来煤气灶被打开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跑进去一看,是二奶在做饭。 安相相愣了愣。 二奶已经一个多月没清醒过了。 “做什么呢?慌慌张张的?”二奶用菜刀抄起一把辣椒放进油锅,顿时整个堂屋都弥漫着辣椒被爆出的香味。 安相相一颗心缓缓放回胸腔,转身去院子里洗了洗手,“二奶,还有什么菜要切?” 二奶正往锅里倒排骨,闻言朝挂在墙上的干辣椒努嘴,“多洗点,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安相相拿下一大串,有些迟疑,“安文不吃辣菜,要不要少洗一点?” “他还需要我操心啊?有爹有妈有姐姐的,日子过的比谁都潇洒!”二奶用力翻炒锅里的菜,语气恶狠狠的,“那个混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消遣我!” 见二奶还知道安文拿她刷热度的事,而且对此很不高兴,为了防止引起发病,安相相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本以为二奶炒个排骨就会歇下,结果炒完排骨炒公鸡,忙活了一大早上都没炒完。 安相相坐在门口剥大蒜,余光瞄到村门口上边进来了两个警察,不过没往这边走,而是拉了人问路后朝山上去了。 安相相低头咬了一口大蒜的前段,一边抠皮一边望着两个警察的行迹猜测他们要去哪户人家。 等警察停下后,安相相动作一顿。 是小英家。 迟疑了几秒后,安相相放下蒜头跑回屋,“二奶,我能出去一趟吗?” 二奶眼神恶毒,“我拿狗链拴着你了?” 安相相顿时放心了,走之前不忘把门锁上,跟所有去凑热闹的村民一样,一路小跑着过去生怕八卦听不上热乎的。 但走近后,听清陈晓警官的话时,安相相眼神骤然空洞,有种无法连接现实的荒诞感。 “……尸骨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将尸骨带走吧。” 话落,现场的气氛寂静到诡异。 尸骨,谁的尸骨? 安相相一怔一怔看向小英的父亲,然后逐一看去,小英的母亲,哥哥赵全,嫂子王芳,包括牙牙学语的侄子全都在场,所以尸骨是谁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我家丫头在,在县里读……”赵母说着看见了人群里的安相,瞬间就跟疯了一样冲过去! 速度快到两个警察都没反应过来,等废了一番功夫把两个人扯开,安相相脖子上被挠出了好几条血痕! 小英的母亲不顾旁人拉扯,疯了一般拼了命朝安相相伸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家丫头!” “我早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什么只想拱我家丫头读书!都是幌子!都是幌子!” “是你!一定是你杀了我闺女!” 小英母亲字字凄厉,看安相相的眼神充斥着恨意和阴毒,如果此时她手里有一把刀,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扑过来。 安相相摸到伤口,疼的立马收手。 也对,他刚剥过大蒜。 难怪这么疼。 安相相被一阵一阵的刺痛找回了神志,清晰的认识到小英死了。 她才十七岁,就死了。 明明刚参加过高考,梦想就是能够考上个好大学,然后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他是不是不该阻止小英填志愿。 如果没有阻止…… 警察眼看死者家属要跟个无辜人动手,怕闹出人命,连忙把安相相护在身后。 陈晓从几个月前就跟进案件,对死者的死因非常清楚,他沉着脸替安相相辩白,“警方已经查实,死者的死因跟安相相没有任何关系!” 陈晓身穿着象征着正义的警服,说出的话更像是无情的判决书。 赵母一时间瘫软在地,所有的恨意都没了方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我闺女是怎么死的?” 陈晓神色复杂,“想知道详情,家属最好去一趟县公安,顺便把尸骨带走。” 说完,也不管失声痛哭的家属,回身看向从头到尾都非常沉默的青年。 见他神情恍惚,似乎还没彻底接受现实,再想到他与死者感情深厚,陈晓轻轻拍了拍他塌下的肩膀,语气缓和。 安相相抬起眼,只看见警察的嘴巴在动,却没到声音,“你在……说什么?” 陈晓无奈又说了一遍,“安先生,刚好我们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方便的话,能跟我们去一趟县里吗?” 安相相晃了很久的神才从耳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点了点头,“等下,我打个电话。” 得到警官允许后,安相相拿出手机拨给了安文,那边不知道正在哪里疯,刚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语气发狠,“你网恋都不问对方性别的吗?” “谁让你他妈天天发小兔子表情包!我以为你是女……我接个电话。”安文也非常暴躁,努力按耐着语气问,“老弟,什么事?” 然而那个男人不依不饶,“别找借口开溜,今天不说清楚咱俩没完!” “滚啊傻逼!” 安相相没心思听他们吵架,直接了当问安文什么时候回来。 安文似乎在逃跑,喘气声略粗,“我……我把他甩开了就回去,你咋了?有什么事吗?” “小英死了。” “……我马上回去。” 第57章 别说了,我不想听 安相相平静地挂了电话,想着二奶一时半会炒不完那么多菜,安文应该能赶回来,便跟着陈晓上了警车。 从村里去县里要一个多小时,然而安相相觉得好像刚坐下就到了。 进入警局,安相相跟着陈晓警官进了一个房间,搬来椅子坐下后,便见对方打开平板,翻找了会后递了过来。 “安先生,你对这个时间段的事还有印象吗?”陈晓指了指左上角的日期问。 安相相拿着平板,静静看里面播放的画面。 这是一段监控记录,而且是几个月前的,追溯时间大概大年初几那几天。 画面中,安相相从右下角出现,走到村门口后的石砖平台上时停下脚步,看向上前的阶梯,似乎说了什么后继续往山上走。 期间,他打开塑料袋接凭空飘进去的垃圾,而他的对立方向一个人也没有。 看到这安相相倏地抠紧平板,力气越来越大,指甲盖都抠的泛白了。 他想起来了,那天二爷被接回村停灵,他出来捡垃圾时,在村口碰到了小英。 还记得当时小英说要陪他走一走,可监控画面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 “虽然可能你不会相信,可死者的尸骨经过法医专业鉴定后,已确定死亡时间在五个月前。”陈晓轻声提醒,“也就是过年之前。” 安相相脑子发懵,耳鸣的情况又出现了,“不可能,她前不久才了参加高考,活生生的……” 然而说着说着就发现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当事实呈现在自己眼前时,大脑就会自动捕捉过往的一切不寻常。 比如小英不回家时,赵全就能健健康康上工,她侄子也不会成天哭闹。 比如他落水那天,明明李大嘴也在河边看热闹,小英却知道他撞了邪。 比如门栓得好好的,小英却能进门。 比如赵牛牛说…… 说……小英姐姐会飞。 所以小英不仅死了。 还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安相相不知怎么,想起了之前在学校门口听到的那具在小树林被发现的尸骨,再一恍惚,脑海中又浮现出小英拿成绩单那天。 陈晓见安相相不小心摔了平板,慌乱俯身下去结果许久不见上来,侧身一看,只见人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想起死者的死因,内心充满怜悯。 陈晓起身把人扶起来,岔开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安先生,我们找你来主要是赵英即将被超度,走之前她想见见你。” “超度,什么意思。” 面对安相相的询问,陈晓默了默。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站在死者“家属”的角度考虑,毕竟赵英的死因太惨烈,怨念太深,以至于死后成了厉鬼。 不仅在原生山村里杀害并且吞噬了五条人命,学校里两个,甚至县城里也连续发生了七起惨绝人寰的命案。 按照特殊监管局的规定,他其实不能透露太多,可眼前的青年似乎非常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不告诉他赵英要被超度的原因,他可能会偏执地自己去寻找答案。 陈晓吐出一口气,徐徐开口:“因为她成了厉鬼,厉鬼以吞噬新魂为生,如果不超度她以后她会残害更多的人。” 安相相闻言,因为急切而前倾的身体缓缓坐直。 他不信。 在陈晓口中小英似乎是个青面獠牙的饿鬼,可小英不是那样的。 她会笑会哭,会骄傲的说自己是年级第一。 “我知道了。”安相相平淡地问,“现在可以见她吗?” 陈晓一脸抱歉,“再等几天吧,她已经被特殊局关押了,我需要先打个报告。” 安相相发着愣,脑子都是小英被各种法器强行镇压的画面,隐约都有点幻听了,总觉得小英真的像厉鬼在凄厉地嘶吼。 安相相想咬指甲,可咬下去后才发现手指光秃秃的,只闻到了一股大蒜味。 他放下手问道:“关押?为什么要关押?” “因为她杀了太多人已经失去理智,只有听到你的名字时,她才会暂时安静下来。” “那……我回去等消息?” 陈晓也点了点头。 然后安相相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许他的背影看起来太单薄,又或许是他起身时的踉跄,陈晓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你不问她为什么害人吗?” 安相相顿了顿,又抬步走了。 出了警局后,才停下没多久的雨又下了,安相相站在越加磅礴的雷雨中,手指冷到僵硬。 【你真的不好奇吗?】 安相相闭了闭眼,这次没有一点犹豫,【我相信她只是在复仇。】 【有时候你也挺聪明,难道这就是大智若愚?】系统吐槽一声,不知带着什么目的说道:【告诉你吧,除了你二爷,你所知道的每一个死者都跟她有直接关……】 【别说了,我不想听。】 安相相一点都不想知道小英受了多少折磨,在寒冷的泥土里挣扎了多久才死去。 可越不想,想的越多。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人发呆,雨点的力气很大,每一滴都打的他很痛,却一点伤痕也没留下。 那小英得有多痛啊…… 如果当初陪她去拿成绩单…… 安相相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雨中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只会投来一眼异样的眼神,直到有一把粉红色的小伞努力举他的头顶。 “大哥哥,淋雨会感冒的。” 安相相眼珠子往下转了转,是个还不到胸口小女孩,脸上有着俏皮的小雀斑。 “你打吧,我不需要。”安相相抹了一把脸的水,抬手看了看时间,才发现早就过了中午,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小学生都放学了。 “你留着吧,我妈妈在不远处等我呢!”小女孩把伞塞过来,跑回小轿车里后打开窗户挥手,“大哥哥白白~” 安相相也挥了挥手,然后掏出手机约车,幸好手机防水能力不错,淋了雨这么久的雨竟然还能用。 回到村子时刚巧碰到村民遛弯,村民看见他顿时跟闻到狗骨头似的,不少人上前问东问西,直到站在家门口,他都一个字没回。 本想直接推门进去,结果门还是锁着的。 安相相意识到安文可能一天都没回来,连忙翻开红砖才想起来钥匙在自己身上,打开门后见堂屋开着淡黄色的灯,提着的心一点一点放回原位。 第58章 他像是要碎了 安相相拿出手机给安文打电话,想问他现在在哪,结果打了几次都是忙音。 抬手咬了咬指甲,猜想那家伙可能早就回来了,因为没钥匙进门只能翻墙进来,现在大概正在睡觉。 安相相快步走进屋,不料满满一桌子菜直接映入眼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四下环顾找二奶的身影。 这栋老房子并不大,除去堂屋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卧室,而且堂屋很空旷,一条摆了观音像和二爷遗照的条桌,一张四方桌,还有拐角里简陋的厨房,就没有别的了。 安相相一眼扫完堂屋,在小房间和卧室之间率先进了二奶平时睡觉的卧室。 进门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二奶。 【叮——】 安相相听到系统说话了,但没听清楚它说了什么,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慢慢走上前,摸了摸二奶在露在外面的手。 一片冰冷。 【哎……你节哀。】 安相相默不作声。 系统见他一副被刀傻了的样子,十分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毕竟要是安相相想不开自杀了,这一趟等同于血本无归,它只能从这个世界筛选几个的人,然后前去下个世界继续搬砖。 【咱们想点开心的事,也许,对你二奶来说,这其实是不错的结局?】 系统都做好了会被无视的准备,结果安相相点了点头,还说了句,【确实。】 完了,宿主傻了。 安相相没说谎,实际上心里并没感觉到多难过,因为二奶的结局早已经预定,他在照顾二奶的几个月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现在情况,是不幸中的万幸。 二奶走的很安详。 安相相拿出手机给堂伯打电话,挂了之后又给丧葬队打电话,最后才打给顾向云。 顾向云得到消息第一句话就是,“别着急,我很快到了。” “我不着急。”安相相现在非常平静,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十分稳定,甚至大脑都比以往更清醒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那现在陪我聊天?” 安相相打着电话去了一趟小房间,打开灯却没看见安文,“回来再聊好不好?安文不见了。” “……好。” 安相相挂了电话又给安文打过去,然而依旧在忙音。 视线瞥到满满一桌的菜,走过去摸了摸盘子,大抵二奶中午便做好摆在四方桌上,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凉透。 现在天这么热,放久了会馊的。 安相相想了想去碗橱拿来一副碗筷,坐在桌前边吃边继续联系安文。 当安文两个字后面的通话次数到了(49)时,电话总算打通了。 安相相没想到会通,一时接不上话。 那边也静悄悄的。 安相相将嘴里的青椒炒肉咽下去,“你去哪了?怎么不说话?” “呃……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请问你想先听哪一个?” 安相相听着感觉怪怪的,安文说话有这么斯文吗? “先说坏消息吧。” 那头咳一声,“我跟…朋友被雷劈了。” 安相相:…… “好消息是,我俩还活着。” 安相相:…… 安相相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安文有没有受伤,而是在想他的伞是不是报废了。 “安文,我的伞呢。” 那边呃了声,“下次换个牌子吧,那把伞导电,已经不能用了。” 安相相无语住了,“你们没事就好,如果伤得不重先出院回来一趟吧,二奶死了。” 他话刚落音,安文还没反应却突然响起之前与安文争执的男人的声音。 “什么!我奶…唔……” “啊那个,我很快回去,先挂了。” “嘟嘟嘟——” 安相相盯着手机很久很久,【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还真是你想的那样,安文跟他朋友灵魂互换了,刺不刺激?】 【刺激。】 安相相心中毫无波澜,感觉还没眼前这桌饭菜重要。 放下手机又拿起筷子,低头吃东西。 系统看着安相相吃到斯哈斯哈,辣的眼泪直往碗里掉还在往嘴里塞,满满一桌子菜,吃撑了就跑出去吐完又回来吃,吃撑了又去吐,吐完再接着吃,硬是把自己作晕过去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以为不难过呢。 差点被他忽悠过去。 碳基生物的感情果然复杂。 …… 一周后。 安相相缓缓恢复意识,睁开眼时视野还很模糊,只能辨认出飘动的窗帘和窗外的阳光。 “你总算醒了……” 听见顾向云的声音,刚要转头看过去,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仅仅转个头而已,就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待视野变得清晰,看清顾向云时,被他胡子拉碴的模样惊到愣住。 “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安相相睁了睁眼。 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 “我……”我又怎么了? “快闭嘴吧。”顾向云捏住他的嘴,“你强行催吐伤了嗓子,暂时就别说话了。” 安相微微晃神,瞳孔涣散了下。 顾向云看他这样子应该想起昏迷之前的事了,“下次心里难受就跟我说,别折磨自己可以吗?” 哪怕过去一个星期,眼前的人也平安无事的醒来,顾向云仍觉得一阵后怕。 那天他赶到时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任由他吼的多大声某人始终没有睁开眼,那个瞬间他都分不清是某人失去呼吸了,还是自己快死了。 安相相低垂着眼,乖乖点头。 看在某人刚受了大罪、醒来又这么乖的份上,顾向云打算先放过他,秋后再问斩。 “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点粥?” 见人点头答应顾向云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vip病房自带的厨房,盛一碗一直温着的白米粥,边吹边返回病床边。 等床自动升起来,安相相抬起手来接碗,结果刚抬起来就落了下去。 顾向云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一副不认识了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七天没吃东西了,饿傻了吧?” 安相相闻言又瞪大了眼。 七天? 顾向云拿过手机给他看日期,“信了没?你在床上当了七天的睡美人。” 可是他也就说的轻松,这七天某人可一点都不让人安生,期间不仅反复高热,还胡言乱语,动不动就哭得像是要碎掉一样。 他似乎知道醒来要面对许多痛苦,知道自己只能木讷的接受现实,所以只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放肆地哭,哭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哎……可特么心疼死老子了! 第59章 好甜 安相相有些别扭,因为顾向云现在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婴儿。 不讨厌,但就是不自在。 硬着头皮就着顾向云的手吃了半碗粥,稍稍恢复了点力气,抬手摸一摸下巴,用眼神询问顾向云怎么不刮胡子。 若不是还西装革履的,就顾向云这副形象,跟天桥下的流浪汉也就只差个麻袋。 顾向云叹气,“不想提。” 不修边幅好几天了。 助理来了都摇头。 安相相放下手尴尬地抠弄手指。 顾向云哼笑一声,“知道错了就好,下次……算了,还是别有下次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说着拿起遥控器将床放下去。 大病之后精神不济,没多久安相相又睡着了。 顾向云气恼地抚摸着安相相的脸,用力落下去,结果也只是怜爱地轻轻吻了吻。 没办法,这家伙在昏迷期间把他的心揉碎了一地。 一会儿说“没有人需要我”,又一会儿说“我想回家”,问他家在哪里,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哭着摇头,一直说“我没有家”。 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哄都哄不住,明明意识模糊,说出口的话却清晰的很。 顾向云不禁抚摸着安相相的眼角,低声重复一遍那晚说了很多遍才把人哄好的话。 “我需要你,我和你组成一个家。” “好不好?” …… 安相相醒来后恢复的很快,没几天医生就通知可以出院了。 出院这天。 安相相站在医院门口望着陌生的高楼大厦,嘴巴微微张开,“我出县了?” “嗯,县里医疗水平不太行。”顾向云揽住安相相的肩膀,说着朝露天停车场走,“婶子已经下葬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安相相点头,“要回去的。” “好,明天陪你去。” 顾向云向来言出必行,带着安相相回了在h市买的别墅,稍稍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清早便敲响安相相的房门。 快到中午时,两人出现在村子里。 时隔十来天,村子里没有任何变化,但来往的村民都笑容和煦地打招呼,明明前不久还是总爱把原主始乱终弃的事拿出来说一说。 “相崽回来啦?” “吃了没?来我家吃点?” 安相相只觉得莫名其妙,一路敷衍到山顶才松了口气,“他们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顾向云一脸好笑,把二奶得了阿尔茨默后不仅没受一点罪还安睡离世的事说了遍,“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都说你是大孝孙。” 大,大孝…… 安相相尴尬地脚趾抠地,呃了一声埋头朝山上走,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先看看荔枝吧,本来半个月前就可以摘了,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飞鸟啄吃了。” 顾向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脚步匆匆,轻笑了下,“放心吧,我让赵大宝给你拢了网罩,保证你的荔枝一颗也没少。” 话是这么说,可安相相内心的急切一点也没少,直到看见荔枝树像显眼包一样罩着个绿油油的网罩,脚步才慢下来。 安相相走过去,蹲下身解开系在下面的绳子,还没把网罩掀开,荔枝树就伸展开枝桠,稚嫩的枝桠上坠满了红艳欲滴的荔枝。 安相相围着转了一圈,从里面选出一个最圆润的摘下,“虽然不是最先成熟的,但绝对是第一颗被摘下的,”说着往顾向云面前递了递,“送给你。” 顾向云瞥了一眼没接,反而拿起娇,“你剥吧,我没洗手。” 安相相眨眨眼,自己也没洗手啊。 心想顾向云可能有点洁癖,不想沾到汁水弄得满手黏黏的。 低头把荔枝剥好后又递过去。 顾向云笑着低头含下。 等顾老板把手心的荔枝叼走,安相相收回手盯着手心的掌纹,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好甜。” 听到这一声“好甜”,安相相耳尖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最近顾向云说话总这样黏黏糊糊的。 而且今天太阳真晒。 脸都要晒熟了。 安相相错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弯腰把网罩铺开,“喜欢就多摘一点回去,刚好可以带点给梅姨尝尝,嗯……赵牛牛也分一点吧。” 顾向云瞄到某人藏在碎发下的耳尖,红的都透光了,压了压唇角才没笑得太明显。 他也弯下腰,帮忙把网罩铺平,故意学某人惯用的语气,“别分太多好不好,这是种给我吃的。” 安相相闷闷回一声,“好。” 顾向云憋住笑,“我还喜欢吃冷冻荔枝,回去我剥壳,你帮我去籽好不好?” “……好。”安相相头埋的更低了,语气带着点恼,“你别学我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 顾向云总算忍不住了,顶着某人逐渐不满的视线越笑越放肆。 两个一边笑闹一边摘荔枝。 荔枝树是去年才种下去的幼树,果实并不太多,两人把荔枝都摘下来放在网罩里,然后一人提着一边下山了。 路过赵牛牛家,他们一家正在门口吃午饭,安相相停下来分了一半荔枝。 其实每到果实收成时,每家都能分到一些,赵牛牛最近都吃腻了。 可看见癞疙宝一下子分了一半给自己,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心里就特别满足! 安相相摸摸头他汗涔涔的脑袋,“好好吃饭,我走了。” 赵牛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抓住癞疙宝的手,“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别人都说他名字很土,听起来就是农村小孩,一点都不洋气,只有癞疙宝说他的名字好听。 也只有癞疙宝会维护他的糖果。 也只有癞疙宝会相信他的话。 眼前的人不说话,只垂眸静静看着自己,他气癞疙宝为什么不回答,因此记仇了很多年,直到他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自己喜欢的人时,才恍然明白。 癞疙宝不想撒谎。 也不想说出让他失望的话。 赵牛牛愤愤甩开安相相的手,气得眼泪鼻涕泡都出来了,“不回来拉倒!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说着把两根食指点在一起举高,示意安相相用手劈开,劈开就是绝交。 安相相瞥了一眼,“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以后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赵牛牛顿了顿,收回手抓抓腮帮,“那,那先绝交一分钟。” 说着感觉今天太阳也太晒了,晒得他脸都要热糊了,转身咂咂呼呼跑回家,“我去拿笔和纸,马上回来,你别走!” 安相相等着人又风风火火跑回来,接过纸笔写下自己的号码。 赵牛牛很宝贝的收起来,鼻涕冒泡好一顿不舍之后才分别。 一路走到村口,顾向云见安相相目不斜视往村外走,怔了一下,“你不去看看婶子?” “不用。”安相相语气平淡,已经彻底放下之前执于的亲情,“二奶已经不需要我了。” 人死如灯灭。 现在摆在条桌上的只是二奶生前的照片。 “那你回来是为了……”顾向云说着不由自主低下头。 安相相恰巧晃了晃提着的网罩,“摘荔枝啊。” 顾向云怔了片刻才失笑,在某人神情变得茫然之前开口,“没事,我们回去吧。” 安相相点点头,猜想着顾向云刚才突然绽开的笑容的含义,总觉得这个笑比之前吃到荔枝时的笑容……更甜?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顾向云误会了? 安相相坐在副驾驶上,出神很久后手不自觉搓了搓衣角,缓缓垂下眼。 其实也不算误会。 确实特意来摘荔枝……给顾向云的。 第60章 可是我已经死了 途经县城时,安相相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两人又下高速去一趟县公安。 陈晓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见安相相时立马舒展开,“都在讨论你去哪了,去你们村子好几趟都没找到你。” 安相相抱歉解释自己病了,之后才问起重点,“小英还好吗?”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陈晓皱眉说了小英的情况又笑了起来,“不过你来的正好,现在有空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安相相看向顾向云,“你要不要先回公司?等见过小英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向云之前并不知道婶子死的同一天还发生了这件事,还是下高速时听安相相说的。 此时安相相眼神期冀,想去又怕耽误他的时间,不介意地笑了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安相相这才对陈晓点头。 随即陈晓开警车在前面带路,出了县城后上了一条不对外开放的山路,安相相这才知道他们当地居然有个特殊调查组的分支基地。 进入基地后陈晓警官就变得更加严谨,安相相和顾向云跟在他身后,经过一系列手续之后,两人被带到一间玻璃房前。 小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各种厉害的法器强行镇压,而被关在干净的房间内。 只是房间的材质特殊,作为鬼魂没有实体的小英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房间里。 安相相松开紧攥了一路的手,抬步走到巨大的玻璃前,注视着里面对自己笑的女孩,笑容灿烂,脸上有些俏皮的小雀斑。 “我应该没连累你吧?”小英说话的声音从旁边的小话筒里响起,带着些电子音。 安相相缓缓摇头,“没有。” “那就好。” 小英笑着点头。 经过很长的静默后,小英低下头说出几个月以来最歉疚的事,“对不起,我没想害死你二爷的,我想杀的是……” 安相相在这瞬间想起系统说过的——她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者。 所以二奶的那个外孙也曾伤害过小英。 那村子里连续死的那些人?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那样。” 就她的观察,安相在乎的人并不多,零零总总就那么几个,二爷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是个风趣宽厚的老者,给了安相旁人给不了的安定,让安相也成了有爷爷疼爱的孩子。 可是她却间接害死了二爷。 小英头埋的很低,根本不敢抬起来,她怕看见安相或恐惧或厌恶的眼神。 安相相认真地摇摇头,他还是那句话,“人死如灯灭,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嗯。”小英闷声点头。 安相相环视一圈宛如牢笼的玻璃房,里里外外都是透明的,毫无隐私可言。 “你在这还好吗?” 小英也回头看了一圈,“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人了,没有三急也不需要睡觉。” 说着她想起什么,笑得很释然,“其实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我读书都比旁人多了三倍的时间,否则还真没把握去高考。” 提到高考,安相相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我不该让你放弃填志愿……” 小英笑着摆手打断,“无所谓啦,不论填不填我都没有机会了,只能把期望放在下辈子,希望别又让我生在山沟沟里。” 安相相张了张嘴,想问她还有没有别的遗憾,可小英用尽力气挥动翅膀都没有飞出这片大山,不就是她的遗憾? 问小英痛不痛? 问害不害怕? 小英不想看安相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感觉自己是多脆弱的人似的。 她不脆弱,也不需要怜悯。 她只是……没有生在好的家庭。 “我已经没话说了,你可以走了。” 安相相只是默然几秒,没有拖泥带水地应了声,“好,你保重。” 说完他便转身朝外走,一直走出门口都没有回头。 顾向云还站在玻璃前,将痴痴望着他背影的小英看在眼里。 “你喜欢他?” 小英头轻轻抵向玻璃,那里原倒映着某个人并不宽阔的肩膀,“他的灵魂那般干净透明,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不心动,可是啊……” 说着她抬起头,两行血泪落了下来,灿烂的笑容里全是未尽的悲凉。 “……我已经死了。” “……” …… 从基地离开。 两人跟陈晓道过别后直接回了h市,驱车一天加上小英的事,两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疲惫,草草吃过晚饭便睡下。 两日后。 安相相接到了陈晓的来电,说小英已经放下执念,离开这个世界了。 挂断电话后他放下手机,隔着客厅的落地窗看院子里被移植过来荔枝树。 【她去哪了呢?】 【还能去哪,投胎去了呗。】 安相相没想到还真有投胎这种说法,【那是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嗯……我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确实有这个设定。】 安相相点了点头,知道小英以后会开启新的人生,心情好了很多。 顾向云下班回来后,发现安相相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欢,在跟王姐一起做饭,当晚十分有幸吃到了安相相学会的第三个菜。 ——清蒸鲈鱼。 之后的生活十分平淡,但两人都不是爱寻求刺激的人,最喜欢清清静静,每天下班后,顾向云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安相相则吃着辣味零食看熊出没。 饭后一起出去捡垃圾,顺便消消食。 早上顾向云会跟个丈夫一样,打着整齐的领带红光满面地去搬砖,安相相则宅在家里种种花,或者跟着美食博主学甜系菜。 两个月后。 安相相刚睡醒就听见系统叮了一声。 【累积功德:152.1】 安相相停下揉眼的动作,噌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系统面板上的天文数字,惊得嘴巴都圆了,【怎么多出150?】 【顾向云以你的名义做了很多慈善,几个月前给你捐的十五所希望小学竣工了。】 十五所? 这,这么多? 那得花多少钱? 【这只是他以你名义做的第一个慈善而已,日后陆续到账的更多。】 安相相张着嘴,半晌合不上。 【那我是不是……】不用捡垃圾了? 第61章 今晚月色真美 话还没说完就被系统无情打断,【你在想屁吃,赠予你的能跟你自己获取的比?】 安相相对此一片茫然,都是金光闪闪的功德点,有什么区别吗? 【啧!你以后就知道了!】 听系统的语气就看出它很不耐烦了,安相相没再问,既然以后会知道,那就以后再说。 安相相掀开被子正要下床,余光瞥到了面板上的另一行字——固定任务:2\/3。 说明他已经收集了两个意难平。 安相相坐在床边,低眸看自己舞动的脚趾头,【意难平是二奶和小英?】 系统敷衍地嗯了一声。 安相相沉默片刻,【铁哥,我不想做这个任务了。】 【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只是员工,你也只是办公用具。】系统说着,面板上出现个无语的颜文字,【(???)】 安相相:…… 突然感受到了打工人的精神状态。 【你当我没说。】 安相相洗漱好下楼的时候,顾向云刚好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运动体恤几乎汗透,薄薄一层粘在身上,隐隐绰绰十分诱人。 安相相看了一眼立马移开视线,走到餐桌旁坐下,闷头喝粥。 顾向云撩起衣服擦汗的手顿了顿,低头打量自己规整的八块腹肌,思考某人是不是不喜欢腹肌,不然为什么都不看自己一眼。 故作自然地理理衣服,三步并两步上楼冲了个战斗澡,好在某人吃饭跟小猫似的,吃得又细又慢。 刚坐下,就见对面用勺子将鸡蛋羹搅的稀碎,心不在焉几秒才开口,“今晚你能早点回来吗?” 顾向云挑眉,难道打算制造惊喜? “可以。” 然而某人并没有制造惊喜的打算,直接说出晚上的计划,“等你回来我俩一起去农贸市场买个烤炉,晚上吃烤肉。” 哦,只是吃烤肉。 顾向云期望落空,只能无奈点头。 安相相等顾向云出门之后,跑到楼上拿出平板,又噔噔噔的跑下来,“梅姨,这个月饼的食材家里有吗?” “有啊!还有模具呢,你要不要?”梅姨立马回厨房翻出一堆东西,“你打算做月饼给老板吃啊?” “嗯。”安相相点头,认真看着平板上的教程,一一辨认食材。 在他那个世界,没有月饼这种东西,所以在看见月饼的寓意时,就想做给顾向云吃。 然而美食博主的视频看起来都挺简单的,真做起来就手忙脚乱。 安相相都不知道祸祸了多少面粉,总之做成的时候梅姨捧着垃圾桶心疼的不行。 再看看时间,都快五点半了,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全在做月饼和吃失败品了。 顾向云进门便闻到属于甜品的甜香,心里想着某人又在捣鼓什么好吃的,一眼便看见安相相站在厨房门口,跟个打翻面盆的猫一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不是说晚上吃烤肉?” “是吃烤肉。”安相相倒也没遮遮掩掩,回身将月饼端出来,搁在餐桌上放凉,“这个是饭后甜点。” 行吧,饭后甜点。 顾向云点点头,将笔记本放在玄关柜上,“去换件衣服吧,我等你。” 安相相这才从镜面冰箱上看到自己的样子,满头满脸都是面粉不说,衣领上还沾着荔枝果酱。 “多等我一下,我洗个头。” 安相相两三步冲上楼,将近二十分钟左右便下来了,换了身简洁的白体恤,再搭上浅蓝色的休闲牛仔,整个人清爽又干净。 两人一起去了农贸市场,买了很多烧烤食材,还买了一串星星灯,出来时途经一家琴行,安相相不经意往展览在橱窗前的哑光黑钢琴看了一眼。 “很喜欢?” “琴身挺漂亮的。” 但也只限于欣赏它的漂亮,比起钢琴,他其实更喜欢二胡。 顾向云点了点头没发表意见。 回到家后,顾向云在院子里安装烤炉,安相相则在厨房清洗食材。 安装烤炉什么的梅姨也帮不上忙,只好钻进厨房帮小老板打下手。 正洗着娃娃菜,便听安相相唤了一声自己。 “怎么了?” 梅姨扭头看去,只见安相相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我记得你家离这里不远,你今晚能回家吗?我有事要跟……他独自商量。” 王姨也不知自己怎么滴,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觉得此时的小老板十分诱色可餐。 “啊……行!” 说完赶紧把手上的活干完,将所有准备好的食材和蘸料都端到院子里去,左看右看,烤炉火升起来了,星星灯也挂上了,大老板和小老板也都坐下了,自觉地摘了围裙撤退。 临关上大门前,鬼使神差的瞄一眼里面,这才发现两人气氛别别扭扭,可可爱爱。 无声咳了下,赶紧关门。 门内。 安相相翻肉的动作十分手生,不小心被油溅到手背,烫得浑身一抖。 正要故作老练的继续烤,手就被一只被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包裹住,边教该怎么拿镊子边说,“其实不用老是翻,要等一面变色了才行,还要烤焦一点,脆脆的才不腻。” 安相相想往旁边坐坐,但是又忍住了,就那么看着顾向云包着自己的手,将烤盘里得食材都翻了一遍,五花肉次次啦啦,却没一滴油溅到自己身上。 不由自主地,开始发起呆。 【铁哥,你在吗?】 系统正在看速度与激情,而且还是最精彩的部分,闻言随意嗯了下。 安相相看着五花肉慢慢圈边,看着顾向云伸手给翻个面,在心里轻轻问,【我想在这个世界谈个恋爱,可以吗?】 【这种小事没必要问我,喜欢就去上,或者被上,都可以,别烦我。】 好的。 安相相默默撤回一句话。 发着呆寻思该怎么把话题切入进去,面前就被放了一边次次响的五花肉,肉已经沾过了辣味烧烤料。 “尝尝吧,我手艺还不错。” 安相相闻言夹起五花肉放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好吃,一点都不腻人!” 顾向云笑了笑,“我上大学的时候在烤肉店兼职过,那时候烤肉才刚刚盛行,平日里就忙的不行,到了端午中秋之类的节假日人更多,门外的人宁愿排队看月亮都……” “今晚月光真美。” 顾向云抬头看了一下,月亮圆满,光晕无比清丽柔和,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一瞬间他有点恍惚,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这天时,只记得烧烤炉前带着烟火气息的脸庞,以及一双平静却又并非真平静的眼睛。 还记得…… 眼睛里的星星灯很美。 “我有一件事很早就想跟你说了。” “我不想叫你舅舅。” “可以叫云哥吗?” 顾向云脑瓜子嗡嗡的,思维还停在第一句,压根没听见安相相刚才说了什么。 “等……你等一下!” 顾向云猛地起身,转身时差点被凳子绊倒,一阵风似的跑上楼,跑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开床头柜的抽屉,抓起里面的东西就往下狂奔! 明明已经三十三岁的人了,比某人大了整整一轮,此时还不如某人冷静。 安相相注视着停在自己面前呼吸急促的人,他记得顾向云晨跑三公里都不带大喘气。 “这个,送给你。”顾向云脸皮跟烧起来一样烫,唾弃自己明明准备过那么多话,真上场了却只会咽口水。 安相相低头,恰巧顾向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男士情侣对戒。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还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呢。 第62章 生活就像辣椒面拌荔枝 “早就开始准备了。”自己画的设计图,又找了个做珠宝设计的老同学帮忙,当时还被嘲笑说是“老铁树开花”。 安相相不禁淡淡一笑,在顾向云被惊艳傻了的目光下伸手拿起对戒,将大一圈的那只给顾向云戴在中指上。 “轮到你了。”安相相摊开手,把自己的戒指递过去。 “好……好!”顾向云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人,珍之又珍地将戒指戴在对方极其完美的手上,然后捧在手里细细欣赏,“真好看。” 安相相看习惯了,没怎么在意。 这具身体除了脸是原主的,其他数据都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同化成了自己的数据。 安相相点了点头收回手,心里还惦记着烤肉,“吃饭吧,烤肉都要糊了。” 顾向云:…… 这个时候还吃得下去吗? 不,也不是吃不下。 “我……想先吃饭后甜点。” 安相相觉得也不是不行,于是扭身拿起切好的荔枝馅月饼,递到了顾向云嘴边。 顾向云低头叼住一半,然后捧起某个脑回路极慢的脑袋,急切地俯身印了下去。 一瞬间分不清是荔枝馅太甜,还是触感过于绵软,只记得挺久之后,沉沦的理智才堪堪拉回一点,刚喘息着分离,领带突然一紧! 顾向云不由睁大眼。 精心准备的烤肉两人还是没吃上。 薄薄的五花肉被遗忘在烤盘上,但是两人都忘了撤走炭火,导致烤盘受温过高,无法顾忌五花肉次啦作响的求饶,硬是把五花肉烫的蜷缩卷曲,汁水淋漓。 …… …… 第二天。 秋风徐徐,勾得纱帘轻动。 顾向云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根本顾不得背上的抓痕,正认命地给某人揉腰,下巴上还顶着清晰的牙印。 在昨晚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那么疯,什么虎狼之词都敢讲! “还酸吗?” 安相相脸埋在枕头里点头,“唔。” 顾向云又埋头接着按,想说知道酸下次就别那么扭了,可一想受益人是自己…… 哎…… 还以为素了三十三年,自己才会那是个豺狼虎豹,结果……咳,真特么辣! 那小腰扭的,差点给他扭断了! “叩叩叩——” 这时门被敲响,随即响起梅姨的声音,“老板,小老板,粥我熬好了,就放在门口。”之后便是悄咪咪离去的脚步声。 安相相从枕头中抬起头,嘴巴微张。 顾向云掩唇咳笑一声,“看来你昨天的意图连梅姐都知道了,不然怎么一大早跑过来熬肉。” “我昨天没打算……”安相相也才知道自己那么重欲,抿了抿嘴又趴回枕头里装死。 顾向云爱死了他一脸羞囧的神情,俯视嘬了口脸蛋,起身去把粥端进来。 等安相相喝完粥,拿起空调遥控器调成睡眠模式,“今天就好好休息,哪也别去了。” “那你呢?”安相相眨眨眼。 “老攻当然是去搬砖。”顾向云笑语晏晏的。 什么老攻…… 安相相缓缓低下眸,眼睫轻轻颤动。 顾向云一时没禁受住诱惑,捏着人下巴好好亲了一会才舍得离开。 在这之后。 顾向云发现生活变成了辣椒面拌荔枝,一边被甜到心坎里,一边又被辣的斯哈斯哈,偏偏自己哪边都惹不得放开,全都想抓在手里。 于是每天事后乐此不疲地当按摩师,按摩手法都跟网上学了一套又一套。 一边按,还一边偷笑。 然而刚确定半年,家里就多了变故。 这天。 安相相在琴房弹了一首前世学过的曲子,录制好视频后把脸裁得只留一个下巴。 刚琴是顾向云吃烤肉后没几天送的,为此特意收拾一间屋子用来当琴房。 之所以录视频上传,是又刷到了安文的小视频才突然有的觉悟。 他很宅,从上辈子就很宅。 非必要情况基本不外出。 可就算宅在家里也不能太咸鱼,于是除了捡垃圾和床上极限运动外,又多了个活动项目——免费教人弹乐器。 因为上辈子无所事事时学的太多,所以教学也不仅限于钢琴,一般自己会的且有粉丝问到的,都会认认真真录制教程。 半年来收获了五百多万粉丝。 有单纯为了学习,有只是为了听曲子,也有专门蹲在那看他到底会多少种乐器的。 对此安相相只眨了眨眼。 原来闲出屁的不止他一个人。 安相相将视频上传之后,看看时间,估摸顾向云应该快下班了。 起身刚走出琴房,就听见楼下传来小孩“哇哇”的哭声。 来客人了? 安相相不禁好奇,下楼便见顾向云抱着个婴儿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环视一圈,除了慌忙拿着奶瓶出来的梅姨,客厅里没有别人了。 安相相愣在那,狠狠抠了下手指。 顾向云一把将孩子塞给梅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瞥到在不远处发愣的安相相,抬手招了招,“来,给你看个东西。” 安相相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接过递来的几张纸,一眼就被“亲子鉴定”的字眼吸引住了,再往下看——99% 安相相默默盯着那个数字,嘴唇抿的很紧,半晌才干涩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你自己干的事你问我?”顾向云坐在沙发上,轻轻酌着清茶似笑非笑的。 “……啊?” 安相相愣了愣,不经意瞥到了做亲子鉴定的两个人。 父亲:安相。 子\/女:安阮阮。 安……安? 安相相傻了,本以为顾向云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孩子,结果瓜出自自己的瓜田里! “不可能!我没在外面乱搞过!” “是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顾向云还是那副嘴脸,看不懂到底是生气还是已经气疯了。 安相相脑瓜子嗡嗡的,忽然想起刚穿过来时原主闹的那出,那个被原主始乱终弃的女生。 “她……没打掉?” “是啊,她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不惜自己的人生给你生下孩子,结果身体不行,生下孩子没半年就死了。”顾向云懒懒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某人的神色。 看着他从惊愕、默然、到最后的惋惜,唯独没有对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的嫌恶,但是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分。 特么死倔驴,大犟种一个! 他要是真不知情,看这家伙怎么办! 哼。 第63章 他会用这种眼神看你哟 安相相咽了咽口水,“那你把他带回来,是打算让我养他吗?” “他母亲死后就没人愿意抚养他,外公外婆觉得他是累赘,弟弟觉得他是外姓不该养在家,所以……”说着顾向云摊了摊手。 安相相无话可说,默默放下亲子鉴定,低头看着顾向云,“你要分手吗?” 顾向云沉默,然后低头扶额。 安相相认为顾向云肯定气疯了,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犹豫着要不要道歉,可坏事又不是自己干的,嘴张开、合上、又张开,实在说不出口。 结果顾向云低声笑还不够,直接仰倒在沙发里哈哈大笑。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事都过去了就过去吧,再说一个孩子而已,养着吧。”正好他跟某个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人无法拥有孩子。 安相相呆呆的,眼睁睁顾向云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吃饭,视线不由自主挪到安阮阮身上,小宝宝被养的很好,露在外面的胳膊肉乎的两个小藕节。 所以,他……们有儿子了? 于是,两人特意找了个时间一起去落户,让安阮阮在小本本上拥有了一张薄薄的纸。 或许因为小小的他知道安相相是生物学上的父亲,只要安相相在场,连专门照顾他的育儿嫂都不要,只乖乖唧唧黏着安相相。 小时候只张开小胳膊要抱抱,大了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安相相在弹琴录视频,他就坐在不远处沙发上摇着腿听,顾爸爸则在他旁边专注地看一块会发光的砖头。 有时会一起去捡垃圾,但是顾爸爸很多时候都不愿带他,嫌他走的慢,但更多的时候,他能拉着两只大手边走边荡秋千。 时光荏苒,三年一晃而过。 安阮阮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安相相带他去商场买水壶和小书包。 小孩子总有很多奇思妙想,一路上惊叹个不停。 “哇——是时间超市耶!” “爸爸你看!那个姐姐是草莓味的!” 安相相都顺势看一眼,然而只是买钟表的和一个染了粉色头发的女生。 “爸爸,那个是什么?好吃吗?” 刚从商场出来,安相相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肯德基店。 正要去买一点带回去,却无意间看见个眼熟的侧脸,主要对方穿着风格跟三年前相差太大,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安相相拉着小手,假装路过一般从那人面前走过去,看清脸后一愣。 “安文?” 安文愣了一下,还没开口不远处就跑来个高个子帅哥,看见安相相顿时脸色大变,两个字脱口而出,“老弟?!” 几乎瞬间,空气像死一样安静。 安相相望了望天,已经想起来安文和他朋友灵魂互换的事了。 “你们……”还没换过来? 真安文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吃肯德基不?” 安阮阮立马答应:“好呀!” 安相相:…… 十分钟后,一处橱窗前。 三大一小相对无言,安阮阮是吃得来不及说话,三个成年人则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真安文眼珠子转了转,把切入点放在安阮阮身上,“这孩子跟你长的挺像的,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安相相给安阮阮擦擦下巴上的番茄酱,低声嗯了一声。 安文又惊又诧,方寒时家里有点资产,偶尔他顶着方寒时的壳去赴宴时能看见顾向云,也听到不少关于顾向云的八卦。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好的是对方很有商业头脑,嗅觉很敏锐,坏的则是他吃窝边草。 还记得三年前的一次宴会,有个自认为了解顾向云癖好的生意人,给顾向云介绍了几个走路恨不得把腰扭断的男大生。 说什么“顾总要多尝试新鲜事物”。 而顾向云嘴角带笑,眼里冷的彻骨。 当时自己也非常生气,狠狠怼了一通! 老弟的确木讷,那些暗地里想爬顾向云床的男男女女都私底下打探过他,甚至有意无意接触过,都知道老弟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 “顾总的爱人喜欢捡垃圾”,这个八卦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十分刺耳。 好在也就口口相传了一年。 因为那些自认为高雅的人也没想到老弟会那么有毅力,风雨无阻地捡废品,之后都用来资助天桥底下那个带孩子的老人。 一个星期是笑话,一个月是体验生活,那一年呢,两年呢,三年呢。 之后顾向云还发过一个朋友圈。 视频里他老弟当真风姿卓越,那飘渺虚幻的曲风,那优雅随性的背影,他一个不喜欢男人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还有人根据视频背景扒到了老弟的自媒体账号,那简直,眼都闪瞎了! 乐器多到他有的都叫不出来名字,跟老弟互关的人国内外皆有,好几个知名音乐家只在门票昂贵的音乐会上看见过! 这不,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让那些自诩高雅的人现在屁都不敢放。 甚至还有几个富豪托顾向云联系老弟,据说是家里学艺术的孩子想拜师,但是老弟一个也没回过,拽得很可以,看得他都以为自家老弟是个爽文男主角! 不过顾向云配的文字也着实让人牙酸。 叫什么“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嘶…… 安文才放下没几天的心现在又提了起来,“他怎么来的,顾总不介意吗?” 安相相不想让人把过多的视线放在安阮阮身上,简要解释一番便岔开话题,“你们呢?这么久怎么还没换过来?” “哎……什么方法都试遍了!天呐!每次回自己家跟做客一样!” 安文顶着一张禁欲脸做着“我快死了”的表情,让安相相很恍惚。 再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寒时,沉默、内敛,即使安文的颜值只属于清秀,却被方寒时衬托出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 即使不知道他们灵魂互换的事,时隔三年再碰见“安文”,他也会一眼确定,这不是。 那自己呢? 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安相。 顾向云看不出来吗? “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我就做怎么了?整天在你家我连话都不敢说,出来还让我绷着一张死人脸!” “你……不可理喻!” “我次奥?你再说一遍?” 连安文撸起袖子站起身,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安相相将思绪压下去喊了一声,“安文。” 安文顿住动作,最后放下袖子愤愤坐回板凳上,“看在我老弟的份上,今天先放过你!” 方寒时都气笑了,扭头不再看他。 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家常,等安阮阮吃的差不多了,安相相用纸巾给他擦擦小手,拉着他跟两人道别了。 等走远安相相回了一下头,只见那两个人似乎又吵起来了,安文不停推搡方寒时。 “方叔叔好爱大伯哦~”阮阮也停下来观望,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煞是费劲。 安相相闻言“啊”了一声,“你从哪看出来的?” “眼神呀!”阮阮用两根手指来回比划,努力模仿出一副深情款款的眼神,“你弹琴的时候,顾爸爸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你哟~” 安相相心里被针刺了一下。 因为顾向云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情。 为什么? 是在等待他主动坦白吗? 这时,衣角被拽了拽,低下头又见阮阮一脸严肃,倒有几分像顾向云。 “别在外面想男人,顾爸爸会生气的。” 安相相:…… 第64章 老弟,你救救我吧 当天晚上。 安相相把孩子哄睡后返回卧室。 顾向云正靠在床头看书,见人回来便合上书坐直身体,等人走近在将人揽进怀中。 过了半晌,嘶的吃痛退开。 安相相抿了抿发麻的嘴,这才放开掐着软肉的手,“我舌根疼。” 顾向云又把他捧回来,报复性地对着嘴唇就是一口,“还不是老子稀罕你!” 说着视线落在睡衣的扣子上,心里想某人真会假正经,不论穿什么衣服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 安相相按住顾向云鬼鬼祟祟的手,把遇到安文的事说,顺便提一句安文无意间说漏嘴的事,“有人给你介绍床伴?” 顾向云没什么所谓,俯在安相相的锁骨处,用牙齿慢慢啃咬着最上面的纽扣。 “介绍了,但我喜欢变态辣的。” 安相相无言了片刻,“我不是变态。” 他的一句话把所有迤逦的气氛都搞没了,顾向云笑到停不下来。 “是是是,你不是变态辣,你是魔鬼辣。”魔鬼一样的身材,辣死人的灵活度! 有谁能拒绝一个表面木讷,实际上是个重欲且几乎能扭断棍子的小辣椒呢? 他就发了一条朋友圈的功夫,明里暗里那么多人开始打探,得亏自己死死捂着! 等笑够了,顾向云终于想起安文。 安文他知道,目前在某个企业的继承人手边当私人助理,不过…… “你少跟安文接触,我觉得他不对劲。” 安相相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人,“哪里不对劲。” 顾向云平静迎上某人的注视,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双眉眼,语气变得意味不明,“他芯子换了。” 安相相缓缓垂下眼,搭在顾向云肩膀上的手一下一下抠着顾向云的睡衣。 顾向云也不催他,就静静的等。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平静都是表面,其实一直以来心中都压抑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恐惧。 以至于不停的赚钱,不停以某人的名义做慈善,就怕哪天功德太少,随随便便一点意外都能带走他。 不知过了多久,期待的心一点点落空,顾向云扯着嘴角笑了笑,正要开口…… “我有个小名……” 安相相的声色很平淡,顾向云心却控制不住得发颤,连同着指尖都在发麻。 “……叫相相。” “香香?” 安相相瞥了一眼顾向云,“还是那个字,但是读第一声。” 原主叫安相,第四声。 他则是第一声。 顾向云胸腔轻轻震了下,眼里一下子有了星光,伸出手紧紧把人搂进怀里。 这人啊…… 就是他心肝肉,眼珠子。 安相相感受着逐渐加重的力道,还有肩头越来越烫的湿意,沉默地摩挲着手下宽阔的肩背,一下一下,试图抚平什么。 “真好听。” “嗯。” “听着就很乖。” “嗯。” 于是。 自从知道安相相的名字之后,某总就成了显眼包,像是终于得到认可似的,工作微信号的朋友圈一天一条,多是喊了声“相相”然后安相相回眸的视频。 安相相开始还以为有事,后来发现顾向云只是在享受自己回头的过程。 不能理解,但也没问。 回个头而已,并不是难事。 只是最近在记挂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主线任务,他猜到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时间线可能会很长,毕竟他除了捡垃圾基本不出门。 原以为系统看不出他整天苟在家里就是避免接触人,结果系统只淡定让他保持节奏。 可他哪来的节奏? 系统还是那句话,保持节奏。 直到某天下午,是细雨绵绵季节,他正看着阮阮写作业,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来。 【叮——】 【收集意难平:3\/3】 【主线任务已完成,宿主可自行选择留下\/离开,三分钟未选择将自动离开该世界。】 安相相连忙选了留下,等系统面板消失,他的手指在半空僵了许久,【是谁?】 话音刚落,电话突地响起。 安相相被吓得肩膀一耸,掏出手机便见屏幕上“堂伯”两个字在有节奏的跳动。 隔了很久他才接通。 “相崽啊,平时你跟文崽关系最好,你来送送他吧。” 电话里,堂伯声音哽咽的听不清。 安相相发了会呆,“好。” 安文死了。 不对,是方寒时死了。 安相相赶到灵堂时,只看见白色菊花中包裹着的安文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从合照里抠下来的,里面的安文脑袋微微倾斜,成熟、内敛,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里却带着极淡极淡的笑意。 堂伯母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堂伯还穿着送外卖的工作服,坐在一旁仰头看着天空发呆,才过半百的他头发已然花白。 安相相刚将菊花放下,就有一朵艳红的玫瑰放在了他旁边,扭头看去,是安文。 他顶着方寒时外貌,身穿一身黑色西装,虽然带了口罩却藏不住他满眼的红血丝。 安文瞥了一眼父母,又红了眼眶。 安相相张了张嘴,却见安文摇了摇头,然后满眼含泪的离开。 安相相连忙追上去,见人上了车也打开另一边的门钻进去。 “怎么办啊……” 才一坐下,就听见安文声音喑哑地问怎么办,为了防止哭出来,甚至发狠地咬着指节。 “他死了,方寒时死了,为了救我死的,他是为了救我死的……” “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他死了,我怎么办?” 安文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老弟,你救救我吧。” “我这里好痛。” “我好痛。” “好痛……呜……” 安文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语无伦次,茫然无措,像个失去糖果的小孩。 【最意难平的事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死了我才知道我爱你”,怎样,很意难平吧?】 安相相不发一言,任由安文爬过来跟以前一样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听他自虐般一遍一遍重复方寒时死亡的过程,说一起去菲律宾谈生意多么志得意满,说遇到的枪战多么惊险,说方寒时流了很多很多血。 安相相讨厌这种任务方式,不论选择无视还是倾注心血,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他能避免出门接触其他人,却避免不了安文到他家里来。 自从两人知道世上有人了解他们的情况后,时不时会来一趟当做“放松”,来的多了,他不想关注都不行。 【你们的老板,是个流氓。】 【╮( ̄⊿ ̄)╭】 第65章 老弟,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 为了陪安文,两人一起去酒吧订了卡座,安相相就坐在对面看着安文不要命一样的喝酒,喝醉了又抱着瓶子嚎啕大哭 直到人醉得不省人事,安相相才把人送回安文和方寒时同居的家。 想回去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给顾向云打个电话然后留下来照顾。 整整一个月安文才从颓丧中走出来,安相相见他在对着镜子刮胡子,稍稍松了口气。 安文从镜子里看见他,停下动作说:“老弟,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安相相狐疑,“你真走出来了?” 安文转身弹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放心吧,身负几十亿资产,我怎么能出事?”说完又转过身搭理自己,“死了刚好,钱都是我的了。” 安相相一阵无言。 虽然非常非常不道德,却也不失为一种走出负面情绪的好办法。 “那你要不要告诉堂伯一声?虽然换了副身体,可你依然是你,知道你还活着,他们肯定很高兴。” 安文沉默没应答。 安相相也当他只是还在思考怎么开口,于是嘱咐他注意身体就回家了。 可是,他高兴的太早了。 在回到家还不到一个星期时,在某天半夜接到了安文的电话。 电话那头,安文说话的语气才是真正的释然,“老弟,虽然这么干不道德,可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了。” 安相相猛地坐起身体,“安文,别犯傻。” 安文低低笑了几声,“我才不犯傻,方寒时乐意成为他家里人的赚钱机器,我可不愿意,所以我把所有钱都捐出去了。” “几十亿,怎么也能为国家捐两台机器吧。” 安相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安文,你在哪?” “我在看极光啊,我们约好看极光的。”安文躺在冰面上,痴痴望着那条蓝绿色光带,无视从手腕间流淌出去的液体。 “不过是五年前约的了。” “那时我以为他是个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子,成天傻了吧唧的叫他宝宝,打字都带波浪号,结果他也以为我是女生。” “当时做自媒体赚了不少钱,又听他说极光是爱情美好的鉴定,结果……” “我来了,来祭奠爱情。” “老弟,救救我。” “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 安相相站在大门口盯着手机,直到顾向云追出来,给他披上一件大衣。 安相相拢了拢衣服,努力汲取温暖。 “还去吗?”顾向云低声问。 安相相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 相比方寒时死时的悲恸,安文的葬礼则十分安静,安相相也遵守遗言,跟堂伯沟通之后,又挖开方寒时的墓将安文放了进去。 墓碑刻了两个人的名字,遗照换成了完整的合照。 回到家,顾向云担心安相相又跟五年前那样大病一场,几乎时刻关注他的情绪。 好在虽然心情不佳,每天却也按部就班的生活,并没有突然病倒。 安相相将教学视频上传,看看时间离阮阮放学还早,然后就无所事事地坐在落地窗前,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俯视院子里被细雨滋润的荔枝树。 五年过去,小树苗已经长成大树,因地域问题,每年结果的时间都比山里晚很多。 【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安相相收回目光,【什么好消息?】 【叮——】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奖励积分:。 奖励抽取盲盒一次! 累积积分:。 道具包:抽盲盒*1】 安相相:…… 确实是好消息。 如果获取途径能更换就更好了。 安相相低头抠了一会儿指甲,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抽盲盒吧。】 话落,系统面板上出现个沙漏,等电子沙漏倒计时结束,系统又叮了一声。 【哎哟,是气运瓶耶!】 安相相蓦地抬起眼,只见面板上有个形似漂流瓶的小玻璃瓶。 系统收起了打工人的怨气,【虽然我们公司偶尔挺流氓,但不会亏待任务者,这不,专业对口了。】 【它有什么用?】安相相比较专注这个。 【能攒气运。】系统看出安相相很疑惑,倒也不吝啬解释,【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讲,在你功德点上升的期间,气运也在提升。】 【可你胸口的纹身比我们老板还流氓,你上升1点它就吃1点,你上升2点它就吃2点,一丢丢都不给你留。】 【得亏顾向云五年来给你攒了两千多功德点,否则你撞鬼都要撞麻了。】 【气运瓶的作用就是在你气运浮现时,抢在纹身之前把气运攒起来!】 【刺不刺激!】 【刺激。】安相相点头,有了气运就不用担心各种意外,确实刺激! 确认使用后。 开始并没有起作用,随着时间流逝,功德点越来越高,安相相发生意外的频率才逐渐变缓,从隔三差五变成几个月发生一次。 不知不觉,五年后。 深秋的阳光并不毒辣,但是从外跑回家的阮阮面色涨红,进门就摔了足球。 “顾爸说话不算数!我求了他好久才答应来学校看我比赛!结果根本没来!” 安相相瞥了眼蹦到脚边的足球,然后静静注视已经小学四年级的少年。 两人僵持片刻,阮阮委委屈屈把球抱起来,乖乖放回不远处的篮子里。 安相相这才开口说话,“他最近很忙,可能忘记了。” “又忙,他都好久没在家吃晚饭了。”阮阮嘟着嘴表达不满。 安相相拍拍他的脑袋,“写作业去。” 阮阮:…… 目送小少年气呼呼上楼,安相相才缓缓低下眉眼,【铁哥,你刚才说真的?】 【骗你干嘛?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顾向云被小人暗算破产是命定轨迹,不久后不仅还会逆风翻盘,而且会达到另一个高度!】 安相相没再说话,低头把刚摘的荔枝一个一个剥好,去掉果核再放进盒子里拿去冷冻。 冷冻过后的荔枝有股沙冰口感,顾向云和阮阮都很喜欢吃。 将盒子放进冰箱,安相相洗了洗手就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人回来。 一等就等到深夜。 安相相听到停车的声音了,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也没见人进门,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两手捂在玻璃上往外看,愣了一下后连忙去开门。 门突然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直接笼罩在顾向云身上,安相相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抿了抿唇问,“你怎么不进来?” 顾向云扯起嘴角笑了笑,“在想事情呢。” “进屋想吧,外面冷。”安相相伸手想把人拉进屋,结果顾向云手握紧往后避了下。 安相相转拉胳膊,把人带进屋后从保温箱里端出特意留的晚饭,一一摆在顾向云面前。 顾向云坐在餐桌旁不说话,也不动筷,等安相相停在自己身边便倾身靠了上去,双臂环住面前的人,像只斗败老虎般垂头丧气的。 安相相摸了摸他的头,忽然顿了顿,轻轻撮开手中的一缕,里面竟有几根白发。 明明一个星期前还没有…… 第66章 再见,农场主 “其实……也不需要挣那么多钱。” 安相相刚说完腰上的力道便被收紧,随即又被放开。 顾向云抬起头,笑容很是无奈,“不赚不行啊。” 以前赚钱是单纯爱钱。 现在赚钱是养相相废钱。 这人啊,比花都难养。 他有预感,一旦自己停下来眼前的人就会走的很远很远,再喊也不会回头了。 安相相一下一下摸顾向云的鬓发,“就算破产,我们也还有很多钱。” “那些不够。”顾向云知道自己长了白头发,尤其两鬓,已经能看见很清楚的白。 他已经四十二,而眼前的人才将将三十,正是男人最风华绝代的年纪。 安相相叹气,“伸手。” 顾向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抬起右手时想起什么又立马换成左手。 安相相没错过那一片见血的掐痕,眼睫颤了下当做没看见,抬手把气运瓶放在他手上。 “我把我的好运气都送给你了,你很快就会逆风翻盘。” 顾向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以为安相相在逗他开心,也不由笑出来,“你还有好运气?我怎么不相信呢?” 以前这家伙五天一大灾三天一小灾,摔跤次数三岁时的阮阮见了都摇头,现在确实好了一点,没那么频繁了,不过这不恰恰证明积累功德的好处了吗? 安相相有被鄙视到。 “你就说要不要。”说着怕他拒绝又浅浅威胁一句,“不要我送给别人了。” “要要要,谢谢老板!”顾向云把手握成拳,还做戏做全套把手揣进口袋。 安相相看着一道紫色光芒飞速钻进了顾向云的身体,气运瓶也随之破裂,心里稍安了下便催着顾向云吃饭休息。 自从公司出事到今天已经一个月,顾向云每天凌晨才回来,早早又要去公司,在压力和焦虑磋磨下整个人沧桑了很多。 安相相不喜欢他这个状态,顾向云很好,对自己好,那就值得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永远笑意盈盈意气风发。 其实顾向云逆流而上是迟早的事,也不是不知道气运瓶未来能发挥的作用,可他不想让顾向云那么累那么焦虑,再说没了气运瓶也只是回到最初的状态而已。 可他没想到会把命也丢了。 站在白色虚空里时,安相相还没反应过来。 “我……死了?” 他话音刚落,就差点被系统面板淹没,只见身边全是系统面板,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上面全是加大加粗的颜文字! 【(?益?)】 安相相脑袋空白,呆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被高空坠落的花盆砸中了头。 在气运的加持下,本就嗅觉敏锐的顾向云仅仅两天就找到了转机。 他怕顾向云忙起来忘记吃饭,特意做了一些甜系菜送到他公司。 出都出来了,就顺便捡个垃圾。 怪他自己。 倒霉次数变少后就放松了警惕。 “等等!先等等!我还没跟云哥道别!” 他就那么死在外面了。 顾向云可能还不知道他死了! 还有阮阮。 他的足球赛还没结束! 【道个屁!我们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就算回去你也只能看见一捧灰,别问,问就是时间流速不一样。】 系统都要被宿主蠢笑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 安相相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安相相已经想不了别的,满脑子都是顾向云双鬓的白发,还有手心没有愈合的伤口。 那天晚上他没忍住好奇,问顾向云,“我明明一无所有,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顾向云亲了亲他的眼睛,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开始我只是在想谁家孩子这么倒霉,后来发现你像个快要碎掉的瓷器,于是我就想把你修好,再后来,我只想你能一直好好的。” 可是他没法好好的了。 他死了,死的肯定很难看。 “铁哥……” “他爱我,他爱我。” “铁哥,我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会很难过的,他已经承受不住打击了。”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顾向云的顾虑,知道他每天忙忙碌碌,把赚来钱都投进慈善机构就是怕自己有一天突然死去。 就因为这样,公司出事顾向云才没钱周转,现在他死了,偏偏在破产的时候。 “铁哥,让我回去。” “他会很自责的,他会难过的。” “我要跟他说清楚。” “不是他的错。” “他爱我,他爱我。” “铁哥……” 安相相揪住胸前的衣服缓缓蹲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决堤一般全部涌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真的很痛啊…… 系统见他语无伦次,明明是灵魂状态却哭到缺氧,带了那么多宿主还没见哪个离开能崩溃成这样,一时间竟也骂不出口了。 【回是肯定回不去的,你在这哭的功夫他已经老死了,这样说或许你们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同眠”,有没有好受一点?】 安相相不停地摇头,根本听不进别的,满脑子都是回去,回去解释清楚。 可他清晰得知道不可能了。 再也见不到云哥了。 【那我跟你说说他的结局?】 “不!别告诉我!我不想听!”安相相连忙扯着头发捂紧耳朵,声音嘶哑地拒绝一切关于顾向云不幸的消息,却还是怀揣着期冀忍不住问一句,“铁哥,他难不难过啊?” 系统默了默,【不难过。】 一夜白头,应该叫绝望。 一辈子守着一棵荔枝树,应该是孤独。 到死都在用宿主名义做慈善,叫期许。 它不懂碳基生物的感情,却也知道顾向云的结局不算太好。 虽然不知道宿主的气运是什么牛逼的外挂,竟然让顾向云成了世界首富,可顾向云一辈子都被圈定在自己制作的笼子里。 不愿出去,也不准别人进入。 可能自己短暂的沉默给了宿主某种暗示,他竟然在怔愣之后闭眼倒了下去,蜷缩在地上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自我毁灭。 通透的灵魂在一瞬间崩裂。 与此同时。 【滴——】 【任务者情绪失控!情绪值过高!对后期任务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将启动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启动成功!记忆剥离中……1%……2%……3%……】 系统着实吓了一跳,顾不上别的,连忙兑换道具清心铃把安相相的情绪压下去。 只要情绪值低于红线,强制措施就会自动停止,看着数字停在80%闪了闪才消失,提着的心才放下。 …… 安相相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悲伤的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喊自己的名字,开始很甜很甜,可后来那个人的声音变得喑哑。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用尽力气也无法回头。 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 第67章 一夜暴富 “这孩子看似瘦弱,哭声倒是挺洪亮的。” 安相相恢复意识时懵了一会,有意回想什么脑瓜子却空荡荡的。 他记得自己完成了一个任务,还记得上个世界有个人对自己很好,甚至很恩爱,却不太能想起对方的名字,只记得一个“云”字。 【铁哥?】 系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几分钟才回了一句,【别催,等我忙完!】 安相相心里很懵逼,想了一会才记起来系统离开世界时会顺手带走一些人,想必这个时候正忙着给新宿主发放任务。 可是连续两次思维迟钝,怎么都不对劲啊,安相相确信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铁哥,我就问一个问题。】 【请在“滴——”之后留言。】 【滴——】 安相相:…… 出于对ai的不信任,安相相决定还是系统忙完再问,也在这时灵魂彻底和身体融合,不仅听见有人在说话,还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 “也是个命苦的,脐带都没剪。” 山间白雪皑皑,佛门前的小沙弥抱着扫帚,踮起脚看主持怀里的襁褓,里面有个被僧袄包着的婴孩。 这是他扫雪时在山下捡的,兴许刚扔那没多久,所以并没有被活活冻死。 “主持,我们要收留他吗?” 小和尚把自己的僧袄给了婴孩,此时穿着件中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了凡脱了自己的袄子将孩子裹紧,把小沙弥的还给了他,“当然,否则与杀生有什么区别?” 小和尚穿好衣服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刚好他与佛子差不多年纪,以后他们必定能说到一起去。” 了凡笑了笑,“佛子是三世功德身,今世就要得道飞升,哪能玩心太重。” 说着一阵寒风袭来,了凡给怀里的孩子挡了挡风,“我去给这孩子洗一洗,你且好好扫雪。” 小和尚连忙合掌告别,“阿弥陀佛,主持慢走。” 安相相:…… 他要当和尚了? 不当行不行?他无法戒掉口腹之欲,也应该……挺重欲的。 生无可恋的被带去洗澡,然后又被裹进襁褓里,带去见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 悟罔端坐在蒲团上,听闻有婴孩被遗弃在佛门前,悲悯地叹息一声,“抱过来罢,老衲先观上一观。” 了凡将襁褓轻轻递过去。 悟罔细细打量片刻,“功德不浅,看来上一世是个积善之人。” 说着将襁褓解开,看见婴儿胸口的一块黑斑,语气就惋惜,“也是个苦命的。” 了凡也凑了过来,却没看出所以然,“方丈,这难道不是胎记?” “必然不是。”悟罔坚定摇头。 了凡惊讶,“那?” “老衲只看得出它极其霸道,以吞噬气运为生,至于是什么,老衲也瞧不出来。”悟罔将襁褓包好又递还给了凡,“先养在庙里,等稍微大些再给他剃度点疤。” 一丝气运也无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暂且只能养在庙里,有神佛庇佑应该就不会多灾多难了。 了凡抱着襁褓走出禅房,见婴孩眼眸圆溜湿润,无比的纯真无邪,丝毫不知自己未来命途多舛,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抬手刮了刮挺翘的小鼻子,“你啊……” 话没说完,手指就被小手握住。 安相相看不清眼前人长什么样,凭想象应该是个平易近人的青年。 握了握手指,安相相细细地“哇……”了一声,寻思先找一个长期饭票,但是下一秒就把手指往嘴里送,含在嘴里一直吮吸。 安相相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 这是本能反应,他不是有意的。 了凡以为婴儿是饿了,心中一软,转身去了佛子暂住的院子。 “师兄来看佛子?” 安相相听又是个青年,扭头也想看看,可惜视力不佳,只能看见模糊的古建筑轮廓,以及屋檐下站着的白团。 “不是,小沙弥在山下捡了个婴孩,许是饿了,带他来讨碗羊奶喝。” “那正巧,佛子也要喝奶了,一起热两碗吧。” 安相相眨巴眨巴。 佛子啊,三世功德身,刚才听了凡说今世就要得道飞升…… 安相相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飞…升? 这是个修仙背景? 【算是,不过已经进入末法时代,能得道成仙的人几万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系统在这时冒出来,安相相听了它的话刚有点涟漪的心又恢复平静。 【铁哥,你忙完了?】 系统疲惫地嗯一声,【现在接受任务吗?】 安相相侧耳听了听,小沙弥已经去热羊奶,恐怕还要等十几分钟才能吃上,便应一声让系统发布任务。 【叮——】 【任务已发布!】 【固定任务:收集三个意难平! 收集进度:0\/3】 【日常任务:每日礼佛! 注意:基于载体年龄限制,该日常任务可延迟一年实行,一年后请积极完成日常任务,否则会与“死亡”肩并肩哦。】 【突发任务:待开启……】 【支线任务:待开启……】 闷闷不乐了两秒,安相相转移注意力,这才知道除了固定和日常外还有其他任务类别,【待开启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没遇到可发布的时机,到时候你会懂得。】系统顿了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安相相预感不妙,【坏消息有多坏?】 系统咳了咳,于是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属性面板,抛开那些基础信息,安相相一眼就看见十分显眼且天差地别的两项。 累积积分:1 累积功德:+ 【我……上个世界任务失败了?】毕竟记忆出了问题,记错了也不是不可能,【还有我做过那么多好事?功德竟然累积到了九十万多?!】 第68章 花开后每天都似痛非痛 【没失败,是结束任务后你情绪值太高,导致记忆被强行剥离了80%,我怕你彻底失忆,就擅自兑换了“清心铃”。】 系统见安相相一副傻了眼的表情,连忙补充,【你放心,那些记忆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至于功德,全来自于上个世界的大善人,他用你的名义做了一辈子慈善。】 听到“一辈子”三个字,不知为何安相相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师兄,他怎么哭了?” 了凡低下头,怀里的孩子正抿着小嘴巴,眼里水汪汪的,要哭不哭的模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兴许是饿极了吧。” “哦,那还挺好看顾,佛子肚子一饿站在院子外面都能听见他的哭声。”了尘着实羡慕,看顾佛子这段时间,心中的戾气神佛都要压不住了。 了尘咳了咳,“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了凡笑眯眯打断,“不换。” 其实他本来没打算亲自看顾,可他并不是从小在寺庙长大,而是年少看破红尘剃度出家的,心里到底有个不能留后的遗憾。 寒冬腊月,遍地白雪,神佛在这时将孩子送到他身边,那一定就是跟他有缘。 了凡用自己的袖子将婴孩的眼泪擦去,怜爱地摸了摸他稀疏的头发。 这时,小沙弥端着两碗羊奶进门。 安相相鼻子很灵,一闻到羊奶的膻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也没心思管流逝而过的悲伤。 刚要哇一声,羊奶就递到了嘴边,他连忙跟怕瓷勺跑了似的,叼住就吮得吧吧响。 与此同时还听见了另一道吧吧声。 安相相停下来,扭头看去。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很清楚不远处有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婴儿也在吃奶。 吧吧比自己还响! 就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小了的缘故,注意力特别容易被转移,现在对之前的伤心难过已经没那么在意,反而被某种奇怪的胜负欲占据了。 于是,屋子里吧吧声此起彼伏。 安相相喝吧吧奶喝得脑门冒汗,系统不合时宜的插进来。 【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原主被银花寄居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安相相又停了下来,【银花是什么?】 话落,脑海里出现一幕画面。 在他的腹腔里,有一株银色的嫩芽,不是实体,而是某种力量的具象化。 【就是这个,它会随着你年龄渐长而长大、开花,我估算了下,离它开花还需要三十年,不过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也会提前开。】 系统语气变得揶揄,【花开后能让你每天都似痛非痛,刺不刺激?】 安相相:…… 银花……银…… 是不是太刺激了? 【话已带到,我走了。】 安相相抿抿唇,嗯了一声。 小饮过后。 了凡带着孩子离开。 本想交给小沙弥看顾一下,自己去前堂礼佛,思忖了下却是不放心。 哪料就这一念之差,之后的半年里,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霉神附体。 抱着孩子路过走廊,年久失修的青瓦哗啦啦砸下来一片,他和孩子差点被砸的头破血流,而师弟就站在身边却连个衣角都没沾到! 带孩子找个空旷的地方晒个太阳,结果被鸟屎糊的睁不开眼! 喂羊奶都要小心翼翼,除了睡觉和礼佛,几乎时刻挂在身上,生怕孩子磕着碰着。 短短一年的时间,了凡去刮毛茬子的频率都少了,整个人沧桑得不行。 这天,他远远望着几个小沙弥结伴去刮毛茬,摸了摸头顶的戒疤。 不需要是一回事,没有是另外一回事。 再看看不远处跟佛子一起数蚂蚁的小光头,内心都是艰辛的泪。 “狗柱,过来。” 安相相僵了一下,埋头戳蚂蚁窝当做没听见。 比他大了半年的佛子听见了,戳了戳面前光溜溜的脑门,“你师父喊你。” “我没听见。”安相相倔着不理会。 佛子歪了歪同样光溜的脑袋,扭头对了凡嚷了一声,“狗柱说他没听见!” 安相相:…… 叛徒! 安相相用力摔了棍子,扭身气哼哼走到了凡面前,抿着嘴巴不说话。 大概是身怀银花的缘故,体温偏高,这也造成他时常觉得烦躁,脾气也比以前执拗,了凡常常被气得直念“阿弥陀佛”。 “怎么又不高兴了?”了凡笑眯眯的,“贱名好养活,否则你怎平安长这么大?” 安相相还没回话,树上就掉下来一颗鸟蛋,“啪”的在他头顶砸个稀烂。 除了脑袋痛了一下,他几乎毫无反应,甚至还能伸出舌头尝尝咸淡。 抬手抓了一把蛋液,“师父,尝尝?” “……你尝罢。”了凡闭上眼,快速拨弄了一会手里的佛珠才睁开眼,倒也不执着狗柱这个称呼了,“徒儿,方丈打算让你明日皈依佛门,给你点疤赐你法号,你可有异议?” “有。” “有何异议?” 安相相认真思考了下,“入门之前我想吃辣味的红烧肉。” 不当和尚是不可能了,前不久系统才说像他这种身怀功德在身的人,就是各种妖魔鬼怪的补品,吃了就能涨几百年的道行。 只有待在寺庙里,跟着修炼才行。 经过长达几个月的思考,安相相觉得死之前怎么也要谋上一顿肉。 打打牙祭也行。 话刚说完,了凡就走了。 安相相站在树下等,果然人没走远就又回来了,皮笑肉不笑的,“徒儿,出家人不可杀生,不可贪恋口腹之欲。” “师父,我还不是出家人。” “肉可以去山下的集市买杀好的。” “我保证就吃这一次。” 安相相仰着脑袋,大眼睛里满是纯真。 了凡俯视着玉雪可爱的小光头,纵然心中万般喜爱,也有种教子无方的无力感。 要是讲经,孩子就说听不懂。 好好讲道理,佛子都比他好忽悠。 每每想要动手,可想到那嫩乎乎的小手心会肿成馒头,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别想了,为师不可能纵容你。”了凡狠了狠心,弹了个脆脆的脑瓜崩,“惯子如杀子,即便你不是为师的孩子,为师也不可能任由你想如何就如何。” 第69章 是谁说他们与佛门有缘的 安相相抱住脑袋,眼睛湿湿润润地,“那我想喝吧吧奶。” 了凡都笑累了,“阿弥陀佛”一声后转身就走,生怕下一秒就会造下杀业。 安相相知道想要的一样也得不到了,抱着脑袋蹲下身,眼泪噼里啪啦掉。 他不想哭的,可身体被幼稚化后心理年龄似乎也被同化了,常常认为少吃了一个鸡蛋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你在哭什么?”佛子蹲下来歪着身体看,脖子上长长一串佛珠坠在地上沾了一些灰。 “我吃不上肉了,也喝不上吧吧奶了。” 佛子不知道肉是什么,可听到吧吧奶嘴里的口水一下子变多了,连忙咽了咽,“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贪恋……咕咚~” 安相相见他比自己还馋,倒也没有小白菜地里黄的心思了,“佛子,你想喝吗?” “我不想我不想!”佛子连连摇头。 安相相绷起小脸,“出家人不打诳语。” 佛子憋了半天,“……想。” 说完佛子奶乎乎的脸颊上就浮起两坨红晕,一整个羞愧难当。 自从断奶之后,佛子已经半年多没正经喝过奶,平时只有他喝的时候会偷偷剩一些,但也只够佛子尝个味道解解馋。 可从两个月前寺庙里又来个小婴儿后,唯一的老山羊供不应求,只好把他的吧吧奶也断掉。 现在他俩已经两个月没闻到奶膻味,可谓难兄难弟。 佛子一边羞愧一边回味,手指头含得口水涔涔,安相相蹲在一旁看着他发呆,直到枝桠上的雪落在他俩头上。 “无我,我们去化缘吧!”安相相连忙扒拉着头顶站起来,“找老山羊化缘!” 佛子还没出过寺庙,也没化过缘,一时脸上全是茫然。 但是迟疑几秒后也站了起来,“好!我们去化吧吧奶!” 于是安相相带着佛子潜进伙房,想趁师兄师叔都在忙活晚饭时借一个碗。 借——重音。 系统无语,【你还偷上瘾了?】 安相相正猫在锅炉边,脑门因为热出了一层细汗,听见系统的话脑海里闪过一段画面,可惜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碗上,没捕捉到。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偷吧。】 安相相抠了抠脑门,继续猫着。 好在锅炉旁的一堆柴火高过他,烧火的和蒸馒头的来来去去愣是没发现他。 “了尘主持也该回来了吧?” “我算算……有四月余了,差不多在回来的路上了。” “哎……也不知这次成功与否。” 安相相顺利摸到了碗,揣进怀里往回蹭时,又听烧火的师兄长吁短叹。 “妖祸横行,世道早就容不下它们,只要了尘主持与那仙门百家成功除掉妖王,那么其他小妖就不足为惧了。” 安相相只觉蛮好,了尘主持努力一代,他就不需要努力了。 心里这么想着,安相相狗狗祟祟跑出伙房,还没靠近佛子就脚下一绊,摔得用脑袋翻了个跟头,小木碗咕噜咕噜滚到了佛子面前。 佛子早就习惯了,弯腰捡起木碗,然后去把狗柱也扶起来,“狗柱,摔疼没有?” 安相相有点转向,“你不叫我狗柱的话,那我就不疼。” “你不是狗柱吗?” 安相相木着脸,“我不是。” “你是啊。” “我不是。” “你就是啊。” “都说了我不是。” “就是就是。” 两人一路互相反驳,短手短脚地摸到佛子以前待的院子,顺利找到了老山羊。 老山羊虽老,但养大过许多个小和尚,所以待遇非常好。 每天都有鲜草吃,偶尔还能被拉去后山遛遛弯,长得也是膘肥体壮。 佛子见狗柱蹲在老山羊面前,又是一脸智慧,“我们不是去化吧吧奶吗?” 安相相正埋头挤奶,他的手法很生疏,好几下也挤不了一点,还总是对不准地上的碗。 “我正在化。” “化什么?” “吧吧奶……”安相相忽觉声音不对,扭头就看见佛子身后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天色将黑,竟然没认出来是谁。 佛子也回头,然后咽了咽口水。 “狗柱,你在化缘吗?” 安相相蹲在地上,仰着头。 只觉得有个庞然大物在逼近,对方带来的阴影一下子就把他笼罩了。 了凡笑眯眯的,越过佛子踩着干草一步步靠近,直接把人拎起来,瞥了眼木碗里的羊奶,笑得温和无害,“狗柱,回答为师。” 安相相抿了抿唇,耷拉着眼皮装死。 佛子刚从了凡主持的可怖气场里回神,细声回答,“我们在化吧吧奶。” 了凡笑着对佛子点了点头,“无我不愧是佛子,看来已经做好还恩的准备了。” 佛子仰着脑袋,小脸严肃。 小手合十阿弥陀佛了句,“徒儿悟性不够好,还请主持提点。” 佛子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原因很简单,因为吐字不清,字一说多除去带他的了尘和狗柱,没人听得懂。 了凡默了几秒,笑着瞥某个还在装死的狗柱,“你觉得呢?” 安相相被晃了晃,脚跟面条似的摆了摆,只憋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了凡气得笑出了声,也不卖关子了,“你俩既然来化缘,那么也别忘了还恩,明天的草就由你俩去割吧!” 安相相抿了抿唇,不敢大声反驳,只小声嘀咕一句,“我都没有化到……” “嗯?”了凡笑中带着威胁。 安相相立马闭上嘴。 结果佛子把话补上,“还没化到吧吧奶也要还恩吗?主持,徒儿不懂。” 了凡:??? 安相相帮忙翻译。 了凡:…… 到底谁说这俩孩子与佛门有缘的? 站出来,绝对不打死。 哦,是他自己。 第70章 你失去的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了凡皮笑肉不笑的,“只要佛子受过恩,不管什么时候总归要还的。” 佛子歪着头好一会儿才说,“徒儿知道了,明日就上后山割草还恩。” 安相相见佛子都表态了,他也不好装听不见,“我,我也去。” “你不用去。” 安相相眼睛一亮。 了凡笑眯眯的,“明天你皈依。” 安相相一下子抿住嘴,视线不由自主瞄地上的小木碗,此时木碗被老山羊踩翻了,唯一一口羊奶也被扣在地上。 忙活半天,啥也没捞着。 想到明天就要彻底变成小和尚,这也要戒,那也要戒,心里的委屈简直说来就来。 了凡注视着眼前静静落泪的小光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掉他满脸的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将人放下,自己去挤奶。 他的手法也不熟稔,只见过小沙弥挤过几次而已,自己怎么来全靠感觉。 奶没挤出来多少,后背倒是忙出一身汗,这时,地上的碗被只小手端起来,凑到了老山羊的奶头前。 了凡扭头,对上两双在夜晚也照样炯炯放光的眼睛,一不小心内心就犯了戒。 ——他娘的。 半个时辰后。 安相相和佛子并排坐在房廊下,一人捧着个小木碗,中间还放着个小盘子,盘子里有两个热腾腾的素菜包子。 安相相一口吧吧奶一口包子,小短腿伸在外面晃晃悠悠,边吃边欣赏冬日的飘雪。 才吃完没多久,身后的房门被拉开。 回过头去,了凡站在门内,手抄在袖子里,“你们不冷吗?” 安相相身有银花,本来就不怕冷,要不是了凡觉得他冷,他连袄子都不想穿。 佛子应该也不怕冷,他自带三世修为。 两人齐齐摇头,了凡被那齐刷刷的动作逗笑,“吃完了就进屋吧,该歇息了。” 佛子闻言就起身,还拍拍屁股上的灰。 安相相也磨磨唧唧爬起来,正拍着灰就听佛子问了凡。 “了凡师叔,我师父还没回来吗?” 佛子的师父是了尘,安相相神游了一下想起来了,“了尘师叔去斩妖除魔了。” 了凡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危险,“狗柱怎么知道的?” 安相相呃了下,“在伙房听到的。” 了凡闻言倒也没再追究,狗柱的聪慧早早就体现出来过,方丈也只道是生而知之,不必介怀,只有他常常被气到而已。 “无我不必担忧,你师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必不过半月就能回来了。” 佛子点了点头,“那师父成功斩杀妖魔了吗?” “不,上善寺不杀生,你师父并非去除妖,他是为了……” 了凡顿住,面对两双眨巴眨巴的眼睛,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不聊这个,为师同你们说说游历时的见闻如何?” 佛子点头,“好。” 了凡盯着他俩洗漱,吹灯后举了不少以往的例子,听得佛子满心神往。 安相相也聚精会神的听,直到佛子呼吸浅长,屋外也传来枝桠不堪重负断裂声。 “师父。” “嗯?” “佛门不杀生,师叔为什么还去?” 了凡翻了一下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借屋外白雪带来的微光,安相相能看见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晦暗。 “有些事你还不适合知道。” 安相相哦了下换个话题,“你说师叔擅长诵经超度,那你呢?你擅长什么?” “怎么突然感兴趣了?想学?” 安相相扯扯被子盖住口鼻,嗯了一声。 倒也没想学的多精湛,够用就行。 了凡笑容欣慰,“先皈依罢。” 安相相:…… 不提皈依,你还是我师父。 …… 翌日,屋外的雪还没有停,天也只是蒙蒙亮安相相就被薅起来了,净手、净面,换下之前的褐色短打,被了凡套上正经的青灰色僧袄。 安相相眼都没睁开,就被拉着去僧人平日里礼佛讲经的大堂。 【哇,还挺正式的嘛?】 系统也跑来观礼了。 此时大堂内,两边各跪坐着几排青衣僧人,整齐的木鱼声与诵经声宛如神音。 正殿之上的巨大金像双手合十眉眼低垂,仿佛在审视信徒,又似乎在倾听世间苦难。 悟罔方丈端坐在佛像下方,安相相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老方丈是神佛化身。 悟罔方丈见他来了便站起身,挥退了凡之后,开始说些佛门大道理。 安相相不懂装懂,等悟罔方丈说完问他愿不愿意皈依佛门时,点头说了句愿意。 接着脑袋被摁住,无法动弹。 悟罔手里拿着戒刀,“别乱动。” 安相相只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在头顶来来回回,然后就是一烫,结束了。 悟罔将香放下,“老衲观你生而命途多舛,日后将灾祸不断且无人帮扶,便赐你法号——无相。” “无相,你且记住,你所失去的,都将以另一番方式回到你身边。” 安相相点点头,然后一脸懵懂的在大堂有了个自己的蒲团,跟佛子靠在一起,再旁边就是便宜师父了凡。 了凡在他面前放了副迷你版木鱼和犍稚,然后就回到自己位置上诵经了。 安相相拿起小犍稚,有节奏的跟着敲起来。 第71章 将小蛇上下其手好几遍 安相相敲了三个小时鱼,在所有僧人诵经结束后,听到系统叮了一声提示日常打卡完成,这才放下犍稚。 甩了甩手,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打卡。 ……好恐怖的循环。 吃过早饭回到院子。 见佛子找了凡要竹篓,安相相眨了眨眼,“你要竹篓装雪玩吗?会漏水的。” 佛子小手合十,“我今天要去还恩。” 安相相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保持沉默,他站在原地,看着佛子背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竹篓,跌跌撞撞跟在小沙弥身后走远。 “你怎么不一起去?” 安相相仰起头,望着挡住了风雪的高大男人,“师父不是说我今天不用去吗?” 了凡不答反而提起佛子,“今日无我本来也不用礼佛,但他还是去了。” 安相相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凡在夸佛子不仅上进还能吃苦。 不知怎么,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你能过的好是你的实力,不必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 那道声音极为失真,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却不难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偏爱。 安相相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时了凡正蹲在他面前,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了凡一脸好笑,“不愿去便罢,哭什么?” 安相相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被这么一问,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那我明天再去,可以吗?” “哎……随你。” 了凡见他神色茫然,心中微叹。 掐住小光头的腋下,直接把人举过头顶骑在自己的肩膀上,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回走。 “无相,有不顺心的事可以跟为师倾诉,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你本就性子木讷,若又不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旁人又怎么知道你委屈呢?” 安相相没抓住刚才的片段,心中却还有些凄凄然。 他抱住了凡的脑袋,脸贴在对方头顶的戒疤上,“那师父,不顺心的我可以喝羊奶吗?” 了凡:…… “你看为师长得像羊奶吗?” 安相相身体歪来歪去打量。 了凡脑袋又光溜又圆,寺庙里挺多僧人的后脑勺都是扁的,连佛子也有点扁,就没见过有谁脑袋有了凡这么圆。 而且了凡气度不凡,一点都不像出家人,反而像个大户家的少爷。 肤色比其他僧人细腻,能看出他未出家前出落的很好,是个吃喝不愁的家庭。 安相相没忍住就盘了一把,“不,你脑袋很圆,长得像个水煮蛋。” 了凡默了默,反手一把将人揪下来,扶着小肩膀,抬腿踢了一脚肉墩墩的屁股,“没大没小,滚去割草去!” 怒斥过后发现自己又又又造了口业,连忙“罪过罪过”好几声。 安相相揉揉屁股,不疼不痒。 寻思着再继续带下去,不会被暴打,但肯定要挨脑瓜崩。 乖乖唧唧找了个竹篓背上,一步一打弯地朝佛子离开时的方向追去。 上善寺位于某国的皇都郊外,整个寺庙都建在山上,后山尤其大。 据说悟罔方丈当年替老皇帝解了国难,所以这整片山脉都划给了上善寺。 通常挑水、捡柴、割干草都来自后山。 安相相一路连走带跑,气喘吁吁追到后山的入口,也没看见佛子的影子。 他伸长脖子视线试图越过灌木,可惜现在是个五短,只好先往里走走。 好在不是第一次来,以往了凡去瀑布下净心时来过两次,大致知道佛子会去哪个方向。 安相相将竹篓往上凑了凑,一头钻进幽径小道里,当第三次看见某个长相奇特的石头时,才反应过来他迷路了。 可他并不是没有方向感的人。 安相相站在灌木丛里发懵,随即脖子一冰,树枝上的雪掉下来了,淋他一脖颈。 【回去吧,佛子都快把羊喂饱了。】 系统实在看不下去。 宿主现在他还没狗尾巴草高,人又瘦小,随便一条灌木缝隙,在他的视角里都是挺宽一条小路,不知不觉钻地找不着北。 安相相哦了一声。 吭哧吭哧爬到石头上,终于看清自己在哪里了,早就超过小沙弥割草的地方,只站在这里,就能看见远处白花花的瀑布。 不过还离了一点距离,并不能听见水流坠落进河流里的声响。 摸清方向后安相相滑下石头往回走。 这时,他顿住脚步。 双手紧握着背带一动不敢动。 没一会儿,又听见一声“嘶——”。 【铁哥,有蛇?】 【嗯,有条死蛇。】 安相相手刚松开一想又不对,【你骗我,死了它还怎么叫?】 【嘶——】这么叫。 安相相:…… 心中呼喊系统好几声,没有自动回复系统也不吱声,明显故意看他笑话。 安相相当即抿紧唇瓣,凭着一股子脾气用力踩着步子,直到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蛇从灌木里爬出来,才被吓变了脸色。 “啊!”安相相一整个往后跳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突然狂笑。 安相相脸色渐渐缓过来,将竹篓脱下来,小心蹲下身捡了个小树杈,轻轻翻看浑身是血的小黑蛇。 外表细长细长的,只比筷子粗长一点,大概还没成年。 身上的黑色鳞片几乎被拔个精光,还滚了一身泥巴,看着便觉得活不长了。 哪个小沙弥干的,下手这么重。 安相相见小黑蛇在泥土里翻转扭动,看起来极其痛苦。 【给他个痛快吧。】系统郎心如铁。 安相相阿弥陀佛一句,【我已经是出家人了,要戒杀。】 【你不渡他谁渡他?你把它放这里不用到明天就死了,早晚都是死,晚死不如早死。】 安相相没搭理,从灌木上撇了两根笔直的棍子,夹粉条似的把小黑蛇夹起来,放进竹篓里。 【你不会要把他带回去吧?我记得佛门不准圈养宠物。】 安相相背上竹篓仔细辨认方向,【不圈养,等伤治好了就把它放生。】 系统默了默,【随你吧。】希望到时候你别呲哇乱叫要把他打死就行了。 安相相颠颠儿地出了后山,路上也没遇到个熟人,独自回到和了凡同用的房间。 先打了点水将小黑蛇放脸盆里洗干净,又找出药箱给小黑蛇全身上下抹一遍。 因止血药和愈合伤口的药不是同一种,所以小黑蛇被上下其手好几遍,某个地方还被着重捏了捏。 有蛋蛋,是个大胖小子。 “你醒啦……咦?” 第72章 小破蛇跑了! 安相相跟小黑蛇对视。 此时小黑蛇眼里的金红色消失了,呈现出最普通不过的全黑,安相相摸了摸脑门,【刚才有东西钻我脑袋里了?】 系统:…… 【……我没留意。】 安相相也没看清楚,小黑蛇睁开眼的时候他只是视野一花,接着脑门沁凉沁凉的,不过只有一瞬,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安相相抱着脑袋前后撸了撸,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又从药箱拿出长长的细布。 小黑蛇很乖,只定定地看着自己,时不时探出蛇信子来舔他的手指。 刚包扎上,小黑蛇突然抬起头颅,对着门口凶狠地嘶了一声。 “啊!” 安相相以为它要咬人,连忙抬手后仰,结果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头着地摔了个倒栽葱,还拽着细布带翻了药箱。 “哗啦——”“咚——” 安相相又啊了一声。 被药箱砸到后脑勺了,疼的。 好在只是被药箱的盖子砸了下,否则这个时候他已经血流当场。 安相相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爬起身,满眼包着泪蹲在地上收拾药箱。 了凡匆匆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小光头一边吸鼻子一边捡药瓶往箱子里放,后脑勺有个十分明显的红痕,隐隐有些肿了。 见人好好的,没丢在后山,悬着的心渐渐放回肚子里。 了凡走过去,这才发现圆桌上有只半死不活的黑蛇,稍微联想之后猜到了大概。 “无相,这是你从后山救回来的?” “嗯,它受伤了。”安相相看向小黑蛇,不知为何又昏迷了,“身上的鳞都被拔光了,也不知道谁干的。” 了凡皱了皱眉。 后山向来只有小沙弥会去拾柴挑水。 其他稍有道行的僧人不是出门游历,就是被大小事缠的离不开身,一年也去不了两次后山。 将只幼蛇都伤成这样,确实过于顽劣。 看来还是管束的太松。 “无相,将细布给我。” 安相相抬手递过去,看着小黑蛇被裹成长条条一根,头顶还打了对小翅膀。 一大一小还找出个漏水的盆,里面放件破棉衣,安置在房间角落里。 佛子回来之后,安相相跟他一左一右蹲在脸盆边,小声嘀咕它什么时候痊愈。 突然,安相相就想给小破蛇换个颜色的细布,比如红色,那样就可以拥有一对红色的小翅膀。 年纪变小后奇思妙想也变多了,还总是心痒难耐,明知道不能干,也要干。 于是小翅膀就被涂成了红色。 安相相因打翻了印泥,还抹的满头满脸,被了凡狠狠敲了个脑瓜崩。 然后拎着去澡房被摁在水盆里搓。 “好冷啊……” 安相相光溜溜地缩在被子里发抖,不远处,了凡正阴沉着脸给他烤小棉袄。 上善寺都是苦行僧,每个人只有一件袄子,到了冬天袄子穿里面,外面再套一件青灰色的僧袍。 但是印泥的渗透力太强,穿过袍子印到袄子上了,了凡只好浅浅搓洗一下再烤干。 不过看了凡那个脸色,心里肯定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我佛慈悲”。 隔天。 天不亮安相相就被拽起来礼佛。 敲了三小时木鱼,结束后问系统时间,结果才早上八点。 八点。 上个世界他估计都没起床。 “师弟,去割草吗?”佛子迈着小短腿走过来。 安相相扭头盯着他,“你昨天背着我喝吧吧奶了?” “没有啊。”佛子茫然摇头,不懂师弟怎么这副控诉的语气。 安相相哦了一声,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那一起去吧。” 不去的话了凡又要说他不知上进了。 左右只是背着竹篓跑一趟。 割过草喂过羊妈,安相相亦步亦趋回了房间,然后懵了。 角落里的脸盆空空如也,只剩下两截细布和粘在破棉衣上血迹。 安相相捡起细布端详了下,断口非常不均匀,应该是被咬断的。 所以,小破蛇醒来自己跑了。 小破蛇不仅破,还没良心。 安相相绷着脸把窝掀了,脸盆塞回床底下,破棉衣也收进柜子里。 入夜时,听佛子说有几个半路出家的僧人被逐出佛门了,还有不少小沙弥被罚,大雪天还在外面跪着。 要跪满三炷香才准许起来。 安相相光听着膝盖就幻痛了,上善寺的香又粗又耐烧,一支能燃整整一个小时。 他跟佛子边洗漱边聊。 最后钻进被窝睡觉。 …… 翌日。 安相相边打哈欠边穿衣服,下床后余光瞥到角落里的脸盆,愣了愣。 连忙小跑过去,随即满眼惊喜! 小破蛇又回来了! 第73章 小破蛇又回来了! 了凡拿着洗脸布过来,粗鲁地将安相相头脸都抹了一遍,“无相,昨日是你把窝收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我割完草回来窝里只剩下两节细布,以为它走了。” “它只是去觅食,身上裹着细布不便于行动才将其咬断,为师昨夜回来便见它盘在角落里,不过它当时很清醒,十分抗拒为师靠近。” “那师叔如何将它放进窝里的?” 了凡见佛子也穿好衣服了,于是搓搓洗脸巾把佛子也抹了一遍,“将窝搭好,它自己爬进去的。” 说来这条幼蛇怪有灵性,出于觅食过后竟然还能找到这个房间。 安相相蹲下身,见盘成蚊香的小黑蛇颤颤巍巍支起头颅,立马伸出手指托住。 随即,手指被轻轻舔了舔。 “无相,别靠得太近。” 了凡走过去把徒弟拉走,刚碰到徒弟,黑蛇就立马支起前端! 张大了嘴露出内里的猩红! 极其凶恶地威慑! 了凡见它凶性大发,立即身形一闪,拎起安相相和佛子远离了角落。 黑蛇扑了个空,掉在地上又迅速支起来,嘶嘶地不停叫唤! 安相相被夹在咯吱窝下,手抓住了凡的腰带抬起头,“师父,它好像会咬人。” “只是还未熟悉我们的气息而已,近两天先别靠近它,等等再说。”了凡温声叮嘱。 安相相和佛子齐齐点头。 礼完佛,两人一起在伙房吃早膳,听见几个小沙弥在议论昨天的事。 “了凡主持怎么突然那么严谨?不仅查了我们,还有许多师兄的住处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据说还查处不少禁物!” “我也不知,这些事原来本是由了尘主持做的,可了尘主持去降妖,走了三月余,我还以为要等了尘主持回来才会查上一查呢,哎……失策。” “哎?还有禁物?什么禁物?” “不知道啊没看清,只看见了凡主持打开一本经书后脸就黑了,当场将那书扬成飞灰!几个师兄欲要狡辩,话都没说出口直接被踹飞了几米远!肋骨都断了!” “嘶……” “嘶……” “嘶……” 安相相也悄悄嘶了一声。 “总之以后都安分点,这次只罚跪三炷香,下次必定不会这么轻了。” “对对对!了凡主持只是看着谦逊温和,动起怒来比罗刹还可怖!昨日我跪在院子里,生怕那一脚落在我身上!” 几个小沙弥抱团取暖,稚嫩的脸上全是后怕,可见昨天经历了怎样一场风暴。 安相相没亲眼见过,所以对小沙弥口中的了凡割裂感很强。 有种“我亲爱的爸爸是连环杀人犯”的即视感,脑海中只有两个字——胡说。 “胡说!师叔从不打小沙弥!” 安相相一惊,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立马扭头望去,发现小沙弥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佛子。 佛子吐字不清,但故作老成的小奶音十分容易分辨。 几个小沙弥脸色变了变。 随即全当没看见,低头飞快吃完早饭,再缩缩脖子快速钻进细碎的风雪中离开。 安相相和佛子还坐在桌前,目睹他们互相暗暗推搡着走远,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小声议论着他俩。 “都怪你,提什么了凡主持……” “这可如何是好?佛子会告状吗?” “佛子三世修佛品质高尚,怎会告状?倒是他边上那个……哼,运气好才被了凡主持……” 几人越走越远,后面便听不清了。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缓缓把头扭回来,盯着佛子雾蒙蒙的大眼睛,“看吧,你惹祸了。” “我没有,他们就是胡说。” 佛子年纪小小就成了死脑筋,认准的理若没人从中干预,基本一条路走到黑。 佛子只听说有小沙弥被罚跪了,但没亲眼见过了凡动粗,在他心中,了凡的形象还停留在谦逊温和的模样。 可了凡是武僧啊。 而且是个半路出家,脾气修不好,只能靠笑脸来掩盖实际心性的笑面虎。 重点是这个吗? 安相相绷着张包子脸,“我是说,你给我惹祸了。要是你回去告状,他们一定认为是我告的。” “我没有要告状。”佛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算假使,那也是我,为何要认为是你呢?” “他们妒忌我啊。” 在寺庙里长大的小沙弥都是孤儿,而他运气好被了凡亲自抚养了,生活待遇在上善寺除了佛子以外是独一份。 别的小沙弥每天劈柴挑水,还要打理种在后山的各种蔬菜。 而他风吹不着,雨打不到,每天敲敲木鱼诵诵经就是最大的运动量。 被嫉妒不是很正常吗? 佛子舔掉手指上的包子皮,奶乎乎的脸上又露出智慧的表情,显然听不懂。 安相相默然,少年不知愁滋味。 说好的佛子悟性很高呢。 饭后,死脑筋又去割草了,安相相仰头望了望零零碎碎的轻雪,调头回了屋。 想起角落里的小蛇,安相相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里面是特意剩的半个蛋黄。 兴许因为又降了温,今天小黑蛇精神蔫蔫的,不受生理反应的想要进入冬眠。 可它满身伤痕,又没有足够的食物,一但睡过去就得去见它太奶了。 安相相小心翼翼的,挪两步便停下观察小黑蛇的反应,渐渐凑到了脸盆跟前,将半个蛋黄放在边边上,再慢慢退到安全距离。 蜷在棉衣里的小蛇吐了吐信子,捕捉到了食物的气味,虚弱地抬起头颅,好半晌才判断出食物的方位。 小黑蛇的伤很严重,已经过去两天都没有愈合,行动间棉衣上会蹭上些许血迹,星星点点的,让人有些揪心。 安相相蹲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见小黑蛇将蛋黄全部吃完后,都没挪回原来的位置就躺下了。 又等了一会,确定它昏迷了,才凑过去把小蛇捡起来,洗了洗再次上药,不过他包扎手法没有了凡熟稔,无法裹成长长一条。 失败多次后,还是决定以实用为主,左一层右一层把小黑蛇裹成了戴着翅膀的蛆。 将小黑蛇放回窝里,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要快点好起来啊。” 入夜之后。 了凡不知去做什么了还没回屋,两人只好先洗漱睡觉。 正一起泡着脚,佛子突然又提起了早上的话题,“人性使然,妒忌也是人性的一种,方丈说你不必介怀,保持自我便好。” 安相相第一次有种被幼儿园小朋友吊打的惊悚,“你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 第74章 小秃驴的气息很诱人 佛子点头又摇头,“没怎么思考,是悟罔方丈帮忙解了惑。” 他不知该怎么笼统讲述今天的经历。 可他心里不舒服。 原因是割草时有个小沙弥一直在说师弟的坏话,眼里全是对师弟的嫉恨。 他不明白,师弟生而知之天资聪颖,十分有望继承了凡师叔的本领,由师叔亲自教导,不是应该的吗? 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他便去找了方丈,求方丈解惑。 “方丈说,保持自身的步伐便好,不必介怀于路边蹦跶的石子。” 安相相:…… 他怎么觉得方丈想表达的是——干自己的事,少操别人的心。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安相相疯狂摇头,那是方丈,怎么能亵渎。 “师弟不赞同吗?”佛子歪了歪头。 “赞同赞同。”安相相又连连点头,拽过麻布擦了擦脚,溜了溜了。 然而佛子不依不饶的,钻进被窝了还在嘀咕,“其实我也有一点点不赞同。” “众生平等,怎好把旁人比作石子。” “方丈说:死而平等,活着就不一定了。” “我又问:都是光着身子哇哇落地,死后同为枯骨,有什么不一样。” “方丈说:老衲让你吃饭,你非要喝水。” “我又……” 安相相听他叽叽咕咕,越听意识越迷糊,真难为佛子能记住这么多对话,还一句一顿叙述出来。 “师弟,师弟……” 佛子终于说完了,扭头发现师弟歪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倒也没生气,心里还想师弟果然悟性极好,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 几天后。 安相相在给小黑蛇换药包扎。 最近小黑蛇越来越精神,胃口也大了很多,已经不拘泥于半个蛋黄了。 安相相发现这点后,每天就一个鸡蛋还舍不得吃,忍痛掰成十几块,亲眼目睹小黑蛇一口一块阴暗进食。 虽然两天没吃上鸡蛋了,却也有回报。 眼巴巴等小黑蛇进完食,连忙上手摸一摸,“该换药了,能换药吗?” 之前他都等小黑蛇睡熟了再换药,可每次醒来后它都会把细布咬断,只有清醒情况下裹的纱布才会留在身上。 指腹被轻轻蹭了蹭,察觉到它的亲昵,便直接把蛇拎起来。 下一秒,手腕被缠住。 安相相捏捏它的脑袋,“不怕不怕,就算我摔倒了,都不会让你摔倒的。” 等手腕被慢慢放开,他将小黑蛇放在桌子上,又抱住药箱出来。 “你的伤已经不流血了,鳞片也长出来了,不过鳞片还很嫩,还得继续擦药药。” 安相相哄着小黑蛇把身体伸开,从药盒抠出一坨药,开始上下其手。 某个地方又被着重捏了捏。 小黑蛇脸皮薄,每次捏都会“嘶”的一声害羞地蜷起来,然后用舌头舔他手指。 倒是这次…… 安相相看着见血的手指。 他被咬了? 云惊盯着眼前的人族,心中羞恼。 要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刚才就不是咬一口,而是注入剧毒。 只需要几个呼吸。 小秃驴就会化成一摊水。 正想着要是小秃驴还那么不知所谓,擦个药还动手动脚,也不介意再咬一口。 结果小秃驴只是把血珠嘬掉,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板。 “你不喜欢被捏吗?那下次不捏了。”说着,就又拿出一盒药,“这是新药哦,可以帮助你的鳞片恢复。” 云惊又被拽直。 挣扎几下发现反抗不了,便直挺挺的躺在白布上,眼睛却还在打量。 小秃驴的气息很诱人,像蛇族的圣花,多汁且脆弱,随便抓在手里一揉,就能让他直接丢掉小命。 可惜现在不能。 自爆修为后修为没剩多少,神魂也需要寄居在小秃驴的神知里修养。 这小秃驴的神识格外寂静,虽然只有满地的枯草,但很适合他疗伤。 这时,云惊眯了眯眼。 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并且来人还带着仇敌的气息,没犹豫,直接迅速钻进神知里。 他将自身的修为一并带走、封锁,肉身就只留个本能。 安相相摸了摸额头,正寻思怎么回事,就听见属于佛子的脚步声。 “师弟!我师父回来了!” 佛子气喘吁吁、两眼放光,不知从哪一路跑过来的,头上还顶着还未化成水的雪。 “还给我们带了芋糖和炒黄豆!” 安相相一听了尘带了零食回来,都来不及给小黑蛇裹上细布,直接从凳子上跳了下去,“走!看看还带了什么好吃的!” “还有乳烙!” “乳烙是什么?” “……” 门外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房间里彻底陷入寂静。 小黑蛇一点一点支高了头颅,凭借本能感知到了仇敌的存在。 可没了神魂也没了记忆,脑子浑浑噩噩的,心中的戾气很快被求生欲盖过,当即从桌面跃下,快速隐匿进黑暗里。 彻底藏起来之前,又回头吐了吐舌头,记住了空气中香甜的气味。 另一边。 安相相和佛子一起进门。 了尘放下茶水对他俩招了招手,“将近四月不见,为师看看长结实了没。” 佛子乖乖走上前,安相相排队站在后面,眼睛不住地瞟桌上的包裹。 坐在一旁的了凡轻咳一声,安相相立马收回目光。 “你师叔没亏待你,都给你养出膘了。”了尘捏了捏佛子肚子上肉肉,笑得格外开怀。 与了凡的假笑不一样,了尘为人磊落,对人对事坦坦荡荡,笑容自然又明朗。 说完又把安相相拎到面前,摸了摸他脑门上黄豆大的戒疤,“听说你皈依了?那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你狗柱了。” 一听见“狗柱”,安相相就想到了“苟住”,小脸立马绷得紧紧的,抿着嘴不吭声。 他自我感觉表情管理完美,可在两个人精眼里简直哪哪都是破绽。 了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不高兴就抿嘴的毛病还没改掉?” “童性使然,想改掉应该很难。”了凡撑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 “君子当不形于色,在亲近的人面前不算什么,以后出门在外总要注意一点。” 了尘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了凡点头认可之后就没再提了,转身将桌上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好几个油纸包。 安相相双手扒在桌边,双眼紧紧粘在一包接一包的小零嘴上,心里对了尘那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带了这么多?”了凡神色惊讶,“我当你只会随意带两样回来。” “难得远行一次,几乎转遍了九州,看见哪个经得住放就没忍住多买了些。” 了尘笑呵呵的,拆开一个油纸包,拿出四块炒米糖分给了两个直咽口水的小光头。 安相相不喜欢甜的,只留了一块,另外一块也给了佛子,然后边啃炒米糖边踮着脚,观望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第75章 小破蛇又跑了 了凡留意到自家小孩的举动,直接替他问,“有没有口味辛辣的?” “当然有,我途径一地时,那一片地域都无辣不欢。”了尘又扒拉了会,总算找出一包有点漏油的油纸包,还没打开辛辣味就透过油纸散发出来了。 当看见摆在面前的东西,安相相睁大眼睛,炒米糖都忘记啃了。 大辣片? 不对,应该是豆皮。 是黄豆制成的豆制品,跟腐竹差不多,却比腐竹有嚼劲,撒上调制好腌料再过一遍油炸,味道跟辣条差不多。 他上个世界也做过,味道还不赖。 “这般红,会伤及肠胃吧?”了凡一看红油油的一大包,头皮都麻了。 “少吃些应该不碍事。” 话虽这么说,了尘却碰都不碰。 安相相伸出手指,抹了一手指椒油,在三人龇牙咧嘴的目光下塞嘴里嘬了嘬。 瞬间灵魂被点了礼炮,有种戒烟多年的老烟鬼又抽上香烟的感觉。 人生都圆满了。 安相相哭了,好吃到落泪。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过辣了。 了凡已经没眼看了,“这么好吃?” “好吃。”安相相十分耿直。 了凡欲言又止,最后叹着气将油纸重新包了包,“喜欢就带回去吃吧。” 安相相连连点头,心里有些感动,他犯了口腹之欲,可是了凡没追究。 【双标狗。】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安相相:【……】 大可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正跟系统嘀咕呢,了尘用小布兜装了些零嘴,将两个小光头打发走。 于是安相相和佛子骑在门槛上,两人中间的地上是展开的布兜,里面有炒黄豆,米糖,还有几块有些变形的小点心。 屋外,是随风凌乱的飘雪。 屋里,有两个低眸下棋的僧人。 边上则煨着一壶热气漫漫的茶水。 安相相正感受着岁月静好,结果里面就传来了凡和了尘的对话。 “师兄,我觉得妖王没死。”了尘脸上全然没了笑意,神色变得深沉。 “……什么?”了凡惊愕,指间夹的黑棋“啪”的掉在棋盘上,将整盘棋局都毁了。 “又或者妖王其实有两个。”了尘思忖着说道,“当时妖王正要成蛟,仙门百家破坏了他的雷劫,并且趁他虚弱时打算将他挫骨扬灰,不过他先一步自爆修为。” “三千年的妖实力不同凡响,当即便折损了大半仙门子弟,连我也…这个不提也罢。” 了凡不信,倏地抓过尘的手腕,下一秒怔在原地,“师弟!你的舍利……” 了尘笑容释然,“无碍,重修便是。” 安相相低下头,将辣片撕成一根一根的,【铁哥,舍利是什么?】 【就是金丹。】 所以,了尘的舍利碎了。 【碎了还能重修?】 系统吐出一个字,【难。】 安相相:…… 了凡很难接受这个结局,闭上眼良久才睁开,见坐在对面的人还笑呵呵的,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你竟也笑得出来。” 了尘眉眼弯弯,“事情已经发生,坦然接受才不至于一直懊悔。” “……随你。”了凡很生气,气师弟发生这么大的事,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烦,“之后呢,你又如何断定妖王没死?” 谈起正事,了尘又恢复了严谨,“妖王自爆修为之后,仙门百家一鼓作气将妖域灭的七七八八,再之后我便开始回行,转折便是我离开妖域开始的。” “按理说,妖域经此一难,起码百年之内再难有作为,可我出了妖域行径在仙域之内,妖物残害人命的例子并没有减少。” “我抓了一只熊妖拷问,那熊妖非说是妖王指使,即使我告知它妖王已死,它也坚持说是妖王指使他那么干。” 了凡听到这眉头紧锁,“搜神识了没?” “搜了。” 了尘点头应了一声。 虽没说熊妖的话属不属实,了凡也懂了了尘的未尽之意。 了尘叹气,“所以我怀疑,之前灭的要么不是妖王,要么妖王有两个。” 这就麻烦了,各种意义上的。 按照原来的设想,灭掉妖王的结果,怎么也该是妖族偃旗息鼓,躲进深山老林里几百年都不敢出来作乱。 然而现实却反其道而行,大抵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成霸王。 失去妖王之后,妖族反而更猖狂了。 了尘撸了撸头顶,最近几个月毛茬子都不长了,“哎…………………………” 因为结局不理想,屋内的气氛也变得阴郁。 安相相也无声吐了口气,手里的大辣片都变得没什么滋味了。 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妖怪作乱没平息,舍利却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细微的“噼啪”声响起,烛心攒动了几下,气氛才有些缓和。 了凡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消消火,“师弟近日好好养伤,此事且不必挂心了,交给我去查明清楚就行。” 了尘微笑点头。 眼见天色已晚,了凡提议要回房就寝。 从了尘的住处出来时,了凡一手拎着几包捆在一起油纸包,一手抱着斯哈斯哈的小光头,慢慢走在厚厚的积雪上。 “师父,你要出远门?” “嗯,你好好待在上善寺,莫要顽皮。” 安相相把手指嘬干净,低垂着眉眼追问,“你要去帮师叔找修补舍利方法吗?” 了凡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安相相也没再说话了,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问了一句系统,【铁哥,这世界有修补舍利的方法吗?】 【你当我是百度?没有!】 翌日。 安相相礼佛回来,见桌上有个收拾好的包裹,环视一圈却没找到了凡,想必去找老方丈交代去向了,顺便将寺庙中事宜交接一下。 安相相没太在意人去哪了,总归走之前肯定会告诉他的。 他抬脚朝角落走去,然后傻了。 蛇呢? 我养了半个月的蛇呢? 【跑了。】系统简洁明了。 ……跑了? 安相相扭头望着外面的茫茫大雪,此时已经进入深冬,这种极端天气狗都不出窝了,一条会冬眠的蛇竟然往外跑? 第76章 说好一起等小蛇回来报恩 【他会不会被冻死?】 小黑蛇的鳞片被拔个精光,伤养了半个月都没完全恢复,肯定抵抗不了本能随便找个洞睡死过去。 系统发了个表情包:【(???)】 别的蛇会不会死它不知道,但小破蛇绝对不会,他耐操的狠,完全不用担心。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安相相视线放在了浮屏上。 刚问完,脑海中就响起自动回复音。 【请在“滴——”之后留言。】 安相相用两根手指摩挲肉肉的下巴,感觉系统不对劲,像是有事瞒着自己。 忍不住把本就一条线的思维捋了捋,结果意料之中的,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不过既然系统都说蛇跑了,那蛇窝应该也不需要了。 这时,了凡办完事回来。 进门便看见“面壁思过”的小光头,也不知独自杵在那玩什么。 “无相,在看什么呢?” 僵了半天的安相相这才有动作,边答边掀了蛇窝,“小黑蛇离开了,我打算将窝收掉。” 了凡挑了下眉。 所以刚才是在失落吗? 也是,到底养了半个月。 “不必,放那吧。”了凡为“惯子”找了个好的理由,“蛇会报恩,来年开春兴许会回来还恩……”也不一定。 安相相刷地回头,“真的吗?” 了凡:…… 糟糕啊,出家人不打诳语。 “真的。”说完了凡心里就开始阿弥陀佛,还没念两声…… “什么真的?”了尘抬脚进门,笑呵呵的问,“无相,跟你师父聊什么呢?” 安相相颠了颠手中的破盆,“小黑蛇走了,师父说它会回来报恩。” 恰巧跟着进来的佛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仰头便问了尘,“师父,真的吗?” “……” 了尘无比无语地看向了凡。 师兄啊,出家人不打诳语。 “真的。” 说完两个小光头又高高兴兴去摆弄蛇窝了,了尘一边默念佛经一边暗暗传音:师兄,想好春暖花开时怎么圆谎了吗? 了凡视线游移:明年他就忘了。 了尘瞥一眼:师兄确定? 当然不确定,无相生而知之,半岁时没吃上柿子的事到现在都记得,现在距离春季不过三个月,与其等无相忘掉还不如想怎么圆…… 嘶……罪过罪过。 了凡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吃早膳了吗?我带了点包子回来。” 了尘一听就笑了,从宽袖里拿出个纸包,“刚巧,我也带了不少,还带了无相爱吃的茶叶蛋。” 安相相刚把破棉衣又铺进去,听见“茶叶蛋”三个字,连忙窝也不要了,小跑着过去扒在桌子上看。 “去洗手,刚翻过窝,脏死了。”了凡从后面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 安相相又连忙跑去洗手,回来的时候鸡蛋已经被剥好了,他和佛子一人一个。 一起用过早饭,安相相跟着了尘第一次踏出佛门,将了凡送到山下。 这是他和佛子能走出的最远距离,在往外走上善寺的圣光罩不住他们。 到时候外面的妖魔鬼怪都该知道,上善寺有两个十全大补丸。 了凡并未过多留恋就走了。 安相相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上,临走前还被撸了把光头。 回到寺庙后,安相相先去跟了凡同住的院子,收拾出一大堆自己的家伙三,搬去跟了尘一起住。 到了晚上,他的左边还是佛子,只是右边换了个人。 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因为了凡会打呼噜,了尘不打呼噜,但是睡觉会乱动。 常常梦到自己变成蒸笼里的粽子,热醒后发现自己被了尘当成抱枕。 安相相很清楚了凡短时间内回不来,却没想到大雪压过年关、化成春雨,天地彻底换了一副模样他也没有回来。 “何时喜欢吃手指了?” 安相相坐在门槛上,头顶传来了尘的询问,他停止啃指甲的动作,放下手抠弄。 脑袋被温热的手掌盖住,随即了尘在身边坐下,手端着一杯温茶。 “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安相相抿了抿唇,“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无相想念师父了?” 安相相闷闷不乐地摇头,“师父说开春就回来,陪我等小蛇报恩,他骗我。” 他没回来。 小黑蛇也没来报恩。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听他这么抱怨,了尘这才想起五个月前跟师兄撒的谎,心里有点慌。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五个月来没听无相提起过,还以为他忘了,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 “呃这……” 安相相抬起脑袋,板着脸回视。 了尘视线错开了下,“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在你睡着的时候回来过了?” 安相相直接扭过头,“我又不是无我,还相信世界上有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是两个月前,他给佛子讲的故事,当时把佛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到现在看见墙角的蜗牛,还固执的说是田螺姑娘。 了尘哑巴了。 第一次体会到师兄说的“难忽悠”。 抬手小抿一口温茶,又咳了咳嗓子。 见小光头又扭回头,眼神直勾勾的,心里实在不忍抹灭他眼里的期冀和童真,可也不能一直蒙蔽下去。 “无相,别怪你师父好不好?他离开这么久,是为了去查明妖域的真相,短时间内赶不回来。” “你养的那条小蛇也没开启灵智,师叔听说还身受过重伤,若回来早该回来了,没回来……” 安相相意识到了尘要说他不喜欢听的话了,低垂着眉眼打断,“小黑报不报恩,我并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师父尊不遵守承诺,我在乎的不是那些。” 说着他又忍不住啃指甲。 有件事了尘并不知道,因为了凡没有明确的说过,还在刻意隐瞒。 “师父嘴上说去查明妖域的真相,实际是去给师叔找恢复舍利的方法了。” 了尘怔住了。 半晌,了尘抿了抿没有热气的茶,“师兄此去,一定会徒劳而返。” 安相相看着他,向来明朗的笑容今天有些苦涩,想来并非真的不在乎苦修得来的舍利。 “我同仙门百家除妖只花了一个月,无相,你当我为何四月余才回来上善寺?” “九州……我已寻遍了。” 最后一句话了尘说的很轻,伴随拂的春风,将那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带走。 似乎,他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命运。 可了尘接受了,了凡却不接受。 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了尘为人磊落却逆来顺受,了凡常常将假笑挂在脸上,心也同笑容一样表里不一,他不信命。 安相相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 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师叔能想到的,师父也能想到,九州之内找不到,那师父一定会去九州之外找,比如仙域什么的。” 了凡不信命。 他会去九州之外。 若还找不到,他会去更远的地方。 那样很危险。 正为了凡的性命担忧,结果“喀嚓”一声,了尘直接将茶杯捏成了好几瓣。 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师叔?” 了尘这才猛地回神,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 第77章 找到小黑蛇了 他以为了尘要说点什么,结果只将碎瓷片放在一边,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还抬手撸了撸他的脑袋瓜。 “世人都说聪明绝顶,我现在十分认可这个歪理,瞧,无相不就聪颖过人?” 安相相还打算宽慰他别太担心呢,哪想到冷不丁被刺了一刀,还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咔嚓”一下,烂个稀碎。 哦,是他的心。 安相相摸摸自己的脑袋,光溜溜的寸草不生,佛子都说他的脑袋会反光。 兴许他的郁闷太明显,了尘笑出了声。 “行了!别太为你师父操心了,他已经修出佛心,比师叔我强了一个大境界!” 安相相还坐在门槛上,倾身望着了尘潇洒地摆手走远,直到身形被房屋遮挡。 【铁哥,佛心又是什么境界?】 【比舍利高一阶,对立元婴。】 安相相挺惊讶。 平时也没见了凡打坐修炼啊。 系统都打算走了,它要去盯着那个航海王看多了、在这个世界要征服大海的男人,检测到宿主的想法,忍不住又溜了回来。 【你要相信世界上有天之骄子存在,要不是末法时代灵气稀缺,了凡这样的,高低能在五百年之内飞升。】 安相相:…… 感觉身边都是天才,只有自己是废物。 安相相突然看透了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一整个闷闷不乐,不过也只维持到下午。 这时他正跟佛子一起在山里拾柴,先听见草丛里有沙沙声,看过去时恰巧有颗黑色的小脑袋从绿草丛里探出来,还吐了两下蛇信子。 安相相手里还拿着树枝,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的跟小黑蛇对上,小小地啊了一声,什么烦恼,什么天赋,全部忘光! “师弟,你怎么了?”佛子往这边走。 小黑蛇似乎还不能接受佛子,快速吐了两下蛇信,扭头钻进草丛里。 安相相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 佛子已经走到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有点惊喜又有点恍惚,“小黑回来了,刚刚我看见它了!” “真的?它回来报恩了吗?”佛子眼睛一亮! 安相相闻言,嘴唇微抿淡笑了下,“它活着就行了,报不报恩我并不在意。” 然而佛子没回应,还死死盯着自己看,安相相不由摸了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泥巴?” 佛子面无表情摇头。 “那我眼屎没洗干净?” 佛子又摇头。 “那怎么了?” 佛子沉默了下,师父总说师弟相貌玉雪可爱,是师父见过的最招人疼的小孩。 但是他看习惯了,觉得师弟就该是那样,所以感觉不到美丑。 刚才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佛子深沉地点点头,师弟相貌确实非常好看,师父说的很对,以后出门历练要盯紧了,不能让不轨之人祸害了去! 安相相摆了摆手,可佛子摸着下巴,不知又参悟到了什么哲理,根本叫不醒。 于是东张西望,寻找小黑蛇身影。 没多久,眼睛一亮。 小跑过去时小黑蛇还没有走,支着前端探出头,稚嫩黝黑的身躯静静在嫩草叶上爬行,一弯一扭的,时不时歪着脑袋吐吐舌头,瞧着十分玲珑可爱。 安相相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 小黑蛇把头颅歪到另一边,先确定气息,再伸出头用舌尖触了触柔软的指腹。 是他。 小人族。 它的伴侣。 安相相美滋滋将小蛇捞进手里,坐在草地上,轻轻抚摸它新长出来的蛇鳞。 上下其手一遍后,发现小黑蛇并不是全黑,在它额头有一枚放射性图案。 “这个图纹好好看,像一朵小花。” 花朵的形状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安相相越看越喜欢。 低头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然后直接把小黑蛇扯成一条直线,放在自己腿上比了比。 “嗯,长了五厘米。” 说着空出一只手把腰上的小布兜扯下来,拿出了尘给装的芋糖。 用牙齿撕开包着的一层油纸,啃下一小口放在手心,“你要多吃点,快点长大小沙弥就不敢欺负你了。” 小黑蛇闻到食物的味道。 下意识舔了一口,哦! 再舔一口,哦!! 再舔一口,哦!!! 安相相看小黑蛇沉迷于芋糖无法自拔,每舔一口就要惊艳式后仰,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突然体会到了铲屎官的快乐。 担心小黑蛇吃怪牙齿,喂完一颗芋糖后就不给吃了,废了点力气才把布兜从小蛇嘴里抢过来,重新系到腰上。 小黑蛇吸糖无望,扭头就跑了。 黑黢黢的身体几扭几扭的,扭出一段距离又回头看,像是在等他开口挽留。 安相相全当没看见。 头都不回一下。 反正总归还能再见到它。 有了小黑蛇后。 时间也变快了。 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礼佛、割草,下午若是天气好,就去后山捡一竹篓柴。 佛子每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回去,而他比佛子去得早,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不知不觉,过去好几年。 寺庙中的柿子树变高了,小沙弥换了一批人,了尘的眼角有了细纹,连佛子都快十岁了,唯一不变的是——了凡不曾回来。 开始安相相很焦虑,每天都问系统——这世上有修复舍利的方法吗? 系统会态度恶劣的回答——没有! 后来几年他接受现实不问了,系统反而每天都来重复一遍——没有! 直到前几个月,系统变了。 第78章 臭蛇,你是笨蛋吗 它犹犹豫豫的说,【其实也不一定。】 安相相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捏着正红色的对联,呆了许久才哦了一声。 这天。 安相相成大字躺在草地上,一边是扩大版竹篓,此时筐里装满了柴,另一边直挺挺躺着个比自己还长的大黑蛇。 不对,它不是蛇。 它是蟒! 其实在养到第二年,安相相就感觉不对劲了,它超过了正常蛇类的大小,并且没有停止生长的趋势。 它的食谱从野鸡蛋、大蝌蚪、河里的小鱼,一路晋升成野鸡蛋的妈妈,蝌蚪的奶奶,和鱼的祖宗。 吃的越大,体型也越大,现在都有两个他长了,安相相开始担心它再这么下去,会危及到小沙弥的性命。 虽然大黑平时藏的很深,基本上不会去小沙弥活动的范围,可万一呢。 “大黑。”安相相喊了一声。 大黑就地翻滚到他身边,头颅窝进安相相的脖颈边,蛇信子轻轻舔舐。 安相相缩了缩脖子,“等下我们做个训练吧,毕竟人命关天,不然我这个铲屎官也到头了。” “嘶——” 小人族在说什么? 给谁铲屎? 安相相撸了一把蛇头,“既然你答应了,那今天就开始训练吧!” “嘶——” 大黑吐着猩红的舌头,轻轻卷走小人族鼻尖的汗珠。 安相相也抹了一把汗,趁着起身的时候,顺便在草地上擦了擦。 带着大黑去阴凉点的地方,就这么几分钟的活动量,又出了一身汗。 抄起袖子搓搓脸,拽下布兜,在大黑期盼的目光下拿出一块乳烙。 一手举高,另一只手将蛇头推远,“不能直接吃,你先爬远点。” 乳烙是大黑喜欢吃的东西,味道酸酸甜甜的,奶香味很浓郁。 才拿出来,大黑就忙的不行,边收集空气中香甜的气味,边蹭他的脸嘶嘶讨好。 不过也挺听话,说让离远点就离远点。 他将乳烙在大黑眼前转了一圈,最后放在自己脸颊旁,“来,看我。” 大黑歪了下头,视线都在乳烙上。 “嘶……”了一下。 哈喇子呲都出来了。 安相相抹了把脸,默默上前把蛇脸掰过来。 大黑嗅到小人族的嘴里也有相同的味道,直接舔了一口。 “对,就是这样。” 安相相见它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将乳烙塞进它嘴里,又立马退开一步,着重朝自己身上比划。 “以后。” “在山里,看见。” “像我这样的,不,能,吃!” 重点强调在了“不能吃”,安相相反复比划,用胳膊在身前比了几次大马叉! 末了安相相问,“听懂了吗?” 自我感觉,应该没有问题。 大黑把头歪来歪去。 只觉得努力蹦跶的小人族有点可爱。 喜欢。 含嘴里。 安相相:…… 视线一下子变暗,闻到一股子乳烙味安相相才意识到脑袋被含了。 安相相用力拔出来,反思过后,觉得可能是刚才没教好,于是又捧着蛇头让大黑看清自己,“看清楚,像我这样……” 安相相:…… “等下,我还没……” 安相相再次把头拔出来,见大黑又张开大嘴巴,没忍住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大黑整个发懵,不是疼的而是爽的。 跟被碎石刮过腹鳞一样。 又痒又爽! 舒服。 喜欢。 再来。 它等着小人族蹦跶完,再次张嘴。 安相相:…… 折腾了这么久,安相相出了太多汗。 身上也黏黏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随着年岁越长,银花就越几近成熟,冬天还好受点,可一到夏天就很容易生气。 安相相甩手给个大逼斗,力气比之前还大了些,将大黑打的嘶嘶直叫! “不能吃!你再张嘴……唔!” 用力拔出,连着拍了拍。 “你怎么还来劲了……” 安相相:…… “等一下……” 安相相:…… “打你是我不……” 安相相忍无可忍,也不执着训练了,再次拔出来后调头就跑! 然而大黑不依不饶追在后面,速度比四驱还快,他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追上了,直接被扑倒在地。 大黑兴奋地将小人族一圈一圈缠紧,爽得尾尖止不住的战栗。 它隐约知道小人族不喜欢这个游戏,所以只要含不含的,再乖乖等着巴掌落下来。 安相相已经没脾气了,躺在青草地上,任由大黑蛇把他卷过来卷过去。 现在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了。 心疼地摸了摸大黑被打的位置,“对不起啊,下次一定好好跟你说。” 大黑:??? 再打呀,还要。 安相相正懊悔着,眼前又是一黑。 安相相:…… 熊孩子,不打记不住。 话虽这么说,安相相也只是象征性拍了拍而已,但今天的大黑格外黏人,飞盘带来了也没能玩成,被当成寿司卷了一下午。 天色擦黑时。 安相相背着柴拿去交差。 他已经搬出了尘的住处,毕竟他跟佛子都快十岁了,一张床真的睡不下。 尤其佛子,跟个雨后春笋似的一年一个样,明明只大半岁却比他高一个头,身形在日渐苦修下,又高又壮! 修为也与日俱进,有了三世的底子,这世修行跟吃饭喝水一样。 常常不声不响就进阶了。 说好的雷劫,他一道也没见过。 第79章 不得了,是个祸水苗子 只有他,还在行者一层打转。 一路晃回曾经跟了凡一起住的院子,刚踏进院门,乍然听见了尘开怀的笑声。 安相相脚步顿住。 自从了凡杳无音讯后,他就没这样笑过了,因为寺庙里没有能让他开怀的人。 安相相终于意识到什么。 一时竟然抬不动腿了。 这时屋里笑声停下,昏黄的烛火微微晃动,一道阔别已久的影子从门窗上的麻纸印露出来,然后慢慢走到了门口。 时别八年,了凡一点都没变。 修为已是佛心的他比普通人的寿命长很多,八年在他身上似乎只是八个月,又或者只是八十天,没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唯独脸上的笑容,今天格外真切。 “徒儿,过来让为师看看。”了凡站在房廊下笑着招手。 安相相抬步走过去。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跑。 越跑越快,最后狠狠扎进了凡怀里。 “长大不少,为师差点认不出来了。”了凡比量一下安相相的身高,已经到胸口了。 了尘在一旁打趣,“师兄此行八年,恐怕不知无相如今是达官贵人口中的“俏和尚”。每年施斋时,那些上山静修的千金少爷,见了他没一个闲得住。” “是吗?为师瞅瞅有多俊?” 说着,了凡就将人从怀里扯出来,捧起还带着小奶膘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孩的相貌确实一绝,将将九岁,已经能看出十年后该是怎样的人间绝色。 瞧这眉眼,瞧这脸蛋。 简直好比清月娇花,哪哪都漂亮的令人不舍得让他皱一下眉头。 “嘶……不得了。”是个祸水苗子。 佛子也眉眼带笑,“除了修行,紧盯着师弟不被歹人掳了去,如今也是我极其重要的任务。” 了尘哈哈大笑,了凡也极其不给面子,笑容充满恶趣味。 安相相的感怀消失的干干净净,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 几人说说笑笑进门。 安相相一眼便看见桌上泛着冷气的匣子,围着匣子打量了下,正要伸手…… 了凡拦住他,“这是匣子是千年寒冰所制,你还碰不得它。” 安相相哦了一声收回手,“里面装了什么?” “是再生花,盛开在遥远的极北之地,那里当地的野史中记载,此花有重塑之效,据说可活死人肉白骨,是重塑丹最主要的药引。” 了凡打开匣子,满足他的好奇心。 安相相两手撑着桌面,看着里面的小东西,嘴巴都哦圆了。 匣子里冰气弥漫,中间躺在朵肉嘟嘟的花,长得像个水晶多肉似的。 就这么一朵普普通通的花,能让了尘的舍利复原,真的很神奇。 安相相感觉自己就是土包子,第一次见识到修真世界的多样性。 “可是,上善寺还有人会炼丹?”安相相一时间没把认识的人对上号。 他话一出,其他三个又笑了起来。 “你啊,怎么如此不上心?”了凡摇头叹息,“你了戒师叔白烧了这多年锅炉。” 了……戒? 安相相贸然想起伙房里,成天与柴米油盐作伴的胖师叔,微微张开了嘴。 啊……天才团又多了个人。 自己仍然是个废物。 安相相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惹的了尘呃了一声,整个人要尬不尬的。 “师兄,你为了我的舍利跋山涉水,我好像……没能把无相教好。” 明明都是一样的流程,外门的小沙弥都行者巅峰了,只有无相怎么也教不会。 了凡无所谓地笑了笑,“无碍,佛法不适合他,改日为师教他别的。” 安相相歪头看了凡。 在寺庙不学佛法学什么? 这时了尘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衣袖语气担忧,“悟罔方丈会同意吗?” 安相相又把头歪向另一边。 对面的佛子也是相同的动作。 了凡面容带笑,“悟罔方丈才不是迂腐之人,在他看来,不论习的是仙是佛,只要心中有佛那就是佛门的有缘人。” 说着他提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师弟,你可记得当年我俩出家时,打算废除灵根改修佛法的事?” 提起当年,了尘神情露出些许怀念,“当然记得,方丈确实说“只需心中有佛即可”。” “所以方丈不会介意的,况且无相学不会佛法,我只好重操旧业。” “也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安相相和佛子头歪来歪去,总算听明白了。 了凡以前是仙门子弟? 他以后要改修道了?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有点紧张。 废柴潜质终于还是兜不住了。 “师弟,你指甲都抠秃了。”佛子关爱一把自家师弟,“别紧张,大道三千各有缘法,若修道还不行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实在不想回答。 “我就不能不修吗?” “别胡说,难道师弟想一辈子待在上善寺?”佛子稚嫩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威严。 安相相:…… 也是,上个世界的大好人给他积了九十万多功德点,这是爽点也是痛点。 值得高兴的是,这辈子都不会撞鬼了,悲哀的是,会撞妖。 不修练就学不会隐息术,学不会隐息术就藏不住功德。 功德藏不住,一下山就落地成丸。 “……我修。”还不行吗。 三人见他答应的如此为难,全都摇头失笑,不过也没有挖苦。 几人好不容易聚齐。 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了尘说上善寺近几年的变化,了凡说在外遇到了什么奇闻异事。 安相相和佛子吃着了凡从外带回的零嘴,脑袋歪来歪去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了尘看了眼趴在桌上睡着的两个小沙弥,摇曳的烛火下,眉眼柔和。 “师兄,了尘辛而有你。” 第80章 果然道学更适合夏国宝宝的体质 了尘又笑了笑低下眼睑,俯身将佛子背起来,“天色不早了,师兄明日再叙。” 了凡摩挲了下手指,点头说好。 等将人送走,了凡又返回房间要将徒弟拎去床上睡觉。 这才发现徒弟不知在哪滚了一身的泥,心里那点道不清的怅然瞬间被气没了。 他娘的。 ……罪过罪过。 …… 翌日。 禅房内。 安相相坐在一旁的蒲团上观摩了凡跟老方丈下棋,棋局过半了才听了凡切入正题。 说他对佛法不精通,打算教他修道。 老方丈没有即刻答应,放下白子和蔼地摸了摸安相相的脑袋,“无相,若有妖藏匿于上善寺内,你当如何?” 安相相抠抠手指,“先看是好妖还是坏妖。” 老方丈笑了笑,“好又如何,坏又如何?” 安相相脑子努力转了转,“好妖就送出上善寺告诫不要伤人,坏妖就除掉。” 老方丈点了点头,拍了拍安相相寸草不生的脑袋,“行了,去修道吧。” 安相相眨眨眼,“……啊?” 了凡不想在师祖面前打徒弟,硬忍着下完了棋,离开禅房才敲了徒弟一个脑瓜崩。 安相相抿了抿唇,捂住了生疼的额头,“为什么打我?” 难道他答的不是标准答案? “佛当以慈悲为怀,无论妖魔人畜众生平等,不能随意斩杀。” 了凡笑的有些危险,“你开口便是除掉妖邪,怕人不知道你想杀生。” 安相相被训的云里雾里,“可是,可是了尘师叔不是与仙门百家降妖除魔吗?” “你了尘师叔不是去除妖,斩杀妖王的是仙门百家。” 了凡思忖了下,还是打算将前因后果跟徒弟说一说。 “上善寺从不参与妖魔与仙门之间的争斗,可身处风波里又怎能在水火之外?” “就算上善寺只想专心礼佛,在仙门看来,只当我们在坐收渔翁之利。” 了凡说到这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只是它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 “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的方法,只有染黑自己,所以你了尘师叔并非去除妖,他之所以参与,是代表上善寺的所有僧人。” 安相相努力回忆八年前,了尘与了凡在烛火下的对话。 好像,确实是这样,了尘只以他的角度讲述了妖王被除的过程。 所以他真的在红豆堆里,闭着眼睛捡起了唯一的芝麻。 安相相摸着脑门。 好像挨的也不亏。 礼了八年的佛,开口就是杀。 “为师告诉你这些,并非教你遇到“恶”为非作歹时,当做看不见。” “而是教导你,“恶”是杀不干净的,若想救人,首先要教会他们自救。” 了凡手持佛串念了一大串佛经,最后阿弥陀佛了声,“今天你杀了“恶”,来日也会被“恶”寻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安相相听懂了,但是不理解。 不过,今天他是第一次听说上善寺和外界仙门的关系,本以为是同谋,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了尘在扛着。 嗯?不对。 “那当初师父为什么不去呢?明明你的修为更高不是吗?”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看着了凡陡然阴郁的脸色。 一个字不敢再提。 回到院子。 了凡站在角落里,低眸看着一个木箱。 不言不语的,神色极其平淡。 兴许是屋里的采光不好,安相相觉得了凡整个人都被拢进了黑暗里,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样的了凡他见过两次。 一次是上善寺收到了仙门传信,另一次,是了尘坚决不然了凡去仙域。 每一次,了凡都要去瀑布静心。 安相相刚要张嘴,了凡动了。 他抹去箱子上的灰,拿出几本书籍丢过来,“这是启蒙书籍,先拿去看看,等你师叔的重塑凡炼成后我就亲自教你。” 安相相应下,抱着书离开。 走到门口不禁回头,了凡还站在那里,目光仍落在箱子里的东西上。 安相相看出他没有开口倾诉的意思,抿了下唇,全当做没看见,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便把自己扔到床上。 先摊成大字发呆。 等当够了咸鱼才拿起身边的书。 翻开第一页,是人体穴位图。 安相相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以为修真又跟修佛一样,都是各种“众生平等”“我佛慈悲”看都看不懂的经文,没想到修真这么直接,干脆画图解析。 安相相坐在床上,捧着书似懂非懂地翻了几页,最后默默合上书。 果然道学更适合夏国宝宝的体质。 莫名对自己又有了信心。 于是。 安相相第二天起个大早,礼佛后就蹲在胖师叔的院子前等。 也不嫌热了,顶着太阳等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动荡。 紧接着香味扑鼻而来。 那散发出香味像是什么仙气,安相相眼睁睁看着脚边枯死的野草,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嫩绿嫩绿的草叶迎风招摇,第一次对自己身处在修真时代有了鲜明的认知。 他还在推翻、建立新的认知,了凡和了尘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蹲着?” 了凡一眼看见蹲在草丛里像是在拉屎的小光头,抬手招了招,“也不找个背阴处,平日不是畏热的狠?” 安相相起身走过去,任由了凡用袖子给他擦汗,思维一转便询问,“了戒师叔能看看我畏热的毛病吗?” 了凡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先进去吧。” 安相相点点头,跟在后面。 此时,胖师叔了戒刚把重塑凡放进玉瓶中,塞上后又念念有词几声,只一瞬间,那股令人神清气爽的香味就闻不到了。 了戒抹了把汗,原先胖乎乎的脸都瘦了一圈,“拿去拿去,可累坏我了。” 说完就想把人全部轰出去。 “了凡多谢师兄。” 了凡站在院子里拜谢,安相相眼看了戒就要关门,连忙开口询问,“了戒师叔,您可以看病吗?能给我看一看吗?” 了戒手扶着门框,动作一顿。 快速瞄一眼了凡,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就知道他根本没与无相提过。 于是斟酌了一番,“早些年你熟睡时就给你诊过,是你出生时自带的热毒,虽治不好,但也没什么大碍。” 真的吗? 安相相心想了戒说对了一半,他的外部特征,就是体温偏高以及非常怕热。 “可是……夏天一年比一年难熬了。” 第81章 蛇族圣花,此间只有一朵 了戒又看了一眼师弟,见他微微摇头,也只叹这个师弟属实太娇惯徒弟。 他摸了摸下巴,假装思忖,“如此,后山的瀑布后恰巧有一处寒洞,如果实在难熬,过两日可去那避一避暑。” 寒、洞。 光听这两个字,安相相就觉得那里再破烂都是人间仙境,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双手合十对着了戒九十度鞠躬,“谢谢师叔!” 了戒不在意地笑了笑,目送三人走出自己的院子,这才摇头叹息。 了凡真是胡来。 那么重要的事竟然都不告诉无相。 要是哪天银花盛开,寻常人根本无解,别说无相还是个出家人,哎……难搞。 另一边。 了凡刚出院子就把玉瓶放在了尘手里,“师弟,即刻去闭关吧。” “好。”了尘也不推辞,将玉瓶收进袖子中,“那无我先劳烦师兄照看,等了尘重塑舍利必然重谢师兄。” “都是哪得话。” 两人并未同行多久,在路口分离后,安相相歪着头问了凡,“师父是不是该教我修道了?” 了凡的笑容忽然变得虚假,“当然,徒儿可别怕吃苦才是。” 安相相:…… 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呢。 安相相被笑的心里忐忑不安。 不过在了凡教他入定后,又踏实了。 用他自己的理念理解,入定就是摒弃杂念,用全身心去感受天地间的灵气。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除了吹拉弹唱之外,放空大脑,专注的发呆是他为数不多的特长。 于是。 屋外的长廊内,夏风习习。 身穿青灰色僧袍的小沙弥坐在蒲团上入定。 了凡则一颗一颗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坐在一旁防止徒弟不专心。 他都已做好徒弟会失败的准备,只因无相的悟性着实让人头疼,还不怎么上进,爱玩还贪嘴,九岁了还没戒掉羊奶。 了凡心里估摸着,自家徒弟最多坐一个时辰,就会忍不住抓耳挠腮。 那是清晨礼佛的最长时间。 听师弟说这小子每日钟声一响就木鱼一撂,撤的比逃兵还快! 然而从正午直到日落西山,端坐在长廊的徒弟竟然一动未动过,了凡不禁挑眉,难不成世上真有天生只适合修真之人? 还没高兴太久,徒弟突然吸吸鼻子,下一瞬就睁开了眼睛,“吃晚饭了?” 几乎话音刚落。 “咚————” 钟声悠远吟长,晚饭时间到了。 了凡后这才知后觉,蒸馒头的麦香都飘到这个院子来了。 “……”一时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徒弟还未辟谷。 这个时候肚子是该饿了。 了凡起身捋捋僧袍,“先用斋饭吧。” 安相相点点头,正要起身,结果向来木讷的脸上突然面目扭曲。 “师父,我腿麻了。” 粗略一算,他这一坐整整坐了七个小时,现在两条腿上像爬满了蚂蚁! 了凡揪住后衣领,一把将人提起来,“无碍,跺一跺脚就好了。” 安相相:…… “师父,你先去吧,我可能还要再等一会。”总之跺脚是不可能的。 “随你。”了凡转身便走。 安相相期待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眼看了凡快速走远,心里有点着急了,试探地挪了一步,然后直接抱住旁边的柱子。 “师父!” 了凡僵了一下,闭了闭眼回身望去,“为师还活着,做什么要喊那么凄惨?” 安相相被麻的泪眼汪汪,“别忘了给我抢一个鸡蛋,去晚了就都被小沙弥抢完了。” 了凡冷笑一声,“孽徒!” 安相相抱着柱子等了三分钟才缓过来,一路跑着去伙房。 许多僧人小沙弥已经吃上饭了,踮着脚环视,总算找到自家师父。 安相相先去打了两个菜包,又盛一碗白米粥,顺便瞄了眼发鸡蛋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 小心端着晚饭蹭到了凡跟前,还没开口,盘子里就多了一枚鸡蛋。 安相相喜滋滋的,“谢谢师父!” 了凡弹了下他的脑袋瓜,“食不言。” 安相相连连点头,捧起小木碗刚吸溜一口稀饭,又一枚鸡蛋被放进盘子里。 随即,佛子在他身旁坐下。 “我当你有事耽误了,便给你也拿了一个。”佛子略有些小麦色的脸上笑容内敛,问起修道的事,“如何?可静的下心?” “能!”安相相先应了一声,伸手将多出来的鸡蛋塞进布兜里,四下瞅瞅见没人注意这里才小声回答,“我觉得比修佛简单多了。” 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修佛似乎是种意念上的东西,谈的是思想境界,忍耐,克制,磨练自身意志。 比如佛子这样,每天早上潜心诵经巩固思想,之后与小沙弥一起挑水劈柴,然后又去练习各种拳法棍法,傍晚又负重行山。 日复一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没到十岁就练出二头肌了,手心全是老茧。 修道就不一样,坐在那放空大脑感应天地就行,虽说入定只是第一步,随后还有感应灵气,再然后引气入体。 听起来很复杂,但安相相有种很微妙的预感——这不难。 他话刚说完,了凡就哼笑了声,安相相仰头看过去他又不说话。 像个贵公子似的,细嚼慢咽。 “如此便好,师弟可要勤奋些,来日我可以走出佛门游历时,想携师弟一起。”佛子放下心,笑容都变得明朗了。 安相相低着头,鸡蛋被抠的坑坑洼洼的,“嗯……我尽量吧。” 佛子十六就要出门游历。 他十六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前景。 心里正愁呢,左手边的了凡已经吃完了,还掏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 “如今佛子与天生携带的修为越来越契合,想必十六之前就能结出舍利。” “且不说让你结出金丹,二十之前只要你能筑基,为师就放你离开佛门。” 安相相有被鄙视到,看向佛子。 指望他能为自己说说话。 然而佛子只埋头吃包子,半个字不敢说。 安相相还没想到怎么反驳,了凡已经又带了份斋饭走了。 佛子的视线也跟过去,等人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师父和师叔不是已经辟谷了,怎么还来伙房?” 安相相发狠地咬一口菜包,说了句灵魂答案,“来都来了。” 第82章 这么大一只,别被当成蛇妖了 安相相被了凡鄙视过后,还真发起狠了,礼完佛后就雷打不动的入定。 终于在三天后感受到灵气,并且在了凡的引导下,学会了引气入体。 不算好,但够看。 安相相想奖励一下自己,他仰起头,“师父,今天能喝……” 话都还没说完,了凡的神色就变了。 “喝甚?” 安相相张了张嘴,“不喝了。” 了凡又满意地颔首,从袖子里拿出个玉瓶递了过来。 安相相打开塞子,小小一粒滚到了手心里,长得挺像缩小版麦丽素。 “这是什么。” 说着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 “辟谷丹。” 安相相被这三个字干懵了。 他一顿一顿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魔鬼,“师父,我以后不能吃饭了吗?” “什么胡话,庙里的灵植灵麦对你并无坏处。”了凡被逗笑,伸手弹了个脑瓜崩,“盛夏在即,你去后山避暑可无人给你送饭,而辟谷丹刚好有其妙用。” 安相相又活过来了。 仔细将辟谷丹装进小布兜,又仰着脑袋询问,“那我是不是还要带些衣服?” 了凡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自己考量。” 安相相琢磨一下午,当天晚上找出包裹,带上两件换洗衣服,洗脸布、擦脚布零零碎碎一大包,跟搬家似的,第二天来到了戒说的寒洞里。 抬起袖子抹了抹头上穿过瀑布时淋的水,颠了颠大包袱,越往里走越惊喜。 这里说是寒洞,其实只是上方瀑布冲击而下时,将冷气流灌进了背后的山洞里,所以没有想象中的潮湿,反而还挺通风的。 凉快是真的凉快,黑也是真的黑。 安相相找了个较为平整的地方,翻出一根蜡烛,点燃后见墙体上有块凸出来的石头,就直接放了上去。 顿时洞内的视野清晰许多。 第一次来,准备的东西没那么全面,连被褥都没有,安相相收拾出一大块干净的地方,又顶着大太阳跑回寺庙抱来一床被褥。 明明才入夏,他却像在过三伏天。 还是站在烈日下暴晒的三伏天。 都要被热懵了。 安相相在地上躺了会尸,这才爬起来继续吭哧吭哧打扫寒洞,然后睡了个踏实的午觉。 醒来时,感觉脸上痒痒的。 安相相迷迷糊糊睁开眼 大黑正嘶嘶吐着猩红的舌头。 在烛火摇曳的照耀下,石墙上的黑色影子一晃一晃,忽大忽小的。 就算是自己养了八年的宠物,安相相还是被这一幕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直接给了一巴掌。 只不过刚睡醒,手臂没什么力气。 “大黑,你吓到我了!” “嘶嘶——” 大黑快速吐了两下蛇信子,随即大脑袋俯了下来。 安相相知道这是它兴奋的表现,倒也难怪,毕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 一想到大黑蟒每天支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在深山里等待,嘶……还怪心疼的。 安相相抱着大黑亲昵了会。 不知怎么回事,每年入夏后大黑都会变得特别黏人,着重体现在喜欢把他卷成寿司,然后哪里都要舔舔,弄的身上黏糊糊的。 “别舔了,痒。” 安相相护着自己的痒痒肉,推开大黑抓过一旁的僧袍往身上套。 “你怎么过来的?这里可不比深山,小沙弥平日里都来这挑水,要是碰上他们你就惨了。” 说着伸手拿过掉在地上的布兜,“这么大一只,别被当成蛇妖了,来,吃……” 安相相拨开一颗麦芽糖,刚抛高才想起自己在山洞里。 “糖”字还没说出口,大笨蛇就一头撞到顶端。 “对不起啊,我忘了。” 安相相检查大黑的嘴巴,好在这么大体格没白长,皮糙肉厚的,鳞片上连刮痕都没有。 低头又剥一颗作为补偿,结果递到它嘴边也没张嘴,连舌头都不吐了。 “大黑?” 安相相歪了歪头,借着昏暗的烛光打量跟被使了定身术一样的大黑,觉得应该烛光的原因,大黑的眼睛变了颜色。 以前是纯黑色,现在有点金。 “不吃吗?我师父特地带给我的,你以前都没吃过。”安相相自己舔化了一块糖纸,又递到大黑嘴边,“很甜哦。” 云惊缓缓低眸。 人族的东西,毫无灵气可言。 可上边似乎沾着特殊的香气,来自被化的那一块的糖纸。 这个小秃驴……果然不对劲。 看来他之前并没有闻错,圣花寄居在小秃驴的身体中,如今正被当成灵根修炼。 难怪最近肉身时不时状态特殊。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身体没控制住,低头将麦芽糖卷进嘴里,从劣质糖里分离出另一道销魂的甜。 云惊:…… 安相相嗦了嗦两根手指,“一天只能吃一颗,快点吃,吃完带你去把牙齿擦擦。” 云惊瞳孔猛缩,前半个身躯都往后仰了仰头。 第83章 乖蛇蛇就要注意口腔卫生 安相相知道它不情不愿,拍拍它的头顶轻声哄,“乖宝宝就要注重口腔卫生,不然容易蛀牙,还会口臭。” 说着他去包裹里翻找出自己裁成条的麻布,转身发现大黑还梗着脖子一动不动,耐心条直接被消磨了一半。 “你要是张嘴就庞臭,我就不让你舔了。” 安相相绷着一张脸朝洞口走,最后站在瀑布边淡淡侧目,“过来。” 大黑蛇低嘶了一声,安相相从声调上听出它很不悦,不过看在它乖乖爬行到跟前,也就没太不在乎。 伸手将布条沾上水,“张嘴。” 说完见大黑又不动弹了,不仅不动还像个野兽似的紧紧盯着自己,要不是知道它视力不好,他还真打算信了。 安相相彻底失去耐心,直接上手扒开大黑的嘴,手伸进去把几排尖牙仔仔细细擦一遍。 最后接一杯水倒进去,“漱漱口。” 云惊:…… 咕噜噜……噗呲—— 安相相又扒开它的嘴闻了闻,确定没有腥味了才放过它。 云惊发懵的看着小秃驴将麻布搓了搓,系在横在洞穴内的绳子上。 “这里挺通风的,明天晾干了还可以用。” 小秃驴反手擦了擦水,顿时屁股上出现一对湿手印,接着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把腿盘了盘,轻轻合上眼睛。 “我要修炼了哦,你不要舔我。” “不然打你。” 说完,洞内只剩下瀑布冲刷的声音。 云惊还僵在原地,确定小秃驴暂时不会睁开眼睛,才悄无声息爬行过去。 小秃驴入定很快。 这点在小秃驴的神知里时他就知道。 自从小秃驴开始修炼,只要一入定,他的神知里会变得十分鲜活热闹,晴空白云,清风飞鸟,茫茫的嫩绿草叶和摇曳的花朵。 不同于之前,那是一片死亡之地。 只有一望无际的枯草。 云惊凝视着眼前的小少年。 将将九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天人之姿,有此容貌,天赋尚佳,还有两个老秃驴和一个小秃驴的宠爱,内心怎会那么荒凉? 端详了片刻,实在看不出什么。 况且自身难保,也没那么多心思为旁人操心,趁人入定赶紧进去。 小秃驴入定时,他的神魂能恢复的更快,用一日千里形容都不为过。 安相相感觉到脑门沁凉,不过只是一瞬,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遵循昨天了凡引导的那样,控制灵气在体内缓慢运行。 因为吃了辟谷丹,半个月都感觉不到饿,而且那辟谷丹也不知有什么成分,吃了之后连嘴馋的毛病都没了。 等感到饥饿睁开眼时。 自己身上落了一层的灰。 【铁哥,我入定了多久?】 【十四天零六个小时。】 安相相:…… 安相相抖着手摸出一粒辟谷丹服下,几个呼吸后五脏庙才被安抚住。 这时他吸吸鼻子,又抬起手臂闻了闻,差点被自己身上的味熏yue了,不仅这样,还从手臂上搓出一条黏状物。 此时蜡烛烧完了,洞里光线不好,安相相绷一张脸跑到洞口,摊开手里的黏状物,再迅速扒了自身衣服狠狠一搓…… 安相相捏起筷子粗的皴,都懵了。 “我蜕皮了?” 【灵气洗出来的污垢而已,你运行的一百多个大周天,都没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吗?】 变化? 有。 安相相确实觉得耳力变好了,嗅觉变灵敏了,感知也变得十分敏锐。 竟然不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盘在角落里睡觉的大黑。 真神奇…… 【呵呵恭喜你,炼气一层了。】 “……啊?这么简单?” 了凡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他二十岁之前筑基才放他出门游历,按他的理解,一年进阶一次才是正常的规律。 系统又被召唤走了,走前只留下一句【哪个小孩上学不是从aoe学起?】 安相相:…… 很有道理。 安相相返回洞里拿块麻布出来搓澡,直到把自己搓的溜滑。 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再返回洞里时大黑已经醒了,正在嗅他的蒲团。 安相相想起自己搓出来的一地皴,连忙把大黑赶远点,抱着蒲团跑出去看看。 好在有衣服隔着,蒲团并没弄脏,闻一闻也没有臭味,这才又把蒲团抱回去。 找出蜡烛点上,然后摸摸大黑的肚子,瘪瘪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你傻呀,我入定你自己出去找吃的呀!”安相相用力点着大黑的脑袋。 大黑被戳的脑袋一缩一缩,也不生气,见他不点了还凑过来舔舔他的手指。 安相相没了脾气,摸出辟谷丹给大黑吃一颗,作为铲屎官,自己可以穷困潦倒,但他的狗子必须是个贵族。 “走吧,带你找吃的去。” 安相相钻出瀑布,瞄了眼天边的红霞,这个时候寺庙都在吃晚饭。 “大黑,你从水底下游到深山去,速度快点,别等会被负重行山僧人发现了。” 简单的指令大黑听得懂,安相相并不担心,看着大黑随着湍急的河流快速消失,用袖子抹了把脖颈的汗。 第84章 像条脱了绳的贱狗 深山里树影婆娑。 安相相走了一路早已经汗流浃背,有风吹过时才感到一丝丝凉意。 思忖着早点投喂完早点回去,安相相也不停歇,从地上捡起个野鸡蛋,抄起僧袍前摆,随便擦两下就丢进大黑嘴里。 看见鸟窝也不管是什么鸟,爬上去摸两个鸟蛋就撤,还挖了几根野菜。 …… 云惊回到身体。 入眼便是青山绿水。 小秃驴就在不远处,两条腿岔开踩在两块石头上,正弯腰洗着什么。 眯眼蛇眸仔细看去,从翻腾的水花里窥到了一点绿色,看样子是几根野草。 他也就两千年没出窝,现在秃驴的日子都这般苦了?竟然沦落到挖野草果腹? 可没多久,他低眸死死盯着眼前蔫头耷脑的野草,只觉得荒唐! 安相相都要热化了,没多少耐心跟大黑磨,剥了颗芋糖自己先咬了一口。 这是大黑吃糖的习惯,不管什么瓜果点心都得他吃一口大黑才愿意吃。 活像是怕他下毒一样。 “来,干了这把野菜。”安相相用野菜裹住糖,打算扒开它的嘴。 可大黑蛇根本不配合,身形一闪就避开了,角度柔韧刁钻到他直接扑了个空,结结实实摔在河边的碎石上。 安相相疼到抽气,耐心条一下子见底。 他慢慢爬起身,望着爬到巨石上的大黑,一边撸袖子一边下达指令,“下来!” 大黑端端盘着,头颅并没有高高支起,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身躯上,似是趴在墙头晒太阳的猫,居高临下,慵懒且傲慢。 安相相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这还是第一次见大黑显露出这个神态,以往它就像个脱缰的二哈,傻傻的又极其热情,怎么折腾它都不生气。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有种二哈血脉被提纯,眨眼变成狼中贵族的感觉。 “大黑,下来!” 云惊听见了,但不想理会。 修行不过一个月的小小人族。 还不值他屈尊降贵。 那破草,谁爱吃谁吃。 云惊将脑袋调转个方向,行动十分懒散缓慢,但听见小秃驴重重踩着石子过来时,还是迅速回了头,瞳孔竖起警惕地针状。 眼见着小秃驴快速逼近,他嘶叫一声以示威胁,却见对方抡起胳膊,快速且又准又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蛇头都被打偏了! 安相相狠狠甩了大黑一个大逼斗,解气了,趁它发呆时扒开它的嘴,跟喂鸡似的,直接把野菜塞进它喉咙里,再把嘴摁合。 反正蛇是直肠子,那么点东西进入食道很快就能到胃里,吐都吐不出来。 “嘶——”呕—— 云惊给塞yue了。 也从荒唐感中回过神。 想他妖域的各类妖族,哪个不战战兢兢的畏他敬他,也就眼前这个小秃驴! 跟脑子缺根弦一样! 竟然半点感受不到他的杀意! 嘶———— 来日他神魂恢复之时,吃的第一个人族必然眼前这个小秃驴! “嘶——” 云惊用身躯狠狠将对方绞紧。 可下一瞬,吻部被两片软绵贴了下。 对方还“唔麻”了声。 云惊:…… 云惊:°?° 安相相搂着大黑,撸了撸它的大脑袋,“对不起啊,上次说好不打你的。” 云惊默然,所以还有上次。 “谁让你只吃肉不吃素的,乖宝宝就要荤素搭配。” 说完,安相相拍了拍大黑的身体。 云惊都没明白什么意思,身躯先一步理解,松开了。 这时,小秃驴又兜了十几个野鸡蛋回来,拿起一个就抛高投喂。 云惊冷冷瞥了一眼,正要当做看不见,肉身却立马背离他的控制,像条脱绳的贱狗,嗖的就窜了出去! 当鸡蛋落进口中的那一刻, 他算是知道肉身为什么如此兴奋了。 蛋壳上有小秃驴的汗液,除了口津,小秃驴连汗液都充满了隐秘的甜。 云惊神魂还待在原地。 肉身此时有多么亢奋、多么快活、滋味多么美妙他同感深受。 但是心也死了。 这具肉身,他不想要了。 安相相感觉身边凉凉的,忍不住往那边靠了靠,又拿出一枚鸡蛋,跳起来高高抛出去,“大黑真帅,再来一个!” “嘶!!!” “太酷了,再来一个!” “嘶!!!” “真厉害,这里还有哦。” “嘶!!!” 此时晚霞满天。 山间都被玫色覆盖。 安相相白皙的脸庞上被打上一层霞光,表情木讷,眼里却装满了星星。 他小跑到大黑面前,抱着它喜爱的吧唧吧唧连亲了好几口。 大黑任由他摆弄,被领到河边擦牙齿,都不用扒开嘴,十分宠溺地乖乖张大,只时不时卷走小人族挂在下巴上的汗珠。 云惊:…… 云惊眼角被甜出一抹红,捂着自己的嘴背过身去,果决断开与肉身的共感。 第85章 下山去见见世面 安相相陪大黑在外放了会风。 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回到山洞,带着大黑一起搓个澡,临入定之前叮嘱道,“深夜可以自己去觅食,别总饿肚子知道吗?” 大黑吐吐蛇信子,“嘶……” 见它应了,安相相安心闭上眼睛。 吃了辟谷丹后不觉得饿,安相相打坐时根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每每都是饿到受不了才睁开眼,吃一粒辟谷丹,然后带大黑出去觅食放风。 周而往复。 不知不觉夏季划过。 当树叶飘飘荡荡落在自己头顶,安相相抬手拿下来,见叶子已经枯黄才意识到已经进入秋天,而且连秋老虎都过去了,再过半个月就进入深秋。 他竟然在山洞里宅了五个月。 安相相伸出手,感受着秋雨的凉意。 又有点不舍地拍拍大黑的脑袋,“我该回寺庙了,以后就不能跟你天天窝在一起了。” 大黑有点不甘心,侧头探到他的脖颈轻轻蹭,嘶的低声下气。 小人族要走了。 以后身上都是其他人族的气味。 不喜欢,想藏起来。 安相相被舔的发痒,按住大黑把它推远,“别撒娇,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冬眠之前记得把肚子填饱,乖宝宝就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大黑彻底接受现实,脑袋耷拉着。 垂头丧气委屈巴巴的,安相相心想小模样还怪招人心疼,于是又留了一晚。 …… 此时了凡正在长廊下打坐,察觉到徒弟回来便睁开眼睛,随即满眼诧异。 “炼气二层了?” 时别五个月没见,徒弟的个子稍稍拔高,脸上的奶膘少了许多,稚嫩的相貌更加精致绝丽了些。 变化最大的,还是周身萦绕的灵气。 炼气二层,他当徒弟明年此时才能达到这个成绩呢。 “吃了辟谷丹感觉不到饿,所以几乎一直在修炼。”安相相把大包袱放下,见了凡招手,就过去他面前站好。 了凡捏了捏他的胳膊,满意地点头,“不错,身体结实了不少。”完了又问一句,“平日礼佛没有?” 安相相:…… 安相相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他忘了。 关键系统居然一次都没提醒过。 【提醒你做什么?你难道都没发现已经很久没倒霉了吗?】 安相相回忆一下,还真是。 具体从什么开始的,他都没印象了。 【为什么呢?】 系统没回答,就冷笑了一下。 了凡看徒弟一副痴呆相,就知道木鱼都落灰了,没好气地敲他脑袋,“以后再落下可就要罚你了!” “好的。”安相相乖乖唧唧。 正要回房整理东西,了凡又开口了。 “对了,明日带你下山。” 安相相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指指自己的鼻尖,“我?” “不止你,还有无我。”了凡站起身理理并不褶皱的僧袍,“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安相相眼睛越来越亮,收拾房间简直一身牛劲,在被窝翻来覆去到深夜才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 临下山前了凡拿出两个小荷包,一一戴在他和佛子的脖子上。 “这里面放的是隐息符、五雷符、以及一个护盾法器,必须贴身携带,睡觉都不能取下来。”了凡的语气十分慎重。 安相相和佛子见此,严肃地点了点头,“徒儿知道了。” 三人风餐露宿一天一夜。 此时皇城内的街道热闹非凡,各种小摊应有尽有,吆喝声更是络绎不绝。 九年来安相相第一次下山,即使走了满身大汗仍然还有使不完的劲。 他紧紧跟着了凡,为了防止把自己弄丢,还拽着了凡的衣摆。 可是人在这里,心早就被各种吆喝声勾的飞到九霄云外了,眼睛根本转不过来。 “猪下水——又香又辣的猪下水——” “臭豆腐欸——炸臭豆腐欸——” “炒花生嘞——咸辣香脆的炒花生嘞——” “肉包子——” 安相相顺着吆喝声东张西望,瞥到个类似关东煮的小摊,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直接被红油汤里的猪大肠勾的直咽口水。 还不敢直勾勾地看。 都走过去了还拼命斜着眼瞄。 了凡:…… 了凡什么也没说,只把手搭在徒弟光溜的脑袋上,威慑效果极佳。 见徒弟一秒收回视线,再看看左手边完全盾入空门的佛子。 明明喂同样的佛经。 怎么自己徒弟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也罢,都是债。 …… 一个时辰后。 安相相仰头望着巍峨的大门,两扇门板厚实沉重,镀金丁子横七竖七,足足四十九颗,再看门庭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大理寺卿。 不等他多想,了凡已经上前敲门。 开门的小厮早就得了消息,见是三个青衣僧人,连忙就把人一路迎进正厅。 “大师稍等,小的去通知老爷。” 安相相坐在椅上目送小厮匆忙的背影,没多会侍女端上三盏茶水,他和佛子这边还放了几碟点心。 佛子平静地拨弄着佛串,连茶水都不喝。 安相相见他这样,拿起来的点心又放下了,双腿并拢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好。 “想吃就吃,错过这次,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么精细的糕点了。” 了凡端坐在对面,手里端着杯茶,轻轻吹了吹小抿一口,乍一看像个大少爷。 安相相挺有道理,扭身拿起个花朵形状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啃。 不多时,门外走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后则跟着位端庄大方的妇人。 两人衣着华贵,面色却很焦虑。 “了凡,你可一定要救我儿!我儿天资聪颖,才将将考中进士!他的仕途才将将开始!他命不该绝啊!” 妇人说着便开始落泪,一把抓住了凡的手,仿佛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安相相和佛子对视,皆是茫然。 了凡说带他们下山见见世面,原来是跑业务吗?那眼前这个妇人,是熟人? 两人相对眨眨眼,然后默默旁观。 了凡扶着妇人坐下,将手抽出来叹了口气,端着一把子高人腔调,“李施主,早年贫僧便说过,令郎福运比天高,命比纸薄,要养在寺庙才能保全性命。” 第86章 佛门歪苗 李夫人立即指责起自己的丈夫,“都怪你!若不是你舍不得柳儿吃苦!我的柳儿怎会如此命薄!怎会被那妖魔活活吸成人干?!” 李老爷则是一脸的懊悔,“我不是为他以后着想?当初一门心思把柳儿留在身边好好培养,不就是想他未来官运亨通?” “况且那寺庙你年年都去,又不是没见过僧人过的有多苦,柳儿身子那么孱弱,我哪里舍得把孩子送到寺庙日日蹉跎?” 李老爷满面愁容,唉声叹气道: “明明养了十八年都没事,谁知道一朝中了进士后,短短七天命就去了大半条,活像是被精怪吸走了福缘一样,整个人消瘦一大圈,倒霉到站在路边也能被砸的头破血流。” 安相相这么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肯定是哪个专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祸害我儿!”李夫人又愤又悲,拿着手绢直擦眼泪,“可怜了我的儿。” 了凡阿弥陀佛了句,“可否先带贫僧去看上一看?” “当然好,当然好!”李老爷忙不迭点头,起身就要带路,“了凡大师这边走。” 安相相见了连忙跳下椅子,和佛子坠在后面,七拐八拐后进了一座极为雅致的院落。 只是站在院子里,了凡就说了句,“确实有妖气。” 安相相一脸懵逼,转头询问佛门尖子生,“你感觉到了吗?” 佛子一脸严肃地点头,“有一股不同于人的气息,只是我分不清是妖是魔。” 安相相麻了,原来他依然是废物。 果然系统说的对,炼气二层只是比农民工强那么一丢丢而已。 “我说如何?!我说如何?!”李夫人情绪激动起来,“我就说有妖精!” “李施主莫急。”了凡安抚了声,抬脚朝李家嫡子的房间走去。 其他人也依次进去,安相相腿短慢了几步,想看还要弯腰钻进去才能看清。 “这就是我儿柳元,前日被从天而降的瓦片砸中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李夫人挥退了侍女,亲自给李柳元掖了掖被子。 许是怕惊扰到孩子,刚才明明情绪激动,现在却变得十分慈爱平静。 安相相挤了个位置,总算看清里面的人。 只见暖帐之内躺着个头上包着白布的男子,生的温润如玉,只是面色惨白脸颊有些凹陷,纱布上猩红的红点十分刺目。 安相相见此脸色也一点点变白,人魂分离一般,耳边是了凡和李家夫妇的对话声,心神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人下意识跟着离开又回到之前的正厅,才听见了凡宽慰李家夫妇的话。 “令郎福根还在,元阳也尚在,并没有被妖魔吸去精气,只不过失去了大半气运。” 李老爷立马着急地追问,“那我儿的福运去哪了?还能找回来吗?” “尚且还不知气运的去向,不过问题并不大,只要福根还在,日后就能慢慢恢复。” 了凡顿了顿接着说,“二位要多留意令郎的身边人,兴许那人会偷运之术。” “那,那妖气。”李夫人仍旧怀疑李柳元被妖精吸干了。 “一只小妖罢了,贫僧今夜为令郎诵经加固己身。”了凡气定神闲。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二位如果想让令郎往后都安然无事,还是送令郎去上善寺带发修行一段时日为好。” “一段时日……是多久?” “短则三月,长则一年。” “这……”李老爷又开始犹豫了。 了凡笑眯眯的,耐心等待答案。 这回李夫人强横起来,也不管李老爷的顾虑了,直接开口答应,“仕途重要,我儿的性命更重要!上善寺不去也得去!” 事已敲定,三人便在大理寺卿歇息了一日,隔日又启程回寺庙。 了凡低眸打量从昨天开始就十分沉默的徒弟,发现他竟然连小摊上的吃食都不感兴趣了,不禁挑了挑眉,“无相,在发什么呆?”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摇头不答。 他没有发呆。 只是想起一段模糊的记忆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触发警报时,记忆是怎么被剥离的,所以只记得任务刚开始时的一段记忆,后边一大片都是空白。 有一个人的面容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只记得一个“云”字。 但是昨天看见李柳元头破血流躺在床上,有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自己死亡的幻象,仿佛看见自己脑浆迸裂的躺在地上。 让他失神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很空茫的一种情绪。 像在看电影。 看见了剧情发展,但是不能共情。 明明几年前只要回想起一点点关于“云”的记忆,就会泪流不止。 现在想到那个人会为自己的死亡难过,内心除了怅然若失,就没有其他情绪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好渣啊。 了凡见他又开始抿嘴,就知道徒弟又因为什么事不高兴了。 可惜孩子大了,有秘密了。 “莫不是还在怕昨天那个伤患?”了凡悄咪咪套话。 徒弟闻言眼神淡淡的。 嗯,看来不是。 了凡拨几下佛珠,视线瞥到炒花生米的摊位,嗯,咸辣香脆的花生米。 安相相还在低头询问系统,【是不是清心铃的作用?】 【是啊,清心铃的作用就是将感情沉淀,不论痛苦或是喜悦。】 系统漫不经心地科普,【我们的任务是收集意难平,收集就得参与,参与的多了,任务者难免会抑郁。】 【即使这次不买清心铃,下次我也会建议你买,毕竟自杀而亡的宿主也不是没有。】 安相相听到第一句,先是松了口气,确定自己不是渣男。 可听到后面心脏就被刺了一下,【为什么……非得是这个任务?】 【情绪是一种能量。】系统表示,【我只能说这么多。】 安相相默然,但懂了。 能量=燃料。 思绪还没断,怀里就突然了个油纸包。 安相相目光顺着大手一路向上,是了凡,对方也低着头,眼神像在看田地里种坏了的歪苗,弃之可惜,养则傻比。 安相相:…… 不感动是假的。 但换个眼神就更好了。 他将思绪收一收,转身要分给佛子一点,佛门歪苗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当。 可惜佛子怎么都不上套,明明私底下给什么吃什么,在了凡面前还装上了。 于是安相相独揽一包花生。 第87章 佛门尖子生 三人正走在皇城的街道上,人群突然熙熙攘攘起来,安相相被撞了一下,大半包花生哗啦啦掉了满地。 安相相连忙捂住,可摸了摸也没剩多少了,不禁有些郁闷,抬起头张望。 皇城的街道本就很热闹,今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全都随着人流往一个地方挤。 “来了吗?那是不是状元?” “啊啊啊来了来了!好俊俏的小郎君!” “商公子!商公子!” 安相相人短,挤在人群里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人也太多了,他被挤来挤去脚都够不着地!还离了凡越来越远了! “师父!” “师叔!” 了凡眼明手快,左右一把薅起两个小光头,身形闪动之后站在一只倒扣的水缸上。 “啊啊啊!商公子!” “商公子好俊俏!快收下小女子的手绢!” “商公子!我的荷包!” “奴家王娟儿!这是奴家亲自绣的……” 此时尖叫声无比高涨!安相相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街道上、客栈二楼、甚至还有站在自家马车上的,竟然有那么多女眷! 她们个个打扮精致,或外放或娇羞地全都望着一个方向,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安相相顺势望过去。 安相相:…… 他有点不太能理解地扯扯了凡的衣服,还没开口就被了凡的话堵住了。 “哎呀,李家儿郎的福运有着落了。” 安相相呆住,“可他是……” 了凡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此事还得去一趟李府,必须告知李家二位施主。” 安相相点头,但要等人群散了才行。 状元身着红袍打马游街,场面十分浩大,帕子荷包、珠钗簪花全跟下雨似的往状元身上砸,状元笑若春风,一直拱手作揖。 时间过去起码一个小时,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慢慢散去。 了凡只是来传句话,进门并没去正厅坐下,然而他话还没起头,小厮就来报了。 “老爷,夫人!” “商雀公子来探望大公子了!” 了凡:…… 佛子:……阿弥陀佛。 安相相睁大眼睛,一句话脱口而出,“他不是游街吗?怎么这么快?” 李夫人面上十分高兴,“只游一条街而已,这孩子怕是回家换个衣裳就来了。” 然而状元郎还是那身打扮,并且一进门就对李家夫妇提摆下跪,俯身哐哐磕了三个响头,“伯父伯母请受小子一拜,如不是二老为小子前后操劳,小子必不会有如此成就!” 李府的大门还没关,状元郎的这番举动,给足了李家夫妇脸面。 “好好好!贤侄快请起!”李老爷直觉面子上有光,笑的像个弥勒佛。 说着他给了凡介绍,“这位是今年的科举状元,名唤商雀,是我儿的同窗好友,二人多年来一路高举,名次常常你前我后,好比一支并蒂花。” 李老爷显然很欣赏商雀,了凡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只一脸假笑地点头。 安相相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抬头看去时商雀恰巧移开了目光。 “雀儿是来探望柳儿的吧?刚巧柳儿转醒,方才还在念叨你呢,快去陪他说说话吧。”李夫人还记得了凡有事要说,开口要将商雀支走。 了凡却不着急说了,拨了拨佛串笑眯眯道,“如此刚好,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一大群人朝李柳元的院子走去,安相相和佛子依然在最后面。 李柳元伤势严重,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可渗出来的血仍然带着湿意,即使醒了也没法坐起身,只无比虚弱的躺在床上。 此时他才喝完药,唇色苍白。 一群人进入房间时,他虚虚抬了一下眼,视线几乎瞬间落在商雀身上,眼睛都亮了。 “阿雀。” 这一声叫的,别提多缠绵。 了凡:…… 佛子:??? 安相相也懵了,视线在李柳元和商雀之间直打转,试图吃上第一线的瓜。 李家夫妇完全没察觉哪里不对,李夫人甚至还有心情调笑,“就属雀儿感情与你最要好,重伤未愈就惦记他!” 李柳元闻言脸颊浮起两抹红晕,可当看见一大两小三个和尚时,脸色又瞬间变得煞白! 喉头艰难地咽了咽,努力牵出一抹笑来,“母亲,这几位是?” “这是了凡大师,早年不是与你提过为娘怀着你时救了一个受重伤的少年人?就是这位,如今他已经出家,还是上善寺的得道高僧!” 李夫人语气十分温婉的说明了凡的来意,“先前为娘怀疑你被哪个妖精害了,才特意请了凡大师过来除妖的。” “除……”李柳元气血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还紧紧扣住商雀的手,力气大到整只手都在颤抖。 商雀神色镇定,轻轻为他捋气。 李夫人也心疼的不行,上前拍拍他的心口“你说你,多大的人了。” 李柳元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手,虚弱摇头,“母亲,我这里没有妖……” “傻孩子,妖还能专门告诉你她是妖吗?了凡可说了你这屋里有妖气。”李夫人说着还扭头求证,“你说是吧,了凡。” 安相相抬起头,看了凡会怎么回答。 了凡扫了一眼两人紧扣的手,拨了拨手串阿弥陀佛一声。 “妖气已经散了,想必那只小妖已经想明白人妖殊途,强行结合只会阴阳两隔。” …… 从李府出来后,佛子直接问了凡,“师叔,明明商雀就是拿走李公子福运的妖,您怎么不直接告诉李家二位施主?” 安相相以为了凡会说什么“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结果了凡言语十分犀利。 “好言难劝该死鬼。” 告诉了又怎么样? 私奔、殉情可不是传说。 安相相:…… 刚出城门,安相相瞄了眼排队进城的商队,不经意被一棵树苗吸引了注意力。 小树苗被包着根部,跟好几棵树苗一起捆在货物的顶端,随着商车走走停停,不怎么茂密的枝桠子一摇一摆的。 安相相看见它就走不动路了。 “师弟?怎么不走?” “怕是又看见什么稀奇玩意了。” 佛子和了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商队,没什么可稀奇的。 安相相揉了揉心口,感觉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明明情绪都已经沉淀,刚才竟然又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师父,我想买那棵树。”安相相指过去。 了凡转身就走,“没银两。” 没走两步,衣摆就被拽住了。 回头扯了扯,结果发现徒弟紧抿着唇,眼里隐隐有些水光。 “师父,我要买。” 了凡感觉头秃,“我真的没带多少银两。” 安相相闻言,拽着衣服手松开了,缓缓低下眼往城外走。 了凡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深深叹了口气,把所有银两都翻出来,抬脚朝商队走过去。 安相相没走多远,就被佛子戳了戳,“师叔在问你话呢。” “什么?” “师叔给那商贩算了一卦,换来一棵树,问你要买哪一棵。” 安相相眼睛立马亮起来,又回头看过去,发现商队停到一边,了凡正对他招手,“过来,刚才没看清你指的哪棵。” “这棵这棵!”安相相喜滋滋地跑过去,指着上面叶子都快掉光的小树苗。 “这是什么树?”了凡皱眉。 “这是南方的一种果树,成熟时外壳鲜红,果肉乳嫩,又甜又多汁,据说这算是皇室贡品呢。”商贩立马推销起来。 了凡横了一眼徒弟,就知道吃。 安相相抱住小树苗,一路上风餐露宿都没舍得把树苗放地上。 第88章 小秃驴身上有尊上的气息 了凡回到上善寺没过两天又要出门了,走之前背着个包袱,神色挺凝重。 “师父,你要出远门?” 安相相刚礼佛回来,都没去吃早饭,要不是回来拿东西,差点就错过了。 了凡脚步顿住,嗯了一声道,“为师此行可能会很久,你好好修炼,为师回来查你功课。” 安相相瞄了一眼院子里刚种上的荔枝树,心里估算它结果的时间,“要多久啊?三年能回来不?” 了凡看着他,沉默不语。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那你去哪啊?” 了凡还是不说话,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就走了。 他的步伐很快,安相相一直追到上善寺的大门口,都没追上。 【仙门约了尘出去干群架。】 安相相眨眨眼,可是了尘在闭关。 所以了凡替了尘去干架。 【妖魔又有新动态了?那个妖王是不是没死啊?】 系统瞄一眼在宿主神知里打坐的大妖尊,暗示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以修炼为主,最好少管闲事。】 多修炼,多入定。 你脑子里的祸患才能早点离开。 安相相好奇心不死,【我记得八年前妖王自爆了修为,它是不是借此遁走了?现在伤势恢复又回去作妖了啊?】 系统啧了一声,【不知道,别问我!】 安相相抿了抿唇安分了,不过也从系统的态度得到一点信息——妖王没死。 要是真死了,以系统的性格肯定会鄙夷地骂一句“废物”。 看来了凡真的跟仙门去除妖了。 安相相忐忑了大半个月,没得到了凡的消息,却等来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李柳元。 李柳元头上的伤恢复大半,不过生来身子骨孱弱,进了上善寺后就没怎么出过院子。 这天。 安相相入定后,从后山回来刚好路过李柳元的院子,听见他在小声说话,就探头看了看。 小院里刚好有个亭子,李柳元正在逗弄一只小山雀,“怎么成日往这飞?” 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了个小光头,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这边,心里一紧,抬手用宽袖将桌案上的山雀盖住。 可惜迟了。 “它受伤了吗?” 李柳元微微吐气,将袖子拿开。 安相相已经走进亭子里,目光只在小山雀身上转了一圈。 小山雀就是很普通的山雀,后山喊一声能惊起一大群,安相相见惯了,根本不好奇。 但这只有点不同,两只翅根都受了伤,不过都被李柳元细心的包扎好了。 李柳元将小山雀拢在手里,笑容温雅,“可能是被歹人所伤,恰巧落在我院子里。” “那你还挺善良的。” “并非是我善良……”李柳元并没有多说下去,反而问安相相,“小师父今日怎么有空来我院子里?不入定了吗?” 安相相眨眨眼,他是不是在撵自己。 正要自觉点离开,不由想起一件事,因为勾起了他的某个记忆片段,所以有些记怀。 “李公子,我有一个问题。” “小师父请说。” 安相相仰头看着李柳元,目光十分专注,想通过眼前这个温和的男人,去窥探自己当时的想法,“你为什么要把福运给商雀呢?” 李柳元微愣,随即低声轻笑,“没有为什么,恰巧他需要,恰巧我有罢了。” 这时小山雀啄了啄他的指腹,惹得他笑容更加温柔了,不自觉多说几句。 “他那时被歹人追杀,重伤久久不愈。明明只要吃掉我他就能恢复,可一直挺到科考结束都不曾告诉我。” “若不是被我发现他再次被追杀,已经穷途末路,若不是我刚好有能救他的福运……” 小山雀又蹭了蹭,李柳元脸上的后怕才褪去。 “我并非不知道福运于我多重要。” “只是,我觉得他更重要。” “……” 安相相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荔枝树旁吃了好几个柿子。 佛子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地柿子核。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 安相相抠了抠嘴角结疤的柿子汤,“突然就想吃了,还挺甜。” “也好,吃辣实在伤肠胃。”佛子说完才提起正事,“最近几日我可能要升阶,不能过来陪你睡觉了,你一个人可还行?” 安相相:…… “……行。” 他很郁闷,佛子的进阶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说好十六岁舍利,怎么感觉要不了两年就能结成了? 都已经是尖子生了。 还这么卷合适吗? 安相相本来打算今晚早点睡的,结果佛子来了这么一趟,他都不好意思继续当咸鱼。 吭哧吭哧把蒲团抱出来,刚坐下,腿都没盘好就听见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扭头一看,眼睛不禁眨了眨。 与地上的小山雀对视几十秒后,安相相脑子里的一根筋终于搭上了,“商……雀?” 山雀,商雀。 毫无违和。 商雀小蹦了几下,慢慢凑近,黝黑的豆豆眼里充满了探究。 看他这样,安相相脑子里那个清风霁月,宛若水墨画的男子一下子就模糊了。 只剩下眼前的商雀。 呆萌呆萌的。 “呃,你怎么进来的?” 商雀外表呆萌,声音却是属于成年男子的冷静自持,“佛曰平等,我并未伤及过他人性命,为何进不得?” 好像……没什么毛病。 安相相礼了八年的佛,也搞不清楚佛到底是个什么中心思想。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商雀又往前蹦蹦跳跳,歪着小脑袋打量眼前的人族孩童,“你身上……为何有尊上的气息?” “……啊?” 安相相半晌才啊出声,随即上下其手摸了摸自己,又傻了吧唧的问,“谁的气息?” 商雀闻言,却没有开口。 看孩童的反应,他应当还不知道自己正与尊上接触,贸然开口会打草惊蛇。 最近妖域才将将重新聚集起来,不少小妖正私底下寻找尊上。 只是恶妖岭的那位并未就此罢手,收服妖域不成,反而又撺掇仙门来灭杀他们。 要是尊上的行踪暴露,那位必然会想尽办法算计陷害,今时不同往日,尊上的伤势肯定还没恢复,再被万人围剿,恐再难脱身。 这些思绪只在一瞬间。 商雀淡淡回道,“兴许是我判断错了。” 话落转身便飞走。 “哎!” 商雀闪的非常快,安相相顺着方向看去已经没了影子,心想不愧是妖,翅根都受伤了还能飞那么快。 不过“zun shang”是谁? 安相相没思索太久。 入定之后,就什么都放空了。 隔日。 安相相背着竹筐进山,边走边捡着柴,快到深山的时候刚好把竹筐填满。 他将竹筐放下,回头环视一圈。 不知怎么,总觉得有道视线在跟着自己。 “噗簌簌——” “簌簌簌——” 远处的灌木丛开始晃动,随着大黑的接近,灌木都被压的向两边倒。 安相相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大黑来吓自己,为了做全套还故意背过身。 在安相相头顶。 商雀隐去身形停在枝头,看见行径在深林中的黑蟒时,激动地在枝头乱蹦。 第89章 尊上没生气,还舔了舔小秃驴 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下去,好好告一告恶妖岭那位,狠狠唾骂他的恶霸作风! 然而…… 他眼睁睁看着尊上大人狗狗祟祟在灌木里爬行,然后突然窜出去吓人族孩童,孩童表情死板,哇的十分敷衍。 尊上没生气,还舔了舔孩童。 舔了舔…… 嗯,舔了舔。 商雀脑袋左歪右歪,明白了。 尊上的神魂不在肉身里。 麻烦大了,这下麻烦大…… “眼睛不想要了?” 商雀:…… 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随即立马蹦起来在枝头调了个头! 只见不远处,半人半蛇的黑衣男子坐在树枝上,蛇尾与树干紧密缠绕,相比之下树干竟然还没有那蛇尾粗壮。 极长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无风,却如细小的蛇一般轻轻舞动。 他坐在高处,唇色猩红,金眸低垂。 看似平静,瞳孔却如针般竖着。 商雀低头恭敬道,“尊上大人。” 云惊瞄了眼下面,“妖域如何了?” 商雀只觉得周边的温度突然降低了,紧紧合着翅膀,生怕自己炸毛,有碍瞻仰。 “多亏尊上当年自爆突围,逃出去的各妖已经养好伤,可惜妖域那般风水宝地被恶妖岭占去了,小妖们只好重新寻地……” “不必。” 云惊打断他,“本尊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不日就能回归,你们该藏的继续藏,我那弟弟可不会放任你们重建妖域。” 说着云惊眯了眯眼。 “收服不成,他定会设计灭杀你们!” 商雀立马附和,“确实如此,近前仙门百家又有了新动作,恐怕就是那位暗中撺掇!” 云惊冷笑,“真不是个安分的主。” 明明一卵同胞,开灵智、修行的时间都相差无几,却事事都要拿出来比一比,输了就像个疯子到处撒疯。 想他辛苦修行三千多年,眼看即将化蛟,却被那狗东西暗算,修为尽失不说还走火入魔,差点因此道心破碎! 云惊蛇信子吐出一瞬,眼中杀意渐甚,“妖域不急于重建,你们藏好自身,暗中保持联系即可。” “是!” 商雀知道此地不易久留,见尊上没事了立马转身,却猝不及防瞟到了下方, 只见尊上的肉身将孩童卷了好几卷,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还与孩童同吃一颗糖,交颈……舔舐…… 在蛇族。 交缠代表对伴侣的怜爱和占有。 “还、不、滚?” “是!!” 商雀慌得一批,差点都不会飞了。 云惊看着不记得名字的妖连撞了几个树杈才正式起飞,这才低眸往下看。 越看心里越嫌弃。 幸好切断了与肉身的共感。 安相相“嗯?”了下,摸摸沁凉的脑门,“下雨了吗?” 说着静静等了一会,没等到雨滴落下来,反而等来了湿乎乎的舌头。 “吃完了赶紧去漱口,嘴巴好腥!” 云惊:…… 他食肉,生吞整吞,嘴腥不是很正常? 妖族哪来那么多讲究? 云惊刚钻进神知里,屁股下的枯草还没捂热,就听见小秃驴在唧唧歪歪。 云惊抬起蛇尾狠狠抽向地面,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弹指给肉身施了个清净术。 “咦?又没味道了。” “哇——大黑你牙齿好白哦!” 云惊哼笑。 土驴。 连通肉身的眼睛,想看看小秃驴惊掉下巴的傻相,结果嘴上一软。 “赏你个亲亲。” “乖宝宝就要注意口腔卫生。” “不然……” 云惊摸着嘴唇愣了愣,随即嗤笑。 …… 基于八年前了尘出门小半年才回来,安相相做好了长期独住的准备。 独自去礼佛,独自打坐入定,时不时佛子会来一趟,美名其曰检查他的修行进度。 开始安相相很懵。 感觉佛子越来越像个长辈了。 了尘闭关,了凡出门跟人干群架,佛子就挑起教导他的大梁,甚至还要教棍法。 但一个月后佛子又放弃了。 因为他学不会,还砸了自己满头包。 佛子快速拨弄着佛珠,眼神一片死寂,“师弟不是这块料,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于是冬去春来,春末夏初,李柳元都回去皇都任职了,才堪堪找来了一把古琴。 安相相拨弄琴弦,“铮”的一声悠扬婉转,忍不住弹上一小段,音律古朴清雅,让他最近浮躁的情绪都平定几分。 “你哪找来的好东西啊?”安相相抱着琴,欢喜地摸了摸。 “悟罔方丈给的。” 安相相讶异,眼睛都圆了几分。 佛子将古琴翻转过来,只见底部被刻了个端端正正的“禅”字。 “这大半年你棍法学了,拳法学了,连剑法都学了,但始终隔阂着什么不能精通,好在我观察你似乎对音律十分敏感,就去问方丈讨了这把禅琴。” 安相相已经很久没见到方丈了,他老人家比闺阁千金还宅,别说院门,连房门都不出。 平时除了几个主持去汇报工作,就只有佛子去与他论经。 “他老人家不需要吗?” 佛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丈又不会弹,都放落灰了还留着干什么?” “啊?不会弹?” 佛子眼角有一瞬间抽动,那表情像是不小心透露了什么,正挣扎着要不要说出来。 安相相头皮一紧,立马表明态度,“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谁的秘密。” 佛子动动嘴巴,把话憋了回去。 “算了,你好好修炼吧。”说着又开口询问,“你是不是该去后山避暑了?” 安相相嗯一声,“今晚就去。” 佛子点点头,来这这一趟只为了送琴,自己的事还有许多要忙,没时间闲聊。 安相相把人送出院子,回房将大包袱收拾好,等到太阳落山,天色微微擦黑时才出发。 可前脚刚踏出房门,忽觉身后一道劲风,猛地扭过头去,迎面就是一个麻袋。 入夜后。 佛子脱去身上百公斤的负重扔到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灰尘溅起。 他眸色发冷地扫视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人,不多不少刚好十个,全都穿着统一的服饰,应该是某个仙家的子弟。 “不知诸位深夜登门,有何贵干?”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发问,“你是贺不凡的徒弟?” 佛子眼神更冷了。 贺不凡,了凡师叔出家前的俗名。 这些人点名要找师叔的徒弟,明显要找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弟。 “我是。” 第90章 满门被灭,叫他如何放得下 九州之外,仙域。 众所周知,九州是没有仙根的人族栖息地,在九州之外分别有四大域。 仙,妖,魔,鬼。 而此时冷月之巅的石室中。 了凡此时满头冷汗,嘴里死死咬着木条,又快又狠地削去手臂上的腐肉,登时,紫黑的毒血汩汩往外流。 他不敢拖沓,快速将周边坏死的肉全部剔除,将毒血逼出体内,这才松开木条倚靠在墙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喘气。 落到如今这副鬼样,他怪不得任何人。 早在踏出佛门,决定替师弟与仙门百家去降妖时,就料到会克制不住自己。 了凡强撑着将手臂包扎好,再没精力顾及其他伤口,直接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哪怕晕过去了,梦魇里也没法安生,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 “少主,我觉得您还是去石室躲一躲为好。”竹青一脸哂笑,“毕竟小姐头上真的摔了好大一个包。” 贺不凡手放在嘴上连着“嘘嘘嘘”,忙不迭地关上门,转身就翻箱倒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吧吧的推卸责任。 “本少主又不是故意的,小妹都出生半年了,还不会坐,这不是替她着急吗,谁知道……” “砰!!!” 突然一声巨响,贺不凡跟竹青都被吓一大跳,齐齐回过头去,脸色又齐齐一白。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房门,此时变成两块门板躺在地上,宗主夫人端然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奶娃娃。 不过奶娃娃满眼包着泪,前额肿起来一大片,又红又亮,完全能想象到摔倒的时候,是怎样惊天动地的情景。 宗主夫人淡淡扫视过来。 一句话没说,气势却很骇人。 贺不凡呃了声,“母亲,您听我……” “夫人,是少主干的!” 他话刚起头,他的好仆从就背主了。 贺不凡一整个不可思议,扭头瞪着竹青,心想这人当真好不要脸! 有福就好兄弟,有难就背后阴他! “母亲!你听我狡辩……听我解释……哎哟!我的耳朵……” 贺不凡跟被牵了鼻子的牛一样,弯着腰跟着自己老娘一路哀嚎。 “疼疼疼……母亲,我错了!” “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啊!!” 贺不凡只觉得耳朵被用力一拽,人也被甩进雪地里坐着。 嘶嘶地搓着耳朵,抬眼去瞟母亲的脸色,然后乖乖唧唧跪好,听候发落。 “不凡,我的话你总当耳旁风?” 母亲的语气平淡,他却敏锐地从中品出风雨欲来的味道,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我说过幺妹体弱,受不得磕碰,为何你总是听不进我的话,三番五次折腾她!” 贺不凡撇撇嘴,又不是瓷娃娃。 但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反正左右就是一顿跪,无所谓。 贺不凡笔挺挺跪在雪地里,听着母亲训斥几句后,果然又罚他跪一个时辰。 等人走了,贺不凡起身拍了拍雪。 “少主,您不跪啦?” 这时竹青凑过来,笑得十分讨好。 贺不凡面无表情地对他招招手,等人走近了,趁其不备,飞起一脚把人踹进雪地里! “本少主倒了八辈子霉!选了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当仆从!” 竹青嘿嘿地爬起来,毫发无损。 “都是少主仁慈!” “是吗?那你可否离本少主近点?” 竹青立马闭嘴了。 贺不凡冷笑一声,转身回房间。 他才不会那么傻。 真在雪地里跪一个时辰。 不过跑路也是需要代价的。 淡定地走回房间,然后赶忙收拾东西,带上不靠谱的小厮,逃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一主一仆兜兜转转,在漫天风雪里掀开一块形似月牙的石头,露出下面的石室。 “少主,您快下去,否则夫人发现您逃了,肯定会号召整个宗门来抓您!”竹青往旁边让了让。 “呵,任他们找去,能找到算本少主技不如人!”贺不凡跳进石室,掐了几个清尘术将不大的房间打扫干净。 “咦?怎么这么多人?” “风清门,云烟教,无极宫……” 听仆从在嘀嘀咕咕念叨,贺不凡扭过头,只见竹青半截身子还在外面,正要催他快点下来,就听他倒抽一口冷气。 “少,少主!有十多个宗门朝咱们的主峰去了,连仙域第一大宗的天衍宗都来了!” 贺不凡闻言,心中一沉! 他们冷月之巅在仙域中名誉极佳,往往招收子弟时,人数与有天赋者都排在第一。 只因他们鲜少插手仙域与其他三域的纠葛,也因此,有不少宗门暗中不满,认为他们什么事也不干,只坐收渔翁之利。 这次十几个宗门来的浩浩荡荡,绝对没安什么好心思。 贺不凡爬出石室,拔出佩剑御剑飞行。 两人刚到主峰的山脚下,就看见几个守门子弟倒在血泊里,白雪上血迹斑斑。 与此同时,战鼓鸣。 贺不凡心跳骤然加速! 鸣战鼓,代表有外敌入侵。 “快走!” 贺不凡飞身上剑,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飞上主峰。 将将落地,就听见第一大宗的凌倾长老的声音,“听说冷月之巅的小公主天生体弱,也不知是真是假。” 贺不凡望着站在高台上的女人,她手中提着一个襁褓,小妹挥舞着小手,哇哇哭的撕心裂肺。 父亲和母亲被无数刀剑阻隔着,实在难以分身,只能咬着牙,低声下气。 “稚子无辜!有什么恩怨切莫涉及孩子!” “凌倾长老的孩子也尚在襁褓中,你难道真的忍心伤害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吗?!” “她还小,给她一条生路吧!” 凌倾长老听了,掩唇轻笑,“既然如此,那就放过她吧。” 可她话虽这么说,却将襁褓从高台直接抛下,贺不凡倒抽一口冷气,飞身要去接,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 “噗!!!” “幺妹!!” “你这毒妇!!” 哇哇的哭声,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贺不凡也狠狠摔在地上。 其他的他什么都听不清。 连滚带爬跑到襁褓边。 缓缓扩大的鲜血,将地上的白雪染的很红很红,他只觉得……好像不能呼吸了。 第91章 两个小秃驴鬼点子真多! 冷月之巅,是世间最美的山岳。 在这能看见绝美的雪景,也能欣赏到清冷巨大的圆月,可是,了凡在这一刻只感受到窒息,血腥,和满腔仇恨。 皑皑白雪被喷溅的血液染红,族人或抵抗或奔逃,到处都是哭喊与惨叫,整个冷月之巅宛如人间炼狱。 “救命!救命!!!” “啊!!!!” “别杀我!我只是个……啊!!”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噗……” “凡儿!莫要死扛!快走!!” 混乱之中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父亲的吼声,他恨毒了这些人,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想把他们全部扒皮抽筋,生吃他们骨肉! 冷月之巅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想独善其身罢了!不过是不想参与仙门与妖魔之间的斗争罢了! 为何要灭他满门? 了凡恨不尽,想不透! 哪怕知道自己在梦魇里,他还是提起剑,拼命去杀夕日的仇人! 直到父亲挡在他面前,元婴破碎神魂俱灭,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凡儿!莫要再固执!你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它已经烂了!臭了!顽固下去整个冷月之巅都会死!” 母亲手持长剑杀出重围,重重一掌将他与竹青推了出去。 “去下界吧,永远不要再来仙域!” 了凡努力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仇敌的乱剑淹没。 “少主!竹青为您断后!您快逃!” 那个一向不靠谱的仆从拔出长剑,一把将他推下冷月之巅。 了凡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刺骨的寒风呼啸在耳畔,眼前瞬间被迷雾笼罩,隐约间,只能听见竹青痛苦的惨叫…… …… 不知过了多久,了凡眼皮动了动,神志清醒了身体却没醒,一时间无法动弹。 “找到了吗?” “没有,明明见他俩往边跑的!” 了凡眼睑下的眼球滚动,猜测自己应该没昏睡多久,否则他们怎么还在洞口徘徊。 “狗日的!两个小秃驴鬼点子真多!” 两个? 了凡一惊,猛然睁开了眼! “要不是贺不凡滑不溜手,追杀数月每次都被他逃脱,我们也不至于把他两个徒弟绑来!” 天井之上,两个修士正焦头烂额。 大半年前仙门得到消息,据说妖域又换了个地方重新建立,于是仙门组织人手准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可惜消息败露,赶到时那堪堪建起的新妖域已经人去楼空。 不过妖域没建成,总归是好事。 可所有人还未松口气,仙门第一大宗门的少主竟然死了,而且死相极惨! 第一宗主对凶手恨之入骨,下令让宗门的弟子彻查,挖地三尺也要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然而还不等答案水落石出,第二宗门的少主也遇害了,死不瞑目! 接着便是第三宗门,第四,第五…… 仙域的水一下子变浑浊起来。 所有宗门的少主闭门不出,如此精准的残害明显在寻仇,可仙门百家多年来杀戮太多,一时间竟然锁定不了凶手。 最后还是第八位少主死时,激发了宗门法器回影石,从对方转身而去的背影才知道凶手是谁。 一时间整个仙域腥风血雨。 诸大宗门下令捉拿贺不凡,生死不论。 青衣修士气得一掌拍碎身边的石头,“那贺不凡脑子有病?好好的出家人不当,偏要跑来仙域当搅屎棍!短短八个月竟然有十余位仙家少主丧命他手?” “先别管他有没有病了!”蓝衣修士眼神晦暗,语气狠毒,“再会藏又如何!等我削他徒弟一只胳膊,就不信他听见徒弟的惨叫声还能藏的住!” “如此甚好!也让他尝尝剜心之痛!” 天井之下。 了凡脸色阴沉。 想到无相无我可能会因他丧命,顿时气血上涌,一口血呕了出来! “咳,咳咳……” 不行,得去找! 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 了凡顺了顺气,拿佩剑时发现剑鞘上落了一层薄灰,看来他其实昏迷了很久。 此时天色已晚,天边挂着一轮巨大的白月,地面更是白雪皑皑,即使在夜晚,整个冷月之巅也如同白昼一般。 了凡踏雪无痕,熟练的穿梭在丛林间。 儿时这里是他玩乐的宝地,一草一木他比谁都熟悉,哪怕闭上眼他也知道哪棵树在什么位置。 …… 另一边。 安相相在不停的跑。 在这厚厚的白雪之中,安相相还穿着在寺庙里穿的单衣。 他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跤,但是一刻也不敢停,嘴里的热气不停喷洒在自己面门上,眉宇间结了一层冰珠。 大半月前突然被绑走,中途绑他的人又跟另一伙人会合,而佛子就被对方五花大绑着。 刚一打罩面,对方就意识到抓错了人,但怕佛子回去通风报信,只好把人带上。 中途他和佛子企图逃走,可惜失败了。 佛子被打折了一条腿,以至于之后即使有机会,他们也逃不了。 感觉到大黑行动开始变得迟缓,安相相心里着急却不敢大声说话。 “大黑,先别睡。” “嘶……” 安相相解开衣服抱住大黑的脑袋,牙齿不停地打颤,却还要朝大黑脸上哈热气。 “乖宝宝,我知道你想冬眠,可我们还在逃命,你睡着了我一个人逃不出去的。” “不要睡。” “你睡了我带不走他的。” “不要睡,好不好?” “嘶……” 大黑舔了舔他脸颊上的刮伤,很快打起精神,拖着佛子继续前行。 安相相没在意脸上的伤,那只是刚才逃走时,不小心被枯枝刮伤的。 他扶着趴在大黑身上的佛子。 尽量避开佛子的腿。 几天来那些人一直在赶路,佛子的伤势没得到处理,此时小腿曲折,肿的很高,要不是佛子有修为扛着,这条腿恐怕早已经废了。 “师弟……” 佛子虚虚睁开眼,因为高热,头脑昏昏沉沉的,很难保持清醒。 “别管我了……” 安相相听见了,但不想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大黑的动作再次变慢,他正要脱衣服时,脸颊再次被舔了一口,粗糙的蛇信子刮过伤口,带着一丝丝疼。 而大黑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安相相眼睛一亮! 第92章 谁都可以去仙域,唯独了凡不能去 “我的血能让你保持清醒是吗?” 说着他转身扒下一块树皮,在掌心狠狠一划,几滴鲜血瞬间渗出来, 大黑嘶嘶直叫,俯下头颅围绕在安相相身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 小人族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流了这么多血! 痛不痛? 安相相以为它在兴奋,伸手就按在它舌头上,“多喝点,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鲜血入喉。 带着银花的致命诱惑。 大黑立马脱离昏昏欲睡的状态,却也变得更加亢奋,大脑皮层似乎在绽放烟花,舒爽到浑身的鳞片都炸了起来。 “嘶……” 大黑缓缓凑过去,一圈一圈将安相相虚虚圈住,伸出蛇信子带着炙热,轻轻舔舐安相相的后脖颈,企图汲取更多。 安相相微微皱眉,“不够吗?” 刚要再刮一道。 忽听见有人极不耐烦的“啧!”。 “谁?” 安相相警惕起来,四下环顾。 这时,头上又传来细微的声响。 一根树枝断裂,积雪簌簌的落下来。 安相相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见大黑又开始前行,也连忙跟上。 扒下来的树皮他没扔。 好在鲜血很管用,安相相估摸过去大半小时了,大黑都没有再犯困,只是不知怎么,它居然在这个时候犯倔! “走这边,听话。” 安相相想让大黑往一条幽径上走。 云惊看都不看他一眼,放开神知,精准定位在丛林里寻找小秃驴的老秃驴。 直接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哎!大黑!” “等等我……别爬那么快……” 眼看着大黑嗖嗖几下就跟自己拉开距离,安相相苦哈哈跟在后面追。 然而他的两驱根本比不上人家的无驱,没多久竟然拉开五十多米。 “等等……啊……” 安相相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扑进雪里,再爬起来大黑已经不见踪影,五十米外除了趴在雪地里的佛子,还有一个人。 对方衣衫褴褛,头发并不像这个世界的修士那么长,堪堪齐肩却十分凌乱,还留了一嘴的络腮胡子。 安相相心脏狂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那人一把捞起佛子,身形如同鬼魅般踏雪无痕,几乎眨眼就到了面前。 待彻底看清对方。 安相相瞪大了眼睛。 …… 九州上善寺。 佛子不仅连续好几天没去礼佛,连日常练武都没出现,了戒得到小沙弥的报备,摘下围裙就去了了尘师弟的院子。 刚踏进去,便察觉不妙。 院子里有打斗痕迹,连佛子几乎不离身的负重衣,都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了戒也顾不上师弟是不是在闭关了,连忙跑去静闭室哐哐捶墙! 了尘的舍利刚结成。 如今来不及稳固沉淀,只好先放一放。 “不仅无我不见了,连无相也连续几天没来伙房。”了戒吃斋念佛,却一点也不稳重,此时急得团团转。 “无相是否去后山避暑了?”了尘猜测。 “那不能,无相贪吃的很,要是去后山他肯定先来找我讨点干粮!” 了尘对此深有体会,颔了颔首才问,“发生这种事怎是你来通知我,了凡师兄呢?” 了戒拍了一下脑袋,“忘了告诉你,了凡替你去赴约仙门百家了!” 了尘闻言,神情顿时空白。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去见了仙门百家?” “是啊,都走了八个月了!”了戒见他发愣,着急地哎呀一声,“先别管了凡,他一个三十好几的人还能丢了不成?赶紧派人去找无我无相才是正事!” “他俩功德在身,对妖修来说就是香饽饽,可别被撸走做成了十全大补丸!” 了尘无动于衷,只怔愣地喃喃,“他去见了仙门百家?他去见仙门百家?” “是啊!” “他怎么能去?!他不能去!!” “谁都可以去,唯独了凡不可以!” 了尘想通了前因后果,料定师兄绝对去复仇了,否则怎可能八个月还不回归? 以师兄的本事,藏匿自己不被找到简直轻而易举,可那些仙狗要是找不到人…… 无相,无我。 师兄岂能袖手旁观? 了戒被吼得一愣,在他印象里,了尘向来不疾不徐,这还是首次见了尘这般着急。 “这,我……” 不等他开口,了尘突然闷哼了一声,鲜血竟从嘴角渗出来。 “哎呀,都怪我打扰了你闭关。” 了戒连忙从身上摸出玉瓶,倒出一粒给了尘服下,“这怎么还能气急攻心?降妖你一个舍利都能去,他境界比你高怎么就去不得?” 了尘没答,抹去嘴角的血就踏出静闭室。 了戒连忙跟上,“师弟,你可是去找无我?如果是,那我就去找无相,咱俩分头……” 了尘直接打断他,“不必找了,我大抵猜到了他俩的去向。” “哦,那我跟你一起去。” 了尘停下脚步,转身注视了戒几秒,随即吐出一口气笑了笑,“了戒师兄,我自己一个人去即可,上善寺岂能无人看管?” “你一个人,可行?”了戒不太放心。 “放心。” 了尘轻声留下这句。 第93章 了凡了凡,可他从未放下过 仙域,冷月之巅。 了凡将两个徒弟带回天井内,“无相,石桌上有个储物袋,拿过来给我。” 安相相跑过去拿起又跑去石床边。 了凡将佛子放下,解开他腿上的绑带,要帮佛子正骨。 他接过储物袋,翻出一粒不知名的丹药塞佛子嘴里,说了句“忍住”,便听“喀嚓”一声,直接将佛子错位的小腿骨给拽直了! 随即又摸索着将腿骨对上。 安相相在一旁帮忙,合力给腿绑上棍子,佛子疼到满头大汗,却吭都没吭。 “如何,头脑清醒了吗?”了凡问佛子。 佛子好几天没得到救治,一直撑到今天才发起高热,要么不发要么来势汹汹,短短几个小时就烧的浑浑噩噩。 刚才吃了丹药,脑子才没那么混沌。 “好多了。”佛子点点头,歪头环视周遭,“师叔,我们在哪?” 安相相也刚打量完。 这是一间石室,所有常用家具都是石头做的,除此外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箱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整体看起来不像是用来常住,而是小孩子的秘密基地。 “我们在冷月之巅。”了凡顿了顿,“为师还未出家时便长在这里,家族被迫害后才去九州谋生,如今……是为师连累了你俩。” 家族被迫害…… 安相相从了凡短短几句话中,大致猜到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回上善寺了。 “师父去复仇了?” 了凡不语,连阿弥陀佛都不念了。 石室陷入了悲凉的气氛中。 安相相也猜到自己为什么被绑了。 低垂着眸呆站一会,上前拥住消瘦许多的了凡,隔着薄薄的衣服,还摸到他背上坑坑洼洼的伤痕。 难怪从来都是了尘在应付仙门。 难怪那年,了尘听了凡去九州之外寻找修复舍利的方法时,会那么紧张。 都说年少轻狂,当年了凡家族被迫害时,下了多大决心才去九州隐姓埋名? 系统曾说过,了凡是天才。 现在他却泯然众人。 贺不凡,了凡。 了却的不是凡间血仇恩怨,而是一颗明亮却转眼即逝的流星。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师父不用自责。”安相相用小手拍拍他的肩背,“我支持你。” 了凡低笑,抬手回拥怀里的小少年,从他温热体温上汲取到了一点力量。 “难怪你境界提升的如此快,果真是个道修苗子,是师父小瞧你了。” 旁人三年才能到炼气三层。 自己徒弟一年就做到了。 “不过那是为师一个人的恩怨,你与佛子好好藏在这就好,等风头过去为师便带你们去游历。”了凡苦笑,“毕竟上善寺也回不得了。” 安相相没答,反而呸呸好几声。 了凡顶着一脸口水,笑容逐渐虚伪。 安相相怕被打,连忙用袖子给了凡抹脸。“我没有不赞同,只是觉得你刚才的话多少有点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 “一般土匪说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百分百干不完就嘎了。” 了凡:…… 了凡很恼怒,于是徒弟很倒霉。 安相相揉揉被敲痛的脑袋瓜,转头见佛子已经彻底清醒,只是在盯着洞顶发呆。 “你怎么了?”安相相伸手推了下。 佛子嘴唇动了动,“没什么。” 可那副表情不像没事的样子。 安相相细细思忖,懂了。 了凡的做法与佛法相悖了。 佛曰哪怕对面站着杀父仇人,也要宽恕和接纳,因为仇恨会蒙蔽佛心,不利于修行。 佛子早就被腌入味,三观也在日日诵经中建立完善,现在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无法接受。 安相相决定还是不多这个嘴,问了凡要来辟谷丹,服下两粒后就开始打坐。 冷月之巅灵气比上善寺浓郁的多,此时不薅羊毛更待何时? …… 安相相做好一坐就是一个月的准备,却在第十五天时被佛子叫醒。 才睁开眼,便闻到一股焦糊味。 “什么东西……唔?” 佛子捂着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说,“是仙门,他们找不到师叔也找不到我们,放火烧山了。” 安相相睁了睁眼,这才听清天井在凌乱的脚步声,很多人,他分辨不出有多少个。 “这里到处都是雪,怎么点的着?” 他的话刚落音,头顶就传来修士的声音,语气格外得意,“这琉璃火果然不是凡品,连这漫山的雪树都能点着!” “还得多谢赤炼泱的宗主!他大公无私自愿贡献出了镇宗之宝。”又有人阴狠一笑, “那两个小秃驴跑了又怎样?等我们把这冷月之巅烧尽燃尽,让他万年基业毁于一旦,就不信贺不凡坐的住!” “只要能把他逼出来,什么方法不能用?” “说的在理,火烧冷月之巅不行,我们就烧了那破庙!就不信他真能视若无睹!” “哈哈哈哈!就是!堂堂冷月之巅少宗主,如今像只过街老鼠躲躲藏藏!他爹娘的在天之灵还看得下去吗?哈哈哈!” “哪还有在天之灵,当年冷月之巅满门被灭时,所有神魂都祭天了!” “神魂俱灭?好!当真是好!”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士猖狂的笑声回荡在石室内,安相相眼眸低垂,狠狠抠弄着自己的手指。 等脚步声逐渐消失,佛子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松懈下来。 安相相环视石室,“我师父呢?” “师叔昨日便走了,他让我们在这等,叮嘱发生任何事都莫要走出这里。”佛子说着把腿放好,刚才急着下床都没顾忌,此时疼得很。 安相相不答,他正在观察出口。 石室的出口在上边,恰巧被一块普通的石头压着,可这间石室看似是封闭的,却偶尔有风灌进来。 不管风从哪里来,只要有风就有缝隙,燃烧树木的浓烟也会渗进来。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安相相说着爬起身,去翻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佛子微微皱眉,“师叔说冷月之巅已经被十几大世家重重把守,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修士,贸然出去太危险了。” “可是留在这我俩死的更快。”安相相翻出一截麻绳,不知道放了多久。 用力扯了扯,感觉韧度还行。 应该不会突然断掉。 他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跟佛子解释,“通常发生火灾时,很多人都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浓烟呛死的,你我都还不会屏息,留在这跟等死差不多。” 刚醒的时候,他就闻到烟味了。 等外面火势越来越大,浓烟会汩汩灌进来,那时候再逃肯定来不及。 佛子没再反驳。 师弟虽然木讷,但至关时候很可靠。 可……他摸了摸自己的腿。 “师弟,你……” “你到床上坐着,我背你一起爬上去。” 安相相抱了一堆东西放在石床上,见佛子还在发呆,又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别白费口舌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明明那伙人的目标只有他,佛子有能力反抗、也可以直接否认自己的身份。 可佛子还是自愿被绑来了。 自己只是迟钝,不是傻。 佛子坐在床边,看着矮一个头的师弟把自己背起来,又用麻绳紧紧捆住,一时间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不觉得寒冷了。 “可你也才炼气三层,只比普通人强些而已,带着我逃不了的。” 安相相闻言,只淡笑了下。 第94章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帮忙 安相相将腰上的绳子打上结,抓起两把短剑一人一把,又将两块布扎进裤腰。 好在这间石室的主人当年挖洞时考虑的比较多,没把出口设置在石室正中间,不然他还真做不到一蹦三丈高。 安相相顺着墙壁上的洞爬上去,细细听了会外边的动静,这才让佛子把石头推开。 探出头东张西望几圈,确定没人才吭哧吭哧爬出去,再将石头恢复原位。 那些修士才刚刚开始放火,每两个火点之间相差大概百米,火势并不大。 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在这里歇息,那群修士指不定没一会就转回来了。 安相相将扎在腰上的布取下,用雪水打湿反手递给佛子。 “把口鼻遮好了,防止吸入浓烟。” 佛子依话照做。 刚系好就见师弟刮破了自己的掌心,心中猛地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召唤神龙啊。”安相相还有心情苦中作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思忖大黑肯定窝在哪里冬眠了,不用点特殊方法,根本找不到它。 再说他刮的也不深,刚好见血而已。 佛子眉头紧皱,忍了又忍正要开口,忽然捕捉到了细微的簌簌声,而且越来越近。 立马扭头看去,瞳孔猛缩! 只见远处积雪鼓动、由远至近,像是一只可以遁地的庞然大物,正寻着猎物的气息逼近,速度非常快。 下一秒,巨大的头颅缓缓支起头颅,厚厚的积雪从它身上簌簌掉落,黑色鳞片也随之显露出来,在雪色的映照下反射出冷漠嗜血的色泽! “嘶……” 巨蛇吐露出蛇信子,直接忽略他,直直对着师弟的俯下头颅。 “危……” 话还没说完,师弟就抱住了巨蛇,十分亲昵地亲了亲巨蛇头上的花纹。 “这是大黑,你见过的。” 佛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大黑舔舐着安相相手中的伤口,它舔的很轻柔,生怕弄疼它的小人族。 怎么又划伤自己呢? 真不听话。 安相相摸了摸它头上的放射性图案,一边安抚大黑,一边把佛子放到它背上。 大黑很抗拒,佛子本来还没回神,被它这么一扭差点掉下去,连忙趴下去一把抱住。 然后大黑抗拒的更厉害了。 时间紧急,安相相哪有功夫哄它,抬手给了给它一巴掌,结果发现大黑反而更兴奋了,又连抽几个大逼斗才给打老实。 用的还是刮破的那只手。 真疼。 …… 另一边。 十几个修士正顺着脚印追踪,他们身着各不相同,显然不是一个宗门。 “脚印往那边去了!” “不对,这边有血!” “先别妄下定论!我这还有一片衣角!” “啧!分头行动!” 了尘蹲在雪松的枝桠上,俯视十几个仙门子弟分兵几路,朝三个方向追去。 可那都是障眼法,很快他们就能察觉出不对,返回这里继续搜寻。 他得在被发现之前,找到师兄。 了尘快速思忖。 他记得师兄曾经提过一处天井,是师兄儿时的藏宝之地。 位置偏僻,地形隐秘,据说每次犯错,被下令捉拿的时候就会躲进里面,一直都不曾有人发现。 细细回忆当时描述的方位,四下辨认之后,了尘从树上轻盈跃下。 没跑两步,林中升起了滚滚浓烟,赤红色的火焰由下至上燃烧着整棵雪松。 百年不化积雪被融化,雪水如同暴雨一般砸在土地上。 寒风一刮,树木相互摩擦。 火势不断扩大。 漫天融化的雪雨中,赤红色的火焰完全没有被浇灭的趋势。 了尘眉头紧锁。 是琉璃异火。 看来仙门老狗打定主意要将师兄置于死地,竟连这种稀罕物都拿出来用了! 了尘恨得咬了咬后槽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到师兄形容的那块石头。 ——像一轮弯月,十分好辨别。 连忙上前将石头推开。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石室里有干涸的血迹,颜色深红还没发黑,不久前肯定有人来过。 师兄不见踪影能够理解。 可无我和无相呢? 师兄不可能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是跑出去了吗?还是被抓走了? 了尘内心焦灼,嘴角又渗出血丝。 一时不知该先去找师兄,还是先去找孩子! 就在这时。 “咻”的一声尖啸响彻云霄,随即冷月之巅的主峰方向,绽开一朵青色的图纹! “咻——” “咻——” “咻——” 尖啸声接二连三响起,一朵朵不同图纹,颜色也各不相同的烟花接连绽放。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十多个宗门拉响信号。 “快!贺不凡在主峰!” “哈哈哈!老鼠尾巴总算被抓住了!” “一起去取贺狗人头!” “取贺狗项上人头!” 了尘等着那十几个修士离开,才呕出一口血。 方才为了溜进来,跟修士交手时受了些内伤,刚才急火攻心总算将堵在心口的血吐出来了。 “咳咳……” 了尘压抑着咳声,脸色苍白。 眼睛却死死盯着主峰。 …… 同一时间。 安相相也看见了烟花信号。 它像个催命符,每绽放一朵安相相的心跳就跟着加快,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师父被发现了?” 那么多宗门,各宗随便出十个人也有百来号了,了凡能应付过来? 不能吧,不能的吧? 他又不是大罗金仙! 佛子拳头握得死紧,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忽然,他脸色惊变! “有人来了!” 安相相呼吸一窒,整个脸都憋红了,慌乱地找地方藏身。 可是他们为了躲避大火,故意避开松树,此时身边一片空旷! 连积雪都融化了,往哪藏? 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安相相急得喉间发甜,没察觉到身上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覆盖了! 正当一群人从火林中冲出来,面带杀气的直奔着他们而来,又匆匆从他们面前跑过,嗡嗡作响的脑子才转动起来! 安相相和佛子瞪着眼对视。 大气不敢喘! 安相相心中狂喜,掏出一直挂在脖颈上香囊,“一定是师父给的护身法器起效果了!” 云惊:…… 云惊从小秃驴爬出洞就一直跟着,他很好奇,一个炼气三层的蝼蚁,要怎么逃出这天罗地网。 他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帮忙。 毕竟这小秃驴害惨了他的肉身,让肉身像是中了瘾毒,连神魂都无法融合! 第95章 论狠毒谁有你们狠毒 不给点苦头,难解心头之恨! 哪知道…… 云惊低眸见小秃驴捧着个破香囊,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面上冷艳阴郁,内心唾骂! ——蠢驴! 旁边的三百年小蛇额头冷汗直冒,表面还维持着蛇族的阴冷,“尊上,所有大妖都已经暗渡到齐,只等您一声令下。” 云惊嗯了一声,“静候本尊传音。” “是。” 青生直接闪退。 云惊还漂浮在半空没走。 稍稍放开神识。 无数修士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冲出树林,朝着主峰的方向御剑飞行。 带起的劲风让燃烧的雪松来回摆动,寒风一起,星火漫天。 如今冷月之巅除了几座山峰,周围已经被大火淹没,形成了个完美的闭环。 云惊很满意人族修士的愚蠢。 囚禁猎物的同时,连自己都不放过。 “无我,你先藏起来吧。” 云惊闻言挑眉,低眸向下看去。 安相相见那些修士都看不见自己,胆子也变大了,“我想去一趟主峰。” 佛子默了默,点头答应。 师弟不带他是正确的。 从山脚到峰顶整整三千长阶,光师弟一个人都要爬大半个时辰。 如今师叔危难关头。 怎能不去营救? 安相相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让佛子藏好,还拖来几根枯树叉做遮挡,确保从外边看不出问题才走。 他摸摸大黑的脑袋,“你留在这里保护他,千万不要离开,知道吗?” “嘶……” “别不高兴,听话。” 安相相亲了亲它额前的花纹,挣脱开大黑的纠缠,转身朝主峰跑去。 …… 主峰。 仙门榜上十大宗门的亲传几乎都到齐了,除此外还有许多外门。 他们全都手持长剑,警惕地盯着行走在长阶上的青年。 青年一身僧袍破烂不堪,此时衣衫大敞,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伤痕。 那些伤口有的陈年已久,有的是近段时间添上去的,旧伤叠着新伤,甚至有几道深可见骨,仿佛永远都不会愈合一般。 即便他如此凄惨,却仍没人敢上前。 只因贺不凡灵力无比雄厚,冰系术法也十分附和曾经“天之骄子”的称号,体魄更是经过十几年苦修之后,精壮的可怕。 从贺不凡现身到现在,仅仅过去一刻钟。 本阻拦在主殿前的仙家子弟,竟然被灭了十之二三,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长老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朝主殿的正门看去。 了凡也抬起头。 沾满鲜血的手紧了紧佩剑。 宏伟壮丽的正殿前,十多位长老徐徐走出来,为首那位则是第一大宗的凌倾长老。 二十年前冷月之巅被灭门时,第一大宗便是她带的头,族中许多人死在她手里! “贺不凡,你今日突然现身,是为了保全什么人吗?” 凌倾长老面带微笑,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辈,说出口的话却一针见血。 “那两个孩子,藏不住了?” 了凡扯起嘴角,露出惯用的假笑,“凌倾长老料事如神,所以贺某来自投罗网了。” 仙域到处都在追杀他,冷月之巅也被布下天罗地网,即使带着无相无我逃出这里,也只是从虎口跳进狼口。 如果只他一个人。 躲起来耗到天荒地老都行,可惜石室还有两个没辟谷的小光头。 他不现身…… 两个孩子可没活路啊…… 凌倾长老语气意味深长,“贺道友果真菩萨心肠,可惜啊……” 了凡死死盯着凌倾长老,假笑一点点从脸上消失,“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觉得这冷月之巅的万年冰雪太冷了,烧点松树取取暖而已。” 了凡闻言,瞳孔慢慢缩紧。 凌倾长老见他愣住了,掩唇笑的温婉,眼中却充满怨毒。 “这就心疼了?那贺道友杀我麟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会不会疼?!” “他才二十!那般聪颖!人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有飞升之资!是你!!” 凌倾长老直指了凡,恨到发抖! “是你杀了他!” “是你让他神魂俱灭!” “你该死!” “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松的死!” “我要让你亲眼看见那两个孩子在琉璃火里痛苦哭喊!在你眼前化成一堆灰!” “让你也尝尝剜心之痛!” 凌倾长老目眦欲裂的指控完,其他长老也纷纷站出来,指责了凡的狠毒。 站在道德至高点上。 唾骂了凡行事风格宛如疯魔! “他们与你有何恩怨?非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你可知你杀的人各个资质不凡!极有可能打通沉寂万年的飞升之门!杀了他们就是仙域的损失!” “我们已经老了!没有新鲜的血液,仙域该怎么抵抗那些妖魔?” “贺小友,你糊涂啊!” “此子心性狠毒!” “魔族都没有你这般心狠手辣!” 最后一句宛如惊雷,在了凡耳边炸响。 了凡仰视他们,半晌才低笑一声。 这些人呐,什么都知道。 当真从根就烂完了。 了凡双目一点一点猩红,看着这群把天下道义挂在嘴边的人,内心全是讽刺。 “剜心之痛?” “那是你们自作的杀孽!” “你们灭我冷月之巅满门时,就该连同我也杀干净!否则我一定会回来寻仇!” “我比魔族还狠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哪个杀的人比我少?!论狠毒谁有你们狠毒?论手段谁比你们有手段?!” “你们连十岁的稚子,襁褓中的婴儿……” “都不放过……” 了凡恨恨扫视所有人! “我只恨我不是魔族!否则我定让整个仙域,为他们陪葬!” 话落。 抬剑狠狠挥向那群刽子手! 冰气磅礴!杀意凛然! “竖子尔敢!!” 众长老震怒,纷纷出手拦截。 仙门子弟直接将人团团包围起来,捏诀就要直接将人除掉! 凌倾长老趁乱一掌劈了过去! 一时间,了凡无处可逃。 也在这时,有人从天而降,拼尽全力一掌迎上凌倾长老,下一秒鲜血从口中喷出! 了凡回过头,瞳孔骤然缩紧! 第96章 我真的撑不住了,了尘。 “了尘!” 了凡顾不得身后,立马飞身接住从高处跌下来的了尘。 见人脸色灰败,立即探了探心脉,刚修复的舍利彻底碎裂,经脉齐断。 哪怕再给他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也找不到任何修复的方法了。 就算好生休养,了尘的寿命也不过只剩下二三年。 才三年啊…… 了凡心中的恨意一下子消散了。 只剩茫然和恐慌。 “呵!区区金丹蝼蚁,也敢与我元婴巅峰相比?不知死活!”凌倾长老嗤笑。 “这不是了尘大师吗?” “他与贺不凡是同门师兄弟,想必也是蛇鼠一窝,赶紧一并除了吧!” “说的在理!” 围着的人越逼越近,了凡将人往怀里紧了紧,低垂着头不说话。 了尘太了解他了。 立马抓住了凡的衣襟。 了凡目光落到他脸上,回握住已经开始发冷的手,勾唇安抚地笑了笑。 凌倾长老款款走下长阶,“诸位道友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先来?” 众长老哪敢反驳,于是凌倾长老召唤出佩剑,高高举了起来。 还没等长剑落下,一道耀眼的冰蓝色的光芒,从了凡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不好!他要自爆修为!” “快退!” 然而所有人纷纷散开,退到百米之外等了片刻,也没等来惊天动地的动静。 而那道光芒一直在闪耀着。 凌倾长老阴沉着脸走上前,只见一颗冰蓝色的珠子躺在地上。 她弯下腰捡起来,直接将珠子捏碎,扫了一眼地上向外延伸的血迹冷笑。 “雕虫小技,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 了凡抱着了尘极速飞奔,可他心里很清楚,逃不了的。 了尘抬手去擦了凡不断从嘴角溢出的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以至于最后手不停的颤抖,双眼也湿润了。 “师兄,你这是何苦?” 自剖金丹,多痛啊。 了凡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么多苦都吃了,也不在乎如今这一点。” 了尘含泪摇头,“师兄明明能逃得了,你回去那石室,他们找不到你的。” “可是啊……” 了凡终于在悬崖边停下脚步,力气也用尽了,脚下一晃直接跪在地上,可怀里的人仍旧抱得牢牢的,没再让他受一点磕碰。 仰头望着天边巨大的圆月,仿佛看到了逝世已久的亲人,眼睛也渐渐有了水光。 “了尘。” “师兄真的不想再苟且偷生了。” “师兄多懦弱啊,像条断尾的犬逃去下界,二十年不敢踏入仙域一步,连累的你没几年可活,又害死了无我和无相。” 了凡用力抱住了尘,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了尘,我撑不住了。” “我真的撑不住了。” “了尘……呜……” 了尘听两个孩子也葬身于此,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就那么呆呆望着月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受到肩膀处灼热的眼泪,才慢慢回过神。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安抚那一头凌乱的短发,忽然想起他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了凡蓄发的样子了。 “我从来没有怪过师兄。” “如果不是师兄,我还在当个名叫竹青的小倌,一辈子蹉跎在花楼里,沦为情欲的奴隶。” 哪怕过了那么久,仍然记得那年,他站在台上看着恩客不断加价,内心正麻木时,一把冰棱剑直直插在台上。 “上品剑器,谁给他赎身,就归谁了。” 他抬起头,仰视斜靠在栏杆上喝酒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很红,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刚刚哭过了。 那天晚上他属于少年,但是少年并没有碰他,而是抱着他一直哭,说了许多许多关于“竹青”的事情。 再之后,他跟少年走了。 起初少年并不想带着他,可拗不过他死皮赖脸。 后来,他们一起爬了上善寺的九百阶,一起剃度,一起出家,一起有了法号。 一起生活。 一起养了两个孩子。 了尘摩挲着那一缕短发,“是师兄救了我,这条命也应该是师兄的。” 了凡抬起头,眼里有愧疚,“了尘,我当年救你是因为……” “我知道。”了尘打断他,月光照在他的眉眼上,一如二十年前温柔明朗,“我知道。” 也知道在师兄心里。 他是了尘,不是竹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真是好!” 凌倾长老率人沿着血迹追了过来,却不想看见两个苦命鸳鸯互诉情肠,当即抚掌大笑! “想不到啊!断情绝爱的和尚也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了凡闻言,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尘身上,低声轻问,“师弟,怕吗?” 了尘摇头,毅然决然。 “我只畏不能与师兄同生共死。” 了凡这一刻又满心欢喜,原谅了老天爷这么多年的苛待,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又给他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扣紧师弟的手,又将人紧紧拥进怀里。 一起往悬崖倒去。 冷月之巅主峰有千米之高。 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凌倾长老见此只是冷笑,觉得太便宜贺不凡,竟然让他死的这么干脆! 待脚步声浩浩荡荡远去,了凡才咳出声,鲜血不受控制从口中流出,将整个前襟都染红了。 他抬起头,手凭空挂在崖边。 紧抓着他的手很小。 细嫩得很,一点茧子也没有。 “无相。” “听一次话,放手。” 安相相半个身子都坠了出去。 一手死命地抓住,用力到脖颈青筋暴起,另一只手胡乱在雪地上摸索,然后抓住了一株枯死的野草。 他怕开口就泄了气,连话都不敢回。 了凡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下沉,怕再拖延下去,就真的害死辛苦带大的小光头。 “无相,你听着。” 安相相连连摇头。 别说,我一点也不想听。 “上善寺有为师留给你的东西。” “你记住。” “莫要留在仙域,莫要报仇。” “回上善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你一个人……” 了凡话没说完,就突然反手挣脱。 与此同时,野草也连根拔起。 他就那么趴在雪地里,手长长伸着。 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 佛子一直等,等到那轮巨大的圆月不像晚上那么亮,才等到师弟回来。 可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浑身湿透,膝盖和掌心有血迹。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安相相不言不语,钻进给佛子设立的保护圈,抱着双腿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被火染红的天空发呆。 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师父让我们回上善寺,不要报仇,也不要再来仙域。” 他的语气很平静,连眼神都波澜不惊。 佛子背过身拨弄手串,平时他都不用看,也能一颗一颗稳序不乱的拨下去。 可今天怎么也做不到了。 安相相听见哽咽声,微微侧目。 佛子背对着自己,每句经文都念的磕磕巴巴,明明倒背如流,竟然还有念错的。 “不想念就别念了。” 佛子充耳不闻。 于是诵经声不绝于耳。 安相相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 第97章 鞭尸,劫财 心里暗暗盘算,等修士都离开这里,等包围冷月之巅的火都熄灭了,他就带大黑还有佛子回九州,回上善寺。 不知道这里离九州有多远。 要走多久。 一年够不够? 两年够不够? 应该不够。 安相相绞尽脑汁,换算千米和里的单位,还没算出个所以然,忽然捕捉到细微的动静。 “无我,你听见有人惨叫了吗?” 佛子顿了顿,“听见了。” 安相相闻言快速爬起来。 他们俩躲在这很久了,久到外面火光冲天,整个冷月之巅的积雪化为乌有,天空都成了晚霞一般的火红色。 一眼望去异火的高度似乎看不到顶,那些自诩不凡的修士们竟然飞不出去了! “我出去看看。” 安相相撂下一句,还没钻出去,就被大黑的尾巴缠住腰身拖了回去。 “大黑,放开。” 大黑嘶嘶两声,腰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安相相两手撑着大黑蛇,用力把自己往上拔,“无我,快来帮忙。” 佛子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算了,你还是坐下吧。” 安相相怕大黑动静太大,再把佛子的腿给摔折了,这次可没人帮忙接骨。 自己吭哧吭哧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趴在大黑的身上,泄气了。 一人一蛇呆呆望着外面,感受着周围的温度慢慢升高,不过在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就停下了,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度。 那火像是要燃尽一切,热浪中裹挟着浓浓白烟,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整整两天两夜 彼时,大火还没熄灭。 不过那些惨叫声完全听不到了。 安相相一脚踏出去,立马缩了回来。 “好烫!” 佛子看他一惊一乍的,凑过来试探,伸出的手像是穿过鲜明的分割线,接触到了另一边灼人的温度。 比在三伏天的烈日下都烫的多。 “难怪大黑不让我出去。”六十多度的高温,出去绝对活不了。 安相相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香囊,抿唇咬下一块死皮,细细擦了擦又塞回衣服里。 佛子也摸摸衣服,那里也有块凸起。 两人又缩在角落里等,好在都吃过辟谷丹,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死不了,连生理需求都一并解决了。 唯一的难题,就是太热了。 安相相热得快要虚脱。 他脱得只留一条大裤衩,整个人摊在地面上,时不时翻个身,换块地方接着躺。 佛子则拿着块从下摆撕下来的布,安相相翻到哪一面,他就扇哪一面。 大黑的作用更大,它体温偏低,盘起来时就是个自带低温效果的凉席。 安相相简直如获至宝,躺在大黑身上抱着它的尾巴几天不撒手。 当感到温度开始往下跌时,冷月之巅的雪松已经全部化为灰烬,再不复来时那般的人间仙境。 长阶上有很多血,主殿更是殍尸遍地。 安相相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 他一边走一边吐,在主峰转了很久,总算找到那个能让他记住一辈子的人。 她坐在正殿的椅子上,位置特别显眼,只要踏进这个门就能看见。 佛子见他慢慢走上台阶。 停在班师椅前。 抬手给了那女人一耳光! “啪!” “啪!!” “啪!!!” 掌掴声不绝于耳。 安相相面无表情,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每一巴掌都用最大的力气! 佛子懂了。 背过身去当做看不见。 安相相打了很久,手心都打肿了。 之后便开始收拢财物。 他还要带佛子回九州,修士御剑飞行只要半个月,他们走回去却需要三年,没有钱财,他们连仙域都出不去。 安相相在凌倾长老身上摸了半天,连个布兜都没找到,后来灵光一闪,果然在尸体手上找到个碧绿色的指环。 细细琢磨了一下,刮破手指摁上去,指环微光闪过,将鲜血吸了进去。 主人死后,再一次被认主了。 安相相确定这是个储物戒指后,扭身其他有身家的修士搜刮一空。 佛子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看他鞭尸、劫财、再鞭尸,半个字都没说。 下山时,寒风瑟瑟。 停了许多天的雪又下了起来,很快长阶上的血被稀释,焦黑的土也慢慢被掩盖。 所有痕迹,都在慢慢消失。 安相相带着佛子来到了凡和了尘跳崖的地方。 一千多米,两个没了修为的人。 四分五裂。 只找到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 两人站在那里,一滴眼泪也没有。 只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大黑缓缓爬近,头颅立在小人族的上方,为他挡住越来越大的雪。 而安相相的神识内。 云惊伸出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阴沉沉的天空落下,雨没有实体,穿过他的手就没进枯草地里。 按道理。 土壤有了雨水,枯草会重新发芽。 云惊却啧了一声。 还挺难哄。 …… 安相相将两只手收进储物戒,带着佛子跋山涉水,光走出冷月之巅就花了一个月。 全程靠系统指方向。 否则茫茫大雪,不知得走多少弯路。 仙域的城邦与九州差不多,只不过比九州看起来更“高科技”一点。 流通货币是灵石。 安相相踮着脚,交了二十个下品灵石,在客栈租了一间双人房。 又叫了热水。 在发现客房有独立的洗浴间时,还惊奇了下,然后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 出来就教佛子怎么用。 “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洗完把这个塞子拔掉就可以排水了。” 佛子默默点头。 翌日。 两人在一楼吃早饭。 时隔两个月,终于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安相相筷子炫到飞起,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对面的佛子依然很斯文,吃的也不多,他最近已经在尝试辟谷了。 末了安相相叫了两碗灵乳。 本想叫羊奶的,结果店家没有。 “听说第一大宗的凌倾长老死了?这是真是假?她不是去追杀那个狂徒吗?” 第98章 大黑居然是气运强盛者 “你还不知道?那狂徒就是曾经冷月之巅的少宗主贺不凡啊!据说凌倾长老将贺不凡逼出来除掉后,就被妖族偷袭了!无人生还!啧啧,真惨!” 两人喝得正欢,闻言突然没了胃口。 安相相头都没抬,隔壁桌也没停下来,反而加入的人更多了。 “妖族?那妖王还没死?” “哎……我也是听人所说,具体消息可不可靠我也不大清楚。” “快说说看!” “那好吧。”那人组织下语言,“十年前妖王化蛟失败大家都有所耳闻吧?后来据说仙门除的不是妖王,而是妖族至尊,真正的妖王如今还统领着妖域呢!” 旁人听了,抽了一口冷气。 “嘶……我怎么品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道友猜的真准!”那人大笑,接着道,“差点化蛟那位平日只醉心修炼,闲来无事开坛给小妖讲讲修炼心得,在妖域甚是受妖追捧。” “妖王嫉妒成性,联合仙门想除掉妖尊,不过看样子肯定失败了,那妖尊如今杀回来,绝对会拿妖王开刀!” “哈哈哈,那妖王不得吓坏了!” “哈哈哈哈哈……” 安相相抹了把奶胡子,朝还在听八卦的小二喊了一声,“结账!” “哎,好嘞!” 走出客栈。 佛子小声询问,“师弟,你那日掌掴的人是凌倾长老吗?” 安相相点头,“是她。” 佛子吐了口气,“阿弥陀佛。” 安相相歪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佛子刚才应该是想说“善哉善哉”。 “无我,以后遇到妖尊手底下的妖,咱们可以酌情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 佛子的回答无比清醒,“可妖尊也只是寻仇,有我们没我们凌倾长老都一样会死。师弟不能因为妖域恰巧杀了我们的仇人,就去偏袒妖族,这两者不能混于一谈。” 安相相默了。 然后不再搭理他。 细想一下,他也觉得蛮有道理。 安相相转了几条街,也没看见卖马的,问路人,结果被当成土包子。 “马?那是下界的坐骑吧?在仙域哪个不会御剑飞行?” 安相相:…… 于是气哼哼买了一把飞剑。 加长加宽! 出了店门,扭头就扔给佛子,“师兄,能不能早点回九州,全指望你了。” 这东西只有筑基才能用,刚好佛子尊者中期,与修士筑基中期差不多。 佛子像个受气包,默默背起剑。 出了城,没走多久大黑就从丛林里钻出来,安相相亲了亲它的花纹,算是安抚。 按讲像它这样的庞然大物很容易被发现,可大黑好像自有一套隐匿的方法。 安相相还以为成精了,观察一段时间后并没发现端倪,依然像个狗子傻兮兮的。 不过傻狗也有倔犟的时候。 佛子第三次被甩下来,边拍衣服边爬起身,“师弟,既然它不愿意就别强迫它了。” 大黑倔脾气上来, 被打得蔫头耷脑也不愿意妥协。 自从佛子能下地之后。 每天都要上演一次现场家暴。 可佛子只是能下地行动,走的太久腿就会疼,时间长了肯定会落下病根。 “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后瘸了怎么办?” 安相相双手叉腰,看着背过身生闷气的大黑,热的后背心都湿了。 半晌吐了口气,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糕点,自己先咬一口才递给大黑。 “不是喜欢吃我咬过的吗?喏!”安相相见大黑不理会,又把糕点往它鼻子前递了递。 大黑嘶了嘶,扭扭捏捏张嘴吃掉。 安相相摸着它的脑袋,“就再驼一个月好不好?等无我的伤彻底好清,你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嘶……”大黑甩头摆脱他的手。 为了表达抗拒,还往旁边撺了撺。 安相相怕它窜进林子里不出来,连忙抬腿骑在它身上。 大黑凶神恶煞地扭过头,顿了顿后,张开的血口立马合上了,凑过来就舔。 安相相只觉得一脑门的汗都大黑舔干净了,小风一吹,还凉丝丝的。 见大黑沉迷于舔他的脑袋瓜,也不知道又什么舔头。 安相相小声招呼佛子,“快上来。” 大黑已经高兴傻了,根本没留意到背上又多了个人,每前进一段距离就讨好地回头,要一个被咬过的点心。 没咬过的还不吃。 如果再亲一亲,直接美的找不着北。 跟个大蚯蚓似的一攒一攒。 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云惊:…… …… 一年后,初夏。 安相相坐在飞剑上,目光越过几座青山,落在了像个小盒子一样的上善寺。 两个月前,佛子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学会了御剑飞行,试飞一段时间后才开始载人。 他们也想过请教旁人。 可仙域到处都是杀人夺宝。 在亲眼看见三个人前一刻还喝酒吹嘘,下一刻,其中两人就暗中设计,将吹嘘的人杀害后,安相相彻底歇了心思。 慢就慢一点,总比没命强。 “师弟,大黑一直生活在上善寺?” 安相相收回思绪,低头往下张望,大黑的快速行走在树木下面,身形影影绰绰,目标就是上善寺的后山,速度丝毫不逊色他们。 “嗯,它一直都在后山。”安相相知道佛子在担心什么,“放心,它不吃人。” 佛子这才收回目光,但想到某种可能性,还是提醒了句,“它太聪慧了,很有可能会成一只妖。” 安相相来了精神,真的假的? 【……真的。】系统突然冒泡,【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倒霉的吗?】 安相相随口应付佛子,“管不到那么远,等它成妖,我也差不多入土了。” “说的什么话。”佛子露出笑意。 安相相没应答,心里正在回想。 经过系统的提醒,细细回忆的话,似乎是从捡到大黑开始,衰运就不见了。 【大黑的气运很强?】 【当然,否则你能活着从仙域回来?】 系统瞄了眼神识里的妖尊。 两个小不点从出冷月之巅就被盯上了,宿主再遮遮掩掩,也逃过那群鬣狗一样的眼睛。 安相相有点恍惚。 没想到随手捡的小蛇,有一天成了罩着自己的大哥,看来他家大黑很有潜质啊! 【那我以后不打它了。】 【信你个鬼,你这话打一次说一次!】 第99章 小秃驴,后会无期 佛子御剑在寺中停下。 了戒见到他们眼眶立马红了,大步过来一把将两人搂紧,“方丈说今日你俩会回来,我还不信,都一年多了,师叔还以为……” 一年前。 了尘走后一个月他就去请示方丈。 结果只得到一声叹息。 那时就知道他们师兄弟三人再也凑不齐了,好在两个孩子活着从那吃人的仙域回来了,也不知道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走!师叔今日煮了茶叶蛋!” “还特地给你俩热了两碗羊奶!” 两人被了戒一左一右揽着,几个新来的小沙弥观望,然后扭头询问,“这两人是谁?主持怎对他俩如此热情?” “身形魁梧那个是咱们上善寺的佛子,另一个……”小沙弥望了眼越发绝丽的少年,支支吾吾,“咱们上善寺未来的门面。” 剃了头发的小和尚没几个好看的,整个上善寺,从前也就了尘主持和了凡主持面容俊朗,除此外全长得磕磕巴巴。 两位主持走的这两年,香客都少了。 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 …… 安相相回到自己院子。 从储物戒将了凡和了戒的手拿出来,在柿子树下挖了个坑,将手埋进去。 想到明天就要去后山待着,安相相回房点上蜡烛,开始收拾包袱。 余光瞥到之前了凡给的修炼秘籍,忽然想起什么,安相相来到了凡的房间,找到那个被放在角落里的箱子。 箱子没上锁,但看那崭新程度,就知道了凡二十年来几乎没打开过。 掀开盖子,入眼则是一件霜花绣纹的白色锦袍,袍子上放着顶冰透玉冠,一支碧绿色的洞箫横躺在箱子里,除此外只剩下一枚代表身份的白玉扳指。 这是所有的遗物。 安相相正要盖上盖子。 系统冒出来说,【扳指里有东西。】 安相相顿了顿,弯腰拿起来滴血认主,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抿了抿唇。 【啊……这。】 系统也无话可说了。 果然上善寺里没人是穷鬼。 想来也是,到底曾经是个走过南闯过北的少主,余那么些家底也不为过。 安相相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收进扳指里,取下香囊,将扳指放进去后又挂回脖子上。 回房将包裹收拾好,摸着夜去后山。 时隔两年没来,寒洞里又落满了灰,安相相拿出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放在原先放蜡烛的地方,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打扫到一半,大黑闻着味来了。 安相相递给它一个桶,教会它怎么用尾巴帮忙挑水,忙完后还给它也搭了个窝。 但是大黑太大了,盘起来比两米宽的床还大,铺了两床被子才委委屈屈盘住。 “将就一下吧,以后有机会给你换个更大的。”安相相拍拍它的头。 “嘶……” “来,张嘴。” 大黑听话照做。 安相相抬手往它嘴里扔了几粒辟谷丹,“我要入定了哈,你饿了就自己去觅食,吃过饭记得漱口,麦芽糖我放你窝边了,一天只能吃一颗,知道吗?” “嘶……” “真乖,赏你个亲亲。” 安相相吧唧亲在它的花纹上,然后像个拔d无情的渣男,转身去入定。 入定没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想睁开眼身体却跟梦魇了一样,连对方的话都听不大真切。 “不过亲你……就打结了?” “……不愿走?” “贱种!” “来日……盛开,你可别求……” 不知过了多久。 安相相都以为那男人走了,脑袋却又突然被撸了一把,触感沁凉,宛如久旱逢甘霖,一下子就把银花带来的燥热给平息了。 “……傻驴。” 云惊注视着小秃驴。 不可否认的是,小秃驴的相貌确实出色,才十一二岁,就比妖域的狐妖兔妖长得还要可人,回九州的一路上,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掳走炼成炉鼎。 而且小秃驴傻得很。 对自己的容貌不自知,还不会隐藏,光戴个斗笠,就以为能挡住修士的神知。 幸好回了九州,要是继续留在仙域,他可没时间成天守着。 也罢,也算还了救命之恩。 那肉身,全当送给你了。 “此后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 待四周再次归于寂静。 身上的禁锢也随之消失。 安相相立马东张西望,然而寒洞里除了大黑,就只有他自己。 什么也没多,倒是少了一样东西。 他给大黑的糖果点心不见了。 【铁哥,刚才有谁来过?】 【请在“滴——”之后留言。】 【滴——】 安相相没再问,将手放在头顶上,那一片沁凉的感觉很快被温热覆盖。 他立即抬起手。 想尽量让冰凉感留存的久点。 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不过既然都说后会无期,应该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安相相有点失落。 抿了抿唇后闭上眼继续入定。 半个月后。 安相相趴在地上,只觉得不可思议。 【铁哥!我的衰运好像又回来了!】 不能怪他这么激动,毕竟他真的十年没平地摔过了,刚才差点磕掉门牙! 系统第一时间扫荡神识,确定那个大妖尊走了之后,喜大普奔! 它故作高深地咳了咳,【靠人不如靠己,以后还是把木鱼捡起来吧!】 安相相捂着下巴爬起身,回寒洞把大黑从头撸到尾,然后又不信邪地出去,顶着太阳在后山溜了一圈也没再倒霉过。 【其实也没必要急着捡起来。】 系统看着大黑,没再说话。 但是发了个表情包:【|???|】 哪有人说走结果只走一半的?! 安相相看见表情包,松了口气,【看来你也觉得之前只是个意外,那就好。】 然而气松的太早。 傍晚,带着大黑出去觅完食回来,安相相拿着麻布巾站在洞口接水搓澡。 忽然一阵凉风灌进来,他张开胳膊感受舒心的凉爽,灌到底的风又“u”了回来。 “啊!” 安相相掉下去了。 大黑:!!! 而远在九州之外。 “本尊说过,统治不能靠一昧的畏惧。” 云惊高坐在妖殿之中的王座上,粗壮的蛇尾随意蜷在一边。 话刚说完,突觉一阵心惊肉跳。 第100章 妖尊大人在九州养了个心肝宝贝 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 云惊将尾巴卷紧了一点,从右边换到左边,面无表情地睥睨下方的妖王。 “当年成为妖王是你自己的抉择,如今却又不满这个位置,三番五次想除掉本尊。” “你真当本尊如此仁善,两千年前让你一次,如今还让你第二次?” 妖王被缚妖绳五花大绑着,被其他小妖踩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盯着高台之上。 “呵,你真敢动我?”他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子,满心算计,“仙域虎视眈眈,魔域和鬼域坐等渔翁之利,如果没有妖帮你,就算你是堂堂妖尊又怎么样?” 云惊眼眸低垂,看着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本来还有耐心,现在没有了。 他缓缓飘了过去,然后弯下腰。 妖王见此笑了出来,以为他的好兄长再一次妥协了,要给他解开缚妖绳。 “妖尊不愧是……呃?” 妖王眼见肉身被分离出去,自己则呈现神魂的状态被丢到一边。 肉身被云惊夺舍,猩红的眸色快速被金色覆盖,随即便见肉身皱了皱眉。 “啧,简直四处漏风。”云惊扫了妖王一眼,“这么些年去当废物了吗?” 妖王这才回过味,“你肉身没了?” 他越想越兴奋,以至于哈哈大笑,“那你永远也化不成蛟了,哈哈哈哈哈哈……” 云惊只觉得吵得很,果然还是小秃驴比较安静,不论是人还是神识里。 抬手要将那废物灭掉,却又听他咂咂呼呼,“你敢杀我?杀了我你就等死吧!” 云惊啧了一声,直接将他弹成飞灰。 留着你才是后患无穷。 没个脸皮的东西! 等大殿彻底恢复寂静,云惊握了握手,感受着陌生的身体,眉头越皱越紧。 “尊上,您可要闭关?”小蛇妖凑了过来。 云惊嗯了一声,“妖域暂交给你管理,记得将恶妖岭除干净,希望本尊出关之时,本尊还有个山头可以待。” 小蛇妖:…… 祖宗这么不看好他吗。 不过也没太在乎,妖域的妖,大多都只醉心修炼,只有恶妖岭的妖才会看中权势。 见尊上瞄了一眼九州的方向, 立马眼观鼻,鼻观心。 看来麻雀精说的没错哇,妖尊大人真的在九州养了个心肝宝贝。 小蛇妖等着下令。 结果不知妖尊大人从哪摸出来一颗糖,剥开糖纸往嘴里一扔,去闭关了。 上善寺内。 安相相被大黑顶上河岸,光溜溜的躺在草地上,呆呆望着天空的零星几颗。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抬手摸了摸只有头在岸上的大黑,“大黑,别让我失望好吗?” “嘶……” 安相相给了自己一巴掌,摊开手把蚊子弹飞,深深叹了口气后,还是把木鱼捡起来了。 可敲木鱼只能积攒功德,对衰运的影响并不大,只帮他从一天倒两次霉,变成两天倒一次霉而已。 为此他还排了个时间表。 早上六点到九点敲木鱼,然后躺平一个小时,之后就一直在入定。 到了深秋就回寺庙,初夏到了再来寒洞。 开始还需要系统定闹钟,后来慢慢形成了生物钟,每天快到点时自然就睁开眼。 不知不觉,九年悄然流逝。 曾经种下的小树苗,现在已经能结出不少荔枝,每到夏季路过的小沙弥都会变多。 安相相摘下一兜成熟的荔枝,打算拿回寒洞给大黑甜甜嘴。 最近不知怎么,大黑变得很烦躁。 常常围着他焦虑地吐蛇信子,喜欢贴着粗糙的地面摩擦,后山的树都被它绞断不少。 “无相。” 听是了戒的声音,安相相回过头。 了戒两手交握,因为太胖,看上去像是在捧着肚子,此时正愁眉苦脸的。 “无相,你是不是快筑基了?” 安相相往阴凉下站了站,“嗯,就这几天,无我会给我护法,您不用担心。” “哎……我哪是担心这个。” 了戒心事重重的,安相相也不催他,一边摘荔枝一边等他开口。 “有件事你师父本不打算告诉你,可我寻思如果你不知道,贸然筑基的话,可能会刺激你体内的银花提前盛开。” “方才我无意间看到一些记载,银花开时会经历三道雷劫,花开时万蛇来潮,但凡是蛇都会为此神魂颠倒!” “而筑基雷劫也是三道!” 可糟就糟在,无相本来没有灵根,是恰巧被银花寄居,又将银花当成灵根修炼,还融合的恰到好处,已经等同于银花本体了! 一旦筑基历劫。 那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安相相也有一瞬间恍惚。 他想起来了,系统似乎说过,如果遇到特殊情况,银花会提前绽放。 可是,蛇族? 还是万蛇? 他突然想了大黑,所以大黑最近的反常是因为他快要筑基的缘故? 安相相抿了抿唇,“所以我不能继续修炼了吗?” 了戒打了下自己的嘴,连忙掏出一瓶丹药,“只是不能历劫而已,修炼还可以正常修炼,来,这是匿灵丹,每个月服上一粒即可。” 安相相接过丹药,“没有副作用吧?” “当然没有,只是压制修为而已,能有什么副作用。” 了戒又拿出几瓶,全放进他的提着的兜子里,“一定要按时吃,知道不?” “只要修为压制住就行。” “不历劫,花就绝对开不了!” 了戒苦口婆心叮嘱了许久才离开。 安相相晃了晃,里面的丹药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他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服下了。 没几秒,那遥遥可及的境界被压了下去,慢慢沉淀到丹田处。 修为并没消失。 只不过从躁动归于平静。 经脉里的灵力依旧流淌的很顺遂。 安相相无奈地吐了口气。 先压着吧,虽然有佛子帮忙护法,可还要再找一个人才行。 否则光大黑就很难缠了。 第101章 好甜好甜 回到寒洞。 大黑并不在,这时不知在哪磨石头呢。 最近它十分热爱这项运动。 又往洞内走了走。 寒洞最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干草上有张特别大的被子,是四张棉被拼在一起的。 近几年大黑又长大不少。 当时拼被子给他缝出一头汗。 喜提新床时大黑高兴得找不到北,他也乐意入定时有这么只吉祥物守着。 可现在不行了。 他得想想要以什么的态度,既能把窝挪出去,还不伤大黑的心。 安相相从站着想,到坐着想,最后直接躺进大黑的窝里想。 然后脑子一昏,睡着了。 云惊收回手:…… 他化蛟又失败了。 原因是夺来的肉身与神魂不合。 他那好弟弟放纵过度,纵然有一身修为在,肉身也崩盘的不能细看。 八十一道雷劫。 还没过半就被劈得稀巴烂。 亏他还废寝忘食地又缝又补。 云惊缓缓落地。 闭关九年,对他来说只是一眨眼,但对于人族来说,却是从少年到成年的变化。 小秃驴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生的姿容绝丽,一眼就能让人目眩神迷。 气息也更加诱人了。 像朵沾着晨露的小花苞,惹的人想掰开花瓣,看看它盛开时什么光景。 难怪肉身死活都不肯离开。 就这副模样,恐怕错一次眼就能被人绑走,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想到肉身,他身形一晃。 然后双臂环胸开始围观。 只见不远处一条大黑蛇紧紧缠在一棵树上,腹鳞不停地狠力摩擦树干。 摩擦很久腹鳞下的东西都不出来,焦躁地吐吐蛇信子后,直接绞断树干! 掉在地上继续翻滚、扭曲。 甚至张嘴去咬,想把那一块的腹鳞撕开,可除了感到疼痛,痛苦丝毫不会减轻。 “嘶嘶——” “嘶——” “嘶嘶——” 云惊好整以暇,就这么看着它在地上痛苦翻滚,直到它精疲力竭。 慢慢从高处降下,漂浮在肉身面前,“同本尊融合就让你脱离苦海,如何?” 大黑被折磨了十来天,没什么力气跟主人对峙,只眼珠子转过去,死死盯着。 “嘶……” 它的嘶声低哑,抗拒融合。 “为何?你我本就是一体。” “嘶……” 他是我的。 “真是蠢。”云惊语气轻慢,“你这副模样能与他交欢?只怕你袒露一点心思,他就能吓得落荒而逃。” “没有神魂与修为,你不过是个只遵从本能的蛇兽,待到花开,你能抵抗住那诱惑?” “想想你与他的悬殊。” “如此固执,他会死的很惨。” “嘶……” 不会死。 云惊嗤了一声,“本尊也只是告知你,无所谓你同意与否。” 说完,他就附身进去,谁知道刚一融合,差点被肉身汹涌的情潮淹没。 他化成半人半妖,手紧紧攥着心口的衣服,低声粗喘了几口气。 正要把“本能”压到意识深处,突然身体又不受控制,化成了黑蛇的样子。 云惊被弹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直接就被气笑。 还真是小瞧那小秃驴了,一具只剩下本能的肉身,也能被他勾的动了真情。 现在连自身神魂都无法契合。 狗日的! 活了三千年也没听过这种笑话! “你……” 然而肉身甩都甩他一眼,扭着身体朝瀑布的方向爬去,云惊被气到失语。 “……贱种!” 另一边。 安相相刚刚睡醒,思维混沌。 感觉下半身潮乎乎的,安相相侧过身,摸了一把自己屁股,液体是透明的,触手粘滑,还带着股奇怪的香味。 他有点懵,立马爬起来,果然大黑的被子上湿了一大块。 他尿床了? 【你后面淌水了。】系统的视角最全面,想看什么几乎没有秘密,【大概是压制修为的原因,银花的芬芳无法散发出来,就变成这种液体,从你身体里淌出来了。】 安相相拉开裤子,扭着身子往后看。 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清楚感觉到滴滴答答的沾在裤子上,很不舒服。 安相相:……说好的没有副作用呢。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最后磨磨唧唧脱掉裤子放在盆里,从绳子上拽下一条麻布巾,去老地方洗澡。 原先他都直接站在洞口洗,但上次掉下去后差点被瀑布拍晕的事还历历在目。 安相相钻出瀑布。 外面一片夜色。 借着皎洁的月光能勉强看清周围。 安相相端着个木盆,趟着水来到一块巨石前,这块石头长得很奇特,像童话故事里人鱼公主的贝壳。 可以往里面蓄水然后躺在里面泡着,也可以坐在边上,把脚伸进河水里。 安相相先给自己洗干净,然后干脆就站在水里,把裤子拿出来搓。 刚打上皂胰子,忽觉身后一凉,从下往上整个被舔的一个趔趄。 这个触感他很熟悉,是大黑的蛇信子。 转过头去就看见大黑脱水而出,清凉的河水从它身上滑下,哗啦啦坠入水面。 “回来了?” 安相相下意识抱它,抱住了才想起来要离远点,于是又把它推开。 “大黑,跟你商量个事。” “嘶……” 大黑晕头转向,根本听不进去。 小人族好香,好甜。 好甜好甜的水。 好喜欢。 安相相刚起个头,大黑就又沉进水里了。 他抬腿踢了踢,结果脚心一痒。 于是顺势踩住它的嘴。 “出来。” 第102章 忘了跟你说,我不筑基了 大黑充耳不闻。 它浑身都泡在甜甜的水里,快活的快死了。 云惊就坐在旁边,狠狠搓了把脸。 寻思用“贱种”形容都轻了。 不过还好,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不容许,腹鳞下的就不会…… 就不会…… 就…… 云惊:…… 他表情僵死,脸从手掌里抬出来。 跟小秃驴一起抬起头, 望着猛然钻出水面的庞然大物。 安相相抹掉脸上的水,一把抓住差点被冲走的小木盆,扭头呵斥,“别胡……”闹。 然而最后一个字根本没说出来,就被大黑露出来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系统都“哦豁”一声,【跟个车轱辘似的!】 安相相手里还抱着盆,不自觉低头看了看盆口,脚下往后退了几步。 “嘶……” 大黑俯下头颅。 安相相睁了睁眼,抬起盆抵住大黑的嘴巴,人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黑不再有动作,只定定看着他。 一时间气氛陷入某种扭曲的寂静,安相相脑瓜子嗡嗡的,连瀑布声都听不到了。 过了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大黑,你从寒洞搬出去吧,从今天开始,你别跟我睡一起了。” 话落,大黑悲切地嘶了声。 扭头就钻进水里。 “哗啦——”水花四溅! 安相相被水浪推的又退几步,撞到了石块的尖角,疼的抽了口气。 他抬手随便揉了揉,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该给它找个小母蟒?】 【你瞎吗?它的目标是你!】 安相相一脸麻木,【我是人。】 【但你是变态啊!】 【我不是。】 系统:【(???)】 安相相抿了抿唇,端起盆走了。 云惊:…… 抬手摸摸耳垂。 还好,不烫。 云惊飞起身,跟着进入山洞。 进入寒洞后,见小秃驴用布随便擦了擦就扔在一边,紧接着手里多了个木头塞子。 云惊表情龟裂,眼睁睁看着他回到床上,将木塞放进嘴里过又反手向后摸。 他整个魂僵在半空。 因为角度问题,整个过程看得十分清楚。 云惊上下左右环顾。 这个寒洞是不是太狭小了。 挺闷的。 安相相站起来,迈出一步就皱了皱眉。 【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我不是,这只是暂时的。】 【都爽了还不是。】 系统冷哼,然后三百六十度拍照留恋,顺便还把某个蛇汉三也拍进去! 安相相走了两步,确定小动作不会掉后就不走了。 伸手把夜明珠拿下来,摆在床头,从了凡留给他的财产里找出一块吸水性比较强的布料,低头开始做针线活。 没过多久,眉心忽然一凉。 安相相顿了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边缝缝补补,边等大黑磨完石头回来。 直到天光大亮,没等到大黑,反倒看见佛子穿过瀑布走进来。 二十岁的佛子高有一米九,满身的腱子肉,肩臂肌肉格外紧实,充满了力量感。 脖子上挂着沉沉的佛珠,据说有百来公斤,整串比他还重一个半。 安相相轻轻啊了声,“我忘了跟你说,我不筑基了。” 佛子并不惊讶,“了戒师叔已经同我说过,我只是来看看你。”说着视线地上的一堆布料,长长的,还钉了四根绳子。 “这是何物?” “月事带。” 安相相寻思应该叫这个。 佛子还有些茫然,蹲下身捡起来翻看,仍旧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安相相干脆给他科普女性生理知识。 佛子默默放下,双手合十。 安相相以为他又要“阿弥陀佛”,结果他一个字也没说,视线却定在他的下半身。 他没穿裤子,但上衣比较长,即使大喇喇叉开腿坐着,前襟也把该挡的都挡了。 安相相也低下头,再看手里没做完的月事带,感觉悟了。 “我是男人。” 佛子一脸奇怪,“我知道。” 安相相:…… 他放下布料搓了搓脸,怕又被当成有怪癖的变态,把淌水的事说了一遍。 佛子双手合十语气悲悯,“阿弥陀佛,师弟命途多舛,师兄好生心痛。” “你把嘴角压住,也许我真就信了你的话。”安相相很无语,捡起一块边角料砸过去,“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有事。”佛子一秒正经,“本国太后薨了,你得和师兄去诵经祈福。” 安相相睁大眼,示意佛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看我能去吗?” “无碍,师兄会净尘术。” “不去,又不能把你挂在裤腰带上。” “那…师兄帮你多做几条月事带?” 佛子见师弟不吭声,又加大筹码,“入秋师兄出门游历,到时带你一起去。” 安相相还是不作声。 佛子叹了口气。 上善寺的僧人游历,哪怕会飞,也会选择徒步苦行,有利于磨砺意志。 可师弟细皮嫩肉,随着修为渐长哪怕到了冬天都畏热,不飞不出门。 “御剑飞行,可行?” 安相相这才点头,“行。”不过他有个疑问,“寺庙里那么多僧人,随便哪个都会乐意跟你去,为什么非得是我。” “什么非得……”佛子失笑,“一是因为,你是我师弟,于你有好处的事当然你是首选。二,我是你师兄,为你笼络好处是师兄的责任。” 安相相抿唇,“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力所能及而已。”佛子笑得轻松,“否则哪天师兄突然飞升了,留你一个师兄怎么放心的下。” 他把事情带到,让师弟明早别忘了时间,弯腰卷起一大卷布料回去了。 安相相坐在床上不动。 他坐了一整夜,哪能动的了。 等佛子离开了,安相相才起身慢慢走到洞口,拿个盆蹲下来接水。 洞外瀑布声哗啦作响,洞里面小声的淅淅沥沥,看似能掩盖,其实二者各不耽误。 第103章 都是你的月事带 等水淌完了,安相相将木塞洗了洗又塞回去,全程淡定的仿佛只是解了个手。 【都塞上了,怎么还绑月事带?】 安相相动作不停,将洁白的布条绑在腰上,在两边腰侧都系个蝴蝶结。 【这是二层防护,以免沾到衣服上。】 僧袍是青灰色的,沾水特别显色。 在皇宫里虽只要跪坐诵,但不可能不走动,要是走到半路塞子掉了…… 刚好先实验一下,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对了铁哥。】安相相趁系统还在,连忙问道,【我的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啊这,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确实是猜的。 因为每次眉心发凉,地点,时间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契机。 要不是六年前那人摸了自己的头,他都不知道身体里还住着其他人。 那人说,后会无期。 可现在似乎又回来了。 【是住着一个……比较难搞的家伙,本来等你筑基,可以内视神识时就能看见他,可是你不愿意筑基。】 【不是不愿意,是暂时不能。】 他不喜欢冒险。 他喜欢事事都安稳的躺过。 安相相抿唇,不想多提这个话题,【那个人是谁,他现在还在吗?】 【……在。】系统瞄了眼蛇汉三,【在你正对面的上方,但我劝你不要惊动他,他现在一脸杀气。】 安相相本来要抬头,闻言生生忍住了。 【他是鬼?】 【……算是吧。】 安相相内心哦了一声。 难怪沁凉沁凉的。 想到他上个世界,阴气能把他冻的瑟瑟发抖,没想到了这里,竟然挺舒服的。 安相相没忍住摸了摸头顶,有一点点怀恋那种凉,真的很舒服。 为了尽量早点习惯后面的东西,安相相在洞里走走停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塞子可能要戴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东西并不大,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已经能适应。 到了晚上就脱掉裤子查看,月事带有点湿,但是没被渗透。 除了肚子有点胀之外,基本上不会给日常生活带来什么阻碍。 哦,走路的时候需要夹紧点。 隔日。 安相相准时出现在佛子的院子,刚进门就见佛子背了一大包东西。 “怎么带这么多?” 佛子见他来了就将包袱放下,从中拿出几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全推了过去,“都是你的月事带。” 安相相嘴巴微微张开,懵了。 “你一天做了这么多?” 一眼看去,几乎堆成小山,起码有百来个,够他连着用一个多月了。 “不是师兄一个人做的。”佛子面带笑意,“上善寺挺多小沙弥都参与了,他们听说是你需要的,就自发每人做了两个。” 安相相默了默,随即一脸麻木。 佛子见此嘴角差点没压住,“放心,他们只知道你要用,并不知具体用途。” 昨天他抱了一堆布料回来,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小沙弥就来问,听他说了缘由之后,那些个小沙弥就把布料抱走了。 昨日一整天,一群练完武的小沙弥也不去爬树逗蝈蝈了,全坐在房廊下做针线活。 安相相随手拿起几个,走针不算直,但看得出做的时候很细心,连系带都走上针了。 “等回来,我给他们带些零嘴。” “如此甚好,他们一直想跟你接触,可又觉得你更喜爱独来独往,怕打扰了你。” 安相相点了点头。 将月事带全收进扳指中,顺便把佛子的行李也收了。 两人御剑飞行在皇城外停下,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抵达皇宫正门。 先进宫面圣,随即被带去太后生前常常诵经礼佛的禅殿。 禅殿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朵,大概是太后刚逝世的缘故,里面的所有陈设都被换成了素雅的色调,丫鬟侍女也都戴着白花。 遗体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下葬,请僧人来诵经,完全是皇帝想孝敬孝敬而已。 安相相进入禅房,四下打量一番,该有的一应俱全。 这样倒是方便了他们。 “小师父,您请坐。” 安相相闻言扭过头,见一宫女将崭新的蒲团放在他脚边,点了点头道,“谢谢。” 宫女腼腆得笑了笑,转身走了。 没多会,又有个宫女进来,“小师父,请用茶。” 安相相接过精致的小杯子,“谢谢。” 等人走了以后,他抬了抬屁股,避开塞子寻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刚把腿盘上,就又有两个宫女端着小点心进来了。 纵使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 茫然地看向佛子,对方的眼神无语至极,那表情,像极了系统的表情包。 “女施主,诵经中途不可被打断,贫僧二人服用过辟谷丹,不需要吃喝,请几位女施主切勿再进来了。” 佛子手持佛串,绷着脸对两个宫女微微俯身,神情十分严肃。 两个宫女脸色一白,立马欠身离开,连点心都来不及放下。 咣当一声,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安相相松了口气。 佛子紧绷的脸也放松下来,叹息一声。 他家师弟脑子不灵光,不看紧一点,估计被人叼走了还在帮人数钱。 好在师弟更喜欢独来独往,平日不是礼佛就在寒洞修炼,否则他长八只眼睛也看顾不过来。 安相相也觉得尴尬,都不跟佛子搭话了,拿出木鱼就开始敲,把往生经当成清心咒来念,念着念着就把刚才的事忘了。 很快偌大空旷的禅房里,响起两道诵吟声,一道像在照葫芦画瓢,念的毫无感情,另一个道却宛如梵音,慢慢回荡在禅房中。 直到日落西山,禅房的门被敲响。 “二位师父,请问可要歇息?” 门外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应该是之前四个宫女中的其中一个。 【下午七点了,驴都下磨了你们还在敲。】 安相相刚要问几点的话撤了回来。 他并没急着起身,而是先小幅度挪了挪,确定后面不会突然水崩,才把腿放下去。 就着佛子的手站起来,第一件事是拽过后摆,扭身看屁股上有没有水印。 佛子也侧身看一眼,“还好,没漏。” 话虽这么说,还是施了个清尘术。 安相相本想说不用的,因为月事带不潮,不过嘴慢了一步。 第104章 就那三瓜俩枣,早就看遍了 走出禅房,宫女说准备了晚膳。 佛子听了第一时间看向自家师弟,果然面无表情,两眼放光。 “请施主带路。” 晚膳被放在给他俩准备的厢房里,长长的桌上摆了十六个素菜。 一路上安相相脚步轻快,但在看到菜色时,心情直接荡进谷底。 没有,一道也没有。 安相相站在桌边,抿着唇不说话。 佛子谢绝了宫女布菜,把白米饭放在安相相面前,威严的面孔差点没绷住。 “师弟,多吃点。” 安相相慢慢坐下,到了这个世界第一次吃十六个菜,然而根本笑不出来。 半个小时后,安相相带着一嘴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回到房间。 在恭房内把水放完,安相相四下环顾,寻思该把换下来的月事带扔哪里,可想想似乎扔哪里都不合适。 正要再收回扳指里,却发现月事带还是干的,安相相用力拧了下,确实很干爽。 【你闻上瘾了还是怎么滴?】系统一冒头就看见宿主在闻月事带,还挺用力。 瞄一眼蛇汉三的表情。 很好,果然一言难尽。 【只是好奇今天怎么没渗漏。】安相相细细回想,今天明明跟昨天一样胀得很。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昨天走来走去,今天都没怎么动过,没侧漏不很正常。】 安相相心想也是,于是将月事带往扳指里一扔,又拿了条新的出来。 宫女准备的厢房挺大,有独立的恭房和澡池,跟现代没法比,但也有不少巧思。 安相相坐在澡池子里,身边飘着十几个的塞子。 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一边是圆柱形有半个手指那么长,另一边有个刻满雕花的圆球,看上去特别像某种物品。 系统内心麻木,【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塞子从哪来的?】 安相相手里多了个药瓶,【这上面的。】 了凡的扳指里有很多丹药,可能是宗门产物,塞子都是一样的大小规格。 【……我也是服了。】 安相相没答话,埋头把每个都认真洗干净,之后起身拽过布巾擦干水,套了件上衣就光着下半身回到床边。 系统见他弯着腰擦塞子,又瞄两眼蛇汉三,【虽然你看似是一个人,但其实是两个人,我劝你稍微注意一点。】 【他跟来了?】安相相一愣。 【一路都跟着。】 云惊见小秃驴突然停下动作,顿了良久后掀开薄毯钻进去。 眼睛看似只盯着一个方向,实则视线漂浮,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 不由眯起眼,飘到了他眼前。 小秃驴并没有看过来,瞳孔还是涣散的,看来只是感知到他了。 呵,本事不小。 见人在里面鼓捣来鼓捣去,又哼笑了下。 还当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在山洞里都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现在怎就变斯文了? 要不是想看看到底哪样的天仙,能勾没有神魂的肉身都动真情,当他乐意看? 都是一样的三瓜俩枣。 竟还藏着掖着,嗤。 云惊转身穿门出去,靠在柱子上看花花草草。 心里一寻思。 小秃驴又看不见他,他为何出来? 云惊转身飘进去。 虽然看不见,但能感知的到。 云惊又飘出去了。 那又如何,小秃驴又不知他有没有在看。 云惊又转身。 能感知到他,肯定也能猜到他在看。 安相相刚穿上裤子,就听系统讶异的说【咦,他出去了。】 【又回来了。】 【呃,又出去了。】 【……又回来了。】 【又……】 安相相:…… …… 入夜。 云惊抱着双臂站在床边,俯视床上蜷缩着熟睡的少年,内心一片冷酷。 就那三瓜俩枣,早就看遍了。 有什么见不得的? 云惊越想越莫名其妙,上手撸了一把光头,“一根毛都不长,还真个秃驴!” “唔……” 云惊手一抽,……没抽回来。 “好舒服……” 云惊看着少年把脸贴在手心里,感受到那一片的柔软,整个人僵住不敢动。 目光胡乱搜寻,总想找个东西来转移注意力,结果看了床幔,看了烛灯,最后不知怎么就落在露出来的蝴蝶结上。 细细的两根绳子,打成的结。 绳子白白的,腰也…… 云惊刷的收回手,转身尾巴还没撺两下,就听见小秃驴开始哼唧。 “别走……好不好……” 云惊:…… 翌日。 安相相打开房门,迎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佛子要去禅房,刚好路过这里,看了他一眼笑道,“昨晚睡得很好?” 安相相点点头,“做了一个好梦,梦到整晚都被冻在冰块里。” “也就对你而言是个好梦。” 佛子摇了摇头,走了。 安相相淡笑了下,跨过门槛一起去禅房。 今天他和佛子都特意装扮了,里面是一身白色海青,外边半披了件黑色祖衣。 要换成平常,安相相早就热瘫了,可不知怎么今天一点也不热。 就是脖子上几个佛串坠得难受。 两人赶到禅房时天色还早,太阳只露出半边,阳光照在脸上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偶尔小风吹过还有点凉。 经过宫女一夜布置,禅房变化很大。 宽敞的地上放了许多蒲团,横竖笔直,摆的整整齐齐。 最前端还有三个,安相相猜中间下边那个是皇帝的,靠近灵位那两个是他和佛子的。 现在时间还早,只有他俩。 待坐下之后。 “无我。”安相相压低声音,见声音还不够小,又遮住嘴,“皇帝给了多少香火钱?” 佛子满脸庄严肃穆,“一尊金佛。” 安相相嘴巴有点合不拢,“实心的?” 佛子点了点头。 安相相:…… 不愧是一国之主,好大的手笔。 “他给这么多,我们要念多久的往生经?” 佛子默了默,“八十一天。” 将近三个月。 安相相瞬间一脸麻木,过了许久,终于有人进门时才低声回道,“无我,我可以让他们准备点辣菜吗?” 否则三个月,真的很难熬。 佛子没应,忙着对来人回礼,之后人越来越多实在不方便说话,他也只能放弃。 今天皇帝带着一家老小过来给太后祈福,除了没资格来的,几乎满座。 安相相敲着木鱼诵着经,嘴巴得吧得吧的输出,实则内容一点都没过脑子。 整个禅房里佛子梵音绕梁,除了他这个早就听习惯的,其他人都一副快要被超度的表情,仿佛灵魂得到了升华。 第105章 骂骂咧咧一晚上 他就这么敲了一个小时,直到皇帝动了动,同时佛子也停下,询问皇帝有没有要事。 “还有些奏折需要批阅。”皇帝笑得温和,“劳烦两位大师继续诵经了。” 佛子神情庄重,“我佛慈悲,陛下不必客气。” 于是皇帝起身,在安相相眼巴巴的目光下走了。 皇帝一走,其他人也待不住了,还没到中午,整个禅房就又只剩下他俩。 哦,还有一个女孩。 那位鬼先生说不准也在。 安相相敲敲打打,终于把第一天熬过去了。 晚上看着十六个菜,心如死灰。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宫女身上。 那宫女很敏锐,明明他只是看了一眼,她就面带笑容走过来,“小师父,需要奴婢布菜吗?” 安相相摸了摸脖颈,回头看了眼。 “不用,我只是想问你,明天能不能换个菜系,我喜欢吃辣的。” 宫女欠身回道,“奴婢会去吩咐。” 安相相没想到皇宫这么好说话,又想到明天能吃上辣了,淡淡一笑道,“谢谢。” 宫女:…… 宫女神思不属地走了。 安相相又摸了摸后脖颈,有些纳闷。 佛子注意到了他三番五次的动作,“你不舒服?等会师兄给你捏一捏。” “没有,就是时不时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你说这话,师兄竟有些不相信。”佛子笑了,“已经初夏了,今日又穿这么多,你还觉得凉?” 安相相看看自己,一层里衣,一层海青,一层半披不披的祖衣。 说来确实挺奇怪,真的没觉得热。 然而舒适感并没有留存多久,晚膳过后,回到房间,体内的燥热就又上来了。 安相相快速扒衣服,扒到一半,想到房间里还有个鬼先生,动作顿住。 云惊心里冷哼一声,转身飘出去看了会花花草草,估摸时间差不多,又飘回去。 见小秃驴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应该是洗过澡,也塞好了,现在正在床上烙饼。 云惊双臂环胸坐在桌子上,看着小秃驴从床头翻到床尾,再从床尾翻回来,折腾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起身飘过去,伸手碰了碰。 下一瞬手就被抓住,很快脸就贴了上来,一边蹭他的手心一边嘟囔。 “别走……” “好不好……” “我……需要你……” 云惊懒得理会。 嘴上让他不要走,心里不知道想的是谁。 勾引他的肉身还不算,进宫了又跟宫女勾勾搭搭,现在又在勾引他?心倒是挺宽,什么都想吃,也不看吃不吃得下! 见小秃驴翻了个身,分开的腿又下意识合拢,笔挺挺的躺在床上。 随手丢个净尘术,骂骂咧咧一晚上,等床上的人眼皮掀动,立马抽回手隐去身形。 安相相伸了个懒腰,发现燥热又被平息下去,再回想昨晚的梦,眼睛下意识去找,却又硬生生克制住。 起身去一趟恭房,脱裤子前细细感受周围,确定感觉不到那股难以察觉的凉意,火速放水、换月事带一条龙。 今日与昨天一样。 连皇帝踏进禅房的脚都一模一样,也是一个小时后离开,准时的像个游戏npc,同样也是那个女孩坚持到了正午才走。 安相相随意扫一眼她的穿着,一身锦衣绿萝,长发没有绾起来,应该是个公主。 公主啊……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脑海里都是电视剧里的公主生活,没事绣绣花,扑扑蝶,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吃吃下午茶。 嗯,下午茶…… 螺蛳粉……麻辣小锅巴…… “咚咚——” 两道木鱼声接连响起。 安相相立马回神,四处瞟了瞟,幸好,除了佛子没人发现他敲错了节奏。 本以为公主会睡个午觉,再找个亭子喂鲤鱼,结果刚过正午,就搭着贴身侍女的手迈过门槛进来了。 一句话也没说,还在上午的那个位置跪坐下,理了理璎珞,然后闭上眼听经。 看来皇室子弟也不是全部忠于宫斗,也有喜欢听佛经修身养性的。 晚上。 安相相如愿看见了八个辣菜,当即扭头对那个宫女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手慌忙欠了欠身回道,“奴婢红梅。” 安相相点了点头,“谢谢你,红梅。” “不,不必,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红梅脸颊红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故作镇定走出去后,立马激动地直蹦,把所有小姐妹都召集了过来。 “怎样怎样?小师父吃了没?” “有没有吃我亲手做的那道菜?” 红梅听小姐妹这么问,这才发现自己出来早了,“哎呀,我没留意!” “啊~红梅姐你真是!” “一天就这么一次机会,白白被浪费了!” 红梅听着抱怨,脸热的很,“这不是小师父对我笑了,一不留神被美貌迷了眼吗!” “又笑了吗?哈哈。” “给吃的就笑,真像只猫儿。” “可不是吗?玲美人就养了只猫儿,给肉干才允许摸一下,小师父简直像极了!” “噗,又呆又美的!” “不像那个瞠目金刚,凶巴巴的!” “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们声音小点!” “好好好……” 安相相筷子僵在半空,都不知道夹哪道菜好了,抬头看一脸戏谑的佛子,呃了一声,“别听她们胡说,你一点也不凶。” 佛子修有一身佛性,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一股庄严肃穆的气质。 况且又是武僧,满身肌肉还将近一米九,给人的直观确实很有压迫感。 佛子瞥他一眼,“比不上师弟俊美。” 安相相惊觉这可能是个送脑瓜崩题,想来想去都没找到合适的回答。 因为他也这么觉得。 埋头扒了几下饭,决定转移话题,“吃完饭我们能出去转一转吗?” 佛子本想回他“去展示你的盛世美颜吗?”,可看师弟小心翼翼的样子,话又在嘴里转了下。 “后宫是皇族女眷的住处,我们不方便出去,你想转就在禅殿里转转吧。” 安相相捧着碗,眨巴眨巴,“你不去?” “师兄还是不出去吓人为好。” 安相相:……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哦,那师兄与你哪个俊美?” 安相相默了默,“你当我没说。” 第106章 大黑,我不可能喜欢一条蛇 门外的宫女还在议论,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他跟佛子五感早就超过正常人,连她们小声的窃笑都能听见。 安相相出去的时候,几个宫女各忙各的,擦柱子,捡树叶,连杂草都不放过。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摸着后脖颈走了。 怎么又凉凉的。 安相相说转一圈,真的就只转了一圈,因为夏天到了,花园里的亭子根本坐不住人。 就这么一圈被叮几个包。 最主要再走下去塞子要夹不住了。 翌日。 安相相拉开房门,跟佛子一起朝禅房走时,隐约听见几个宫女在小声议论。 “……好多蛇啊,吓死人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辛者库好几个粗使丫头被蛇咬了。” “好在蛇没毒。” 安相相听到“蛇”这个字,脑子恍了一下,随即转身就朝那边走去。 几个宫女见到他,脸颊瞬间飞红,扭身想躲但又忍住了。 “小师父,有何吩咐?” 安相相想到那件事可能关乎自己,也没心思拐弯抹角,“我的恭桶你们都往哪里倒的?” 几个宫女懵了。 随即眼里的光有一点点幻灭。 “回小师父,恭桶都由粗使太监收去辛者库统一洗刷。”有个宫女反应很快,欠身回道。 安相相闻言点点头,“谢谢。” 说完转身就回去了,迎上佛子无奈的目光,抿了下唇,实在不想说话。 佛子叹了口气,“往后别倒恭桶里了,还是收进储物戒指里吧,我们要在这里待八十一日,到时蛇都在宫里爬满了。” 见师弟闷闷点头,有些纳闷,“之前你在后山待那么久,我也没见蛇群泛滥。” 安相相很想搓脸,可为了上善寺的形象他忍住了,“因为之前有大黑在,兴许起到了威慑作用,小蛇不敢靠近上善寺。” “对了,大黑呢?”佛子这才想起来,“你离开上善寺有同它说吗?” 安相相默了。 他就没去找。 根本不敢好不好。 佛子见师弟快要自闭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大黑也是一条蛇。 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师弟,最后也只拍拍他的肩膀,“别慌,师兄替你想想办法。” 安相相摇头,“不用,大黑不会伤害我的,不过它也受到了银花的影响,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找过来。” “……那也要留心一些。”佛子想说的不是这个,可思来想去,到底没那脸皮说出口。 进入禅房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推移,又陆陆续续离开。 到了正午。 安相相眼睛暇开一条缝,果然又只剩下他、佛子、和一位公主了。 偌大的禅房里,地上的蒲团横八竖八,总共六十四个,公主双目紧闭跪坐在其中,本就瘦弱的身形显得更娇小。 这时,后脖颈一凉。 安相相发起呆。 哦,还有个鬼先生。 看来还是个很有道行的鬼,否则佛子的往生经怎么没效果。 还能空出手让他一整天都不热。 心里正偷着乐。 下一秒熟悉燥热感就上来了。 云惊双臂环胸,冷冷睥睨下面。 见小秃驴不再盯着人族公主发呆,开始迷茫地四顾,紧接着坐立不安,短短五句经就出了一身汗,这才解气。 弹指又给他续上。 色驴,见一个勾搭一个! 安相相:??? …… 【铁哥,几点了?】 【滴——】 【系统报时:下午十三点二十五分。】 所以公主只回去吃个午饭就来了? 安相相看着跨门而进的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目不斜视,步摇都没晃一下。 不过位置往前挪了一格。 倒也不影响,应该只是数错了。 正要收回目光,脖子又凉飕飕的了,紧接着身体又开始燥热。 他手上还敲着木鱼,眼睛不受控制到处瞟,没几秒燥热又被平息下去。 安相相:…… 鬼先生的凉气是不是用完了。 实在续不上……那就挤一挤吧。 因为担心鬼先生的凉气断供,安相相心不在焉好几天,都不怎么关注公主了。 这天深夜。 安相相在梦里抱着大冰块,睡得流哈喇子时,大冰块突然化了,然后开始下雨,淋得他脸上湿乎乎的。 安相相被热醒了,睁眼就被吓一跳。 大黑找过来了! 安相相连忙起身,把所有大开的窗户都关上,免得被守夜的宫女发现。 回头再看占据了一半卧房的大黑,一阵心惊肉跳的,“你怎么进来的啊?” “嘶……” 大黑用脑袋轻轻撞了一下。 安相相趔趄两步,屁股抵着桌边。 他抬手推开凑近的大脑袋,没像之前那样亲它头上的花纹。 “大黑,你只是被银花影响了,并不是真的喜爱人类。”安相相试图讲道理,“你该找个同类,想一想,你能有一个媳妇,还能有一窝蛇宝宝,是不是很幸福?” 话刚说完,就又被撞了一下。 力道比之前还大。 安相相不得不后仰,单手撑在桌子上。 大概之前求偶失败,现在大黑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神武了,整个蔫头耷脑的。 身上有几处鳞片还脱落了,隐约有几处咬痕,不知道去哪里发疯被咬了。 安相相抬手摸它的下巴,大黑立马歪头蹭他手心,一副求安抚的可怜像,仿佛再说下去,它就要哭了。 “我特意给你留了点心,要不要吃?” 他拿出每天的饭后点心,也不咬了,直接递给它。 大黑看都不看,蹭够了手心,就把脑袋伸过来,贴在他颈边轻轻蹭。 这下安相相单手根本撑不住,干脆直接坐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的。 “生蛇蛇不好吗?不想带宝宝的话,我可以帮你……” 话都没说完,大黑又逼近一步,十分强势地挤进来,他都被挤成一字马了。 “嘶……” 大黑讨好地嘶嘶。 安相相被它强势入侵的态度吓到了,反身爬上桌子就要逃,结果余光一瞄,发现大黑眼睛湿润润的。 伸手摸了一把,确实湿了。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相相蹲在桌子上,视线与大黑平视,“大黑,我不可能喜欢一条蛇。” 话落,大黑眼泪流得更凶。 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安相相抿了抿唇,跳下桌子去床上躺好,然后翻身背对它,表达自己的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不是朝他来的。 腹鳞刮过地板,走走停停。 一直延伸到窗户的位置,安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第107章 但凡你看一看我,都不会觉得两眼空空 安相相听到动静,立马爬起来追到窗边。 大黑的速度很快,就这么几秒的功夫,已经找不到它的身影了。 窗外夜色昏暗,除了影影绰绰的花草树木,就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灯笼。 安相相探出身子,四下张望。 “小师父,您在找什么?” 守夜宫女手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 安相相目测她的距离,都没超过二十米,“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今夜奴婢当值。”宫女欠了欠身,“小师父需要什么,可以尽管吩咐。” “我没有需要的,谢谢。” 安相相关上窗户,摸着黑又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了才发现浑身火热,又不得已把被子踢开。 鬼先生凉气又断了。 他躺在床上慢慢等,看鬼先生还能不能再挤一挤,结果一等就等到后半夜,最后扛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睡多久,安相相又被热醒。 瞄一眼窗外,天色蒙蒙亮,窗柩顶端有一层金色,已经天亮了,难怪这么热。 看来鬼先生的凉气彻底耗尽,也不知道对鬼先生自身有没有损伤。 为了减少运动量,安相相一个早上都慢吞吞的,然后坐在蒲团上耷拉着眼皮发呆。 “昨晚没睡好?” 佛子坐在蒲团上,等着皇室宗族到齐,见师弟没精打采的,开口关心了句。 安相相嗯了一声,“昨晚大黑来了。” 佛子不由诧异,“它如何进来的?” “这不是重点。”安相相眼眸低垂,“重点是它来示爱,我拒绝了。” 佛子:…… 佛子突然就觉得心率不齐。 “呃这,师弟是出家人,断不可深陷于情爱之中,拒绝是正确的。” 安相相点头,过了一会突然扭头。 “你怎么说的跟我如果不是出家人,就可以跟大黑谈恋爱一样?” 佛子:…… 佛法本就只约束出家人,否则不论是人是鬼,都有为情所困的权利。 如果他面前的是除师弟以外的任何人,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而此时,他貌似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压力”的东西。 余光瞄到负手进来的皇帝,只觉那身五爪金龙袍格外神武不凡。 “这件事改天再谈。” 佛子捋捋一点都不乱的衣服,抄起犍稚就开始敲,完全不给师弟开口的机会。 好在师弟反应慢。 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安相相盯着佛子的侧脸,感觉自己被忽悠了,苦于没有证据。 正午过后。 安相相快热成化了,身上在流汗,下面也在流,他都怀疑蒲团是不是也被浸湿了。 这时公主在搀扶下进门,很随意的在一个蒲团上跪下了。 安相相只瞥一眼,并没在意。 禅房蒲团这么多,跪哪个都是跪。 他现在只在乎他的个人空调鬼先生。 看来连续几天的输出,还是会对鬼先生造成损伤。 就是不知道损伤大不大。 影不影响后期发挥。 安相相趁没人注意这里,抬手拉了拉前襟,又擦掉挂在下巴上的汗。 每一分钟都堪比一个世纪,感觉就像是入夏的时候,整个下午都在上最讨厌的科目。 等到日落西山时,人都恍惚了。 佛子睁开眼被他吓了一跳。 安相相虚虚地看着他,冷不丁就想到一段经典台词,“今天一整天,你哪怕睁开眼看我一下,就不会觉得两眼空空了。” 说来也很佩服佛子。 往生经总共只有一千多个字,他是怎么念到忘乎所以,眼一闭一睁就是一整天的。 “说的什么歪理。”佛子被他逗笑了,伸手把人提起来,丢去个净尘术,“之前看你不热了,我当你已经学会怎么控制银花了,原来不是。” 安相相眼睛一亮,“银花还能控制?” “不知,我没查到太多关于银花的文献。”佛子神色回忆,“蛇族圣花,此间只一朵,唯蛇族精气不可解。” “在你之前,有个身中千年寒蝉毒的人,废了不少人力,才从妖域的蛇窟里摘来一枚花瓣,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解了寒毒。” 安相相又一脸麻木。 听佛子这么说,感觉后续不简单。 果然,佛子又回忆着说,“哪想到银花比千年寒蝉毒霸道的多,寒毒是解了,却中了银花毒。” “据说多次想再把寒毒中回去,可惜没成功,还因此吸引了不少蛇妖……”说着佛子顿了顿,“总之结局不怎么好。” 结合那句“唯蛇族精气不可解”。 估计比画本子还精彩。 安相相一整个沉默。 “师兄。” 佛子侧目,“嗯?” “下次这种失败案例就不要告诉我了。” 佛子也反应过来刚才说了很多废话,叹了口气道,“本意是想让你有心理准备,大黑……可能只是个开始。” 安相相低头摆弄挂在脖子上的各种串子,“哦,我谢谢你。” 这种准备,他宁愿没有心。 晚饭过后,安相相在屋子里待不住。 感觉又闷又热的,找宫女要了把扇子,在院子里边溜达、边打着扇赶蚊子。 才走到一棵桃树下,就脑袋一痛。 安相相用扇子搓搓微痛的地方,仰头四下环顾,在桃树上看见个男人。 男人穿得一身黑,头发也又长又黑,整个都快融进树影里了,连脸都看不清。 看见他,安相相后退了一步。 “刺客?” “是啊,打算把你杀了埋掉。” 安相相:…… 听他这么说反而不紧张了。 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便打算装作没看见这个人。 “这就想走了?东西不要了?”黑衣人一脚踩在树枝上,手里一上一下颠着什么。 安相相眨了眨眼,又仰头望去,“你真的是来找我的?” “不然?宫里如此多漂亮姑娘,谁都不砸就砸你这小秃驴?” 小秃驴…… 安相相抿了抿唇,“可我不认识你。” “巧了,我也不认得你。”男子的语气挺不屑,“是有人托我来给你送东西,喏,接着。” 话落,东西就被抛下来。 安相相连忙接住,这才看清是个香囊。 “是谁……” 再抬起头,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安相相四下环顾一圈,确定人走了才低头打量香囊。 是个很普通的百福袋款式,黑色的,小小的一个,比小笼包大不了多少。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除了上善寺的人,还有谁会托人送东西。 安相相犹犹豫豫拆开,顿时一股凉气顺着手指,快速附着全身,像层凉凉的透明的膜,很快浑身的燥热就不见了。 “鬼先生?” 第108章 姿容绝丽的小师父在缝月事带 云惊还坐在树上没走。 见小秃驴捧着香囊两眼放光,无声冷笑。 原本挺感谢小秃驴的绝情,否则肉身怎么肯死心,可回妖域的路上越想越不得劲。 什么叫不可能心悦一条蛇? 本尊偏让你非蛇不可! …… 安相相兴冲冲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点上两根蜡烛,就着窗外的月光做针线活。 这时红梅路过,还以为小师父在缝衣服,正要问需不需要帮忙,结果探头一看,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姿容昳丽的小师父…… 在埋头缝月事带。 安相相:…… 安相相还捏着一根针,跟红梅对视几秒后,“我是男的。” 红梅又扯开笑容,“奴婢看出来了。” 目光一错,本想从小师父的桌上找点其他话题,结果又看见另外一样东西。 一头长,一头圆。 没了根的太监常拿那玩意跟宫女对食,只不过比小师父的大很多。 但貌似不是大和小的问题,红梅满头冷汗,感觉撞破了什么要命的秘密。 安相相顺着视线看去,刚洗好的塞子没来得及擦,被码在一边晾着呢。 整整齐齐,三排各五个。 安相相淡定地放下针,将药瓶从扳指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塞好又收回去。 红梅松了口气,“那……小师父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对红梅点了点头,等人欠身离开以后,连忙起身把窗户关上。 还没坐下,突然想起什么。 又连忙站起来追到门口,然而红梅似乎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根本没找到人。 顿时月事带也没心思做了。 隔天早上。 安相相打开房门就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看过去时,所有宫女又低头各忙各的。 安相相:…… 扫视一圈没找到红梅,不由抿了抿唇。 一路走到禅房,那些目光都如影随形,让安相相有点不舒服。 鬼先生回归的fly都没有了。 念完一天的经。 他连饭都不想吃直接回房间,在床上躺尸还没多久,燥热感又袭了上来。 安相相很郁闷,翻个身继续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似乎被什么砸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哒”一声。 安相相没在意。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 安相相反应过来了,连忙爬起身,抓过扇子装作去院子里遛弯,果然又在桃树上看见那个一身黑的男人。 “你又来送东西的吗?” 黑衣人今天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躺在树枝上,闻言直接把香囊扔过来。 “小秃驴,下次再让我敲三次窗户,我可就不来了。” 安相相都没好意思直接打开。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语气能听出来,这个人挺生气的。 “抱歉,我以为是风吹的。”说完感觉自己的道歉一点都不饱满,连忙从扳指里拿出一块上品灵石,“这个是小费,麻烦你又跑了一趟。” “你穷疯了?一块破石头就想打发我?” 安相相仰着脑袋,有点懵,“这是上品灵石,在仙域能买很多好吃的。” 黑衣人坐起身,双臂环胸,“呵,这东西不值一文钱,在我老家铺路都嫌它小了。” 安相相看着手心里的灵石。 灵石以浓缩为精华,越小越亮代表灵气越多,他手里这个也就跟红枣一样大。 确实挺小的。 安相相将灵石收进扳指,从里面拿出另一样东西,“那这个呢?” “卖相不错,什么东西?” “荔枝。” 安相相将两颗荔枝放在团扇上,然后递到黑衣人附身就能够到的高度。 等人拿到了,放下手道,“剥开壳,吃里面乳白色的果肉。” 扳指是了凡的东西,除了储物,放进去的东西似乎还有冷藏的效果,所以吃的东西放在里面,能延长保质期。 十几天前摘的荔枝,现在也挺新鲜。 黑衣人的手很好看,剥个荔枝都剥的赏心悦目,安相相歪着头多欣赏了两眼。 云惊顿了顿,暗骂一句。 抬手将荔枝扔进嘴里,咕噜咽了下去。 “里面有核,要剔掉。” 云惊:…… “你怎么不早说!” 安相相只看见人往上一扔,以为是扔嘴里慢慢嚼,结果直接咽下去了吗? 他半晌才回应,“啊……我没想到你嗓门这么大。”跟大黑有的一拼。 “你说什么?”语气咬牙切齿的。 安相相脑回路来了急转弯,“没什么,夸你挺能吃的。” 黑衣人哦了一声,又开始剥荔枝。 安相相眨了眨眼,这就不生气了吗? 还挺好哄的。 见黑衣人抬手咬了一口,然后突然僵住不动了,不由好奇,“你不喜欢吗?” 可对方良久没有动静,安相相等的脖子都酸了,低下头捏了捏后脖颈,再抬起头,树上哪还有人。 愣了两秒立马打开香囊,等着凉气上来,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可想到整个院子都知道他在用月事带…… 安相相长长吐出一口气。 还行吧,寺庙还有五十多个小沙弥呢。 十几个宫女算什么。 安相相出来溜了一趟,把自己哄好了,回到屋里也没再藏着掖着,点灯在窗边继续做月事带。 也不知红梅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他观察的没错,今天应该不是她当值。 安相相见她笑容有些牵强,放下针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红梅摇了摇头问,“小师父今夜没吃晚膳,不觉得饿吗?” “我吃过辟谷丹了,半个月都不需要吃喝。”安相相拿出一粒递给她,“你可以试试,说不定有助于减肥。” 红梅定定注视他几眼,捏着辟谷丹吃下,过了十多秒又笑起来。 笑容比之前的要真切多了。 红梅称赞了下辟谷丹的神奇,伸手把桌上的半成品拿过去,“如果小师父在这两条绳子上再牵上一根绳子,就不会溜胯了。” 设想了下,的确是那样。 红梅又摸了摸月事带毛毛躁躁的边,“这样缝太粗糙了,走时间长了,腿根会被磨破。缝过之后要翻过来,然后再往里面塞棉絮。” 安相相看着红梅把半成品拆了,捏针在头发上刮了刮又重新缝。 不得不说,女孩子在这方面似乎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他大半个小时才能做出一个,红梅只用了十几分钟。 走针又密又整齐。 安相相拿着新鲜出炉的月事带2.0,寻思该怎么答谢人家。 可红梅只是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第109章 辟谷丹不是减肥药 安相相按照红梅的方法又缝了两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红梅刚才应该是来道歉的。 吃辟谷丹时那么惶恐。 是担心自己会要她的命? 一夜过后。 安相相发现宫女胆子变大了。 之前他一出来,宫女匆匆看一眼就低头忙这忙那,今天好几个都没避开他的目光,反而面对着他俯身行礼。 晨光落在她们身上。 落落大方,看着挺赏心悦目。 正寻思转变的原因,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可扭头一看屋顶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只蹦跶的麻雀。 纳闷地揉了揉,还挺疼。 因为起的有点晚,他到时候,禅房已经到场一半人。 安相顶着一路惊艳的目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等还没来的那几个。 来的越迟的,地位最高。 比如皇帝,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也没来,佛子为了迁就多等了一刻钟,结果只等来太监总管。 一进门,太监总管就弓着腰拜了一圈,“陛下今日公务繁忙,吩咐咱家来叮嘱各位小主切勿懈怠。” “那是自然,请公公让陛下放心整理朝政。”回话的是个插了满头钗子的妃子。 “公务是重要,但公公也要叮嘱陛下注意身体,切勿过于劳累。” “确实,劳烦公公告知陛下,本宫临晚去给陛下送亲手炖的鹿茸汤。” 其他妃子也不甘落后,纷纷把送汤的日子往后排。 来诵经祈福的妃子有二十多个,这一会儿的功夫各种汤就排了一个月。 安相相就眼睁睁听她们说鹿鞭汤、牛鞭汤,三宝汤,羊睾汤,稍微几个有良心的也是送鸽子汤,老鸭汤,枸杞银耳汤。 看得出来,皇帝不仅政务繁忙。 后宫业务也挺忙。 妃子表完态以后就是皇子公主,纷纷说自己学到什么本领,有要去陪下棋,有要请教功课,还有想跟皇帝一起吃饭。 安相相又扫了一圈。 皇子公主加一块也有二三十个。 好不容易结束了,又落到王爷郡主之类的皇亲国戚。 这皇帝,每天都忙飞了吧。 太监总管脸上堆着笑,十分有耐心的听他们说完,又一一应下,也不知道记住了几个。 等人走了,安相相瞄向角落里。 那个公主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安相相又坐回蒲团上,其他人也依次坐下,木鱼轻轻敲响,往生经周而往复。 本以为他们会像之前一样,不到中午就陆续离开,谁知道他们似乎在暗中杠上了,中午回去吃个午饭,下午又来了。 除了皇亲国戚,竟然没一个缺席。 那个公主本来下午过来可以随便坐,现在又坐回角落里,低着头十分不起眼。 旁的公主满身价值连城的首饰,那个公主半个月来,穿得衣服也只有那么几件。 晚膳时,想跟佛子八卦八卦。 结果佛子一脸疑惑,“谁?” 安相相:…… 他忘了,佛子眼一闭就是一整天。 瞄到桌子上有饭后水果,还是比较罕见的金桔,抬手把一盘都收进扳指里。 没等着燥热浮上来,吃过饭就假装去遛弯,然后“偶遇”黑衣人。 “今日怎就这么积极?” 黑衣人行事风格挺果决,每次都不会过多含蓄,直接就把香囊扔下来。 “要是来迟了你肯定要多等一会。”安相相现在还不热,低头将香囊塞进前襟里。 翻手拿出几个橘子,放在扇子上递去。 “谢谢,今天又麻烦你了。” 云惊没接,就这么看着小秃驴一直抬着手,“这是什么?” “橘子,酸酸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小秃驴顿了顿又说,“可能会有籽,你吃的时候小心点。” 云惊还是不接,“看着不怎么好吃。” 还有籽,他连尝一口的欲望都没有。 看着小秃驴手臂摇晃,应该举不住了,放手把橘子收起来,又拿出两个荔枝。 云惊低眸,俯视团扇上红彤彤的荔枝,两颗都很饱满,果肉应该很多。 他良久没有动作,小秃驴晃了晃团扇,歪着头满眼疑惑,“你不喜欢吗?” 云惊没答,俯身将荔枝拿上来,一边剥壳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小秃驴闻言眼皮耷拉下去,语调也急转直下,“我自己种的。” 云惊咬一口荔枝,没舍得嚼,含在嘴里汲取甜味,哼笑了一声,“自己种就自己种的,做什么一副死了爹的模样。” 小秃驴没答话,只抿了抿嘴唇。 见他这副表情,云惊忽然想起他神知里那场下了一整年的雨,低头看手里的荔枝,“树不会是……你爹买的吧?” “……算是吧。” 安相相搓了搓扇柄下的流苏,本想问问鬼先生叫什么名字,现在他没兴致聊下去了。 正要找借口离开,黑衣人又开口了。 “挺好,你有一个爹。” 安相相眨了眨眼,感觉这句话重音字不太对,抬头看去,又听男人自嘲。 “像我就是爹太多,每个想跟我母亲在一起的,都得把前一个爹和前一个爹的崽杀光。” 安相相傻了,这是什么家族史。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长腿跑了。” “……啊?” 安相相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不过对方也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吃完了荔枝把壳砸在他头上,拍了拍手说,“这荔枝你种了多少,我全买了。” “只有一棵,而且我不卖。” 安相相低头看见了壳,却没见着核,怀疑黑衣人是不是又把核吃了。 “嗤……当我稀罕。” 话落,桃树哗啦啦一声。 抬头看去,果然人已经走了。 安相相将荔枝壳踢到花丛里,回去的路上把凉气续上。 快走到门口时,碰上几个路过的宫女。 本着先下后上的公共礼仪,安相相收回腿,退到一边让几个宫女先从台阶上下来。 几个宫女却也退到了两边。 一时间安相相跟她们面面相觑。 宫女似乎没见过这种情况,愣了几秒才俯身行礼,“小师父,您先走。” 安相相也不跟她们让来让去。 说了句谢谢就回房间。 一个月事带刚做完,红梅就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师父,你那去肥丹多少银钱一枚?” 安相相看着她们,一脸茫然,“那不是减肥药,它只能做到让你半个月不用吃饭……” 安相相没再说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从根本意义来讲。 辟谷丹还真是减肥药。 能饱腹,还能抑制食欲。 第110章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也不知道,是同门师叔送的。”安相相把玉瓶给她们,“我也没多少了,这些你们拿去分吧,别告诉其他院子的人。” 安相相并没想要她们的钱。 因为辟谷丹的流通货币是灵石。 红梅拿着玉瓶不知所措,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挤到窗前,在桌上放了个钱袋。 “小师父,这是奴婢的一点积蓄,您不要嫌少,否则这去肥丹奴婢拿着心里不安稳。” “小师父,这是奴婢的。” “奴婢的也放这了。” 桌上很快多了七八个钱袋子,个个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好东西。 安相相没再推辞,将钱都收进扳指。 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安相相拿起针正要继续干活,就听那位宫女小声询问。 “你们怎么不吃?” 又一名宫女笑骂,“呆子,你真当去肥丹了?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 “小声点,小师父听见要不高兴了。” “好好好。” 安相相压根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 毫无意外的,来的又是太监总管。 安相相没留意其他妃子皇子说了什么,目光落在那个公主身上。 她双手叠在身前,垂眸无声站在人群最后面,其他人都当她不存在,偶尔有个看见她的公主,也只是翻个白眼。 “师弟,你在看什么?” 安相相连忙示意佛子朝那边看,结果很不巧,人群走动了下,直接把人挡住了。 “……没什么,诵经吧。” 因为皇帝屡次缺席,禅房的气氛跟之前也大不一样。 开始他们都在暗地里较劲,常常来的比他和佛子都早,结束之后明明累的不行,又为了在皇帝那里博得好印象,硬是撑着腰,要求佛子再多念一会。 佛子眼角都抽了一下。 好在没几天妃子就熬不动了,又不知从哪得了什么风声,确定皇帝以后都不来了,也都接二连三的告假。 今天这个头疼,明天那个来了葵水。 然而皇子公主还在继续熬。 安相相每个大清早都能看见他们充满怨气的来,傍晚又被宫女太监扶着,又充满怨气的回去。 像极了上午被迫早八,下午又被迫上好几个大课的学生,那一瘸一拐的背影,他都觉得心酸。 安相相就那么看着他们又熬了半个月,似乎他们也觉得差不多了,也开始告假。 禅房里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又只剩下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公主。 等到那个满身珠玉的公主也被她熬走之后,六十四个蒲团又都是她的天下了。 “你为何那么关注她?”黑衣人坐在树杈上,将荔枝壳砸了下来,“莫不是看上她了?” 安相相见他抬手就避开了,结果还是被砸中,抬手用团扇搓了搓头,“并不是,只是觉得她跟我以前挺像的。” 黑衣人默了默,“跟你以前?” 安相相嗯了一声,“不过都过去了。” 黑衣人轻笑,语气意味不明,“你一个秃驴不都只是在寺庙里拜佛诵经吗?别是故意诓我的吧?” “我没骗你。”安相相只说这四个字,多的他不想继续透露。 虽然认识了一个多月,两人每天晚上都会聊两句,但黑衣人到现在连名字都没透露过。 不对,是连脸都没看清过。 自己的信息倒是被套了不少,连让他送香囊的人是只鬼都被套去了。 “昨天劳烦你问鬼先生叫什么名字,你问了吗?”安相相仰头看着他。 云惊低眸俯视,见小秃驴僵硬地转移话题,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双臂环胸往树干上一靠。 “哦,我忘了。” “……又忘了。” 小秃驴嘀咕一句,抿着唇不吱声了。 看样子最多再聊两句,小秃驴就要找借口走了,去缝他那劳什子月事带。 云惊不自觉勾起唇角,抢在小秃驴开溜之前,又转移话题,“之前听你说养了一只蟒,怎么没见你把它带出来瞧瞧。” 话落,小秃驴似乎想起什么,有些尴尬的看向其他方向。 “我让它离开了。” “为何?不喜欢它了?” “不是不喜欢……” “那?” 云惊靠在树上,就这么俯视着。 也不知是不是月光过于清丽,竟然觉得这个低头摆弄团扇、羞于怎么开口的秃驴比之前更好看了点。 “我很喜欢它,从某个角度来讲,它跟我师兄一样重要,如果有天它遇到危险,我会尽我所能去救它。” 安相相抿了抿唇,“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它暂时不能跟我待在一起,等我克服了那个问题,会好好跟它道歉的。” 说完,半晌没听见动静。 以为黑衣人走了,抬头看去发现还在,正抬着手摸着心口。 “你身体不舒服吗?” “哦,没事。”黑衣人又放下手,放在了膝盖上,没两秒又撑在屁股下的树枝上,最后又抱在胸前,“他真那么重要?舍命都救?” 安相相眨了眨眼,“当然。” 答完之后,对方又不吱声了。 但是身体一直在抖。 安相相脸绷住,“你在嘲笑我?” 黑衣人顿了顿,接着抖的更厉害了。 安相相转身就走。 这还是相识以来第一次他先走,路上还摘了一朵花撒气。 一个多月没见到大黑,其实很担心很想它,怕它偷懒不吃饭,怕它被小沙弥发现后撵走,怕它一条蛇颠沛流离的被其他动物欺负,更怕它被修士当妖怪除了。 作为铲屎官,想到自己的宝贝独自在外流浪,心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倾诉。 结果被嘲笑了。 安相相紧抿着唇,风一般回了房间。 库库做了五个月事带! 翌日。 六十四个蒲团彻底被公主包场了,上午还稀稀拉拉二三十个,下午就随便坐。 不过即使如此公主也没满场乱窜,而是在侍女搀扶下,款款往前挪了一格。 安相相收回目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连续观察几天后。 总算看出哪里不对了! 那个公主似乎在按照原来的轨迹挪动,先往前,再往右,再往前,再往右…… 今天第四天,公主跟自己面对面。 只不过中间隔着皇帝的大蒲团,以及五排间距很大的小蒲团而已。 安相相手一抖,木鱼敲错了一拍。 但过了两天就发现自己有点自恋了,因为公主往前进一格后,又开始往右挪。 第111章 师兄会劝她迷途知返 安相相先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心提了起来。 “师弟,你最近有心事?” 佛子前几天就发现了,师弟总是盯着自己欲言又止,原想等师弟想好了再说,结果好几天也没等到。 安相相坐在蒲团上,此时时间还早,公主和其他皇子子弟都没来。 他想了想,拐个弯子问,“假如有个女孩子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他以为佛子会好好思考一下,哪想佛子一脸警惕,“哪个姑娘朝你表露心意了?” 安相相:…… “没有人跟我表白,我只是假设而已。” 佛子盯了自己一会才慎重思考,“师兄会劝她迷途知返。” 安相相又等几秒,“……没了?” “不然?师兄有重任在身,注定不能有私心,如果一时贪欢,不仅辜负了那位姑娘的心意,也辜负了前三世的自己。” 佛子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再说,有师弟在前,哪个姑娘眼神不好会看上师兄。” 安相相转过头,看着款款而来的公主。 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过了正午。 见公主又来了,果然跟自己猜想的那样,目不斜视走过来,然后转个弯停在佛子对面。 跪坐的蒲团相距佛子,不过三米。 在经过半个月的飞行棋路径,公主总算抵达目的地。 与平日不同的是,公主跪下后突然看了过来,头上纳粹步摇微微晃动,嘴一咧,露出两个小梨涡。 然后抬起手,无声比了个“嘘……” 安相相默默与她对视。 良久才收回目光,闭上眼念经。 不知怎么,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脱离原来的轨迹了。 尤其傍晚得皇帝召见,而宫女交叠在身前的握到发白,这种不安也被放大。 安相相和佛子跟着太监总管,走了挺久才抵达皇帝处理政务的的宫殿。 行了个佛家礼,刚直起腰就看见皇帝桌案上的玉瓶,整体为天青色,在深色奏折中十分显眼。 那是了戒惯用的材质。 安相相只看了一眼就低下眸,皇帝翻看奏折不说话,身边的佛子也垂眸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前来换香。 皇帝才放下奏折,直接拿起装着辟谷丹的玉瓶问,“这是两位大师的仙丹吗?” 安相相抬眼,抢在佛子之前开口,“是我的,但不是仙丹,只是寻常的减肥药。” 皇帝笑了笑,“大师无需遮掩,朕已经服用过了,两日都没出现饥饿感。朕并无恶意,只想问一问此仙丹能不能延年益寿?” 仙丹,延年益寿。 安相相懂了,果然每个皇帝都放不下江山社稷,都奢望成仙。 “不能。”他抠了抠手指继续说,“它真的只是减肥药,吃了以后能饱腹半个月,还能抑制食欲,让服用者不想吃东西。” 安相相想到走之前,宫女惶恐至极的眼神,抠手指的力气不禁大了点。 “前段时间,我听几个宫女讨论腰身吃胖了,就卖了她们一瓶。” 皇帝拿着玉瓶默了默,然后轻轻放下,语气很是遗憾,“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等稀奇物,还以为摸到了仙门的门槛……” 安相相垂着头,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地板上的纹理,继续往下听。 “看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也罢,既然只是减肥丹,那就还回去吧。” 说着,皇帝将玉瓶交给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俯了俯身,倒着退下。 安相相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 刚松一半,皇帝又开口了。 “不蛮二位大师,朕近几年派出不少人手去寻找仙人,可惜多是江湖神棍。” “那丹药虽只是减肥丹,但功效不凡,不知大师从哪得来,可否为朕引荐引荐?” 引荐?皇帝要见了戒? 安相相微微睁眼,正要开口,佛子就把话题接过去了。 “贫僧听陛下所说,似乎不知道九州之外还有四大域?” “四大域?”皇帝语气惊愕,“九州之外竟然还有土地?” 安相相更惊讶,虽说修士往返九州不频繁,可身为一国之主,消息也这么闭塞? 佛子手持佛串,神色自若,“自然,四大域分仙、妖、魔、鬼,位于九州东南方向,只不过如果要抵达那里,需要跨过一片汪洋。” “贫僧早年偶然见识过一次,仙域的修士个个本领非凡,鹤发童颜者比比皆是。” 安相相听的嘴巴都张开了。 他还以为佛子被佛法腌入味了,早成了个死心眼,没想到竟然也会甩锅。 皇帝蹭的站了起来! “大师所言当真?!” 佛子阿弥陀佛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那大师当年如何去的?可有详细的路线?”皇帝激动得都结巴了。 佛子闻言淡淡回道,“当年贫僧是被歹人掳去,全程被捆着,并没记下具体路线。” “那,大致可记得?” 佛子沉默不语,侧目看过来。 安相相立马接话,“我记得。” 当年系统ai全程3d导航,一路上要经过几片死海,几片龙吸水他都记得。 皇帝激动坏了,都没反应过来他俩是怎么回来的,挥袖传人准备笔墨。 安相相走出议和殿时,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就这么把皇帝忽悠住了。 “真让他自己去找?”他望向黑透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点星光都没有。 “本国并不临海,要去有海域的地方,不仅要经过其他国家,还要造船。” 人力,物力,财力。 怎么想都觉得皇帝太疯狂了。 佛子拨弄着佛串,“陛下想成仙,你我都劝不住,与其让陛下走歪路,何不直接指条明路。” 但这条路绝对不能通往上善寺。 安相相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看来十年前的事,还是给佛子留下了阴影。 他抿了抿唇,“抱歉,是我惹来的麻烦。” 佛子闻言立马看过来,直接连环发问。 “师兄还在纳闷,你的辟谷丹怎就落陛下手里了?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真把辟谷丹当减肥丹药卖了?” “卖了多少灵石?不,宫女哪来的灵石?莫不是卖的金银珠宝?” “你收了宫女的银钱?” 听着佛子自己一路推理下来,句句都正中靶心,安相相呃了下,“我可以解释。” “你且解释,我听着。” “说来话长。” “不出意外,为兄能活很久。” 安相相:…… 第112章 于情于理,都该砸醒你 说实话真的不想提,因为这得从他做月事带被宫女发现开始说起。 说完之后,佛子笑到停不下来。 佛子见自家师弟脸皮子逐渐绷紧,咳了一声叮嘱,“师弟如若不想她们继续深陷于苦难中,还是远离她们为好。” 见师弟抿着唇,明显不高兴了。 叹了口气道,“她们本忙忙碌碌,循规蹈矩,一生也就过完了,师弟的参与,让她们见识到了更有可能的世界。” “人有了眼界,就不会甘于平凡,比如陛下,他已经是人中之龙,却还不满足,比如我,已经是舍利巅峰,却也不满足。” “陛下会去求仙,我会积累功德飞升,过程无疑都是惊险的,连我与陛下都不敢妄言往后一路坦荡,那她们呢?” 佛子将手放在师弟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在这皇宫内,宫女若想向上爬,等于一步生、一步死,看似只是颗小小的辟谷丹,却抵不过一句“欺君之罪”。” 杀人夺宝,并不是四大域的独有。 “我知道了。” 见师弟想通了,不禁松了口气。 好在师弟向来十分听劝,否则他还真想不到好的理由让师弟离宫女远一点。 都是十七八九,最是春心…… 心绪还没断,不小心撞到了人。 “啊!” 对方一声娇呼,整个往反方向倒去。 佛子伸手便把人拽回来,双手合十俯身道歉,“阿弥陀佛,是贫僧……”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安相相是眼睁睁看着有人从假山另一边出来,然后与佛子撞个满怀。 见佛子突然卡顿,就顺着视线看过去。 然后后脑勺就被狠狠砸了一下,自己都听见“当”的一声。 安相相捂着头,背过身去。 “阿弥陀佛,贫僧罪过。” 佛子挪开视线,将目光都放在女施主的脸上,将“兔子”两个字挥出脑海。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算什么罪过?”女施主笑得俏皮,“倒是大师,怎在御花园还走这么快?” “贫僧疾行惯了,没想到会因此撞到施主。”说着便往一旁让了让,“施主先请。” 女施主莞尔,露出一对小梨涡,稍稍俯身就从他面前走过去。 这时师弟转过身,看见女施主的脸就愣住了,顿时觉得头疼的不行。 也在这时,女施主对师弟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似乎在要求师弟帮忙隐藏什么秘密。 佛子:…… 等女施主款款走远。 “师弟,你又怎结识的她?”佛子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防来防去防不住。 安相相嘴巴张开又合上。 他想告诉佛子公主可能喜欢他,又怕佛子本来并没把今天的事放心上,结果他一提,反而让佛子有了印象。 “你等我组织好语言再告诉你。”安相相思来想去,扔下这句话溜了。 一路小跑着回禅宫,像是后面有鬼在撵,踏进院门,第一件事就是找黑衣人。 他有预感,凉气要续费了。 还没走近,就又被狠狠砸中额头。 安相相停下脚步,手捂在额角上,低眸盯着掉在地上的小石子。 过了许久,他抬头看向桃树。 黑衣人坐在树枝上,因为今夜天气不好,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支在鹅卵路旁的宫灯,光线昏黄,只虚虚照到两条大长腿。 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 “之前也是你砸的。” 他说的之前,是一个多月以来。 黑衣人显然没听懂,冷笑了一声,“是我又如何,身为出家人却盯着女子乳胸看,于情于理,我都该砸醒你。” 安相相不想跟他起争执。 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直接伸出手。 黑衣人突然脚踩着枝,起身到一半顿了顿又坐下去,“做什么?” “香囊。” 云惊气得大仰。 本以为要砸回来,结果还不如砸回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 小秃驴不说话,只又把手伸了伸。 云惊咬牙切齿,“没有!” 他以为这样发一通火,小秃驴会调头就走,然而算少了一步,小秃驴走之前还砸过来两个荔枝。 云惊冷着一张批脸,蹲在树上一边盯着快步走远的背影,一边把荔枝当成驴来嚼。 上辈子欠他的吗,就只管要? 抠抠搜搜的,一次只舍得给两个。 色驴一个,成天尽盯着女子瞧。 云惊吃完荔枝,从前襟摸出个小荷包,把荔枝核放了进去,再收回衣襟时,没由来的捏一把自己的胸,梆硬。 …… 翌日傍晚。 安相相嘴巴在动,魂已经没了。 昨晚硬气的结果就是今天热的像狗。 经过一整天的冷静,他很后悔。 梵音绕梁声都停了,安相相还坐在蒲团上发呆。 佛子睁开眼,想问师弟要不要在房里放冰,结果一眼就看见昨晚那位女施主。 他从未留心过每个人的位置,却也知道每天闭眼之前,面前不是眼前这位。 这时,女施主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 佛子脑海里又浮现“兔子”两个字,心咯噔一下,立马移开目光,盯着师弟寸草不生的脑袋瓜子。 女施主施施然走过来一起看,见师弟衣服几乎汗湿,掩唇一笑。 “这位小师父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在流汗。” 佛子目不斜视,“师弟从小就畏热。” “难怪,如今正值三伏天,小师父不得热傻了?”女施主连忙叫来几个宫女,“快去几盆冰解暑,别让小师父得了热病。” 安相相早就回神了。 不起来不是因为热。 而是下面潮。 抬头默默看着佛子,寻思这家伙在想什么,怎么还不施净尘术。 没多久,几个太监抬着几盆冰鉴进来,在他身后围成个半圆。 的确凉快了点,但也只是一点。 好在佛子总算意识到落了什么,在公主惊讶的目光下掐个诀丢过来。 安相相自己爬起来,“多谢公主。” “不客气,小师父也是为了本公主的祖母。”说完,公主十分识趣地离开。 等人走了,禅房彻底陷入寂静。 安相相盯着佛子,佛子也盯着他。 正要开口,佛子扭头就走了。 连晚饭都没吃。 安相相寻思着不对劲,忍着一身燥热敲开佛子的房门,“无我,我有事跟你说。” 佛子脸一下就绷紧了,像在逃避什么,咣当一声,门关的严严实实。 安相相往后仰了仰,沉默之后左右看看,见没人就趴在门缝上小声叽咕。 “无我,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公主吗?就是常常被孤立的……啊!”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摔了进去。 第113章 我怕你中了她的套路 “是今日为你取冰的那位?”佛子松开安相的后衣领问道。 安相相捂着嗓子站直点头,正要往下说又听佛子问,“你何时关注的她?” 安相相眨了眨眼,“第三天。” 佛子:…… 佛子直接转身去桌旁坐好,连喝了好几杯凉茶,然后一脸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相相也摸到凳子坐下。 嘴刚张开又被打断了。 “你……觉得,那位公主为人如何?” 安相相半晌才“啊?”了一声。 佛子吐了口气,这才转头正视疑似坠入情网的师弟,“公主自然是极好的,但师弟,师叔交代过,一定要盯紧你不能被人祸害了去。” “……啊?” “若你当真非公主不可,那为兄便去去陛下谈一谈,刚巧游历的这几年来,师兄为你备了不少聘礼。” 安相相听懵了,都来不及感动就举手打断他,“……你在说什么?为我求娶公主?” 佛子也懵了,“听师弟这个语气……似乎、不想……???” 安相相表情逐渐麻木,不说话了。 佛子盯着他,半晌终于捋明白了,“师弟既然不喜欢,为何还那般关注她?” “因为她喜欢你。”安相相面无表情的,“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每天在蒲团上下棋,一步一步靠近你的那位公主。” “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我担心你会不小心掉进她的套路里。” 安相相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可他的意难平已经完成1\/3,剩下的一定是他身边的人。 他抿了抿唇,低下眼睑。 “昨天晚上,肯定不是偶遇。” 佛子恍然失笑,“真是虚惊一场,师兄还当你……也罢,既然你也这么担心为兄,那不如卜一卦吧。” 说着佛子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甲骨,将一面凿薄后放在蜡烛上烤。 安相相站起身,撑在桌子上伸头看。 只见被烛点烤制的地方一点点裂开,佛子拿下来端详许久才笑了笑。 “师弟可以放心了,此卦是吉兆,不会影响你,也影响不到为兄。” 安相相闻言,提着的心终于归位。 走出佛子房间,急赶慢赶来到桃树下,仰头看去,心情又荡进谷底。 抠了一会树皮后,从扳指里拿出两个荔枝,爬上树上放在枝桠上。 心里想着明早再来看看,说不定黑衣人只是在气头上,不肯露面而已。 虽然搞不清楚黑衣人在气什么。 明明被砸被骂的是自己。 安相相闷闷不乐地回房,进门便觉着一阵凉意,但很快身体适应之后,又不觉得有多凉了,像是进了省电模式的空调房。 转悠一圈,在房间各个角落都看见几个冰鉴,应该是红梅她们放的。 红梅好几天都没露面,可能是实在怕了,到现在都没来沾边。 安相相先去恭房,又洗漱干净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正睡着,身体一凉。 所有燥热如潮水一般褪去,整个都被从蒸笼里解救出来,舒服的灵魂都飘飘然。 这种感觉……鬼先生? 安相相倏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空空如也,起身四下环顾,然后“啪嗒”一声,低头看去,是个玄色香囊。 弯腰将它捡起来,搁在手里捏来捏去,整个人也开始出神。 这一个月以来经常黑衣人砸一下,每次都是他观察宫女或公主的时候。 鬼先生……跟他有几分相似。 貌似也总在他观察公主和宫女时,凉气会断断续续。 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安相相不禁笑了出来。 将香囊收好,穿着鞋沓子去角落抱起一盆冰鉴,回到窗前,将荔枝的果肉剥出来,放在一个小碗里。 打开冰鉴的盖子,将碗放入冰鉴的隔层,然后将窗户推开,探头看看没人,就把一盆冰沙荔枝放在窗旁的桌子上。 再拿出一张纸,写上“谢礼”二字。 踢着鞋子回到床上,细细听窗边的动静。 可惜对方道行很高,直接让他歪头睡过去了,早上起来时,冰化成了水,碗里的荔枝被吃的干干净净。 不知怎么,安相相好开心。 比黑衣人掉马还开心。 诵经前,安相相发现皇子公主看自己的次数比之前要频繁,没忍住对他们笑了笑。 一时间几个公主娇羞地低下头,皇子则红着脸抓耳挠腮,眼睛到处乱瞟。 安相相茫然,转头看佛子。 佛子正捏着鼻梁,看起来头很疼的样子。 再看那位喜欢佛子的公主,对方掩唇轻笑,似乎看到了很好玩的事。 安相相也对她笑了笑,然后后脑勺就被砸了,抬手揉了揉,一点也不生气。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亢奋的有点异常。 可是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觉得时间过的好快,木鱼的声音很好听,三伏天的阳光都变得温柔了。 到了傍晚,安相相木鱼一扔,晚饭都不想吃,提着袍子就跑去桃树下。 此时天还没黑,黑衣人却已经来了。 对方躺在树枝上,脑袋扭到一边,手臂搭在额头上,在宽袖的遮挡下,只露出一条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 晚霞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 风一吹,树叶沙沙。 玄色衣服上像是有金色蝴蝶在飞。 安相相把脑袋歪了又歪,换了多个角度也没能多看到一点点。 “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黑衣人说话都没把脸扭过来。 安相相哦了一声,“我在想你可能长得很好看,所以想多看几眼。” “呵,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至今都是老家公认最黑最丑的,丑到后爹都不稀得杀我。” “黑?”安相相仔细端详,“你挺白的。” 都白的快发光了。 “……说了你也不懂。”黑衣人抬起另一只手,在衣襟里摸了摸,把香囊扔下来的同时还有个东西。 安相相慌忙接住两样,发现另外一样东西是个佛串,但不是常见的木珠,而是荔枝的核,每颗核上还都刻了个“相”字。 “送给我的?” “嗯……歉礼。”黑衣人语气有些扭捏,“其实你只是扫了一眼,并没盯着看。” 安相相呆了几秒才想起来,黑衣人在因为他看公主胸脯这件事道歉。 那确实挺冤枉,本国民风开放。 女子穿衣打扮都是自由的。 “要是还没消气,那边有石头,只要你能搬得动,可以砸回来。” 安相相顺着黑衣人指的方向看一眼。 ……比压咸菜石还大。 呃了一声说,“我其实只是诵经太无聊,想找点事情做,并不是有意盯着她们看。” 所以真的没有必要……嫉妒…… 安相相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看黑衣人了,低眸盯着地上一摇一摆的小野花。 “我已经不生气了,不需要砸你。” 云惊透过神知,见小秃驴移开视线了,这才稍稍扭头从缝隙看过去。 第114章 殿下,我师兄不是良配 “你不是佛门弟子?诵经还无聊?” “我又不是自愿成为和尚的。” 云惊听他嘀嘀咕咕,“嗯?”了一声。 “不过也很庆幸,上善寺的大家都很好,是我跟佛法无缘,不能成为正统的佛门弟子。” 云惊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遗憾,掀开袖摆仔细看看,还真是,都抿嘴了。 “大道三千,各有缘法,你如今修道不也挺好,以后的路子比修佛宽多了,无需遗憾。”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遗憾。” “那因为什么?”云惊挑眉。 “我不是正统佛门弟子,却不能吃肉。” “红烧肉,辣子鸡,酸菜鱼,芥末三文鱼,麻辣小龙虾……” 云惊:…… 云惊听他一连报了几十个菜名,个个都是肉菜,甚至连炭烤蛇里脊都有。 冷不丁的,感觉后背一凉。 “我觉得,今天聊得差不多了。” 安相相闻言抬起头,恰巧看见对方扭过头,有只金色眼睛一闪而过。 眨了眨眼,然后当做没看见。 “你有事要走了?” “……嗯。” “那好吧,明天见。” 安相相拿出两颗荔枝递过去。 刚好黑衣人躺在枝桠上,不需要往上举,只稍微托高一点,对方伸手就能够到。 等荔枝被拿走,安相相也转身回去,一路上都在看自己的掌心。 好凉。 如此的好心情延续好几天。 然后被公主拦腰掐断了。 这天,安相相拿完香囊回来,经过院墙时被砸了一下,纳闷地捂头四顾,然后与趴在院墙的宫女对上视线。 宫女很眼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 正要开口,对方连忙“嘘嘘嘘”,然后指了指禅殿的大门,示意他出去。 不等他拒绝,头就缩下去了。 安相相在大门口转悠一圈,踌躇两步还是出去了,顺着院墙往刚才的方向走。 焦急等待的宫女看见他来,眼睛一亮,立马欠身行礼,“见过小师父,奴婢藕莲。” 安相相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师父请随奴婢来。” 安相相站在原地不动,“你先说事。” 藕莲默了默,确定四下没人才低声说,“公主殿下有请,想托小师父传一封信。” 他的理解——传一封情书。 安相相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藕莲追了上来苦苦哀求,“小师父,求您随奴婢去吧,否则奴婢无法交差,公主一定会打死奴婢的。” 安相相停下脚步又转身,“走吧。” 藕莲喜极而泣,连忙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入夜的御花园里,七拐八拐的进入假山群中的凉亭。 公主见到他,立马笑了起来,“就知道小师父心肠软,听藕莲那么求一定会来的。” 藕莲也笑,“是呢,可好诓骗了。” 安相相抿着唇,走过去坐下。 “公主殿下……” “不必叫我殿下。”公主开口打断,亲手为他沏了杯茶,“小师父叫我时瑶便好。” 安相相不想跟公主含蓄。 以往关注她,是以为她被孤立忽视。 现在看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虽然她穿着单调,但都是极其好的料子。 尤其在夏天很容易体现出来。 旁的公主穿着华丽,但是衣料大多不透气,这位的却轻盈飘逸。 旁的公主包括贵妃皇子,过来诵经祈福必须穿着整齐,以示敬畏。 这位却很随意,在这宫里除了皇帝她是独一份,她过的很好,不需要帮助。 安相相语气平淡,“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有话就直接说了,殿下,我师兄不是良配。” “他是三世功德身,这一世便能功德圆满飞升成神,求公主殿下放过他。” 听他这么说,公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有些难堪地转头看向别处。 良久才说,“本公主没想耽误他的前程,只是有件事放不下,想问问大师罢了。” 安相相哦了一声,“那需要我带话吗?” “不必了,你回去吧。” 那就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安相相起身双手合十对公主行了佛家礼。 时瑶没阻拦,看着人又被侍女带走,彻底看不见了才捂唇咳起来。 藕莲连忙上来顺气,“那臭和尚真不识好歹!公主殿下这等金枝玉叶也是他能高攀得上的?功德身又如何?没一点烟火气!” “殿下莫心急,奴婢一定给您想别的办法,就不信那信件递不出去!” 时瑶缓过了气,将沾了血的帕子丢到一旁,“不用,烧了吧。” “那怎么……” “藕莲,将信烧了。” “……是。” …… 翌日。 安相相扫视禅房,一眼便知道时瑶公主没来,到了傍晚,见佛子睁开眼后神色如常,按部就班的吃饭,回房打坐。 之后接连好几天都没看见公主。 心想之前的劝说应该奏效了,谁料心刚放下一半,就又悬了起来。 公主病了。 安相相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听门外的宫女小声议论。 “我还以为寒玉公主身子大好了呢。” “可不是?连续两个月都来听经,一跪就是一整天。” “哎……听说公主在榻上躺了好几天,日日咳血,连陛下都去探望了。” “陛下去了?那估计……” “嘘……这话都敢说?” “最近的事,宫里不都在传?” “也是。” “行了别再说了,都嫌命长了?” 门外安静了一会,又开始聊其他话题,宫女们嘀嘀咕咕,完全就是咬耳朵的音量。 可架不住他五感好。 安相相夹了筷子菜,放进碗里借着扒饭偷瞄佛子的脸色,然后被抓包了。 “想问就问,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那,你在意吗?” “有一点。” 安相相:…… 佛子见他表情紧绷,摇头失笑说,“若她只是听够了经,我不会在意。” “可若是病了,并且命不久矣,我会觉得很可怜,所以也算在意的吧。” 安相相闷头捣饭。 没敢说公主生病的大概原因。 等佛子走了,安相相立马去问几个宫女,“那位寒玉公主真的命不久矣了?” 那几个宫女包括红梅在内都一脸惊悚!然后手忙脚乱把他又推回房间,最后留了一个宫女在外面望风。 红梅把门关上,意有所指问,“小师父,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得到?” 安相相点头,嗯了一声。 “天呐……” “那不是什么话都被听去了……” 第115章 铁哥,我不想做这个任务了 他这头一点,几个宫女顿时捂脸跺脚,有几分羞愤欲死的架势。 红梅脸也红了,毕竟在刚才她们还在谈论小师父什么时候消气,否则都不敢靠近他了。 她连忙正了正脸色,小声回答之前的问题,“寒玉公主自小就患有肺痨,太医断她活不过十六,也是因为这样陛下格外宠爱她,所有公主中,唯独寒玉公主有封号。” “肺痨?”安相相睁了睁眼。 “是啊,小师父也觉着不可思议不是?以往每年,寒玉公主有小半年都要躺在塌上过活,最近俩月也不知怎么,日日都来听经,奴婢们还以为她快好了。” “肺痨是不治之症,怎可能大好?” “估计也是如此,陛下才想送寒玉公主去和亲,反正也活不久了,不如发发余热。” 这话一出,房里便陷入死寂。 几个宫女全都低头摆弄自己的豆蔻。 安相相看着她们,十分不解,“不是说皇帝很宠爱她,为什么还要送她去和亲?” “正是因为宠爱才更显得有分量。” 红梅笑容带着苦涩,“小师父,奴婢只是一个宫女,本不该议论天家事,可憋在心里实在堵得慌,希望小师父别将奴婢的话传出去。” 安相相抿了抿唇,“你说。” “先请小师父原谅奴婢,是奴婢们没守好去肥丹,才让小师父被陛下召去,好在小师父好端端回来了,否则奴婢会愧疚一辈子。” 红梅欠身行礼,几个宫女也跟着欠身。 待站起身她才徐徐道来,“公主和亲的风声其实从陛下不再来诵经便开始了。” “据说是因为外邦来犯,本国不敌才出“和亲”这个荤主意,但那时只是个风声,并没真的选定是哪位公主。” 听她这么说,安相相也想起来了。 在那之后妃嫔之间互相较劲,可忽然有一天就开始三三俩俩告假,后面干脆不来。 “直到十来天前,奴婢有个姐妹身体不适,需要卧床休息,便请了个外院的宫女来帮忙,去肥丹也是那时被说漏嘴的。” “陛下召了奴婢们,问了去肥丹的来历。” “得知答案后又将小师父召去。” “小师父回来的当天晚上,听说陛下又与外国使臣彻夜长谈。” “奴婢不知两位师父与陛下说了什么,在这之后,恰巧寒玉公主病重,兴许是想发发余热…” “总之,寒玉公主被选中,奴婢和您两位都逃不了干系。” 安相相怔住了,指尖不由发凉。 不自觉地将所有线路串联在一起。 从皇帝突然不来禅房,到妃嫔挤破头争一个“孝”名,再到后面群鸟四散。 从他给红梅一瓶辟谷丹,到辟谷丹被发现,再到他画了通往仙域的地图。 他以为,任由皇帝自己折腾就好了。 但没想到皇帝把地图当成筹码,去讨好另外一国,并且把自己最“珍视”的女儿送出去。 对使臣说:看,我把“把柄”都拿出来了,能足够表达我的诚意了吧。 安相相呆住了,脑子嗡嗡的。 连红梅后面说了什么都没仔细听,等人都走了以后,才恍恍惚惚朝桃树的方向走。 然而还没到,不远处的院墙边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人的抽气声。 安相相站在原地不动,果然没多会,藕莲鬼鬼祟祟钻出来,又消失在花丛里。 顺着藕莲所跑的方向,一眼就能看见佛子的屋子,此时那里灯火昏黄,通过印在窗纸上的影子,能看得出佛子在打坐。 他没犹豫,直接跟上去。 藕莲似乎会点拳脚功夫,一路上没惊动任何人,直到靠近佛子的房门才被发现。 “谁?” 藕莲一惊,转身就要逃。 结果扭头就看见了本该在屋里的人。 对方高有八尺,长了一张非神佛勿近的脸,妥妥的已经遁入空门,她想不通公主怎会觉得这人长得丰神俊朗。 是小师父不好看吗? “女施主有事?” 藕莲知道自己逃不了了,默了默从衣襟里拿出信,“大师,奴婢来替公主传信。” 佛子看了一眼,“施主拿回去吧,贫僧与公主只是萍水相逢,未来也是各走各路,不值得公主为贫僧花心思。” “不,不是的,我家公主真的没打算耽误大师的前程。” 藕莲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早些天公主就想托小师父送信,可小师父拒绝了,还让公主放过您!” “可公主真的只是有一心事未了,想问问大师,求大师解惑而已!” 佛子阿弥陀佛一句,“如需要解惑,女施主大可以直接来问,无需传信。” 藕莲张了张嘴,但又似乎有口难言。 最后将信放在佛子脚边。 磕头退下。 佛子目送人离开,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相相抠了下手指,走出去,站在长廊下伸手就要把信拿走。 然而还没碰到,信封就无风飘起。 落在佛子手里。 “无我,把信给我。” 佛子失笑,“还是第一次见师弟如此强硬。”说着他将信收进袖子里,“其实师弟与几位女施主的话为兄都听到了。” “本想引开陛下的注意,以免连累上善寺,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还让女施主也受了无妄之灾。” 安相相仰着头,看佛子无奈叹息。 “环环相扣,天意弄人。” “哎……头疼。” 安相相半晌说不出话,他已经纠结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在这一刻,就感受到了命定的无力。 好像不管他怎么做。 佛子与公主都会经历一段孽缘。 【铁哥,我不想做这种任务了。】 【请在“滴——”之后留言。】 【……】 安相相花了几天时间调整心态,然后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他们是初夏进的宫,现在三伏天都过去了,再过十几天就能出宫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尽量充当一个旁观者,看着佛子在收到信的第二天,给公主回了信,当晚藕莲又来送信。 之后的每晚。 藕莲都来给公主送信。 佛子每天都会回。 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佛子的想法,问了答案就是“师弟不必担忧,解惑而已”,让他每天都抓耳挠腮,又不敢过多伸手。 他掰着手指头,眼看再过三天就可以出宫,公主好了,还过来听经了。 安相相看着她无视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到佛子面前的蒲团前跪下。 偏头打量佛子,只见他端然垂下眸,跟过去的十几年一样,平静地诵经。 公主也是,仿佛真是只是来听经。 入夜。 安相相揣着香囊回去,恰巧看见佛子走出禅殿大门。 他低眸盯着在风中不断碰头的两朵小花,心里揣测佛子跟公主幽会的可能性。 犹豫几秒后,提步跟上。 还是之前公主约他的地方,第二次来,才发现这里的隐蔽性很强。 见佛子跟公主互相行礼后坐下,安相相找了个暗处藏起来,一边偷听一边望风。 “施主,贫僧已同意伸手相助,今夜又何必约贫僧来这?” 闻言,安相相眨了眨眼。 确定四下无人后扭身趴在假山上瞧。 第116章 那施主是为兄的劫 此时佛子手持佛串,一颗一颗拨弄,“贫僧明日就会与陛下洽谈,劝陛下放弃和亲,施主不必忧思过重。” “大师还有什么方法能让父皇放弃?” 公主笑了笑,小梨涡也展现出来。 兴许是她长相甜美的缘故,说出的话才让她与外表有着极大的反差感。 “我虽长在深闺大院之中,却也在父皇身边有一两个眼线。” “之前敌军连下九座城池,据说要将我这个“最宠爱”的女儿献上时,敌军才停下侵入。” “如今我已经是不可缺少的救命稻草,即便有仙图,也只能让外邦二十年内不入侵本国罢了。” 说着,公主笑看佛子,“佛法只能约束大师这样的出家人,我父皇可不信神佛那一套,我真的很好奇,大师打算如何救我。” 佛子也不绕弯子,“陛下所求不过一个“长生”,若陛下愿意放弃让施主去和亲,那贫僧也自愿以身入局,为陛下引路。” 公主愣了一下,随即掩唇轻笑,“那仙图我可看过了,不说一路上的风阻险象,光是那仙门的高度就有上千米,哪怕乘风破浪、扶摇直上也不可能上得去。” “对贫僧来说,算不得什么。” 佛子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吃饭喝水,他对胜筹在握的事向来就这个语气。 可公主只是笑了笑,“算了,大师且去跟父皇说吧,如果不行也不要强求了。” “早在被选中时,我就接受了事实,若不是藕莲,只怕这时我已经消亡了。” 说到这,公主骂了藕莲一句冒失鬼,又笑问,“听说她是晚上去的,没吓着大师吧?” 佛子默了默,“没吓着贫僧,但吓着贫僧的师弟了。” 安相相:…… 就一脸麻木。 公主轻笑,“大师的师弟一直如此?呆呆的,还那么胆小?” “呆板是事实,不过胆子并不小。” “瞧大师的表情,似乎其中还有故事?”公主单手撑着下巴,等着下文。 佛子垂眸与她对视,徐徐说起来。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转过身靠在石头上听佛子揭他小时候的黑点。 从偷羊奶,到爬树摘柿子,打着捡柴的借口去后山玩,被罚后下次还敢。 包括他练棍法一个月,被砸满头包也纠正不过来错误招式的蠢事。 一桩桩糗事逗的公主咯咯笑。 “大师与小师父的感情真好。” 佛子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师弟虽是同门,但于贫僧而言与胞弟无异。” 公主拭去笑出来的眼泪,很有礼数的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时,有个侍女提着食盒进来,“公主,药煎好了,快趁热喝吧。” “也罢。”公主皱了皱眉,被这么一打搅,也没什么兴味再往下聊,“那大师先行吧,明日静候佳音。” “贫僧告退。” 佛子起身行礼, 安相相眼巴巴的,看着佛子路过自己时横了一眼,那眼神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然后把自己当成空气,丝毫解救他的想法。 等公主也离开,才站起身踢踢酸麻的腿。 回到禅殿,刚推开门就被正坐在凳子上的佛子吓了一跳。 迈进去的脚又收回,然后四下环顾。 “进来,你没走错房间。” 安相相这才走进去,“你来我这干什么?” “师兄怕再不与你说明情况,你会好奇死。”佛子抬手倒了两杯茶,自己先喝了一杯,直接说,“那位施主是师兄的劫。” “情劫?” “目前为兄还没堪破。” 安相相哦了一声。 “师弟怎就想到了情劫?别是因为一封信就胡乱猜测的吧?” “算……是吧。” “难怪你会阻止公主靠近为兄。”佛子笑了笑,“不过你不必太担心,于为兄而言,此劫是福不是祸。” 安相相不想回应这么不吉利的话,只转开话题说,“那你真打算给皇帝带路?” “为施主拖延时间罢了,假使真有用,短时间内也无法启程。”佛子解释道, “本国没有可在海上行驶数年的船只,应该也极少有水性以及方向感好的人才,陛下总归要好好准备准备的。” 安相相放心了。 只要佛子不是盲目的往里跳就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安相相将佛子送出门,便洗漱休息。 隔天一早,佛子对红梅说要见皇帝,傍晚诵经结束后,就有个小太监来接。 直到月上树梢时,佛子才回来。 安相相看他神色轻松,就知道成功了。 出宫前一天晚上,佛子又去见公主。 这次他没跟去,而是去跟鬼先生的马甲“告别”。 安相相将荔枝核做的佛串戴在手上,不紧不慢走到桃树下。 树影婆娑,一如既往的看不清。 他仰头问,“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那你想见我吗?” “我想。” 云惊靠在树干上,见小秃驴神情专注,不知怎么差点被晃了神,“那假使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妖呢?你还想见我吗?” 说完他以为对方会慌乱地假装答应,然后立马找借口离开。 结果小秃驴认真思考了下,“我觉得你即使是妖也不是个坏妖,就算是,我也想见你。” “哦,那假使我是个蛇妖呢?” 安相相闻言就想起大黑,以及两个多月前大黑在河里的坦诚相待。 那是真的两根,不由得就错开视线。 还没回答,脑门就被砸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我还不想见你呢。” 安相相弯腰捡起香囊,再抬头发现桃树上已经空了,心里不太高兴。 回到房间,正要歇下,房门被敲响了。 开门见是红梅,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个大包袱。 看她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安相相还以为她们打算跟着一起跑路呢,结果几个小姑娘挤进屋,大包袱直接在桌子上摞成小山。 红梅拆开其中一个道,“小师父,这是奴婢与姐妹缝的月事带,你都拿去用吧。” 安相相:“……啊?” “虽然不知小师父要这有什么用,可这是奴婢力所能及的报答了。” 安相相有些云里雾里,“什么报答?” “去肥丹啊,若不是小师父替奴婢们开脱,此时奴婢们已经得一张草席发配出宫了。” “小师父当时还在诵经,不知好几个禁卫军闯进奴婢们的住处,搜走了所有去肥丹,还带走了重病的紫烟和红梅姐。” “没过两日小师父便被召去,回来的当天夜里,紫烟和红梅姐也被送了回来。” “奴婢们私自昧下去肥丹,算是犯了欺君之罪,多亏小师父奴婢们才能好端端活着。” 见她们齐齐欠身行礼,再看堆在桌子上的月事带,安相相从扳指里翻出簪子、镯子之类的首饰,一个一个回礼。 仙域的首饰比九州精巧的多,回钱财宫女会拒绝,但漂亮首饰没女孩子能拒绝。 第117章 以一己之力,带歪整个上善寺 翌日。 在几个宫女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安相相跟佛子离开禅殿,又拜别皇帝。 离开皇宫后,安相相再次带上帷帽,去糕点铺子卖了不少点心,摊子上小吃零嘴也买了很多。 佛子摇头失笑,“你一人犯口腹之欲便罢了,还要带歪整个上善寺。” 安相相递去一个桂花糕,“他们在寺庙里过的够苦了,还不能吃点好吃的?” “随便你吧。”佛子接过糕点吃掉,“反正方丈也不在乎。” 安相相眨了眨眼,没多问。 两人出了城便御剑飞行,没多久直接在寺庙里降下。 此时还是上午,小沙弥们不是在劈柴挑水,就是在练拳,没法都召集过来。 安相相干脆去伙房,把所有零嘴都交给了戒,麻烦他吃午饭时发给他们。 然后一溜烟飞奔去后山,钻进寒洞里,果然空空如也,小柜子上灰都落了一层。 再看大黑的被褥,还是他走时的样子。 安相相扭头就去后山找。 “大黑——” “大——黑——” 上善寺的后山很大,安相相只要喊一声就会有回音,可他从上午一直找到入夜,秋霜把僧袍都打湿了半边,也没找到。 安相相回到寺庙,坐在院子里的长廊上,脱掉鞋袜,看着自己泡皱的双脚发呆。 大黑走了。 他努力接受现实,脑子却不由自主,老是浮现出大黑成了流浪蛇的画面。 说不定还被别人炖了吃。 越想越懊悔,越想越愧…… “干什么呢?一副丧偶的表情。” 安相相思维顿住,懵了几秒后才抬头四下张望,然后被柿子蒂砸中。 顺着方向望去,黑衣人坐在柿子树上,看动作是要把青柿子往嘴里送。 “等……” “嘎嘣!” “忒!什么东西!” 几十年的柿子树很高,安相相赤着脚走过去,看着柿子“邦邦”砸到两根枝桠,又直直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自己脚边。 “柿子要再过一个多月才会熟,现在吃会有点……麻嘴。” 云惊被麻到舌头劈叉! 还好嘴捂的及时,没差点“嘶”出来。 “要不要吃点荔枝压压味道?” 声音穿过枝叶传递上来,有点小还柔柔的。 云惊卷起舌头用力搓一搓,低头俯视,能清楚看见那个在月光下反光的脑袋,依稀也能看见对方紧抿着的唇。 不禁勾起唇,“不然你送上来?” 安相相愣住,“你不是……” “上不上来?” 上。 安相相手脚并用,直到坐在与黑衣人齐平的树枝上,相隔着一根树干。 柿子树比桃树要茂密的多,月光都透不进来,空间也一下子变得狭小了。 黑衣人刚开始扭头对着另一边,过了一会突然扭回头,“你盯着我作甚?” “我想看你长什么样子。” “现在你看见了,感觉如何?” “感觉……很普通。” 确实很普通,就是丢在人堆里立马找不着的那一种,但这不是他的原貌。 下颌线条不一样,眼睛也不是金色的。 安相相眨眨眼,所以是障眼法? 不自觉又摸摸心口。 激动了个寂寞。 “呵,肤浅。”话虽这么说,对方却并没生气,转而又问其他的。 “为何不高兴?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安相相闻言,刚才还在飞翔的心情啪叽落地,“我养的大黑不见了。” “怎么?它走了你舍不得?” “我是在担心它独自在外会吃不饱,没有窝可以待,会被欺负。它很大,我怕它会被当成妖除了,或者被做成蛇肉煲。” 云惊嘴角有些压不住,忍不住又搓搓还在麻的舌头,“要不再找找?” 安相相仰头看他,“你陪我去吗?” “……也行。” 于是他就找到了。 刚进后山,大黑就从河底钻了出来, 沁凉的河水从它身上淌下。 哗啦啦坠进河水里。 “嘶——” 安相相本来站在岸边,听见动静立马跳进河里,一把抱住大黑的脑袋,“你到底藏哪了?喊你也不应我。” 正吧吧亲着大黑的脑袋,不料身体一下子腾空,视野也跟个拔高。 随着“啊——”的一声。 “噗通”,水溅三尺高。 云惊又潜进水里,趁人还没站稳又给顶起来,于是又是一声“啊——”“噗通——” “等一下!” “别这么玩!” “再这样我要生气……啊!” 云惊乐此不疲,最后把人折腾的精疲力竭,一人一蛇躺在草地上,看着被惊起的萤火虫,长长的草包裹了夜空,还有星星和月亮。 “大黑。” “嘶——”作甚? “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以后别走了好不好?” 云惊半个身躯还在水里,闻言尾巴一挑,将河水扫到小秃驴脸上。 “嘶——”看你表现。 安相相就地滚过去,抱着大黑亲了亲它的花纹,“乖蛇蛇,赏你个亲亲。” “嘶——” “奇怪,黑衣人去哪找你了?不会迷路了吧。” 云惊:…… “大黑你去哪?” 云惊:…… 没过两天。 安相相等佛子安排好自身事宜,就按照原计划一起去游历。 一路上看着风土人情,许多当地零嘴也吃了不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学会净尘术。 可学习进度,却把佛子狠狠愁到了。 安相相自己美滋滋的,时不时给自己施展一个,下面再也没了要漏不漏的感觉。 他还带上大黑,唯一遗憾是黑衣人的工作似乎是个跑镖,三个月来都没见过几次。 这天,两人在客栈歇脚。 佛子去一户人家诵经超度,安相相自己叫了几道当地招牌菜,躲在房间里炫。 刚炫到一半,佛子突然推门进来。 “师弟,快随我回去。” 见他神色凝重,安相相也没多问,转身把细软都收进扳指,出了城让大黑自己回去,这才跳上飞剑,极速往回飞。 他以为是上善寺出了什么事,一路上指甲都啃秃了,然而落地后才知道…… 皇帝出尔反尔了。 第118章 公主不日就要出嫁了 佛子进宫求见皇帝。 安相相则留在宫外的客栈等,恰时几个商队贩子在喝茶。 “我现在出门在外,都不好意思说来自朝霞国,就怕被人骂窝囊!” “哎……谁让那位确实窝囊呢,半年前被人连下十几座城池,屁都不敢放!虽然后来不知怎么谈和了,但我用脚拇指就能猜到一定是又是卖女儿。” “听说那位可有十八位公主呢,卖一个能坐稳位子大半年!可那位怎么不想想,公主嫁过去不就是送死吗?” 安相相本想找个厢房等,闻言干脆在大堂找个角落,叫了一壶茶水。 “呵,给那位当闺女也算倒老鼻子霉,半年前才平定一个外邦,现在又来一个要分一杯羹,这不,又要卖女儿了。” “哎,那又有什么办法,本国位于九州的最中间,时不时就要被其他四国敲打一下,兵力又不行,除了卖女儿也没别的办法。” “什么女儿,战俘罢了。” “换我我可舍不得,我家囡囡我都恨不得当眼珠子来护着。” “哈哈哈,要说你怎么发不了财呢!” 安相相叫来的茶没喝几口,付了账就走出客栈,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无……相小师父?” 听见有人喊自己,安相相寻声看去。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里面有位二十七八的青年掀着竹帘,矜持地与自己对视。 是商雀。 时隔十来年没见,他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相比之前的稚嫩,如今更显稳重自持。 只不过看见他,脑海不由自主就浮现出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山雀。 安相相收回繁杂的思绪,走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刚下朝吗?” 商雀低头看看自己的官服,“嗯,顺便买些东西带回去。” 转而视线又落在僧人身上,四下看了看,“小师父不如上来一叙?” 安相相这才发现忘了戴帷帽。 也不推辞,手脚并用爬上马车。 商雀倒了两杯清茶,“小师父不该在外游历?怎的又回了皇城?” 安相相呆着一张脸,“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游历?” “阿柳陪伯母去上善寺拜佛,随口问了寺庙里的小沙弥。” 原来如此。 安相相低下眸回道,“出了点事,必须回来一趟。” “莫不是因为寒玉公主?”商雀在皇城的眼线很足,刚开灵知的小麻雀常常飞来飞去,无意间总能知道一些秘密。 见小师父刷的抬眼,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那小师父可能要有所准备,此事已成定局,寒玉公主不日便要着上红妆出嫁了。” “不日……” 那就是没几天了。 安相相睁了睁眼,“怎么这么快?” “边关在即,外邦逼的紧,据说陛下用一幅仙图保国,可对方十分不屑,指名要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安相相一点一点转动手里的茶杯,盯着里面荡开的波纹,心里堵得很。 “你们皇帝真的很窝囊。” 商雀居然笑了,“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怎么还为他效力?” “谁说我在为他效力?”商雀微微挑眉,“我有自己的主子,当朝为官只是爱好。” 这时,去采买的小厮回来了。 见小师父要戴帷帽,他连忙拦住,“相逢即是有缘,小师父不如去府上吃个便饭?” “不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呃……听说小师父喜爱吃辣的,刚巧前几日从老家采买了些土特产,厨子说要用红汤才够味,小师父真没有兴趣尝尝吗?” 商雀嘴角带笑,心里其实有点慌。 尊上二次化蛟失败后,消失了半年,小妖们私底下都找疯了,没想到今日又被他碰上。 虽然只是一点点气息,但却很新鲜,至少证明七天内小师父绝对见过尊上! 安相相听见“红汤”腿就不听使唤了,寻思着,反正佛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等下了马车,看见大门上龙飞凤舞的匾额时,安相相一整个愣住。 ——丞相府。 短短十年,商雀就干到ceo的位置了? 他恍恍惚惚进府,恍恍惚惚坐在了餐桌上,又见到了李柳元。 还差点没认出来。 商雀拍拍李柳元坚实有力的胳膊,“小师父只是来府上吃顿饭,别板着脸。” 说完又笑着解释,“阿柳自从在上善寺炼气入体之后,身体就好了许多,后来不知怎么又迷上了练武,以至于变化有点大。” 但也壮过头了吧。 跟佛子有一拼了。 安相相现在很难把他跟孱弱无力的李柳元结合到一起。 只能呆呆点了点头。 本想吃过饭就走,结果商雀非要让他留下来小住几天。 安相相瞄了瞄神情淡漠的李柳元,不知怎么,总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 “不了,我得去等师兄的消息。” “我已经差小厮去等了,待无我大师出了宫门,一定会领到府上来。” 见商雀安排的这么妥帖,安相相眨了眨眼,咂摸出一点不对劲,“你好像有意图?” “确实有。”商雀也不否认,十分坦荡地拍拍身边的李柳元。 “阿柳入门太晚了,如今卡在炼气八层无论如何也上不去,刚巧你们都是人族,所以想请教一下小师父。” 李柳元闻言,侧目瞥了商雀一眼,然后看过来点了点头。 安相相:…… 跟着侍女离开,在客房里左等右等,总算看见佛子被小厮领着进入院子。 连忙起身跑出去,但见佛子沉默不言,到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去。 进屋后,佛子接过凉茶一口喝下。 “师弟,我打算去一趟边关。” 说完,佛子没听见回音,不由扭头去看,结果发现师弟又在啃指甲,“你这一焦虑就吃手指的毛病,怎的到如今都没改掉?” 安相相将嘴里的一绺吐掉。 不啃了,改成抠。 “怎么不搭理为兄?”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安相相不看佛子,也不想看他现在的表情。 佛子说他有分寸。 结果又一步一步陷进去,一路飞来,已经四五天都没合眼了。 “你还是说点什么吧,否则……”否则什么,佛子张了张嘴,发现他也说不出来。 师弟认为公主是他的情劫,他却感觉不像情劫那么简单,而是只要一念之差,他就永远无法飞升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面前隔了一张膜,让他看不清另一面是什么,也就找不准方向。 唯独剩下“助她”,这是不会错的选择。 第119章 大师呢?他怎么没来? “那皇帝怎么说?” 见师弟终于接话,佛子的心才落了下来,“陛下心意已决,但准许为兄去边关,尝试说服外邦。” 安相相第一直觉就是不信。 按照商雀说的,皇帝现在估计都急疯了,哪能心平气和的同意佛子的建议。 【铁哥,皇帝说了什么?】 可铁哥不在,只有ai滴了一声,随即佛子与皇帝的对话,由文字的方式转述出来。 【皇帝:“那你来告诉朕该如何做?换另一个公主去和亲?” 佛子:“贫僧并无此意,只道陛下才三十有五,孔武有力,为何不亲自去一趟边关。” 皇帝:“朕看你比朕更孔武有力,那朕封你为大帅,给你十万残兵去抵御外邦如何?” “怎么不说话?” “哈哈哈,朕倒是忘了你是出家人!” “就听你说的轻巧,朕不知道吗?” “可我朝霞有什么?区区十万残兵面对三十万精兵能干什么?” “朕死了怎么办?朕的麟儿最大不过十四,你让他面对朝中的豺狼虎豹如何自处?” “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朕堂堂朝霞天子,何须去当那受人唾弃的窝囊废!” “都在逼朕!” “你们都在逼朕!” 佛子:“那么贫僧愿亲自去边关游说,请陛下宽限几日。” 皇帝:“哈哈哈哈哈哈,你且去吧,那帮蛮横无理之徒只在乎眼前利益,哪怕你在他们面前使出大罗手段,他们也不在乎!” 佛子:“贫僧告退。”】 【注:该功能只用于过去式。】 安相相将这些看完也就花了不到一分钟,再抬眼,佛子还沉浸在思绪里。 抿了抿唇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什么?”佛子回神。 “去边关。” 佛子怔了怔,随即笑了,“不必,左右不过三四天,师兄一个人还快些。” 安相相默然点头,从扳指里拿出几样了凡留的法器,放进另一个储物戒指里推过去,“既然是去游说,总得表现的像个仙人。” 佛子伸出手,将戒指攥在手心里。 “多谢师弟。” 佛子没时间耽误。 都来不及休息就出发了。 安相相在丞相府住下,可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但到了半夜脑子突然一昏。 商雀:…… 云惊收回手,冷眼瞥过去,“把他诓到你窝里有什么意图?看中他的功德想吃了他?” “不是不是。”商雀立马化成原形,“尊上忘了吗?您见过属下的。” 云惊上下打量,想起来了,“哦,那就是找本尊的,何事?” “也……没什么事,是尊上消失许多日了,妖域没了尊上坐镇,小妖们难免会觉得不安。” 商雀这话说的忐忐忑忑,生怕妖尊大人不高兴,果然话一落,尊上瞳孔就竖起来了。 “本尊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娘?劳得本尊一不见几日你们就到处找?” 呃,是爹也是娘。 商雀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夹着翅膀回道,“尊上先前没了肉身,小妖们担心尊上出门在外会被仙门围剿。” “把心放回肚子里,本尊已经与肉身融合了。”就是过程有几分曲折。 云惊挥了挥手,“没什么事就出去。” 商雀飞到窗边,架着胆子又问一句,“那尊上何时化蛟?” 云惊看都不看他,弹指给床上并着腿睡觉的人丢个净尘术。 “不急,本尊先给你们找个晚娘。” “……” 听着扑棱声消失,云惊俯身咬了一口小秃驴的嘴巴子,“让你丢下我就跑!” 咬完之后咂咂嘴,品到一点银花的味道,又忍不住俯下身贴着唇瓣,慢慢摩挲几下,又含在嘴里吮吸。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是“本能”在作祟,还是自己真的被迷住了。 这家伙分明没心没肺,却总营造出一种离不开自己的错觉,一天不给精气就热的不像话,搞的就像自己是他的药。 云惊又恨恨地咬了一口。 蠢驴,过两天就把你骗回妖域。 骗回窝里生小蛇。 …… 翌日。 安相相带着本炼气期秘籍去找商雀,“我也没什么经验,都是照着这本书炼的。” 怕商雀觉得是本杂书,递过去时又添一句,“这书是我师父的修炼笔记。” 商雀伸出手,结果接住的是李柳元。 不过谁接都无所谓。 谢绝商雀支支吾吾的挽留,出了丞相府后就在城门附近租了间客房。 每天都窗户大开,保证能同时关注到佛子和公主的情况。 可直到第七天,佛子都没出现,反而天才蒙蒙亮,就听见敲锣打鼓声。 安相相还躺在床上,听见声音愣了一下,又连忙爬起来向外面张望。 只见一条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蜿蜒的像一条长龙似的延伸过来。 公主就坐在华丽的马车里,穿过凛冬的晨雾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前进。 藕莲随行在马车旁,边走边抹眼泪。 锣鼓声敲敲打打,欢天喜地,安相相抠紧了窗柩,【铁哥,佛子到哪了?】 【滴——无法定位。】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滴——无法定位。】 连着两次都定位不到佛子,安相相喀嚓喀嚓咬着指甲,眼看马车出了城门,他房都来不及退就跟上送亲队伍。 谁料队伍走的是水路。 安相相站在港口边,望着公主从马车上下来,在藕莲的搀扶下登上船只。 很明显船都是预定好的,所有送亲官员都会记录在册,根本没办法混进去。 正愁怎么办,藕莲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后,顿了顿,又猛地回头! 随即藕莲对公主说了什么,飞奔下船。 安相相看看自己,一身灰白色僧袍,又戴着白色帷帽,在满身红装的队伍里确实很显眼。 “小师父?” 安相相解开系带,取下帷帽。 “是我。” “大师呢?他怎么没来?” 第120章 我怕我会是马尔泰若曦 安相相默了默,“他去边关了,想说服外邦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仙域。” “那怎么来得及?”藕莲苦笑,“哪怕骑最快的马,抵达边关也得半个月。” 可佛子御剑飞行去,只需要两天。 一来一回绝对来得及,没回来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藕莲见他沉默不语,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说话?那天晚上你不是能说的很吗?都能将公主气病了!” 安相相抬起眸,淡淡地看着她。 “那你又为什么偷偷送信?” 明明可以毫无瓜葛。 为什么偏要让他们扯上关系? 藕莲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那你又来这干什么?” “我师兄来不了,我替他来。” “来送亲吗?” “嗯。” 藕莲听了冷笑一声,“大师是不是喜欢我家公主?” 听她语气质问,安相相微微抿唇,“我只知道公主是师兄的劫。” “那就是喜欢,既然喜欢,为何大师不来劫亲带公主私奔?大师明明有那个能力!” 安相相看着藕莲,只吐出三个字。 “然后呢?” 见藕莲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才把后续接上。 “然后皇帝大怒,抄了上善寺。” 安相相又重新戴上帷帽,“如果这也是公主的想法,那你就当没见过我。” 说完他就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很快藕莲拦在他面前。 安相相看都不看,直接抬脚绕过。 随即手臂被她一把拽住。 到底是个练家子的,力气大到他一时挣扎不开,推推搡搡几分钟,放弃了。 本以为藕莲要道歉,结果对方梗着脖子半天才憋出一句,“上船吗?” 安相相:…… “上。” 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藕莲也有几分小权,多带一个人上船没费什么力气。 但上船之后,僧袍就被换了。 头顶戒疤,身穿黑底红边。 怎么看怎么怪。 好在藕莲把白帷帽换成了黑的,这样看上去才不那么违和。 只是因为性别,没法跟公主一条船。 安相相也不太在乎。 他跟ai要了3d路线图估算时间。 发现走陆路要二十多天,水路要半个月,还发现方向上也有偏离。 送亲队伍并不是往边关战地去的。 而是直接朝着外邦的皇城。 所以他们无法与佛子碰头。 每天看着送亲船往目的地靠近一点点,又总没有佛子的消息,他指甲都要啃秃了。 安相相趴在船沿,打量自己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手指。 “头秃便算了,手也能秃。” 来人话音未落,手就被拽过去。 安相相连忙东张西望。 “别看了,我设了障眼法。” 恰在这时,一个水手从面前走过,故意避让了下,像是这里放了什么货物。 安相相这才看向黑衣人,却见对方抠出一坨药膏,抹在他有点见血的手指头上。 感觉凉凉的,但没有黑衣人的手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闻着味来的。”黑衣人把药膏丢过来,跟没骨头一样往船沿上一靠,“倒是你,不回上善寺,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安相相慌忙接住,再看手指发现已经愈合了,于是暗搓搓把药膏收起来。 听见问话,又忍不住抬手。 结果吃到一股药味。 “我也不想来,可如果不来,我又怕会留下遗憾。”安相相有点脱力,俯身将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着河道里的夜空发呆。 “我甚至不敢去插手,怕自己会是马尔泰若曦,明明想改变结局,结果却是我造成了那样的结局。” 云惊挑眉,没想到这人看着呆头呆脑,竟然有这么多心事。 心里寻思“马耳太弱吸”是什么东西,嘴上说的洒脱,“命运即天定,若是我,我绝对不会烦恼这些,而是在结局到来前尽情的快活。” 安相相歪头,眼睛眨巴眨巴,“我以为你会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云惊被他软和的模样可爱到,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你怎么知道你改的“命”,就不是原先既定好的?” 说完,发现小秃驴摸着后脖颈发愣。 “怎么?我捏疼你了?” 小秃驴回了声“没”,然后突然笑了。 云惊只觉得有点耳鸣。 等回过神,眼前就有只手在挥来挥去,远去的声音才又变得清晰。 他掩唇轻咳一声,扭头在河面上扫视,最后余光还是定在小秃驴身上。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说。” “你能……帮我跑一趟边关吗?我想知道我师兄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可以,但你打算付我多少报酬?”云惊又回过头来,双臂环胸低眸看着。 心里却在想,今晚的月亮应该会仙术。 否则怎么将小秃驴照的如此好看? 安相相伸出手,大拇指和二拇指搭在一起,指甲光秃秃的,丑的很。 “我给你比个心?” “比什么?” 安相相这才想起来黑衣人不懂这个梗,收回手呐呐问,“那允许你捏我脖子好不好?” “你脖子镶天材地宝了?”黑衣人表情是形容不出来的嫌弃,完了又问,“捏几次?” “五……”安相相张开一只手,话刚起个头就见黑衣人眯了眯眼,顿顿地收回手,小声试探问一下子,“无数次?” 说完脖子就被捏了。 然后眼前的人似乎化成了一阵风。 消失前只有一句话响在耳畔,“先收点息钱,剩下的往后慢慢算。” 黑衣人一走,障眼法就消失了,刚才路过的水手又回来,正站在不远处发呆。 安相相压下嘴角,转身回房间。 他原以为要等许多天,或许公主人都抵达外邦,黑衣人也不一定能找到佛子。 结果隔天下午黑衣人就回来了。 还带来个噩耗。 佛子被魔族抓走了,现在人早已经离开九州,距离实在太远,难怪系统定位不到。 安相相一整个回不过来神。 佛子的功德是大补,对妖族和魔族来说,没有比佛子更没有副作用的天材地宝了。 “他不是去说服外邦的将领吗?” 第121章 新娘子脾气可泼辣了 黑衣人倚在榻上,“我一个驻扎在那的……好友说,外邦将领是个半魔,发现你师兄功德高深,表面假装信服,半夜就将人药倒,把你师兄连夜打包献给了他魔族老爹。” 安相相闻言,半晌不吱声。 难怪外邦不相信仙域。 原来已经有了魔族。 他缓缓低下眸,“我要去救我师兄。” “不必,我托了朋友去救他了。” 安相相:…… 安相相扭头看着黑衣人,见他一口一个桂花糕,伸手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不让他吃。 “你说话不要大喘气。” 云惊哼笑挑衅,“不过还没救回来。” 安相相:…… 安相相抿了抿唇,把盘子推过去,起身去外面吹了会风又回去,结果房间里空空如也,连桌上的桂花糕都不见了。 翌日。 安相相在托个眼熟的水手给藕莲送一封信,然后趁着船补给物资时下船。 到了城外的树林,从扳指里拿出一把小剑,正要划破掌心,却听见“啧”了一声。 下一秒黑衣人就出现在面前。 安相相还保持着划手的动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你……没走?” 黑衣人脸色很臭,横了他一眼,伸手直接把他提溜到一把飞行折扇上。 随着折扇越飞越高,安相相坐起身,歪头打量只闷头往前飞的黑衣人,莫名有点像大黑闹脾气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安相相还是慢慢蹭过去,想跟黑衣人说说话,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 抿了抿唇,然后他也不作声。 黑衣人御物飞行的速度很快,云雾在眼前破开,又快速在身后合拢。 才四五天的功夫,他们就抵达九州边界,还找到了佛子。 落地时,安相相还在发飘,但看见被人扛在肩膀上的佛子,腿立马绷直了。 那人长得虎背熊腰,面相比佛子还凶,似乎早在等了,看见他们就径直走过来。 然后轻手轻脚把佛子放在地上,唯唯诺诺地伸出手,“给钱。” 安相相:…… 他回头看着黑衣人。 结果黑衣人也在看自己。 “看什么看?给钱!” “哦……哦!” 安相相连忙拿出个储物袋,往里面装了百来个上品灵石递过去。 大家伙接过后,先瞄黑衣人一眼,接着捏出一块灵石在手心里,丢下储物袋跑了。 看着人“哐哐哐”跑远,“你们是不是认识?”安相相疑惑地扭过头。 云惊捋捋板正的袍子。 “同个老家的。” “难怪。” 黑衣人是跑镖,走南闯北肯定很有人脉。 安相相给佛子翻个面,发现人是清醒着的,眼睛转来转去,可不知怎么动不了,也没法说话。 云惊扫一眼得出结论,“之前中的毒还没完全排出来,但已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如今只会间歇性复发,得亏你来的早,否则他都恢复了。” 说着召唤出折扇,直接把人铲起来。 “你轻点,他还有别的伤。”安相相也爬上折扇,将佛子拖到中间,再扒开他沾血的僧袍,果然身上有几道带着黑气的伤。 想到这可能是魔气,他拿出前几天黑衣人给的药膏问,“这个东西能治他的伤吗?” 云惊只回了四个字,“大材小用。” 安相相点点头,抠出药膏就要朝佛子身上抹,却被黑衣人一把抓住手腕。 “我来。” “他是我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知道的是你师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姘头呢,让开点,别碍事!” 云惊将人挤开,抠出一大坨跟甩泥巴似的,“啪”的摔在佛子伤口上。 而本该无法动弹的佛子,跟被打开任督二脉似的,虎躯一震。 安相相:…… “我自己来。”佛子起身退开一些,慢慢将药膏均匀抹开。 之后佛子就没再开口了,盘腿坐在折扇上,闭上眼打坐排毒。 黑衣人跟佛子不熟,只懒散地坐在最前面,专注御物飞行,干脆谁也不搭理。 安相相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如今公主已经在出嫁的路上,再过三天就会抵达外邦皇城,翌日成婚。 而黑衣人卯足劲飞也要五天。 根本来不及。 安相相抠了会手上的倒皮,随即仰躺在折扇上,闭上眼睛。 先摆烂一会会,就一会。 但可能是最近精神绷得太紧,才躺下没多久就脑子发昏,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印象了,只知道睡醒后,人已经在九州。 看着外邦城门上的“永安城”三个字,安相相扭头去看佛子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很平静。 “要进城吗?” 佛子低眸思索。 “你不担心?她可是战俘。” 就算她是公主,一旦沦为战俘,那她的命就是这世道里最低贱的命。 佛子骤然握紧,木质珠串在他手中“咯吱”响了一声,也只响一声。 安相相吐了口气,“走吧,先进去打听打听。” 说完他率先朝城门走,走出很远之后,才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等人追上来,他问了个好奇许久的问题,“那天晚上,藕莲给你送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明明没收到信前,还说影响不到你,收到信后就说公主是你的劫。” 佛子苦笑了下,“兔子。” “什么?” “她问为兄,她像不像兔子。” 安相相等了又等,发现是真的没下文了,只觉得十分荒唐,“就凭这个?” “嗯,师弟不通卦象,不懂这其中的牵连与关系,目前为兄只知道是前世带来的劫,但还不知道是什么劫。” 佛子叹息,也很无奈。 他莫须有种歉疚。 觉得自己应该竭尽所能的帮她。 进城后。 安相相看中一家客流量不错的茶馆,还没踏进去,黑衣人拉住他,脚步一转走向茶馆门口乞讨的小乞丐。 只用了一盘点心,就知道公主嫁给了这个国家的傻子王爷。 小乞丐吃的狼吞虎咽,“昨日成婚时我还去看了,那王妃脾气可泼辣了,原想羞辱她的嬷嬷被她一巴掌扇倒,半天没爬起来。” 安相相:…… 他晃了一下神,心中升起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再看佛子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确定打人的是王妃?” 小乞丐翻个白眼,“人盖着红盖头呢,不是王妃还能是什么,我又不是蠢蛋。” 三人又站起身,干瞪眼好半晌。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等晚上再去?毕竟大白天的……” 话没说完,黑衣人就掐了诀,三个人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了,直奔王妃的寝院。 第122章 法号无我,有万物但无我 三个人凭空出现,藕莲先是惊愕,然后就是狂喜,猛地站起身带的凳子都倒了! “你们回来了?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着身穿华服,头发盘成妇人髻的藕莲,安相相一点都不意外,可藕莲的语气比她替嫁这件事更诡异。 环视一圈,屋外站着几个侍女。 因为障眼法的关系,并没有发现屋里面多了三个大男人。 没看见要找到的人,安相相收回视线,“公主呢?” 他就这么一问,藕莲却是又哭又笑,“公主,公主她早就下船了啊。” “您的信中说大师受了伤,要去九州之外接大师,公主以为你们此去便是多年,以为再也等不到大师回来了,就下了船,打算寻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的离开。” 藕莲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最后用帕子捂住脸痛哭,“公主的身子早就不大好了,她日日咳血,日日往皇城传信,日日坐在窗边等大师的消息,却是日日都等不到……” “公主所求的,不过是活着而已!” “只想安稳的活着而已!” “为何如此简单的诉求……” “都没人愿意给她。” 她的公主殿下,多好的一个人啊。 旁人笑她力大粗鄙,只有公主会不在意的择去她头上的树叶…… 夸她是个生龙活虎的丫头。 可她连公主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佛子闭了闭眼,“那她去哪了?” “应当在小师父下船的那个镇子。”藕莲擦擦眼泪连忙跟着思索,“公主身体孱弱,走不了多远,最不济就那镇子周围。” 见他们对视一眼,似乎打算走了,藕莲立喊住,“等等!” 说完她立马跑去里屋,从妆匣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十分不舍的递过去。 “公主真的心悦您,却也真的没想耽误您,连绣个帕子都是藏着掖着的,要不是今日奴婢要穿公主的行头……” 佛子接过来,细细展开。 是一块还没绣完的双喜帕子,红布金线,左下角应该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兔子,可惜只绣了一只,另一个只打了个样。 佛子看了一眼就叠起来还回去。 藕莲攥着帕子,不敢相信地问,“大师不是说公主是您的劫吗?” “是劫。”佛子并不否认,“可世间劫难万万种,并不全源于情爱,贫僧在意施主,是怜悯,是歉疚,却独独不是爱。” …… 在前往城镇的路上,气氛还算轻松。 安相相心里估算,以黑衣人的速度,要不了半天就能见到公主了。 见佛子在打坐排毒,安相相暗搓搓蹭到黑衣人身边,戳了戳他的腰,“你累不累?” 黑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摆在手里看了看又扔回来,“我就是个劳碌命,怎配你问的这句累不累。” 那就是累,但又不是很累。 安相相也看看自己的指甲,终于不那么光秃秃的了。 扒拉扒拉扳指,找出几块麦芽糖,剥开糖纸递到黑衣人嘴边,“吃吗?” 黑衣人表情很不屑,但还是吃了。 等糖被叼走,安相相看着自己两根手指头,再看看黑衣人,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闷头又剥了一颗,才啃一口,黑衣人突然歪过来,接着手指又被含住。 这次明显感觉手指被嘬了嘬。 安相相缓缓低下眉眼,抠着第三块糖纸的尖尖,半天也剥不开。 “继续剥啊。” “不给你吃了。”安相相把糖收起来,拿出个水囊,“吃完了记得漱口,不然会蛀牙。” 云惊:…… 冷不丁就想起被破布条支配的日子,瞬间嘴里的糖就没滋没味的。 “我们……老家没有这个习惯。” “那你老家真埋汰。”安相相将水囊递了递,“快漱口,要是蛀牙了会有口臭。” 云惊黑着脸接过水囊。 “咕噜噜……噗呲——” 安相相抹脸,“不要对着前面吐,都呲我脸上了。” “你……下雨也能怪我?” 安相相刚想说哪会这么巧,结果忽然之间,白云被破开,折扇一头扎进乌云里。 要不是黑衣人及时设了个结界,他们能一秒被浇个透心凉。 而面前的结界被暴雨砸的噼里啪啦,视野也变得一片乌黑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安相相收起水囊,“我们是不是该降落?” “不必,飞去上方就好。” 话落没多久,折扇飞到了乌云上面。 忍不住多看了黑衣人几眼。 此时乌云之上霞光万里,将对方一整个照成了小金人,飞舞的头发丝都变成金色的了。 明明脸长得平平无奇,坐姿也像没有骨头似的,但就是有点小帅。 “你怎么这么厉害?” 云惊挑了挑眉,“这就厉害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正要问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就见佛子睁开眼,紧皱着眉看着下方。 他也往下张望几眼,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云,黑云中时不时流窜着紫光。 这时,黑衣人突然坐直身体,神色有几分凝重,“发大水了。” “什么?”安相相没听懂。 然而没有人再吭声,他看看黑衣人,再看看佛子,发现佛子神色凝重。 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 心里想着,应该不可能。 可…… 他看着城镇里的房屋被冲塌,看着佛子不顾一切冲进暴雨里,然后又茫然地站在那。 那种被宿命掌控的感觉, 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安相相抿了抿唇,没有半点犹豫,脱掉碍事的僧袍甩到一边。 “我去救人!” 云惊却一把将人拽住,“找死吗?他们是死是活跟你有何关系?” 安相相扭过头,定定注视着他,“确实没关系,但无我一定会选择先救人。” “你不是说,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在结局到来之前尽情享受吗?” “如果无我注定过不去公主这个劫,至少他去找过了,往后想起今天,也只会觉得天意弄人,而不是“我没去,所以她死了”。” 安相相知道黑衣人无法理解,谁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必须要渡的人,那跟放弃自己的成佛路有什么区别? 可他是无我。 方丈给取的法号,叫无我。 安相相挣脱开,却又被抓住。 黑衣人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力把他摁在折扇上,“待好了,别下来添乱!” 也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定身术。 他的脖子以下都没法动。 只能看着黑衣人也冲进暴雨中,随手弹出几个术法,丢给那些哭喊挣扎的人。 随即人被透明的东西包裹,像个漂流瓶,跟着洪水随波逐流。 佛子隔着雨幕对折扇那边点头,转身御剑飞行,穿梭在残破的城镇里。 看见一家客栈的牌匾,就立马用神识去探知,没发现想找的身影,果断换下一家。 “大师,救救我儿……” “救救我的孩子!仙人!” 第123章 她是一笔无法还清的债 佛子猛地扭回头,视线穿过暴雨,落在一对抱着浮木的母女身上。 对上她们期冀的眼睛,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想起与悟罔方丈救助的那对母子。 在那炎炎烈日之中,母亲背着重病的孩童,一步一叩上了上善寺的九百阶。 到达山顶时,母亲已经精疲力竭。 那孩子也奄奄一息。 一大一小浑身汗湿,躺在上善寺门前滚烫的石砖上无法动弹,来往的香客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去扶她。 悟罔方丈摸着他的脑袋。 “你想救他们吗?” 他看见那母亲眼中猛然迸发出的求生欲,没有犹豫,“我想。” 方丈又问,“若有一日,你必须为了苍生欠下一笔无法还清的债,以至于可能断送飞升这条路,也愿意吗?” 他依然没有犹豫,“我愿意。” 方丈却没再说话,只用无比悲悯的眼神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救救我的孩子!仙人!” 佛子猛然回神,御剑冲过去,一把拽住她们的手臂将她们带到高处,然后将戴了二十年的佛珠放进女孩手里。 “这是护身符,能保你一世平安。” 说完他想就此离开,却又被世间万万种苦难,牢牢定在原地。 “仙人!我母亲快不行了!也求您救救她老人家!” “仙人!求求您!我的媳妇已经快要临盆了!” “仙人!也求您救救我!” 佛子很想闭上眼,不看,不听,不想,却又不得已飞身过去。 他喉头滚动,记忆不断闪现。 先是第一日诵经时,在侍女搀扶下第一个进入禅院的人身上。 再然后是那个人每天沉默的来沉默的去,他看得出,那人明明身有肺痨病。 最后是那个人捂嘴咳嗽,然后把带血的扔到一边,笑容中透着凄苦。 “大师,为何旁人生来就有我永远无法拥有的安康,而我却只能苦苦挣扎。” “大师,他们都说我会死。” “大师,我想活。” “大师,你要如何救我?” “大师,事已成定局,我认命了。” “大师,此去不知何时再见,您可否将佛串赠我?我想拿它当护身符。” “大师,……珍重。” …… 天上的乌云在佛子离开很久后才慢慢散去,大雨逐渐停下,那些带着废墟和泥浆的洪水又退回了河道里。 眼前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哭喊声,和被埋在废墟下惨白惨白的尸体。 安相相整个人几乎连轴转,帮这个掀开木板,帮那个从泥浆里拽出来。 都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多久,只知道从白天到黑夜,再到天边露出冬日的霞光。 而佛子,背对着金灿灿的光芒,抱着一个满身泥浆的人走了回来。 回来的第一句话,“师弟,我找到了。” 然后又笑了笑,“但我去迟了。” 安相相直接错开视线,不想看佛子脸上的彷徨,紧抿了一下唇,“先把她整理干净吧。” 然而佛子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恍惚的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无我……” 佛子又突然开口,“师弟。” 说着,视线终于找到了焦距。 佛子一顿一顿的看过来,之前的茫然似乎在这一瞬间拨开云雾。 笑容中透着看破命运的无力。 “她是劫,也是债。” 安相相沉默许久,“那你还清了吗?” 他问完,佛子却比他还沉默,抱着公主找个干净的地方放下。 “你在偷吃什么?” 云惊从后面戳沾了泥巴的脑袋瓜,等人转过身,不禁挑眉,“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小秃驴低着头,把点心上的泥巴抠掉,塞进嘴里,话说的嘟嘟囔囔,“偶尔可以吃一点。” “行吧。”说着云惊伸出手,什么话也没说,手心里就被放了几块糕点。 见小秃驴还在盯着那对苦命鸳鸯,跟生怕另一个想不开似的。 一口一个糕点快速吞掉,拍了拍碎渣,捏住那后脖颈强迫人转移注意力,“你活干完了?” 安相相被捏的有点痛,但是又不想挣扎,视线落在灾民身上,吐了口气闷头又去忙活。 时不时直起腰,环视四周。 见佛子把公主的尸身安顿好,也投入进救助灾民的状态里,才稍稍松了松。 只要有事干就行。 虽然会很累,但也没心思想别的。 大概傍晚时分,城镇所属县城的县官匆匆赶过来,大冬天跑的满头是汗。 洪水冲垮的范围并不大,只有沿着河道的两三个镇子,遇难人口没超过五千,完全达不到需要朝廷赈灾的地步。 反过来,如果县官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肯定会被狠狠罚一罚。 所以县官满脸苦哈哈的,又是派人去其他镇子召集村民来挖人,又是安排人搭临时落脚处,又到处找医师。 安相相也被安排在里面,从前锋转到了后勤,一直都在搭棚子。 但也一直留意前面,过段时间就忍不住跑出去,看佛子不分昼夜的解救灾民,十几天不眠不休,心里堵的很,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灾情稳定,佛子也没有离开,而是盘腿坐在镇子中心,念着往生经。 也不知到底在渡谁。 那些随波逐流的人也都逐个回来。 看见黑衣人就噗通跪下。 黑衣人看都不看,直接绕过,“要不是怕家里的驴犯蠢,当我乐意搭理你们?” 走远了还在骂骂咧咧。 “让开,别杵在这耽误我干活!” “烦死了……” 灾民:…… 安相相:…… 安相相忙里偷闲,脱掉鞋子和足衣,将被水泡到发白的脚露出来晾一晾。 见黑衣人走过来,而且脸色很臭,下意识去摸芋糖。 云惊黑着脸一把夺过,感觉有点粘手,摊开手一看才发现糖有点化了,正想骂人,手就被对方抓住,轻轻拽过去。 随即,手指粘的那一丁点被啃掉。 融化的糖被拿走。 “这个留给大黑。”说着手心里又被放了个完好的,“你吃这个。” 云惊先看自己的手指,再看被收起来的芋糖,一时间火气跟被土盖住了似的, 灭了,但还冒着烟。 趁吃糖的间隙,忍不住舌尖卷了下指腹,正五迷三道呢,又听小秃驴说,“好久没看见大黑了,也不知道藏哪去了。” 云惊咂着嘴回神,“找他干什么?难道还想把你的破烂给他吃?” “都是花钱买的,怎么就是破烂。” 听他这个语气,云惊就知道小秃驴又不高兴了,挑眉看过去,果然在抿嘴。 哼笑一声故意激他,“都化了还不是破烂?你也就欺负他不会说话。” 小秃驴可能被气狠了,闷头穿鞋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狠话,“化了大黑也不会嫌弃。” 那意思,不就是指责他在嫌弃? 云惊靠坐在一根湿木上,双臂环胸目送人走远,良久才嗤笑。 惯得你。 见人没朝镇子中心去,心里稍松。 正要起身,忽地嗅到一股秘香。 四下找找,果然在脚边找到个很眼熟的东西,一头半个手指大小,一头是个圆球。 云惊:…… 第124章 渡世渡人无渡己 入夜。 安相相回到给自己搭的棚子,扯上帘子,从扳指里拿出盆,再反手一摸…… 安相相:??? 猛地拉开裤腰往里看,视线直接穿过宽大的裤管,看见了鞋面。 安相相:…… 安相相双手攥着裤腰带,盯着帘子想了许久,把自己一整天路线都在脑子里过一遍,并没想起来在哪弄丢的。 毕竟他都戴习惯了,要是平时穿着足衣,就算掉了也会兜在裤腿里。 还好最近衣服容易脏,经常使用净尘术,否则别人不得以为他窜裤兜子里了。 安相相抹了把脸,拿出塞子准备再塞上,顿了顿后绷着脸又收起来。 撩开帘子左右看看,见晚上没什么人行动,拿出夜明珠打算去找找。 安相相抹黑,顺着白天行走过的地方仔细找,快到镇子中心时,远远看见诵经的佛子,哪怕隔的很远,也听得见他在念往生经。 诵读声相比以往,更加直击心魂。 其实不止诵经有了突破,前几天佛子身上还浮现出几次金光,他寻思佛子要突破了。 安相相远远观望了会,转身去别的地方。 正弯腰借着微光在一堆废墟里翻找,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固定任务。 在救灾的这段时间,哪怕只是将伤患端杯水,到了晚上功德都有结算。 唯独固定任务,迟迟没有动静。 “嘶……” 感觉到后脑勺被轻轻碰了下。 安相相缓缓收回神。 等大黑绕到身前,安相相伸出手抱住,然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上去,“大黑,你觉得无我能平安进阶到佛心吗?可以的对不对?” “嘶……” “我也觉得可以。” 安相相狠狠亲了几口,起身让大黑找个平整的地方盘好,然后自己坐在它身上,翻出攒的糖果点心。 “这个有点化了,不过不影响味道。” 他捏着芋糖举高,可大黑半天没动静。 收回手看了看,除了卖相不怎么好看,糖还是那个糖。 难道想让他咬一口? “大黑,你已经不是……算了。”近期大黑也没被他的银花影响,兴许已经免疫了。 这么想着,安相相将芋糖咬了一半。 “喏,咬过了。” 云惊冷冷盯着那颗糖,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原形,高低他要骂一句破烂。 眼见小秃驴要摆脸色,心里暗骂一声,低头把破破烂烂的糖含嘴里,然后低头就用下巴给那光溜的脑袋来一下。 “邦”的一声,磕的贼响。 “嘶……能不能小心点。” “嘶……”活该。 “我看看你,疼不疼?” “嘶……”呵。 “唔麻,不疼了。” 闹这么一会,安相相梳理好了情绪,从大黑身上滑下去继续找塞子。 过了好半晌,回头发现大黑还盘在那一动不动,但看着又不像在发呆。 他手里拿着亮堂堂的夜明珠,往左边走了十几步,大黑脑袋稍微偏了偏,又往右边走十几步,脑袋又偏回来了。 呆头呆脑的,但又很认真的样子。 一个没忍住,安相相抿唇淡笑。 结果大黑梗住脖子,跟条水里的鱼一样,快速扭着尾巴钻进黑夜里。 安相相:…… 他不解地摸摸后脖颈。 有点可爱,但是觉得莫名其妙。 往常对大黑笑,它都会上来狂舔,但不知怎么,自从找回来后大黑就变笨了。 安相相把活动过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只能祈祷那个塞子别引来太多的蛇。 回到棚子,先给自己掐了个净尘术,等洗漱完窝在门板床上后,又掐一个。 一连好几天镇子里都十分平静,安相相猜测塞子可能连同废墟被倒去野外了。 灾情稳定之后,镇子里的居民开始清理街道,安相相也在帮忙。 刚把自己的棚子拆掉,就见人三三俩俩的朝镇子中心跑,那劲头像是赶着去吃瓜。 他想到佛子,连忙扔下手里的活,提起碍事的袍摆也跟着后面跑。 “滚滚滚!老子的门面塌了半边,哪有闲钱给你?” 一家客栈老板将乞丐轰出去,安相相恰巧路过,差点被滚出来的乞丐撞到。 他看看起来,又看看镇子中心。 伸手把人拎起来就没再看那个乞丐。 “老娘花钱娶你回来就是伺候我儿子的!你倒好,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恶婆婆一把揪住儿媳妇的头发,用力指着谩骂。 “哭哭哭就知道哭!半大的男子汉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 “没用的东西!就这二两钱还不够我买盒胭脂!跟着你何时能出头?” 安相相脚步不停,然而还没到城镇中心,宛若神音一般的诵经声缓缓荡开。 明明还相隔几条街,却能清楚听见佛子念的每一个梵文,敲的每一声木鱼。 嗡嗡地犹如神语,呢喃在耳边。 那些唾骂的人陆续停下来,全都望着同一个方向,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 安相相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乌泱泱的人,他们坐在地上,全被柔和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像是在沐浴圣光,又或者在聆听神言。 见是这个情景。 安相相紧绷着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放心了?”黑衣人悄悄出现。 安相相点头又摇头。 “……你不会打算一直跟着他吧?” 听黑衣人的语气咬牙切齿的,安相相抬头定定回视,“嗯。” 黑衣人的表情从恼怒变成沉默,明明沐浴在圣光下,那双金色眼睛像是要吃人。 “我再问一遍,你真打算一直跟着?” 不知怎么,安相相心有些刺痛,“我得看着他,以免他想不开。” 黑衣人冷声嗤笑,转身就走。 安相相手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目送人变成一阵风消失。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佛子进阶结束才走过去。 此时佛子收起了佛光,在普通人眼里金光消失了,但安相相看着却还在,只是缩小到了一定范围,浅浅附着在佛子身上。 “有了这层光,妖魔都不敢靠近你了。” 佛子扯了扯嘴角,下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扯开笑容时裂开一条小小的血线。 他一个字也没说,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趁居民还在出神,背上棺椁离开。 安相相也不知道佛子要去哪。 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直到又回到朝霞国,凛冬的雪飘飘洒洒,在棺椁上落了厚厚一层。 他以为佛子想让公主魂归故土,可发现佛子在皇城外站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他又跟着佛子来到上善寺,看着佛子站在山下,遥遥望着九百阶,但一阶也没踏上去。 最后跋山涉水,又去了藕莲那里。 在城外站了好几天,还是离开。 兜兜转转,佛子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山涧,徒手挖出一个坑,独自将棺椁埋下。 这些,安相相全程默默看着。 他隐约看得出佛子很彷徨,背着的也似乎并不是一具简单的棺椁。 可每次尝试谈话。 佛子的回答都是——“师弟,为兄很好”。 然而看佛子脚上磨出洞的布鞋。 他无法共勉那一句“我很好”。 第125章 只能盼着下辈子了 之后佛子又开始去游历,没有方向没有目标,走到哪里渡到哪里。 每每路过上善寺,都会在山下站很久。 到了冬天就去公主坟前,拔一拔野草,挖点新土堆上去拍紧实。 但整整三年,佛子主动开口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安相相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捱,每天都靠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不过还好,他还有大黑陪着自己。 这年,大雪来的格外早。 安相相站在不远处,打着把油纸伞,看佛子打理公主坟头上的野草。 等人把草拔干净,递去一把伞。 佛子接过去,呼啦撑开。 “师弟,我们回上善寺吧。” 安相相呆了呆,“你不是?”不回去了吗。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 佛子低眸看着被踩在脚下的雪。 “之前为兄时常觉得对不起那位女施主,明明为兄欠了她三世的债,这一世却因为一念之差,让她闷死在污泥中。” “也时常觉得对不起前三世的自己,他们把该渡的劫都渡完了,这一世的为兄,也因为一念之差将一切都断送。” “也常常怀疑普度众生是不是对为兄的枷锁,怀疑为兄是不是命定里就无法成佛。” “也无法确定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了,你说为兄怎么回去?” 听他这么说,安相相懂佛子为什么这么彷徨了,“你的债没还清?”说着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也无法飞升了是吗?” 佛子叹息,“只能盼着下辈子了。” 说着都被自己蠢笑了,“现在想想,那“兔子”应该是暗号,为兄居然没接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藕莲施主的偷梁换柱都成功了,师弟也辛辛苦苦忙前忙后,结果自己拉了胯。 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 安相相脑子一卡一卡的,回过神立马拉出控系统面板,见固定任务还是雷打不动的1\/3,竟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都这样了,佛子都这样了它都没动,那是不是说明,佛子就不是那个意难平? “还有,为兄又要升阶了。” 安相相刚才还满眼亮晶晶,听到这句话立马幻灭,脸皮子也慢慢绷住。 佛子被逗笑了,笑容很是快意。 两人回到上善寺。 一落地了戒就冲上来,还以为要迎来久违的重逢,结果一人挨了个大逼斗。 “啪”“啪”全攉在后脑勺上。 响到小沙弥脑袋一缩。 了戒插着腰,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气得手抖,“要不是方丈说你俩只是在外游历,我还以为你俩犯了什么戒,不敢回来了呢!” “等会你俩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这么几年干什么去了?信也不捎一封!” “无相!你在乱瞟什么?” “无我不回来好歹升阶了!你……”正要骂,了戒忽然想起什么,顿顿地收回手。 安相相垂着头听训,偷偷瞄佛子,就见佛子瞥过来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继续挨批。 跟小时候一样,明明私底下比自己好不到哪去,但到了凡面前,就特能装。 “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匿灵丹应当快吃完了?过两日师叔再给你搓几瓶。” 安相相连连点头,不敢有异议。 午饭吃到了久违的茶叶蛋,还喝上一碗羊奶,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眼就看见长的乱七八糟的荔枝树, 三年没回来,都没人给它修枝,好在有小沙弥过来扫地,否则肯定满院子枯树叶。 安相相找出一把锯子,围着荔枝树转了一下午,把所有无用枝都锯掉,整棵树看上去利索许多。 趁凛冬还没来,连忙又去后山抱一堆干草,搓成草绳,给荔枝树穿上一层保暖,扭头见柿子树孤零零的,只好闷头再搓一根。 冬去春来,又到了施春肥的日子。 于是连续几天,整个院子都臭烘烘的。 安相相被臭的不行,躲去后山的寒洞里待着,然后遭到了大黑的嫌弃。 才刚进洞,大黑嗖的离他八丈远,那架势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我都洗过澡了,有这么臭吗?”安相相抬起胳膊用力吸了吸,见实在闻不出来,又伸出胳膊,“你再闻闻,我打了皂夷子洗的。” “嘶嘶……” 去,去,又香又臭的。 活像是胭脂水粉掉进了粪坑里。 云惊梗着脖子避开伸过来的胳膊,恨不得贴着墙走,可才抬高点,脑袋就撞到洞顶。 “好吧,也许我习惯了所以闻不到。”安相相收回手,转身捡起地上的盆。 小心的凑近瀑布,一只手端着盆长长伸过去,接了点水将盆子刷干净。 寻思着要不要再抹一遍,瀑布突然被破开,是佛子穿过瀑布走进来。 安相相歪头,“找我有事?” “为兄要去游历了,来告知你一声,免得等为兄回来又埋怨没带你去。”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大包袱,“顺便给你送这个。” 安相相看见包袱表情就死了,接过来打开,果然又是一大堆月事带,内心无力到直接忘了第一个话题,“他们就没别的爱好了吗?” 佛子嘴角一时压不下去,但其实也很纳闷,“谁知道呢?分明你平日里独来独往,那群小沙弥一听与你有关的事,就乐意扎堆。” 尤其是做月事带。 若换做往常,斗蝈蝈都要吵两句。 偏偏在做针线活上格外齐心,常常能看见几个小沙弥坐在长廊下面抿线穿针。 “让他们别做了,我真的用不完。”几十个人生产,一个人用。 扳指都快被月事带塞满了。 安相相将包袱收起来,这才问道,“往年不是要等到入夏?今年怎么这么早?” “早年答应过要带陛下去求仙,如今陛下已经将船造好,只等为兄过去即可出发。” 听佛子这么说,他有些恍惚。 明明只是三年的事情,却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他竟然都忘了。 “他都没遵守……”安相相张了张嘴,最后抿抿唇转移话题,“那你打算让我跟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洞里传来窸窣声。 大黑扭着庞大的身体从黑暗里爬出来,不远不近的停在那。 佛子瞥了它一眼,“虽这么想有违神佛,可他们若海上有难,于你有好处。” 安相相闻言,错开了佛子的目光,看向洞外哗啦啦的水声,依稀间,还能听见外面挑水的小沙弥的嘻嘻哈哈声。 “我……就不去了吧。” 佛子立马发现了自家师弟的反常,“为何?以往不都乐意往外跑?” 第126章 他又准备换号了吗 一是不想看见那狗皇帝。 二是再这样下去。 黑衣人就真要跟他分手了。 虽然他俩的关系只是双方默认的。 可这三年来,回回见面黑衣人都会问,“你到底要跟着他到什么时候?” 而自己每次都是,“再等一等。” 气的黑衣人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 回想一下,上次见面都是回上善寺之前的事了,到现在黑衣人一次面都没露。 要不是偶尔在门口会发现些辣味零嘴,都怀疑是不是被黑衣人单方面分手了。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也没什么,只是想歇一歇,暂时不想往外跑。” 说完,头顶就迎来灼人的视线。 知道佛子在审视他,而自己根本不敢对视,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尬住了。 洞外的风呼呼往里吹,安相相只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跟这个寒洞一样。 心里在透风。 忍不住抠抠手指,寻思要不要再说点其他借口,来丰富完善一下, 就听佛子哦了一声,“那就罢了。” 还没松口气,佛子又接一句,“为兄还以为你心悦上了那个男子,才不愿与为兄同行。” 佛子的语气十分随意,安相相听着却心脏怦怦跳,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不是!”怕下次佛子再见到黑衣人,会逮着人胖揍一顿,安相相连忙否认,“我没有喜欢他。”怕佛子不信又加一句,“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话刚说完,刚才还在摆尾巴的大黑突然嘶叫一声,听声色十分凶狠。 然后一整只横冲直撞,钻出瀑布跑了。 安相相屁股差点摔八瓣。 一边抽气一边扶着墙起身,再看看洞里,比鬼子进村好不到哪去。 佛子贴着另一面的墙,原本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迷惑,“你的蛇怎么了?” “不知道啊。” “罢了。”佛子也不追究,“既然你决意不同为兄一起去,就待在上善寺安心修炼。” 安相相闻言,只点了点头。 等佛子走了,弯腰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一一放回原来的位置。 想到大黑还在外面,担心它被负重行山的僧人发现,不得不去找。 结果彻底入夜也没摸到大黑的尾巴。 寻思它应该去深山觅食了,安相相捏个净尘术,将月事带整理干净,先回寒洞里等着。 本以为大黑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大半个月过去,荔枝都开花了也不见身影。 “发什么呆?” 了戒在他盘子里放了个鸡蛋,随即在他身边坐下,“今日的菜饼加了你最爱的辣椒面,怎么吃得不香?” 安相相手里还拿着半块饼,“没什么。” 他几口把饼子吃完,又试探问了戒,“如果我想一个人出去游历,方丈会同意吗?” 了戒一脸奇怪,“你想去就去,又没人栓着你。” 安相相:…… 以前佛子每次出门都要去请示方丈,还以为不同意就不能去呢。 原来“请示”就是去说一声啊。 安相相哦哦点头,快速吃完饭,小跑着去收拾东西,跟方丈打了个招呼溜了。 下山后,也没着急去人口密集的地方,而是在上善寺附近的山脉转悠。 他得先把大黑找到,否则根本不敢走夜路,尤其是没有人烟、还一眼望去全是小土包的地方。 安相相两手揣在一起,顶着春天的晨露,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在听见前面有争吵声时,脸皮立马绷紧了,一秒都不带犹豫,调头就走。 自从大黑不见后,他隔两天就会倒一次霉,掐指一算,今天就是倒霉日。 “你小子,别跑!” “站住!”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相相心也跟着乱了,连忙迈开腿走快点。 “别跑!你给我站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安相相听声音越来越近,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壮汉捂着手臂,跑的踉踉跄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懵了一下后,都顾不上揣手了。 立马甩开膀子狂奔。 但不知怎么,还是没跑过他们。 见壮汉被更壮的一汉子抬脚踹倒,安相相左看右看,瞄准了个灌木丛,正要进去躲一躲,那边被打的壮汉却对这边伸出手。 “小师父,救我!”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安相相刚摸到灌木的手,磨磨蹭蹭收回来,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只是路过。” 壮汉:…… 凶神恶煞:…… 四个凶神恶煞你看我、我看你,又低头看了地上的壮汉一眼。 “咕咚”咽了下口水后,一脚狠狠踩上去,壮汉立马惨叫出来。 “啊——好痛。” “小师父,救我。” 安相相:…… 安相相盯着壮汉金色的眼睛,再看看一直记在心里的下颌线,默默望了眼远处雾蒙蒙的山脉,压下了心里的乱七八糟。 从扳指里拿出一袋银钱,“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欠多少对方半个字没说,跟npc对话术一样,噼里叭啦说壮汉身世可怜。 比如亲爹早就死了,老母亲又改嫁了许多回,兄弟姐妹死的死、残的残。 现在全靠壮汉一个人养活一家老小,以至于在外面欠了一屁股两胯账。 安相相拆开钱袋子,捏着里面的金树叶,木着一张脸问,“所以他欠你们多少钱?” “五百两黄金!” 安相相默了默,两手拉住绳子把钱袋子系上了,低下眸与壮汉对视,“你找别人吧,五百两黄金,把我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 说完正要走,对面又慌忙改口。 “我方才说错了!是五百两白银!” 安相相:…… 等四个凶神恶煞捏着一片金叶子离开,这才低头打量还躺在地上的人。 如想象中那样,黑衣人长得很好看。 不过正常人可能无法欣赏,因为他的面相太凶了。 黄金色的眼眸,嘴唇很饱满,但颜色猩红,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猛兽,好在眉间有一枚小小的花钿,削弱了不少攻击性。 “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安相相蹲下身,戳戳黑衣人的额头。 黑衣人动了动,撑起上半身,“小师父,我应当是伤到脚了。” 安相相歪了歪身体,看看那一点伤都没有的脚,再看看像瀑布一样滑落下来的长发,寻思黑衣人是不是在凹造型。 第127章 比我见过的人都好看 沉默几秒后,直接伸出手。 果然触手一片冰凉。 将人扶到一边坐好,安相相忍不住抠了抠手指,按照英雄救美的套路,他这个时候是不是该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呃,你叫……” “云惊。” 安相相听到“云”字,稍微晃了晃神。 黑衣人又重复一遍,“我叫云惊。” 安相相哦哦点头,心想还挺巧,跟上个世界的大善人同了一个字。 “好名字,挺好听的。” 远处。 四个凶神恶煞化成原形趴在草丛里,远远观摩尊上在人族面前示弱。 表面上一动不动,实际全在私底下传音。 ——如何?方才没露馅吧? ——我们都照着话本子上干的,应该不会,这不,那人还给了我们人族的钱。 ——嗤,还好老子反应快,立马帮你改口了,否则人族嫌贵不赎尊上咋办! ——我怎知道人族的黄金有多少? ——别吵,尊上听见了! 见尊上轻飘飘瞥过来一眼,浑身的皮毛都跟着紧了紧,立马窸窸窣窣后退。 ——话说,你们真觉得尊上这样好看? 这时不知谁问了一句。 好看吗?鬼知道。 他们妖族多是畜生,找伴侣都先看强不强壮,再看颜色亮不亮眼。 尊上是妖域的主人,体格当然无比的威武霸气,他只要足够强大就行了。 可尊上大半月前忽然召来他们,边照镜子边问,“本尊长得如何?” “……” 贫良心,真不如何。 尊上一身乌漆麻黑,在一众妖里不能说丑,只能说不忍心用眼睛看。 小时候实在被抽怕了,只能忙不迭拍马屁,“尊上您只要足够强大就行了,又不是兔妖狐妖,要长相干什么!” 然而他们的回答尊上很不愉快,特意去抓了几个人族,一个一个问。 听到人族诚心夸赞之后才满意。 可他们没看出什么好歹,明明人族都长得一模一样,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 另一边。 眼看着日上三竿,担心再耽误下去,不仅找不到大黑,还要在山上过夜。 安相相看黑衣人……嗯不对,抬手抠抠腮帮子,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你先在这里揉脚,我去找大黑。” 云惊:…… 云惊目送着小秃驴离开,表面很平静,实际上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不是说喜欢好看的? 那刚才怎么都不惊艳? 一想到几天前小秃驴的话,他恨不得回到那天把小秃驴生吃活剥了! 三年的追求全当喂了狗! r他娘的,狼心狗肺的东西! 云惊骂骂咧咧掏出镜子,左右打量自己人族的样子。 寻思之前那几个人族莫不是装的?一个个都跟看见什么天仙似的,怎么轮到小秃驴就一点都不着迷。 想起人还在找自己的原形,反手将镜子收起来,钻进灌木丛化成一条巨蛇,快速超过前面的人,从另一头假装偶遇。 “大黑!” 安相相先是听见簌簌声,随即惦记大半个月的蛇从灌木里探出头,嘶嘶吐着蛇信子。 一把扑过去抱住,用力吧吧两口,“你怎么跑这来了?难道找到了小母蟒?” 正要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就被大黑吐了一脸口水。 抬手抹掉脸上有唾沫星子,放鼻子前闻了闻,表情一点点绷紧。 “大黑,你几天没漱口了?” 云惊:……差点气笑。 本尊是妖,蛇妖! 吃肉!整吞!漱什么口! 张开嘴正要嘶回去,就见人抬起手,面无表情的威胁,“再吐我脸上,我打你。” 你打!本尊怕你这两巴掌? 安相相看着大黑慢慢闭上嘴,这才收回手,回忆起河流的位置,转身领着大黑朝河边走,一路上都绷着个脸。 “下次再让我抓到,就不亲你了。” “那么臭,也就你自己闻不到。” “但是会熏到我知道吗?” “别让别人闻到你身上的异味,这是基本礼貌,以后找对象会很加分。” “要是张嘴就庞臭,谁乐意吻你?” 安相相拿着做月事带边角料,将大黑的嘴巴刷了好几遍,好在这次比以往都听话,嘴都比以前张的大了一点。 末了倒进去一盆水。 “漱口。” “咕噜噜……噗呲——” 安相相看它吐水射出来的水枪,冷不丁就想到云惊,不由拍拍大黑的脑袋,“有时候真觉得你和云惊挺像的。” 他将盆收好,走出一段距离见大黑没跟上,转头发现它梗着脖子一动也不动。 “走啊,带你去见我男朋友的新面貌。”说着又捋捋大黑跟云惊的关系,“也是你爹。” 结果话刚说完,大黑就瞪大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黑有这么生动的表情,猛地睁那一下眼,感觉都有眉毛了。 不禁有些好笑,“你在干嘛?” “等等,你去哪?” 安相相连忙追了几步,但是大黑速度太快,嗖地就钻进树林里消失不见。 不过也不用担心。 只要他出来了,大黑一定会跟着。 安相相收住脚步,转身回去。 另一边。 云惊飞速回到原位坐好。 他娘的,那小秃驴有火眼金睛不成,都换了一张脸,身量声音都不一样,居然还能认出是他? 听着脚步声由远至近,连忙把镜子收起来,理理身上乱掉的衣裳。 “你回来了?” 安相相见他又换个姿势凹,立马移开视线,嗯了一声说,“我这次出来打算一个人游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可我受伤了,会耽误你的行程。” “……没事,我背得动。” 他都快筑基中期了,一身使不完的劲。 就是云惊的新马甲让人有点麻爪子,都快两米的壮汉,为什么要装柔弱。 安相相一头雾水地把人背起来。 “小师父。” “啊?” “都说救命之恩该以生相许,小师父觉得我如何?” 贴在耳边的声色很低沉,像大提琴的g弦,十分沉稳。 安相相心尖子有点痒,耳根子也痒,都不敢扭头,只一边闷头走,一边转移注意力,心想这应该是英雄救美的必要桥段。 正要点头,突然又想起上辈子,那个男生开小号测试女朋友是不是海后的帖子…… 在送分题和送命题之间。 安相相选择了“和”。 “你挺好看的。” “哦,多好看?” “……比我见过的人都好看。” 说完,就听见云惊低笑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在他背上狂颤。 安相相眨了眨眼,莫名有种乱拍马屁结果拍中了的感觉。 用力一蹦,将人往上颠了颠, 一路上走的贼有劲! 快要到镇上时,安相相将人放下,拿出帷帽戴上,可是这样就不好背人了。 他还记得云惊新马甲的人设,默了默还是问,“你的脚好点了吗?” 云惊直接迈开腿库库走在前面,途经一家眼熟的菜馆,再看看头顶的太阳,抬脚就走进去,“来人,上一桌辣菜。” 安相相也没问他怎么不继续演。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起初的鬼先生,后来的跑镖黑衣人,再到现在的良男。 兴许这就是人家的爱好,就喜欢这样换马甲演绎不同的人设。 这时小二过来上了一盘酸辣竹笋,安相相被香气勾回思绪,夹起菜进嘴,又麻又辣,很快就把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第128章 陪我去一趟鬼域吧。 饭后,安相相带着云惊和大黑上路。 可云惊的金色眼眸太惹人争议,但凡有人的地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隐约还能听见“不祥”的字眼。 没办法,安相相只能给他也买个帷帽,本来挑的黑色,结果人家非要红的。 还得是很亮眼的大红色。 安相相不理解,但是尊重他的选择。 一路上,两人多是以吃各地美食为主,每逛完一个城镇,就买点伴手礼带给大黑。 可云惊似乎不喜欢大黑。 “乳烙是给大黑的。”见云惊又沉着个脸,叹了口气,“我也给你买了,放心,够吃的。” 云惊听他这么说,心情更糟了。 垮着张批脸,实在不想说话。 见人不搭理自己,还闷头往前走,安相相也有些不高兴了,抿了抿唇,拿着包乳烙去找大黑。 进入丛林后,见大黑盘在一块巨石上晒太阳,他也往石头上坐,结果直接跳起,伸手一摸,烫的能把他蛋煎熟。 再环视周遭葱郁的树林,还有头顶天空碧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缓慢挪动。 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三伏天到了。 安相相沉默下来,掰了一块乳烙自己先吃一口,“其实你爹挺好的对不对?” 不对。 不是挺好,是很好。 “但是他不喜欢你。” “你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你?” “甚至他都没见过你。” 安相相喂了几块,见大黑梗着脖子后退,就知道它吃够了。 反手把剩下一半塞嘴里,顺着石头爬到大黑身上躺着,撸了撸大黑的脑袋瓜,然后把它的大脑袋捧到自己面前,让帮自己挡住太阳。 睡醒的时候,大黑已经走了。 云惊撑着一把伞,低眸看着自己。 在他身后是十分好看的火烧云。 此时天色稍稍有点暗,他又刚刚睡醒,以至于看不清云惊此刻的神情,只看得见那双比火烧云更加璀璨的眼睛。 安相相直接看呆,“你长在我心巴上了。” 云惊促笑一声,然后俯下身来。 随即就尝到了乳烙的味道。 甜甜的。 安相相先是抠紧石头上的凹坑,见云惊在失神之后就想逃,连忙拽住他的衣襟。 “不准走。” 两人的唇瓣将将贴着。 伞早就被丢到一旁,云惊双手撑在两边,长长的头发垂下,两人之间的空间变得逼仄,以至于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眸。 他亲了亲小秃驴的唇角。 说什么都不肯再继续。 “听话,快放手。” 不然腿要变成尾巴打结了。 “再亲一下,好不好。” “……好。” 云惊抬手捂住心尖肉的眼睛。 一直到入夜才放开。 “我见过大黑了。” “啊?什么时候?” “在你睡着的时候。” “那它可不可爱?” “……可爱。” “那以后就是你爹,……讲错了,你是它爹。” 云惊:…… 安相相拉着云惊一路走走停停,赶走荔枝快要落幕的时候,回上善寺又囤上一波。 等着小沙弥排队领完零嘴,他也没打算走,因为听小沙弥说自从他和佛子都离开后,上善寺的香火就一天不如一天。 说的他直抓脑门。 于是整个秋天他都待在上善寺,每天站在主殿当门面,把香火又重新拉上去。 入冬以后,眼看香客也进入冷却期,安相相赶紧收拾家伙三,带着大黑和云惊跑路。 冬来暑往,一晃又是好几年。 这年刚刚入夏,安相相回到寺庙,以为进门就能看见佛子,结果听了戒说他根本就没回来。 “他用纸鹤传信说已经将皇帝送到,这两日就会回来。”安相相拿出佛子给的信,就着了戒的身高,放低了两人一起看。 了戒瞄一眼落款时间,“嘶……都大半年了啊,以无我的修为,只需十日就能从仙域回来。” 说着见师侄将信折了又折,便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师叔带你去请示方丈。” “方丈还算到无我在哪?” “错了,方丈不是算,是看。” 安相相听的云里雾里,跟在了戒身后进入方丈的院子,彼时院子里有个小沙弥在扫树叶,看见他,立马露出个没有牙齿的笑。 随手拿出挺多零嘴让他拿去分,这时方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进来吧。” 闻言,安相相摸摸小沙弥扎手的脑袋,转身与了戒一起进屋。 粗算一下,二十六七年了,方丈打坐的位置都没变过,甚至连门都没出过。 了戒行了个礼,直接说明来意。 “方丈,无我此时是否还在仙域?” 安相相垂眸听着,心想反正不在九州。 刚才问了ai,结果是无法定位。 正寻思佛子是不是还停留在仙域,遇到什么事暂时回不来时,就听方丈叹息一声。 “三世债,今世还。” “这,”了戒一惊,“无我在历情劫?” 安相相却缓缓睁大眼,整个都怔住了,一阵耳鸣之后,只能听见了戒和方丈的对话。 “不是情劫,是债,那施主前三世都因救无我惨死,这一世,无论如何,无我都得护那施主一世安康。” “今世若还不清,哎……” “那无我,还能飞升吗?” 方丈转头望向天际,没再说话。 两人从方丈的院子出来,了戒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安相相也有些回不过神。 原本打算在上善寺待一段时间,让佛子和云惊帮他筑基,现在…… “云惊,陪我去一趟鬼域吧。” …… 想要去鬼域,得先跨过仙域。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安相相的心情不算平静,他曾打定主意再也不来的。 正发着愣,后脖颈就被捏了捏。 “不是来找你师兄?”云惊见不得他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有他的消息了,要去吗?” 安相相摆弄了会佛串,“去吧。” 说着爬上折扇,然后望着云雾出神。 “两位道友,看你俩前行的方向,也是去灭那邪修吗?” 听见有人搭话,安相相回神看去,刚好看见几个御剑飞行的修士靠了过来。 安相相没吱声,基于十多年前的遭遇,他对仙域的人没一点好感。 可对方是个自来熟,还熟络的介绍起他的师妹师弟,然后说即将要去的地方。 “这次也是受师尊指示,带他们出门历练,这不,听说有个邪修炼出了个恶鬼幡。” “一挥幡就是千鬼万鬼,还听说里头有个女魔头,短短六年就从小鬼杀到了鬼将。” “正好前几日有仙门要去杀那邪修,我顺便带他们去观摩观摩。” 第129章 无我,放下屠刀 “大师兄,我听说那女魔头是被个邪修从下界掳来的?” “可不是?据说长相十分美艳呢!” “美不美艳不知道,只听说是个病秧子,杀几个人就得咳一咳,看着一剑就能戳死,结果难杀的不得了!” “不然仙门怎么要将她连同邪修一起除掉呢?” “当然是趁还没成长起来,赶紧除之后快!” 安相相只看着眼前飘动的白纱,听几个修士讨论这次有多少几个仙门出手,谁家去了哪个长老,不知为何,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铁哥,佛子在干什么。】 之前一直定位不到佛子,寻思应该是距离太远,现在他们离仙域边境越来越近,虽也不确定限距多少,但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ai滴了一声,面板就浮现出来。 【时瑶:“臭和尚,你又在叠什么?” 佛子:“信鹤,贫僧算到师弟正在赶来,如此好劝他赶紧离开。” 时瑶:“那你呢?你为何不走?”】 佛子对着纸鹤捏了几个法诀,伸手任由它飞出这不见天日的鬼窟。 回头望向身穿血衣的恶鬼,阿弥陀佛了声,“前世贫僧欠了你的债,今世救你不是完全为你,债未还清之前,贫僧也别想飞升。” 早女施主死时,他就勘破了自己的命。 前世债,今世还。 前三世女施主都为救他而死,飞升之前无论如何都得保她一世安康,可惜他勘破的太晚。 好在,貌似一切还来得及。 时瑶冷笑一声,接过鬼仆呈上来的玉瓶,“那我不妨告诉你,这次围剿我的修士可不同以往。” “而且你之前偷摸掩护我的举动早就被识破了,这次围杀我的同时,他们也打算除掉你。” 说着她捏着塞子打开,闭眼吸食掉一缕魂源,死白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 “这样,你也不愿走?” 佛子不答反问,“那施主何时入轮回?” “我还没活够,凭什么入轮回?”时瑶站在高处,俯视盘腿坐在下方的和尚,周围鬼气森森,流窜的冤魂如一道道黑色的迷障,却怎么也盖不住他的金光。 每每看见这一幕,就心头难平。 “你生来就能比所有人活的都长,能理解我这短命鬼的苦苦挣扎吗?” “你知我年年要喝多少药?” “你知我日夜咳血,有多疼痛难忍?” “你知道十六年都无法睡一个安稳觉的滋味吗?你们都说我会死,可我不想死!” 时瑶双眼血红,对“生”对“活下去”有着刻入灵魂的渴望。 执着到一往无前,不择手段。 但也有一滴血泪从眼眶中落下,陷进梨涡里,很快又被她抬手抹去。 “哪怕仍有无数人想让我死!” “我也要活着!” 佛子坐在石头上,望着高处在迷障中血衣翻飞的恶鬼,这种披荆斩棘也要活下去的姿态,真让人钦佩又倍感歉疚。 她若轮回,自己还有下辈子可以盼,她要是就此在这里消散,自己也别想飞升。 到时他就是四世功德身,五世功德身,六世功德身……结果永远无法飞升。 用师弟的话就是,刺不刺激? 佛子叹了口气,“想活便活吧,贫僧已是大圣期,总能护你一二。” “……死脑筋一个。” 时瑶实在懒得搭理,早些年还十分痴迷他强壮的体魄,现在发现真是看走了眼。 空有一身腱子肉,没有脑子。 许久之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现在逃的话,也来得及。” 【时瑶:“前有想取我命的修士,后有想控制我的邪修,能逃我不知道逃?” 佛子:“阿弥陀佛,那贫僧总会为你拼来一线生机,等你逃出去后,说不准哪天就想通了。” 时瑶:“你非要跟我死磕到底?” 佛子:“哎……算是吧。” 时瑶:“来了,……你又叠纸鹤干什么?” 佛子:“让我师弟过来收尸。”】 安相相捏着第一个纸鹤,巴掌大的小东西蹲在手心里,尖尖的小嘴一张一合,“师弟,为兄已回了上善寺,你人呢?” 听完,他久久不语。 也没打算回复,直接将纸鹤拆成一张纸,免得它隔一会就要念叨一下。 身旁的修士还在叨叨,安相相实在觉得烦了,取下帷帽身体一歪靠在云惊身上,“能让他们离开吗?我想安静一会。” 云惊一挥手就把他们全打落了。 看着几个修士成“大”字,啊啊啊的旋转着掉下去,安相相心情才好了点。 云惊将他的手摆在自己手里,见才几天的功夫,指甲又被啃的坑坑洼洼。 “你这毛病是不是得看一看?” 说着又拿出药膏,一根一根给他抹上,见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但是面前又没有任何东西。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也许可以飞慢一点。” 云惊觉着有些不对劲,“怎么不着急了?” 安相相脑袋搭在宽厚的肩膀上,低眸看着面板下的那两行小字。 【注1:该功能只用于过去式。】 【注2:该记录时于48小时前。】 之前离得太远,无法定位,现在能定位上了,却已经是四十八小时前的事了。 他想问系统,佛子是否还活着…… 安相相抬起手,还没送进嘴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以后我什么事都别干,净盯着你吃手了。” 云惊将手摁住,为了防止他继续啃指甲,拿出把十根手指都裹上了,乍一看像十个白萝卜。 “别太担心你师兄,我都有安排。” 从小秃驴要来鬼域时,他就让那只山雀去传递消息,让小妖到仙域来个声东击西。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九州。 上善寺的禅房内,香薰袅袅。 悟罔盘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时不时滚动。 他正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 这道画面来源与生俱来的慧眼,他能够看透许多人的过去和未来,可也因为如此,使他无法踏出房门一步。 只因世间有太多命定的苦难。 而他无力更改。 比如现在。 他通过慧眼,看到飞在空中的修士,他们多的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压的鬼窟更加不见天日。 看到无我在众多修士的刀剑里穿梭,为女施主诵清心咒,捏诀为女施主护法,又挡下那些刀剑。 从开始的迎刃有余,到慢慢不敌。 看到女施主长发披散,血衣翻飞,在数千修士中杀的一往无前。 看着女施主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义无反顾反身扑向无我。 看着她挡住暗中偷袭的剑。 然后在无我的金光中魂飞魄散。 这是注定是一笔债。 从“一念之差”后,就再也还不清了。 悟罔叹息一声。 “无我,放下屠刀。” 第130章 阿弥陀佛 佛子亲眼看着女施主在自己的佛光下,像一张燃烧的纸化成了一缕飞烟。 “臭和尚!你要这一身修为有什么用?连那个女魔头一根头发都护不住!” “哈哈哈哈,鬼魂最怕的就是功德金光,道友,你这一招真绝!” “我早看出那女魔头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臭和尚!杀那么凶都不离开这和尚超过十米!” 佛子久久没说话,耳边都是修士聒噪的叫骂声,一时间让他有点耳鸣。 恍惚间。 仿佛一眼看到十几年前。 师叔被喊打喊杀的时候。 也是这样,论不了谁对谁错,因为都凭一己私欲,你恨我,我杀你。 冷月之巅想独善其身,被灭满门。 邪修看中女施主的求生欲,想要无上的法器,将女施主炼成恶鬼幡。 女施主想活着,所以听从命令到处杀人,妄想着哪天能够摆脱控制。 仙门百家怕他们成长起来,怕他们成为那个化蛟失败的妖尊,所以想拔除。 这个世间似乎是一个满底污泥的池子。 所有人都是里面的虾蟹。 一个人想往上爬,就得踩着其他人的脊梁,看见谁往上爬,就得把谁拽下来。 一起死去。 一起烂在池子里。 已经渡无可渡。 佛子眼底慢慢浮出一抹红,抬眼看着四周肆意大笑的修士,手中的佛串骤然崩断。 “无我,放下屠刀。” 忽然之间,远在九州的方丈,声音却越过万万里的汪洋,穿过仙域到达鬼窟,到达他的脑海中。 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再看那些修士,只觉得无比的滑稽可怜,为人鱼肉,一个个都是宗门的提线木偶。 佛子闭眼不再看,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九州。 “阿弥陀佛。” 悟罔松了口气,随即传音给了戒。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叩叩——” 了戒敲了敲门,然后等着方丈像往常一样唤自己进去,结果就听方丈说,“了戒,老衲即将圆寂,有些事你必须听着。” 什么?圆寂? 了戒惊愕,立马就要推门进去,却在快要碰到木门时硬生生刹住手,抖着手一点点收回来,“方丈且说。” “第一件事,让寺庙内的僧人带上小沙弥,入夜前尽快离开。” “第二件事,给无相带一句话,就说……” “第三件事……” 了戒默不作声的听着,眼泪滚热,等方丈说完,抹了把泪就要去安排,却又被叫住。 方丈苍老的声音穿过门柩,隐隐还带着一点笑意,“徒儿不必介怀,人都有生死,相比山下那些苦难的人,老衲很知足。” “只可惜,本想护你们一世,却有些力不从心,哎……方才到底是老衲太勉强了。” “无我……你不必忧心。” “无相的知己,已经……去……” 听着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了戒抬起袖子,边抹着眼泪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 九州之外,仙域。 安相相还没抵达目的地,就看见远处乌泱泱一群修士在极速往回飞。 两人连忙飞到更高的地方,然后看着下方“嗖嗖嗖”的过,速度快到将白云都拖出长长一截,每个都火急火燎的。 想到云惊之前说的,“是你做的吗?”安相相歪头问一旁的人。 “嗯,用了点小手段。”云惊勾唇笑了笑,“趁他们不在家,捅他们老窝。” “那他们不会有事吧。”安相相说的是云惊的同乡,在他印象里,云惊老家的人都跟自己差不多,看起来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没事,捅完就走。” 安相相点点头。 可虽然有云惊帮忙,他赶到鬼窟的时候,也已经尘埃落定。 被称为鬼窟的地方,是一群高高低低的黑色山峰,无数冤魂聚集的鬼气在山峰之间流窜,形成了一大股流动的黑雾。 从上面看,整个鬼窟都黑洞洞的。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叮——】 几乎刚落地,安相相的脑海里的提示音就一直在响,身边流窜着许多只有头脸的冤魂,嗷嗷地扑上来触发金光,又嚎叫着魂飞魄散。 也在这时,系统面板跳出来。 【固定任务:2\/3。】 所以并非不是,是还不够,之前没有动静,是因为还没达到系统判定的标准。 安相相站在地上,看着那堆这七零八落的尸体发呆。 修士跑的太仓促,挺多尸体被他们丢下了,看上去还挺新鲜。 半晌,他绷着脸上前挥开那些抢尸体的冤魂,把人翻过来,确定不是佛子再把尸体还给它们,然后翻下一个。 翻了二三十个,直起腰环视一圈也没看见云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弯下腰还没翻两个,后脖颈连同衣服一整个被提溜住,双脚都离地了。 安相相踮着脚,努力够着地面。 然后努力扭头,“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做甚呢!”云惊把手臂绷得笔直,一边把人拎走一边尽量让人离自己远点,“你失心风吗?玩什么不好玩尸体?” 【玩尸体?你都进化成这样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这才反应过来系统回来了,都来不及回应云惊,【铁哥,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以往系统也消失过,但最多不会超过一年,这次竟然直接六年了无音讯。 【别提了,只能说朋友发的链接别乱点,害的我花大几千去杀毒。】 说着,系统的话题转到任务上【不错嘛,有进度。】它看着那个“2”,啧啧叹息,【人生一大意难平:即使已经披荆斩棘,也得不到最渴望的。】 安相相抿了抿唇,直接换了个话题,【佛子呢,还活着吗?】 系统还没回答,云惊抬手把他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拿出一块手绢,非常粗鲁地擦他的手,结果自己也摸了一手血。 “我吃糖不漱口你就说我埋汰,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云惊像是摸了一手屎,表情也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不是让你别动,等我回来吗?” 安相相无法一心二用,只好先退出系统的聊天框,“我在找我师兄。” 云惊冷冷呵了一声,“在这找?你师兄死了都能给你气活过来。” 说着见这驴又开始抿嘴巴子,忍住才没吐蛇信子,把擦干净的手扔回去。 缓了缓语气,“别太担心,我同乡行动比较及时,将你师兄救走了。” 第131章 你要筑基了 听他这么说,安相相紧绷的神经才松懈,然后也从扳指里拿出帕子打湿,拽过云惊的手,把他指甲缝里的血迹抠掉。 其实捏个净尘术就能解决。 可哄人开心,还得需要最朴素的方式。 安相相低垂着眸,抠的正认真,系统带着一串问号过来。 【???????】 【你们在一起了?】 安相相眨眨眼,【嗯。】 于是问号更多了,【?????????你不是说,你不可能喜欢大黑的吗??】 安相相:【……】 安相相抬起头,视线在云惊脸上搜寻与大黑的相似之处,最后停在那枚花钿上。 颜色,形状,一模一样。 “看什么呢?” “……看你长得好看。”安相相垂下眸,将云惊的指甲缝给抠的干干净净,然后扔了帕子,“我要去找佛子,你和我一起去吗?” 云惊刚才还很雀跃的小表情一下子就臭了,咬了咬牙,“去。” 随即两人又上了折扇。 安相相指着九州的方向,“走,往那去。” “你怎的知道他在那边?” 安相相随便找个借口,“猜的。”再从扳指里拿出一颗荔枝,自己先咬了一口。 还没递过去,云惊就歪过身体,低头一口叼走荔枝,还顺便吮了他的手指。 他也没说什么,接着剥。 感觉差不多了才拿出水囊,“漱口。” 云惊梗着脖子往后仰了仰。 安相相:…… 接着云惊不情不愿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咕噜噜……噗呲——” 安相相:…… 云惊还记得小秃驴说“嘴里没味,亲吻加分”这句话,虽然心里觉得他屁事多,倒也认真漱了好几次,再凑过去吹口气,“有味吗?” “有。”荔枝味。 云惊一脸狐疑,又漱了漱。 “呼,还有吗?” “有。”还是荔枝味。 安相相看着云惊拎着水囊,去折扇边蹲下,一水囊的水都漱完了又回来。 “呼,还有吗?” 没有了。 安相相默了默,然后别过脸。 云惊脸色直接阴下去,十分粗鲁地掰过他的头,对着嘴就是狠狠一口,然后神魂颠倒地跑去折扇前面,闷头往前飞。 安相相抹着嘴提醒,“方向错了。” “老子爱往哪飞往哪飞!” 安相相:…… 都不用再往下试探了,就连这倔起来的一股牛劲都一模一样。 过了这么一大会,他终于反应过来云惊就是大黑,于是脑子里又开始串线,把时间追溯到了捡到大黑的时候。 哦,原来如此。 那个时候云惊就钻进他神知里,把肉身留在外面了,成了他的大黑。 难怪脾气总是时好时坏。 安相相躺在折扇上发着呆,把时间线一点一点往后捋,就这么捋到了冷月之巅。 冷不丁想到客栈里修士的谈话。 ——妖尊化蛟失败复仇凌倾长老。 妖尊化蛟→化蛟→蛟→蛇。 想到云惊的那些虎头虎脑的老乡,还有那个让人艳羡的召集力,安相相狠狠抹了把脸。 云惊=蛇=妖尊。 就算不是,在妖域地位也应该很高。 安相相扭过头,见云惊还坐在那生气,叹了口气,起身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脖子,然后歪着头吧唧一口云惊的脸颊。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才逗你的。” 云惊没答话,直接反手过肩,把人从后面揪到身前,捏起下巴就亲下去。 顿时,安相相感觉在坐过山车。 一会高一会低,还会三百六十度旋转。 被他坐在屁股下腿,时不时会变成大黑的手感,每当他想去看时眼睛就会被捂住。 不知过了多久,云惊终于放开,将人紧紧摁在自己怀里,边喘气边把打结的尾巴伸开,等彻底变成腿了,才将怀里的人扔出去,“偷着乐吧,我都没嫌你秃头!” 安相相抬头摸一把光头,寻思自己肯定是老油条,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了。 …… 经过瞎几把一通乱飞。 果然迷失了方向。 重新定位后,才继续朝九州前进。 快要抵达九州的时候,安相相远远看见有一批修士飞过来,然后从他们面前路过。 “他们是在追杀佛子吗?” 云惊摁住他的手,“不是,我同乡在暗中护着你师兄,如果真有人来追杀,这群金丹修士不可能活着离开。” 安相相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然而几天后。 安相相杵在折扇上,俯视下方已经变成废墟的上善寺,忽然知道那群修士来干什么的了。 也是,了凡当初只是报个仇,他和佛子就被抓了,这次邪修闹出来的动静比了凡大的多,佛子掺合进去,总要被查一查的。 小小一个破庙连着出两个倒反天罡的和尚,在他们眼里,不就是邪魔歪道吗。 冷不丁的,他想起了了凡。 想起被烧成灰烬的冷月之巅,想起了凡房间角落里的箱子。 想起埋葬他们的那棵柿子树。 想起长廊下做月事带的小沙弥。 想起那些缺牙的笑容。 安相相吐出一口气,仰头望着刺眼的太阳,头一次觉得夏季也没那么热。 感觉到手被一只手包裹住,眨了眨眼,等眼中的热意褪去才看过去。 云惊正低眸注视自己,眼神晦暗。 他问,“你恨吗?” 安相相没听见自己的回答。 云惊也没再问,而是执起他的手低头亲了亲,“跟我回老家,我替你报仇。” 半晌,他听见自己说,“好。” 折扇缓缓调转方向,云惊想起小秃驴的师兄,“你师兄比我们早一天……” “我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云惊被他突然打断,听他语气比平时生气都要冷淡,也没再往下说。 伸手将人搂紧,低头想安抚安抚,就见小秃驴眼神涣散,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然后有血从唇角流出来。 安相相抬起手,结果摸了一手血。 “我得了什么绝症?” “你要筑基了。” 安相相这才后知后觉自身的变化。 低头把嘴里的血腥味吐掉,再抬起头发现云惊一会散成两个,一会又合拢。 紧接着,天际的白云都在跟着旋转。 第132章 他已经离开九州了 他筑基了。 安相相坐在床上,两个胳膊搭在膝盖上,发懵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仔细去回想,其实吐血后面的事他都记不太清,只记得很热,又热又痛。 跟有什么在狠狠抽自己一样。 疼的他都出幻觉了。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系统突然冒出来,但不用它说,安相相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他默了默,尝试推翻那个坏消息,【目前我还没感到似痛非痛。】 【哦,那我先说坏消息吧。】系统语气揶揄,【坏消息是你后面再也不会淌水了。】 安相相:…… 安相相一时间被它绕进去了。 坏消息是这个,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你以后每天晚上都会似痛非痛,只有一次给够才能让你缓几天。】系统的语气在来回横跳,【刺不刺激?】 安相相狠狠搓了把脸。 刺激这两个字到底没脸说出来。 【还有个不算坏也不算好的消息。】系统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也没什么兴味了,干巴巴的说,【你现在是万蛇迷。】 安相相:……生无可恋。 而这时。 有窸窣声回响在这座山洞里。 安相相连忙往脸上扇风,然后四下环顾,可这个山洞太大,找不准人从哪个方向来的。 除了被当做照明的发光体,也就只剩下他屁股下面、位于正中间的床。 而且这床巨大,位置还很高。 安相相走到床边,又默默退回来,寻思跳下去挨一截的概率有多大。 不过没多久,窸窣声变成脚步声。 云惊从入口走进来,于是四目相对。 见云惊一整个傻掉,安相相有点摸不着头脑,抬手挠头,确实没摸到头脑。 因为摸到了一手头发。 手顺着发丝往下,一绺长到大腿根的头发被扯到面前。 还心思他怎么突然长头发了,云惊已经飞身上来,那表情,有点五迷三道在里面。 “云惊,你怎么了?” 云惊直接回神,“你叫我什么?” 见他脸色臭臭的,安相相仔细咀嚼一下刚才的话,眨了眨眼,“云惊?” 以往不都这么叫的吗。 云惊阴着一张脸,抬手捏开他的嘴,把一粒乳白色的丹药塞进他嘴里,语气恶狠狠的,“勾引我的时候,怎么就叫我云哥!” 拜这个驴子所赐,他算是知道那些人族为何都叫他们“勾人的妖精”! 筑个基而已,闹的整个妖域的蛇全跟着化成原形,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变回来! 云惊越想,腿就越不受控制。 脑海里全是银花彻底绽放时,小秃驴闭着眼蜷缩在里面的样子。 白色的,颤巍巍的。 像花心里的小妖精。 安相相听到“云哥”两个字,微微晃了晃神,想到那应该是大善人的名字,有点心虚的错开眼,吧唧几下把丹药吃了,但是越嚼越觉得味道怪怪的。 “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用精气炼成的丹药,能暂时覆盖住你的气息。”云惊回的理所当然。 安相相哦哦点头,那还挺好的,不用怕出现佛子之前说的那些失败案例了。 他又眨眨眼,“你脸怎么红了?” “我过敏。”云惊胡乱扯个理由,不想提丹药炼制的过程,也不想说除了覆盖气息之外,还能缓解那个什么。 把视线从那吃丹药的嘴上拽回来,“你先将丹药融合,等会带你出去转转。” 安相相以为他要走了,却见他又拿出一根发带,走到自己身后帮忙把长发扎起来。 自己坐下准备入定,云惊也在旁边坐下。 两米高的壮汉盘腿坐着,手臂撑在大腿上,单手支着下巴盯着自己。 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安相相心里毛毛的,赶紧闭上眼入定。 很快空旷的洞内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云惊动了动,轻手轻脚凑过去,偏头啄了下小秃驴还泛红的眼尾。 一个月以来,这个位置不知哭红过多少次,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会哭。 会扑上来很用力的抱住他,会把整个人都钻进他怀里,哭着说“云哥,你抱抱我吧。” 似乎只有同样用力的回拥,这人才能感受的到,一旦松开点,他又会哭。 整整七天一直紧紧抱着他,哪怕被雷劫接连劈在身上,疼的牙齿打颤也不肯放手,仿佛他像是什么救命稻草。 云惊叹气,还挺能哭。 那眼泪淌的,他都彻底被拿捏了。 “我不走。” “你也留在妖域好不好?” 安相相入定后就发现自己能内视了,顺着莫名的直觉,一路找到丹田。 他没有灵根,如果换做别人,丹田应该是空空荡荡的,而他却有一大朵绽放到极致的花朵,形似鸢尾花,大抵是成熟的原因,从原先的银色变成了金红色。 三百六十度观摩一会后,又顺着感觉来到自己的神知,然后就被狂风骤雨干懵了。 他在里面走了很久,并没找到下雨的原因,心里琢磨他的神知可能就是这样的。 安相相退出入定,已经过去好几天。 走出山洞的时候,放眼望去全是连绵的山,比上山寺的后山要大很多很多。 山洞周围被种满了十分有生机的花草,看土壤,还是不久前才种上的。 安相相挺不解,“你打算在这常住?” “这是我的窝,我不住这我住哪?”云惊伸手揽住他的腰,直直飞到山顶上,挥手指了一大圈,“这些山都是我的,以后就是咱家的后花园,你想种多少荔枝树都行。” “我现在在你老家?”安相相呆呆望着山,后知后觉他可能不在九州了。 云惊低眸,良久嗯了一声。 安相相看他那么犹豫,也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云惊似乎一直用“老家”来代替“妖域”,这么遮掩是怕自己知道他是妖吗? “其实我……” 云惊突然打断他,“你先在这待着,我去弄点吃的上来。”说完都不给人开口的机会,纵身就跳下去。 安相相看着他落荒而逃,也不敢追到山崖边往下看,反而往后退了很远。 这座山太高了,容易死无全尸。 待退到安全距离,寻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理着身上崭新的白袍,琢磨云惊的心思。 【你竟然有心思想男人,都不问问你的小伙伴了吗?】系统突然冒出来。 第133章 云惊,我不想报仇了 听它提到佛子,安相相抿了抿唇。 【我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相相搓着衣服上的针脚,脑袋里是被烧成废墟的上善寺,【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就走吧。】 系统默了默,【好吧。】 脑海中又重新归于平静,安相相出了一会神,才又捡起刚才的思绪。 哪知道系统根本没走。 【这很难猜吗?】系统检测到宿主的思路,忍不住吐槽,【你真的不记得,你以前当着他的面说过什么话了?】 他说过什么? 安相相睁着眼睛想了好久。 久到云惊飞身回来,一起在地上铺了一块布,云惊躺在他的腿上闻着他的头发,聊以后怎么怎么样。 正聊的开心,云惊突然坐起身,身形一闪就到了几十米开外,抓住一条粉白色的小蛇,二话不说抬手给扔下去了。 安相相手里还捏着香辣花生米,惊的坐直身体,“你怎么扔下去了?” 这么高不会摔死吗。 云惊无所谓地拍了拍手,“小妖一个,死不了,再说你不是不喜欢蛇吗?” “以前的确……”安相相睁了睁眼。 “以前什么?” 云惊已经走回来,又重新躺他腿上。 安相相低头看着他眉心的花钿,良久才淡淡地说,“以前我的确不喜欢蛇类的爬行动物。” 刚说完,他就感觉云惊浑身肌肉绷紧,下一秒,似乎就要坐起来。 安相相也不拦着,等人坐起身阴沉着脸想发火时,突然倾身倒过去。 云惊下意识张开手臂,结果被扑了个满怀,下一秒嘴巴就被吻住,有个香香滑滑、还有点辣辣的东西伸进了嘴里。 但没过多久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他躺在草地上,痴痴望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慢慢直起身,逆刺眼的阳光,只能看见那双睥睨的眼睛。 很黑,很安静,很柔和。 然后那人说,“我以前确实不喜欢,但有条大黑蛇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以前傻傻的,会陪着我一起等了凡回来,会在我入定时宁愿饿肚子也寸步不离,会不远万里去冷月之巅救我。” “但那又不是真的他。” 安相相单手撑在云惊耳边的草地上,另一只手轻轻描摹云惊的五官,最后手指轻点住那枚小小的花钿。 “真正的他脾气有点倔,嘴巴也很毒,动不动就闹脾气,还会玩消失……” 云惊听不下去了,直接一个鲤鱼打挺把某个突突突的家伙反压回去,咬牙切齿的,“你最好后面的话都是我爱听的!” 安相相抿唇淡笑。 “还喜欢把几副面孔换着戴,似乎是想探索出我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云惊,其实你不用变来变去,也不需要企图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不论是鬼先生,还是黑衣人,还是大黑,或者良男,亦或者现在的妖尊,那都是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说完之后,气氛突然尬住。 只听得见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树林里还会传来一声鸟叫。 安相相以为自己表白失败了,正要挽救一下,就见云惊突然变成半人半妖,和某天晚上一样,快速摆着尾巴跑了。 看着人拖着尾巴一路秋秋秋的,钻进树林里惊起一大片鸟,安相相眨了眨眼,收回视线欣赏蓝天白云,连绵的青山,还有远处草地上一蹦一蹦的羊驼。 过了许久,他拨开嘴唇上被风吹乱的发丝,【铁哥,佛子怎么样了?】 【不怪他了?】 【嗯。】 【他去流浪了,养了一只猫。】 安相相过了很久才哦一声。 挺好的。 之后。 他没再关心佛子的动向。 因为每天都很忙,也不知道云惊怎么突发奇想,某天带回来一些精美的家具。 完了自己也发现他的山洞配不上,又开始埋头捯饬着山洞的布局。 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飞来飞去搜刮来许多夜明珠,回来就挂在山洞上面。 把乌漆麻黑的山洞照的亮堂堂。 那张睡个觉都要飞来飞去的床也被修了个长阶,铺上厚厚的皮草,挂上白色的帷幔,看上去从“那个床”变成“挺花哨一床”。 这天,安相相走出山洞。 都走出来了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回过身看去,只见原来不怎么规则的洞口,今天被修的溜圆,还用了花拱做装饰。 让人一看,这就是个门。 安相相握着铁锹,不知该说什么。 挠了挠头,转身去种树。 自从他开始出来活动后,隔几天就有只大黄牛过来送树,多是荔枝,偶尔里面会掺杂一些其他果树。 刚好附近有几片空地,入定过后就没什么事做,不如种点东西。 见大黄牛在吃草,树苗被它放在一边,就走过去问,“来很久了吗?” 大黄牛抬起头,“我也是刚到。” 安相相点头,去检查树苗。 本想看看有没有死枝,却发现今天的数量比之前多二十来棵。 不禁叹口气,今天有的种了。 先将绳子解开,然后按照种类分好,方便等会把它们分别种在哪个区域。 安相相拿起铁锹,选定一个位置后开始挖坑,又麻烦大黄牛帮忙挑水。 从上午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把树种完,人没多累,就是挺无奈,“下次少带点。” 大黄牛支支吾吾,“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安相相拍拍它的背,没走出两步就感到衣服被拽住。 回过身,大黄牛刚好松开他的衣摆,然后屈膝跪下来,“你骑上来,我驮你回去。” “呃,不用了,就这么点路我走得动。” 大黄牛立马眼泪汪汪,“你还是上来吧,不然回去尊上要抽我鞭子。” 安相相:……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方向不太对。 连忙拍拍身下的背,“你走错路了。” “没走错。” 安相相看着越来越远的山洞,心里发慌,以为遇到了个坏妖,正要跳下去跑路,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 像是被破解了障眼法,刚才还十分寻常的小路,一下子多出许多彩色灯笼,它们串成串从枝头垂到地面。 一串接着一串。 一路延伸向山洞的方向。 路边的灌木窸窸窣窣。 数不清的小动物从树林里钻出来。 安相相隐约有了猜想,不禁抓紧大黄牛的毛发,“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些小妖都受过云惊的教导,现在是妖域的各族领头妖,平时有事才会过来。 然而小妖们你捣我,我捣你,最后只露出人性化的笑容,看上去贱兮兮的。 好在有两只喜鹊叼着朵大红花从天而降,化解了这个尴尬的氛围。 一时间,所有小妖都闭上嘴,全都盯着坐在大黄牛身上的人族,表面全都很淡定,心里比自己找伴侣还紧张。 他们从许多年前就知道这个人族的存在,知道他救了尊上,是尊上的心肝宝贝。 很多妖都偷偷跑去看过。 可回来后又喜又忧,喜是他和尊上很恩爱,忧是人族不知道尊上是妖。 最要命的是! 这人族嫌尊上长得丑! 为此愁的他们不眠不休扎灯笼! 安相相被盯得不敢抬眼,伸手接过大红花,在它们期冀的目光下绑在自己身上。 寂静几秒后,小妖才堪堪回过神。 在同一时刻举起爪子,爆发出震穿树林的欢呼,所有动物都放开嗓子仰头长啸,高亢的嚎叫声几乎震天。 如接受到某种信号。 下一秒,远处锣鼓喧天。 渐渐由远至近。 云惊走在最前面,胸前也戴着十分喜人的大红花,全身被五颜六色的光芒笼罩,仿佛身披七彩霞光,全场就他最亮眼。 小猴子在枝头“咕咕嘎嘎”的跳。 灯笼也在喜悦的跳动。 安相相却在出神,眼前渐渐模糊。 待反应过来时,云惊已经站在他面前,指腹擦过他的眼角。 “你不喜欢这样吗?” 安相相低垂着眼眸俯视,抬手捧着云惊的手,脸贴在他的手心,轻蹭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很喜欢。” “那就别哭了。” 云惊将人从大黄牛背上一把抱下来,在众目睽睽下俯首吻下去。 然而他的眼泪仍然没有停。 甚至越来越多。 云惊把他放在床上,赶在眼泪没入鬓角前用袖子擦掉,“告诉我,为什么哭?” “云惊,我不想报仇了。” 云惊顿了顿,随即叹息一声。 “听你的。” 第134章 相相,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都说听你的了,怎么还哭?” 安相相没应,只用力把人拉下来。 云惊不是第一次被亲,却是第一次发现这人不像印象中那般呆板。 反而十分疯狂。 像个不顾生死的妖精,不管以后怎么样,只想放纵当下,拼死只为快活。 一不留神,自己就失去主导。 所有行为都被牵着走。 当神知融合的那一刻,云惊只觉得这兴许就是天意,否则他的神知为何是一棵枯萎的树? 也总算明白肉身为何明明只有本能,却在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就无法忍受其他人的靠近,时刻都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 因为他在等,等可以着床的土地。 如此,爱他也成了本能。 “相相,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嗯,这是我的小名。” “相相。” “嗯。” “相相。” “嗯。” “相相……” 相相,相相…… 云惊眼眶红了,都不知为何会红。 只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接着一遍,不厌其烦的唤“相相”这两个字。 每得到一声回应就加重一分,任由枯树闯进相相的神知,轰然砸在长满枯草的土地上,让数不清的藤蔓疯狂扎根。 几乎发疯一样的,让枯树的根系不断往地下深入,凶狠地汲取土地的营养。 让枯树生长,让它复苏,开花。 长出鲜红饱满的果实。 最后再不懈余力。 把果实反馈给这片土地。 让这原只有枯草的土地上,长出鲜绿的嫩芽,抽出纤细的花枝,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相相,说你爱我。” “我爱你。” 三天后。 云惊鼻子里塞着两团细布,正苦哈哈给他的心肝肉按腰,“还酸吗?” 安相相只点头不说话。 云惊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吱声,甚至眼睛都不敢乱瞟,生怕又想起那些画面。 可越不想回忆,想起的就越多。 尤其自己还身处在充满秘香的空间里,堵住鼻子根本没用,因为他的信子嗅觉更灵敏。 气氛不自觉得有了一点颜色,就云惊感觉快要掌握不住自己脑子的时候,一道传音总算让他找回理智。 ——尊上,您还在忙吗? 云惊豁然站起身,对趴在床上的人说,“你多休息休息,我出去一趟。” 还没走两步,衣摆就被拽住。 安相相从臂弯里抬起头,见人回过身了也没放开,“你去干什么?” “小妖有些事找我。” 安相相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云惊被他盯的没办法,吐出一口气,俯身把人从毯子里挖出来,用力的拥抱他,“别担心,我不是去报仇。” 安相相这才又趴回被窝里。 等人走了以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无所事事,只能趴着抹拉皮草上的毛。 一会顺捋一会倒捋,最后还在上面写字,几乎把自己认识的人都写了一遍。 系统都被他咸懵逼了,【你要是实在没事干的话,就修炼吧。】 安相相想了想也行,但坐是坐不起来的,折腾了三天,他下半身等于瘫痪。 于是翻了个,琢磨怎么躺着修炼。 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隔天早上。 腰倒是不疼了,只是说出去一趟的人,一趟也没回来。 安相相穿上衣服,走出山洞。 “晚夫人,一起栽花吗?” 小白兔跟个人似的,从不远处的花圃里走出来,小肩膀上扛着个超级迷你的小锄头。 安相相手挡在眼前,等适应了外面的阳光才放下,正要回应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 小白兔张开三瓣嘴,也傻了。 “……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小白兔把嘴合上,乖唧唧点头。 “那晚夫人是什么意思?”安相相怕小兔子逃跑,只站在原地没动。 “啊……就是,晚娘的意思。”小白兔回地很小声,害羞到用长耳朵遮住眼睛。 安相相:…… 联想这些小妖都是听云惊的课修炼成型的,貌似也不是很难理解。 “可我是男的,你应该叫我晚公子。” 小白兔无法理解,“还有这种叫法吗?我们这都叫晚夫人。” “……随便你们。”就当是入乡随俗。 安相相慢慢走过去,拿起小白兔篮子里的农具,“还有哪里的花没栽?” 小白兔耳朵立马支楞起来,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 安相相帮忙种了一上午,小兔子也不是黑心老板,至少中午管饭,虽然是胡萝卜拼盘。 可之后貌似就被赖上了,常常一出门就碰到这只兔子,然后被邀请一起栽花。 直到这天。 安相相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心烦意乱,尤其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云惊已经八天没回来后,心里更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出去找小兔子栽花结果兔毛也没看见一根,到了晚上,那股莫名火就换地方了。 云惊掐着时间回来的,一进门闻到弥漫在山洞里的香味了,飞身上去,见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相相,你这大饼烙多久了?” 安相相猛地扭头,见消失八天的人站在不远处,还双臂环胸一脸的揶揄,顿时抿紧了嘴,拉过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背过身不想理会。 “好好好,是我的错。”见人真生气了,云惊也不敢继续招惹,拿出个自带保温的空间食盒,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菜端出来。 “我这次跑的比较远,稍微回来晚了,下次每天都给你传信行不?” 安相相闻到红烧肉的味道气就消了一大半,但听云惊那话的意思…… “你还打算出远门吗?” 身后叹息一声,“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等他再继续问,就有烤鸡的味道飘过来,还是辣味的,哪怕不看都能猜到那只鸡绝对被烤的外焦里嫩,直流辣油。 安相相一下子就被香迷糊了,也算知道大黑为什么对他的香味这么着迷。 尤其他还二十多年没吃过肉了。 这谁忍得住! 安相相哗啦掀开被子,只见不远处放着个小案几,上面被摆的满满当当,全都是辣菜。 而云惊双臂环胸坐在小案几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些菜,“都是你馋过的,尝尝?” 安相相却坐的板板正正,不买那个账,“那你先保证以后每天都传信。” 云惊嘴角差点没压住,心思瞧着这么正经,小眼睛都不知道瞥了多少次。 他咳了声,“我保证。” 话刚说完人就用屁股蹭过来,拿起筷子就插进红烧肉里,直接炫了一大块。 那豪迈的,还以为饿了多少天呢。 等人左手一只鸡腿右手半个鸭头的吃饱喝足,弹指丢个净尘术过去。 “吃饱了吧,轮到我了。” 第135章 你知道云惊在外面干什么? 五天后。 安相相终于学会躺着入定,然后被自己的神知惊艳的一批! 不下雨了不说,还绿草茵茵的,一眼望去像是进入了童话里的花海。 还有棵巨大无比的荔枝树。 都不用“发现”,因为真的是庞然大棵,稳当当杵在他神知里,那个树冠又大又茂盛,简直是顶天立地、遮天蔽日。 伸手戳一戳,它还会颤,多戳几下就哗啦啦直掉荔枝,跟下雨似的。 不过荔枝不是实体。 没入地里就不见了。 安相相玩了个新奇,看了好几场荔枝雨后,睁开眼就见云惊蹲在在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耳根红的滴血。 不禁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云惊咬着后槽牙,他都快离开妖域了,差点当着小妖的面丢大脸! 安相相十分不解的眨眨眼,“我从醒来就没离开过这,真的什么也没干。” 云惊没那么多时间跟他掰扯,捧过他的脸,对着嘴直接咬一口,听人抽气,冷笑一声,“疼就对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别碰你神知里的那棵树。” “我只是好奇它怎么长出来的。”安相相摸着下唇,有点不高兴。 “你长什么,那是老子的神知!” 安相相惊呆了,“你的神知怎么是荔枝树?”说着又想起一件事,“不是,你有荔枝树为什么还不认识荔枝?” 记得云惊第一次见到荔枝的时候,还说卖相挺不错,问是什么东西。 云惊哪知道,他修出神知的时候,它就长这样,“它又没结过果子,一直以来就是个枯树叉子。” “哦,你是跟我……” “闭嘴吧你。”云惊受不了了,直接捏住他的嘴,耳朵热的要冒烟,“放在心里想就行了,别什么事都要说出来!” 真的是,床上不知羞耻就算了,下了床还这么坦坦荡荡,比他还像蛇妖! 安相相眨眨眼,然后点头。 目送人羞恼的离开后。 立马又心痒难耐地入定去戳一下。 刚走出山洞的云惊:…… 不过还好也就这一下,云惊肩膀都忍不住往下垮,简直要被打败了。 要不是顾忌相相受不了,高低他得两个一起!结果那家伙还这么不老实! 云惊心里骂骂咧咧,回来再说! 另一边。 安相相坐在草地上,托着腮仰望这棵参天大树,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他种了那么多的荔枝树中,它最好看。 忍住又戳几下,然后欣赏荔枝雨。 “晚夫人,你在家吗?” 安相相:…… 安相相刷地睁开眼,连忙抓过衣服穿上,边穿边回应外面的小兔子。 “稍等一下。” 小白兔听见回应就坐在门口花坛上等,没多会,有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晚夫人头发披散,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裳出来了,都没穿里衣,外敞的领口露出一大片白,得亏这片山的妖都被尊上撵走了。 只剩一头牛和他这只兔子! 小白兔默了默,伸爪拽了根草。 安相相都没看清楚它是怎么弄的,只看见刷刷几下,两根草就变成了发绳。 看着手里的长长一根。 拽一拽,还挺有弹性,他蹲下身把两个头对接一下给小兔子看,“能做成发圈吗?”再用手比划,“要这么大的。” 小白兔搔搔肚子,“我试试。” 于是就得到了一个绿色的发圈。 安相相将头发扎好,回身从门口拿起自己的大锄头,“走吧,去栽花。” “今天不栽花。”小白兔指向远处的大黄牛,“今天陪晚夫人去种树。” 安相相:……行吧。 回身又把锄头换成铁锹,再拎个桶。 他以为小白兔是邻居,也跟自己一样,成天没什么事干才琢磨花草。 后来发现,小白兔总在云惊回来那天就消失不见,等云惊走了才又来找自己。 一次两次是巧合,总不能次次都巧合。 “你是不是云惊派来的?” 小白兔面对询问,十分淡定地用小锄头除草,“尊上说你会无聊,让我陪你玩。” 安相相看看自己满手的泥巴,“……如果你有其他事需要做的话,也不用每天来栽花。” “真的吗?”小白兔瞬间支楞起耳朵。 “真的。” “那我们去种萝卜吧!” 重点不是种什么,重点是“我们”。 安相相望了望天,再看小兔子满脸期待,算了,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他们又改种萝卜,时不时大黄牛从外带回来各种果树,又要转战去种树。 安相相在种萝卜和种树之间来回转。 春来暑往,不知不觉,周围的空地都被种满,云惊也从七八天回来一次,变成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可以更久。 在发现这点后,第一个反应不是云惊去干嘛了,而是云惊怎么做到的。 思来想去一整天。 没想起来就被他抛到脑后。 每天打不动的入定,种地,和等云惊传信,实在没事做就学学御剑飞行。 但是这玩意真的很难,他作为现代人,无法接受它的理念,没发动机和涡轮桨,他要怎么在天上飞还不掉下来。 在有小兔子的指导下,安相相硬琢磨了快两年才琢磨明白,等真正能起飞的时候,他种下去的荔枝树都结果子了。 安相相兴冲冲摘了一大盆荔枝,打算御剑飞行给云惊一个惊喜。 但小白兔听到他的打算后,第一次没搭腔,只埋头拔着地里的草。 安相相慢慢合上嘴,低眸看着自己吃了满底的荔枝壳,沉默几秒后弯腰的核捡起来,用一个小布兜装好。 气氛也在这时变得低迷。 小白兔把碍事的野草扔出萝卜地,抬头见晚夫人坐在田埂上,手臂搭在膝盖上盯着某个点发呆。 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个大白虫子。 它伸爪拿起来,放在晚夫人的手臂上,看他轻轻摸软乎乎的大虫子,试探道,“我们不去好不好?你看这里多有趣,你要是无聊,明天我带你去河里抓鱼。” 见他还不说话,忍不住挠挠肚皮。 “要不我们去野炊?” “或者去偷松鼠的粮仓好不好?” “我听说大黄牛又找到了一片空地,我们去把那里也种上萝卜。” “你不喜欢种萝卜吗?” “我们可以种……” 话没说完,安相相开口打断它,“你知道云惊在外面干什么对不对?” 小白兔又立马闭上嘴。 安相相也不说话,就这么垂着眸,十分安静的与它对视,等着它开口。 过了许久,小白兔败下阵,泄气似的一屁股坐进萝卜地,整个蔫头耷脑的。 “尊上在跟人族仙门血战。” 第136章 听说你学会御剑飞行了 安相相愣了许久。 但是内心又格外平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我来的时候吗?”安相相本来只想问问,可又不自觉想起云惊说要帮自己报仇的话,“我说过,我不想报仇了。” 这两年云惊常常不回来,所以真的不止一次说过这件事。 可云惊每次都保证不是在报仇,是妖域里有坏妖没除干净。 小白兔动动嘴巴,想起尊上的叮嘱最终没全说实话,“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四大域向来就不对盘,今天我灭你,明天你杀我,只是最近两年不怎么太平而已。” “妖域是块风水宝地,天材地宝到处都是,想得到它的人多的是。” “以前有尊上和旧妖王两个鼎力,没人敢来欺负我们,可是旧妖王是个蠢货,听信人族的蛊惑,在尊上化蛟时暗算了他,当时多少妖闻声赶过来,却被仙门灭个干净。” “虽然最后旧妖王自食恶果,可妖域的实力也大打折扣。” “妖王死了,尊上又迟迟不化蛟,所以其他三域才时不时的来试探,跟晚夫人没关系。” 安相相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哦了一声随口问,“那云惊怎么不化蛟?” 问完才反应过来。 对啊,云惊要是化蛟,会变得更强吧。 心脏不禁怦怦跳,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大黑蛇在雷云下面,蜕化成蛟的画面了。 “尊上化不成蛟了。” 小兔子比刚才更垂头丧气,“尊上说这个世界以后只属于下界,不再有修行者的一席之地,如果非要逆天而为,会死的。” 妖族的实力大打折扣。 三大域时不时的来试探。 如果非要逆天而为,会死的。 命运即天定,如果结局注定要死,我会在结局到来前尽情的快活。 “在想什么?” 安相相正浇着门口花坛里的花,听见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幻听了,愣了下才抬头。 只见云惊靠在洞口,夏季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把他一整个照得懒洋洋的。 算算日子。 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很想他。 “怎么看我还能看呆?”云惊被盯的心猿意马,连忙错开视线,但又忍不住用余光瞟站在花朵旁的人,寻思他怎么这么好看。 头发又黑又亮,肤色雪白。 眼仁儿圆溜溜的,平常的时候很平静,但某些时候会非常专注,还暗藏着热情。 真他娘的好看! 安相相舔了下唇,提起袍摆把手上的水擦了擦,然后走过去。 云惊不自觉站直身体,后背紧贴着墙,以为宝贝相相要来一场重逢的热吻,结果人到了面前,手上多了一盆冰镇荔枝。 脑子卡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结,结果了?” “嗯,特地给你留的。”安相相把人领到洞口的石桌旁,又拿出个小碗,剥一颗就放碗里。 云惊撇撇嘴,拿起荔枝一边吃,一边瞄对面抿着的嘴巴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他从回来好像也没干什么。 正回忆着回来后的细节,就听相相问,“这次回来,你能待多久。” 云惊动作顿了顿,又把到了嘴边的荔枝吸溜咬了一口,长长嗯了一声回道,“差不多四五天,怎的,想坏了吗?” “嗯,我很想你。”安相相抬起眼睑,“所以多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云惊张嘴就要说好,话到嘴边又立马转了个弯,“别急,等我把坏妖都处理完,就回来陪你,到时带你去下界看乞巧节的灯会如何?” 说完见相相一脸沉默,心里突突的,寻思是不是那只兔子说漏嘴了。 挪着木头凳子凑过去,正要安抚安抚,相相就又开口,“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云惊心里突突的更厉害了,连忙捏起他的下巴,低头把嘴堵上。 不然再往下说,不得漏个底朝天。 为了不让相相开口,这次比以往都用力,甚至还用上了独有的天赋,花了两天时间硬是把人弄晕过去。 都不敢等他醒过来。 直接抱起自己的衣服跑路。 安相相没睁眼就知道身边没人了,听见小兔子在喊自己,穿上衣服便出去。 自从事情捅破后,一人一兔也不种萝卜了,每天无所事事的转悠。 爬爬山,钓钓鱼,看看风景。 本以为又要过两三个月才能看到云惊,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人就回来了。 这天他走的比较远,回来的晚。 刚到门口就看见坐在花坛上的人,他正仰头看星星,而星星也落在了他眼里。 安相相站在原地没动。 云惊却发现了他,收回视线看过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潇洒肆意,“去哪玩了?” “掉了两条草鱼。”安相相这才提着桶过去,把还活蹦乱跳的鱼给他看。 “那正好,我早就想吃鱼了。” “加糖吗?”安相相问。 “一条加,一条不加。”云惊乐滋滋把鱼捞出来杀,但是手生,把鱼杀的乱七八糟。 结果两人只喝上了鱼汤。 翌日。 云惊并没走。 安相相给花浇水时,他就提起扁担去河边挑水,明明一个御水术就能解决,他却非要一桶一桶的挑。 而且按照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出汗,结果两米高的壮汉,弯着腰非要让擦汗。 安相相也没说什么,用袖子把他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还没退开,就被一把抱住。 整个人用力的钻进他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没多久胸口就有了点灼热。 安相相抬着的手缓缓放下,安抚什么似的捋着他的后背,仰起头,望着云卷云舒。 以前他看过一篇文章,据说人在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时,会不自觉退化成小时候的心态,下意识需要拥抱,需要很用力的拥抱。 想起这个,安相相就将云惊抱紧。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想问,不想知道。 只想过好今天就行了。 过了许久,“相相。” “嗯?” “听说你学会御剑飞行了?” “嗯,要我带你飞吗?” “要。” 第137章 谁背叛了云惊 于是安相相拿出飞剑,带着云惊把周围的山都飞了一遍,穿过涧,越过大片大片的萝卜林,阳光和风在他们身上。 在长发飞舞然后打着旋缠在一起时,安相相把刻着“云”的手串戴在云惊手上,“本想念够八十一天的经再给你的。” 云惊开心的不得了,摸着荔枝核上的“云”字宝贝的不行,“你不是不信佛吗?” “现在开始信了。” “是因为我吗?” 安相相很认真地看着他。 那双金色眼睛里装满了像小孩子一样的期待,而自己从不吝啬于对爱的肯定。 “是因为你。” 云惊仰头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捂住对方的眼,低下头去。 这个人啊,真的是。 不止羞耻。 就喜欢把“爱他”挂在嘴边。 一吻结束后,飞剑缓缓落地。 在下面等候很久的小兔子一蹦一跳过去,扯扯晚夫人的衣摆,“我搬新家了,你要看看吗?” 安相相没看它,只握紧云惊的手腕,“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参观?” “我哪有空啊,你先去吧,等下次回来我再……” “我不要下次。”安相相越攥越紧,睁着眼睛直直注视云惊的脸,又重复一遍,“我不要下次。” 云惊摩挲被自己咬破的唇瓣,用视线不舍地描摹他的眉眼,“听话。” 安相相摇头,“我不走。” 云惊笑了笑,去掰紧攥着自己的手,但被抓的太紧,只能连同刚戴上的手串一起脱开。 “云惊,你跟我一起去。” 云惊叹气,那怎么可以。 三域联手攻打妖域。 小妖们硬撑着才让他回来看看。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帮我报仇的原因吗?云惊,我都说不报仇了。” 云惊看着被小兔子捆住的人,看着他又露出无望的眼神,连忙否认,“不是。” 看着他被捆上飞剑,然后飞向高空。 他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是我的命运,不是因为你,反而如果不是你,我……” 如果不是三十年前,相相伸手将他带回去,他在那时就该死了。 这个世界已经在走下坡路,天门坍塌,以后不可能再有人飞升。 所有想飞升的不论人还是妖,都注定历经所有磨难,被折磨到道心破碎。 他在那时就该死去,然后旧妖王重复他现在的命运,被三域联合诛灭。 这个结局他早就看破了,不然怎么敢壮起胆子追着相相跑,他这么丑。 云惊看着人越飞越高。 伸出手,接住掉下来的一滴水。 等人飞远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舔舐手心,半晌,“怎么不是甜的。” 另一边。 小白兔带着人一路飞出这片山脉。 从白天到入夜,再到白天,不知道过了几天才到达目的地。 它将人放在族兔挖好的窝里,掏出一个很大的丹药递到他嘴边,“晚夫人,把这个吃了吧?” 说完,晚夫人根本没理他。 只低头看着从尊上手上拔下来的手串。 正要劝一劝,就听晚夫人问,“这是什么?” 它动动嘴巴,“……辟谷丹。” 安相相抬起眼睑,看着比辟谷丹大了好几倍的丹药,除了大小,看外表确实是辟谷丹。 “晚夫人不要担心,这次只是比较凶险,尊上怕顾不上你才想让你先藏起来,等尊上把坏蛋都打退了,就会来接你的。” 小白兔随口扯着谎言,“不过在那之前你不能出去,这辟谷丹能让你不饿肚子。” 晚夫人还没有彻底辟谷,隔一段时间总要吃点东西的,否则会没有力气。 安相相没说话,只张口吃下。 本以为跟寻常辟谷丹一样,需要咀嚼几下,不料入口就化了,然后脑子开始发沉。 “不……它不是……” 安相相努力睁开眼,可眼前的小兔子很快变得模糊,最后眼前一黑。 …… …… 再恢复意识时,他只觉好累。 浑身上下都是绵软的,跟网上形容的瘫痪多年的人一样,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叮——】 【固定任务:3\/3。】 听见这个提示音,安相相反而不想睁开眼了,【铁哥,我知道你在。】 【嘿,我确实在。】系统冒出来,啧啧两声,【强者的一大意难平:不是死于敌人的刀剑,而是死于同族的背叛。】 过了一会,【你怎么不说话?】 安相相嘴唇颤了颤,又抿一抿。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虚虚地睁开眼,印入眼帘就是爬到他脸上,已经遮挡所有视线的藤蔓。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子非常混沌,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兔子窝,小兔子的新家。 【对了,你已经睡了十年了。】 安相相:…… 【你现在入定运行灵力的话,差不多三天你就能自由行动。】 系统看着这个宿主,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上个世界知道顾向云死了哭的那叫一个惨,这次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检测下脑电波,很好,放空中。 安相相出神一会后就闭上眼入定,进入神知,然后也是久久的不说话。 本来顶天立地的荔枝树变成很小一棵,将近跟自己一样高,不仅没遮天蔽日,连叶子都掉光了,整一个枯树叉子。 安相相站在树前。 第一次看到这棵树的全貌。 伸出手,想摸摸十分熟悉的三根主枝,可顿了几秒又收回来,【铁哥……】 安相相本想问自己遇到同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可想了想,肯定无限接近于零。 系统疑问的嗯了声。 【没什么,就问它怎么还在这。】 【我查查。】系统飞快消失,没几秒又出现,【是神知印记,结为伴侣的修士都有。】 【哦。】 安相相应了一声就退神知,随即运行起灵力,没到三天就能动了。 不过到底躺了十年,只从厚厚的藤蔓里爬出来,他就累的气喘吁吁。 扶着墙站起来,洞里一片寂静和黑暗,安相相拿出夜明珠举着查看四周。 全都是树的根系和藤蔓。 “小兔子?”安相相喊了一声。 【别喊了,十年前怕人发现这里,它故意暴露自己把人引走了。】 说着系统给他指了个3d路线,【顺着这条线就能走出去,其他的岔路别乱走,都是死路。】毕竟狡兔三窟说着完的。 安相相又哦了一声。 系统看着这个宿主,实在有点纳闷,【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它为你而死哎。】 【都已经过去了,难过他又不能活过来。】安相相面无表情,踩着藤蔓跌跌绊绊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一点光线。 用短剑砍开盖住洞口的树根,外面光线透进来的同时,还有属于森林的味道。 安相相手挡在眼前,等彻底适应光线了才钻出去,他放下手,望着阳光穿过树冠,在丁达尔效应下形成的一束束光。 良久。 【铁哥,谁背叛了云惊?】 第138章 去下界吧 【别想着报仇,他早就自食恶果了。】系统直接了当,完了又像个旁观者一样感慨。 【毕竟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命运的,为了活下去,背叛自己的主人算什么?可惜妖族的脑子到底是有点不够用,但心狠程度旧妖王又有过之而不及。】 【旧妖王顶多联合人族,那傻逼却联合了三域,天时地利人和,不灭他全族灭谁。】 安相相点点头,视线树林中漫无目的搜寻,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里很陌生,于是拿出飞剑,让系统辨认了下方向,御剑朝着山洞的方向飞去。 在树冠下时没觉得不对劲,飞出来后才发现空中有许多修士,除了修士,还有长得奇特但又不是妖的物种。 晃了下神,才想起小兔子说的“妖域是块风水宝地”,所以现在是被瓜分了。 几天之后,安相相站在飞剑上,俯视下方的山洞。 此时山洞已经大变样,洞口被扩大了几倍,花拱门也换成实打实的木门,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或一脸满载而归或一脸落寞。 “道友,你来做什么交易?” 安相相闻言,侧目看飞身上来的人,脸上堆着笑,热络的像个销售。 “我们千机堂可是几百年老店,有什么天材地宝绝对能在这换个好价钱,想要什么宝物,只要佣金足够,千机堂也一定能帮您找到!” 跑堂的唾沫星子乱飞,说完后发现眼前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逐渐没了耐心。 虽然长相普通,但气质却是许多内门子弟都比不上的,还寻思是哪个少主易容出门游历呢,估计真是个穷鬼。 多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讲,转身就走。 安相相对此一言不发,御剑又飞去种荔枝和萝卜的地方。 然而只看见一个个集市。 荔枝树和萝卜都被拔除了,现在成了公用的交易点。 本想御剑离开,视线边沿扫到一棵幼苗,它像根灌木只有细细一根,歪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根系却还紧紧抓在地上。 安相相没有犹豫,降落下去。 旁边摊位的主人还以为他要买东西,忙要招呼,就见人笔直的路过,然后蹲在他旁边挖一棵经年被踩的小树苗。 他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真的假的,妖域以前真有个姿容绝丽晚夫人?有多美?有没有画像。” 安相相一顿,这才想起忘了戴帷帽。 刚要拿出帷帽带上,系统就说,【没必要,你睡着后那兔子给你吃了换容丹,徒手把你那张绝世帅脸捏的普普通通,你现在掉进人堆里,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画像没有,但听说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让人看一眼就目眩神迷那种!” “那还真是个大美人,可惜当年我没参与,不然也能一睹芳容。” “瞧你那出息,看一看就能把看你饱了?” “那不然?如此美人我这种小虾米又得不到,肯定是被哪个大能炼成炉鼎了。” “嘿嘿嘿,大实话。” 安相相抿了抿唇,【是云惊让小兔子这么干的吗?】 【是啊。】 【哦。】 安相相埋头把树苗挖出来,用布条裹住根部,飞身上剑,离开时还听他们在谈论。 “嗤,这世上还有比如茗仙子更美的人?” “骗你干嘛,据说十几年前妖尊为了她屠了不少仙门,不然你以为梁子是怎么结下的?” “啧啧啧,红颜祸水。” 系统瞄一眼,再瞄一眼。 再测宿主的脑电波,依然四平八稳。 【奇了怪了,你就没有想法?】 安相相目视前方广袤的山河,并没回头看一眼,闻言只淡淡回道,【我只是导火索。】 系统:…… 【你还真是,又呆又聪明的。】它打好腹稿准备宽慰一下了,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 倒不是怕宿主又哭又闹,而是怕宿主表面没事,最后却憋了把大的。 想了想还是说,【你能想开也好。】 【修真界本就是杀了小的来老的,一旦开始,不是他想停下就能停下。】 【况且,从四大域存在开始,矛盾一直都在累积,你说的没错,你只是导火索,不论有你没你,妖域都会变成历史。】 安相相只回一句,【我知道。】 【哦,那你要去哪,我给你导航。】 安相相沉默许久,抬起手把挡在眼前的发丝拨开,【回下界吧。】 【行。】 一个月后。 安相相站在上善寺门前,有点恍惚。 他清楚记得当初的上善寺被烧的很彻底,明明全都变成了废墟,不可能被修复。 可现在。 仰头看着正殿上龙飞凤舞的匾额。 ——相云。 【是……】 【是的。】系统叹息。 安相相一下子抿紧唇,过了好一会才松开,犹犹豫豫的,伸手去推那扇紧闭的门。 随着“吱呀”一声。 沉重的大门根本没栓,轻轻松松就推开一条缝,就像是刻意等着谁来推一样。 他站在门外,看里面的陈设。 变了,但也没变。 正殿的所有佛像都不见了,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全部一模一样。 安相相抬脚迈进去,前前后后把整个相云观都转一遍,几乎大差不差。 只是可能很早以前就建好了,所有东西都还很新,都全落了厚厚一层灰。 “请问……你是无相大师吗?” 他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人,听是个苍老的声音,立马寻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我是,你是谁?”安相回道。 老人立马跪下来行礼,“老奴是丞相大人的家仆,是丞相大人特意嘱咐老奴,说有一个叫无相的人会回来,让老奴在此等候。” 丞相,商雀。 商雀被安排留在下界了。 【这也是……】 系统刚开口就被打断。 【你不要说话。】 安相相狠狠抠住手指,借助这点疼痛让自己缓过来,对老人说,“好的,改天我会去谢谢他。” 老人却说,“大师待在观中即可,老奴稍等就会给大人传信,要不了两日大人就会赶来。” 安相相想想也行,就答应了。 等老人退下,他茫茫然许久才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院子里仍旧有一棵柿子树和荔枝树。 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但树都不是那棵树,个头小了许多,看样子应该种下去没几年。 能结果,但产量不会太高。 安相相去平时放铁锹的地方,见所有农具一应俱全,伸手便拿起,先估算个三棵树不会互相影响的位置挖了个坑,再将小树苗栽了进去。 第139章 离开,还是留下 不过小树苗主干被踩歪了,怎么都栽不直,只能找来个棍子才把它码直,末了,他也没着急填土,而是蹲在坑边啃指甲。 刚将大拇指的指甲啃秃,忽然想起云惊说——以后什么事都不干,就盯他啃指甲。 安相相立马呸的吐掉,把两个大拇指比在一起,很好,光秃秃的,丑的不能再丑。 沉默半晌后,这才下定决心把手伸进衣襟,拿出刻了“云”字的手串,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放进坑里,再起身开始往里填土。 他填的很快,一锹接一锹的。 填完还把松软的土踩实。 最后看着不到他膝盖高的小树苗,鲜嫩的树皮因为长期被踩踏,秃了一大块,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长得回来了。 似乎一瞬间他就没什么事可以干了,安相相又抬起手,沿着食指将指甲咬成一绺,吐掉后又开始咬两个中指的。 直到十根手指都光秃秃的。 迎着阳光比对很久以后,感觉被自己的手丑到了,抿了抿唇,又拿起铁锹把坑挖开,将手串拿出来戴在自己手上,好像这样才好看一点。 他解开捆住幼苗的绳子。 不再局限它的生长。 重新把坑填上后,安相相去伙房挑来几桶水,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系统都看不懂他在忙活什么,眼见他一觉睡了好几天,脑电波又没有特殊浮动,确定没什么事了才离开。 …… 安相相醒来时。 窗柩上被映着晚霞的红,再回过神,整个房间已经陷入黑暗。 这时房门被敲响。 商雀站在门外,准备再敲第二次时,门便向里打开,一个长相寡淡的男人站在里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了然。 当年尊上结侣时他也去了。 小师父筑基后的样子比仙人还像仙人,端然坐在牛背上,真的很像意外坠入人间的神仙,随意动一动,仿佛就要飞到天上去。 那样的绝色,并不是好事。 想起尊上,又不由的心中钝痛,吐出一口浊气后,四下看看,然后瞄中院子里的石桌。 “小师父,去院子里坐坐吗?” 安相相点头,抬脚跨出门槛问,“你来多久了?” “估摸也就一刻钟。”商雀弹指将石桌清理干净,手一挥,桌上又多了壶热茶。 安相相随便挑个凳子,刚坐下,面前就被放了一杯茶,还有几样热腾腾的辣菜。 安相相:…… 商雀叹气,“我也想不到别的方法安慰你了。”只能按照尊上说的做。 ——如果他郁郁不欢,就多给他准备他喜欢吃的,但切记菜里不能加糖。 ——他喜欢吃辣,喜欢吃肉。 ——实在不行,就陪他种树。 安相相低眸把菜往嘴里送,声音含含糊糊的,“谢谢,但不用这样,我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是我的晚夫人,我怎么可能对你不管不顾。”商雀拿起一只虾开始剥壳。 “况且阿柳已经能完全把控朝政了,思来想去,反正也没什么事,过来玩玩也好。” 安相相一僵,“把控朝政?” “是啊,那皇帝去仙域就没回来,丢下一家老小,最大的皇子当年都不满十七,面对那么多豺狼虎豹的,能撑多久?” 听他这么说,安相相一整个沉默。 还记得当年佛子建议皇帝去边关,结果皇帝义正言辞的说为了儿子绝对不去。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真窝囊。” “可不是?”商雀将虾仁放在他碗里,笑说,“所以就被阿柳钻了空子。” 安相相点头认可,李柳元的福运很重,估计命里就是要成皇帝的。 冷不丁的,又想起一件事。 皇帝,貌似是要三妻四妾的。 “那,那他,会不会……”安相相想来想去,话没说完整,商雀就已经猜到了。 他笑得十分不在意,“我们麻雀并不专情,我心悦他的前提,是他必须只心悦我,他若负我,天大地大,我一双翅膀哪都去得。” “那就好。” 安相相哦哦点头,见碗里又多个虾仁,立马夹起来沾沾辣汤吃掉。 刚嚼吧完,碗里又多了个。 于是一个剥一个吃。 商雀只觉得越剥越上头,看着晚夫人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炫,辣到斯哈斯哈也没停,直到吃的打了个饱嗝。 莫名……就挺有成就感的。 居然还真把人哄住了。 见气氛松缓许多,顺势问道,“你以后打算如何,就住在这里吗?” 安相相点头,“嗯。” “那我给你相看几个仆人吧。” 安相相同意了,因为他大多时候都挺不乐意动弹,打扫卫生都是间接性勤快。 于是商雀从山下的镇子找了几个务实的人,同时也在这住下了。 但没过几天他就变得了无生气。 他发现晚夫人是真的喜欢种东西,没事就蹲在地里刨土,再不济弹弹琴,然后躺在长廊下边一动不动。 若不是感受到他身上灵气活跃,是在入定修炼,还以为他去见周公了。 不过躺着修炼倒是挺让人意外。 商雀摸了摸下巴。 安相相听见扑棱声,睁开眼便看见不远处有个黑鹰,寻思了下就四处张望。 结果发现手边躺着个麻雀,是真的躺,两个小爪子翘着的那种。 伸手一戳,就歪到一边去了。 商雀一骨碌化成人形站了起来,摸摸嘴角有点尴尬的说,“不小心睡着了。” 安相相没在意,直指黑鹰,“它脚上绑着东西,是来找你的吗?” 商雀扭头看去,然后对黑鹰招招手,看完信也就笑了下。 安相相看他笑得了然,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一国丞相不适合当咸鱼。 “也行。”商雀将信收起来,光芒一闪又变成圆溜溜的小麻雀,开口却是沉稳的男音,“下次沐休我再带其他美食来看你。” 安相相嗯了一声,目送他飞走。 但其实商雀准备的挺全面,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让他每天都能吃到喜欢的菜。 他日常几乎没有变化,没事去后山的空地开耕,种上一片绿油油的菜。 【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安相相手一顿,【奖励结算吗?】 系统没应,但叮了一声。 【恭喜宿主完成固定任务: 奖励积分:。 奖励抽取盲盒一次! 累积积分:。 道具包:抽盲盒*1】 完了系统兴致勃勃的,【抽盲盒吗?】 【抽吧。】 安相相把小锄头扔到一边,手臂搭在膝盖上,看着面板上沙漏倒计时。 【叮——】 【恭喜抽取奖励:爆破瓶*4】 系统嫌弃地咦了一声,倒也尽职尽责科普使用说明,【就是个遥控炸弹,可以抽取空气的特殊物质,你想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能远程操控。】 说完系统将面板更新一下,道具包里的“抽盲盒”变成了“爆破瓶”。 安相相应了一声,又拿起锄子。 刚刨出个坑,突然想起个事。 【我怎么还在这里。】 按讲,十年前任务就该完成了。 系统也跟才想起来似的,【哦,因为你当时没有意识,所以抉择会存档保留。】 【离开\/留下】 第140章 我想留下不行吗 面板再次跳出来,三分钟倒计时开始,安相相手动了动,在最后十秒选择留下。 【我以为你会离开。】系统挺纳闷,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 安相相也这么以为,但他又不太想走,不能那么快的与这个世界告别。 不想因为任务贸然的进来,任务结束又贸然的离开,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一待,最好待久点。 【行吧,尊重你的选择。】 他许久没吱声,系统大抵觉得无聊,又溜了,安相相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开垦。 商雀不仅把上善寺重新修好了,连地契都帮忙处理好,以前属于悟罔方丈的财产,现在全都落到他名下。 所以,这一大片山都是他的。 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到了傍晚,安相相直起腰看着自己刨出来的一片地,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可惜没什么种子。 安相相寻思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个大早,跟仆人说中午不回来,就下山去镇子上的农务集市里挑挑拣拣,选了几样菜种子。 回来的路上,远远听见小孩在嘻嘻哈哈,走近了才发现,一群小孩在欺负两个孩子。 “略略略,有娘生没娘养!” “大拖油瓶和小拖油瓶!” “略略略,打我呀打我呀,敢碰我一下,我就让我兄长来揍你!”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大的是女孩,紧紧把弟弟护在怀里,额头被小石子砸破,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恶狠狠的盯着其他小孩。 安相相停下来,不远不近的观望。 几个小孩见有大人在看着这边,开始没在意,结果发现人一直不走,心里毛毛的,怕是孩贩子,连忙你推我,我推你的跑了。 安相相这才走过去,留下一盒伤药还有一点在镇子上买的糕点。 但走了没多久,就听系统说,【你后面有两个跟屁虫。】 闻言,安相相回过头。 结果女孩很警惕,立马拉着弟弟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半晌听不见动静。 安相相默了默,也没管他们,等到了正门口时站在上面往下看,小女孩拉着弟弟在往上爬,但离得很远,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两个点。 他也没走,就等他们爬上来。 九百阶,寻常成人都会爬的腿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却硬生生爬上来了。 然后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安相相等他们喘匀,从扳指里拿出水囊递过去,“跟着我做什么?” 小女孩看了眼水囊,咽了咽口水但始终没接,弟弟伸手,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你能收留我吗?我会干很多活,会割草,会种地,会养小鸡小鸭,还会烧火做饭,衣服我也会缝,我娘临死前教过我的。” 她说的很顺溜,似乎把这些话说过很多遍了,又似乎很怕被拒绝,不断压榨自己的价值,“我不要工钱,也不要住的地方,只要每天给我和弟弟一个窝窝头就行。” 安相相点头,“嗯,你很能干。” 女孩一愣,然后嘴巴撇了撇,眼里有了水光,连忙拉着弟弟跪下哐哐磕头。 “老爷,我叫大丫!这是我弟弟狗柱!” 安相相这才把视线挪到小男孩身上,“你叫狗柱?” 狗柱往姐姐身后躲,怯怯点头。 “……进来吧。” 安相相领着两个孩子进门,惹来了仆人的好奇,他也就让他们好奇到底。 “带他们去洗个澡吧。” 仆人:…… 之后两个孩子就在相云住下,他去种地,两个孩子就跟着忙前忙后。 他在前面挥锄头刨坑,大丫就往里面放花生种子,狗柱跟在最后面,用两只手拢一拢土,把坑里的种子埋起来。 他坐在院子里弹琴。 两个一个扫院子,一个擦地板。 他躺在长廊下入定,睁开眼发现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头下连枕头都有。 安相相:…… 四下张望一下,没看见人,招来仆人问才知道他俩去厨房帮忙做饭了。 “让他们回来吧,他们不需要做饭。” 上善寺的小沙弥也是到了十几岁才开始做饭,他们才七岁,太早了。 仆人应声下去,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回来了,安相相让他俩跟自己一起吃饭。 狗柱怯生生的,直往大丫身后躲。 大丫只问一声,“可以吗?” 安相相点头。 于是大丫就利落地旁边坐下,还很懂礼数的,等他动筷才开始吃。 狗柱磨唧唧的,挑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等他俩吃饱,安相相开始征询他俩的意见,“我想给你俩改名字,你们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或字吗?” 大丫想了想,“我喜欢星星。” 安相相点头,“那就叫安星吧。”说完见大丫一脸迷茫,才说,“我姓安。” 安星点点头,但还在迷茫。 狗柱扭扭捏捏,“我喜欢狗。” 安相相:…… “除了狗呢?” “还有小鸡和小鸭。” 安相相:…… “没有别的了吗?除了会动的。” 狗柱想了好久,“还有姐姐。” 安星立马接一句,“我会动。” 安相相:…… 最后经过商讨,狗柱的名字去掉了他最爱的狗,取名——安小柱。 隔天,种完地后。 安相相拿出一个珠子递给安星。 安星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住了,握在手里后,珠子散发出金色的光。 他将珠子要回来,又递给小柱子。 这次光芒的颜色换成绿色,不是完全的绿,是绿比其他颜色更多。 “以后你们跟我一起打坐吧。” 【你打算带徒弟啦?】系统有点意外,这是咋了,爱人死了就开始搞事业。 【既然收留他们,就得教一些有用的,否则哪天我走了,他们又去当奴隶。】 安相相没打算收养孩子,也没打算当师父,只是简单想教点立身之本。 再说两个孩子挺有天赋,尤其安星,在仙域算是金系天灵根了,努力修炼的话,以后即使离开相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怕安星学成之后下山去揍那群小孩,还特意跟她说,“教你本领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不是让你去做恶。” “今天你去报仇,明天他就会找场子,一来二去的,会越闹越大。” “有一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安相相睁了睁眼,过了许久他换了问题,“安星,你恨他们吗?” 他问的是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可安星的回答似乎不仅限于那些小孩。 她低着头说,“我爹说,他们很可怜,都意识不到那样做是错的。” “是他们的爹娘给了他们那样的认知,他们有样画样,然后把错误再教给他的小孩。” “我讨厌他们,但不恨。” “都是可怜虫而已。” 安相相低眸,看着手里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珠子,“安星,你很聪明。” 安星一脸的不解。 他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又嘱咐道,“以后要是遇到有人做坏事,你要是有余力且想帮那就帮,没余力你也可以当看不见。” 安星立马点头,“嗯,就跟老爷一样!” 安相相:…… 虽然,他确实四十岁了。 从这天后,一大两小除了种地、弹琴,又多了个一起打坐的日常。 为了做个好榜样,安相相再也不当着他俩的面躺着修炼。 安星天赋很好,有毅力也能静的下心,不到五天就感受灵气,并且成功引气入体。 小柱子总能被其他事转移注意力,每次安相相睁开眼,就见他在因为各种事伤心。 小到花落了,大到养的鸡被杀了。 他想谈一谈心。 安星却说,“不用管,他随我爹。” “……那行吧。” 话虽这么说,安相相还是多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小柱子葬花葬叶葬鸡毛之后,又跟平常一样每顿两碗大米饭,就没再管了。 这天,仆人中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来告假,面红耳赤的,“老爷,晚上小的能下山一趟吗,小的约了小娘子去看灯会。” “看……灯会?”安相相不自觉摩挲左手上的手串,“云”字已经没刚刻时那么刮手了。 青年红着脸挠头,“是、咳,乞巧节。” “哦,你去吧。” “多谢老爷!” 等人离开。 安相相翻翻扳指,找出一片黑色鳞片。 鳞片被穿了根红绳,当时云惊总长时间外出,导致山洞里他的气息越来越少,最后他总是倒霉,没办法才收集云惊的鳞片。 还记得他把鳞片挂在脖子上后,云惊回来刚扒开他的衣襟,就直接笑歪了。 躺在床上抖个不停。 完了捡起被他因生气扔远的黑色鳞片,笑得声音黏黏的,“人不都给你了,还藏我鳞片作甚?说,有没有拿它做坏事?” 彼时。 安相相又把它挂在脖子上,收进衣襟,然后飞身上剑,在安星向往的目光下飞走。 镇子里的灯会没什么好看的,他御剑飞行三个小时,入夜没多久就赶到皇城。 此时一条长街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路边的商贩忙的不可开交。 灯会上活动挺多,猜字谜只是最普遍的一项,因民风开放,竟然还有小情侣大庭广众比赛吃鸡蛋,当男女为了赢,火速一起啃完鸡蛋,不经意触碰后的羞怯、挠头,总能让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还有击鼓传花,击鼓人似乎长年摆摊,练出了火眼金睛,总恰到好处的让花球停在互相暗恋的人手里,然后提出心跳加速的“惩罚”。 安相相停在屋顶上,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把鳞片拿出来,抱着腿静静的看。 长街上的人络绎不绝,男女提着一个灯笼慢慢走,偶尔也能看见两个走的很近的男子。 他们会放河灯,会在许愿树上系上一根红绳,会双手合十向慢慢飞远的天灯祈祷。 安相相等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烟花,见灯会快结束了,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又将鳞片收进衣襟里。 【这个东西的保质期早就过了,你还戴着它干什么?】系统还记得 【我想留,不行吗。】安相相又御剑往回飞,结果飞到一半下雨了。 按照他的体质,如果打雷的话,百分百会被劈中,于是毫不犹豫降落,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个破庙避雨。 正往自己身上丢净尘术,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脚踩着水洼,快速跑来的脚步声。 听声音,还是一大一小。 安相相顿了顿,然后四下看看,正要去干草里躲一躲,最后又调头掀开一块门板,躲进一旁的废墟里。 很快有两个淋湿的人跑进来,女人进门就扒开干草,把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推进去。 “修儿,乖乖待在这里数数,数满一千若娘亲还没回来,你就一个离开,知道吗?” 女人话说的很快,话落已经将男孩藏好,然后转身就走。 男孩听话的一动不动,只十分不放心的说,“娘亲,你一定要回来。” 女人脚停了停,又冲进雨里。 不知过了多久,安相相自己都不自觉数到一万多了,男孩才从干草里爬出来,默默流着眼泪跑进雨夜里。 系统见男孩走了宿主才出来,不由被无语到了,【你怕惹祸上身我能理解,但人家只是个小孩你怂个屁啊!】 安相相毫不在意地拍拍衣服上的灰,【不是怂,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他收养安星和小柱子纯属是意外,当时他也没想到会被赖上。 有些坑踩一次就够了。 安相相拿出飞剑,头也不回的回了相云,然而没过一个月,安星敲响了房门,他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男孩。 沉默几秒后,“安星,哪捡来的。” 安星也很忐忑,“我去山下买种子,见他在喝水沟里的水,就给了一个水囊……”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说都能猜到。 安相相先是吸气,再长长吐出来,视线落在男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林修。”男孩只吐出这两个字。 不是因为高冷,而是看上去似乎被狠狠磋磨过,整个变得沉默寡言,眼里没一点光芒。 安相相什么也没问,只让安星带他去洗干净,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就此林修在相云住下,但他不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常常站在树下看他们种地,小柱子去邀请时,还没走近他就转身走了。 直到看见他指点安星修炼,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过来。 “老,老爷,我也想修炼。” 安相相注视着他,周身有灵气浮动,但不明显,应该刚引气入体。 “你不是已经会了吗?” “我,”林修低下头,两手攥的发抖,“我想多学点,学更厉害的。” 安相相默了默,没一丝隐瞒,“那我可能帮不了你,因为我也只是个筑基中期而已。” 还不止,除了御剑飞行和净尘术之外,他就不会其他的了。 林修抹着眼泪走了。 但他觉得心有仇恨的小孩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果然第二天他在弹琴时,林修又来了。 “那我能先学到筑基中期吗?” 安相相轻轻按住琴弦,抬起头看他,“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以后哪天你想杀人,不要说是从相云出去的。” 林修愣了一下,连忙又迈出一小步,像是要解释一定要杀人的原因。 刚张开嘴,安相相就打断他,“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任何人的秘密。” 他不想知道,可小柱子是个碎嘴子。 还是多愁善感的小碎嘴子。 第141章 致死地而新生(再见,妖尊大人) “呜呜,小修哥哥好可怜哦。” “爹爹娘亲也被飞人杀了。” “小修哥哥,这是我给你的过去挖的坑,你把它葬在这里吧。” 安相相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听见两个小孩在院子里叽叽咕咕。 他推开窗户,就见小柱子蹲在院子的专属角落,那里有一排排的小坟包。 现在显然又要多一个。 小柱子伸手林修身上捧了捧,像是捧住了什么东西放进坑里,然后就要埋掉。 林修一把给人推开,又把东西捧回来按在自己身上,语气凶巴巴的,“不要乱埋我的东西!” “为什么呢?埋掉你就不难过了。” “那是你!不是我!”林修抬起袖子用力抹了把眼睛,“我不会忘记那群坏蛋的!他们杀了我爹!杀了我娘!就为了一本破书!” “呜……我爹都给他们了。” “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林修捂着脸边哇哇大哭边跑出去,留小柱子一个人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小柱子往自己身上捧了捧,然后放进坑里,边埋边说,“小修哥哥好可怜哦……”说着顿了顿,“我也好可怜哦。” “姐姐也好可怜。” “大家都一样可怜。” 安相相默默关上了窗户。 翌日。 “老爷,你要出远门?” 安星提着食盒进门,见老爷打开柜子,手往里面一抚,衣服就消失了。 “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安相相回过身,从扳指里拿出了凡的修炼笔记。 之前这本笔记给了李柳元,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商雀来时发现他教的很费劲,就又把它送了回来。 他把笔记放在桌上,“林修应该认得字,你们留在相云修炼,我过几个月就回来。” 安星这时看了眼院子里,“那我跟弟弟还有林修,等老爷回来吃荔枝。” 安相相顿了顿,“好。” 飞出相云后,系统冒出来。 【大半年没出门了,这次去哪?】 【去游历。】 系统表示才不信,结果观望十来天,发现这个宿主真的只是去游历,看看山,看看水,兴致来了还去江边赶鱼。 只不过跑的范围比较大,九州转完了,就去上界,但每个域都没待多久。 系统去另一个宿主那待了一段时间,但关小黑屋实在太频繁了,只能跑回来。 结果真是好家伙,【你是被后稷打通了任督二脉吗?怎么走到哪种到哪?】 安相相无视一直往他身上撞的头脸鬼,用铁锹把土拍严实,直起腰回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不是最后一次。】 【因为我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系统:【……】 安相相在四个域都种了棵很寻常的树后就御剑离开,时隔半年,又回到相云。 可一落地,他就呆住了。 了戒捧着肚子忙不迭地跑过来,像是在确定什么,只上下打量了一下,立马用力将他抱住,大力拍着他的后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好!真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了戒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就一直“好!真好!”,然后红着眼睛哈哈哈。 “师叔,你还活着?”安相相回神时才觉得后背生疼,但也是这种疼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了戒没死,没因为灭门而死。 “嗐,说的什么话!”了戒佯装恼怒,一巴掌攉向他后脑勺,最后也只是轻轻拍了拍。 “方丈可是此间唯一的先知,所有事他都了然于心,怎么会让我们死?” 安相相睁了睁眼,“你们?” “是啊是啊!当初方丈预知到有人打着“惩恶扬善”的旗号来寻仇,就早早让僧人带着小沙弥们全逃走了!” 过了这么多年,了戒已经没了当初那般悲痛,只剩下唏嘘和感慨。 但仍然记得悟罔方丈的交代。 “第一件事,让寺庙内的僧人带上小沙弥,入夜前尽快离开。” “第三件事,烧毁上善寺,以免僧人半途回来,碰上一直在此守株待兔的他们。” 了戒想起第二件事,再看眼前的师侄,难免升出几分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真好,当初方丈一定要让我带话给你,他很怕你会因为恨去报仇。” 安相相默着听完方丈的交代,一晃时间仿佛又穿梭到过去,方丈拿着剔刀在他头上刮来刮去,悲悯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 “无相,你要切记,你所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隐隐的。 他的声音与了戒的慢慢重合。 “……切勿过度留恋那些从指间溜走的,它不会走,它只会在未来等你。” 他呆呆哦了一声,一时还无法共勉。 可随着时间或快或慢的推移,安相相每想起一次这句话,就感觉自己会轻松几分。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身上脱离出去,不再怪了凡说带他去游历,结果没有兑现。 也不怪了尘,以前总认为如果他不去,兴许了凡就不会想自杀。 也原谅了佛子的死脑筋。 只是……当时要是别那么武断的认为上善寺被灭门,别答应云惊说帮自己报仇,要是冷静下来,和云惊去查一查就好了。 兴许……没有兴许。 安相相坐在长廊下,身边的簸箕里装满了荔枝,地上一堆荔枝壳。 “姐,那边还有红的!” “哪呢?” “在那在那!” 已经是个少年的安小柱指着树梢上的荔枝,但他本来和林修扯着一块布接荔枝的,结果手一松,荔枝掉了一地。 林修脸立马黑了,“你个蠢货!” “我又不是故意的。” 林修还要再骂,就被一颗荔枝砸中,抬头看去,安星大叉着腿踩在一根分枝上,手里的荔枝一抛一抛,眼里都是威胁。 “……哼!” 安相相见林修又怂了,唇角轻勾了下。 其实并不能怪林修胆子小,是安星实在太强,明明修炼时间都差不多,安星却比他俩高三阶,现在都炼气七层了。 “又到收荔枝的时候了?”了戒大抵听见这个院子里的热闹,笑呵呵走进来,看了眼满地的荔枝壳,“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偶尔可以吃一点。” 说着安相相把簸箕往里推推,让了戒在他身边坐下。 “等会我让小柱子送一些去伙房吧,不然他们也没心思练武了。” 他说的“他们”,指的人还蛮多。 有多年前离开的那些僧人和小沙弥。 这十年来他们陆陆续续路过这里,少数选择留下,多数儿子都准备娶媳妇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又收留了一些小孩,男孩女孩都有,为此还特意将相云扩大了不少,分了男寝和女寝。 过去的仆人都被辞退,因为僧人可以自给自足,大家在山上开垦一大片田地,还围了栅栏用来养鸡鸭,有什么吃什么。 了戒继续当伙房的主厨,但终于不限制食材了,小孩们也可以尽情吃肉。 “相云”也变成了“相云观”。 毕竟他们需要收入来源,好在当初那些僧人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 开始由他们接法事赚钱,慢慢安星、林修长大了,也会去除除邪祟,赚个几两银子。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安相相十分认同这句话,因为现在系统提起云惊,说他没福气,说有这么个大美人没快活几年就死了,自己竟然觉得很搞笑。 他依然每年都会去看灯会,依然会把鳞片戴在身上,依然会抚摸“云”字手串。 但不会再被如潮水般的思念淹没。 也不会觉得伤心了。 几十年如一日,慢慢的将云惊放下。 他每年都会去游历,去过很多地方,见了许多记忆中的人。 比如藕莲,自从李柳元又率兵攻打回去并且吞并了外邦,她就又回到朝霞国,在远离皇城的地方开了个早点铺子。 比如红梅,经过多次打听才知道她早早就出了宫,嫁给一个小掌柜,生了两儿一女,现在都是当曾奶奶的人了。 比如李柳元,他是个福缘深重的人,当上了皇帝不说,还把周边四国都吞并了,现在央央九州就只有一个朝霞国。 还有商雀,表面上仍然做着他的丞相大人,背地里却在跟李柳元玩君臣y,等李柳元离世以后,他也没有难过,而是张开翅膀飞向远方,貌似真如他所说,麻雀并不专情。 也曾试着寻找佛子,想告诉他不用再自责了,大家都很好,没有人责怪他,可走过很多地方都没有他的消息,连系统都定位不到。 慢慢的他不想再出门,像悟罔那样只喜欢待在房间里,弹弹琴,听听小孩的烦恼。 某一天。 安相相躺在摇椅上,看着打打闹闹进来的两个小孩。 一个是林修的重孙,一个是安星的重孙,两个萝卜头正在因他喜甜喜辣争的面红耳赤。 “师祖明明喜欢吃甜的!” “才不是,师祖喜欢吃辣的!” “我曾奶奶说不能给师祖吃辣!” “我曾爷爷说师祖爱吃什么吃什么!” 安相相有点囧,真不喜欢“师祖”这个词,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可看看手腕上被盘包浆的“云”字手串,以及手背上的皱纹,不由叹息。 好像是该走了。 安相相一手接过萝卜头送来的桂花糕,一手又接过香辣花生米。 【系统,点开爆破瓶。】 【……你刚才说了什么?】 安相相又把话重复一遍。 系统整个都是懵的,愣头吧唧地打开面板,然后摁下启动键,但什么都没发生。 它把方圆十里都扫描了一遍,并没找到宿主在哪使用了爆破瓶。 【你放哪了?】 安相相也挺纳闷,【可能是太远了。】 系统:…… 它冷不丁就想起四大域,因为宿主每隔两年都会去游历,但又不是完全游历,而是去看那四棵树。 当时还以为宿主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连种在外地的树都要牵肠挂肚。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个记号。 系统连忙把视野拉高拉远,几乎瞬间就越过万里到达四大域的上空。 只见那里山河崩裂,以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在一瞬间夷为平地! 那四座悬于海面之上,几十万年都屹立不倒的四大域,百年来多少凡人想要乘风破浪,拼了命也要登上去的四大域。 似乎要成为历史了。 它就说呢,明明之前这个世界还有得耗,起码再过几万年灵气才能耗尽,才能彻底迎来一场洗牌。 到时天灾人祸,世界崩盘、归于平静。 一切生命会经过长河重新孕育。 结果呢,从百年前开始,这个世界的灵气、魔气、鬼气就在一点点流失。 但很奇怪,它似乎又有选择性,在基于所有人都还能正常开垦生活的情况下,那些气息在慢慢消散,最明显的就是那些修士。 不论哪里,所有人的修为都在下跌,像是刻意把赐予的东西又收回去一样。 现在它知道了,原来是爆破瓶的功劳。 正常使用情况下,十分钟就能炸死十个人,而宿主却把它埋了一百年。 这一百年里,多少人因为修为下跌,寿命骤减而疯魔,多少人在到处寻找灵气流失的原因,而宿主居然一声不吭的种菜? 这日特马的还不是变态? 系统飘荡在高空中,看着海水奔腾,猛烈的倒灌,将旷阔无垠的土地一点点淹没。 无数没有死于这场灾难的大能从废墟里爬出来,慌不择路地御剑飞起。 看方向似乎是要逃去下界。 正当它啧啧九州要遭殃时,天空快速聚集起雷云,霎时间天昏地暗,“喀嚓”一声巨响,紫色雷电宛若游龙,几乎划破天际,精准劈中企图逃跑的修士! 紧接着—— 数不清的紫电接踵而至,每一条都有能让这片黑压压的海域宛如白昼。 修士见此只能选择低空飞行。 然而狂风起—— 海浪将修士从空中拍落。 他们上升。 电龙在风雨里穿梭。 他们下落。 还有恶浪等着他们。 似乎是狂欢,又似乎是审判。 【你不是说你不恨的吗?】 【确实不恨,只觉得他们没必要存在。】 【……变态!你踏马变态!】 【我不是。】 安相相回到纯白色空间,再一次被系统的表情包洗礼了。 【(?益?)】! 【(?益?)】!! 【(?益?)】!!! 【(?益?)】!!!! 【老子以后再信你,老子就是狗!】 安相相就没搭理他,而是在打量自己此时的样子,一身宽袍,长发及腰。 他以为会是自己会是原生世界那样的体恤牛仔裤,原来不是。 看来灵魂状态是会改变的。 抬手摸着脸感受轮廓。 嗯,也是原来那张。 【要去下一个世界吗?】安相相问。 【等一下,我先更新你的……】系统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你的你的”半天你不出来。 安相相歪了下头,正要问发生了什么,属性面板就贴脸跳出来。 【你功德点爆了!】 【特么世界意识还送了你一个勋章!】 听系统充满怒气的咋咋呼呼,安相相往后退开一步,这才看清面板上的内容。 【姓名:安相相 性别:男 精神状态:优 已登陆世界:2 累积积分: 累计功德:(简:3百万+) 道具:空 获得勋章:时代终结者。】 安相相的视线从上到下,然后停在最后一栏,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伸长脖子凑近看,还用手指在“勋章”上点了点,可惜并没有跳出相关介绍。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世界意识给你的!】 系统都要抓狂了,啊啊啊地嚎叫。 【那个世界本来就快要走到末路了,多年以后修真者会耗尽所有灵气,到时来一场洗牌,再好好休养个几万年,就能重新繁荣起来。】 【谁知道出了你这么个老六,一刀把人家瘤子割了,直接把文明推进那么多年!】 【这不,人家嫌你实在太粗鲁了,无偿给了你这个万人嫌的勋章!】 系统无能狂怒,它现在迫切地想要一个身体,好一把抓住宿主的肩膀猛摇,再朝他脸上吐口水,可是它没有,只能一边啊啊啊一边疯狂输出表情包! 无数表情包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安相相反应慢了没跑掉,只能抱头蹲下,然后一点点被压趴在地上,满地找缝隙。 可白色空间里别说地缝了,连个灰尘都没有,只能连连点头,保证下次不会了。 等系统消气了,他才从表情包山里爬出来,气喘吁吁把话题转到功德上。 他在这个世界没做过那么多好事,充其量也就收留了一些小孩。 说起这个,系统怕他算不清,在面板上添了个计算器,一笔一笔算给他听。 最后得知有二百万是世界意识赠予,虽然他一刀下去杀了很多人,但同时也救了九州,让文明的火种不至于断层。 总得来说,功大于过。 有一百万是云哥赠予。 有几十个是那次发大水时,他从挖泥浆、掀开废墟救出的人得来的。 剩下的十多万全来自他帮助过的孩子。 安相相呆呆看着面板上滚动的名单。 有点意外安星居然排在第二。 第一是他不认识的人。 【王雨,你忘了吗?是第一个世界你帮助的那个流浪汉的孩子。】 系统见他恍惚过后终于想起来是谁,才接着说,【我跟你说过,自己获取的功德和别人赠予是两个概念。】 【善因结善果,你在王雨幼年时种下的种子,在他长大之后开花结果。】 【除了他,安星他们也一样。】 【只要他们在做善事时,用的是你的名义,并且那个世界一直有人记得你,他们所获取的功德就有你的一份。】 听系统这么说,安相相仍觉像在做梦。 因为他从没出于纯粹的善意去帮助过谁。 第一个世界因为不能把垃圾带回家,才顺路去废品回收站,又不想把那十块五块装在兜里,才给了恰巧住在旁边的流浪汉。 在相云观也是,都是安星不忍心看那些小孩颠沛流离,才收养的。 他只提供了住的地方,偶尔有小孩难过伤心时,倾听一下他们的烦恼。 正感动呢,系统又来一句, 【其实除了功德,世界意识还送了一咪咪气运给你,不过嘛,嗯。】 好的。 知道了。 安相相面无表情放下手,还未来得及起飞的心,吧唧落地,何止摔八瓣。 系统问,【下个世界否?】 【……可以否?】 【不可以。】 第142章 它怕你噶它腰子 “老板!来包普皖!” 身体还没完全融合,连意识都不怎么清醒,安相相就听见有人在吆喝。 “老板?老板?” 安相相被推搡几下,这才抬起十分沉重的脑袋,费老鼻子劲才把眼睛睁开。 如同电影里的镜头聚焦,眼珠子定直好几秒,视野里的东西才慢慢清晰起来。 此时有双手在眼前摆动,来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大嗓门,“老板?你再不醒我可把你家香烟都顺走了。” 安相相倒是想动,但是身体还没彻底融合,除了眼珠子也就只剩嘴了。 “我身体麻了,你能自己拿吗。” “嘿,还有你这么当老板的。”男人笑着绕过收银台,弯腰从玻璃柜下面够走一包淡金色包装的香烟。 因为离得近,能清楚看见他皮肤黝黑且粗糙,应该常年风吹日晒。 而且为人也十分自来熟。 “要说你这小老板当的也忒快活了点,每天就是打打游戏,收收钱。” 安相相以为他接下来的话,就是“不像我……”之类的,结果只是掏出手机扫码付钱,然后扬了扬手机说,“付过了哈。” “微信到账——14——元。” 提示音响起后许久,安相相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其他位置,同时,他也在打量四周。 这次的家庭条件还蛮好的,有个两间门面的生活超市,东西挺齐全,一眼扫过去还能看见不同牌子的牙膏洗衣粉啥的。 【铁哥?】 【请在“滴”之后留言。】 见是ai回应,估计系统这会正忙着给新人安排任务,据说上个世界有一个幸存者,是个在海上差一点就当上海贼王的男人。 为什么说是差一点。 安相相摸摸后脖颈,嗯。 还好固定任务完成了,不然死的多冤。 他在心里寻思以后碰上他的概率有多大,边起身活动身体,正动动胳膊扭扭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心脏。 上上下下把身体探索一遍,发现这具身体很健康,除了因熬夜打游戏有点虚之外,没有半点突发疾病。 也就是说,原主没死。 安相相拿起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原相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很普通的一张脸,比上个世界兔子给他捏的还普通。 额头有两个痘印,双眼无神,眼下乌青,一看就是五指姑娘的老伙计。 不过等过几天,自身数据慢慢同步之后,这些不良现象都会随之消失。 放下手机后,安相相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又招待了两个买雪糕的小孩后,系统才过来发布任务。 【叮——】 【任务已发布!】 【固定任务:收集三个意难平! 收集进度:0\/3】 【日常任务: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0\/1】 【支线任务:完成原主的计划。 计划一:为老母亲养老。 计划二:看着明珠结婚生子。 计划三:找个合适的对象,让老母亲早早抱上大孙子。】 【突发任务:待开启……】 安相相有点呆了,本来靠在门口围观几个老太太打扑克牌,看见计划三登时站直身体。 不管哪个词,他都感觉被雷劈中了。 整个人恍惚地回到收银台,一屁股坐在网面椅上,盯着面板,【结婚?生孩子?】 【哦,这个。】系统的语气很无所吊谓,【它只是支线任务,实在完不成也不勉强,顶多结算积分时,这一项不给积分。】 闻言,安相相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那这次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还记得第一个世界时,安相死了以后他才融合进去的,也就没出现支线任务之类。 他感觉自己猜的没错,自己来的时候,原主应该还活着,只是趴在桌子上睡午觉。 果然,系统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身体是他自愿赠予,因为我告诉他,他48小时之后就会死,并且还会祸及家人。】 【因为时间太紧迫,他找不到自救的方法,我用个统名誉保证你是个好人,百分百能解决这个麻烦,他才自愿让出身体。】 【他的灵魂我会留存,带去下个世界。】 简简单单几句话,似乎已经昭示了原主接下来会遇到个大麻烦,会死的那种! 大夏天的,安相相都打了个寒颤。 【所以他干了什么?】 系统回答他,【你打开手机,他的微信聊天页面有个备注“灵异”的人。】 安相相拿过台子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照着系统的话点开那个叫“灵异”的人,然后就在里面发现了个电子合同。 【他最近在追一档综艺节目,灵异向的,大概内容就是去传闻中的鬼宅、医院、等等玩一些灵异游戏。】 听着系统的话,安相相已经打开合同,逐字逐句开始阅读合同内容。 内容说明原主是飞行嘉宾。 详情就是,原主在追这档综艺时,曾报名想当一次飞行嘉宾,和明星一起寻找刺激。 但原主收到自己被抽中的消息时,可能太兴奋了,都没仔细看合同内容,就直接上传自己的身份证正反面,还签了字。 安相相手指一点一点往下滑,二十多页密密麻麻的合同愣是被他看完了。 它上面说,原主在录制综艺期间,要在节目中当陪衬,包括不限于要按台本演个丑角,或者反派,或者当气氛组。 这不是最要命的。 安相相的手指停在其中两项。 1.乙方在录制期间,但凡发生任何意外,甲方只履行保险赔偿,其他概不负责。 2.乙方录制期间若违背甲方意愿,做出损害甲方名誉、利益(包括期间罢演、不按台本、耽误拍摄进度)等事件,乙方必须赔偿违约金。 总得来说,霸王条款。 出现意外不负责就算了,要是不按他们的台本走,就要赔偿天价违约金。 具体有多少钱,还得看造成多少损失。 想想那些场地租赁费。 机械,人工,等等等等。 安相相放下手机,狠狠搓了把脸。 【铁哥,你实在没得选了吗?】 系统甩出个表情包,【你当你有的选?从你获得万人嫌勋章后你就没得选了。】 一进这个世界,这世界意识就在防宿主辣手下刀,怕宿主一不小心噶到它腰子。 辣么多尸体一个都不给用,就甩出一只死泰迪,还是阉割过的。 好在它是个老系统,钻空子很拿手。 安相相把脸埋的更深。 你当我没说。 第143章 辣条三块钱一包 【其实这档综艺节目过去十几期了,都没遇上个真家伙,成天就几个明星在里面嗷嗷叫,惊悚感全靠后期。】 【所以这次遇上真的了?】 听系统这么说,安相相更不想把脸抬起来了,但是生活所迫…… “老板,这牌子的醋多少钱?”一个身穿围裙的老哥们举起一瓶醋问。 安相相刚才还在跟系统说话,乍一转到另一个问题上,脑子根本转不过来,而且他哪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 系统也不得不跟着停止话题,【七块五。】 安相相立马紧跟,“七块五!” 老哥们半晌哦了一声,扫码付钱后往外走,边走边嘀咕,“神经叨叨的,七块五就七块五,喊恁大声儿。” 系统也纳闷,【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喊就算了,还站起来举手喊,回答问题呢? 【我怕他听不到。】安相相抠抠脸颊坐回去,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原主这么倒霉,遇上真的了?】 【真的不能再真,蛮凶一厉鬼。】 安相相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等系统说数据已经同步成功,这才又拿起手机照自己的脸。 怎么说呢,有了精气神就是不一样,刚才挺普通一男的,现在双眼明亮,黑眼圈也没了,肤质细腻到看不见黑头。 他把手张开又握拳,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点,【铁哥,你还在吗?】 【在。】 【我怎么觉得身体里有灵力?】 【不止有灵力,还有花呢。】 【……数据是可以叠加的?】 【对喔。】 安相相:…… 【刺不刺激????】 安相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默默入定内视,果然在丹田处看见那朵盛放的花。 而且还不是数据同步,是真真切切把它从上个世界带到这个世界来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银花在他就可以使用灵力,以后要是去很危险的世界,他也不用再害怕。 可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某个丢脸的晚上,他当着云惊的面出尽了“风头”。 安相相捂住脸,俯身把头抵在玻璃柜上,越不想回忆,就回忆的越深,以至于所有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他本来快要忘记了,结果上个世界他放下云惊的当晚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第三视角,看见那次云惊回来的迟了,自己实在难以忍受,就自己在床上用东西解决,结果被云惊撞个正着。 而且他还不帮自己,就站在那看。 金色眼睛比以往每次都暗沉。 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停不下来,于是当着云惊的面出了一次风头。 安相相只觉得脸皮要烧起来了,抬头轻磕着柜台,想把脑子里的画面都赶走。 他之所以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原因还在后头。 他以第三者的视角欣赏了一场动作大片,待一切都结束后,自己趴在云惊怀里睡的迷迷糊糊,云惊则靠坐着,时不时为他理理长发,更多时候是在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眼眸低垂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似乎又没思考多久。 之后云惊捏起他的下巴,在亲吻时往他嘴里渡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醒来才知道,那是云惊的妖丹。 现在被银花紧紧包裹在根系里,包的密不透风,一丝光都没透出来。 以至于他过了那么多年,才知道自己从此都不会再受银花控制的原因。 听又有人来买东西,安相相收起所有思绪,侧身打开一旁的风扇,正吹着风散脸上的热意,以为已经离开的系统又冒出来。 【你准备下,六点节目组就要来接了。】完了又说,【辣条三块钱一包。】 安相相心里应了声,找了小朋友两个钢镚,打开手机看看,现在下午四点多,犹豫几秒后,还是打算提前关门。 “哦哟~小伙子今晚去约会啊?” 听有人询问,就顺势看过去,是刚才还在打扑克的老太太,大抵是轮到她下桌了,此时靠在一边看其他老姐妹打牌。 安相相看过去时,她头顶亮起人物介绍。 张翠花,他家对门的邻居。 “不是,是要出趟远门。”安相相想把放在门口的两台冷柜弄进屋,可拔掉电源收了插排之后,围着冷柜转一圈也没把它弄走。 这时翠花奶奶又接话,“那你家店面谁看的哇,你妈不是还要上班?” 安相相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原主还有个妈妈,还以为这个妈妈年纪很大了。 没想到还挺年轻。 安相相不知道原主母亲的情况,也不敢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怕一不小心会露馅,只含糊唔一声,“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哦哟,小姑娘离得远嘞?” 安相相:…… “不是,是有点事。” 安相相不想再往下聊了,好在老太太似乎也看出他态度比较冷淡,并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看人打牌。 而他则埋头研究冷柜,总算在轮子旁发现个红色小机关,可以上下活动那种。 掰上来,轮子就能三百六十度旋转活动,踩下去冷柜就会被刹住车。 安相相带着点新奇把两个冷柜推进屋,又把电源通上,这才彻底关门。 他顺着系统指的路, 急赶慢赶往家跑。 好在原主的店跟所住的小区就隔一条马路,回去要不了几分钟。 结果开门心里就一咯噔。 安相相手还放在门把上,视线落在玄关柜上的香炉和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兴许是他并非原主的原因,心里还有一丢丢心虚。 待关上门后又有点郁闷。 原主是自愿献身,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而且谁家会把遗照放在玄关? 用来吓小偷? 安相相默默拿出三根香,点燃后拜了拜再插进香炉里,莫怪莫怪。 因为时间紧急,他没时间打量原主的住处,只扫视一圈,知道了原主不是一个人住,就路过客厅推开原主的房门。 不是很乱,也不是很整洁。 从电脑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灰缸,还有弥漫在屋子里的某种气味,能清楚得知这是个成年男人的房间。 安相相先打开窗户,又木着一张脸去把装满纸巾的垃圾桶扎紧,阻止它再往外散发气息。 看看时间,快五点了。 扭身从衣柜里找出几身衣裳,因为合同里说这次要去三天两夜,总不好在镜头底下一直穿同一套衣服。 【原主都准备好了,喏,在那。】 第144章 接地气也是一种赛道 安相相顺着系统提示,看见放在门后面的白色行李箱。 他应了一声,将多拿出的衣服又放回去,只留一套等下去洗个澡。 等一切都准备,已经五点四十,安相相拖着行李箱出门,见电梯在往上运作,寻思只有三层也不至于坐那个电梯。 转身走进楼梯道里,见有个老太太扶着扶手在闷头爬楼梯,就往边上让了让。 张老太抓紧了扶手,爬的呼呼喘,见眼皮子底下出现一双脚,看样子还是个年轻人,心里一松,想让人扶自己一把。 抬起头,“小伙子你……出远门啊。” 安相相:…… 这算不算狭路相逢。 见张老太半靠在扶手上,内心不由吐出一口气,将行李箱往边上放放,“张奶奶,我扶你上去吧。” 话落,张老太一点都不高兴,那表情反而还有些防备,“不用不用,就这两步了,用不着。” 安相相伸出去的手被连连推回来,他也没执着,就站在边上目送张老太上楼。 见人打开门,进屋后又关上,关门时明明看见他了,却一声招呼都不打。 咣当一声后。 安相相摸摸鼻尖。 觉得自家跟对门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手摸索着又拉住行李箱,收回视线库库往下走,刚到小区门口手机就响了。 ——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 伴随着逗趣搞笑的铃声,安相相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聚集过来的视线。 “万众瞩目”下,安相相面无表情掏出手机往右边一划,“喂?” “尹安相先生不?”电话那头除了打电话的还有别人,可能开了免提,隐约将人行动时衣服摩擦声也收录进来了。 “嗯,我在小区门口。” “那请您等一下哈,我们还有十分钟到。” “好的。” 挂电话时安相相这才觉得有点奇怪,他一个飞行嘉宾,还是个素人,居然特意来接。 【为了口碑,有啥好奇怪的。】系统又浪了一圈回来了,【这个综艺节目每期都有素人嘉宾,“接地气”也是一种赛道。】 安相相感觉蛮有道理,心里应着的时候,不忘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眼看着十分钟就要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灵异综艺貌似看得人还挺多的,他要是就这么大喇喇上了,回来会不会被原主的七大姑八大姨往死里问? 猛地反应过来这回事,安相相心脏突突的,【铁哥,快,有没有可以遮掩容貌的道具。】 系统说了声有。 下一秒眼前就跳出积分商城,快速略动过后,页面停在一个物品上。 【我想是谁就是谁面具:500积分。 使用说明:将面具附着在脸上,根据需要使用者可自行想象勾勒更改容貌。 该产品可循环使用。 注:勾勒完成后不可二次更改。】 安相相松了口气,确定购买后脸上就传来冰冰凉凉敷面膜般的感觉,正要勾勒小兔子给捏的那张脸时,系统突然问,【你要用你原来的脸吗?】 安相相:…… 虽然及时止损了,但还是像了两三分。 安相相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脸,还好只有眉眼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小兔子给捏的那张。 这时,有辆商务车在面前停下。 哗啦一声侧门被拉开,刚要探头的摄像小哥愣了一下,低头看亮着的手机,里面是个一看就撸多了的男的,再抬起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说完就要拉上门。 安相相上前两步将门按住,基于180的身高,不得不歪歪脑袋才能看见里面,“不是《探索001》节目组吗?” 摄像小哥一秒瞪大眼,“尹安相先生?” “嗯,我是。”安相相应声,随即抬腿就准备上车,节目组的车上有节目名logo,加大加粗那种,再不上车他怕被人围观。 “等等,等一下!”摄像小哥连忙拦住,把手机照片对比好几次,“这位先生,我们节目组讲究真实,是不能替人参加的!” 这照片跟眼前这个明显就是两个人啊,一个放一众明星里丑的特别有识别度,一个容貌都跟明星差不多了,真当他瞎啊! 安相相顿住,隐约感觉到有视线聚集过来了,咽了咽口水扯了个谎,“我整容了。” 说完怕摄像小哥不信,还掏出手机,“不然我俩再打个电话对接一下?” 其实他也就说说,但摄像小哥却来真的。 于是——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 安相相:…… 摄像小哥:…… 司机都扭过头来看了。 “你真的整容过?”摄像小哥有点狐疑,可他拥有的照片也只是身份证照,是真是假也没时间去佐证了。 安相相连连点头,刚整的。 “行吧。” 见摄像小哥收回腿,安相相连忙爬上车,哗啦一声,关门速度快到旁人反应不过来。 摄像小哥表情一言难尽,嘴巴动了几次,最后什么也没说。 安相相弯着腰找个空位坐下,然后左右看看,最后把正方形的小行李箱放在边上。 刚才爬车爬太快了,都忘了放后备箱。 “接下来我们要去邻城接管依伶小姐,两位飞行嘉宾可以休息休息。” 摄像小哥躲在镜头后面,同时也在兼职向导,夹着雀跃的声音说完后就把摄像机关了,接着很漠然的一人给个脚本。 “你们有人设,录制期间记得不要崩人设,不然可能会面临赔偿。” 这个“可能”咬的很重。 坐在他身边的女孩明显也是个素人,虽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也很得体,可那些不自信的肢体语言默默将她出卖了。 此时一听说还要演戏,紧张地身体不自觉前倾,尤其在看见自己要当个“尖叫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根本绷不住。 “不是说要追求真实吗?” 摄影小哥一脸奇怪,“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个吗?” “……” 安相相早就知道了,所以没说什么,接过脚本就大喇喇翻看。 嗯,要当个胆小鬼,重要的时候要躲在管依伶身后,衬托出元气少女的柔中带刚。 默默在心里嗯嗯几下,看完就放在一边,准备靠在一旁睡一会。 第145章 有钱,有颜,但死的早 听系统说这次的地点是个废弃的豪宅,还是网友投票投出来的。 豪宅火起来的原因,是个家教晚上下班时路过豪宅,听见了十分欢快的笛声,还停下来打开手机录下来发到某音分享。 开始风向还算正常,直到有人说那座宅子早在几十年前就没人住了。 还说里面死过好几任主人。 有人说是自导自演的段子,也有人觉得真有那么回事,刚好探索001火了,就有上千万人涌去官方下投票。 怎么说呢,都挺倒霉的。 全军覆没。 安相相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身轻微的摇晃,加上天色已经暗下来,眼皮子开始撑不住了,一耷一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他睡过两觉醒了,见车还在行驶,以为还没到,正准备去眯第三觉,车缓缓停了下来。 摄像小哥带好装备跳下车,要亲自去管依伶家里接人,让他俩在车里等。 “好的。”女孩乖乖点头。 安相相见此也点点头,“好的。” 摄像小哥瞥他一眼,表情仍旧一言难尽。 等车门又被拉上。 安相相瘫回座位上,脑袋抵着黑色车窗,视线穿过玻璃看外面冷清的马路。 此时已经是凌晨,管依伶所住的还是高档小区,以至于外面宽阔的马路上除了来往的豪车,基本看不见步行的人。 “那个……” 感觉胳膊被戳了戳,安相相扭过头,发现她唇色发白脸色也不太好。 “怎么了?” “可以把窗户打开吗?我想通通风。” 安相相心想她可能轻微晕车,没说什么,伸手把他这边的窗户打开了。 两边窗户一开,新鲜空气开始流通,女孩的脸色也缓和许多。 她感激的笑了笑,“谢谢。” “不用客气。”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安相相偏着脑袋感受着夜晚微凉的风,不经意瞥了下刚才扫视过的路边,顿了下,然后在那人看过来前快速移开视线。 眼睛盯着另外一个方向,一错不错的。 心里寻思应该不会露馅,他都没跟那人对上眼,肯定不会发现自己能看见他。 但可惜,那人呆站在路边一会后,开始朝这边走了,步伐不紧不慢的。 安相相默了默,然后扭头,“我现在可以把窗户关上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放在开关键上了。 “啊,可以。” 都不等女孩话落,直接往上一抠。 黑色玻璃升上去的同时,挡住了刚巧站在车边的人,安相相松了口气,脑袋歪在一旁。 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去,那人直接穿过玻璃钻了进来,于是四目相对,鼻尖相抵,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愣住了。 宋云鹤也愣住了,是没想到有人能看见自己,反应过来后,立马站直。 低头看看自己,从小腿开始往下逐渐透明,确定自己此时是灵魂状态。 所以,这个人确实能看见自己。 车内,安相相眨巴眨巴,稍稍侧目去看女孩的反应,嗯,毫无反应。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 果然系统说的对,同个场景下,旁人撞鬼的概率只有5%,而他是百分之百。 寻思着要不要继续当做没看见,刚才退出去的鬼又探头探脑的了,不过这次没贴脸开大,而是正经的从门进来,坐在摄像小哥的座位上,跟自己面对面。 对方一进来。 车厢里的温度降低许多。 安相相见女孩双手摸摸胳膊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能看见我?” 男鬼的声音蛮好听,低沉性感,死之前社会地位应该不低,因为身上那套价值十几万的睡衣,不是谁都能穿得起。 安相相假装自己是个聋子,见人伸出手在他眼前划拉,于是也打算装个瞎子。 宋云鹤看他本来眼睛还有焦距,现在两眼涣散像个傻子,显然是在装看不见。 笑了笑后低下眼睑,默不作声。 安相相又慢慢聚焦,并且快速的瞥了一眼,半晌没见男鬼有什么动静,于是又快速瞥了一眼,过了会,再瞥一眼。 在确定男鬼陷入思绪,暂时不会抬头时,才敢正大光明的……用余光瞄。 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死的有点早。 看样子才二十七八。 有钱,有颜,但是莫了命。 安相相单手托着下巴,心里又那么一咪咪惋惜。 “依伶大美眉来了!”女孩突然惊呼一声,炸醒了车厢里的其他人和鬼。 安相相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女孩慌忙把自己羊毛卷的刘海理了理,赶紧起身从后座挤到前面,然后笑容满面地拉开门。 离她不到一臂的位置,就是男鬼的腿。 男鬼皱了皱眉,抬起屁股往里面挪了下,可似乎不管他往哪挪都不对。 管依伶和摄像小哥上车后,本来还算宽敞的豪华商务一下子变得很拥挤。 毫无所觉的摄像小哥撅着腚就要男鬼腿上坐,男鬼冷脸起身,调转身体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然而管依伶手里拎着行李箱,直接霸占两个座位,也要朝男鬼腿上坐。 男鬼只好再次起身,穿过座椅去坐最后一排,然而慢了一步被女孩占了。 安相相尽量看向窗外,装作不知情。 但是下一秒,左边大腿冰凉,男鬼贴着他的腿,在他和女孩中间坐下。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 他转头去看女孩,果然见她一直搓着右边的大腿,表情一脸的纳闷,同时眼睛骨碌碌的,似乎在找空调出风口。 好在商务车的车厢够宽,后座又是三个连座,男鬼与女孩还隔着不小的距离。 安相相歪了歪身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哒哒哒的在备忘录上打字。 ——我看得见你,你下车吧。 不然鬼气入体,能冷掉人半条命,他们还得去那个宅子,半途生病了可怎么办。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宋云鹤没拒绝,只提了这个简单的要求。 安相相又哒哒哒。 ——尹安相。 “好,我会尽量记住你的。”宋云鹤点头,十分儒雅地笑了笑,整个人便消失了。 也在这时,管依伶咦了一声,“空调关了吗?” 摄像小哥也回头看司机。 司机从后车镜扫视他们,“天刚黑就关了,这才刚入夏,晚上温差挺大的。” 闻言,管依伶不以为意哦了一声,只当是自己刚才关了窗户的原因。 摄像小哥笑了笑开始找话题,“别是即将要去有名的凶宅,依伶心里打退堂鼓了吧?” “哼,瞧不起谁呢?”管依伶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十分结实漂亮的曲线,“我最近天天都有撸铁哦,来十个都能打趴下。” “哇——依伶美眉好厉害!”女孩趴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的,“大臂的肌肉线条好美腻!” 第146章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安相相又歪歪身体把手机装回去,然后继续窝着,没搭腔。 “小姐妹你好有眼光啊!”管依伶回过头,朝女孩抛个媚眼。 这也使她看见了后座的安相相,不禁惊疑,“咦,你这长相不是飞行嘉宾的水准啊,难道节目组又来新人了?” 安相相看见镜头往他这边偏了一点,但不到两秒又移走了,机后的摄像小哥还附赠了个白眼。 本来觉得正中下怀,想对摄像小哥点头感谢的,现在又感觉莫名其妙,想挠头。 他收回视线看向管依伶,“我不是明星,就是个很纯的素人。” 没有“哇”,没有夸管依伶眼光真好。 管依伶还特意等了两秒,见真的没有然后了才反应过来人家说完了,心想这个素人不太懂事啊,难道没看脚本? 心里这么寻思着,表面却丝毫没耽误,“哈哈哈,素人就素人,怎么还很纯的素人?” 安相相眨眨眼,这话很好笑吗? 他克制住想要挠头的手,看着管依伶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因为就是个素人。” 管依伶:“……” 管依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翻着白眼移开视线,再坐正身体理了理外套,一脸无语。 摄像小哥也关了摄像机,皱着眉说,“尹安相,你没看脚本吗?” “这个吗?我已经看完了。”安相相从屁股底下抽出几张纸。 “那你刚才那是什么反应?依伶辗转片场很累的,别浪费大家的精力好不好?” 摄像小哥说完又哄了管依伶几句,打开摄像机前强调,“你们是来录综艺的,别真以为请你们是来玩的。” 安相相木楞楞坐在那,低头翻自己的脚本,刚理解那句(必要时配合固定嘉宾完成拍摄),管依伶就又说话了。 可能意识到刚才的问题他接不住,这次开口换了个最简单的。 但语气和姿势都跟刚才一模一样,“哈哈哈好吧,很纯的素人,你叫什么名字?” 见镜头又偏过来,还有摄像小哥恶狠狠的眼神,有些无奈,“我叫尹安相。” 说完觉得这样是不是太一板一眼了,安相相又接一句,“不可貌相的相。” 管依伶听第一句心里暗骂扶不上墙,但下一句又猝不及防被逗笑,“哇——那你是不是有八块腹肌?” 没等安相相开口她就站起来,对着摄像头拉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露腰马甲,转身对安相相拍拍自己肚皮,“看见没?我一个女生都有腹肌,你要是没八块可说不过去。” 安相相默了默,瞄向摄像小哥。 摄像小哥点点头,心想就凭手机里那张照片,眼袋都快掉裤裆了,一看就是个天天打游戏的宅男,有腹肌才怪。 他调整一下焦距,对准站起来的安相相。 心里还在想,这个素材不错,到时候后期剪出来可以当个搞笑的花絮,结果镜头下的人衣服一撩,露出了一截细腰和人鱼线。 摄像小哥:…… 管依伶:…… 安相相十分配合地露了一下,然后放下衣服又坐回去,“我大多时候都躺着不动,不经常锻炼,所以没有你那样的腹肌。” 他感觉自己摸到了正轨,然而说完之后谁都没接话。 摄像小哥又把机子关了。 管依伶脸色不太好看,“又要重来吗?” “应该不用,就是到时候话题可能有点偏差,比如女a男o什么的,算了,就这样吧。”摄像小哥一脸心累。 管依伶点点头,“等下个服务区停车吧,我保姆车在后面,我得睡一觉。” “辛苦了,再补个镜头就行。” 安相相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接着又让他站起来撩开衣摆,补了一个管依伶摸他肚子、还一副爱不释手的镜头。 等坐下后他还在发懵。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前面的司机对后面一系列的操作估计都见多了,头都没回一下。 管依伶躺在两座上休息,摄像小哥捧着手机,应该在跟谁聊天,两根大拇指动个不停。 安相相收回视线瞄向一旁的女孩,表情有点惊愕,看着管依伶的方向发呆。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太直接,女孩顿顿地回过神,然后十分牵强的笑了笑也没说话。 【听,是心碎的声音。】 【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叫管依伶的刚才痛失了个真爱粉。】 安相相哦了一声,并不是很想关心这件事,他只想自己该怎么把话题切入到凶宅上,好告诉里面真的有鬼。 正思索着,摄像小哥抬起头。 “尹安相,加个微信。” “啊?” “啊什么啊,给你换个脚本。” 安相相不明所以,但还是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名片给摄像小哥扫了一下,随即通讯录上就多了个红色小点。 同意好友申请后,也知道了摄像小哥的名字——摄像y组张晋。 下一秒,页面上多了文件。 “你抓紧时间看一下,然后心里多琢磨琢磨。”摄像小哥只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又低头对着手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安相相默默打开文件,将两页纸文案从头看到尾,然后很不解地看向管依伶,“我要假装骚扰你?不会给你制造绯闻吗?” “你就担心这个?”管依伶这次是真笑了。 她躺在两座上,脑袋枕在座位边上,只要仰起头偏一偏就能看见后座的青年。 停止录制后,车厢内的灯就关了。 此时车厢很黑,昏暗之中只有外面飞快闪过的路灯能提供一缕光线。 然而青年身体微倾,一缕缕昏色光斑出现在他的下巴上,然后上移,略过眉眼,消失,如此反复。 讲真,这老几长得真挺帅的。 见青年因为她的问题变得茫然,管依伶忍不住笑起来,“你不应该担心会不会被我的粉丝网暴吗?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咖,但也有小两千的粉丝,而且目前还在上涨。” 安相相摸摸自己的脸。 然后摇头,“不担心。” 他也就上这一次综艺,以后都只用原主的脸活着,网暴也找不着他这个人。 “那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真出事公司会给我公关。”管依伶摆摆手,似乎打算继续休息了。 安相相哦了一声,准备坐好时,又忍不住往前倾了下,“我还有个问题。” 管依伶眼都没睁开,“说。”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第147章 他刚才多管闲事了 他这话一出,车厢比刚才更静。 司机从都从后视镜扫了一眼。 管依伶正要回答,摄像小哥立马拦住,“等一下,我开个机子。” 管依伶顿住,然后起身理理身上衣服,一脸无语地扬了扬下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安相相:…… 发现自己可能触发到话题了,等摄像小哥点点头之后,只好又问一遍,“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管依伶一扫刚才的慵懒,秒变成活力四射的元气妹子,“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的,可惜我从第一期参加到现在,什么灵异游戏都玩过了,毛也没见着。” 安相相现在明白了,刚才的话估计也不是管依伶真正想说的,但他得说他想说的。 “我刚才就看见了,你相信吗?” 管依伶愣了愣,下一秒又心想这人还蛮上道,现在就开始按脚本走了。 当即挑了下眉,“怎么,你害怕啊?” 安相相刚想摇头,就瞥到摄像小哥藏在机子后的眼神,“呃,有一点。” “嗐,怕什么。”管依伶撸起袖子,“看见没?到时候姐姐保护你哦。” “好,好吧。”安相相实在没扛住这种尴尬,错开视线抠了抠腮帮子。 摄像小哥比了个ok。 管依伶又收起笑容继续卧倒,见人抠着脸颊左看看右看看,很害羞似的,“怎么着?走个脚本不会真当真了吧。” 安相相没回答,只强调自己刚才说的话,“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他微微低眸,注视着管依伶的眼睛,十分认真且诚恳,“我真的看见了,是个男鬼,从你们小区出来的,上了我们的车……” 正打算说点细节让他们相信,比如他们觉得冷,比如女孩搓腿什么的,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摄像小哥嗤笑一声。 安相相噤声,抬眼看过去。 然而摄像小哥什么也没说,但上下审视又摇头的行为让人不太舒服。 不由抿了抿唇,低眸再看管依伶。 正巧跟她对视上,还没开口,就听她十分平静地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种把戏很上不了台面知道吗?” “你如果想多蹭几个镜头,借此红一把,那就老老实实按脚本走,别做多余的事情。” 说完,管依伶就扭头闭上眼。 安相相:……啊? 安相相前倾的身体缓缓坐正,随即窝进靠背里,他刚才好像在多管闲事。 算了,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信的。 他把脑袋抵在车窗上,没多久感觉腿被戳了戳,稍稍侧目,是一部手机,延着手臂看去就是同样坐在后面的女孩。 备忘录上的字有点小,加上车身晃动,他眯了眯眼才看清。 ——我叫王媛媛。 ——你还好嘛?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王媛媛又收回手机,翘着兰花指在屏幕上点点了会,又伸过来。 ——我相信你,刚才我就觉得特别冷,刺骨的那种,所以他刚才离我们很近是吗? 安相相沉默几秒,点了下头。 下一秒,王媛媛的脸煞白。 他抿了下嘴,歪着身体把手机掏出来,哒哒哒几下。 ——他已经走了。 王媛媛笑得很牵强。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那凶宅有点可怕。 安相相很想说,你的直觉很准。 捧着手机沉思了下,又打下文字。 ——如果家里有钱的话,等下个服务区你就下车吧。 王媛媛直接泪目,都不回了。 见此,安相相微微叹息。 大家都是一样的穷。 他看着时间,快要凌晨一点的时候,到了服务区,管依伶下车去后面的保姆车了。 他们也没急着走,因为司机需要休息。 于是全都停下来小睡一会儿。 当然他跟王媛媛是没有睡觉的位置的,只能坐在座位上将就。 安相相觉得自己无所谓,不论坐着还是躺着他都能入定修炼,就是现代灵力十分十分的稀薄,不彻底入定根本感知不到。 倒是苦了王媛媛。 来接他之前已经坐了一个小时的车,现在六七个小时过去,精神状态十分萎靡,精心化的妆容都盖不住的那种疲惫。 看见那个叫尹安相的小哥哥起身,王媛媛眼睛都亮了,尤其在看见对方还点了下头,真心差点哭出来。 她本来就有点晕车,坐车七八个小时真的已经到达极限,要不是为了近距离接触依伶大美眉,她打死都不会签这个综艺。 现在好了,人差点累成狗,偶像也变得面目全非,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王媛媛别提多委屈了,躺下后面朝里面窝着,用纸巾偷偷擦眼泪。 但是实在太累,哭着哭着就睡了。 等一觉睡醒天已经蒙蒙亮,王媛媛茫然了下立马爬起身。 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启程了,摄像小哥躺在前面的两座上,还在睡。 那个青年则坐在副驾驶上,不过副驾驶座位往后倾斜,青年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在睡觉。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早上6:05,再查看一下位置,啊,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安相相没睡,也没入定。 只是单纯的闭着眼出神。 听见后面有动静,透过后视镜看见王媛媛在捯饬脸上的妆。 伴随着她时不时的动静,摄像小哥也醒了,拿湿巾胡乱抹了把脸,就没了然后。 半个小时稍纵即逝。 到地点时管依伶又跑回他们的车,然后摄像小哥扛着机子,站在外面开始跟拍。 彼时管依伶已经化好妆,等门打开后就挂上甜美的笑容下车,笑嘻嘻的跟几个常驻嘉宾贴贴,然后跟热情的介绍。 “这个是媛媛,这个是安相。”为了表示亲昵,特地去掉了姓氏,“怎么样,我这次带来的飞行嘉宾颜值都很高吧?” 管依伶一脸的骄傲。 “怎么女娲造人的时候就我是量产?” 一个男谐星看着他俩,表情十分崩溃,逗的其他嘉宾哈哈大笑。 “毕竟造人是个计件的活儿,必要时候为了凑够数量,也可以不那么在乎质量。” “哈哈哈哈哈哈……” “说明女娲也不想加班!” “哈哈哈哈哈哈……” 安相相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总之不会让话掉在地上。 眼见大家含蓄完了,一窝蜂往凶宅里进,他掩着嘴很小声地提醒一下王媛媛,“这里面有真的,你要注意安全。” 第148章 给你抱 王媛媛腿一软,还是安相相及时伸手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谢谢。” 安相相放开手,“你要是没法自保,就紧跟着我,通常鬼魂都无法靠近我一米之内。” 说完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昨晚上那个男鬼都贴他大腿了怎么没事? 没等他细想,王媛媛就挤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那力气,跟抱住救命稻草似的。 不过她的行为并不突出。 此时一行人已经进入杂草丛生的院子,为保证拍摄的真实性,院子里一点草都没除,全靠走在前面的男嘉宾开路。 周边的杂草全都过肩,还十分密集,前面的人拨开草丛走过去,后面不紧跟上,立马就会被遮住视线。 别说看清前方,连自己脚面都看不见。 女嘉宾害怕有老鼠蛇蚁之类的跳出来,都下意识抱住身边人的胳膊。 安相相越往里走,胳膊上的重量就越重,不由低头看一眼,王媛媛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眼泪汪汪的,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 想了想,他兑换了个驱鬼符。 也不贵,只要100积分。 感觉口袋里多了东西,他伸手把符箓掏出来,递过去,“驱鬼符,要不要?” 王媛媛愣了一下,并没伸手。 “那你呢?这东西应该不便宜。”之前跟小姐妹去寺庙游玩,看见有个富豪买开过光的玉佛,才拇指头大,要价大几十万。 安相相把符箓放进王媛媛手里,“不值多少钱的。”而且他自己也会画。 在上个世界,自从安星和林修能够独当一面后,他就开始养老了。 每天闲着没事,就跟他俩一起钻研了凡留下的笔记,学了一些比较实用的符箓和法诀。 嗯,大多还是跟着安星学的。 成功率一半一半。 这次时间紧急,所以没来的及准…… 安相相眨了眨眼,暗搓搓地又打开系统面板,搜索黄纸和朱砂。 【优选符纸:500张\/10积分。】 【优选黑狗血朱砂:20斤\/10积分。】 默默关掉面板,扫了眼被王媛媛攥在手里的符箓,心有点痛。 “这门是锁着的呀,001不会让我们翻窗户进去吧。”管依伶抓住门把手,试图晃了晃,整个大门纹丝不动。 谐星男嘿嘿直笑,手伸进自己裤兜里,“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暗中得到导演的指示,提前拿到大门钥匙时,他拿出一根铁丝。 于是在场的嘉宾眼都瞪大了。 “得亏这凶宅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锁没现在这么高级,不然还真拿它没办法。”谐星男半蹲下去,撩开缠在上面的红绳,就要把铁丝往锁眼里投。 “等一下!”高大壮一把抓住谐星男的手腕,“哥,强闯民宅是犯法的,就算这里没人住了咱们也不能强行进去啊!” “啊,导演说没事。” 管依伶回头看了后面的跟拍。 安相相也回头望过去,只见跟在后面的人举起牌子。 ——已经获得了现任主人的同意,只是钥匙被他父辈弄丢了。 “哦~明白了,房子原先是现主人的父亲的,但是他父亲把钥匙弄丢了。” “哈哈,估计要不是001,现主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套房子吧?” “哎哟妈,还真给我猜对了。” 只见后面又举起牌子。 ——yes。 高大壮放心了,“那哥你快点,咱们在屋里吃午饭,还是在屋外吃午饭,全都看你了。” “看哥的,这锁我小时候……唔唔。” 高大壮一把捂住谐星男的嘴,“别说了,再说下去这期你可能就录不成了,别我们午饭没吃上,还要陪你去录口供。” “哈哈哈哈哈……” “哈哈……” 高大壮的话逗的其他人笑软了腿,气氛也变得欢乐起来,一扫刚才隐隐的紧张感。 在这欢声笑语中,只有安相相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 他低眸看着那根缠在门把手上的红麻绳,因为太碍事,此时谐星男讨来把指甲镊子,打算把它剪断。 王媛媛顺着他视线,想到了什么后,立马闭上眼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安相相抿着唇,斟酌了好一会的用词,“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听说老房子前栓红绳,不是镇邪祟就是用来辟邪。” 他寻思之前说有鬼没人信,还被当是蹭镜头的,这次换个方法应该可行了吧。 他话一出,其他人的视线都投过来,连一直专注拍谐星男撬门的镜头也一起移过来。 “好像是有这么个理。”高大壮还算听劝,伸手帮谐星男拿住绳子,“好了,就这么着吧,好歹尊重一下当地习俗。” “那你拿好了,别挡我视线。”谐星男也没说什么,只抹了把额头的汗。 不远处,管依伶本想扯下贴在窗户上的纸,闻言默默收回手。 虽然十几期都没遇见真的,节目组也举着“相信科学”的旗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未知的东西还是少动比较好。 如果不是因为爱豆转行做演员太困难,她才不来这个倒胃口的综艺。 心里逼逼赖赖,表面却还带着笑容,走到青年面前,发现那个叫媛媛的女孩正抱着青年的胳膊。 最重要的是,她都到青年面前了,青年还没有挣开的意思。 安相相想挠头,但忍住了,低声问王媛媛,“她刚才是不是在对我翻白眼?”虽然不太明显。 “是的。”王媛媛点头。 “为什么呢。” 王媛媛想了想,“如果按照脚本,这个时候你应该去关心她,这样就能有个‘你故意吸引镜头,想让她抱你胳膊’的话题。” 安相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人设要维持,立马抬起胳膊给抽了出来。 王媛媛也顺势放手,手里捏着驱鬼符,找个远离常驻嘉宾的地方待着。 “现在过来干什么?”管依伶挑眉。 安相相直接把胳膊伸过去,“给你抱。” 管依伶:…… 管依伶这次的白眼翻得很干脆,不是因为“被骚扰”演出来的,是真的情不自禁。 刚才他两人的话她都听见了,心里无语,刚才多好的话题,她都走过去给机会了,还任由素人抱着不撒手。 他妈的现在还过来干嘛! 第149章 分房间前玩个小游戏 恰巧这时,谐星男和高大壮开始欢呼。 “打开了打开了!” “卧槽,哥,你可真有一手!” 安相相只见管依伶眼睛一亮,跟个兔子似的,立马从他身边嗖的窜过,那逃避的状态仿佛真的有被骚扰到。 此时门已经被高大壮轻轻推开门,其他人也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木质地板年久失修,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随着进入的人越来越多,灰尘被溅起来,在窗户边的阳光下飞舞着。 摄像小哥也进来了,他主要跟拍管依伶,以及他和管依伶的互动,现在和其他扛着摄像机的人一样,像个隐形人。 “有壁炉耶。”管依伶进屋后就开始探索,她停在壁炉旁,欣赏这个具有年代感的东西,“这栋宅子真的已经存在很久了,而且第一任主人绝对留过洋。” 安相相就站在边上,点了下头,“嗯,是个喜爱启发和创新的人。” “是的。”管依伶摸摸壁炉上的雕刻,是非常可爱的天使宝宝,“说不定是个艺术家呢。” 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管依伶直接弯腰,钻进壁炉里面去看。 安相相愣了一下,“你不怕吗?” “怕什么?” “这里死过人。” 管依伶站在壁炉里,仰起头就能看见顶端的白光。 这栋宅子很大,连同院子加起来有六亩地那么大,也很高,有三层半,所以站在第一层抬头,只能看见一个正方形的光。 听青年的问话,心里哼笑了声。 比死人更可怕的,是娱乐圈“查无此人”好吧,不拼一点,哪来的热度。 “世界各地到处都死过人好嘛?按你那么说,我哪也别去了。” 安相相正要开口,一直跟在身边的王媛媛接过话,“我觉得安相哥应该是想说,你不怕壁炉里突然冒出点啥吗?” 管依伶默了,然后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上了一点蜘蛛网。 然而王媛媛还没停,“我听说第一任主人死了以后,这栋宅子就接连死了好几个主人,说不定第一任就是被烧死的呢,所以死了以后都不愿离……” “你够了。”管依伶立马捂住她的嘴,“我知道我们在录灵异综艺,但你也不用把气氛烘托的那么到位。” 王媛媛眨眨眼,把手扒拉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宅子里有真……” “闭嘴啦你!”管依伶又一把捂住,“要真的发生过火灾,下一任主人不知道避讳吗?恐怕早就把壁炉拆了好吧!” “安相,你说对不对!” 安相相在她俩说话时,注意力就被壁炉上的陶笛吸引了,正要拿起来,乍一下被点名,手又缩了回来。 懵懵的歪了下头,“什么对不对?” “你!” 安相相指着自己,“我?” 他有点茫然,心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吗? 为了播出后让网友有话题可聊,他都一路只跟着管依伶了。 看管依伶一副恨铁不成钢,最后又泄气的样子,安相相感觉get到了什么。 刚才管依伶好像又给他递话题了。 但他又没接住。 王媛媛再次把嘴解救出来,“我说第一任主人可能死于火灾,怨气很重,依伶美眉不相信……” 闻言,安相相“唔”了一声,“的确有怨气,但管依伶说的没错,这里没发生过火灾。” 他还是个豪门少爷时,有个亲戚家就是这样,只烧了一个卧房,但黑烟把家里其他房间熏得不能看。 豪门又特别迷信,觉得房子着火是风水问题,于是整栋宅子都进行大改,里里外外包括院子,十分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都拆了。 这个壁炉年代很久远,但仍能看出它设计上的用心巧妙,历任主人估计也是看中它才买的宅子,所以它被保存的十分完好。 如果真发生过火灾。 肯定会因为大改把它拆掉。 王媛媛闻言,没再做声。 安相相的注意力又转回陶笛上,手刚抬起来,就听导演说安排任务了。 正在探索的嘉宾全都回到大厅中间。 整整齐齐一排。 导演拿着个小喇叭,声音不大不小,能被收录的同时大家都能听见。 “大家都知道的哈,六位常驻嘉宾,还有两个飞行嘉宾,你们要一起在这里度过三天两夜。” “接下来就是雷打不动的“分房间”环节。” 导演的话刚落,嘉宾们“啊~”声一片,有的都崩溃到抱紧身边的小伙伴了。 安相相也是,但他又比较特别。 左边一个管依伶,右边一个王媛媛。 于是乎高大壮就被单了出来。 场面十分微妙的寂静了下。 导演顿了顿,还是举起小喇叭继续说,“虽然大家都熟知规则了,但怕新的观众不知道,我还是再说一遍吧。” “刚才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大致探索过这栋宅子,得知宅子里总共有十五个房间,其中刚好有四个是主卧。” “所以主卧肯定是两人一间哦,至于人员怎么分配,等会大家需要玩个小游戏。” “来,上道具。” 安相相跟着其他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工作人员过来,在他们每个人放了一套简易桌椅,桌子上有两个盒子和一把剪刀,其中一个盒子里放了一沓黄色草纸。 “这个小游戏叫做——剪纸钱。” “游戏规则就是看五分钟内谁剪的多,当然,不可能只是让你们剪剪就行。” “而是剪一张,就得说十遍“给你花”,不准弄虚作假哈,会有工作人员在旁计数。” 导演讲述规则的同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则拿着剪刀教大家怎么剪。 安相相看了才发现难度在哪里。 在于手里剪的同时,脑子还得数自己念了几遍,还不能念的太快,不然十遍念完了,手里的纸钱还没剪出来,不计数。 也不能念的太慢,否则纸剪好了,嘴巴还没秃噜完,太耽误时间。 虽然导演没说剪的少会怎么样,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结局不太好。 安相相坐在小板凳上。 拿着剪刀一脸麻木。 也许边剪边念对别人来说挺简单的,但对于他这种无法一心二用的人…… 【不还有我吗?】 安相相:……有点感动。 于是安相相只管剪,不管他剪快还是慢,铁哥都能卡的刚刚好。 不知道剪了多少张,铁哥说了一句,【行了,你这数量他们长八只手也追不上你。】 安相相愣了一下,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大厅似乎成了法事现场。 几十个工作人员一声不吭, 全部面无表情地看着。 所有嘉宾都在旁若无闻地剪纸钱,一边剪一边不停地念叨着“给你花”。 “给你花,给你花。” “给你花。” 地面上被扔了挺多黄纸钱,因为不合计数标准被废弃了。 一枚一枚的。 第150章 这个宅子真的有鬼 随着五分钟倒计时结束,嘉宾们才跟活过来似的放下剪刀。 这时工作人员开始数量统计,安相相最多,有25张,常驻嘉宾都差不多,都是12-15之间,王媛媛最少,只有7张。 之后导演又举起小喇叭,“房间分配规则就是,以大数选小数……” 意思很好理解,于是等导演讲完规则后,安相相就站起来,打算选王媛媛。 可导演那边却有别的安排,直接举起牌子,让他选管依伶。 安相相顿了顿,低头看眼里还充满期冀的王媛媛,“我选管依伶。” 话音刚落,王媛媛眼里就充满了对未知的无助,眼泪迅速聚集起来。 安相相叹气,之后又选了较为整洁,门窗完好的1号房间。 接下来就是谐星男,他选了另外一个跟他多年搭档的女明星,住2号房间。 房间很快分配好,以大数随便往下选,最后只剩下高大壮和王媛媛,住4号房间。 分完房间后也不是说明可以休息了,而是有了第二个任务——探索整栋豪宅。 安相相进屋后四下看看,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木质的窗户框架被木蚁啃的稀烂,都不敢用手碰。 如果这是最好的房间,不敢想其他的房间能破成什么样。 将行李放下后,安相相并没着急出去,而是从他所住的房间开始探索,管依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走。 安相相摸到洗手间,入眼的洗脸盆、水龙头、镜子边框都是黄铜质地,不过时间太久,上面布满了黄褐色的锈。 浴缸倒是很完整,就是非常脏。 转悠一圈下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衣帽间的衣柜里还有满满当当的衣服,床上铺着蕾丝四件套,化妆桌上也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甚至还有一些没拆封。 安相相知道大致原因,看得出房间主人离开的很匆忙,都来不及收拾行李。 所以没那么多大惊小怪。 管依伶也只是刚开始,打开衣柜对满当当的礼服惊讶过后,就没太大反应了。 到了后面,表情甚至有点冷淡。 “你盯着我干嘛?”管依伶扭头看过来。 安相相也没移开视线,只平静地和她对视,“只是在想,你应该知道了什么。” 管依伶笑得意味不明,“富豪搬家不都这样的嘛,他们不在乎这么点小东小西的。” 但就算不在乎。 重要物品还是要带走的。 安相相环视房间,床上的布偶娃娃,书桌上的相框,展柜里的奖杯,全都留下了。 但管依伶不愿意说破。 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只可惜,这栋宅子经手了好几任主人,原主人也就是厉鬼的生活痕迹,早就找不到了。 转完了自己的房间,安相相和管依伶一起去探索其他地方。 路过王媛媛和高大壮的房间时,见门没关,下意识往里探了下头。 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跟被鬼子扫荡过一样。 王媛媛和高大壮正埋头收拾,毕竟晚上还要在这个房间睡。 管依伶操着人设,蹦蹦跳跳进去,“哥,有没有要帮忙的?” “有有有。”高大壮连连点头,然后指了一块地方让管依伶帮忙收拾。 回头看见还站在门口的安相相,“哥们儿,你也帮我把这床板子挪到一边去呗。” 安相相嗯了一声走过去,但没着急抬东西,而是仰头看挂在床头的油画。 画作挺大,用色也非常鲜亮,刚才他探头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它了。 而且画画的人好像特别偏爱画里的女孩,将她们飞舞的发丝,姣好的容貌都刻画的很细致,尤其是手,很具有动态美。 “哇,这个女孩吹陶笛的样子好美。”管依伶也凑过来。 安相相偏了偏视线,管依伶说的那个女孩确实很漂亮。 一头乌黑宛如水藻一样的卷发,身穿着白色西式礼裙,耳边别着朵白百合,比童话里的公主还要高贵柔美。 另一个女孩则要质朴的多,虽然拉的小提琴,穿着打扮更像是礼教之下的产物,除了手,连脸都没露出来。 “好了,欣赏够了吧,我让你们干嘛来的?”高大壮开始催促干活。 安相相视线在画作下方扫了一眼,作者名不知被什么东西涂掉了,只剩下一串日期——1930.6.5。 心里寻思那还蛮久的了。 他转过身,将衣袖往上卷了卷,和高大壮一起把散架的床都堆到一边,收拾出来一片空地,留着晚上打地铺。 几人又去探索其他房间,期间路过其余两个主卧,都比高大壮他们的房间要好,只是家具腐蚀比较严重而已。 安相相跟着管依伶,不仅去阁楼转了一圈,连地下室都去过了。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原以为终于可以歇一会,结果吃个午饭还有任务。 安相相坐在小板凳上,眼睛时不时瞟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放着他们嘉宾的盒饭。 他看到了,里面有鸡腿,还有超大只的基围虾。 带干辣椒那种。 等导演宣布完任务后,王媛媛直接就哭了,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怕黑!能不能不去地下室!或者我进去就出来行不行!其他的你们后期!” 导演举着小喇叭直笑,“你不用怕,就只让你进去在角落放一碗插香饭而已,这个游戏以前也玩过,不会有事的。” “会出事的!我有预感会出事的!”王媛媛吓坏了,一把抓住安相相裤子,哭着求证,“你告诉他们,这里真的有鬼!你快告诉他们啊!” 安相相低眸看着她,再抬眼扫视。 那些本来还很繁忙的工作人员全都停下动作,将视线投了过来,与此同时,所有镜头也都对准了这里。 导演并没有阻止王媛媛的哭闹,反而抱着胳膊在边上观看,笑得很满意,但让人十分不舒服,仿佛他们只是个“卖点”。 安相相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有鬼。” 然而,即使多一个人这么说了,导演、包括工作人员还是不以为意。 连摄像小哥都一脸无语,挪开镜头。 王媛媛似乎也意识到了,单单说一句“有鬼”,他们不会相信的。 可她太害怕了,从进入这个宅子她就没法保持理智,就算知道得有更有力的证据,脑子仍然一团乱麻。 只能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开手给所有人看,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这是安相哥给我的,他说他能看见鬼,说这个宅子有鬼,你们要相信他!” 第151章 有,有,有…… 在她手心里,躺着一枚被叠成三角形的符箓,众人看清后,反而促笑了下。 导演失笑,“这孩子,真单纯。” “真的是,被利用了还帮人数钱。” “张晋说他以前整过容,现在明显就是想利用小姑娘多蹭几个镜头。” “整容还挺成功的,不知哪家医院。” 王媛媛怔怔的,只看得见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 明明从进来开始,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同于温差上的那种冷,是阴冷,是有东西在暗中窥伺的那种阴冷。 比在车上的时候更可怕。 她很茫然,为什么就没人信呢。 “我不去,我不去。”王媛媛连连摇头,一整个情绪崩溃,哭的妆都快花了。 安相相低垂着眼,原想等她安静下来再说,哪知道她越哭越崩溃。 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不停地摇头说“我不去,我不去”。 一旁的管依伶看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挤开他,伸手朝助理要来一包纸巾。 “别哭了,不然妆花了还要补,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她用纸巾小心蘸掉王媛媛的眼泪,避免弄花眼妆。 “你别听安相胡说,这世上哪有鬼,要真有鬼……”管依伶顿了顿又接着说,“要真有鬼那世上还有几个活人啊。” 王媛媛摇头,根本听不进。 “是啊小姑娘,那小子纯属吓唬你呢,也就是你太单纯,说啥你都信。” “快别哭了哈,不然多影响拍摄。” 王媛媛还是摇头,哭得直抽噎。 管依伶被烦得不行,四下看看发现尹安相站在人群外面围观,差点爆粗口,“你……还站在那里干嘛呀!” 安相相是被挤出来的,还被人谴责了好几眼,在外面垫了几次脚,根本挤不进去。 管依伶一声叫嚷,终于有人退开。 众目睽睽之下,他并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就一句,“我给你的是高级驱鬼符,哪怕是厉鬼也近不了身的。” 然后,王媛媛就被哄好了。 管依伶:…… 其他嘉宾:…… 连导演都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说完以后,安相相发现大家都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自己,没忍住,抠抠腮帮子,“怎么了吗?” 高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以前有案底吗?” “没有啊,为什么要这样问。”安相相有点迟疑,原主应该没有吧。 “没事,就看你挺会嗯……”高大壮默了默,“这样不好。” 等人又归位站好,安相相还是一脸懵,实在想不明白高大壮为什么说话只说一半。 他看向管依伶,结果得到个白眼。 好在没多久他就知道原因了。 这时高大壮往衣服上别好微型摄像,端着一碗饭,第一个朝地下室去了。 节目录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时不时会传来一声窃窃私语。 很小声,可他却能听得很清楚,安相相尴尬地脚趾在鞋子里乱抠。 “他不会想端大师人设吧。” “看样子应该是的。” “那符我也有,寺庙门口十块钱一张,还驱鬼符,真能扯。” “大壮都以为他是搞诈骗的。” “别说了,一想到有人操着沉默内敛的高人人设,啊……真的好尬。” “其实操人设也没什么,但利用小姑娘来蹭镜头真的好下头。” 几人正聊的起劲,骤然高大壮尖叫着从地下室上来,嚎地特大声。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汇集过去,就见“砰”的一声,高大壮连滚带爬冲出门来,健康的小麦肤色都被吓掉色(sai)了! “有,有,有……” 人在受到惊吓时,会瞳孔紧缩,眼睛发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并不是说演就能演出来的。 然而高大壮是个科班出身。 所以高大壮舌头打结,半天“有”不出来的样子,一时看着只觉得很搞笑。 谐星男先笑了,“大壮你干嘛?就算为了烘托气氛你好歹跟我通个气啊。” “不,不,不……”高大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把抓住谐星男的手。 “不你个大头鬼,科班出身了不起哦,还演上瘾你还。”说着就掰开高大壮的手,一手端着饭,一手拿着香和打火机,打开地下室的门。 谐星男踏进门后,回身把门关上。 “哎呀妈,伸手不见五指。” “这墙怎么还漏水呢。” “哎呀!点个打火机不就完了吗?” 于是“吧嗒”一声,谐星男点开打火机,一路摸到地下室,然后就看见第一个房间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只有墙角有两个跳动的火星。 看见那两根香,谐星男心里嘿了下,这大壮,自己把香点上了还装那么像,是想抢最大的鸡腿吗,啧啧啧,一点革命友谊都没有。 他举着打火机打量了下房间,可能转身太快,不小心弄灭了打火机。 “坏,可别在这时候坏掉。” 谐星男连忙摁了几下,好在又亮起来了。 心里寻思还是先把香点上吧,不然打火机坏了还得再跑一趟。 谐星男走出第一个房间,摸着墙壁来到第二个房间,果断找个角落把堆尖的饭放下,刚将香点着插上,视野里就多了一只惨白的手。 谐星男第一反应是“这个特效真牛逼”,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嗬……” 谐星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只听见自己在“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日上楼梯一步能跨三个,现在三步都跨不上一个,一小截楼梯硬是跑成马拉松。 他连滚带爬地一把撞开地下室的门,外面的光像是圣光,一下子笼罩在了自己身上,他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这时不知谁噗嗤笑出声,转了转打直的眼睛,见工作人员都在憋笑,被吓掉的脑子也才跟上来。 “有,有,有……” 他想说有鬼,真的有鬼。 但肾上腺素在经过短暂的爆表之后,浑身瘫软,能保持站立都用尽了力气。 “老哥你怎么跟大壮一个死出,不想让我们吃饭你就直说。” 他看向和自己演过好几部剧的搭档,在这一刻总算明白大壮被吓成那样,还能伸手拉住他,身体素质是有多强。 第152章 渣男三部曲 好在搭档并没遇到鬼,很淡定地下去,又很淡定地上来了。 接着是管依伶,也很正常,仿佛他俩的叫嚷只是一场恶作剧。 谐星男这会已经缓过来,四下看看,在导演那找到了高大壮,他正跟导演低声说着什么,气得脸红脖子粗。 也是凑巧,瞥到了那个最先说有鬼的青年,他也在看着导演的方向,一声不吭的,但时不时眼里会流露出一些神色。 有意外,也有困惑。 难道他能听见那边的对话? 怎么可能,那么远。 谐星男目测一下距离,起码五十米,周遭又那么嘈杂,怎么可能听得清。 “那个,你叫尹安相?” 安相相还在偷听,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是同样见鬼的谐星男,不由眨了眨眼,“嗯,有事吗?” “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安相相又扭回头,望向高大壮那边,点头道,“嗯,高大壮要求终止拍摄,但导演不同意,说好不容易遇到真的,更应该珍惜这次机会。” 话音刚落,就听谐星男咬牙切齿的说,“他疯了吗?死了人怎么办?!” “嗯,确实,毕竟是个厉鬼。”安相相十分中肯的点头。 谐星男:…… 几十秒后,“真的假的?” “我很少撒谎的。” 谐星男微微仰头,注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一截的青年,悲伤的发现他眼神好认真,好像真不是为了凹人设而撒谎。 正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听那个叫媛媛的丫头又开始哭了。 安相相也闻声看去,只见王媛媛坐在地上,其他嘉宾正笑嘻嘻要把她拽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 “不准碰我!都走开!” “哎呀,这闹的。”谐星男唉声叹气,但两边都不好站。 安相相抿着唇走过去,对工作人员说,“我先下去吧。” 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只帮忙戴好微型摄像头,然后递过来一碗饭和两根供香。 三根拜佛,两根拜鬼。 安相相拿着香,心里只想这个导演真的一点都不怕来事。 刚打开地下室的门,谐星男就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你知道有鬼还下去?” 安相相也很无奈,“其实我根本不想来,但是违约金我又赔不起。” 原主的小超市和安置房,都是拆迁拆来的,实际存款都不到十万,就那么点,只能摸到违约金的边吧。 谐星男:…… 心想这个理由真朴实无华。 “那你咋办?就这么下去啊?” 安相相淡笑了下,“不用担心,我有其他保命的方法,不会出事的。” 说完,见工作人员往这边看了好几次,安相相不再多说,抬脚进入地下室,临关门时听见谐星男呢喃了句,“还真挺帅的。” 安相相眨巴眨巴,没往心里去。 他站在原地等着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这才开始往下走。 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不多,都不到三十秒他就走完了,先环视一圈,接着边走边数房门,很快来到第七个房间门口。 他径直走进去,放饭,点香。 伸手将香插进饭里后,特意等了一会,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也是,鬼又不是傻子,他身上有三百多万功德点,贸然出来肯定会受伤吧。 安相相又回到楼上,发现门口少了挺多人,比如管依伶,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连王媛媛也不在。 不过谐星男和高大壮留下来了。 而且似乎就是在等他。 “媛媛那丫头晕倒了,依伶和工作人员送她到楼上去休息。”谐星男走过来。 “晕倒了?”安相相惊讶。 谐星男笑得神秘,凑上来在他耳边说,“放心,是我让她晕的。” 安相相呆呆哦一声,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将微型摄像头还给工作人员,打算上去看看,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谐星男和高大壮并没去吃饭,反而跟在他身边。 一左一右,跟护法似的。 “你们……干嘛?” 谐星男嘿嘿嘿两声,手搓的像是苍蝇,“就问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安相相思索着世外高人的定义,摇了摇头,“不,我开了家小超市,每天卖卖辣条和雪糕。” “……辣条和雪糕难道是什么符箓的暗号?”谐星男看向高大壮,眼里全是睿智。 高大壮摇头,“不知道。” 安相相:…… 不是,它就是辣条,吃的辣条。 他默默抓到关键词,又默默地说,“要符箓的话,等晚上了给你们画。” 反正不可能再100一张的买了。 亏死了要。 谐星男一愣,真没想到尹安相这么好说话,而且只字没提要钱,顿时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问,“啊,你不生气吗?” 安相相不明所以,“生什么气?” 谐星男盯着他的眼睛,讲真,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自己特小心眼。 媛媛那丫头哭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尹安相一句话就让她安定下来了。 当时他觉得这男的真不是个东西,为了蹭镜头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因此他还暗讽了几句。 结果这哥们儿一点都没放心上。 “啊。”谐星男摸一把后脑勺,“嗐,没事儿,你的符箓多少钱一张。” “一张纸而已,不值钱。”安相相想想十积分能买五百张,感觉没什么必要。 “嗳要的要的!” “你不收,我拿着心里不安稳。” 安相相看他俩着急送钱,也没拒绝了,自己估摸了一个价钱,“1000块一张吧,等拍摄结束了你们再给我。” 谐星男和高大壮听了连忙点头。 看他俩满意,自己也挺满意。 出来一趟还赚了个外块。 安相相心里美滋滋的,脚步很是轻快走进王媛媛的房间。 刚进去就听见管依伶说,“行了,工作人员都走了,也没镜头,你别装了。” 安相相走过去俯视躺在睡袋上的王媛媛,只见她双眼紧闭,眼皮不停地打颤。 看见他来了,管依伶眼睛往上一翻,“也不知道某些人来这干嘛,想蹭镜头想火用点正当的办法好嘛?吓唬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安相相都快把鞋垫子抠破了。 他真没想立“大师”人设。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告诉王媛媛只是想让她保护好自己,结果把她吓坏了。 “早知道我不告诉她了,那样或许她只是有点害怕,不至于情绪失控。” 管依伶光听一个开头,就知道是渣男三部曲了,“我也没想到”、“早知道”,就差一个“也不能全赖我”。 他妈的,真想给他个大耳刮子! 正当她捏着手,忍了又忍时,青年绕过她蹲在王媛媛身边,伸手戳了戳。 “你醒醒吧,没别人了。” 第153章 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安相相收回手,人就睁开了眼,因为哭闹了好一会,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他有点无奈,叹了口气,“不是告诉你,厉鬼伤不了你吗?” “可是我只有一张啊,要是这次用掉了,下次怎么办?我们三天两夜都要跟它待在一起。”说着说着王媛媛就又要哭了。 “我晚上还会画的,到时候多给你点。” “你会画?” “嗯。” “是真符箓吗?” “是真的。” 管依伶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三句不离“鬼”,眼睁睁就把一个顶好的姑娘忽悠瘸了,简直无语,“不是,你……” 她正要骂人,青年却在她开骂之前朝王媛媛一弹手,然后那花的亲妈都不认识的脸,一秒变得干干净净。 安相相对王媛媛说,“快去补个妆吧,等会还要下去吃饭。” 说完才看向管依伶,见她在发呆,不解地歪了下脑袋,“嗯?”了一声。 其实不止她,谐星男和高大壮也在发呆。 “你们怎么了?”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直到跑去补妆的王媛媛啊了一声,“我的假睫毛呢?” 三人这才回过神,然后跟看大熊猫似的直勾勾盯着他,两眼亮的吓人。 “你……”管依伶用手胡乱形容了一下,“刚刚这是什么?戏法吗?” “哦。”安相相反应过来了,他刚刚下意识用了法诀,“不是戏法,是净尘术,一个很普通的术法。” 普通到所有修士都会用。 而且两三天就能学会。 “我次奥?” 安相相闻言,跟其他人一样,一秒把视线投到谐星男身上,然后就见他抹了把脸,把惊愕抹成了镇定。 “没事,我就感慨一下,顺便问一问我能不能学。”谐星男面带微笑。 “不能。”安相相也不拐弯抹角,怕他们不死心,还认认真真花了点时间把原因说了一遍,“你年纪太大了,启蒙最迟不能超过十六岁。” 说完本以为他们会很失望,结果只是愣了一下后,就嘎嘎乐起来。 高大壮笑得最欢,“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有,人家说你年纪太大了。” “太”咬得很重。 管依伶也笑个不停。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王媛媛补完妆回来了,于是就想起王媛媛跟尹安相刚才说的话,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 “等等。”她看向还在茫然的青年,心跳如同擂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青年还没回答,谐星男就帮忙证实了,“我跟大壮都看见了,还能有假吗?老妹儿,哥的为人你应该知道的,绝不可能骗你!” 管依伶麻了,真的麻了。 之前,她以为尹安相想操大师人设,所以才三番两次在镜头前提鬼。 现在…… 管依伶看看那双好看的手,再看看王媛媛的脸,心想完了,好像遇到真的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你相信了吗?” 管依伶点头,然后捂脸呻吟。 安相相不可思议地看自己的手,原来这么简单就能让人相信吗?那…… 这时高大壮一把按住他的手,表情很严肃,“我劝你最好不要,不然导演不得压榨死你,而且节目播出后,你会被曝光的。” 哦,也是。 安相相点点头,收起这个心思。 之后说画的符也多给管依伶几张,顺便谈好价钱,几人就下楼去吃饭。 不过王媛媛没完成任务,在镜头底下导演不可能给她吃饭吃。 于是管依伶把自己的饭让了一半给王媛媛,谐星男和高大壮也把自己的硬菜让出来,其他嘉宾也有样学样。 虽有表演成分在,但王媛媛吃上了饭。 安相相捧着盒饭炫的起劲,根本没让饭的想法,他自己都不够吃。 饭后。 导演允许大家午休。 说是午休。 张晋却还得扛着机子跟在后面跑。 拍依伶和尹安相在房间里打扫卫生,还算轻松日常,就是尹安相总接不住话题。 而依伶也意识到尹安相接不住,以至于后来都不抛话题了。 张晋:…… 妈的,一个素材也没拍到! 回头就让人把这狗东西全都剪掉! 张晋真被气的要死。 从没见过这么不长眼色的飞行嘉宾,爱装逼爱蹭镜头就算了,还蠢! 话题递到他嘴边都吃不住! 张晋心里逼逼赖赖,骂骂咧咧,跟前跟后拍了一下午,素材都不超过五个。 腰都快他妈累断了! 晚饭的时候导演又发病,又玩了个接地府的小游戏,张晋感觉自己就是冷酷无情的拍摄机器。 先拍几个依伶的表情特写。 又拍几个依伶吃饭时可爱镜头。 运气好,借位拍到个尹安相“骚扰”依伶的“黑料”。 收工,吃饭。 匆忙将饭扒完后,张晋坐在小板凳上消消食,又扛起机子去依伶和尹安相的房间。 正好两人在商量搭不搭帐篷。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管依伶操着少女音,又甜又嗲,“要是……不就跑不掉了嘛?” “没事的,多贴几张驱鬼符她就进不来了。”说着安相相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符纸和朱砂已经被系统放了一些在行李箱里,剩下的放在他500积分买的苍蝇小柜里了,而且商城还蛮人性,他买这么多东西,还送了一根点画笔。 见摄像小哥凑过来,他就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在镜头下面任由他拍。 还讲了符纸和朱砂的用途。 可一抬眼,就对上摄像小哥死气沉沉的眼睛,还顺带送了个依伶式的白眼。 安相相微微有点尴尬。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 不过门没关,所以看过去时,就见三个人站在门口,正探头探脑的。 谐星男还挺疑惑的,都进来了,看见扭过来的镜头又退到房门口,“怎么你还没下班?” 安相相闻言,站起身往他们身后瞅了瞅,并没有看见其他摄像老师,不由也把视线投到摄像小哥身上。 是啊,怎么还没下班? 面对所有人的疑惑。 摄像小哥一脸的死寂,只把目光落在安相相身上,无声地埋怨着。 安相相明白了,因为素材没拍够。 不过谐星男似乎只是问一下,犹豫之后还是进来了,提议道,“要不你俩先假意睡觉,把摄像头遮上再画?” “你讲迟啦,安相这呆子已经把东西都拿出来啦。”管依伶朝地上努嘴,“喏,摆了一地。” 三人闻言绕过搭的半半拉拉的帐篷,这才看见地上的黄纸和朱砂。 第154章 关于尹安相整容了大瓜 “要不你把刚才那段删掉?”谐星男跟摄像小哥打着商量。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 张晋从几个大明星进门就觉得有古怪了,明明白天除了王媛媛之外,其他人应该都挺排斥尹安相。 现在不知什么原因,才经过一个下午这几个人的态度就有了反转。 粗略思索了下,并没找到答案。 这时尹安相蹲下身。 他也将镜头对准,然后冷不丁拍到一只堪称完美的手,心里又赞又恶的。 发现黄纸把那只手衬的更加白皙匀称,赶紧调整镜头,把所有人都拍进去,势必一个特写不给这个狗东西。 安相相拿起黄纸,四下张望了下,最后拖来一张小桌子将就用着。 拿起点画笔时,他想起什么抬起头询问摄像小哥,“这个算素材吗?” 张晋无声点头,算翻车素材, 等放到网上后,你在灵异综艺画的符肯定会被道学爱好者戳破,可不就是翻车素材。 安相相哦了一声,然后眨巴眨巴,“那能不能先别给导演看,等拍摄结束再提交?” 说完见摄像小哥比了个ok,这才将笔尖蘸了点朱砂,埋头画起来,但画到一半就停下来,然后将纸握成球扔到一边。 管依伶拿过来展开,“怎么扔了?”虽然看不出所以然,但黄纸上的笔触十分干脆利落,乱中有序,像行为艺术。 “太久没画了,手生。”安相相心里没什么所谓,他刚开始学的时候,画上千张才能成一张,从千分之一的概率,提升到二分之一,真的用了很长很长时间。 说着又拿过一张黄纸放桌上铺平,这次运气有点好,一口气画成了,画完就把符箓放一旁晾着,又伸手去拿纸。 于是就这么一拿一画,基本保持三张成一张的概率,直到感觉数量差不多了才停下,期间还因为拿不起纸,舔了几下手指。 放下点画笔后,安相相将码的整整齐齐的驱鬼符拿起来,打算一人发几张。 抬头才发现几人表情一致,都半张着嘴,一副被惊懵逼了的表情。 连摄像小哥都一脸的怀疑人生。 张晋不仅怀疑人生。 还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堪堪回过神,仍旧怀揣着不相信开始看回放,只见那小小的屏幕里,尹安相手持一根细细的毛笔,身上的衣服无风浮动,连头发丝都仿佛注入了灵气。 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终于沉默地接受了个不太可能的现实。 尹安相,好像是个真大师。 “多了几张,你要吗?” 张晋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符箓,又隐约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也在这时,他想起这几个大明星态度反转的点在哪里了。 是大壮哥从地下室回来的时候。 张晋:…… 他发懵地抬起眼,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几双眼睛,全都如狼似虎的。 几乎是出于本能, 一把夺过两张符箓,“我要!” 糟,忘了关机。 慌忙将摄像机关掉,张晋感觉手有点抖,“所以你们都知道这里有……” 有什么,那个字他不敢提,可尹安相却把他不敢说的那个字说出来了。 他说,“有个厉鬼。” 张晋注视着尹安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师滤镜,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神一直都特别安静,尤其此时,既宁静又认真。 他把半张着的嘴合上,又把摄像机从身前别到腰后,转身朝门口走。 “你是想要求导演停止拍摄吗?” 尹安相的话成功让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对方又接着说,“大壮哥已经请求过了,但很可惜导演不同意。” 张晋张口就是一句,“我靠他妈!”不过没法真靠,骂着一句也只是身为打工人的悲鸣而已。 导演是顶头上司,他也才刚转正,再恼火也不能去指着上司鼻子骂,除非他不想要这一个月八千块的窝囊费了。 而且导演在想什么他也能理解。 早从前几期,《探索001》的收视率就不如刚开始了。 因为观众已经搞清楚这档综艺的套路,无非就是玩几个比较唬人的游戏,恐怖氛围全靠后期剪辑,还有音效。 现在节目播出,弹幕都是“又是这个套路”、“没新意”、“不好看”、“就看个热闹”。 所以导演迫切想拍点有用的。 可理解是一回事, 能不能干是另一回事! 张晋真的越想越抓心挠肝! 就在这时。 高大壮突然开口询问,“小张,我记得你们摄影的是不是都有个工作群?” 经过这么一提醒,本来低迷的气氛顿了顿,然后跟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簇火苗似的,在场的人全都眼睛一亮。 安相相也哦圆了嘴,是哦,工作群! 于是就见摄影小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因为太激动了,手直抖抖。 几乎哗啦一下,人全围了上去。 安相相慢了半拍,凑过去时已经没有好的位置了,好在王媛媛和管依伶够矮,绕到她俩身后看也是一样的。 他见摄像小哥打开微信,先惊叹于小哥置顶的乱七八糟的工作群,等他一路往下拉,找到个设置了免打扰的群。 群名也很干脆利落——打工魂的发骚圣地,里面人不多,只有二十三个。 安相相粗略回忆一下,貌似除去导演和各位固定嘉宾的助理,进了这个宅子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人。 眼看着摄像小哥编辑了一条信息,就要发出去了,高大壮又出声阻拦,“等等!” 所有人抬起头,便见他皱着眉思索,“你就这么直接说有鬼,他们不会信的,这样,” 高大壮说着回身去把桌子搬过来,伸手拿过还没收起来的符纸,拍在桌子上,“安相,你再画一张,小张,你来拍。” 安相相点头表示明白,伸手刚拿起笔,高大壮又出声了,“你就没个道士服啥的?” 安相相:…… 于是又忍痛买了身行头。 还不是这个世界常见的道士服,是上个世界他常穿的白色宽袍大袖,原因是布料上的暗纹好看,是霜花款式。 拍好以后,安相相丢下笔就去抢了个好位置,这下是高大壮站在两个女生后面。 张晋又打开发骚群,无声打字。 ——诸位安静,先听我说。 消息发出后,骚友们仍没停止斗图。 张晋一脸淡定,又发了一条。 ——关于尹安相整容的大瓜。 群内瞬间安静。 安相相:…… 第155章 我不需要看见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看着摄像小哥神情睥睨,仿佛掌握了同事的命脉。 不过摄像小哥并没往下延伸这个话题,而是拿出penta kill的手速快速打字。 ——这个宅子里有鬼,我不是在逗你们,是真的有鬼,我用绝对的人格担保。 ——大壮哥和另外两个嘉宾已经证实了,而且跟导演谈过,但是导演拒绝了。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在搞笑,想要证据,我没有证据,但也有另一个方法证明我所言非虚。 打完字后。 摄像小哥就把刚拍的视频发上去。 视频中,他穿着白色长袍,画符时因为催动灵力,导致灵气在周身萦绕。 不是鼓风机那样将衣服吹的哗啦啦响,而是像水里摆动的水草。 安相相眨巴眨巴,他没法一心二用,所以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画符时样子。 不得不说,还挺等唬人。 视频发上去的过程有点慢。 骚友们见摄像小哥不再发文字了,就开始发表情包。 xxx——[这个笑话不新颖] nn——[狼来了] kk——[下次还是这种笑话,就别说了] 但等视频发送成功后。 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紧接着消息开始刷刷的冒,大多是在“我日”,小部分说“导演他个仙人板板”,剩下的则是“……”。 但看情况,有大部分人信了。 安相相也领略到了团队协作的好处,虽然导演是顶头上司,可群愤也很可怕,毕竟不是每个人遇到压迫都那么理智,人群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计后果的人。 就在这时,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 这栋宅子很大,当初建造时设计师也下了苦功夫,隔音做的十分到位。 可架不住他快要金丹的修为,虽然因为世界压制,修为被削弱的只剩五分之一,但身体确确实实是被炼化过的。 “吵起来了。”他说。 “什么?”张晋正在撤回消息,闻言抬起头,表情疑惑。 谐星男抢在他前面开口,“安相是修行过的人,耳聪目明那种。” 安相相点点头,一边听楼下的动静,一边转述给他们听。 “有个人骂导演想拿奖想疯了,为了名望连命都不要了。” “导演说既然是灵异综艺,总不可能一直划水,总得有一两样真东西。” “有人说鬼什么的完全可以后期,没必要为了那点真实,把命搭进去。” “导演说……” 安相相歪了下头,“人太多,太杂,听不清了。”说完看向他们,“要下去吗?” 高大壮深呼吸一口气,“当然要下去。” 谐星男也点头,“闹起来才好,刚好可以趁机逼迫导演放弃这次录制。” 管依伶板着脸认同。 王媛媛简直把头点的跟捣蒜一样。 安相相看着张晋收起手机,把别在腰后面的摄像机又挪到前面来。 还没到一楼,光站在楼梯口,争执声就已经能听的很清楚了。 导演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这么居高临下的看,能清楚看见导演头顶岌岌可危的发量。 “年纪轻轻别这么吃不得苦,要知道这可是一次了不得的历练,以后就算不在我这干了,写在履历里,能加不少印象分。” “我这吃的是苦吗?我特马在吃我的命啊!”争执的人也是人间清醒。 “导演,你有没有搞清楚对方是什么东西?那是鬼好不好?我这次都不一定能活了,要履历难道下辈子用?” 导演似乎被戳到了笑点,“现在的小年轻,真的是一点闯劲都没有。” 他点了点烟,转移话题,“我就挺纳闷,连我都是刚看了地下室的回放,才知道的这宅子有鬼,你们又从哪听来的?” 闻言,安相相看向那几个人。 几人嘴巴也是没把门,又正在气头上,一秃噜就说出来了。 “小张跟我们说的!” “壮哥还有依伶他们都在地下室看见了,现在正请那个大师画符呢!” “对!尹安相就是那个大师!” 导演恍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四下环顾,“小张呢?” 但是没人回答他。 导演也不急,视线扫视一圈,很快顺着楼梯爬上来,定在站在楼梯口的他们身上。 安相相抿了抿唇,不太喜欢导演的眼神,像极了他的父亲,那种阴毒。 “张晋。”导演连名带姓地叫,偏偏脸上还笑眯眯的,“你是不是太不敬业了,怎么能随意透露拍摄内容。” 张晋握了握手里的摄像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碰到了开关键。 “我只给他们发了大师画符的视频,其他的我不知道。” “哦,真的?” 张晋面无表情的点头。 就算导演要查手机,也只能看见撤回记录,要问撤回了什么,他完全可以说发重了,或者是不小心点到了表情包。 只要咬死不承认。 导演貌似还真不能怎样。 导演忒的一声吐掉烟屁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又落在几个固定嘉宾,可能节目还需要他们的热度,所以没有发难。 安相相发现导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抿了抿唇道,“我劝你趁他还没出来之前,最好快点离开,这是个厉鬼,很凶,能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哦?你也看见了?”导演皮笑肉不笑,“你的回放我也看了,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你怎么就证明是厉鬼,不是普通小鬼?” 安相相站在楼上俯视。 导演的这个笑容他很熟悉。 是引诱和算计。 曾经有十几年他都活在这种阴影下,以至于后来一跟这种人说话,就会下意识提高警戒。 “我不需要看见。” 他知道导演想逼他用出修士手段。 他本来也想这么做的。 现在又不想了。 “你如果非要证据,我也可以理一理。” 这么说着的同时,安相相思索从下车后所见的一些不寻常,然后串联起来。 “这栋宅子很大,前院后院加上宅子,差不多有六亩地那么大。” “六亩,四千个平方,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有这么大一笔财产,主人家临终前肯定会交付给小辈,可这栋宅子的现主人,还是通过节目组才知道宅子的存在。” 导演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放进嘴里前打断他,“人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一点。” 第156章 吹陶笛的少女1 安相相点头,“是有这个可能,但装在口袋里的钱,为什么要扔掉。” 富豪的思想,是该挥霍时挥霍,该赚钱的时候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十八块来利用,比如他的父亲。 “他完全可以把宅子推掉,再盖几个小别墅,把这块地卖掉不是吗?” “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这么一笔财产,以至于搬家的时候,连随身物品都没来得及带走?” 安相相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明白了,而且在场挺多人也相信这个宅子有鬼,只是在等导演发话罢了。 他指了指门口,“门上那个红绳是个法器,专用来镇压邪祟,趁它还没法出来作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话落之后,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导演身上。 然而过了良久,导演不仅没松口,还吐了一口烟,“好了,我现在相信你是大师了,那么大师,等会我让张晋给你发个脚本,你不用演下头男了,当回你的大师本色吧,顺便当一下保镖。” “合同履行期间,你该配合拍摄。” 安相相一下子抿紧了唇。 高大壮从楼上下去,语气非常不悦,“导演,就算有大师在,也没不能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你没听大师说吗,那是个厉鬼。” 可导演仍旧不松口。 高大壮深吸一口气,没再说有的没的,直接抬手对角落里的助理招招手,“走吧,回去让经纪人谈违约金去。” 他这话一出,谐星男走从楼上下去。 接着是管依伶。 王媛媛犹犹豫豫的,被管依伶怒斥了声,“别要钱不要命!” 于是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开始朝门口走,可却在这个时候,高大壮的助理咦了一声,然后用力转动门把,“壮哥,打不开。” “我来我来我来。”谐星男又掏出铁丝,打算故技重施。 其他人往旁边让了让,方便谐星男撬锁,高大壮还用手机照明灯帮忙照着。 王媛媛却呜咽一声,边上的管依伶见了,眉毛皱起来,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吹笛子的声音,很清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听不出具体的声源位置,紧接着体感温度开始下降。 管依伶一愣,然后缓缓瞪大眼。 都来不及想那笛声是什么,直接一把推开谐星男,狠狠地开始转动门把手。 几十年前的门把款式不是长的,是圆球型,如果锁上了,从外面虽然拧不动,但从里面轻轻一拧,就能听见“磕哒”一声。 可此时不管怎么拧,门把都处于松弛状态,就算趴在门缝上,都能看见锁阀收回来了,门就跟被焊死一样,就是打不开。 众人隐约意识到了原因。 高大壮猛地回身,带着股煞气三步并两步走到导演身边,一把薅起他的领子,“你是不是动了那根红绳子?” 导演也不否认,咧嘴一笑,“不然鬼怎么出来,我还等着拍它呢。” 话落,所有人的脸色开始发白。 “妈的,等出去了老子一定起诉你谋杀!”骂完高大壮直接推开导演,抄起一旁折叠椅子就跑去窗户边,抡起椅子就砸上去。 “哐当”一声响,玻璃毫发无损。 高大壮不信邪,结果椅子都干报废了,面前的玻璃一点划痕都没有。 “前门不能走,后门呢?”谐星男着急了。 张晋从后门跑回来,“也打不开。” “我记得大壮哥他们房间的玻璃是碎的!”管依伶说着就要朝楼上跑。 其他人也紧跟其后。 安相相从高大壮砸玻璃时就下了楼,手摁在另一扇窗户的玻璃上,并没完全摁到,手被一层阴冷的屏障挡住了。 运气灵力使劲摁了摁,破不开。 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便看着他们都一股脑的朝上涌。 “别白费力气了,出不去的。没了能压住它的红绳,整个宅子都是它的领域。”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 几乎话音刚落,体感温度骤降。 摆放在一楼的聚光灯受到磁场干扰,发出“次次啦啦”的声音,明度也降低了许多。 那道笛声断断续续,不成节奏。 像是第一次拿到笛子的小孩,一声长,一声短,还时不时转音。 所有人都站在长长的台阶上,被吓得不敢出声,这也显得那道笛声更加突兀。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导演却呼吸急促,他连忙跑到一台落地摄像机前,抖着手打开,然后胡乱地扫视大厅,寻找声音来源。 可宅子太大了,只能听见回音。 安相相只听了几声,就知道吹奏者是在试音,而且吹的还不是管弦笛。 他想到什么,抬步朝壁炉走去。 上面空空如也。 陶笛已经被鬼拿走了,现在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吹的正欢,弄的像鬼片音效。 只是他有点疑惑,好像并未跟系统说的那样,一出现就大杀特杀。 安相相抬起头,“不然你们先下来?” 他贸然开口,把楼梯上的几十口吓了一跳,甚至有几个人差点没站稳。 高大壮看了看二楼,神情犹豫,“我那个房间的玻璃是破的,也许可以出去。” 安相相是不赞同他们这样到处乱跑的,可人都有求生欲,他也没道理阻拦。 于是点了点头,“行,我陪你们去。” 说完他踏上台阶,其他人很自觉地退到两边让他通过。 安相相从他们之中穿过,又走在他们前面,带人进入二楼的走廊后就清楚听见了声源,好巧不巧,是高大壮的房间。 经过试音之后,笛声不再断断续续,而是真的曲子。 曲调十分鲜活欢快,像在形容田野里自由奔跑的少女,光听着,就仿佛春日的阳光和风都落在身上,一根俏皮的麻花辫随着奔跑甩来甩去。 可这份欢乐在如此的环境下。 只会显得诡秘。 节目组的人都吓坏了,捂住嘴垫着脚,啪嗒啪嗒不到十秒全不见了。 安相相回过头,只看见一大波乌泱泱逃走的背影,刚才还十分拥挤的走廊里,一下子空旷了不少,只剩下高大壮他们几个。 再加上他自己。 几人正面面相觑,没个几秒,又听见皮鞋踩在地板上跑来的声音。 安相相歪歪身体,视线穿过几人之间的缝隙,看见了扛着摄像机库库跑上来的导演。 安相相:……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谴责他。 几个嘉宾也回头看去,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像颜料盒,一人一个色。 第157章 她有逆鳞 此时欢快的曲子还没停,导演着急忙慌的跑上来,八斤的装备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直接略过他们朝房间冲。 安相相立马紧跟在后面。 他快步超到导演前面,为了刹住车脚底还打了两下滑,然后一手一边把住门框,防止导演冲进去作死。 导演一来就要上上下下钻空子,被紧跟上来的高大壮几人给摁住了。 恰在此时,曲子停了。 几人瞬间噤声,齐齐往里面看。 因为宅子不通电,就只在角落点了两盏露营灯,灯很亮,但房间也很大,所以整体看起来光线并不好。 可还是能一眼看见站在画作前的身影,一席珍珠色长裙,背影婀娜多姿,长长的卷发就像海里舞动的海带,高贵而美丽。 “très rude。”(真没礼貌。) 对方突然说话,是十分流利法语,情绪十分稳定,甚至语气还有点高高在上。 “在我家请保持安静,好吗?”(法语) 说着,对方缓缓转过身,脸庞娇嫩美丽,与画作上的少女一模一样。 不仅安相相呆了,其余人也呆了。 要不是露营灯的光线直接穿过了她,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优雅得体的少女,是个开局就大杀特杀的厉鬼。 【铁哥,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打碎她的陶笛试试。】系统发了一个抠鼻的表情,【你回头看看导演,那老小子已经开始有歪点子了。】 安相相立马扭头,见导演盯着摄像机上的小屏幕,也伸着脖子去看,果然见他将镜头都聚焦到少女拿在手里的陶笛上。 系统的声音回荡在脑海。 【这样的鬼随便一点特效就能做出来,哪有真正的中式恐怖刺激。】 安相相:…… “我劝你最好不要。” 导演抬抬眼皮,“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安相相见他执意要那样干,语气也冷了些,“可你如果非要那么做,那我只能……” “只能?”导演嗤笑,正要拿合同说事,就见青年两手在一块捏了捏,然后自己就动不了了,连嘴都张不开。 “唔!唔唔唔!!” 安相相拿下摄像机贴墙放好,又在其他人的惊愕的目光中,把导演扛起来放到不碍事的角落里。 理了理身上的长袍,转过身对少女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女鬼无所谓地笑了笑,紧接着又说,“但别误会,我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我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如此宽容。” 安相相:…… 安相相一脸茫然,掏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面具没使用好。 然而这时,女鬼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放唇上来个飞吻,然后抚于胸前俯身行礼,“先生,介意与我谈一场至死不渝的恋爱吗?” 不能说离谱,只能说荒唐。 安相相脑子真的转不过来弯,他看向高大壮他们,可他们似乎比自己还震惊,全在你看我、我看你。 也对。 他跟厉鬼应该一见面就干起来,要那种女鬼飞檐走壁,他各种开大,然后邪不胜正,女鬼魂飞魄散。 这才是电影的正常剧情。 可现在,怎么回事呢? 见对方还微笑着等自己回答,安相相只好摇头拒绝,“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喜欢男性。” “哦,那你是上位那个吗?” 安相相这次直接沉默。 可似乎他的沉默也代表另一种默认,对面的女鬼喟叹一声,“那真可惜。” 安相相:…… 好在女鬼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身朝门口走,“你们是在我家拍电影吗?我看到了,你们有许多时兴的摄影机。” 门口的几人纷纷张开,路过时女鬼瞥了他们一眼,眼神略带嫌弃。 安相相给导演又掐个定身术稳固一下,这才跟上去。 路过门口,就见谐星男摸着自己的脸,超小声问,“我长得有那么不尽人意吗?” 安相相没功夫回答,只追着女鬼来到二楼的楼梯口,此时下面的人像到处乱窜的苍蝇,尖叫的停不下来。 女鬼在摆弄摄像机,可能被吵到了,皱着眉斥责了一声而已。 说的法语,没几个能听懂。 于是叫嚷的更厉害了。 女鬼生前好歹是个千金小姐,有大小姐脾气,被这么下面子,气得当场发丝飞舞,操控两个花瓶一左一右扔了过去。 工作人员吓得手脚都不够用,以为女鬼要大开杀戒,嗓子都喊劈叉了。 安相相默了默,下去从桌子上拿起导演的小喇叭,对到处找地方藏身的人说,“你们别嚷了,她只是想让你们保持安静。” 几乎瞬间,整个大厅安静如鸡。 女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先生,能别用它说话吗?我不能动的时候那个老家伙嚷嚷了一整天,它吵的脑袋很痛。” “哦。”安相相把喇叭关掉。 女鬼这才专心地摆弄摄像机,不一会,在乱七八糟的按键里找到了开关,然后就兴致勃勃地扛着摄像机到处拍。 “天呐,拍的真清楚!” “简直太棒了,这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摄像机!” “papa那个没用的老东西,平民都用上了这样好的相机了,我还被关在这里!” 女鬼一手捧着脸摇头叹息,“也不知道papa有没有想我。” 安相相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这时女鬼将镜头一转,对准了他的脸,紧接着咦了一声,挪开镜头看了过来。 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的事,眼睛在他和在显示器来来回回,思索过后才确定了什么,“先生,你应该不长这个样子。” 安相相一懵,“你怎么知道?” “因为差距太大了。”女鬼不肯多说地笑了笑,转身去拍其他的东西。 高大壮他们已经从楼上下来,神情有些失望,“玻璃碎了也出不去,感觉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不仅坚固,还冰的很。” “是她的鬼气。” “鬼气?” 几人不由抬头,看着上面围着豪华吊灯旋转拍摄的少女,内心只有怀疑。 就这个跟小女儿一样天真烂漫的少女,能有这么强的力量把整个宅子封住? “尹安相,你不是说她是厉鬼吗?”管依伶第一个发出质疑。 被她这么一提醒,安相相连忙四下找找,见陶笛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 “是厉鬼,只不过还没有真的惹到她而已。”说着他走到桌边把陶笛拿起来,又找来一块薄毯,“这个就是她的……” “逆鳞”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水晶灯下面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安相相寻声望去,是摔成几瓣的摄像机,而扛着它的女鬼不见踪影。 “她呢?” 高大壮几人悄悄往后退。 边退边惊恐地使眼色。 第158章 我要去找维克多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后知后觉,转过身去。 只见刚才还宛如栀子花的少女,现在阴翳的可怕,全身肤色发红、双眼全黑,正站在一米开外盯着自己。 右手滋滋冒着黑气。 应该是被他的功德金光灼伤了。 “不拍了吗?” 这么说着时安相相也没停,蹲下身将浴巾大的薄毯铺在地上,然后将陶笛放在一头,慢慢裹到那一头去,又拿着站起来。 “这个东西对你应该很重要,下次别到处乱放,不然容易打碎。” 说着,他递给女鬼。 女鬼的脸色这才变回去,哼了一声,“知道你还乱碰,要是打碎了,我会很生气的哦。” 你那不是生气,是咔咔乱杀。 安相相低头看着散乱的薄毯,感觉不太保险,又找来一根长绳,跟糖果包似的把两头系紧,最后往女鬼脖子上一挂。 “好了,这样就不会丢了。”而且就算不小心掉地上,也有厚厚的毯子缓冲。 女鬼嫌弃的不得了,“好土。”但是也没拿下来,还把它变成了斜挎包。 “以后有机会,可以换成玩偶包包。”安相相提议道。 女鬼思索一下,“也行。” “那可以把鬼气收回来了吗?他们只是普通人,长时间与你的鬼气接触,会生病的。” 安相相看了眼不远处,躲在壁炉里的工作人员,脸比纸还白。 “哼。”女鬼娇哼,“不行,他们把我家弄的这么乱,必须给我打扫干净。” 安相相默了默,“你等下。” 他转头就去拿起小喇叭,在女鬼头痛到龇牙咧嘴的目光下,把声音开到最大,确保宅子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然后把女鬼的话翻译一遍。 于是将近四十个人开始对宅子进行大扫除,好在院子里有井,女鬼也宽宏大量把区域放大了一点。 就是井已经很久没用,里面的水臭的不行,男同志们为了活命简直连夜忙活。 等到将宅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已经过去整整十天,当穿过玻璃的阳光重新拥有温度时,所有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这十天里,人均暴瘦15斤。 “嗡——嗡嗡嗡——嗡嗡——” 看着节目组的车落荒而逃,迎着阳光头都不带回,安相相站在宅子门口,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行李箱。 他只是跟贺妮塔说了几句话而已。 还好。 他好像有张晋的号码。 安相相掏出手机,摁了摁,默然。 “怎么啦?他们把你丢下了吗?” 贺妮塔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俯视着独自站在大门口的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 经过十天的相处,大致也知道青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总得来说,就是软和。 还有一点呆呆的。 青年的表情很懵逼,似乎他也没想到,但又很好脾气地接受了他们的行为,“我可能要在你家多待一会。” “那我自然十分欢迎。” 贺妮塔提了提裙摆,转身进屋从楼梯跑下去,到正厅门口去迎接。 安相相仰着脑袋,看着贺妮塔消失在二楼的房间,十分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回到宅子后。 他把手机放在窗台上晒太阳。 好在这个世界科技还算先进,手机也能靠太阳热充电,就是充电速度太慢,两个小时才能充到20%。 希望在这个时间里,有人能想起他。 “别丧气了,喝杯水吧。” 一杯水被放在小茶几上,安相相瞟了一眼,杯子里的水没一点热乎气,大可能是直接从井里舀上来的。 虽然水井经过十天倒渡,已经变得很清澈,可他仍忘不了第一个喝的那个工作人员,一晚上跑了多少趟厕所。 安相相不再看那杯水,将视线放在贺妮塔身上,她也坐在沙发上,将被裹成大糖果的陶笛抱在怀里,像抱了个抱枕。 “你打算一直留在这吗?” “当然不!” 说到这个贺妮塔就气闷,“我都被关了九十多年了!那群拿剑的都是混蛋吗?都不商量一下就把我关起来!” 安相相呃了一声,问了蛮疑惑的问题,“会不会因为你杀了人?” 毕竟自从贺妮塔死了,这栋宅子被卖给其他人以后,接连死了好几任主人。 连系统也说贺妮塔杀过人。 果然,贺妮塔脸上的怒气瞬间收了回去,理不直,气也不壮,“谁让他们总想拆掉维克多送我的画。” 画? 安相相愣了一下,想起二楼那张巨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看贺妮塔一直低着头,手无意识搓着糖果包的布料,试探性的问,“你……知不知道这栋宅子已经被卖过很多次了?” 贺妮塔咬了咬唇,不吭声。 安相相也缓缓低下眸,看着杯子里静止的水,“宅子是他们的所有物,想拆掉旧主人留下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管……就是不行。” 贺妮塔搓着布料的手越来越大力。 “这是我和维克多还有小婉共有的记忆,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贺妮塔的肤色越来越红,安相相怕她情绪失控,转移话题道,“那你准备去哪?” “当然是去找维克多!” 贺妮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每个怀春的少女,站起来在大厅里转圈圈。 白色的裙摆宛如一朵绽开的莲花。 “他超帅超有趣超有绅士风度的哦!” “他的眼睛比蓝天还要迷人,他的手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当年想成为他情人的女孩有好多,但他都十分风趣的拒绝了。” “只有我!” 贺妮塔停下来,双手捧在胸口,笑得比风里裹挟的蛋糕气息还要甜。 “只有我哦!” 安相相抿了下唇,“恭喜。” 贺妮塔笑嘻嘻地跑回来坐好,抱着糖果抱枕,开始说他们八岁就相识。 是隔了一条绿化带的邻居。 从小一起踢球,一起上学,直到她十五岁父亲打算回国抢占市场。 从此两小无猜相隔甚远。 想要互诉思念只能靠发电报。 好在也就分别三年,因为十八岁那年,维克多乘坐飞机从法国飞到这里。 “三年没见,他长高了好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拒绝不了的魅力!” “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年,一个不小心,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说到着贺妮塔两只脚快速的跺,“啊啊啊,你都不知道,他真的好好亲!就咬了他的嘴唇一口,他的脸就红透了!” 然而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安相相见她双手托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好可惜,没能跟他上\/床。” 安相相:…… 第158章 回家了,正面迎老母亲 这个话题实在不太好接。 安相相呃了一声,“你如果想走的话,最好快点,否则这期节目播出之后,这个宅子会引来许多关注,到时你说的那群拿剑的人也一定会再来。” “啊?”贺妮塔都被关怕了,第一时间就想跑路,“可如果我走了,房子又会被卖掉吧,那我的画是不是也会被拆掉?” 安相相默了,那是必然的。 不过……好像也不一定? 安相相眨巴眨巴,“你那幅画年代很久远了,应该不会被拆,而是被卖掉。” “那不如给拆掉呢!”贺妮塔直接炸毛,满头黑发像个海胆一样,“我和维克多还有小婉的感情是无价的,我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它成为别人的收藏品!” 贺妮塔气炸了,提着裙子就跑上楼。 安相相以为她真的要去把画毁了,但过了很久都没听见动静,也没见她下来。 想必还是舍不得。 他垂下眸,恰巧看见有只小虫子掉进杯子里,但很快又扇着翅膀飞走了,只剩下又有了涟漪的水。 又过去十几分钟,见贺妮塔还是没下来,他便起身来到窗边。 摁着手机开关键,没几秒后总算开机了,电量只有5%。 安相相一点都不敢耽误,连忙给张晋打去电话,结果他捧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一刻内心居然毫无波澜。 眼见电量卡吧掉到4%,内心一片平静地打开微信,叫了个滴滴,又打开省电模式让手机继续晒太阳。 过了一会,安相相瞄一眼手机,看看滴滴师傅什么时候到。 嗯,还有三分钟。 “尹先生。” 安相相回过头。 一张色彩鲜亮的画映入眼帘。 贺妮塔很宝贝地把它抱在怀里,眼睑低垂着,“我能麻烦你帮我保管吗?”说着她还拿出一条蓝宝石项链,“这是报酬。” 安相相没说什么,走过去把画接过来,同时接过了宝石项链。 再瞄一眼手机,还有一分钟。 “你会去多久?” 贺妮塔思索了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去吧,我去一趟就会回来。” 安相相点头,然后抱着画走出门,“麻烦你帮我拖一下行李箱。” “好的!”贺妮塔又扬起笑脸。 几次周转。 回到小县城已经晚上十点。 夜晚的小区冷冷清清,安相相一手提着行李箱,一肩扛着画。 发现电梯在维修,便转身去楼梯。 刚走进楼道,就听见拉风箱一样的喘气声,安相相脚步停了停又继续往上走,拐个弯后,看见坐在楼梯上喘气的张老太。 此时张老太不同于白天的朴素,穿的有些花枝招展,上衣是明艳艳的玫红色,前襟还有朵格外亮眼的大牡丹。 他瞄一眼张老太挎在胳膊上的奶茶袋子,里面插着一根什么,袋口露出一截玫红色的布,看样子像长稠扇。 两人视线就这么不期而遇。 安相相沉默,老太太也沉默。 十几秒后。 “要不,我还是扶你上去吧。” 张老太这次没拒绝,“行。” 安相相将行李和画放在一边,上行几步把张老太搀起来,什么也没问。 张老太也什么都没说,看起来也确实不太舒服,脸色苍白,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本想将人送到家门口就走,但见张老太连钥匙孔都插不进,还是把人送进屋里。 等人在沙发上坐好,安相相直起腰问,“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不要不要,叫那玩意多浪费钱,我就是颈周炎犯了,老毛病,歇歇就行。” 张老太虚虚地摆手。 “行了,你回家去吧,不然被你妈看见了,又要跟我吵嘴。” 安相相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临关门前,听见张老太在嘀嘀咕咕。 “年纪轻轻,疯婆子似的。” “怨气比鬼还大。” 关上门。 安相相下去把行李箱和画都拿上来,进入家门后,打开灯,还没把画放下,就见沙发上有个人猛地弹坐起来。 “儿子!你可总算……” 安相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母亲,“呃,妈。”应该是这么叫吧。 然而对面久久不应。 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收敛,最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安相相偏头看玄关柜上的着装镜,是原主的脸,再扭回头,原主的母亲又笑起来,“饿不饿?我给你下几个饺子?” 说着尹母已经走过来,接过行李箱贴墙放好,“这么几天去哪鬼混了?你那店面才开不到一年,你这样长期关门,旁人还以为你不干了。” 安相相轻吐着气,尽量保持语气像是在正常唠嗑,“去朋友那玩了几天,那个地方太偏了,没有信号。” “哦。”尹母也没再问,“还愣在这干嘛?快去洗澡。”接着伸手把他推进卫生间。 等门关上,安相相挠挠头,寻思着刚才有没有露馅,手摸到体恤下摆,抬手脱掉衣服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开关。 “啪嗒”,卫生间陷入黑暗。 他转过身要把灯打开,不经意看见磨砂玻璃上有一块人形黑影。 因为人和玻璃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只能在明暗对比比较明显时才能看见。 安相相眨巴眨巴,“……妈?” 下一秒人影走近,直接按下门把手将门推开了,吓得他又一把给推上。 “干什么呢?洗澡都不拿换洗衣服吗?”门外传来尹母的骂骂咧咧声,“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跟孩蛋子似的穿个裤衩满屋子乱转,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安相相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原主会说什么,只一声不吭的等人离开。 确定门口没人以后才悄咪咪打开门,咻地把衣服拿进来。 是套灰色家居服,最上面放着个红色裤衩,还是三角的,带金色线条那种。 【铁哥,原主是直的吧?】 【直的不能再直。】 哦,那就是骨子里的骚泡了。 但是,有点小啊。 安相相洗过澡把裤衩子套在身上,很不自在地调整好几下位置,怎么都不舒服。 系统看着他一会这样摆一会那样摆的,都快长针眼了,【我说你作为一个零,硬件设备这么大是不是不太匹配啊。】 安相相磨唧唧的穿裤子,寻思明天必须重新买,闻言脸颊子火辣辣的。 【也没多大啊,才7。】 云哥和云惊……算了,不提了。 【是7.5。】系统直接精确到毫米。 【那也没差多少。】 安相相火速穿好衣服跑出去,然而系统的声音就在他脑海,跑都跑不掉。 【但你硬起来17.8!】 【别说了。】求你。 安相相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曾经风流的过往,一溜烟跑到沙发前,打开电风扇呼呼朝脸上吹。 尹母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冷着一张妈妈脸,“刚洗过澡就吹风扇,感冒了有你难受的,关掉!” “哦。” “过来吃饭!” 尹母又吼一句,然后又开始叨叨,“大少爷似的,我就是你们老尹家的保姆!” “几天几天不着家,回来也不让我好过!明儿你一个人出去单过吧!” “碍眼!” 安相相不了解尹母的脾气,根本不敢吱声,只闷头吃白菜馅的饺子。 不过味道真的很好吃。 面皮不是从超市买的饺皮,应该是自己和面擀的,有点厚但是很有嚼劲。 而且馅料巨巨巨好吃,白菜是被仔细攒过水的,里面还有粉丝,这个地方应该都吃辣,所以馅里一直有淡淡的辣味。 再蘸点醋,根本停不下来。 安相相捧着海碗连饺子汤都喝了,够来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端起盘子去厨房把锅碗都洗了,又擦擦灶台。 出来时见尹母还站在门口,不由歪头,“怎么了吗?” “没事。”尹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三十个够饱吗?” 安相相摸摸肚子,“饱了。” “哦,那你早点睡。” 说完尹母就转身回屋。 第160章 原主没想过要回来? “砰砰砰——” “砰砰砰——” 一大早。 安相相被敲门声吵醒,在毯子里鼓俑几下才钻出来,还在适应光线,尹母已经在外面叫嚷,“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他两手抓着毯子,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把睡懵的脑子找回来。 这时外面的动静转战到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是安置房不隔音,还是外面故意的,那涮拖把的声音超大。 安相相抓着脑袋坐起身,一看时间早上六点二十,而他昨晚十二点睡的。 正要往床上倒,意外听见隔壁房间的门打开,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哥回来了?” 尹母在拖地,拖把声音咔哒咔哒的,“还不如别回来呢,这大早了也不起,估计又熬夜打游戏了!” “啧,我叫他。” 随即就听见拖鞋踢踏声靠近。 “别喊了,去把饭炒一下。” “哦,蛋炒饭?” “嗯。” 没个几分钟,又听尹母说话,这次声音故意压低了很多。 “珠珠。” “啊?” “这两天别待家里。” “啊?为什么?” “我看着碍眼!”尹母语气很不耐烦,说着拖把又开始咔哒咔哒响起来。 安相相无奈叹气,起床将房间收拾好,打开门之前深呼吸一口气。 不过尹明珠在炒饭,尹母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来时并没看见,他松了口气,连忙钻进卫生间争取一个死缓。 但出来后还是打了个照面。 只见厨房门口站着个身材略有些矮小的少女,手里端着两碗蛋炒饭。 尹母则坐在餐桌旁,已经吃上了,见他出来也就抬了抬眼皮,“筷子你自己拿,顺便把冰箱里的咸菜端出来。” 安相相哦了一声。 吃饭时,全程无交流。 他也不敢抬头,怕对上尹母的视线,连蛋炒饭什么味都没尝出来。 很快尹明珠吃完饭,将碗放进池子,只留下一句,“碗我写完作业再洗。” 眼神都不带落一个。 尹母也很快吃完。 安相相捧着碗,目送尹母回房间,快速将饭扒拉完,又去把锅碗洗了,连砧板也给刷干净。 做好这些,回身便见尹母站在厨房门口,原来的家居睡衣换成了工作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默不作声站在那看。 安相相错开了下视线,但又很快移回来,“妈,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看看。” 尹母声音沉沉的,也确实如她所说,什么事也没有,说完就走了。 安相相从厨房跟出来,见她换双鞋子,背上个很廉价的包,大概是要去上班。 可她做好这一切后,并没出门,反而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了。 安相相稍稍反应过来,回到房间将原主挂在床头的几张创意画拿下来,将贺妮塔的画挂上去。 稍稍晃了晃,还挺稳。 确定它不会在他睡觉时掉下来,安相相拿上钥匙便出门。 在家里时感觉还是大清早,但走到小区门口就没这种感觉了。 沿着大门两边有几个早点摊位,马路牙子上有许多老头老太太在摆小摊。 安相相过马路前还去看了眼,别的没看见,就觉得那螺丝椒应该挺辣的。 心想也许中午可以回家吃个午饭。 回身见尹母骑着电动车从小区出来,内心也没别的想法,就有点心累。 安相相一边感叹生存不易,一边将停在店里十来天的大冷柜推出去。 后退时忘了门口有台阶,直接踩空了。连人带柜的往外倒出来。 隔壁卖水果的老板见了,大声“哎”了声,丢了扫把就跑过去。 还没靠近,就见青年两手抵着门两边,很平静地把恁大一个冷柜推回去。 等青年把冷柜摆好,打开门整理里面乱七八糟的饮料,才回过神。 “我滴个妈,刚给我吓一身冷汗!” 安相相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歪头见是个三十多的壮年男,身穿皮绿色的围裙,没想起来是谁。 好在头顶亮起了人物介绍牌。 陈规生,隔壁水果店老板。 安相相起身从冷柜拿出两瓶最贵的饮料,抬手一瓶一瓶扔过去。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陈规生手忙脚乱接住,又一脸不好意思想要送回来。 安相相淡笑,“不用拒绝,谢谢你刚刚想帮我。” “你这,搞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陈规生咧着嘴笑了笑,然后拿着饮料走了。 安相相不以为意,蹲下身把下面倒掉的饮料扶起来,一排还没扶好,眼前就多了两个春见,还挺大,一个就差不多一斤。 他顺着那黝黑的手抬头。 “拿着,我媳妇新进的品种,听说怪甜的。”陈规生递了递示意。 “谢谢。”安相相也没客气,等人走了,将两个大冷柜摆好,插上电源。 正觉得无所事事,系统就冒出来,【原主说你今天该进货了,还有隔两天就要搞搞卫生,把架子上的货摆整齐。】 安相相屁股还没碰到椅子,闻言又站起来,【他是不是能看见我?】 【不能,他只问了今天的日期,顺便告诉你该怎么把小超市经营好。】 安相相哦了一声,想起已经解决的的麻烦,【他没想要回来吗?】 【提过,但不符合规定。】系统瞥了一眼白色空间里打游戏的青年,又接着回答,【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获得了一万积分,这会儿把自个的空间弄的跟他房间一模一样,还用我的网速打游戏。】 安相相表示明白了,将小超市打扫一遍,又把需要进的货记在本子上,给供货商拨个电话,进了几千的货。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马路牙子上的买菜摊子也没剩几个,不过卖螺丝椒的大爷还在。 寻思要不要买点菜回家,就见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从小区出来。 是尹明珠,她手里还提着饭盒。 第161章 忙了一天,啥也没干 安相相微微张开嘴,就这么看着她过了马路,然后进店把饭盒在柜台,“吃完了晚上记得把饭盒带回去。” 说完就要走,高冷的一批。 安相相想问尹母不是让她这两天别待在家吗,可张了张嘴,没问出来。 他扒开塑料袋,看她带来的饭菜。 青椒五花肉,还有韭黄鸡丁。 现在才十一点半,她就做好饭了。 见人已经走到门口,连忙叫住她,“你等一下。”说着拽下一个塑料袋就去装了一袋子零食给她,“你带回去吃。” 尹明珠这才正眼看过来,乌溜溜的眼里有点防备,“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低眸扫了零食一眼,“不会等我把零食吃完,回头跟妈告我偷吃你零食吧?” 安相相无语,“不会,这是看你做饭蛮辛苦,犒劳你的。” “莫名其妙。”尹明珠嘀咕一声,接过塑料袋后又伸出手。 “什么?”安相相一头问号。 尹明珠把手臂伸直,“不是说犒劳我吗,就这点零食是不是差点意思。” 安相相默了默,绕进收银台,原想拿一百,可尹明珠年纪不大,就换成了五十。 尹明珠两眼放光,丢下一句“今天还怪大方”,提着袋子回家去了。 安相相目送她进入小区。 上午收入,-47。 他一个上午就卖出两袋盐。 安相相略带一点心酸干掉午饭。 不得不说,原主家人做饭真好吃。 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算是知道原主的生意有多不景气,难怪家里开超市,尹母还要去大型超市当称姐。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突地手机振动,接着——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 脑子瞬间清醒。 拿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张晋。 还是他今早备注上的。 安相相右滑接通,“喂,你好。” “尹安相,你是不是还在宅子里?”张晋的语气听起来挺着急。 安相相默了默,很怀疑张晋是不是现在才发现他没上车,“不在,我回家了。” “哦,那就好。”那头松了一口气,又突然压低声音,闷闷的,像在捂着话筒。 “我跟你说,导演去找大师了,听说打算再去那宅子一趟,还有,你最好快点去换个号码。” 不等他问,张晋就说明原因,“大概就这两天,001要上头条。” 安相相举着手机,眼睛眨巴眨巴。 脑子里快速过一遍那天的行为,“我应该,没在镜头下做什么。” 不对。 他的思绪刚冒出来。 那头的张晋便叹气,“你忘了吗,那天你画符时的镜头被我当成了素材。” 安相相已经想起来了,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听说时还是觉得有点慌。 “好,我知道了。”说着他就在想对面的电信营业厅,那里应该能注销号码,嘴上道谢说,“谢谢特意告诉我。” “……应该是我谢谢你。” 张晋蹲坐在楼梯间,指间夹着一根烟,“如果没有你,按照导演的疯狂程度,他一定会想办法激怒贺妮塔,比如摔碎陶笛。” 在经过十天的观察和相处,他看得出贺妮塔其实并不可怕。 甚至有每个少女都有的娇嗔可爱。 还有点大小姐脾气。 生气了也只是摔摔花瓶,节目组的人除了瘦了15斤,几乎毫发无损。 但不代表她真的人畜无害,比如挂在身上从来不离身的陶笛,还有墙上的那幅画。 要不是这十天来,尹安相每天都给导演下定身术,还寸步不离地盯梢。 导演真的会害死他们所有人。 他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他也是……难评。” 张晋听了无声发笑,心想尹安相应该是想骂人,但教养好没骂出来。 “行了,不跟你说了。”他把最后一口烟吸掉,杵灭后扔进垃圾桶,“该打工了。” “嗯,下次聊。” 回到工作室,“死里逃生”的同事还在跟其他同事聊那十天里的悲惨遭遇,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去冲咖啡。 打工人打工魂,打起工来不当人。 经过十天的摧残,昨晚才回到家,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有今天又来上班了。 现在整个精神萎靡。 张晋冲了个咖啡回来。 发现话题已经换了。 “怎么宋氏要来投资?” “是啊,他们不是搞科技的吗?” “这谁知道呢。” 几人嘀嘀咕咕,话题又转了回去。 张晋也就听一耳朵,对于谁来投资并不关心,反正影响不到他的窝囊费。 另一边。 安相相趴在柜台上刷短视频,见时间快两点了,起身将门锁好,去马路对面的营业厅,注销电话号码,再换个新号码, 倒腾了一个小时。 回到店里,又编辑一条换手机号码的信息,设置群发给通讯录的人。 心里想着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可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没停过。 都是尹安相的亲朋,来问怎么突然换电话了,还有供货商,来核实信息。 总之忙了一天,什么也没干。 晚上,安相相准备关门回家,系统突然冒出来,【你卡打了吗?】 【……我现在捡垃圾还来得及吗?】 他真的忘了,主要待在店里基本没挪过位置,也就不存在遇到危险。 只有日常倒霉,比如不小心被货物绊倒,吃饭时蜘蛛掉进碗里,收个五块钱还被系统告知是假币。 这点小事他都没放心上。 安相相站在屋檐下,也不敢贸然走出去,怕天上会掉下点什么。 踌躇几秒后,还是回店里拽个塑料袋,再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空旷的地方。 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个多小时,看见垃圾就捡起来,赶在十二点前打卡成功。 回到家。 尹明珠刚巧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朝他瞥了一眼,说了一声“无语”。 安相相先是疑惑,然后看自己的手,嗯,两手空空。 算了,明天再拿回来吧。 反正已经洗干净了。 “饭菜在保温柜里,吃过饭记得放回去,今天超市盘货,妈还没回来。” 安相相闻言点点头,“知道了。” 他去把饭菜端出来,坐下后发现尹明珠还没走,不禁用眼神询问。 尹明珠这才开口,“你又失恋了?” “……啊?” 看自家老哥这个茫然的表情,尹明珠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没事,你吃饭吧。” 安相相看着房门关上,挂在门上的铃铛左摇右摆,叮当响了几声。 【铁哥,原主没有女朋友吧?】 【有啊,它叫左手右手几个快动作。】 ……当我没问。 第162章 你被防备的很彻底 晚上,睡的正熟。 可出于修士的五感,还是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安相相掀开毯子,就见黑暗中有个人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得俯视自己。 他大脑还在发懵,心里想这人是谁,下一秒“吧嗒”,天花板上的灯突然亮起来,安相相连忙用手臂挡在眼前。 眯着眼,视线透过缝隙,“……妈?” 尹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加班带来的疲惫,她伸手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手机不要放在脑袋旁边,有辐射!” 安相相懵懵点头,“好。” 兴许是太晚了,尹母并未多说,又关上灯转身出去了。 等房门轻轻关上,安相相又把手机摸过来,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所以尹母从早上七点工作到现在? 安相相发了会呆,因为强制开机,大脑并没保持多久的清醒,就又睡过去了。 清早。 他还在刷牙,一通陌生电话敲了进来,接通后又一脸疑惑。 低头吐掉嘴里的泡沫,“管依伶?”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新号码? “是尹安相吧?” 电话里,管依伶在听见他应了一声后就不冷静了,“你他妈是不是惹了什么脏东西!” 安相相被里面的咆哮声炸的耳膜一痒,连忙离手机远了点,“不要生气,慢慢说。” “我说你……”管依伶又要发飙,好在那边的助理似乎在稳定她的情绪,隐约能听见“别气别气容易长痘”之类的话。 管依伶深呼吸后才说,“昨晚我撞鬼了你知道不?” “怎么说?”安相相情绪价值给满。 “我刚到家书桌上的笔就动了,上来就问我尹安相在哪。”管依伶简单说了个过程,就又不淡定了,“那给我跟助理吓得,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我简直无了个大语,碰上个倒胃口的导演已经够让我炸裂了,大晚上的还不让人休息,再这样我得疯了谢谢!” “呃,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管依伶冷笑,“呵呵,当然是把你卖了。” 安相相:…… “我大半夜敲了张晋的电话,问他你家的住址,然后把那只鬼送走了。” 安相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眨巴眨巴,来了又怎么样,他都换了张脸了。 “叩叩叩——” 此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随即听见尹明珠的声音,“吃饭了。” 安相相应了一声,又听电话那头的语气犹豫中带着点疑惑,“你不是一个人住?” “嗯,跟家人住一起。” 他拿起刷牙杯,咕噜噜地漱口。 “……抱歉,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管依伶态度一下低下来,没刚才那么尖锐。 “不用道歉,他找不到我的。” 管依伶像是松了口气,“行,那我可以安心睡觉了。”随即又说,“对了,你的驱鬼符怎么不管用?昨晚我拿出来朝鬼的方向扔,结果鬼还把符捡起来放桌上。” “啊?没用?” 安相相正在抄水洗脸,手机放在小台子上,并没开免提,因为他听得见。 听说驱鬼符没用,他直接就抬起头,“怎么会呢?” 他只是产量略低,但质量很好的,上个世界他画的符,小辈都抢着要。 “就是没用,要不是见过你施展魔法,我都要以为你在忽悠我。” 听管依伶的这个语气,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翻白眼的画面了。 “那好吧,那你能不能寄过来,我看一看哪里出了问题。”安相相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先看看是自己的符。 挂了电话,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上个世界的符,治不了这个世界的鬼。 伸手抽了张洗脸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打开门,冷不丁被吓一跳。 “妈?”怎么站在门口不吱声。 “你还知道出来啊,我当你在里面吃上了呢。”尹母先横一眼,然后又给他一胳膊肘,直接把他从门口挤到边上去。 “咣当”一声,磨砂门关上了。 安相相怀疑尹母早年应该经常干农活,不然力气怎么这么大。 揉着生疼的肋骨到餐桌旁,桌上摆着三碗蛋炒饭,其中一个碗超级大。 尹明珠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盘咸菜,“拿筷子。” 安相相哦一声侧身挤进厨房,因为离得近,发现尹明珠脸上有点小雀斑。 两人擦身而过,都不超过一秒,可安相相却停在原地上下打量尹明珠。 “又打算怎么坑你妹呢?” 尹母不知何时又从卫生间出来了,贸不叮咚炸出这么一句,以至于尹明珠秒速回头,眼里充满了威胁。 安相相摸摸鼻尖没说话,见尹母板着脸站在不远处,视线在他和尹明珠之间转,他扭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妈,吃过饭你再睡会吧。” 超市是两班倒的,昨天特殊情况加班到那么晚,今天肯定下午一两点才上班。 尹母默不作声地走过来。 饭吃到一半,尹母沉着声说,“珠珠,你以后住校吧,明年就要高考了,来回路上太浪费时间,不方便你学习。” 尹明珠从饭碗里抬起头,表情淡淡的,“嗯,等五一假过了就去。” “那你下午跟我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百货店买就行了,超市好贵。” “有妈在,可以打员工折。” “哦,那好。” 安相相看她俩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敲定,他也就眨巴眨巴,捧着海碗不吭声。 饭后,安相相正在洗碗。 【你被防备的很彻底哎。】系统语气很感慨。 闻言,安相相微微偏头,尹母吃过饭也不补觉,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叽里呱啦响,人却在盯着厨房。 哪怕隔着花玻璃门。 也能感觉的到那种强烈的防备。 不由抿了抿唇。 【谁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当初云哥不也能发现他不是安相吗。 系统长长嗯一声,【我觉得有必要锻炼一下你的演技,不然太容易穿帮了。】 安相相先是一愣,也就接受了。 然后眼巴巴的等系统安排,结果系统提了这么一嘴后,就没了下文。 而他也给忙忘了,忘的很彻底。 供货商送货极快,昨天才点的货,今天刚搞完卫生就送到了,几千块的货,有送货员帮忙也搬了半个小时。 末了安相相送了一包烟,不是很高级的那种,但送货员很高兴。 第163章 男鬼找过来了。 接下来一整天,安相相都在拆货上货。 系统还来传话,原主说旧日期放前面,新日期放后面,为了方便自己,他还给每个东西都贴上价钱。 中午是尹母过来送饭的,看他店里乱七八糟,实在看不下去,帮忙整理了会。 等店里货架上满,腰都快断了。 晚上生意稍微好点。 外面冷柜里的水消耗的很快。 安相相站在门口观察,发现不远处有几家大排档,卖烧烤龙虾之类,可能是店里酒水比较贵,所以才来这买。 发现这点,他立马回店里拿出大瓶饮料,往冷柜里塞了一些。 起身时不经意瞥到路边的拾荒老人。 他看看自家门口的箱子,再看看老人,灵光一闪,连忙跑过去问,“那些东西你要吗?” 拾荒老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瞬间就亮起,不太确定地舔舔干裂的嘴,“能卖二三十块呢,你都不要了?” “嗯,用不到了。”安相相顿了顿又接一句,“放那挺碍事的,你要的话就全拿走吧。” “那行!”老人乐呵呵的,拎起随身携带的蛇皮口袋,朝那堆纸箱子走去,佝偻的背都没影响到他利索的步伐。 安相相又回到店内,看着老人整理。 他白天上货图快,纸箱子都没拆开,现在全都堆在屋檐下面。 而老人平时应该只捡塑料瓶,没有随身带美工刀的习惯,所以拆的有点费劲。 过了一会,安相相看看时间。 已经十一点了。 他也没去催,只出去给冷柜补一下饮料,将饮料箱子拆开给老人时,又把美工刀递过去,顺便帮忙拆几个箱子。 等老人将纸板背起来他才打卡完成。 安相相正要收回视线,莫名感觉有道视线,侧目望去,脸差点没绷住。 是之前那个男鬼,他站在马路边的绿化带旁,头顶是昏黄的路灯,树影婆娑下他也被显得很模糊。 想到早上的电话,安相相打算装作看不见,转身回店里,不多时男鬼也跟进来,然后打量着这巴掌大的小店。 安相相全当男鬼不存在。 反正他现在披着原主的壳,跟参加节目时用的都不是同一张脸。 根本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正当他打开某音,准备刷视频转移注意力,男鬼不疾不徐到他面前,垂眸浅笑,“你怎么会在这?没去参加《探索001》?” 安相相:…… 安相相抬起眼,嘴巴微微张开。 宋云鹤被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不禁莞尔,“怎么这副表情?” “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很难吗?”宋云鹤垂眸看着趴在柜台上的青年,“像你这样好看的人,不论是谁,只要见过一次应该很难再忘记。” 安相相:…… 他对男鬼的话产生了怀疑。 直接回头,照展柜上的雾面玻璃,确定还是原主那张大众脸。 安相相又回过头,摸着脸问,“我这样还好看?你的审美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而男鬼忽然沉默不语,视线还在他和雾面玻璃上来回,最后又定在他身上。 那眼神很深沉,就一直注视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灵魂都要被看穿了。 宋云鹤瞥了眼那抿了又抿的唇,轻笑一声,“确实有人这么说过。” 族亲确实背地里说他跟平常人不一样,但指的不是审美,而是一点……别的东西。 想起上次匆忙,青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宋云鹤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名云鹤,宋云鹤。” 听见“yun”字,安相相有点呆。 他就这么仰着脑袋,呆呆望着,白炽灯的光打下来,将眼前的鬼衬托的更加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喃喃问道,“哪个yun?” “白云的云。”宋云鹤笑容浅淡下来,“怎么了?是跟你熟悉的人同字了吗?” 安相相张了张嘴,“没有。” 见宋云鹤还伸着手,起身便打算回握,手刚抬起来,尹母就踏进店里。 安相相一边庆幸自己天生一张呆脸,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啪啪”的拍蚊子。 宋云鹤:…… “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回去?” 尹母身上穿的家居服,应该已经洗漱过了,看样子是特意大半夜出来找人。 “呃……我等旁边大排档关门再走。”安相相停止傻缺操作,怕吓到人,都没朝宋云鹤的方向看一眼。 他搬出个红色凳子给尹母坐,还给她倒了杯温水,“你明天好像要上早班?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睡?” 尹母没说为什么,只坐下端着一次性杯子慢慢喝水。 这时又有人过来买东西,从外面的冷柜拿了两个大瓶饮料,入账20。 听见语音播报,尹母侧目看过来,“今天生意怎么样?净赚了多少?” 安相相估摸一个数字,“三百左右吧。” 得到答案,尹母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安相相以为她打算等着自己一起回去,结果水喝完就走了。 安相相站在门口,目送尹母穿过冷清的马路,然后身影被对面的昏暗遮住。 “你与她关系似乎不太好。”宋云鹤也飘了出来,伴随着“叮”的声音,站在他身边。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阴冷,没忍住低头去看人鬼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拳。 嘴上随便应一句,“这很正常。”心里却在想,他的功德金光怎么对宋云鹤没效果。 安相相抬起头端详对方的神色,没有一点异常,“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见宋云鹤一脸莫名地摇头,有点纳闷,心里却又松了一口气。 回到店里。 本来想让宋云鹤坐红凳子,可看看人家贵公子的气质,默默把红凳子留给自己, 随即空气陷入某种宁静。 有一点点尴尬。 安相相将脚搭在红凳子的横杠上,眼睛定在自己的脚面,余光却一直落在其他地方。 今天的宋云鹤仍然穿着那身睡衣,真丝珠光面料,价值斐然那种。 估计死的时候还在睡梦里。 想到这,他不禁抿了下唇。 “你不高兴?” 安相相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眼皮,直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中。 第164章 我还没死呢 安相相只看了一眼就错开视线,望着外面冷冷清清的马路,回答道,“我在想你坟头在哪里,改天去拜拜。” 宋云鹤没料到是这个答案,眼睛都不由睁大了一点,随即失笑出声,“我还没死呢。” “……啊?” 宋云鹤想到青年刚才痛心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笑到肩膀抖起,“我只是……每天晚上……哈哈,都会走魂而已。”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 不过因为他家庭关系比较混乱,也就没跟谁提起过,兴许开始时有些苦恼,后来便发现这样也很有利用价值。 毕竟他可以随意穿梭任何地方,不论出现在哪里都没人看得见。 见青年呆呆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已经感觉到对方不高兴了。 果然,没几秒后,青年回过神,低下眼睑抠弄着手指,看样子是想缓解尴尬,但时不时抿起的嘴唇出卖了他情绪。 宋云鹤也觉得很神奇,他和眼前这个十分漂亮的青年,好像存在某种联系。 十几天前那天晚上,他本来不打算出门,却在某一刻有了十分强烈的冲动。 今天也是,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却靠着莫须有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在来的路上,宋云鹤都觉得自己疯了,只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而已。 可找到的那一刻,明明还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并不华丽,甚至身边都是废品,能看见围绕着他打转的蚊虫,抬腿打蚊子的动作很粗俗。 却让他躁郁多年的心平静下来。 见青年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头低的恨不得把埋进裤裆里,宋云鹤轻咳一声,决定照顾对方的感受,回去再笑。 “不用觉得尴尬,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安相相闻言,悄悄抬一下眼皮。 宋云鹤正手撑下巴注视自己,大腿翘二腿的,明明很痞气的动作,被他随意那么一摆弄,只透着斯文贵气。 脸上笑容柔和,要是有实体的话,白炽光就会落在他眼里,会亮晶晶的。 他先瞄一眼,确定宋云鹤没在嘲笑,这才正眼看过去,“那你怎么过来的?” “搭了顺风车。”宋云鹤捋着路线,“先搭了公交车去高铁站,再搭高铁到这里,花了两个小时,来一趟真不容易。” 安相相第一个反应是,“好省钱。”随即才问道,“那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走了?” 宋云鹤点头轻嗯。 安相相也没说挽留的话,只定定直视宋云鹤的眼睛,“那你明天还来不来。” “我要说我不来呢?” 不来,那就不来呗。 “你不来那我就早点关门,大排档要营业到四点,我又不太可能真的等他关门再走。” 宋云鹤闻言,只长长嗯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这时外面又吆喝,安相相起身出去。 宋云鹤的视线也跟出去,看着青年绕过玻璃门,打开冷柜给小孩子拿高处的饮料,等小孩走了,青年就说“欢迎再来”。 张嘴吐出三个字,“没良心。” “什么?”安相相扭回头,刚刚注意力在小孩身上,就没听清。 然而宋云鹤只笑了笑,不吱声。 接下来他明显感觉到宋云鹤的兴致没刚来的时候那么好了。 一直到他关门,都没主动说话。 安相相将卷闸门锁好,拿出手机看时间,凌晨3:50,跟宋云鹤说“路上小心”,结果人家嗯的很冷淡,走的也是很干脆,完全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机页面,刚好停在微信的添加好友,有点郁闷。 算了,下次吧。 回到家,时间也不够睡觉了,安相相干脆躺在床上入定,直到尹明珠来敲门。 安相相从房间出来,看见客厅里堆了不少住校需要的日常用品,才想起今天是五一假期最后一天,下午尹明珠就得返校。 “需要我送你吗?”安相相问。 “不然呢?我飞过去?”尹明珠在餐桌旁坐下,夹起一撮面条卷在筷子上,“这么多东西,我跟妈怎么弄。” 安相相默了默,“我下午会抽出时间。” 尹明珠含着面条唔了一声。 到了下午,安相相坐在柜台里,隔的老远看见尹母从小区里出来,尹明珠跟在后面,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 于是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 早上尹明珠让他送时,系统才提醒他原主有车,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弄。 安相相先打开后备箱,再接过尹母背在身上的床垫被子,一一塞进后备箱,正要问还有没有东西了,尹母哎呀一声,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茶水瓶忘买了,你快回家拿个。” “我去吧。” 尹明珠说着就要脱下书包,却被尹母拦住,“让你哥去,他腿长跑的快。” 安相相:…… 等将人送到学校,处理完一切入住手续,再回到店里时已经下午六点了。 不过刚好不远处的大排档开门,赶上了卖饮料的时候。 他从小仓库里搬出各种碳酸饮料,将上午空缺的地方补齐,又挪动一些位置,多塞了几种大瓶饮料进去。 很快来了两个哥们,拿了两瓶可乐和两包烟,安相相送了一个打火机。 但他们扫码付钱之后,他并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听见到账提示。 安相相愣了一下,掏出手机查看。 确实没有到账,连忙追到门口,“两位先生,你们付过钱了吗?” 两个男人还没走远,闻言以为没付过来,也停下来查看,然后走过来举起手机,“付过了啊,总共60。” 安相相定定看着上面的字。 向商家付款-60。 家乐超市(李*红) 安相相点了点头,“不好意思。” 等人走后,他回到店里拿起摆在柜台上的收款码,二维码中间的头像,本来是原主的自拍照,现在是一朵荷花。 他抿着唇,默默将付款码放下。 第165章 救人 在天色渐晚时,微信连续收到好几个好友申请,一看备注姓名,全都不认识。 可备注后面全都是:大师!救命! 安相相一头雾水,刚点了通过,一通视频通话敲了进来。 先老爷爷看手机几秒,再面无表情地转语音,还没说话,那边先炸了。 “大师!你在忙吗?不忙的话能来给我当下保镖吗?立刻马上现在!” 听声音好像是谐星男的,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活像那天晚上工作人员不要命的嚎叫声。 安相相陷入沉默。 然后用一根手指头拉下手机顶端的通知栏,确定结束上次拍摄才过去三天。 “你们……又拍上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你们不是要起诉导演的吗?” 然而谐星男似乎没功夫回答这个问题,一直嗷嗷地大呼小叫,然后挂断。 安相相还以为他们出事了,随即聊天页面跳出来一个位置分享,紧接着是条五秒语音。 他先点开位置,是个离他们县不远的农村,驾车估摸半个小时,再点开语音,一瞬间手机外放炸麦,只听得见谐星男劈叉的嚎叫。 “快来!快来!快来快来快来……” 安相相两手捧着手机,再看着外面的蓝黑色的天,【铁哥,我不去他们会死吗?】 【一半一半吧。】系统回复的很快,但也有些心不在焉,应该同时也在忙活其他事,【这次不死还有下次,下次不死还有以后,总之他们的结局就是死在鬼手里。】 【命定是结局,不是过程。】 【这我上个世界不就告诉你了吗?】 安相相在系统回应的时候,就快速起身关门落锁了,打开车门时,听见系统的问话,不由顺势想起某天的谈话。 当时系统拿云惊打了比方。 云惊的命定结局,就是死于背叛,只不过因为自己一时心软,让云惊多活了三十年,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所以谐星男,高大壮,管依伶,以及所有参与凶宅拍摄的工作人员…… 安相相看着前方代表停止的红灯,抿唇不语。 一路上,大抵因为他没有回复,手机被电话、语音连番轰炸。 安相相接了一个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让他们躲进屋里,把四周都贴上驱鬼符。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什么时候到!” “啊啊啊你的符怎么烧起来了!!” “烧没了一张!!!!” “依伶!依伶!快补上!” 安相相跟着系统的3d找到地点时,天已经黑透,他打开门下车,手机里全是他们兵荒马乱的声音,不免提也能听得很清楚。 此时村门口停着节目组的车,除了在车里补眠的司机,没一个工作人员。 安相相直接略过,跟着系统指引,脚下不停歇的同时,把面具附上。 另一边。 十几个人挤在破破烂烂的瓦房里,全被屋外东窜西窜的黑影吓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张晋,镜头都变成抖动模式了。 “又烧没了!” “快快快!谁还有驱鬼符!” 几个固定嘉宾各守着一个方位,只要符一烧没了,立马着急忙慌补上。 这时嚎叫的是管依伶,她在发现村子里有黑影的时候,就扔出去了一张。 张晋闻言,不由分说回应,“我这有!”边说边掏出尹安相白送的那两张。 管依伶赶忙给摁在窗户上,可没过多久,其他方位的符纸也烧完了。 谐星男苦巴巴地把最后一张用上,别贴贴边一脸苦笑,“都说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怎么见鬼也是呢?” 然而这个节骨眼没人有心情回答他。 张晋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心里也苦笑,可不是吗。 《探索001》一个星期一期,上个凶宅耽误的整整十天,下一期的时间赶不上,只好随便挑个落魄村子取景。 他倒是不想来,可公司给的太多了。 张晋脑子里一团乱,既后悔干嘛贪心收那三万块,又害怕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还有他的游戏皮肤,他的装备。 他二次元老婆。 就在他思绪持续发散时,贴在窗户上的符纸又开始从末端燃烧,成为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但可惜,它不是带来希望的。 仅仅不到十秒的时间,四方的黄纸就在他眼里变成一撮灰。 然后几团不知云的黑影从外面钻了进来,它比黑夜还要黑,速度也很快,都不给管依伶退开的时间,直接钻进她脑子里。 工作人员此时就是小鸡仔,面对看得见却摸不到的东西,毫无反抗能力。 张晋呼吸困难,心跳乱成一团! 眼看着一团黑影朝自己的面门冲过来,突然“喀嚓”一声,门板猛地断裂! 一道带着金光的人破门而入! 来人的速度比黑影更快,张晋感觉对方奔过来时脚都没沾地,眨眼就到了自己跟前,手一伸,就抓住了黑影。 张晋也不知道此刻是怎么想的,就觉得这只手简直完美的逆天,可能是出于职业病,一个没忍住,举起了摄像机。 清楚记录下黑影消失的过程。 然后,镜头顺着手移向手的主人。 安相相在黑影消失后,木着一张脸甩了甩手,想甩掉那种水晶泥似的感觉。 四下看看,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抽搐。 【再不救,他们就真要噶了。】系统啧啧啧,【它们在吞噬他们的灵魂。】 安相相闻言,直接伸手放在管依伶的脑袋上,几秒后发现好像不管用。 也不用系统科普,他隐约猜到了些。 顾不得其他人,直接从苍蝇柜里拿出符纸和朱砂,当驱鬼符贴上的刹那,黑影匆忙从管依伶的囟门钻出来,安相相也刚好一把抓住。 接着也这么救了其他几人。 不过管依伶他们精神有些损耗,一时没能醒过来,估计要昏迷一会。 安相相跟工作人员把他们抬到一旁,摆的整整齐齐,直起腰发现张晋还举着摄像机,于是从他站的角度看地上几人。 感觉不是很吉利。 “呃,要不还是别摆这么整齐吧。”安相相又要去把地上几人摆的随意一点。 几个工作人员惊魂未定,被吓得暂时失去思考能力,几乎他说啥就是啥。 看他开始挪,连忙也过来帮忙。 等挪好了以后,安相相又站回张晋的视角,怎么跟案发现场似的。 在沉默几秒后,他选择放弃。 安相相收回视线,先扫视一眼周围,见四周又破又烂,既没有帐篷也没有露营灯什么的,能看出他们逃的有多匆忙。 他疑惑地看向张晋,“只有你们几个吗?” 第166章 不就想蹭镜头吗,哼 “还有其他几个嘉宾,不过刚才事发太突然,全跑散了。” 听张晋这么说,安相相脚步一转就往外走,等出了门才想起来问,“导演不在?” 张晋脸色几乎铁青,“导演跟几个大师还在那栋凶宅里。” 也就是这场录制,导演根本没来。 看样子仍没放弃惹怒贺妮塔。 安相相呆呆的,对他们的行为难以理解,不管是导演的,还是这些嘉宾。 “之前你们不是说要起诉的吗?” 张晋默了默,然后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没有刷围脖的习惯?不知道前三个热搜都被001霸榜了吗?” 别说习惯,他连围脖都没有。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不过张晋很会看人脸色,这会儿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围脖给他看。 此时热搜前三都是《探索001》。 1,《探索001》惊现鬼手。 2,探索001有真大师出没。 3,001档期延迟的真正原因。 前两个是《探索001》剪的花絮,第三个是官方给的档期延迟的解释和致歉。 热度这么高,都不用去点开,安相相差不多猜到他们不愿起诉的原因了。 将手机还给张晋,认真劝告,“你们最近才撞过鬼,阳气正处于很低迷的状态,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死的很快。” 张晋连连点头,保证这期拍完就辞职。 安相相见人答应就收住话,心里呼叫系统,【铁哥,其他人在哪里?】 【找他们干啥?早死晚死都是死。】 安相相习惯了它的阴阳怪气,没搭话,果然不出三秒眼前就出现个平面地图,上面有许多小红点。 【谢谢你,铁哥。】 【呵呵。】 安相相按照地图去找人,跑出去一段距离,还能听见脚步声,寻思张晋不会跟上来了吧,回头一看,张晋正扛着摄像机,使出一身劲在后面苦哈哈地追。 跑这两百米,脸都憋红了。 安相相又跑回去,给张晋画了几张符,“这些符你拿回去,给他们一人一个,不用跟着我,你跟不上的。” “我,我知道了。”张晋气喘吁吁,不用尹安相说,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毕竟刚刚也是不信邪来着。 见人走了,又忍不住举起摄像机。 这次没再追,只站在原地拍摄尹安相快速离开的背影,还给他双脚离地的四十二码大脚来了个特写。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张晋才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可没个几秒,他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也不敢大动作四下张望,眼珠子转了转,见周围哪哪都是黑洞洞的,刚才因狂奔还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凉透。 张晋战战兢兢爬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直到回归大部队紧绷的神经才放下。 将符一人发了一张,管依伶他们的,就直接塞进他们口袋里。 此时屋子里格外安静。 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前有十天的摧残,接着又加了三天的班,现在又黑影撵了一个多小时,所有人累的都顾不上地上脏不脏,直接躺平。 张晋抱着摄像机坐在门口,机子没关,他要确保尹安相回来时能立马拍到。 “我觉得我之前有点过分。” 张晋闻言,扭头看去。 房间里太黑,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口。 “尹安相……为人还蛮正直的。” “谁说不是呢。”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追。” 张晋:??? 他惊讶的不是“能不能追”,是想追的人是个男的,听声音貌似是大壮哥? 果然,房间里一瞬间变成死寂。 但没两秒管依伶就骂骂咧咧,“拉倒吧你,人家追追那么大!你是想当下面那个?” 谐星男:“……你怎么知道的?” 管依伶语气笃定,“他上次换道袍的时候,不小心从镜子里看见的。”说着她顿了顿,“别误会,他穿着骚三角,勒的怪紧,我就看见个轮廓。” 高大壮叹气,“大点好啊,男男之间哪能规定那么死,如果实在喜欢,在下面也没什么。” 张晋眼看着他们的尺度越来越大,连忙开口,“我开着机呢。” 高大壮:…… 管依伶:…… 谐星男:…… 其他人:……噗嗤。 “卧槽!你小子!”高大壮一骨碌爬起来,结果又被草根绊倒,趴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嘶……给我把那段掐了!” 张晋也不想惹事,删得很干脆。 把内存给高大壮看仔细,在转拍摄之前,他想起尹安相离开前说的话,然后一字不差的转述,“尹安相说我们前不久才撞过鬼,阳气低迷,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 他以为说完以后,这几个明星即使不再提起诉导演的事,也会跟自己一样,会考虑违约。 结果良久才听到一声啧,是管依伶的声音,“公司又不是我家开的。” 管依伶此时已经坐起来,不在镜头下,她的坐姿不像美少女,而是问题少女。 双臂环胸靠在墙上,两腿盘在一起。 “以前的001什么样?刚开始播的时候也就观众看个新奇,上了个边推,现在呢?” 这么唾手可得的热度,让她突然退场?让给其他流量爱豆?开你二大爷玩笑呢? 眼看自己的热度越来越高,到时候会有一些剧组看在热度上,让自己演个女二女三,跑跑比较重要配角。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她才二十岁,转型还来得及。 再说自己算个什么几把玩意,公司老总又不是她儿子,说不干就能不干了? “我知道尹安相是好意,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管依伶低垂着眼睛,看着破破房子里,从板泥下长出来的野草,声音很轻,“我死也要死在热搜上。” 一旁的谐星男叹气,“也不用那么悲观,至少咱们还有尹安相不是?” “导演不会同意签尹安相的。”高大壮沉声道。 管依伶翻个白眼,“输不起的老逼登,就被尹安相盯了十天,就记恨上了。” 说完,她一眼扫向门口,“张晋,你摄像机没开吧?” 得到一句“还没有”,这才安心。 “嗐!导演不愿意,我们可以雇佣啊!” 谐星男的心思比较活络,叭叭地就开始出主意,“等会尹安相回来,我们问问市场价,按档期雇佣他当保镖不就行了吗?” 管依伶听着感觉可行。 高大壮也点头,“等他回来问问。” 张晋也暗暗摩挲了下摄像机,虽然导演不可能给尹安相镜头,但可以夹带私货。 不就是想蹭镜头吗,嗤。 第167章 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另一边。 安相相摸了把后脖颈,四下看看没发现异样,心里泛起嘀咕。 怎么刚才有种被谁盯上的感觉。 【铁哥,这里没有恶鬼吧?】 【请在“滴——”之后留言。】 行吧。 安相相开始贪吃蛇消消乐,把红点一个一个消灭,全程画符、抓鬼影、再给一张符防身,然后指高大壮他们的方向。 “人都在那边,你们自己过去会合。” 说完就前去下个红点。 这些红点里标注的人并不多,有两个,有三个,也有一个的。 安相相乐滋滋的,不用捡垃圾了。 他掰着手指头,一边估摸自己救了几个人,一边朝最后一个地点去。 然而算到第三十四个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忘记自己数到哪了。 要不是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上个世界。 安相相掏出手机,右滑接通,仰头脑袋看宛如魔窟的黑影,喂了一声。 “你去哪了?啊?!晚上生意这么好,你不待在店里看店,又死哪鬼混去了?!” 电话里,尹母质问的声音又尖又利,听她极力隐藏的哽咽,安相相默了默,“我有急事出来了,等会就回去。” “别等会!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安相相看着黑影。 寻思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 “我说话你听见没?!” “我让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十分钟我必须看见你人!” “你听见没有?回话!” 尹母的语气不容拒绝,每句话都像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一样。 安相相抿了抿唇,可也从一句句的嘶吼里,感受到了她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我离得比较远,十分钟不太可能,一个小时吧,给我一个小时。” 他没有拒绝,也没反驳。 只是很平静地回答她。 那头安静许久,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尹母沉着声音说,“不准挂电话。” “好哦。” 安相相应了声,将手机装进口袋,再抬头打量在半空中乱窜的黑影。 仔细看其实还是不一样的,鬼窟里的冤魂面容都能看得很清楚,这些黑影就是一团雾,也不会嗷嗷叫,只会到处乱窜。 有几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他,嗖的转头就窜过来,试图钻到他脑子里。 还没靠近,就被金光烧没了。 连“小鬼ai”都没触发。 安相相视线下移,打量面前的一大片草地,从面积上看,曾经应该是农民用来打谷子的空地,可现在却不断有黑影钻进钻出。 【铁哥,这是什么东西?】 铁哥没回复,回的是ai。 【滴——怨灵。 由多个人的怨念组成。】 安相相哦哦点头,那这个村子心怀怨念的人确实有点多了,粗一眼望去,百来个呢,一个村子才几个人。 他抓耳挠腮了会,打算回去报个警。 寻思一个一个抓太浪费时间,安相相干脆找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可惜没有木鱼。 闭眼之前他还在这么想,要不然还能给他浅薄的焚音加成一下。 先试试,不行再抓。 他刚起个头,电话里就传来询问。 “你在念什么玩意?” “呃,往生经。” 说出来都不太好意思,毕竟给大家念了一百年,才有这么一点点成效。 “……你念吧。”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哦。” 说着又闭上眼。 另一边。 尹母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眼却呆呆望着马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一暗,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被挡住,抬头看去,是她家对门那个死老太。 六七十了还穿的花枝招展,手上挎着个奶茶袋子,估计刚跳完广场舞回来。 一见是她,尹母连忙坐直身体,收拾好自己的状态。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妹子啊。”张老太冷哼,从袋子里拿出一卷卫生纸,施舍似的扔过来。 “赶紧把你那蛤蟆尿擦一擦,别让人以为尹小子不养你了呢。” 尹母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眼泪,也不要对方的纸,直接用手抹干净。 “哼,狼心狗肺。”张老太弯腰将纸捡起来,又放回袋子里。 尹母还坐在地上不动,看着张老太离开的背影,屁股一扭一扭的,不知怎么,心里好像又没那么堵得慌了。 用褂襟将眼泪擦干净,再看手机,已经被自己下意识挂断了,呆了个把分钟,起身跟在张老太身后,准备再去看她笑话。 这两天电梯故障,安置楼的物业又不行,几天了也没修好。 尹母一进楼梯道,就看见死老太在撅着屁股爬楼梯,当即挺直腰板库库上去,然后假意路过。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对门那死老太吗。” 张老太颈周炎还没好全,但不缺骂人的力气,“你个死婆娘,嘴巴这么毒,得亏你男人死的早,不然得遭一辈子罪!” “这我不就享清福了吗,没他又能怎么滴?等我儿子挣到大钱了买个房,娶个媳妇,一辈子和和美美,哪像某个死老太,呵……” 尹母边走边骂,到自家门口了还不忘呸一口,“嘴巴又毒又臭,活该你儿子丫头都不来沾边,到时候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妈了个逼的,老娼货……” 尹母看人爬上来了,连忙把门关上,任由人在外面叫嚣。 回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默了默后,放水拿抹布,把家里都抹一遍。 另一边。 安相相将所有怨灵都超度完,一看手机都过去四十分钟了,连忙爬起身往村门口跑,期间还差点掉进旱厕里。 还没到村口,远远看见节目组的车灯光大亮,人在车前走来走去,显得人影憧憧。 “来了!尹安相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搞这么长时间!” 管依伶扒开人群小跑过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花这么长时间?” “我……去把村子清理干净了。”安相相一脸茫然,抬手指指那站了一排的摄像机,“你们在干什么?” “还能干嘛?在拍英雄回归呗!”管依伶笑嘻嘻的,“这种惊喜怎么样,算不算高光时刻?” 安相相:…… “谢谢,但我不喜欢蹭镜头。”他的表情超级无比认真,但可惜今天没时间细说,丢下这么一句就跑。 “哎!”管依伶还想问问雇佣的事,可看青年着急忙慌的,也看出时机不对。 其他人也没挽留,自行让开一条道,好让青年从中跑过去,等人驱车离开后,他们才开始面面相觑。 管依伶拨了下自己的马尾辫,“继续拍摄吧,尹安相说已经清理干净啦。” 说着她又掏出手机,“领到符箓的记得加一下尹安相的微信哦,符箓可不是白给你们的,一张一千,童叟无欺。” 第168章 你准备好当狗了吗 回到店里,已经将近十点。 安相相下车后并没看见尹母,明明打电话时,还能听见鸣笛声。 怕尹母想不开,便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过了许久那边才接通。 对方喂都不喂,直接问,“干什么?” “没事,就看你安不安全。”安相相隐约能听见“啪嗒啪嗒”声,应该是在拖地。 尹母冷笑一声,接着就“嘟嘟嘟” 安相相:……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已结束通话”,长长叹了口气,【铁哥…】 【什么?】 【……没什么。】 他说没什么,系统却猜到了,【干嘛?你下辈子想当狗了?】 【你当我没说。】 然而系统不依不饶,【你要是真不挑的话,下个世界我就不钻空子了,毕竟跟世界意识斗智斗勇也挺累的。】 安相相不想搭理它,先报了个警,又掏出电动卷闸门的钥匙,点了开关键。 系统还在说,【不想当狗,当猫怎么样?宠物鼠?荷兰猪?大蜘蛛?】 安相相就这么听系统把所有宠物都捋一遍,简直越说越离谱,连鳄鱼都有。 “你好像很无奈?” 听见宋云鹤的声音,安相相停下搓脸,把脸从手掌里抬出来。 见人现在他柜台前,垂着墨一样的眼眸看着自己,内心的吐槽欲真的达到了巅峰。 但最后只发出了一声灵魂叹息,“嗯,无奈的要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云鹤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对方还真发了个牢骚,习惯了对方说话不带语调,这次的尾音却乍地拐了个弯,跟个小钩子似的。 一时间,竟然被勾的浑身发软。 定定地与对方澄澈的眼睛对视,宋云鹤手指搓了搓,还是忍住了,笑着问,“发生什么事了?方便和我说说吗?” 安相相摇头,“不方便。” 见宋云鹤愣了下后又沉默下去,这个态度跟昨晚一模一样,嘴角眼里明明都带着笑,却就是有种疏离感。 察觉到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今晚可能又要不欢而散,安相相伸手就拿过手机。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说完还有点小紧张,脚趾开始抠鞋垫子。 可宋云鹤没拒绝,也不回答,低垂着眼睛跟自己对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过了几十秒,安相相见人不开口,只能呐呐地收回手机,寻思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聊时,宋云鹤语气不明地说, “可以加,但我大可能会把你拉黑。” 什么意思? 安相相眼睛眨巴眨巴。 “我清醒时,会把走魂时的事当成一场梦,有的能记得,有的会忘记。” 宋云鹤扫一眼青年捧在手里的手机,“我能记得我和你在一起,却记不清你的样子,也不记得你的名字,所以,即使你给我发信息,我也大可能会直接删了你。” 好比遇到青年的第二天。 他以为青年是《探索001》的常驻嘉宾,怕自己忘记,特意留了张纸条,要投资001,哪想醒来后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还把纸条当废纸扔进垃圾桶。 几天后给秘书发信息,结果秘书告知001的节目组不知什么原因还没回来,而且秘书人脉不行,查不到节目组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等到节目组回来,这次醒来总算上心了,倒是去看了几个往期视频。 感觉不温不火,就没了下文。 真的是,宋云鹤自己都气笑了。 安相相也呆住了,“那不就是说,下次我在某个地方见到你,你也不认识我?” 宋云鹤笑容敛了敛,“如果见到清醒时的我,千万不要主动搭讪。” 过了几秒,安相相才啊一声,“为什么?” “我很凶。” 安相相呆呆的,见宋云鹤眼神晦暗,不是在说笑,就老老实实点头答应,“好哦。” 紧接着头顶被个冰冰凉凉的手盖住,还把他的头发揉乱了。 正要抿嘴,就对方“乖”了一声。 “……哦。”安相相又伸出手机,“那还加吗?” 宋云鹤默了默,又叹气,“加吧,明天我可能就来不了了。” 说完听青年“啊?”了一声,然后一脸呆头呆脑的表情,忍不住发笑。 “我来这边是因为分公司出了点事,今天已经收尾了,总部离这里很远,一晚上可不够我来回。” “那行吧。”安相相低头输入手机号,点击搜索后,跳出来一个界面。 头像是一片黑,名字就是宋云鹤,朋友圈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点击添加请求后,安相相又抬起头,“那要是没加上呢?我要一直加吗?” “不用,你能加的上。” 宋云鹤笑了笑,没说原因。 见青年又拿出红色塑料凳,也没推拒,绕进收银台后在网面椅上坐下,边欣赏青年绝丽的容貌,边跟人天南地北的闲聊。 但今天青年似乎很累,没聊多久就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商量之下提前关了门,将人送回家后,宋云鹤搭上晚公交返程。 回到别墅,才凌晨四点。 宋云鹤穿过自己家的大门,径直上了二楼,又穿过卧室的门,停在床边,他没着急躺进身体,而是先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同意请求后,设置免打扰模式,再隐藏。 做好这些,才起身躺回去。 翌日。 安相相起的挺早,赶在尹母起床之前将早饭做好,然后敲了敲主卧的门,“妈,吃……” 他话刚起个头,门就猛地被打开。 “妈什么妈,我不是你妈!”尹母冷着脸出来,表情在看见餐桌上的两碗面后,稍微收敛了点,“一大早就听见你在吵吵,做个饭怎么不把灶掀了!” 安相相摸摸鼻尖,“抱歉,对厨房不熟悉,摔碎了几个碗。” 尹母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漱。 安相相则把冰箱里的咸菜拿出来,昨晚就尹母一个人在家,她只买了几个馒头,咸菜倒是多了一盘酸豆角。 酸豆角里面加了很多蒜末和小米辣,用来拌面条吃真的下饭。 不过这顿饭他照样吃的不快活。 他在各种故意找茬下落荒而逃,关上门后,又听见尹母在尖着嗓子谩骂。 她什么都骂,骂尹明珠只知道读书,骂尹安相没本事,骂她自己,骂得很难听,还能听见拍打声,估计是在拍大腿。 但骂的最多的,是死去的男人。 骂着骂着又嚎啕大哭。 【铁哥,原主父亲离世多久了。】 【两个月。】 安相相感觉一大早就热得不行,提溜几下领子,给自己松松气散散热。 对门“啪嗒”一声,张老太探出个头,看见他就哼笑,“你妈早上精神好的嘞。” “她只是心情不太好。”两个月内丧夫又丧子,换谁也不能好。 第169章 三十万一天 安相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正要走,又听张老太冷哼,“看把她矫情的,还心情不好,我看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张老太的声音很小,估计也怕尹母听见。 “你那时候年纪小,肯定不记得了,都不知道哦,你妈在我们十里八村名声有多好。” “什么里里外外一把抓,什么娶了她就是享福,我看啊,啧啧啧。” 张老太表情很是嫌弃,“男人被养的懒得嘞~啧啧~蠢女人。” 安相相没搭这个话题,只说,“电梯还没修好,要我扶你下去吗?” “不用,我今儿不打算出门。”张老太倒也识趣,想八卦见人不愿听也不会继续往下说。 “哦对了,”她稍稍回身,从玄关柜上拿了什么,又回过来伸出手道,“楼下要是有卖笨鸡蛋的,给我挑几个长相好的。” 安相相看她递过来的小篮子,有点懵,“什么叫长得好看的?” “就是壳白的,长得都差不多的。” 都长得差不多了,还怎么辨认出来?安相相简直一头雾水。 提着小篮子到小区门口时,确实有几个老太太在卖鸡蛋,最后转来转去买了五十块钱的,把张老太给的五十块全花完了。 顺便买了一点菜,寻思中午回去做饭的时候给张老太带回去。 安相相打开门店门,去把东西都放在仓库的位置,回来便接到管依伶的电话。 “嗯?什么?雇佣?” “昂,先问问你们那行的市场价,我们打算拼一个。” 管依伶坐在折叠凳上,吃着工作人员开车去县城买的白米粥,都吃上几口了,也没听见那边的答复。 “怎么不说话?” “呃,我其实不是干这行的,懂得并不多。” 管依伶听见这回答,感到很惊讶,“你们那行门槛得有多高啊,这竟然也叫懂得不多?” 那边叹了口气,似乎也很无奈。 这时高大壮和谐星男都听见动静了,静悄悄地搬着凳子过来,歪着身子一起听。 “我会的很少,相比你们想象中的大师,可能要差远了,真的没办法一下子顾及那么多人。” 高大壮立马接话,“不是,兄弟,是我跟依伶还有老哥三个人雇你,就我们三个,没那么多人。” 谐星男也回过味了,哈哈笑起来,“我们又不是买驴拉磨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管一大家子!其他人你管不过来可以卖符给他们啊。” 说起符箓,昨晚只要用了符的工作人员,都加了尹安相的微信,但尹安相应该也挺忙,到现在都没同意请求。 谐星男提醒一下后捂着嘴小声说,“咱们节目组三四十个人呢,况且这档节目也不知道要拍到猴年马月,你来了,绝对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钱什么的,够花就行。 安相相对金钱并不特别看重,正想着再用什么理由拒绝,就有人来买东西。 然后扫码付钱,但他没听见音响。 安相相:…… 可以不看重,但不能没有。 突然发现生活就是如此的操蛋。 他张了张嘴,答应的话都要说出口了,那边突然加大筹码,让他小心脏突突直跳。 “三十万一天。” 管依伶在那边说,“我们仨拼的价钱。” “……可以。” 安相相默默地想,要是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话,他可能早就同意了。 跟他们三个商量什么时间见面,到时候签个合同,挂断电话后,见微信有很多未读信息,大多来自好友添加申请。 他一个一个点着通过,然后微信就开始频繁响起金币碰撞的声音。 点开消息,清一色的转账。 【铁哥,这钱我能收吗?】 系统反问,【有钱为什么不收?】 还不是怕被系统判定“利己行为”,昨天好不容易打上卡的,别给他取消了。 不过他直觉系统的意思就是可以收,虽然他暂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安相相按耐住唇角,乐滋滋收了三四万,再加上管依伶他们之前欠的。 今早收入,五万+。 这个好心情持续了一整天,哪怕中午回家做饭,还被尹母挑三拣四这不好那不好,心情都没受到半点影响。 直到听见隔壁卖水果的人唠嗑。 “老板娘,你也在追001啊?” “哪有!这不是天天刷奇闻怪事刷多了,某音的大数据给我推的吗,听说新一档拍到真的了,我也就是凑凑热闹。” “我擦,已经开播了吗?” “八点十分了,都开播十分钟了。” “那我赶紧回去!” 安相相木着一张脸打开app,都不用搜索,主页直接来条横推。 节目组为了吸睛也是煞费苦心了,封面上左边是各个嘉宾惊恐万分的表情,右边是他画符的样子,中间是一只惨白的鬼手。 先尴尬三秒钟,这才点开最新一期。 “啊啊啊依伶的颜我吹爆!” “依伶简直就是001的颜值天花板!” “身材好辣!” 刚一打开,屏幕就被前排的弹幕淹没了,换了弹幕才看清正在播放的内容。 管依伶推开门下车,上身露脐背心配防晒衣,下半身只穿了条高级灰的瑜伽裤,迎着朝阳笑容很是甜美,十分朝气蓬勃。 “哦哦~素人妹子也好可爱。” “头发是羊毛卷耶,好像小绵羊。” “有谁知道她的口红色号?” “注意,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前方惊现花絮大师!” 安相相:…… 【你都这么尴尬了,还看?】 安相相抬起双手捏捏发热的耳朵,都不好意思看从车上下来的自己。 他感觉自己挺普通的,没什么华丽的动作,也没装逼,就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而已,怎么弹幕一直在刷—— “好帅!好有感觉!” “啊啊啊,他好像是个天然呆!” “真的真的,看着就有种他好好欺负、占便宜他都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同,好像怎么蹂躏他都不会生气!” “斯哈斯哈……” “姐妹们别开车!这是大师!” “大师,想曰。” 安相相有点不忍直视,直接快进过了这一段,心里回系统的问,【第一次进入观众视野,有点点好奇。】 系统并没回应,他也就安安静静继续看,很快到了合同里安排的内容。 可观众的接受能力很高,就算节目组为了话题,把他剪辑成为了蹭镜头不惜利用王媛媛的人设,观众也没有过激言论。 安相相手托着下巴思考,估摸是热搜上那条“001惊现大师”的功劳。 都已知他是“大师”了,所以自带滤镜,觉得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救人。 第170章 怎么突然拉黑他? 最新一期的末尾。 以节目组的车朝着阳光奔去而结尾。 中间工作人员被奴役都被剪进去,因为过于凄惨,逗的弹幕一直在哈哈哈。 与导演的争执也被放进去了,弹幕两极分化,有说他敬业,也有说他神经病。 导演说的话被后期剪辑过,硬是把那些讽刺,剪的励志又激荡人心。 安相相看着屏幕,镜头里的贺妮塔身影是模糊的,因为磁场干扰画质十分失真。 算算时间,贺妮塔应该到法国了。 他打开日历算,都过去五天了,不知道她找到要找的人没有。 这个问题,安相相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毕竟他觉得贺妮塔要在法国找好几个月。 哪知道才过去一个多星期。 贺妮塔直接找上门了! 安相相大半夜拉着行李箱,才出小区,迎面就看见贺妮塔站在小区门口。 看她左右环顾的样子,明显在找什么。 “尹先生!” 贺妮塔转过头,视线定在他身上时眼睛一亮,提起裙摆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你家离得真远,我找了好久哦。” 安相相看着贺妮塔在自己一米外站定,仍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问了别的鬼啊,像尹先生这么好看的人,不论谁见了都会一眼记住的,我一路问过来,都没费什么功夫。”贺妮塔笑容很是明媚。 说着她的视线往下落。 “你要出门啊?” 安相相还在想鬼的审美是不是跟人不一样,听见贺妮塔的询问,啊了一声回道,“接了个活,要去保护几个人。” “谁啊?” “你认识的,管依伶他们。” 贺妮塔恍然哦了一声,想起那个长得有点好看的姑娘,“那我也要去。” 安相相顿住脚步,眼睛眨巴眨巴,他的视线下移,看向贺妮塔还挂在身上的糖果包。 按讲这东西是实物,肉眼是能看见的,但贺妮塔似乎自己会障眼法什么的,能自由操控旁人能不能看见她。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贺妮塔不由自主抱住糖果包,“什么?”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准显形。”安相相说完条件就解释原因,“那个导演,你知道的,他一直想摔碎你的陶笛。” “他,他是白痴吧!”贺妮塔被气的直接就不淑女了,头发炸得像个海胆。 尖啸完之后,见尹先生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她冷静下来。 贺妮塔很难为情,抬手将头发捋捋整齐,“我不显形就是了。” 安相相点点头,带着她上车前往高铁站。 小县城没有飞机,只有高铁速度最快,四个小时就能抵达下个录制地点。 路上他叮嘱贺妮塔收敛好鬼气,不然保不准会碰到懂行的。 就算碰不到,也会伤到人。 贺妮塔赶上时髦,抬手比个ok。 正聊着去法国的见闻,手机叮咚一声。 安相相知道是宋云鹤发的。 自从加上微信后,每天晚上宋云鹤都会发信息过来。 前几天001最新一期播出,当晚就说里面那张假脸没他现在好看,当时他钻尖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宋云鹤的审美。 还问了他喜欢的人是谁,害他捧着手机好一会,才回了两个字:死了。 之后就没再问过。 安相相瞥了一眼没回复,心里却在寻思宋云鹤今晚又准备了什么话题。 贺妮塔就坐在副驾驶,听见声音直接伸手,从中控台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说,“有个叫宋云鹤的人给你发了消息。” 安相相直视前方,“我知道的。” “他说在不在。”贺妮塔并没打开手机,只从名字下面看见三个简单的夏国字。 “麻烦跟他说我在忙,密码四个1。” 安相相说完才想起来贺妮塔是鬼魂,用不了触屏手机。 结果也不知道贺妮塔怎么操作的,哒哒哒就解开锁屏密码,她不会拼音打字,所以直接输入语音,“他说他在忙哦。” 说的还是夏国话,大舌头那种。 安相相:…… 他沉默了,手机也沉默了。 贺妮塔见手机没动静了,就把手机放回原位,再乖乖坐好。 安相相瞄一眼手机,又瞄一眼贺妮塔,感觉有好多问题,他的脑子有点装不下。 【这个世界的科技比你的认知要高,触屏手机不局限于微小电流,还有特殊能量体。】 【宋云鹤上岗就跟人研发出了这个玩意,他不是跟你说过?】 安相相:……想起来了。 他之前也好奇宋云鹤怎么使用手机,问是不是用身体的手指来戳,问完之后就收到个[敲打]的表情包。 当时宋云鹤有解释说他自己用,但之后宋云鹤又扯出一堆专业用语,给他看的云里雾里,干脆换了个话题。 想起这个,安相相摸了下鼻尖。 手机在静默五分钟后,又叮咚一声。 这次不用安相相说,贺妮塔已经拿起来,“他说你在干嘛。”说完歪头问,“怎么回?” “在开车啊。” 贺妮塔哦了一声,“他在开车哦。”完了感觉这样体现不出尹先生很忙,又接一句,“他开的很快,你暂时不要打扰他了。” 安相相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想了想又似乎没别的问题。 见手机彻底安静下来,并没往心里去。 抵达了高铁站,安相相多买了一个座位,坐下后才又掏出手机。 编辑一条“我忙好了”,点击发送。 安相相就这么捧着手机,盯着消息旁的红色感叹号,还有下面的半透明字体。 两眼茫然。 怎么突然拉黑他? 难道宋云鹤中途有事,醒了? 想到有这么个原因,安相相又没什么所谓的退出微信,开始刷视频,见贺妮塔歪着身体瞅,于是就着她,两人一起刷。 中间安相相累了,靠在座位上休息,将手机放在折叠桌上,任由贺妮塔看美妆直播。 抵达录制城市时,天色蒙蒙亮。 安相相查地铁线路,叫滴滴,一路上几番周转,总算抵达目的地。 是建立在郊区的烂尾楼。 几乎刚下车,贺妮塔就笑得可开心,“好大的阴气,待在里面肯定很舒服。” 安相相嗯了一声,视线由下至上,看向十几层高的的楼顶,那里还没有封顶,能清楚看见裸露在外的钢筋结构。 阴气很重,可能不止一个鬼。 而且这个城市的天气也不太好。 安相相收回视线看手机,天气预报显示多云转小雨,而且接下来好几天都有雨。 “尹安相——这边——”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安相相抬起头,跟贺妮塔一起朝左边看去,只见远处停了很多车,一排排的,被绿化带挡住了,刚才没留意。 第171章 他好像打通了活人的电话 管依伶应该只是出来转转,一手打着把遮阳伞,一手朝这边挥动。 他还没回应,贺妮塔已经啪嗒啪嗒跑过去了,直接钻进遮阳伞下面。 安相相心里啊了下,他忘了,贺妮塔在太阳下出没,可能会不太舒服。 而管依伶还旁若无闻,完全没发现有个女鬼像树袋熊似的,趴在她背上。 好在贺妮塔对鬼气收放自如。 否则管依伶早该觉得冷了。 安相相忽略掉贺妮塔的行为,跟管依伶一起回去,得知节目组也刚到没多久,此时正在布置场地。 他发现工作人员多了很多,正来来回回的往烂尾楼里搬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好多人,你们这次要拍摄很久吗?” “还是三天两夜。”管依伶耸了耸肩,“之前001不是火了吗,所以拉到了不少投资,现在也算是有金主爸爸了,录制肯定要上档次点,哪能像之前那么随便。”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喏,全是高精设备,据说投资人是宋家的老董呢。” 姓宋。 还是一样搞科技的。 安相相眨眨眼,“宋家的老董叫……?” “宋什么鹤?感觉挺老一老头子。”管依伶也不清楚,那种顶级权贵哪她能打听得到。 他一点也不老。 安相相默默逼赖了一句,但宋云鹤说过,之前想投资001,但是失败了来着? 踏上管依伶的房车,趁管依伶拿水的功夫,给宋云鹤发去一条表情包。 [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行吧,还没把他放出来。 管依伶从房车的小冷柜里拿出两瓶水,“我听大壮哥说你开了个小超市,现在你过来了,你的店怎么办?” “我麻烦了我母亲帮忙看店。”说起这个,安相相就有点丧。 为了出来一趟,好几天在家夹着尾巴做人,早起做饭洗衣,晚上回家拖地。 争取让尹母身心舒畅。 在他说要出远门时,虽然尹母摆脸色了到也没说什么,只问什么时候回去。 再说明天就是周六。 尹母不会放心尹明珠跟他单独相处。 都这么大了,还要尝寄人篱下的苦。 安相相好想搓脸。 管依伶看得出尹安相有点不开心,但对方没主动开口,她也不好打探别人的私事。 只说了句,“有人打理就行。”接着就转移话题,“你说这个烂尾楼有鬼没有?” “有。”安相相回答的很干脆。 他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香囊,“这里面有驱鬼符,五雷符,你记得随身戴着。” 管依伶也没想到随口一问,结果还真有,看见香囊抓过来就戴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才觉得安心了点,“我保证睡觉都不摘。” 安相相点点头,想说还不止一个,可“王媛媛反面教材”还历历在目。 之后一边喝冰饮一边看节目组布置。 从中午等到太阳落山,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逐渐入夜了设备才布置好。 期间其他嘉宾也陆续赶到。 但他们来的太早了。 因为明天一早才开始录制。 晚上,外面下着雨。 安相相坐在房车的副驾驶上,两手捧着手机,隔五分钟就发个表情包。 安相相:[在吗在吗?] [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五分钟后。 安相相:[睡着了吗?] [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又过了五分钟。 安相相:[我要开枪了!] [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安相相:…… …… 安相相把所有的表情包都打了个遍,完了用手指头一边下滑一边数,整整三十五个。 而他从十点就开始发了。 他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已经凌晨一点。 宋云鹤再怎么熬夜,这时也该睡了。 安相相这才咂摸出一点不对劲,犹犹豫豫下,还是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另一边。 一栋高档别墅内。 宋云鹤进门便解开领带丢到一旁,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陈妈,煮碗醒酒汤。” “好,老板你先躺下休息。”陈妈连忙把沙发上的靠枕挪到一边。 宋云鹤直接倒进沙发里,摘掉眼镜,胳膊搭在额头上,借此来缓解一顿一顿的疼痛。 “老板是不是又回老宅了?”陈妈心疼的不行,刚才老板把眼镜摘掉的时候,那眼睛红的,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 宋云鹤嗯了一声,什么都不想说。 陈妈张了张嘴,最后也是默默叹气。 她只是个住家保姆,能说什么呢。 宋云鹤闭着眼,听陈妈轻手轻脚地走远,脑子里还在回想几个小时前的事。 跟往常一样,一大家子针对他一个。 没办法,谁让爷爷是他爸呢。 宋云鹤对此心里并没什么感觉,觉得累是因为今天莫名的心情不好,还有最近也没做什么预知梦,全梦见玩手机了。 正努力回忆手机里的内容,裤兜里突然震动,随即是来电提示音。 将手机掏出来,眼睛微眯,见是个未知电话,原打算左滑挂断,但接电话接习惯了,手指直接右滑。 “喂?” 是个男人,很年轻。 宋云鹤正要点屏幕中的红点,那边又说话了,语气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捂着话筒,怕被人听见一样。 “你睡着了吗?” 宋云鹤觉得莫名其妙,不禁挑了挑眉,“我睡着了还能接电话?” 那头突然噤声,然后“嘟嘟嘟”。 宋云鹤轻笑,将电话拉进黑名单。 这时陈妈端着醒酒汤过来,看见老板在笑,心里稍松,“老板心情好点了吗?” 宋云鹤接过碗应了一声。 是啊。 确实变好了。 还不是一星半点。 但为什么呢。 将醒酒汤吹凉喝完,宋云鹤上了楼后又掏出手机,把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没什么犹豫,直接拨过去。 另一边。 安相相还在想怎么办,宋云鹤好像真的没睡,他好像打通了活人的电话! 脑子正乱哄哄的呢,手机突然响了,吓得他手一哆嗦,手机直接掉到下面去,他一米八的个头竟然一时捞不上来! ——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欧耶! ——我是白云我是黑土…… “能不能把你那傻逼铃声关了!”管依伶被吵醒了,直接砸个枕头过来。 “马上马上。” 安相相捞出手机,左滑拒接。 当车厢再次安静下来,外面也刮起一阵风,顿时车玻璃噼里啪啦响。 悬着的心还没落实,手机又“嗡”的一声震动,这次他反应极快,直接挂! 然而那边偏执的很,刚挂断,又打过来,然后继续挂,继续打,最后安相相被磨的心里都没任何波澜了,这才接通。 “不挂了?” 第172章 看来我不只是你朋友? 安相相捧着手机没说话。 那边也陷入了沉默,但似乎开了免提,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打开了衣柜,窸窸窣窣之后,衣柜门被关上。 宋云鹤走进浴室,此时手机里正传出细微的呼吸声,来自那边的年轻男人。 或者,应该叫他尹安相。 前段时间连续做投资这档综艺的梦,醒来后觉得节目没有突出点,便搁置了,可后来发现秘书办都在追最新一期,本来,自己也没在意的。 只是恰巧路过, 又听见了他的声音而已。 宋云鹤听了一会他的呼吸声,将手机放在台子上。 笑说,“不准挂断,听见没有?” 那边没说话,但呼吸顿了顿。 想必是听见了。 宋云鹤无声笑了笑,摘下眼镜放在手机边,转身去淋浴。 安相相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半蹲半坐的缩在副驾驶上,手机里哗啦啦的,车玻璃上的雨水歪歪扭扭往下落。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声源。 十多分钟后,哗啦啦的声音停了,但外面的雨还在下。 那边穿好睡衣之后,伴随着脚步声,似乎到了床上,然后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听筒传出来,“能告诉我,你从哪得知我私人号码的吗?” 安相相呃了一声,从后车镜瞄一眼管依伶和她的助理,都睡的很香,司机睡在头顶上的小床上,刚才翻了个身。 贺妮塔…… 哦,去周边的麦田里玩了。 安相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还觉得挺无所谓的,现在手指却有些发麻。 再三确定车里的人不会醒,才捂住话筒用气音回答,“我明天再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轻笑出声,“可以,但最好别让我先查到原因。” 安相相眨眼,“如果先被你查到了呢?” “那到时候,我可能就不会放过你了。” 对方的语气仍然带笑,能想象到对方在说这句话时,神情恐怕都是温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心发凉。 安相相愣愣的,半晌哦了一声,“那你查吧。” “看来你很有自信。” “唔,确实,你肯定查不到。”因为不太开心,安相相的语气乃至有些敷衍。 说完那边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人离手机话筒很近,近到能听见呼吸声。 很长,很沉。 似乎不太舒服。 但他一点都不想关心。 “我挂了。” “别挂。” 安相相理都没理,板着脸将电话挂断,半点都不想再理这个宋云鹤,感觉他有点神经病在身上,像极了他父亲。 语气挺温和,说出来的话充满恶意。 安相相默默给了个差评。 半个小时后,微信提示音响了,应该是走魂宋云鹤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可基于神经病宋云鹤的威胁,现在都不怎么想理走魂的宋云鹤。 过了几分钟。 唔,看一眼吧。 安相相又板着脸摸出手机。 宋白云:你真不怕我查到原因? 安相相盯着这一行字,忍不住抓耳挠腮,这是还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正琢磨着呢,界面又升起几个字。 宋白云:下次别这么鲁莽。 好的。 已经睡着了。 安相相眨巴眨巴,这才敢回信息。 另一边。 宋云鹤坐在落地窗边,看清楚对方发过来的信息时,忍不住笑出声。 白云的云:你醒着的时候很可恶。 白云的云:还说不放过我。 白云的云:[我要开枪了] 可恶吗? 可他并不是人格分裂,区别只在于一个有完整的记忆,另一个才认识你而已。 说来他也想知道青年到底有什么魔力,都没见过他,只是听见声音就不由自主去关注,看见那双眼睛干脆走不动道。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得到他。 以至于开始布网,投资…… 宋云鹤手撑着下巴,轻笑,难怪族亲都说他的性格像臭沼泽里的蛇。 阴暗,贪婪,伺机靠近。 白云的云:你昨晚是不是醒来过啊?之后再给你发信息,你已经把我拉黑了。 看这个告状的小语气,宋云鹤笑得有些停不下来,竟然还有脸委屈? 信息回的那么顺手。 锁屏密码也告诉别人了吧,他发的信息竟允许别的女人随便看? 若不是离得远…… 宋云鹤笑着笑着又一秒收起。 还是别计较了。 给人留下坏印象多不好。 宋云鹤手指一顿,将本来编辑好信息删了,笑眯眯的把锅甩掉。 另一边。 宋白云:对,我醒过。 安相相一看果然是神经病宋云鹤搞的鬼,立马把截了个长图发过去,然后开始告状。 安相相:你看!我发了好多消息! 安相相: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感觉朝霞很漂亮,我特地拍了一张照片给你。 安相相:还发现这边的绿化带都是三角梅,各种颜色的都有。 安相相:还有一只胖成球的金毛。 安相相:但是一条都没发过去! 从下高铁开始,他所觉得有趣的东西都拍下来了,每张都会发给宋云鹤,可每张前缀都有个红色感叹号。 现在一朝被解放,跟个被压迫多年的哑巴似的,满腔都是吐槽欲。 见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安相相舔了舔嘴唇,料定宋云鹤肯定会跟自己一起吐槽,结果消息一冒,他就呆了。 宋白云:不是有美女陪你?找我干什么? 安相相缓缓瞪大眼睛,是他的错觉吗,这个语气怎么有点酸溜溜的。 手指不受控制的哒哒哒几下,一条“你在吃醋吗”出现在输入框,反应过来自己打了什么,连忙给删了,又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回。 最后解释道:她只是我朋友。 宋白云:哦,只是。 宋白云:看来我并不只是你朋友? 安相相抬起头,从车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呆了吧唧的表情,这要怎么回啊? 另一边。 宋云鹤等了又等,将近五分钟过去,聊天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不禁莞尔。 这么犹犹豫豫,可不像没开窍的样子。 即不想解释他们只是朋友关系,又不想承认兴许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所以那家伙现在在干嘛呢。 在抓耳挠腮吧,或者耳朵发红,两眼水汪汪的,一脸无助的样子。 算了,还是别为难他了。 宋云鹤叹息,这种感觉真奇妙,自己居然有不想为难谁的时候。 第173章 找宝箱 宋白云:看你的截图,你似乎出远门了? 安相相听到提示音响,都不怎么敢看,生怕看见“怎么不回答”、“除了朋友我还是你什么”之类的文字。 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是把钝刀。 可当真正看到了…… 怎么说呢,有点空落落的。 安相相打开相册,将沿途拍的照片都发过去,又说自己现在在哪,要干什么。 天南地北聊了半个多小时,就被宋云鹤催着去睡觉,还说熬夜会变笨。 当天际泛着鱼肚白,安相相被房车里的动静吵醒,睁开眼,是管依伶在化妆。 安相相很自觉地下车,正巧看见高大壮和谐星男,两个男同志都是糙汉子,只简单吹个头就出来了,现在正在录下车的镜头。 他站在边上,看两个明明提前一晚就来了的家伙,在演“许久不见”,不得不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接着嘉宾接二连三到场,还有两个素人嘉宾,安相相趁着一行人进入烂尾楼时的空档,将香囊分别给了高大壮、谐星男,连他们的助理也准备了。 还嘱咐他们,遇到危险别离得太远。 见他们应声,安相相又退回角落,结果转头就看见扛着摄像机的张晋。 安相相:…… 他不是说要辞职吗? 张晋也看见他了,然后露出个苦笑。 安相相没说什么,又从斜挎包里拿出两张符,走过去无声递给他。 张晋愣了愣,随即神色恍然,也没客气,收起符箓用嘴型说了句谢谢。 安相相摇头表示不用谢,符箓他准备了很多,一张两张的无所谓,顺便打了个卡。 导演还是那个导演,此时他春风得意,衬衫都比之前穿的花。 “这次分房间就不玩灵异游戏了,而是找宝箱。” 导演的声音从小喇叭里传出来,在这空荡的烂尾楼里形成了回音。 “在这栋烂尾楼里藏了很多个宝箱,你们的房间号就在这些宝箱里,除此之外,还有这三天两夜的物资。” 嘉宾们听了顿时啊声一片。 在导演宣布规则的时候,安相相混进了工作人员的队伍里,主要基于之前的救命之恩,大家都认识他,还很照顾他生意。 他给每个人都打了八折,跟数钞票一样,点了一沓驱鬼符,让他们拿去自己分。 听见骚动声,转过头视线穿过各种机器,落在补光灯下的几个嘉宾身上。 这时又听导演说,“所以现在请把你们的行李箱拿出来吧。” 嘉宾都很崩溃,可没办法,只能去自己的房车里拖出自己的行李箱。 素人嘉宾的行李箱很简单,就几件换洗衣服,还有睡袋和化妆品。 固定嘉宾的行李就不是那么回事,硕大的行李箱满满当当,几乎把家都装进去了。 尤其管依伶,十分夸张,换洗衣物只有两套,其他除了帐篷和睡袋,三个超大行李箱里居然装的全是吃的喝的。 工作人员里,不知谁噗嗤一声。 “连高能巧克力和压缩饼干都带了。” “别提了,我这次也装了满满一箱吃的。”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哎,那十天饿的我差点吃屎。” “都饿得要死,哪还有屎给你吃。” 安相相本来还在找是谁说话,闻言木着一张脸收回视线。 在其他嘉宾都在斗智斗勇,试图私藏几块压缩饼干的时候,管依伶只把两套换洗给拿出来,其他都任由工作人员拉走了。 导演调侃,“依伶很淡定嘛。” 管依伶将刘海捋到耳后,露出个甜美的笑容,“乖乖女也是有锋芒的嘛,到时候录制完了,别忘了多给我买几个营销哦。” “好好好。”导演答应的很爽快,见其他人的行李都已经被没收,便宣布宝箱规则。 “请注意,宝箱中不是只有宝物,说不准还会出现陷阱哦,一旦不小心开出了陷阱,就必须接受惩罚,各位听懂了吗?” “好了,游戏开始!” 所有嘉宾闻言,立马行动起来。 管依伶身形小巧,动作却很迅速,瞄准一个方向就跑了,张晋扛着摄像机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拐角里。 高大壮和谐星男对视一眼,然后跟约定好的一样,朝管依伶的方向跑。 安相相默默点头,还挺听劝。 随即也迈开腿追上去。 还没跑远,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凭什么他能跟着”,给他硬生生刹了车。 安相相循声回头,见是两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是另外三个固定嘉宾请来的,看现在这样子,目的大概跟自己一样。 此时中年男人正指着这边。 安相相看向导演,眼神询问。 然而导演还在记仇,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讲,还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他问都不问调头就跑,跑远了以后仍然能听见两个大师在质问为什么。 之后隐约听见导演说他有爸爸。 什么爸爸? 安相相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已经跑到三楼的管依伶传来一声惊呼。 “找到了!” “快打开看看!” “不会是陷阱吧?” “才第一个,应该不会这么衰。” 随着交谈声,安相相已经追上去,找到他们时,宝箱已经打开了。 是一瓶矿泉水。 谐星男哭笑不得,“就一瓶,也太抠了。” “要不是表皮撕了,我还以为节目组在打广告呢。”管依伶也是一脸无语。 “嗐,聊胜于无。” 可三人都没有口袋,也还没找到房间卡,物资根本没地方放。 管依伶干脆把防晒衣脱了,只穿个瑜伽背心,两个长袖系在身前,又把死结挪到后面去,这样就得到一个斜挎包。 安相相看她将水矿泉水塞进身前,随即三人开始地毯式搜索。 三人找了一上午,忙的汗流浃背。 除了一个睡袋和一个露营灯之外,其他的全是吃的喝的,还都是小小一包。 开之前全都紧张兮兮。 因为每个宝箱的大小都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非常随机。 谐星男从堆砌的红砖里找到一个巴掌大的小宝箱时,还以为找到陷阱了,开箱之前恨不得把各路神仙都拜一遍。 拆开之后,一包达利园。 巴掌大的盒子都被塞肿了。 安相相没忍住笑了好几次。 就在这时。 烂尾楼里突然响起通告声,几人这才留意到楼层角落里的广播。 “xxx触发陷阱,即将关进小黑屋。” 通告声循环播放,所有人都能听见。 谐星男笑呵呵的,“只是关小黑屋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管依伶思索,“但没说要关多久,要是关一个小时,会错过很多物资吧。” 安相相默默点头,可才点了两下脑袋,就听见一声惨嚎。 有多惨呢,有谐星男见鬼时那么惨。 第174章 要入镜一起拍 管依伶一直都在留意尹安相的脸色。 在进入某个房间前,都会瞟一眼跟在摄像小哥后面的尹安相。 他神色轻松,那就代表里面安全。 他要是绷着个脸,呵呵。 就比如现在,明明刚才还一脸认同的点脑袋,点到一半突然睁了睁眼,然后一动不动,像是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管依伶舔了舔嘴唇,忍不住紧张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熟悉熟悉情况。” “行。” “走,去看看。” 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过来!别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妈妈!!我妈妈呀!!!” 几人都还没到,远远看见小黑屋门口把守着两个不是节目组的人,看他俩镇定自若的,可小黑屋里的嚎叫声实在没法忽略。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谐星男抹了一把冷汗。 管依伶站在原地没动,她仔细打量那两个人,“导演是不是提前勘察过?” 她话音刚落,广播里传出导演的声音。 “这栋烂尾楼曾经出过建筑事故,死了一些人,其中又有几个成了鬼魂,有的在小黑屋,有的在外游荡,不过节目组请了专业人士,危险已经降到可控范围内。” “请各位嘉宾放心录制。” 导演的话堪比寒冬腊月里的冷水,浇得人透心凉。 谐星男笑不出来了,“我知道这里有鬼,但之前导演没说有好几个啊!” 管依伶已经从惊愕中回神,瞥了眼尹安相,见他神色平静,内心也冷静下来,“导演有多敬业你又不是没领略过。” “这哪是敬业,这叫疯狂!” 管依伶没反驳。 确实疯狂。 在尝到一次鬼怪带来的甜头之后,但凡是个有野心的人,都会很疯狂,绝不会平白放过这个机会,她也一样。 “别傻站在这看了,里面那家伙估计还得被关一会儿,按照经验,起码十五分钟。”管依伶说完就走,干脆利落。 高大壮和谐星男唉声叹气。 安相相最后一个走,走在最外围,这个视角有些奇特,像上帝视角似的,能够看清每一个人的神态。 比如管依伶,她今天出奇的冷静,相比她,谐星男的冷汗就没停过,连高大壮刚才都没绷住,神情露恐慌。 这种镇定由内而外,带着点锋芒。 中午。 几人面包就着矿泉水,随便对付了个午饭,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陆续找到一些食物,运气好,找到了睡袋和背包。 可眼看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导演说好的房卡却是一个也没见着。 安相相将手伸出窗外,风穿过指缝时,能感觉到稀稀拉拉的雨点。 此时天色渐暗,本来就下雨的天黑的比往常都早,才六点,楼里就黑洞洞的了。 三人小队还在到处翻找。 刚开始粗略扫荡,主要找烂一眼就能看见的宝箱,剩下不起眼的,只能慢慢翻。 每找到一个,都得感叹节目组能人倍出,连丢弃的破裤子都能想到。 要不是高大壮不小心踩到了,觉得脚感不对,还真不会留意烂尾楼里的破鞋子破衣裳, 开辟出新的赛道后,管依伶从窗台上的烂泥巴里,将湿透的宝箱捏出来。 一甩手,直接扔到地上。 一举一动连着头发丝都在表达嫌弃。 安相相低头,看着自己白球鞋上的泥点,默默往墙上刮了一下,还没刮掉。 扭回头时管依伶已经在拆了,翘着兰花指,脸色像是有人在逼她吃屎。 但拆开之后,直接睁大眼睛! ——8号房。 注意事项:这个房间条件恶劣,想要入住,只需要凌晨5-6时巡逻即可。 安相相内心正吐槽怎么还有入住条件,便听见谐星男一声惊呼。 “卧槽2号房!”谐星男举着卡片从另一个房间跑进来。 “还有注意事项,说这个房间条件优渥,想要入住,需要11-1时巡逻就行。” 重点是巡逻。 还是11点到凌晨1点。 在这个鬼魂游荡的烂尾楼里。 五到六点还能接受,但在凌晨,不仅是搞人心态,还是在生死边缘上来回试探! 谐星男简直欲哭无泪,冲着摄像机嚷嚷,“导演,不带这么玩的!” 这时,管依伶伸出手,把自己的房卡递给谐星男,“老哥,不然我俩换?” 谐星男登时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便跟管依伶交换房卡。 “老妹儿,你好歹多说两句,熟悉我的观众都知道我怕在那个点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住好的房间呢!” 管依伶笑的很无所谓。 当天色逐渐入夜,高大壮也总算有了住处,截止晚上九点,寻宝任务结束。 从早上到现在为止,广播播报出的房卡有六张,还有两个嘉宾没找到房卡。 安相相看张晋关了摄像机,在一旁坐下休息,便问,“那没找到的那两个怎么办?” 张晋嚼着面包,话说的嘟囔,“能怎么办?露宿街头呗,在录制节目这点上,导演不允许任何人搞小动作。” 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看管依伶,又换个方向,让他看正对着管依伶的摄像头。。 安相相顺势看去,房间里被安装了一台高精探头,无死角那种,刚好能拍到房间里的所有人,嘉宾不存在一点作假。 张晋随便吃点就躺下,也不挑地方。 不过2号房的条件确实优渥,窗户全都被木板封好,门上贴了防蚊门帘,屋子里被打扫的很干净,不仅自带帐篷,还点了几盘蚊香,连热水都有。 安相相看他俩一点时间都不耽误,前后躺下休息,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入定。 伴随着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声,时间很快来到十一点。 广播准时播报三遍“请2号房住户出门巡逻”,只有2号房,因为1号房还没被找到。 安相相本来跟在后面的,但张晋突然脚步一转,跟条泥鳅一样跑到他后面去了。 他茫然转过身,结果直直对上镜头,发现抢镜头了,连忙弯下腰退到张晋身后。 但他一退,张晋就跟着退。 他再往后退,张晋也往后退。 管依伶刚才还挺紧张的,看他俩跟比赛谁退得远似的,都被逗笑了。 “尹安相,你再退小哥都要出去了。” 安相相抬手指指自己,用眼神询问。 第175章 大佬在背后看直播呢 管依伶点头,“对,你也跟着一起录制,导演说拍摄结束后给你录制费。” 安相相哦的点点头,然后接过管依伶递来的手电筒一起巡逻。 “走,我们从二楼开始。”管依伶抚了抚戴在耳朵上的传讯耳机。 安相相没有异议,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怕倒霉发作摔下楼梯,还一路扶着墙。 这栋烂尾楼当初建的时候,应该是想建个商场,所以一到三层都是特别空旷的大平层。 两人站在二楼门口,都不用进去,用手电筒一扫就能知道这层楼里有没有人。 但是挨不过导演指示,安相相只好边走边注意脚下,把整个二楼都转了一遍。 接着三楼,四楼…… 毫无例外,除了嘉宾房间和小黑屋,基本每个房间都巡逻个遍,连狭小的厕所间都没放过,一路到顶,什么也没有。 安相相正摸着一根承重柱,寻思它怎么跟擎天柱似的,从一楼建到十二楼。 就听见管依伶在吐槽,“这个巡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不会故意把我们诓出来,然后放鬼来吓我们吧。” 于是一语成谶了。 刚过十二点没几分钟,准备再巡逻着下楼的时候,管依伶突然惊呼一声。 安相相的手电筒立马扫过去,一个近乎于透明的鬼魂穿墙过来,见管依伶调头就跑,连忙阻止她,“不要慌,它没有意识。” 管依伶勉强镇定下来,“可它过来了。” “没事,应该是有人操控。” 安相相挺淡定,这鬼魂透明的都快要消失了,也就管依伶阳气不足,还有就是,有专业人士故意让它显形,否则在平时,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猜想这是节目组花钱弄来的小鬼,便往旁边挪了两下步子,免得被碰瓷。 结果也不知是节目效果,还是暗中操控人士就是个愣头青,眼睁睁的,鬼魂突然转了个身,于是金光一闪,鬼无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安相相自己。 管依伶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都呆了,“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发光了?” 安相相也挺懵的,抓抓后脑勺说,“这是功德金光,好事做多了就有,正常情况下它也一直存在的,只是被邪祟触发时肉眼才能看到。” 管依伶还以为是什么法器,听他这么说,内心突然有一块垮塌下去,恐慌感猛然袭上心头,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瞥到一旁的镜头,又立马恢复自然。 “那坏事做多了会怎么样?” 安相相正要摇头,又想起了他的“时代终结者”勋章,抠了抠腮帮子,“呃,可能会成为“霉运”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指的“霉运”是世界意识。 管依伶默了默错开视线,语气不冷不淡的,“那以后我多做点好事。” 安相相看着她调头离开,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不还挺惊奇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冷漠,还是女孩子都这么善变。 眼看人库库走出房间,头都不带回,只好压下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做好事我有经验……” 这边安相相在安利怎么攒功德,另一边的导演组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本来预计后期能剪二十分钟的内容,被人金光一晃,还没有两秒。 导演刚点上的烟,就给杵灭了。 气的。 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能拉到宋氏那么大的投资,靠的还是尹安相。 想之前凶宅篇播出后,有个大佬来联系,说要投资,但条件他当了这么多年导演,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 “导演,要不把他撤下来吧?” “一边待着去!”导演连忙把人撵走。 撤是不可能撤的。 大佬还在背后看直播呢。 没过一会,人又回来了,“那怎么办?不然接下来没管依伶的题材了。” 导演想了想,“让那几个大师再放个,这次别离那么近,我花大价钱治服的鬼都被霍霍了。” 工作人员应声离开,导演这才把目光又放回监控上。 屏幕里的尹安相正在摸一根承重柱,他看过烂尾楼地图,一眼就看出这是所有承重柱中,最中间的那根。 此时安相相退开,仰头绕着承重柱走了好几圈,脸皮微微绷紧。 “怎么了?”管依伶早发现他一直很在意这个承重柱。 “我之前在外面观察的时候,只感觉这里有阴气,并没有怨气。”说着安相相顺便解释两者的区别。 阴气就是鬼的气息,但凡鬼魂活动过的地方,都会留下阴气,很好理解。 “怨气就是人死之前可能遭遇了不公,或有执念没有完成,怨气越深鬼越凶。” “一般怨气很深的鬼,都是厉鬼。” 管依伶越听脸色越难看,“导演知道吗?”问完她就自答,“他肯定知道。” 安相相点头,指着天花板的缝隙,“看见那个露出来的黄纸了吗?那是镇压它的符。” “……他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死。”管依伶都被气笑了,准备的这么充分,还藏的那么隐秘,想必早在拍摄之前,导演就安排专业人士过来清场了。 她抬头看卡在缝里的黄纸,隐隐看着有点焦黑了,怎么想都没有安全感,“就这么一张破纸,能压得住?” 安相相抿了抿唇,没说实话。 只拉开斜挎包的拉链,从最不常用的夹层里拿出四张符,贴在承重柱的四面。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开始往2号房走,但还没到就又撞鬼了。 安相相也就歪头瞟了一眼 管依伶则一路上都紧贴着他的胳膊,坚决距离绝不超过一米。 将管依伶送回房间,见张晋关掉了摄像机,连忙掏出手机看微信聊天界面。 可聊天记录并没有新增。 说白了,就是人还没睡觉。 安相相捧着个手机,内心有一丢丢不满,对神经病宋云鹤的。 在搞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彻夜网聊的算盘啪叽落空,再不高兴也只能将手机收起来。 寻思着先休息,等会掐着时间陪高大壮他们巡逻,刚好他俩都是5-6点。 本以为接下来会一直相安无事,谁料入定还没多会,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第176章 厉鬼跑出来了 “什么情……” 管依伶的惊疑,骤然被广播打断。 “请所有人尽快到一楼集合!” “请所有人尽快到一楼集合!!” “请所有人尽快到一楼集合!!!” “所有东西都不要带!” “人过来就行!” 突然间集合通告不断,语气又快又急,能听得出播报人的心情非常焦灼。 管依伶心怦怦狂跳,来不及思考,只知道跟紧尹安相才安全! 此时所有人都在朝楼梯间跑,安相相则提着露营灯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他都紧抿着唇。 【铁哥,那厉鬼怎么跑出来了?】 明明在发现镇压厉鬼的符有松动时,他还每层楼都贴了四张。 怎么着也能撑到拍摄结束。 【能为什么,肯定符被揭下来了呗。】 安相相闻言,立马顿住脚步,本来在他们身后的人,一个个急匆匆跑过去。 “尹安相,你……你干什么?” 管依伶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人突然停下,正要问就见人脚步一转,将露营灯塞到她手里,“你们先下去,注意安全。” 说完人很快就跑没影了。 管依伶又气又急,“我十万一天请你干嘛来了?”话虽这么说,她却直接扭身,把露营灯塞给高大壮,“壮哥你们先下去,我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几人本就站在楼梯口,随便往下一望,就能看见一楼敞亮的灯光。 相比之下,二楼的黑暗简直形同地狱的入口,在手电筒不断晃动下,红砖外露的楼道内“鬼”影憧憧的。 高大壮都没怎么犹豫,丢下一句“那你们赶快过来!”,便带着谐星男一起跑下去。 另一边。 安相相一路冲到十楼,迈出楼梯间第一件事便看向承重柱,随即抿唇。 本来四面都贴上符的,现在全没了,快步走过去查看,里面的厉鬼也不见了。 而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个男人,离得近了,才认出是露宿街头的素人嘉宾。 瞥到被男人攥在手里的镇压符,可能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揭了几张符防身? 安相相:…… 他忍不住抓抓后脑勺。 他巡视一圈又往上走,刚到楼梯间入口,迎面便撞上从上面窜下来的一大团黑雾! “快抓住他!”追上来的人大喝。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伴随系统提示,黑雾逼近。 金光破开浓墨一样的黑雾。 里面的厉鬼也显现出来。 皮肤干裂,脸颊凹陷,眼神凶残。 安相相快速摸出五雷符,伸手拍在厉鬼的肩膀上,顿时楼道里被电光照亮。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黑雾一通横冲直撞。 安相相被撞的一屁股坐出去好远! 回过神时,不是他一个人在哼唧,还有个实惨,撞到钢筋上了,血哗啦啦的飙。 “东哥,你没事吧?” 被叫东哥的还没回答,那人矛头一转,“你怎么回事?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知不知道厉鬼的速度都很快?错过这次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它?” 安相相刚才一下子坐红砖上了,棱角不偏不倚硌到了屁股缝。 跟被刀喇过似的,现在火辣辣的,疼的他屁眼子都缩紧了。 正扭着身体拉开裤腰看,听见有人连环发问,却没人回,扭头才发现是在跟自己说话。 见几人都在盯着自己,眼神或多或少带着指责,也不由绷起了脸。 可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安相相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搭理,直接绕过他们,要朝楼下走,结果肩膀一沉,回身又是那个叫嚣的少年。 是真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 “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安相相微微低眸,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但在人又要开口叫嚷时,他问道,“那你们呢?” “既然先前就抓住它了,为什么每层楼只用一张镇压符,你们明知道它是厉鬼。” 见少年哑然,表情多了一丝不自然,便猜到是他们自己没处理好。 又或许,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所以才自作主张,故意只用了一张符箓。 为的什么,他不想再往下猜,也没时间在这争谁对谁错,挣脱少年的手,转头下楼。 另一边。 管依伶摸着黑上楼,楼道里漆黑一片,只隐约又几束路灯的光照进来, 节目组的人已经走完了,一路上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越往上,管依伶越后悔。 太冲动了,她不应该上来的。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或许尹安相一个人就能解决了,她跟上来不是拖油瓶吗? 管依伶越想越是这么个回事,怒气平息下去后,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调头就往下走。 就在这时,手臂突然泛起鸡皮疙瘩,紧接着身后一片阴冷。 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只听见一声“趴下”,都顾不得自己还在楼梯上,直接一个俯身,抱头往下滚! 在滚下去的间隙。 也算看清背后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人从她上方掠过,快的都没看清是男是女。 紧接着是尹安相。 跟在玩极限运动一样,手松开外露的钢筋,从空档坠了下去。 管依伶落在六楼和五楼之间的平台上,见此都忘了呼吸,连忙爬起身! 黑气滚滚往下窜,而青年攀着钢筋,灵活地左右穿梭。 很快,一楼传来尖叫声。 “糟!它往楼下跑了!” 几个男人匆匆从楼上下来。 “都怪那男的!早拦住哪有这么多事!” “还有强哥!都让你多贴几张符!” “不是寻思能省点钱吗,镇压符多贵啊!再说弄的凶险一点,还能多要点钱!” 管依伶脸直接黑了,死死盯着他们几个从面前路过,心想要不是腰扭了,高低她得飞起一脚把人全踹下去! 管依伶边骂边抽气,扶着墙来到一楼。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工作人员像被狼撵的羊群,惊叫着一会跑到这边,一会又跑到那边。 唯独导演是个卧龙,居然还扛着个摄像机,还有那几个才下来的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跟跳大神似的。 整个一楼厉鬼嚎叫,人影憧憧,场面简直要多乱有多乱! “救命!救命!” 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摔倒,眼看一只干枯的手从黑气里伸出来,吓得四肢并用地往后退,“啊啊啊啊救命!” 当后背抵上墙根,他抱头大叫的时候,忽然之间,金光与紫色的电光交替。 预想中的掏心挖肝并没出现,反而听见厉鬼在惨叫,工作人员顿顿地回过神,就见面前挡着个人。 一楼的聚光灯在厉鬼下来后就被破坏了,使得整个一楼一丝丝光都没有。 而此时,面前这人似乎光芒万丈。 手捏一张薄薄的黄纸,轻轻抵在厉鬼的眉心,厉鬼只有痛苦挣扎的份。 安相相见五雷符要烧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还不走,不禁扭头,“你不害怕了吗?” 工作人员回神,连滚带爬地跑了。 安相相看他手脚并用还能摔的狗吃屎,一时间竟还有点优越感。 完了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也就只是没狗吃屎过而已。 第177章 一阵火花带闪电,鬼无了 收回目光,落在厉鬼身上。 厉鬼的速度确实很快,刚才他都脚不沾地了,也都还差一点。 好在发现厉鬼在捕猎的时候,会稍微停顿那么一下。 安相相又摸出几张定身符,啪啪的朝厉鬼身上贴。 看它干枯的模样,思维有些发散。 现在他已经记不清小英的样子,只记得死因,不过,小英可不会无差别攻击。 安相相正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系统商城倒是有个可以收鬼的玉瓶,但是好贵,8888个积分,买了他的积分就清空了。 “那个谁!” 在叫谁? 安相相茫然抬头。 见又是那个没礼貌的少年,脸皮一下子绷紧,抿了抿唇,扭头不想搭理。 “你先拖住它!东哥要请神上身!” 一听能省积分。 安相相又两眼亮晶晶地看过去。 被叫东哥的青年刚才还被钢筋穿过肩膀,现在脸色苍白,抖着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样子是要做法。 可越往后看,安相相越疑惑。 抬手跟着东哥的手势比划了前几个手诀,眨了眨眼,这不是五雷诀吗? 只不过东哥捏的很慢。 貌似更注重呜哩哇啦的咒语。 他看看东哥,又看看厉鬼。 慢吞吞从包里掏出一张镇压符,用舌头舔了舔,沾点唾沫,就这么贴在厉鬼身上。 随即调动全身的灵力,偷摸地捏了个五雷诀,“雷电,来。” 下一秒,“喀嚓”一声巨响。 手腕粗的紫电从天上落下,在快要落到地面时又极速转弯,形成一道几乎直角的电弧! 一时间整个一楼都亮的睁不开眼! 隐约间。 四旁的角落里响起好几声“卧槽”。 等一切平静下来,面前只剩一块被电焦了的土,安相相还保持着“电来”的动作。 他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呐呐地收回手,对一众惊呆了的人说, “我刚刚……就试试。” 他说完,缩在物体后面的人才回过神,陆陆续续站起来,可表情依旧在发懵。 对正常人来说,刚才的实力超纲了。 “你!”少年气急败坏,指着安相相直跳脚,你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见我东哥在请家仙了吗?!” 众人又呆又整齐地看向东哥。 只见刚才还挺白净的男人现在满脸白色鬃毛,双眼狭长,犬牙外露,显然已经家仙上身,懵逼的表情这才慢慢收起来。 对喽,请家仙才是人类道士实力的正解嘛,刚尹安相那一招火花带闪电的,他们毛都电直了,差点没把所有人送走。 安相相看着狐家仙,也发现他的能量体系跟自己不一样,“那,再送回去?” “你当我们家仙大人是什么,说请来就请来,说送走就送走?”少年气得不轻,撸起袖子就要给他家狐仙找回场子。 还没靠近,管依伶揪住他的后衣领子,甜美的笑容里满是危险。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是有那所谓的家仙,才敢为所欲为的吧?” “我不知道厉鬼该用多少张符才能压住,可我知道尹安相每层楼都用了四张。” “你们呢?”管依伶冷笑,一把推开少年,不理会他的惶恐,直接对狐仙告状。 “您的信徒为了省钱偷工减料,鬼跑了不从自身找原因,却在想怎么诈节目组的钱,这种信徒都能把您请来,您还真是饿了。” 管依伶话刚说完,站在东哥身边的男人腿一软,当场跪了,脸比腻子粉还白。 “不是,那不关东哥的事!”少年脸也煞白,跪下去解释。 但狐仙并没听下去的意思,看都不看,东哥脸上的仙家特征快速消失。 少年愣了愣,抱着东哥哭出声,强哥则一脸呆滞,不停呢喃,“完了,完了。” 看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旁人倒也不怎么忍心去指责了,但为了钱忽视他们的生命什么的,也很难再升起好感。 见工作人员无视他们,开始收拾现场,管依伶满意了,扭头捂着嘴小声说, “这种仙家我小时候见过,一旦对哪家信徒失望了,它就会出走,以后很难再请回来。” 安相相刚刚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闻言啊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这时少年哭好了,恨恨地瞪过来。 安相相眨巴眨巴,平静地移开目光。 见管依伶扶着腰,一脸痛苦的样子,想她可能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摔的。 “我扶你去躺会吧,免得二次伤害。” “已经二次伤害了。” “……啊?” “嘶……就刚才。” 安相相:…… 厉鬼被除之后,以为拍摄会结束。 导演看看手表,大手一挥,继续拍! 少年和几个大师想罢工,被导演笑眯眯的用合同抵回去,还指指损坏的机器,最后拿出职场老手的架势,反讹了一笔。 在他这种不顾旁人死活的坚持下,结束拍摄后,管依伶直接进了医院。 “会留下后遗症是吗?” 安相相坐在回程的高铁上,正在跟管依伶通电话,那边精神特别好,对于后遗症这回事丝毫不在乎。 “那都是小事,这年头干点什么没有后遗症,你看着吧,这一期播出来我绝对大火!” “恭喜你。” “哈哈哈,我离巅峰又进了一步!” 下了高铁,他拉开车门刚坐进车里,突然想起来他把贺妮塔落下了。 【你现在才想起来?】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不吭声。 第178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尹母的情绪还算稳定,安相相下车的时候,她正坐在门口挑豆子。 看见他过去,也就掀了掀眼皮。 安相相倒是一眼看见店里的空白墙上,多了一面锦旗,红底金字那种,特别扎眼。 但尹母为了省电,店里的灯都关着,以至于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 “那上面挂的什么?” 刚表达出疑问,坐在门口打牌的老头老太太都看了过来,张老太更是直接放下手里的牌,站起来直招手,笑得别提多热情! “哎呀,尹家小子回来了!” “来来来!快来跟我们说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大好事儿了?” 安相相被几个老太太拉着,都不容他反抗,硬要把他往小马扎上摁。 他一脸稀里糊涂,不停去看尹母,也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大好事,可是尹母只冷冷刮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挑豆子。 好在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娘也在,她一边吃橘子一边笑,“你们一群老太太可别把人吓到了,好歹给人家一点提示啊!” 老头老太一被提醒,立马七嘴八舌的。 安相相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跟个小学生似的,乖唧唧坐在小马扎上,从他们凌乱的描述里,知道了个大概。 说的是他上次报警的事。 不由抠起他裤子上的“老寒腿”洞,“我只是有事路过那里,听一个大师说村里不对劲,所以顺手报了个警而已。” “你只是报个警,但你不知道哦,那个村子里挖出来好些个死人骨头!不少都是小孩子嘞!”张老太语气愤恨。 啊,其实他知道。 安相相又抠抠裤子。 他报过警没两天就接到公安大队的电话,说让他去警局一趟。 他半个字都没隐瞒,怎么发现的,怎么知道地下有死人的,都一一坦白了。 为了让警察相信他的话,还现场表演了变脸,不过在离开时,又退了回去,趴在门框问,“我的身份能不能保密?” 两个警察好笑地点头。 但是…… 说好的保密呢。 安相相刚抿紧唇,隔壁老板娘就说,“据说还上了官方的蓝底白字嘞,最近破了好几起器官走私案,追回不少被拐卖的女人小孩,说多亏了当地“尹”姓男的。” 说着老板娘就笑了,“要不是昨天大队特地来了两个人给你送锦旗,咱们还联想不到呢!” 安相相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脸皮也绷紧,“这件事情,以后还是不要提了。” 老板娘后知后觉,重重打了下嘴,“对对对,不能提,各位伯伯大娘,以后这事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哈,会出人命的嘞!” 几个老人不太明白,老板娘连忙热心给他们科普恶势力的报复心。 老人家听得心有余悸。 连连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 之后也没了打牌的兴致,全都拎着自己的小马扎回家。 而且日头都落了山,该去跳广场舞了。 安相相看着张老太的背影,心想白天碎花短袖,晚上就换成大牡丹,兴致高还能穿个小短裙,日子过得还挺逍遥。 收回目光后,见尹母还在挑豆子。 她的动作很麻利,抖一抖筛一筛,就把下面的瘪豆子撇进垃圾桶。 不怎么好的另放,可能是留着自己吃,好的用来当种子,或者拿去榨大豆油。 安相相回到店里,把所有的灯打开,包括外面屋檐下的,然后卷起袖子,“我帮你吧。” 尹母抬眼,“什么叫你帮我,你不吃?” 安相相:…… 不过尹母并没发难,只又低下头。 安相相确定她没生气,才把小马扎往簸箕那边挪了点,抓起一把帮……一起挑。 没多会,尹母冷不丁开口,“我辞职了,以后这店我来看。” 安相相愣了一下,挑豆子的动作慢下来,沉默几秒后,正要点头,又听尹母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这破店也拘不住你。” “合着你三天两头去斗鬼,我还不如多存点,免得你死在我前头。” “呃,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没文化。”尹母递了个冷眼,把瘪豆子往垃圾桶里一摔。 安相相哦哦点头。 原主妈妈确实挺敏锐的,不仅体现在第一次见面就识破他,估计那晚念往生经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那以后我进货,赚的钱你留着。”安相相说,毕竟计划一就是给尹母养老。 尹母嗯了一声,态度很冷淡,但他瞅着,貌似表情没之前那么冷硬了。 可为什么呢。 明明只过去四天。 挑完豆子后,安相相将大半袋大豆扛回家,回来换尹母回家休息,目送人进入小区,他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直到看见锦旗上的字。 善行彰显大爱,感谢您为社会做出的贡献——xx公安大队.5.14。 ——致尹安相。 安相相挠挠头。 好吧,无心插柳柳成荫。 入夜后。 安相相趴在柜台上刷视频,顺便等宋云鹤来联系他。 前两天一直在拍摄,晚上也要跟着管依伶和高大壮他们巡逻,镜头底下也做不出玩手机的事,为了不影响拍摄还静音了,可休息时,打开微信,并没有收到宋云鹤的信息。 一条都没有。 安相相下巴搭在手臂上,单手操控退出某音,又去看一看微信,还是没有。 正要退出来,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三个字,头皮都麻了,绷着个脸直接挂断。 走魂宋云鹤不会打电话。 所以肯定是神经病宋云鹤。 刚挂断,电话又打来了。 安相相看他这个偏执劲,估摸要是挂断,他还会打过来。 手指一拨,右滑接通。 然后歪头脸贴着手臂,“喂?” 宋云鹤有些意外,还以为这次又要打很多次,“怎么接这么快?” “那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接,你难道就不打了吗?” 听着那抱怨的小语气,宋云鹤忍不住勾起唇角,“你也可以选择把我拉黑。” 那边默了默,“是个好办法。” 正以为对方要挂断了,然后去实施拉黑计划,又听话筒被吹了口气,吹的还挺长,很无奈似的嘟囔道,“但是不行。” 宋云鹤挑眉,“原因呢?” 第179章 我怀疑我有精神分裂 那边没答,默了几秒后反问,“你查到我怎么知道你私人号码了吗?” 好吧,确实没查到。 他跟青年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交集,自己圈里的人没一个认识青年,甚至连青年活动过的城市,他都没去过。 唯一有交集的就是《探索001》。 还是他先关注的,也是他先发起进攻。 可这个人,貌似在这之前就认识他,否则上次怎么会问他睡了没,语气还那么熟稔。 宋云鹤面上带起笑,“我认输了,现在你能给我解惑吗?” “不能。” 得,还挺果断。 “那就算了,我还以为我有人格分裂,或者离奇一点,比如睡着后能在梦里相会之类。” 话落,那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嘟嘟嘟”。 宋云鹤却笑了,看着还不到两分钟的通话录音,或许明天该问问陈妈,他睡着后有无反常的举动? 刚把手机放下。 工作微信便跳出一条信息。 001导演:宋董,尹安相的视频都剪辑好了,已发到邮箱[龇牙]。 宋云鹤敲敲键盘:辛苦了[微笑]。 随即怀着某种隐秘的窥探欲打开邮箱,等看到电脑上一帧一帧的视频时,又觉得隔靴搔痒,爽了,但又没完全爽。 自己很清楚,是贪欲没有满足。 哎……真的是。 宋云鹤又摸起手机,复制尹安相的手机号码,然后打开微信。 或许应该直接查清他的底细,然后用尽一切手段将人囚禁在自己身边。 想到那样每天都能看见他的眉眼,听见他的声音,宋云鹤手指不禁发颤。 可当点击添加好友之后…… 半晌。 书房里响起轻笑。 另一边。 安相相坐的笔直,一动不动盯着右上角的时间,直到过去五分钟,才确定神经病宋云鹤不会打过来了。 起身去给冷柜的饮料填满,又将纸板拆开放在门口,随便哪个拾荒老人过来捡。 做完这些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再回到柜台,发现两分钟前,宋云鹤给发了信息。 宋白云:我睡着了[微笑]。 安相相寻思他睡的还挺快,然后搔了骚后脑勺边回信息边回收银台里面。 到了后半夜,来买水的人越来越少,见大排档也没几个人了,干脆关门回家。 刚落锁。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正低头回信息,听见系统提示的同时,后腰被猛地踹了一脚! 事发太突然,他直接一个跪趴,手机妥妥的攉在地上,屏被摔个稀碎。 他捂着腰回过身,就见贺妮塔一副鬼样的站在不远处,右脚正在冒黑气。 “为什么要丢下我?”贺妮塔语气阴森。 安相相捡起手机摁了下开关,还好,只是钢化膜碎了,抬头见贺妮塔一身白裙,长发披散,在路灯熄灭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瘆人。 “导演给我安排的车,当时太仓促,没想太多就回来了。”本来打算去接的,可系统说她已经搭上回来的高铁,去了也接不到。 安相相觉得自己理由不大过关,在贺妮塔越来越阴翳的眼神下,呐呐道歉。 “抱歉,下次绝对等你。” 贺妮塔散发的鬼气缓缓收起来,举起小拳头威胁,“哼,你要是再跟我papa一样,一声不响就把我丢了,我就打爆你的头!” 安相相小哄了两句,答应给买个玩偶包包用来装陶笛,这件事才作罢。 快到家门口,安相相对贺妮塔说,“你把鬼气收起来,不然对我家人身体不好。” 贺妮塔比个ok。 但进门之后,原本期待的表情变得一脸嫌弃,“整个房子还没我的浴室大。”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农民。”怕吓到尹母,安相相低声回应了句,就不打算开口。 贺妮塔倒是自顾自的说话。 “小婉也是农民呢,每天要干许多农活,劈柴,喂猪,种地,漂亮的小手都是茧子。” “但她很有上进心,每天来我家送柴的时候,都会跟我学一会小提琴。” “她很有音乐天赋,从认识到我死去,才两年的时间,她已经能拉出很动听的曲子了。” 安相相看她神情怀念,又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挂在床头的画。 画作之中,有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或许因为羞涩,并没有露全脸,但维克多有一双巧手,厚重的刘海,轻勾的唇角,能看得出她如名字一样,是个腼腆的女孩。 贺妮塔翻出陶笛,十分宝贝的抚摸。 安相相也去看陶笛。 是很单调的款式,除了基础色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做工也特别粗糙。 而贺妮塔是个千金小姐,就算再不挑,上面也该刻满了繁复的花纹。 “这是她送你的吗?” 贺妮塔点头,眼里满是怜惜,“三毛钱一个,她给别人割了两个月的猪草呢。” “我本来想要她那个旧的,可她舍不得,说是她外婆的遗物,为此我气了好几天。” “后来这件事我都忘了,直到我十七岁生日那天,她来我家送柴,那么冷的天,她从袄子里把它拿出来,说怕冻伤我的手。” “可她自己满手都是冻疮。” 安相相坐在床边,视线又从陶笛挪到画作上,默默听她诉说和小婉的相识。 那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春天。 千金小姐驾车去春游,半路汽车抛锚,车轮陷在泥土里出不来,恰在此时,梳着麻花辫的少女骑着牛路过。 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千金小姐辞掉家里送柴的伙夫,把这个工作给了麻花辫少女。 安相相思维发散。 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贺妮塔的执念或许不是维克多。 “你之前说去法国找维克多,找到了吗?” “找到了。”贺妮塔嘴角抽搐,并没有昔日情人重逢的羞涩,“没想到他还活着,老的牙齿都没了,一股子老人味。” 安相相:…… 好了,这下确定了。 “那小婉呢,你要去找吗?” 贺妮塔默了默,“我去过了,那个村庄现在成了游乐园。” 安相相闭上嘴不再说话。 她死在1930年,现在是2030年。 后来的夏国发展那么迅速,现在想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就算找到了,小婉还活着吗。 贺妮塔闷闷不乐,飘出去说要透气。 他也打算再回一条信息便去睡觉,结果刚打开手机,界面又多出一条信息。 宋白云:今天的聊天你喜欢吗[微笑]。 安相相从下车到现在都没休息,有些困了,随手回了句, ——喜欢,晚安。 第180章 或许你该去见一见他 又一档拍摄结束后。 烂尾楼篇才终于发布出来。 正如管依伶所料,一经发布她就大火了。 烂尾楼里有很多高精摄像头,将管依伶在楼梯上,与厉鬼的擦肩而过拍的清清楚楚,当时那一扑,十分凶险且果断。 别人在小黑屋里嗷嗷叫,她直接躺下休息,冷静的不像个女生。 明明腰疼到冒冷汗,也坚持完成拍摄。 她的努力,有目共睹。 短短一夜的时间,涨了几百万粉。 不过……安相相坐在收银台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刷自己的热搜。 管依伶大火的同时,他的热度比管依伶还高,导演为了拿奖,什么炸裂播什么,001现在都不是综艺节目了,是纪录片。 他没有围脖,001官方干脆以他的名义开了个账号,里面都是他的花絮。 随手点开一个,他在卖符箓。 再点开个,他伸着脖子看别人开宝箱。 甚至还有他的表情包。 [开张了,今天赚了不少] [让我康康] [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嘿嘿,我会飞] 这些全都是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拍到的,他还一直以为自己不在镜头里。 “叮咚~” 安相相视线微微上移,见是管依伶发的微信消息,便点开。 对方发了一张照片,是几本书。 书名因为需要保密打了马赛克,但能猜得出它的是什么。 管依伶:我要转型啦[礼花][礼花] 安相相挺为她高兴的,手指动了动,发了个“恭喜”的表情包。 不过并没得到回复,估计去忙了。 “那位管小姐要去当演员了吗?”贺妮塔坐在边上,她的面前也摆着个平板,硬闹着要买的,现在上面正在放无脑爱情剧。 安相相刚应了声,手机又亮了。 来电显示——宋云鹤。 他没接,就这样看着它自动挂断。 没过一分钟,又叮咚一声。 宋白云:给你订了个冰淇淋蛋糕,已经在送去你店里的路上[微笑]。 贺妮塔见他电话不接,信息看了也是直接退出来,有些纳闷,“你和宋先生吵架了?” 安相相闷闷吃着泡椒鸡爪,“没有。” “那为什么不理他?” 安相相不想回答,他能说,他现在开始分不清哪个是正常的宋云鹤了吗。 面对贺妮塔探究的目光,他舔了舔被辣疼的嘴,“我还没准备好。” 不论是清醒的宋云鹤,还是走魂的,貌似都对自己挺感兴趣。 可是,他只喜欢走魂的那个。 不喜欢像他父亲那样的人,表面笑眯眯,转头把人算计的家破人亡。 “谈恋爱还需要准备?不是相互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贺妮塔先是不解,随即想起什么,也不掩饰,就这么大喇喇的问, “难道在准备什么时候跟宋先生上\/床?” 安相相:…… 安相相也不啃鸡爪了,愣愣的看着贺妮塔,然而对方也歪了歪头。 即使知道是风俗文化的问题,脸皮还不由地发热,“呃,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那发展到哪了?” “还,还没正式见面。” 说完,就见贺妮塔不说话了。 她半张着嘴好一会,又缓缓闭上,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傻逼,“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拥抱,也没有热吻,没有同打一把伞在雨下散步,更没有深层次的交流?” 安相相被鄙视到了,捏着鸡爪没吭声。 “你们在谈柏拉图吗?” 贺妮塔看尹先生左看右看,就是不好意思看自己的模样,就知道不是柏拉图。 至少,尹先生应该非常期待。 那她更无法理解了,喜欢,期待,却不见面,这个时代难道更讲究精神快感? 想到尹先生刚才神情彷徨,贺妮塔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觉得,你或许该去见一见他。” 安相相缓缓低下眼睑。 此时手机又亮了。 一条信息出现在锁屏壁纸上。 宋白云:六一快乐,小朋友[花花]。 而贺妮塔的又开始诉说她与维克多,说他们其实可以更早的相爱。 但1930的夏国非常保守,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潜移默化接受了点这边的思想。 相思三年,本该一见面就热情拥吻。 却在旁人眼里。 她都不敢牵维克多的手。 一切的青春萌发。 最后随着她的死亡画上句号。 安相相沉默许久,最后一手捏着鸡爪一手拿起手机,回复宋云鹤的信息。 安相相:你家在哪里,给你寄个礼物。 那头安静了很久,发了一串收货地址,精确到了住户门牌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相相估计他现在应该挺忙,于是复制地址,打开高德地图,见是个高档别墅群,忍不住咬了一口鸡爪尖尖。 咂着辣滋滋的味道,买了张高铁票。 做完这些他鸡爪吃完,正要扔了包装袋,见里面还有个辣椒,干脆又挤出来。 吃了无数次泡椒凤爪,单从辣椒的颜色,就能判断出它绝对很辣。 但就这么扔了,还挺舍不得的。 狠了狠心,安相相直接吃掉。 结果被辣的斯哈斯哈,哐哐地喝冰水。 下午。 在得知管依伶试镜成功后,安相相又接到导演的电话。 “尹老师啊,最近几天你有空吗?” 安相相听那边笑得谄媚,还有点不习惯,“唔,你先说什么事。” “嗐,我有个老朋友,公司出了点怪事。”导演在那头嘿嘿的笑,“尹老师你看……” 我不看。 安相相绷着个脸,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导演又抛出个他拒绝不了的诱惑。 “事成之后,一百个达不溜。” 安相相:…… “地址发一下。” 电话那头哎哎哎连应好几声,挂断后没一分钟微信就叮咚一声。 安相相趁机点开通知栏,心里盘算先去见宋云鹤,约人吃个饭,再买车票去赚达不溜。 可当看见地址时,唔,车票省了。 翌日清晨。 安相相拖着小行李箱出房门,迎面看见从厨房出来的尹明珠,才想起今天周六。 他脚步顿了下,连忙去看尹母。 尹母正在抹茶几,这时也抬头看过来,见他站在门口,跟想起什么似的,快速扫了一眼尹明珠,又沉默地和他对视。 “妈,哥,吃饭了。”尹明珠已经把蛋炒饭都端到餐桌上,又回去厨房,大概去端咸菜。 安相相站在原地,见尹母不说话,不禁攥了攥行李箱的把手,刚张口要说自己不吃了,尹母就把抹布往茶几上一扔。 “吃饭吧。” 说完尹母去餐桌旁坐下,还顺便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了。 看着那个他常坐的椅子,安相相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开心是有的。 他将行李箱靠边,又屁颠屁颠去洗手。 坐下后尹明珠才出来,在桌子上放下一盘公鸡炖香菇,昨天剩的,刚用微波炉热好。 安相相捧着自己的大海碗,扒的正香,就听尹母用筷子敲敲碗,“吃饭就吃饭,别玩手机。” “没玩,在看要打印的作业。”尹明珠这么说着,倒也把手机放下了。 安相相离得很近,就在尹明珠对面,一眼便看见她的手机壁纸,好巧不巧,是他那张假脸,还是张晋给拍的面部特写,贼高清。 尹母也看见了,眉毛当即皱起来,“这谁?” “算个明星吧。” “念书就好好念,别追那些不三不四的明星,那都是假的。” 尹母更不满了,开始念念叨叨,“你哥之前就爱给那些个打游戏的女孩打钱,一声哥哥没把他美死,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 安相相冷不丁躺枪,包了满满一口蛋炒饭,却感觉无从下嘴。 第181章 晚霞与风是配角 “我也是因为他跟我哥同名才关注的,没别的原因。”尹明珠淡定的很,在尹母又要开口前,甩出自己的月考成绩。 719分,年级第一。 尹母闭嘴了。 安相相看尹母输了,连忙扒完饭,碗都来不及洗,拉起行李箱赶紧溜。 这次贺妮塔并没跟着,只在他走之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做个极其文艺的手势,说什么“千里送花,礼轻情意深”。 安相相脸上火辣辣的,跑的更快了。 经过八个小时高铁,下车后安相相伸了个懒腰,决定下次来必须买卧票。 看时间还早,寻思这个时候宋云鹤应该还没下班,去了也是蹲小区大门口,干脆查了下地铁线路,先去导演老朋友的公司。 结果地铁还不能直达,需要转滴滴。 等抵达时,都快下午六点了。 好在导演提前打过招呼,不需要跟前台拉扯他有没有预约。 不过前台在核实他的名字时,顿了顿,偷偷打量了好几眼。 进入电梯后。 安相相微微偏头,从镜子上看自己的脸。 他没带面具,只是出来办个事,感觉没必要,而且面具那张假脸太有热度了。 正庆幸自己的机智,便听见“叮”一声。 电梯门开了。 安相相往里挪了挪,稍稍抬眼,从镜子里看站在电梯外面的几个人。 安相相:…… 唔,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看看自己那张平板脸,再看看外面。 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导演的阴谋。 比时一行人已经进入电梯,个个西装革履牛高马大,一进来安相相就只能缩在角落。 安相相借着面前的人墙,偷偷打量最高的那个,他应该在捣手机,镜片上倒映着一块长方形的光。 也在这时,裤兜里叮咚一声。 安相相一惊,连忙掏出手机,便见宋云鹤发了一张图片。 宋白云:这款手表你喜欢吗? 宋白云:它刚出了情侣款,世上只有一对,可以刻名字。 宋白云:我买了,想送给你。 如果第一声是巧合,那么接下来的好几声叮咚还会是巧合吗。 安相相捧着手机,顿顿地抬起头。 只见本来背对着的一行人全都侧过身,正眼神各异地盯着自己。 而宋云鹤站在最中间,一手抄着兜,一手拿着手机,低眸静静地俯视。 他正发着愣,宋云鹤又动了动手。 “叮咚~” 安相相眼珠子往下移,视线从宋云鹤逐渐微笑的脸上移到手机上。 宋白云:可以吗? “呃……”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安相相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宋云鹤看着缩在角落里青年,虽然脸不是熟悉的那张脸,但呆还是那么呆,跟误入狼群的小鹿似的,吓坏了吧。 他将手机装进口袋,笑眯眯地说,“会议取消,都下班吧,我心上人来了。” 秘书:…… 助理:…… 其他管理:…… 安相相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跟着一群精英走出电梯,然后被宋云鹤揽住肩膀。 宋云鹤是鹤立鸡群,他是鸡立鹤群。 一路上,面对各种惊呆了的目光,他的心都是麻木的。 进入办公室后。 宋云鹤带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温和的声音从高处落下来,“你要喝什么,我去准备。” “我不渴。”安相相眼眸低垂着,视线穿过自己分开的两条腿,落在宋云鹤的西装裤上,还有擦得锃亮的皮鞋。 这家伙,在模仿走魂的宋云鹤吗。 这时头顶一沉,一只大手落在头上,然后轻轻揉了揉,“来一趟怎么可能让你连口水都喝不上,喜欢茶,还是咖啡,或者其他饮料?” “那来瓶可乐吧。”安相相随便挑个。 说完就听见一声轻笑。 “尽挑我这没有的。” 安相相抿了抿唇,他哪知道。 正准备换成茶,站在面前的人转身离开,视线不由自主跟着过去,见宋云鹤走到办公桌旁,摁住座机上的一个键。 “小王,拿瓶可乐上来。”说完顿了顿,扭回头来笑问,“要冰的吗?” 安相相点了点头。 宋云鹤又接了一句,“拿冰的。” 吩咐过后,再回去,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又变成鹌鹑了,眼睛哪也不看,就盯着他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要多乖有多乖。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他看过另一个自己跟青年的聊天记录,每天都是些日常,时不时会送点小礼物,并没提过要过来。 见青年抿了下唇,心中一动。 很莫名的,甚至有点神奇。 他似乎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的情绪? “我是被人诓来的。”安相相把导演“老朋友”的事说了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说等事办完,会给我一百个达不溜。” 现在别说一百个,半个都没了。 还贴上个滴滴费。 五十多块钱呢! “是吗,那你想怎么报复他?” 安相相闻言一愣,抬眸看坐在一旁沙发上的人,他手撑着下巴,面上带着微笑,正用一种“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的眼神看着自己。 明明很温和,背后却像藏着一只猛兽。 “你不要这样笑。” “什么?” “我不喜欢。” 宋云鹤:…… 宋云鹤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眼里没了温和,重新用另一种眼神审视眼前的人。 良久,吐出四个字,“你讨厌我?” 安相相抠住手指,嗯了一声。 刚才那个笑容,跟他那个爹一样,一看就知道在想怎么让人家破人亡。 宋云鹤低下眸去,不知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 是助理过来送可乐。 安相相觉得自己这一趟已经把人摸透了,自己起身去打开门,接过可乐就对宋云鹤说,“我回去了。” 宋云鹤也站起了身,杵在沙发边上没走过来,闻言,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滑了下去。 目光也变得阴沉。 像是有什么要冲出牢笼。 安相相不敢多待,转身就走。 一路头都不带回的出了大厦,此时天边挂着晚霞,映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他就这么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脑子里全是宋云鹤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的样子,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 ——爱情最浪漫的模样,大概就是我和维克多是主角,晚霞与风是配角。 安相相掏出手机,点开自己先前就买好的双人用餐券,默了默,又转身回去。 第182章 可爱的没眼看 安相相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眼便看见还杵在原地的宋云鹤,他低垂眉眼,仿佛陷进了某种思绪里。 偌大的落地窗外红霞满天,明明照进了办公室里,桌椅地板都成了暖色调…… 安相相抠紧门框,“宋云鹤。” 过了十几秒,宋云鹤才抬起眼。 安相相看着他藏在镜片后,一片阴翳的眼睛,张了张嘴,“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话落,宋云鹤温和地笑起来。 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我的荣幸。” 到地点时天已经黑透。 安相相选的这家中餐厅生意特别好,又卡在下班高峰期,已经没有包厢。 “大厅可以吗?”安相相微微仰头,怕宋云鹤适应不了这种嘈杂的环境。 见人点头,这才点开电子券递给前台。 宋云鹤站在他身后,视线很轻易就能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手机上的内容。 等落座后,安相相这边刚点过菜,就见对面笑得跟朵花一样,眨了眨眼,不大能明白这个神经病宋云鹤在想什么。 明明刚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见服务员上了茶,对面先他一步够到茶壶,很优雅地倒了两杯。 宋云鹤单手将茶放到他面前,仔细感受一下青年的情绪,确定没有排斥和厌恶,才斟酌着问,“你来我公司,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嗯。”安相相先摸了摸杯子,再捧起来喝,“导演只说是个老朋友。” 宋云鹤“哦~”了一声,笑得一脸探究,“所以你明不知道是我的公司,还买双人券?原来大师不止会斗鬼,还未卜先知。” 当然不是,他本来就是来看宋云鹤的。 买券也是想跟一起吃顿饭。 安相相借着喝水瞟一眼对面,发现宋云鹤笑得春风得意,跟看破了什么小伎俩似的,不禁抿紧了杯沿。 “我从你公司出来后买的,觉得我刚才不太礼貌,所以买来赔礼。” “是这样吗?” 安相相绷着个脸点点头,“嗯嗯。” 宋云鹤本来手撑着下巴看对面的,看青年呆板着一张脸,又努力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直接扶额,被可爱的没眼看。 刚才他可看得很清楚。 购券时间是昨天上午,还是问他家地址之后十分钟左右。 真的是,撒谎都这么不严谨。 越想,宋云鹤就快乐的停不下来,刚才那点破坏欲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安相相继续绷着脸,实际上手已经不自觉放到桌子底下,开始抠手指了。 好在这时候,服务员上了一道菜。 宋云鹤咳一声,“先吃饭吧。”说着压下唇角,伸手拿过一次性碗筷,拆了两副,起身摆到越来越不高兴的人面前。 饭后。 安相相提议要回去了。 “不多休息一夜吗?我家有客房。”宋云鹤看着倒车镜,要将车开出停车位。 安相相一听见去宋云鹤家住,就想到贺妮塔说的千里送花,“呃,不了吧。” 宋云鹤见人埋头捏着衣角搓来搓去,心里不禁发笑。 哪怕没有那个莫名的连接,他也能看出这人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唇角忍不住勾起来,试探道,“真的不多玩两天?我可以陪你。” “玩,玩不了,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 “就是有事。” 宋云鹤开着车没去看他,听了差点憋不住笑,这小语气,怎么还急上了。 昨天不还规划的挺好,先去他家,再去吃晚饭,连酒店的票买了。 准备的那么充分…… 现在跑什么? 宋云鹤松了松领带,视线不由自主从红灯转到身边的人身上,见他还在搓衣角,睫毛一颤一颤的,一时间神志有些散乱。 眼看人即将进站,伸手拉住青年的手腕,“下次见面,不要喷香水了。” “……啊?” 安相相还在发愣,就见宋云鹤低头亲他的手指,然后又被含进嘴里咬了咬。 “太勾人了,我会忍不住。” 安相相:??? 安相相举着右手,愣愣地上了车,都躺卧铺里了,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糙汉子,喷什么香水。 定定看了那根被咬的手指,宋云鹤咬得挺重,到现在上面还有一圈牙印。 还,还怪整齐的。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 【车还没出城,你回去还来得及。】 “啵”的一声,安相相脸一秒红透,眼睛四下乱看,怕被人以为自己是变态。 【有什么好以为的,你不就是吗?】系统都他妈服了,它要再来迟一点,现在都不止间接接吻了吧,高低他得拉上帘子手入一下。 【我不是!】 【呵呵。】 安相相的反驳跟羊咩了一声一样,系统丝毫没感觉到威胁,反手甩出一堆照片,都是上个世界塞木塞的样子,连震惊的蛇汉三都有。 安相相本来已经开始找地缝了,但在看见云惊时,还是顿了顿,【你有他的照片,后来怎么不拿出来。】 【你没提过我怎么知道你想他。】系统看了眼云惊,【也别太伤心了,他死的时候含着你的屁屁塞子,别提多快乐。】 安相相:…… 他脸红了一路,好不容易脱离系统的颜色攻击,转头又对上了贺妮塔。 贺妮塔看见他一脸惊讶,比了个文艺手势,“你的花没献成吗?” 安相相:…… 他一头钻进房间把门锁死。 贺妮塔穿过房门,探头探脑的。 “还是他不行啊?” 说完迎面飞来一个枕头。 “你现在别跟我说话!” 刚嚷嚷完,隔壁房间就一声叫骂。 “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 安相相:…… …… 翌日,中午。 尹明珠过来送饭。 安相相正在数抽屉里的备用金,见面前的光线还是暗的,抬起头,见尹明珠并没像之前放下就走,而是站在柜台前,四下环顾。 “在找什么吗?” 尹明珠收回视线,“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 安相相眨眨眼睛,“没有啊。” 说完发现她眼底发青,像是没睡好觉,犹豫了下问道,“你呢?学习压力很大吗。” “学习是很有压力的事吗?” 安相相被问的哑口无言,对他来说,确实挺有压力,当年他铆足了劲,模拟考也才考了510分,真的没看过719是什么风景。 见尹明珠又在四下张望,正要问她到底在找什么,人就伸出了手,“我妈去我大姨家插秧了,忘了给我留伙食费。” 哦,今天周末。 下午尹明珠要回去住校了。 安相相默默抽出200块,“够不够?” 尹明珠也没说够不够,反正脚步轻快地走了,一路进了小区马尾辫还在晃。 安相相摸摸下巴,心里咂摸着自己可能给多了,这时,脑海里叮了一声。 【请注意!小鬼来喽!】 下一秒,眼前被一头大波浪遮住。 随即金光一闪,毛燎起来了。 安相相愣了一下,退开几步仰头看,贺妮塔倒吊在天花板上,正忙着拢冒着黑气的头发,“你跑到天花板里做什么?” 第183章 刚刚确定情侣关系 “我怀疑你妹妹能看见我。”贺妮塔将头发拢好,全部单手抓在脑袋后面,眼睛上翻,尽量和人保持对视。 安相相半晌才啊了声,“不可能吧,你也没刻意现身,除了我应该没人看得见你。” “真的!她的书桌上有个妆面镜子,我凑过去的时候,她抬眼了。”贺妮塔飘下来,用两根手指来回比了比眼睛,“对视上了呢!” “后来还问你maman最近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哦,她刚才也问了你。” 安相相默了。 刚才尹明珠的行为,确实反常。 想起尹明珠眼底的乌青,抿了抿唇,叫了声,“贺妮塔。” “嗯?”贺妮塔歪头。 “要不我重新买套房子吧。”否则尹明珠一边学习,一边还得担心家里闹鬼。 刚好最近保护管依伶他们,卖符的钱,还有导演给的录制费,加起来小两百万,在这三线都不到的小县城里,能买套不错的房子。 这样不仅能给自己腾出空间。 也能打消尹母的顾虑。 安相相眨眨眼睛,觉得自己真聪明。 一箭三雕耶。 贺妮塔眼睛也亮了,“我可以有自己的房间吗?实在不想睡你家的天花板了。” 安相相被她的话逗到了,淡淡一笑。 “可以。” 尹母今天去原主大姨家帮忙插秧了,可能得过几天才回来,到时候跑一跑中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打定主意后,伸手拿起手机。 见贺妮塔还站在他面前不动,睁大眼睛盯着他发呆,又笑了笑,“看什么呢?” 贺妮塔这下直接张开了嘴。 良久才说,“尹先生,你的花应该没献成吧,要不,你试试我呢。” 安相相:…… 安相相表情死去,不看她了。 自从熟悉之后,贺妮塔就有了颜色。 视线放到手机上,基于昨天电梯里的尴尬场面,聊天记录还停在那一动不动。 贺妮塔也凑过来,看见了上面的文字。 ——它刚出了情侣款,世上只有一对,可以刻名字。 ——我买了,想送给你。 ——可以吗? 安相相想盖住手机已经晚了,只听她“哇喔”了一声,“宋先生在表白。” 安相相匆忙收起手机,免得贺妮塔继续凑热闹,等确定她又去看爱情剧,这才偷偷摸摸掏出来,哒哒哒的打字。 另一边,荣胜集团。 宋云鹤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正在续昨天没开完的会。 感觉大腿被手机震了震,并没有在意,等会议结束后,趁着坐电梯回办公室的空档,掏出手机查看。 白云的云:可以[握手] “哈。”宋云鹤直接笑出了声。 正想着怎么回,一旁的高管打趣道,“老板,小男朋友又给你发信息了?” 宋云鹤听见“男朋友”三个字,收起了敷衍的态度,微笑点头,“嗯,刚刚确定关系。” “难怪老板红光满面啊!” “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板终于有对象了,赶紧发个红包,我也沾沾喜气。” 宋云鹤全都一一应声。 等踏出电梯他又收住脚步,看向自己的一干秘书,笑得温和,“他很优秀,所以别让我听见你们背地里说他闲话,好吗?” 几个秘书只觉得一阵凉意袭上心头。 “好,好的,老板。” 宋云鹤满意了,转身回到办公室。 这时对方又发了新的信息。 白云的云:我有个好消息想跟你分享。 白云的云:我打算买个房[转圈] 这是在问自己要钱?倒也不是不行。 宋云鹤打开一旁的抽屉,找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长串数字,是001导演从他家小男友那套出来的银行卡账号。 正要打一笔钱过去,犹豫之下,又把纸放回抽屉里,盯着手机上的字叹气。 差点忘了,小男友不喜欢他太算计。 虽然这只是他复盘得出的结论,但他直觉,昨天小男友突然厌恶他,大有可能跟他当时想让导演破产有关。 宋云鹤又摇头,好人真难装。 另一边。 安相相都吃过饭了才得到回应。 一看全是附近他这个县的小区户型和房价,完了还问他预算够不够。 安相相压住想翘起来的嘴角,聚精会神的打字。 断断续续聊了一整天,入夜之后对面回复的越来越慢,直到突然不回复。 猜测可能是睡着了,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寻思自己也该关门了。 这边刚落锁,那边又发来消息。 宋白云:白天聊的那么开心,是喜欢白天的我多一些吗? 安相相:…… …… 随着管依伶的热度水涨船高,001的收视率也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 安相相每期都去当保镖,有时候真的遇到鬼,还兼职一下录制,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不叫他尹安相了,都叫尹老师。 开始他没留意,等注意到时,工作人员全一口一个尹老师,尴尬的他直抠鞋垫子。 不知不觉,时间随着尹明珠的期末考结束,彻底进入夏天最炎热的时候。 安相相待在店里吹空调,吃西瓜。 不经意刷到一条视频,说又有新的灵异节目要播出了。 不由眨眨眼睛。 这个世界包容性蛮好的。 他记得云哥那个世界,除非有人脉,不然只能在网上看些假消息。 【大概是往后鬼比人多吧,特殊组织又不是吃白饭的,肯定有所预料,现在提前打预防针。】系统直接丢出个惊雷。 安相相被炸傻了,【你说什么?】 【鬼比人多?】 【啊。】 【你怕什么,到时候你都死了。】 【哦。】 安相相这才放下心,手指往上一滑,又划到了自己,视频里,其他嘉宾在听游戏规则,他蹲在角落里喝奶茶。 后期还用了放大镜,把他脑袋放的很大,能清楚看见他在跟杯子里的珍珠较劲。 一看点赞量,200w+。 不禁有些纳闷,现在观众的注意力这么偏了吗,都不热衷讨论他斗鬼了。 第184章 你是不是喜欢尹先生 正琢磨观众的口味也挺刁钻,页面一转,有个未知电话拨进来,还是外地的。 安相相疑惑三秒,右滑接通。 “喂,什么?” 他还在发愣,对面已经接着话往下说,“尹老师,我们节目组很有诚意,只要尹老师肯来,每期公司愿出800万的片酬!” “除此之外食宿全包,会给您安排助理,还有经纪人,一切都不用您费心。” 安相相什么都没听见,就听见一句话,“八百万的片酬?”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 见人动作一顿,连忙捂住手机,“抱歉,我不打算参加其他综艺了。” “为什么?我听说001每期只给你二十万的录制费,相比001的条件,我们节目组更优越不是吗?” 对方一听就急了,连连抛出橄榄枝。 安相相捧着手机等了三分钟,终于等他突突完才开口,“我参加001,并不完全是为了钱,抱歉。” 说完他也不理会那边的跳脚,直接挂断电话,为防止他再打过来,干脆拉黑了。 做完这些,抬头看向刚才的顾客。 三十七八度的天,捂得严严实实,一件长款防晒衣从头罩到脚,除了一小片额头,什么都没露出来。 而且不买东西,也不说话。 就直直站在柜台前。 安相相默默把挖了一半的西瓜捧到下面去,刚放下便听对方说,“你是尹安相?” 安相相:…… 安相相卡卡地转头,“管依伶?” “还真是你!”管依伶摘下墨镜,跟看见多稀奇的事似的,退后好几步上下打量,“你这脸,怎么货不对板啊!” 安相相都顾不上自己的脸了,连忙去把门关好,又把卷闸门放下来。 这才看向还在惊讶的管依伶。 问道,“你最近不忙了吗?” 自从管依伶大火之后,除了001,她一直在拍一部校园偶像剧,演的女主闺蜜。 戏份还挺多的。 管依伶看着那张熟悉的呆脸,缓缓接受现实,张了张嘴回道,“我路过,之前听张晋说你住这一片就过来看看。” 说着还是指指他的脸,又用手比划,“你怎么做到的?你们大师还精通易容术?” “就一个面具,能改变容貌那种。”安相相也用手比划,他也说不清面具的原理。 “那你变一下我看看!” 安相相看管依伶兴致勃勃的,吐了口气,然后拉下系统面板,点击使用面具。 当场表演了个变脸。 管依伶简直要惊呆了,刚刚就微光一闪面前这张脸就换了个人,“你这你这……”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那我是不是不需要磨骨了。” 安相相听她想借此整容,呃了一声,“这个方法只有我自己能用,而且你很好看,也很上镜,不需要整容。” 他很认真,一点都没乱说。 管依伶长得甜美,却不小家子气,只要好好磨练演技,顶着空气刘海也能演大反派。 怕管依伶有容貌焦虑,安相相非常诚恳的安慰,“你已经很完美了。” 但自己好像用力过猛,管依伶不仅没高兴,还露个他有些看不懂的笑。 “有时候美也是一种错。” “什么?”安相相没听明白。 管依伶笑了笑,“没事,你忙吧我走了。” 安相相愣了一下,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等等,你要不要吃个饭再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总该招待一下的。” 管依伶有些犹豫,“我记得你跟家人一起住,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前两天搬出来了。” 安相相摇了摇头,等管依伶重新伪装好,提前关门落锁,带她去了自己的新房子。 离得并不远,只隔两个红绿灯。 当时提这件事的时候,原主的母亲不太高兴,但又说什么,家具公司送货上门的时候,还来帮忙打扫卫生。 安相相打开门,“直接进来吧。”说着进屋敲了敲侧卧的门,“贺妮塔,管依伶来了。” 管依伶正在看挂在沙发背景墙上的画,寻思是不是凶宅那幅的仿照品,乍一听见“贺妮塔”的法语发音都没反应过来。 刚扭过头,一个少女从屋里出来。 洁白的长裙,海藻般的长发。 管依伶:…… “帮我招待一下,我去买菜。”安相相给少女安排了一个任务就走了。 随着“哐”的一声,室内彻底安静。 管依伶慢慢摸到沙发扶手,有些腿软的坐了下去。 不远处的少女回过身,勾起了一个笑容,“美丽的女孩,你在怕我吗?” 管依伶默了默,“还好。”本来是挺怕的,但面前的鬼在大着舌头说中文。 “那就好。”贺妮塔笑嘻嘻地打开冰箱,“管小姐,我们家有果汁和酸梅汤,你要喝哪种?” “谢谢,白开水就好。” 贺妮塔哦了一声,转身要去厨房,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我们家的饮品是纯手工,没有反式脂肪酸,喝了也不会胖。” 管依伶微愣,“你还知道反式脂肪酸?” “当然!我可是个精致的女孩!” 精致的猪猪女孩? 管依伶冷不丁想到这个梗,没忍住,咧了一下嘴,但见对方歪了歪头,还是咳了一声,“那麻烦一杯酸梅汤。” 很快茶几上多了杯人冰镇的饮料,管依伶伸手端起来,触手冰凉,很解暑。 轻轻抿一口,真他么酸。 见贺妮塔在厨房洗水果,哼的还是她参加女团时唱的歌儿,忍了忍还是咽了下去。 然后坚决不会在喝第二口。 可等人哼到第三首,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是套精装房吗?”管依伶试图找话题。 “是吧,我也不太懂,只知道尹先生买了以后,添了点家具就住进来了。” 贺妮塔啪嗒啪嗒的,踏着兔兔拖鞋过来,大概是学过花艺,连果盘都被布置的像艺术品,还给插上了小叉子。 管依伶的目光落在小叉子上,跟精致,手柄上一朵漂亮的玫瑰花,光看风格就不是尹安相会买的东西。 除此外,客厅的云朵灯,椅腿上的猫爪套,放在玄关的香薰,处处都能看出,尹安相并不是独居,不知道还以为…… “管小姐。” 管依伶闻声回头,“嗯?” 贺妮塔居高临下的,露出个让人无处可逃的微笑,“你是不是喜欢尹先生?” 管依伶:…… 第185章 奖励你个亲亲 管依伶刚插起来的葡萄又放下了,腰坐得板板正正,“怎么可能,他是0。” 这点从凶宅篇播出来就知道了,虽然他当时说的法语,但还有万能的翻译官。 “但是他很温柔体贴。” “但他是0。” “他会做饭,甜系辣系都会。” “他是0。” “他还很大哦。” 管依伶正要开口,门口“叮铃”一声,扭回头,正要庆幸刚才没开口。 “什么很大?” 安相相提着一大袋子菜回来,没进门就听见她俩在争执什么。 可换了鞋,仍没人回答。 不由眨了眨眼,见她俩又很有默契地不吭声,只当是女孩子不外传的话题。 他提着一大袋进入厨房,将菜都拿出来后,问了管依伶一声,“你能不能吃辣,有没有忌口或过敏的东西?” 见人摇摇头,就又回厨房忙活。 放水洗菜的时候隐约听见贺妮塔的声音,说什么“你看吧”之类。 接着管依伶连声“嘘……嘘……” 安相相抠抠脸,好像在聊自己。 算了,还是不问了吧。 管依伶赶时间,没功夫闲聊。 但可能是终于有聊得来的人,贺妮塔兴致上来,吹了一首某音最近挺火的bgm,管依伶只听了一耳朵,下一句就接上唱起来。 安相相只在厨房炒菜,听她俩一个吹一个唱,后来变成我唱你猜,直到后面“五魁首啊!六六六啊!”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冲出厨房发现已经迟了,管依伶手边有四个勇闯天涯,都开了罐。 立马拎了拎,全都空了。 他连忙弯腰去看桌子底下,见啤酒少了一提,一时有点发懵。 啤酒是尹母带过来的,前两天搬家时需要吃乔迁饭,他又没通知原主的亲戚,尹母才买了两提啤酒热场子。 虽然最后谁也没喝。 此时管依伶已经喝高了,腿架在板凳上教贺妮塔划拳,安相相有些无措地挠头,寻思等会怎么送她下去。 “叮——咚——” 以为是管依伶的助理上来催了,安相相赶紧打开门,结果入眼是块白色面料,有点鼓囊,看得出胸肌很发达。 安相相愣了愣,然后视线上移。 见宋云鹤正低眸浅笑,嘴巴直接张开了,呐呐地问,“你怎么来了?” 宋云鹤有被可爱到,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我不能来吗?” 这时管依伶叫嚷一声,“尹安相!除了我!还有多少女孩知道你追追大!” 追追?什么追追? 安相相扭头就见管依伶从阳台上,一把拽下他的内裤,感慨一句“好他妈大!” 脑瓜子一下子就嗡嗡的。 而后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强行让他回过头,“是我来的不巧了?” 一时他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了,见人眸色冰凉,笑容也变得危险,心跳突突两下,立马抬手捂上去,“别这样笑,好难看。” 宋云鹤别开脸,手转到前面,狠狠掐住他的下颚,笑容丝毫不变,“有什么关系,没了我,你还可以喜欢女人。” 安相相被掐得有点痛了,也有些不开心,可刚“嘶”了声,对方就松了松力道。 抬起眼,发现宋云鹤的眼里都是红血丝,不知道熬了几个通宵,才抽出空过来。 他稍稍低了下眉眼,默了默,然后拽住对方的领带偏头亲了一口,“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 宋云鹤答完才回过神时。 还在回味那种绵软,又听小男友说,“我是0,下面那个,只喜欢用后面。” 宋云鹤:…… 宋云鹤被这勾子一样的话勾的神思不属,刚升起的破坏欲都没了。 低眸看着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上面的小男友,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小嘴巴子又水又嫩,能一下子把他的火气亲灭。 手摩挲两下,放开了。 安相相见毛被捋顺了,把人带进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大拖鞋。 宋云鹤看了看,“给我准备好的吗?” “嗯,跟我的一样。” 宋云鹤闻言视线又落到他脚上,同样的胖企鹅图案,也就颜色不一样。 此时管依伶开始发酒疯,手摇着一条红底金边的内裤,在沙发上上蹿下跳。 安相相把内裤拽回来,捏了个定身术丢过去,等把人控制住,这才问贺妮塔,“是你给她酒喝的吗?” 贺妮塔一脸坏笑,“我看她好像有心事,但又不肯说,就想让她借酒消愁喽。” “下次别让她喝了,她好像只会发疯。” 安相相看着桌子上一片狼藉,都没脾气了,找出管依伶助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nonono,她一直在说她不完美,又一直问我她完不完美。”贺妮塔拿起陶笛吹了一段忧伤的小调,“是个有心伤的女孩呢。” 说完她看向杵在门口的高大男人,礼貌点了点头,哼着小曲回房间了。 没到三分钟,助理气喘吁吁的出现。 一看见在沙发上挺尸的管依伶,差点哭出来,“这怎么办啊,明天依伶还要拍戏呢!” 安相相抠抠脸,感觉自己也有连带责任,“要不,让她在这休息一晚?我家有空余的客房。” “不行不行,那个剧组的导演脾气很差,迟到了他能把人骂成孙子。”助理连连摆手,又欲哭无泪地把人扶起来。 安相相也没什么办法,从冰箱里拿了两盒纯牛奶,然后一起把人扶下楼。 目送房车走远,回到家后,就见宋云鹤背对着自己,在收拾桌子上的残局。 像是察觉到什么,高大男人转过身。 只见他袖子挽起,身上穿着尹母带来的花边裙,手上端着两盘剩菜。 一时间,还以为看见了顾向云。 宋云鹤笑容顿了顿,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抬抬盘子示意,“我还没吃晚饭,男朋友能照这个样式再炒两盘吗?” 安相相视线下移。 一盘番茄炒蛋,一盘清蒸鲈鱼。 他张了张嘴,“可以。” 宋云鹤看他接过盘子,然后朝冰箱里塞,愣了一下,“不倒掉?” “这两道菜她都没怎么动过,明天热一热还可以吃。”安相相将菜放好,转身走到宋云鹤身后,去解围裙上的绳子。 宋云鹤微微皱着眉,心想小男友是不是买了房后,口袋不怎么宽裕了。 反手摁住身后的手,把人拽到面前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啊。” “那怎么还吃剩菜,多不健康。” 安相相仰着头,愣愣的,“又没坏,怎么不能吃,那你家的剩菜怎么处理?” 宋云鹤被问住了,半天卡不出来。 安相相也没非要他回答。 将围裙取下来,挂到钩子上,“鲈鱼没有了,再去楼下买一条吧。” 说着正要走,手臂被一把抓住。 回过头,又撞进深潭一样的眼里。 宋云鹤推了一下眼镜,在白炽灯的反光下,眼神又变得看不清了。 “不用买了,就这样吃吧。” 安相相张开的嘴慢慢闭上,默了默才说,“你没必要迁就我。” “不是迁就。”宋云鹤笑了笑,“是我想了解你,最好能够无孔不入的渗透进你的生活,我这样想,你会害怕吗?” “你说出来了,我就不怕了。” 宋云鹤刚刚攥紧的手一松。 刚松口气,嘴角就被贴了贴。 “怎么又……” “奖励你的。” 第186章 你妹妹遇到危险了 最后鲈鱼还是重新买了一条。 主要大老远来的,让人吃剩菜,安相相自己都过意不去。 他这边在厨房做菜,宋云鹤又把花围裙戴上了,笨手笨脚打扫桌子上的卫生。 饭后,安相相看看时间。 晚上九点半。 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集团老总,手里端着杯果汁,十几分钟了也没消耗一点。 安相相抠抠脸,转身去一趟卧室又磨磨唧唧回来,“先……洗洗吧。” 宋云鹤侧目,见是自己常穿的面料,挑了挑眉后一口气把果汁喝干净。 进了主卧的附带浴室,一眼就看见洗漱台上牙刷杯,情侣款的,上面横着根牙刷,连牙膏都挤好了。 不经意瞥了眼镜子。 想压压嘴角的,但怎么都压不住。 翌日。 安相相本想带宋云鹤在四周转一转,可天气太热了,只在早上买早餐的时候,下楼溜了个弯。 回来后拿出平板,边吃饭边看001。 可几乎一半的镜头,宋云鹤都能从各个角落里,找到各种倒霉的他。 打蚊子的,摔倒的。 喝奶茶没拿稳,掉到地上摔炸了的。 弹幕都在啊啊叫。 宋云鹤却笑得包子都夹不住。 笑得正欢,贺妮塔从房间里出来,背着个独角兽玩偶包,看样子是要出门。 安相相叮嘱了句路上小心,回头就见宋云鹤盯着贺妮塔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吗?” “没。”宋云鹤收回目光,夹起个煎饺,蘸了蘸芝麻酱,送进嘴前说,“只觉得她早上吹的曲子有些耳熟。” 安相相哦的点了点头。 那首曲子在凶宅篇也出现过,贺妮塔当时吹了一小段,现在某音一些播主拿它当bgm,常常音乐一响,就是有鬼要出场了。 他以为宋云鹤也是看凶宅篇听过的,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宋云鹤回公司后,没到半个月,发来的一条视频。 彼时,安相相刚结束一场拍摄。 正乐滋滋地收下导演给的录制费。 看着银行卡上的一串零,心里咂摸导演越来越大方了,见有宋云鹤的信息,手指一戳,退出短信页面跳到微信。 宋白云:[视频] 宋白云:像不像? 安相相看见信息,还没理解什么像不像,可点开视频,宋云鹤应该在自己家的晚宴上,有个小女孩被家长推出来表演节目。 小女孩不情不愿地拉了一首小提琴,曲子拉的磕磕绊绊,但能听得出,曲子的前半段跟贺妮塔吹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有一些细微的,音调上的变化。 “尹老师,导演给你叫了滴滴!” 导演考虑到村里毒虫太多,结束拍摄后都不整顿,直接连夜收拾东西撤了。 安相相从怔愣中回神,应了一声后,拉着行李箱上了车。 车辆很快离开村庄。 来到一条十分冷清的马路上。 安相相捧着手机,哒哒哒的回信息。 安相相:这个曲子是从网上学的吗? 对方回复的稍微有点久。 宋白云:问过了,从上一辈传下来的。 宋白云:可追溯到我姑姥太那辈。 安相相盯着“姑姥太”三个字,默默算了算大概是什么辈分,但能占个“太”字,最起码得是宋云鹤爷爷的姑姑那辈了。 怎么算,也该一百多岁了吧。 他抓了抓脑袋,感觉有点绕不明白,干脆发个信息问他姑姥太叫什么名字。 对方还在输入中,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右滑接通后。 电话那头风声呼呼的,还有贺妮塔流利的法语,“尹先生,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 安相相询问,“什么事?” “你的妹妹遇到了一点危险。” 贺妮塔坐在一辆面包车的车顶上,迎着晚风说,“她刚从书店出来,被一个男人捂住嘴绑进车里了,现在已经晕过去,不知道要被带去什么地方。” 说完,她又接了一句, “哦,你的maman也在车上。” 安相相一听尹母也在,刚才还慌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他举着手机,从车窗上能看见自己逐渐冷淡下来的脸。 “你报警了吗?”他问。 对面风还在呼呼的吹,吹的贺妮塔的声音有点模糊,“我觉得没有必要,他们都是一群大坏蛋,可能杀过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缠着很多怨灵,多到我都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安相相哦了一声,“那麻烦你先帮我保护她们,我等会就过去,呃,要是他们想伤害我的家人,你就……” “我就?”贺妮塔语调上扬。 “就现身吓吓他们。” 刚说完,那边“切”了一声,可能觉得他太扫兴,直接挂了电话。 安相相不放心,又微信了句, ——别杀人。 结果得到一个翻白眼的小黄脸,但又很好脾气地发来一个位置共享。 安相相点开共享,然后放大,可能因为离得太远,贺妮塔的位置都没怎么动。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红点,叹了口气。 如果……只当街掳走尹明珠,或许他认为这只是一场拐卖。 可尹母也在车上。 想到那群天天在自家门口打牌的老头老太太,对于他们的无知,真的毫无办法。 明明水果店的老板娘再三强调了,不要把他报警的事说出去。 怎么还把他当成话题来八卦。 安相相长长吐出一口气。 拍拍前座,让司机靠边停车。 目送车走远之后,花了2000积分从系统商城挑了把飞剑,直接御剑飞行。 另一边。 面包车开出县城两三个小时后终于停下,门哗啦一声打开,几个男人跳下来。 贺妮塔坐在车顶上,看着歹徒拽下两个人,进入个破房子后,直接扔地上。 有个男人上前狠狠踹了几脚,“我日他妈的!现在就打电话叫那瘪三来赎人,今天老子不让他家破人亡,老子就不在这条道上混了!” “别给打没劲了,不然等会没力气哭了。” “没力气哭?多攮两下看她哭不哭!” “他妈的!” 歹徒骂完又狠踢几脚。 尹明珠痛哼了几声,睁开眼先看见蹲在面前的白衣女鬼,然后视线越过女鬼的头顶,落到几个干瘦的男人身上。 一个个邋里邋遢的,眼神却很阴毒。 都没怎么思考,前后穿插她哥一个多月前的英雄事迹,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就说,同小区的人,基本都是同一个村拆上来的,认知低的她都觉得可怜,怎么可能会认识到“恶势力”的可怕。 光她碰见的,都不知道几次了。 动了动,发现手被反绑着,干脆就省省力气,毕竟等下有的是时候浪费。 视线又挪到女鬼身上,眼神询问。 贺妮塔笑了,“你终于打算看到我了?” 第187章 你哥哥很厉害的 尹明珠只眨了眨眼,没说话。 “是你哥哥让我保护你们的,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尹明珠听了,直接移开视线。 那无语的表情贺妮塔都看笑了,“哎呀,你可以多信任一下你哥哥,他很厉害的。” 说着怕小姑娘不信,掏出手机给她看位置共享,“看见没,直线移动哦。” 尹明珠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哥现在正在飞机上。 这时,一个歹徒走过来。 而眼前的女鬼还抱腿蹲着。 歹徒毫无所觉地从她的身体穿过,然后一把薅起自己的头发。 尹明珠咬紧牙没吭声,但这么倔的下场并不会让歹徒高看,只会惹怒他们。 挨了几巴掌后,女鬼又飘过来,语气挺不忍心,“要不我现在就把他们吓跑?” 尹明珠摇了摇头。 把人吓跑只治标不治本,这种祸害不连根拔了,他家以后的日子就别过了。 见歹徒拨通了她哥的电话,立马对女鬼张了张嘴——报警。 “来,哭两声给你哥听听!” 尹明珠:…… 她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确实是她哥的,但要是哭,她还真哭不出来。 “哥,救命。” “他妈的我让你哭!”歹徒抬手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我让你哭听见没有!妈了个比的,你个小贱货!” “你哭不哭!哭不哭!” “不哭哥几个曰死你信不信!” 尹明珠被打的坐不直身体,只觉得鼻子嘴巴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脑袋也在发沉,隐约听见女鬼在耳边说“出警了”,还听见她妈又哭又喊的。 等耳鸣声过去,歹徒正对着电话那头叫嚣,“听见没有?现在一百万一个人,老子给你三天时间,赶紧把你的房子车子都卖了,三天你要交不上钱,呵。” 歹徒冷哼一声,更狠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就传出一句,“我到了,你人呢。” 尹明珠还低着头看衣服上的血,计算到警察这里的最快时间,听到这句话时,她不知道歹徒是怎么想的,但自己确实挺无语。 身旁一直喊“加油”的女鬼嗖的窜出去。 紧接着,“哦,看到了。” 尹明珠:…… 她抬起头,原想看看歹徒的表情,哪想看见个人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降落到破房子外的空地上,有那么点披星戴月的感觉。 歹徒到底见过大场面,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掏出把刀就抵在她脖子上。 “你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攮死她!” “对对对,别过来!你先回去拿钱,妈有存折,都在床头柜里!” “听见没有,回去拿钱!” 尹明珠昂着头,微微眯眼。 因为老是看书的原因,有点近视,看不太清外面的人是谁,只看见他顿在原地,然后低头拉开斜挎包,拿出几张黄纸递给女鬼。 女鬼捏着一沓纸,明晃晃地跑回来。 但是除了她自己,谁都看不见。 就这么看着女鬼把黄纸贴在歹徒身上,刚还叫嚣的很厉害的几个男人也不骂了,甚至外面的人走进来了,抵着脖子的刀都没动。 尹明珠觉得很玄幻,可等看清人长什么样后……嗯……这是她哥? 安相相弯腰把两人的绳子解开,起身见尹明珠在盯着自己,像是回不过来神,心里有点担心,“吓到了吗?” “尹安相?” 安相相“啊”了声。 尹明珠面无表情,“你是我哥?” 那不然呢? 安相相满头的问号,摸不着头脑的抓抓后脑勺,转头见尹母也瞪着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呆了。 “呃,这只是个面具。” 安相相当着她俩的面变个脸,但不管是尹母还是尹明珠都没跟他说话。 尹母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小卷卫生纸,“珠珠,我给你脸上的血擦擦。” 尹明珠哦了一声,走去有光的地方。 安相相刚惹了麻烦,也不敢过去贴尹母的冷屁股,转头把注意力放在几个歹徒身上。 想动手揍他们一顿,可走过去后又感觉没什么必要,抿了抿唇,掏出手机闷头报警。 “我已经报过警了,再过十分钟他们就到。”贺妮塔把手机递过来。 安相相看过去。 贺妮塔的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 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你好,我们现在很安全,人已经全部治服了。” “……好的,我们听到了。” “为了定位方便,请保持通话。” 安相相应了声将手机还给贺妮塔,又朝歹徒身上丢了个定身术,见尹母她俩还是不理自己,自觉去门口等警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蚊子打死了二十多只,总算听见乌拉乌拉的出警声。 不能怪他们慢,因为这里实在太偏。 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安相相站起身,看着三辆警车顶上红蓝交替的灯,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一歪一扭地过来了,车门打开后,下来不少拿枪的。 看得出很重视这次出警。 “你好,刑警。” 安相相点点头,抬手指屋里,“都在里面。” 于是十几个警察鱼贯而入,见歹徒全站着还警惕地举起枪,很快又发现他们不能动。 警察也没惊讶,将歹徒都押上车后,安相相带着尹母和尹明珠坐了趟顺风车。 贺妮塔坐车顶。 等提供完口供,天已经蒙蒙亮了。 安相相走之前又问一遍,“真的已经收剿干净了吗?会不会再来报复?” 女警察被他一遍一遍问的都没脾气了,叹着气点头,“只剩这几个在逃,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现在全被你端干净了。” 安相相这才放心,打了个车回家。 刚把尹母两人送进家门。 “啪”一声,响彻整个房间。 安相相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尹母。 “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尹母眼眶发红,浑身后知后觉的颤抖。 从睁开眼看见女儿被打的嘴巴鼻子都在淌血,她就怕得要死。 她想不明白啊,她当了一辈子老实人,怎么就惹了这么些坏人呢。 现在她搞清楚了。 尹母抬手又给了一巴掌,感觉不解恨,又给一巴掌,“你为什么要来!你凭什么来!” 安相相被打的退后好几步,紧接着衣服被撕扯住,眼看巴掌又要落下来,只能抱住头往后躲。 预料中的疼痛没发生,尹明珠从后面抱住尹母的腰,把人拖到客厅里了。 尹母不停地挣扎。 安相相愣愣的站在玄关处,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尹母发疯,谩骂。 她什么都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骂男人死的好,又骂男人怎么死那么早。 骂尹明珠只知道读书,不会心疼她。 骂原主没本事,骂他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学人做生意,骂他赔了拆迁的几套房,手里一点余钱没有,骂他蠢,骂他连尹明珠的高中学费都交不上。 骂着骂着就开始扇自己。 很用力的扇,用力到更像在自残。 第188章 宋静婉,几十年前就去世了 尹明珠像是习以为常,站在边上不吱声。 这种压抑的环境像一件湿透的棉袄,不舍得丢,又不能穿在身上。 总觉得晾一晾,拧一拧。 或许穿着就那么冷那么重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转身出门,可真走出门,听见尹母精神崩溃的哭声, 脚是一点也抬不起来。 “他不是我儿子,他不是我儿子。” “相相,我的相相啊!” “我的相相啊,你回来。” “妈再也不骂你了……” 相相,原主的小名,第四声。 安相相有点脱力,蹲坐在门口的小槛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安抚住她。 【铁哥,能让原主回来一趟吗?】 【不符合规定。】 【一点办法也没有?】 【啧,你当世界意识是瞎子吗?本来任务者它盯的就紧,同一个身份被人来回篡改,你是真当它看不见啊?】 安相相抠抠手指,【我就问问。】 其实他隐约也能猜到的。 原主被带走,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再回来,只会被世界意识当成外来者撵走。 撵走的方式是什么,杀掉。 安相相默不作声玩鞋带,脑海里叮了一声,是小鬼靠近提醒。 抬起头,正巧看见贺妮塔往后退了退,蹲在张老太家门口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贺妮塔点点脸颊。 安相相才想起脸还火辣辣的疼,摸了摸说,“没事,我好的快。” “我的意思是你痛不痛。” 安相相默了默,“有一点。” “等我一下。”贺妮塔起身从他头顶横着飘过去,没一会又横着飘回来。 “啪嗒”一声,面前多了个雪糕。 “网上说冰敷可以止痛。” 安相相试了试,确实能缓解一点,正要说谢谢,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打开宋云鹤给发的那条视频,递过去说, “这个曲子的作曲人叫宋静婉,是你说的小婉吗?” 贺妮塔本来笑嘻嘻的,听到小女孩拉的前半段后,笑容一点点收敛了。 等到曲子磕磕绊绊的拉完,竟然落下一行血泪,半晌,“是她的曲风。” 这首小提琴曲,跟她的曲子从音调和节奏上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些地方延音不一样,使得曲子多了些端庄。 宛如一朵盛开在宫殿的白百合。 贺妮塔张了张嘴,想问的话没问出口。 安相相收回手机,把信息往下滑。 宋白云:她叫宋静婉。 宋白云:几十年前就离世了,这首曲子据说是她用很长时间谱出的,用来悼念一个很重要的人,家里人都说是她的初恋。 安相相默默将手机摁灭,将贴在脸上的雪糕换到另一边,不再说话。 贺妮塔懂了,血泪汹涌而出。 这次她没再夸赞小婉的优秀,也没诉说跟小婉的一点一滴,因为都在泪里了。 她只笑了笑说, “真遗憾,明明我的曲子也谱完了。” 安相相没吭声,不知道怎么回。 等贺妮塔走后没多久,尹母也安静下来,坐在客厅的地上发了会呆,然后将蓬乱的头发理了理,“你进来,我们好好谈谈。” 安相相点点头,将门关上到沙发旁坐下。 尹母也没拐弯抹角,暗地里切磋两个多月了,大抵已经将对方脾气摸清楚。 “你是怎么附在我儿子身上的。” 安相相低眸抠着手,“他遇到了点麻烦,解决不了,跟我做了交易。” “他遇到什么麻烦了?”尹母立马问。 “丢命的麻烦,不仅会死,还会波及到你们。”安相相大致说了下001原走向。 原主并不是个安分的人,有那么点喜欢找存在感,他在录制节目时会频繁刷镜头。 谐星男说红绳子碍眼,他会递出自己的打火机,这会导致所有人被困在凶宅里。 再加上导演的疯狂。 就是必死的结局。 等贺妮塔杀了人后被专业人士清理掉,摄像机里的内容也会公之于众。 尹母无法接受,“那你告诉他别去碰绳子不就行了吗?大不了咱不去不行吗?” “不行的。”安相相被尹母狠狠扯了下衣服,眼看她又要发疯,只平静地看着她说,“我也按照你说的做了,不也照样被困在里面。” “如果不是恰巧学过法语,懂一点术法,我也不一定能出来的。” “而且,几百万的违约金。” “他不去可以吗?” 尹母一听见几百万,顿时没了力气。 家里的存款连两万都没有,尹明珠上大学都不知道从哪弄钱,哪来的几百万。 与其得知结局一个人去送死,还不如换的有用的,给家里人留个念想。 尹母得知原主的计划一后,再崩不住,钻进房间里,很快里面传来痛哭声。 安相相看向尹明珠。 尹明珠也在注视自己,定定的,无喜无悲,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要开口,就被打断。 “我不可能结婚生子,我早跟他说过我是不婚主义。” 说完,尹明珠也回房间了。 安相相:??? 【铁哥,我被诓了个任务?】明知道尹明珠不结婚,还要发布计划二,纯纯坑人。 【刚好计划三你也没本事完成,互相抵消了。】系统发了个→_→。 安相相抠抠手,好吧。 听着卧室里尹母的哭声,声嘶力竭,却有点闷闷的,应该是闷在枕头里哭。 他四下看看,也不知道干点什么。 看店吗,没心情。 安相相掏出手机,想跟宋云鹤诉说一下今天的不开心,但又不想把不高兴的事告诉他。 一路上犹犹豫豫,回到自己家都快八点了,倒在床上想想睡一觉算了。 刚闭上眼,“叮——咚——” 【你男人来了。】 安相相:……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门口的,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明明也没受什么委屈。 “怎么回事,谁打你了?”宋云鹤一眼就看见小男友脸上的手指印,衣服也皱巴巴的,领子上的纽扣还掉了两颗。 伸手想摸一摸,又怕把人弄疼了。 手一转拉住小男友的手腕,进门把人摁在沙发上,从冰箱找出冰块冰敷。 “跟我说,谁打的。” 安相相见宋云鹤眼神沉沉的,像是在压着什么猛兽,眨了眨眼,让热意退回去,“没谁,被自己妈打的。” 第189章 这是个恶毒的男朋友 宋云鹤低垂着眸,见他不想细说也没再往下问,刚才的小男友猛地打开门,那个劲头不像是要来开门,反倒更像想索取拥抱。 跟只被撵出家门讨生活的小狗似的,一有人对它好,就屁颠颠的上去蹭。 抬手推了下眼镜,装作不经意的问,“昨天怎么突然不回信息,打电话也不接。” “出了点急事。” 安相相说完,没听见回应。 抬眼就见宋云鹤在注视自己,很沉默,像是在等自己继续往下说。 视线不由错了下,本来不想把那些闹心事告诉他的,可在那种眼神下,不由自主就说了很多,从报警开始讲,越讲越生气。 等讲完了,宋云鹤把冰块往茶几上一撂,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安相相懵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 宋云鹤时常健身,反手一抓一圈把人搂在怀里,给小男友看手机上的备注。 ——律师团。 “不是生气吗?男朋友帮你报仇。” 说着就点击拨打。 安相相左手右手抓,结果对方像有预判,调酒师似的把手机从前面扔到后面,硬是接通了,也没让他碰到手机。 “喂,老板。” 安相相噤声,因为宋云鹤开的免提。 “帮我告几个人。” “好的,等会老板把对方资料发给我。” 安相相睁大眼睛,寻思宋云鹤怎么知道哪几个人传了他的八卦,结果就听宋云鹤从省到县一路精准到原主家的小区名。 然后,就挂了电话。 安相相半天都回不过来神,“你把整个花锦绣小区都告了?” 宋云鹤看小男友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有点被可爱到,伸手挠挠下巴,顺便帮他把嘴合上, “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只让他们被法院传唤一下,没传八卦的什么事也没有,传了的也顶多交点罚款。” 但小老百姓要是不把传票当回事,拒绝传唤超过两次,可能会被拘留。 宋云鹤笑眯眯的,到时候会很热闹吧。 笑完发现小男友在盯着自己。 心里咯噔一下,刚生出一点不妙,脸就猝不及防挨了个耳刮子。 “别这样笑好不好,好难看的。” “……好。”宋云鹤捂着脸投降。 然后乖乖把憋的坏都交代出来。 安相相等他交代完,偏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奖励你个亲亲。” 宋云鹤心里不得劲,寻思这是什么恶毒男朋友,干坏事就动手,承认了才动嘴,也不深入一下,连个味都没尝到。 但又止不住的高兴,恨不得把人捧手里。 两人在沙发上你亲我、我亲你,没有任何色欲的玩了一会。 安相相捂着被咬疼的嘴,掐了一把宋云鹤的软肉,等人撑起身体,也跟着坐起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这个小县城没有飞机场,来一趟就算飞机转高铁,也要三四个小时,现在才早上八点多,可想而知宋云鹤起的有多早。 “不用,等回去路上再睡。”话虽这么说,人却很老实地靠在他肩膀上,语气略带疲惫,“你突然没有预兆的不回电话,我有些担心才急着过来,其他倒没什么。” 安相相打开手机,发现从得知尹明珠被绑,到刚才见面,竟然有六十多个未接电话。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软件通知又比较多,以至于都没看见。 安相相张了张嘴,“对不起。” 空气静了几秒,随即一声轻笑。 “都是小事。” “……下次我去看你吧。” “不看店了?” “十天半月应该没问题。” 虽然因为计划一,不能离开这个县城,但短时间内应该没事。感觉肩膀被蹭了蹭,低头看去,是宋云鹤在点头。 安相相也歪歪头,靠着对方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定在电视柜上的干花上,又想起了贺妮塔,“你们家,有人会拉小婉留下的那首曲子吗?” “小婉?”宋云鹤睁开眼睛。 “就是宋老太太,贺妮塔都叫她小婉,我跟着叫习惯了。”安相相尴尬了下,当着人的面,叫人家姑姥太小名。 宋云鹤笑了笑没在意,“有个表姐,不过目前还在欧洲巡演,你想听要过段时间才行。” 安相相哦的点了点头。 然后问宋云鹤中午要吃什么。 宋云鹤挑眉,“想吃什么都行?” “不行,我得会做。” 宋云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报了两个甜系菜,就一起下楼逛超市。 回来一个做菜一个打下手,下午正看着搞笑电影,一通电话敲进宋云鹤的手机,因为还有个会议需要他到场。 等人离开后,安相相想着要不要去店里看看,可摸摸脸,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决定今天先生气,明天再去。 但结果第二天也没去成,导演临时通知,因为拍摄地点比较远,要提前一天出发。 安相相打电话跟尹母说了声,对方很平静,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拍摄结束再回来,店里是尹明珠在看,旁边坐着贺妮塔,一个在写暑假作业,一个用平板追新上映的励志电影。 店里有感应门铃,安相相一进门就响了。 [欢迎光临——] 尹明珠从题海里抬起头,见是他,又低下头边写边说,“妈去大姨家摘西瓜了,大概傍晚才会回来。” 安相相应了声,这时门铃又响起,有两个小孩嘻嘻哈哈进来买雪糕,尹明珠的化学题才写一半,只好放下笔先收钱。 等小孩离开,安相相对尹明珠说,“你回去写吧,这样很耽误你学习。” 尹明珠也觉得一会来个人一会来个人挺打扰思路,点了下头,起身收拾书包又想起个事,抬头问眼前这个青年,“我能去你那写吗?白天我妈不让我开空调,说费电。” 安相相没说什么,直接把钥匙给她,“贺妮塔旁边是你的房间。” 尹明珠接过钥匙的动作顿住,睁大了眼睛,“我还有房间?” 安相相点头,“嗯,特意给你留的。” 但要更具体点讲,其实整个房子都是给尹明珠买的,因为计划二。 当时考虑到女孩子大了总要有个退路,要是婚姻不幸福,总有个地方待。 结果他被原主坑了。 尹明珠根本就没打算结婚。 第190章 爱不是暖阳,是尖刀 说完见尹明珠定定的盯着自己,这个眼神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抬手摸了摸脸,“看什么呢?” “看你长得好看!”尹明珠翻个白眼,将书包往背上一甩,走的头也不回,贺妮塔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挥手。 安相相挠挠头,莫名其妙的。 在收银台坐下后,拿出手机跟宋云鹤煲视频,无意间提起他表姐,说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才结束巡演。 他点了点头,寻思两个月还挺久的,但要是不那么刻意去留意时间,过得也挺快。 安相相保持着一个星期去录制一次001的频率,隔段时间还去看看宋云鹤。 不知不觉的暑假就结束了,尹明珠又开始住校,接着天气开始转凉,隔壁大排档的生意也开始进入淡季,连着冷柜的水也卖不动了。 晚上没什么生意,所以关门就比较早。 刚落锁,一阵小风刮来,还怪冷的。 安相相打了个冷战,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了想还是去一趟原主家拿件外套吧,明天买了新的再还回去。 进门的时候,尹母还没睡,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钩毛线鞋。 “阿姨,我来借件外套。” 尹母没吭声,对原主房间抬了抬下巴。 安相相也没多说,进入原主房间拉开衣柜,在一堆短袖马裤里翻了翻,才找出一个疑似装了换季衣服的包,用力一拽。 “啪!”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还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安相相低下头,是桶薯片。 捡起来想放到床头柜上,结果重量不太对,一看盖口,透过半透明的盖子,可以看见里面有一朵干枯的玫瑰花。 安相相想起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盖子将干枯的拿出来,果然干瘪的花茎下系着根红绳,往上一拽,是条金项链。 金项链上绑着张小卡片。 ——母上大人,生日快乐!^_^ 安相相长长吐了一口气,寻思应该是原主忘了送出去,又把盖子盖好,出去递给尹母。 尹母冷淡的扫了一眼。 移开视线后,又猛地扭头! 然后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伸手一把抱住薯片桶,嘴唇不住的颤抖。 等看见金项链,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从沙发上瘫软下来。 而在看见小卡片上的字后。 她开始发疯。 这次她谁也没骂,只用两只手照着自己的脸扇,很用力的扇,比以往每一次都用力。 扇完开始撕扯的头发。 嘴里不停呜咽,眼泪也不停的流。 近乎疯魔的安相相都拦不住,她不许任何人靠近,一靠近就用头撞茶几。 撞的咚咚响,听着很吓人。 安相相站在边上,有点茫然。 【想知道吗?答案在你手机里。】 安相相愣愣的,跟着系统指引打开原主的云相册,因为自动备份的原因,哪怕是原主已经删掉的视频,云相册里也还留有痕迹。 他点开系统说的那条。 视频里, 跟所有准备惊喜的开头一样,原主把金项链放进薯片桶里。 “老母亲今天过生日,我也跟风拍个视频,走,看看我妈什么反应。” 接着薯片桶一直在镜头里,背景从原主房间,一路晃到厨房。 “妈!请你吃薯片!” 尹母还穿着工作服,正埋头洗一碗池的锅碗瓢盆,“吃吃吃!吃什么吃!” 尹母转过脸来,大概刚刚下班,脸上全是疲惫,“开个店不得了了?东西没卖出去几样,全进你狗肚子里了!” “哎哟~你看看呗,不是薯片。” 尹母冷着脸接过去,打开看见金链子,并没有多开心,甩手就扔了回来。 “你有这个屌功夫不如进厂干流水线,一个月至少还能搞五千块!” “天天守你那个破店,月月净赚连两千都没有!跟你爸一样没一点屌本事!” “一天一天正事不干,净干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妹学费都交不上了,还天天给网上那些个扭屁股的骚货刷礼物!” “一个哥哥你能把脑子给她!” “蠢货一个,一辈子都指望不上你!” “还站着干什么?别在这碍眼!” 视频在此黑屏,自动退了出来。 备份时间:4月23号。 他穿来的前一天晚上。 【叮——】 【收集意难平:1\/3】 【母子一大意难平:爱不是暖阳,是尖刀。】系统啧啧两声,【不论什么爱,只要用错了方法,只会是一把双尖刀。】 【原主的离开是含有报复心的,他想知道他死了,他的母亲会不会因此而痛悔。】 安相相抬起头,尹母还在折磨自己。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191章 她的苦谁又能看到 尹母的谩骂是针。 一针一针将原主扎的体无完肤。 原主的不告而别则是一把刀。 狠狠捅进尹母的心口,让她痛不欲生。 安相相吐了口气,将掉在地上的毛线针捡起来,再将原主的衣柜收拾好,就这样坐在餐桌旁看尹母在地上打滚。 等到人彻底累了,才过去把人扶起来。 看了眼尹母的手,被攥在手里的金项链露出来一点,“要戴吗?” 尹母闻言眼珠子动了动,可能是哭不动了,只看着项链发呆。 项链是个不太时兴的款式,也不粗,细细的链子上挂着个指甲盖大的“上上签”。 “我只是想他好啊……” 安相相静静听她说,可尹母只说了这一句,项链也没要戴,继续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回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等了会后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有些不放心,打算先守一夜,系统就冒出来,【她睡着了。】 安相相微愣,【睡了?】 【逃避现实呗,兴许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但也无所谓,不管她承不承认,都是天人永隔。】 嗯,都是天人永隔。 隔阂再也说不开。 安相相起身离开,等关上门后,一阵风吹来才想起来外套忘了拿,再摸摸口袋,钥匙也忘在里面了,包括自己家的钥匙。 正发懵呢,对门吱呀一声打开。 张老太探出头,“你妈又耍疯啦?” 安相相转过身,嗯了一声,“吵到你了吗?” “嗐,大半夜的,一点动静都清楚的很。”张老太叹气,一把年纪了,觉浅,有点动静就会醒,醒了就睡不着了。 说完见小伙子站在门口不动,眼往钥匙孔上扫一眼,“你被你妈撵出来啦?” 安相相一愣,“不是,是我忘了拿……”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张老太将门大开,招了招手说,“先来这对付一夜吧,刚好明早去给我买篮子鸡蛋。” 安相相:…… 进门后。 安相相乖乖坐在沙发上。 看着张老太从冰箱里拿出个红塑料袋,回来一整袋都放到他面前。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将就吃点。”说着她把袋子打开,是鸡蛋糕。 安相相接过一个慢慢吃,还没吃几口,张老太就问噎不噎,不等他回答,已经起身去倒水了。 再回来,茶几上又多了杯白开水。 伸手摸了摸,是温的。 正喝着,就听张老太说,“你也别总惹你妈生气,她那个性子哦,一点就炸,耍起疯来也不管左邻右舍的,不少人对她有意见嘞。” 安相相捧着大茶缸,抿了抿唇,“没惹她,是家里出了点事,比较糟糕。” 张老太听了立马往这边挪了一下,大概是想听八卦,又发现他没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表情收了收,又坐回去了。 “哦,那现在睡下了?” “嗯。” 张老太心里痒痒的,可寻思明天还要麻烦人买鸡蛋,也不好总打探人家里的事,嗐了一声道,“你妈性子急,都是你爸逼出来的。” “当年哦,你妈名声好的嘞,十里八村都知道她勤快,大几十亩的地,犁田耙地,里里外外一把抓嘞,谁不说娶她就是享福。” 安相相低垂着眼,手摩挲着杯子,默默听张老太嫌弃尹母傻。 说尹母什么事都自己干,让男人有了指望,就更不管事了,睁眼就是等吃,吃完就去村子里打麻将,孩子家里一点不问。 “要说你哦,你也是。” “好好一个大专回来,不去找个正经工作,非要卖了那几套拆迁房,去买门面开店。” 结果店开起来了,每个月挣的都不够家庭开销,尹母种了一辈子地,为了尹明珠的学费,还得去超市找个班上。 如果原主没死,还要娶儿媳妇。 张老太开始只是埋怨邻居,可说着说着就叹起了气,最后小房子里,只有寂静。 “行了,我给你拿床被子。” 安相相点头,“好。” 翌日。 安相相起了个大早,去小区楼下抢了五十块的鸡蛋,上楼刚碰到开门出来的尹母。 这两个月来,她虽然过得很平静,但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阿姨。” 尹母看看对门说,“出了门别这样叫。” 安相相哦哦点头,正要说钥匙的事,尹母就递过来了,然后又关上了门。 愣了几秒,敲开了张老太家的门。 他把鸡蛋放进厨房,再出来,老太太正在晾衣服,晾衣杆不是伸缩的,需要拿根杆子往上撑。 看她一手扶着腰,怕闪到腰的样子,默了默过去帮她把衣服晾上。 安相相仰头看着衣服上的大牡丹,一句话脱口而出,“张奶奶,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老太:…… …… 安相相回家先给手机充上电,再拿套衣服去洗个澡。 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后,听见手机响了,走过去拿起来,是管依伶的信息。 她发了一张照片,是个古装照,只有上半身,看起来是张自拍。 管依伶:看新造型[转圈] 安相相手指动了动:新剧吗? 那边回的很快,信息一条一条浮上来。 管依伶:对!上一部青春偶像剧杀青了,导演脾气差到爆,但对新人蛮提携的。 管依伶:这不,看我有资质,就把我介绍给他朋友了,来这演个女主的宠物。 管依伶没说是什么剧,但只要不是雷剧,又是个靠近女主的正派角色,想必只要播出去,反响够好,她的资源也会越来越好。 对方兴许也是这样想的。 高兴的信息一个接一个冒。 管依伶:据说要吊威亚,有点兴奋! ——我得自己设计个施法的手势! ——等会我拍几个。 ——你帮我挑挑。 安相相挠挠头,行吧。 但其实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等管依伶拍视频的间隙,将家里的卫生打扫打扫,一间屋子的地还没拖完,手机又响起,他眨了眨眼,这么快的吗? 再打开手机,确实有消息。 但并非管依伶,是宋云鹤。 看见内容,安相相愣了一下,连忙去敲贺妮塔的房门,结果没有回应。 另一边,县一中。 历史老师正讲的慷慨激昂,一道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而且还离他蛮近。 于是低下头,连同全班的视线,一起汇聚到年级第一身上。 年级第一面无表情。 只是眼珠子微微移动了下。 贺妮塔也没想到手机会在这个时候响,连忙捂紧玩偶包包,从窗户飘出去。 “尹先生,你打扰到我听课了!” 刚抱怨完,便听那边语气平静地说,“小婉的曾孙女来了,已经到了楼下,你要回来见一见她吗?” 贺妮塔举着手机,“……谁?” 第192章 她用一辈子来诠释思念 “小婉的曾孙女。” 贺妮塔半晌才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身回到教室。 坐在第一排的少女正埋头记要点,贺妮塔咬了咬唇,走过去说,“我走了。” 少女笔尖一顿,然后又继续写。 贺妮塔低头看她写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注意小心之类,还是一行行的要点。 “行吧,你好好学习。” 说完,她又从窗户飘出去,一路飘到自己家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有个女士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 在她旁边,放着小提琴箱子。 忍不住笑了下。 尹先生还给自己准备惊喜了吗? 可等穿过玻璃,坐在沙发上的人转过身,贺妮塔不由睁大眼睛,“小婉……” 女士神情紧张了一瞬,但还是勾起十分优雅的微笑,用法语说,“您好,我叫谢诺。” 贺妮塔立马清醒了,这不是小婉。 小婉没有这么白,没这么自信。 也不会说法语。 “你好,我叫贺妮塔。”贺妮塔单手提着裙摆,对谢诺行了个初见礼。 谢诺笑了笑,“我知道。” “是尹先生告诉你的吧?” “不,是曾奶奶的日记。”说着谢诺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蒙尘的牛皮本。 贺妮塔疑惑,“小婉不会写字。” 那个女孩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连去她家学小提琴,都是趁着送柴挤出来的时间。 “这是她后来学的。”谢诺笑着解释,“后来曾舅舅赶上国家发展的大巴,做了生意赚了钱,带着一家人移居去了外地。” 所以家里有了点小钱,小婉也就不需要再去干活,她跟城里的普通女孩一样。 去上学,去社交,发展兴趣爱好。 可她从没有忘记曾经的千金小姐,学会写字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日记的方式,给那个只停留在记忆中女孩写信。 贺妮塔说了句“真好”,然后低下头,小心地翻开牛皮本的外壳,里面的纸已经泛黄,有的更是粘黏到一起。 但用圆珠笔写的字迹还特别清晰。 1936年,春,3月21日,晴。 贺小姐,这是你离世的第六年,我很想念你,前两天我去了你曾生活的庄园,可惜你的父亲已经搬走,宅子也被卖了。 想必,你的坟墓也被迁走了吧。 也去了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那条路被铺上了厚厚的石子,已经没那么泥泞,以后要是再有千金小姐出门春游,也不会再在这里陷住,同样,也没有女孩会骑着牛路过了。 还有,当时我骗你了。 马卡龙很好吃。 1936年,春,3月22日,晴。 贺小姐,昨晚我梦到你了。 你站在花房里,身旁都是白粉色的百合,可你一直在哭,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可惜,我帮不了你了。 1936年,春,3月23日,阴。 贺小姐,今天同学谈起人死后会转世。 如果,我说如果。 如果你转世了,可以来看看我吗,你不用告诉我你是谁,因为你来我就能认出你。 1936年,春,4月10日,雨。 贺小姐,月季花开了。 当年你想看带着露珠的月季,我在前一年的秋天种了一棵,可惜你没看到,现在我替你看见了,很漂亮,但没有你的白百合高贵。 …… 1936年,夏,7月30日,晴。 贺小姐,我吃到你说的冰淇淋了。 我觉得没有马卡龙好吃。 …… 1937年,春,4月23日,晴。 贺小姐,之前你说想合奏一首曲子。 现在我的那部分已经谱完了。 …… 1940年,春,5月23日,阴。 贺小姐,那首曲子我又重新谱了一遍。 …… 1945年…… 贺小姐,这是我谱的第十次。 …… 1950年…… 贺小姐,这是我谱的第二十三次。 …… 1954年…… 贺小姐,这是我谱的第三十八次。 …… 1958年…… 贺小姐,这是我谱的第五十二次。 …… 1960年…… 贺妮塔,我想我快要去见你了。 可是……曲子还没完成。 贺妮塔看到最后一页,默默拿起架在里面的一张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一坐一站。 只是受潮太久,脸部一片模糊。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其中一个女孩。 良久,露出个恍然的笑。 “原来是你啊。” 安相相还在疑惑,贺妮塔已经放下牛皮本,从玩偶包包里拿出陶笛,对谢诺说,“谢小姐,能麻烦你跟我合奏一曲吗?” 谢诺一愣,“什么?” 贺妮塔笑了笑,没答。 可当欢乐的曲调响起时,谢诺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一旁的小提琴。 时隔百年,承诺终于兑现。 她们从相同的曲调开始,一个说的春天和田野,一个说的是充满欢喜的邂逅。 一个说的是月季,一个说的百合。 一个说的是冰淇淋,一个说的马卡龙。 她们各自形容对方最可爱的样子,都把对方写成了主角,却又成了彼此的配角。 人生诸多惊喜,可惜终有离散。 牛背上的一次回头。 少女要用一辈子去诠释思念。 年少时的一句诺言。 另一个少女记了一百年。 当一曲终了。 安相相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陶笛。 【叮——】 【收集意难平:2\/3】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谢诺缓缓松懈肩头,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很有意义的演奏,比宾客满席还要让我酣畅淋漓。” 安相相良久才嗯了一声。 一百年没见面,也没有经过排练,依然能合奏的那么完美。 “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安相相愣了一下抬起头,“……啊?” 谢诺笑了笑,“它对我很有意义。” 安相相脸皮绷紧了,手一翻把陶笛收到苍蝇小柜里,“抱歉,它对我也很有意义。” 第193章 想得到你,从身到心 谢诺被他这一手惊讶到了,张口飙出一句英语,“哦我的天呐!这是魔法吗?” “呃,不是。” 只是收进系统的苍蝇小柜里了而已。 安相相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高挑女性,对她的惊讶式捧场有点不习惯。 他听宋云鹤说过,这个表姐小时候在外国生活,母亲死了才被送回来,但上了高中后,就又去外国了,所以情绪会特别外露。 不禁看向宋云鹤。 寻思刚才的反应会不会太冷淡。 谢诺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哪怕刚才被拒绝,也没一点不高兴,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他突然把东西变没了上。 “那你是巫师吗?”脱口而出后她像是又想起什么,又思索出了一个词,“亡灵巫师?” 安相相:…… 安相相睁大了眼睛,什么? 他又不住地看宋云鹤。 眼睛溜圆。 宋云鹤扶额笑起来,“按照她的理解,你的确是巫师,而且业内有名,不少道观背地里在打探你的底细。” 安相相懵了,脑子有点不够用,还没从“亡灵巫师”的话题跳转过来。 眨了眨眼才跟上频道,“什么时候的事?” “蛮久了,从烂尾楼篇播出去开始。”宋云鹤笑眯眯的,“还记得那几个请家仙的术士吗?到处在查你属于哪个派系呢。” 上善寺,和尚派。 安相相心里嘀咕了句,正要跟谢诺解释,就看见宋云鹤那尽在掌握之中的眯眯眼,手没由来的有点痒。 对视三秒后,宋云鹤笑容一秒收回,推了下眼镜,错开视线。 安相相默了。 更加确定这家伙有事。 谢诺对这个煞有见闻,“这个我懂,在国内就是道士,专门抓鬼斗鬼,也听说过有些人为了业务方便,故意去养小鬼。”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抱歉尹先生,我不是在内涵你。” 但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谢诺不经意看见家里颇具少女心的小东西,笑容一下子变得牵强,“……我就是嘴比较快。” 安相相哦了一声说,“没关系,收留贺妮塔确实存在一部分私心。” 谢诺愣了愣,盯着打量几秒后又失笑,“如果是我,肯定会包装一下自己,说觉得她可怜之类。” “她也确实很可怜,”安相相很认真地点头,贺妮塔被关的太久,出来去见了维克多,也去见了她父亲的坟墓。 她知道小婉死了,也谱完了曲子,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留在这个世界。 谢诺这次直接哭笑不得,“我算是知道云鹤为什么喜欢你了,就他那阴沟性格……”说着摇摇头,“行了,有没有房间让我休息一下?我刚下飞机,就被拽过来了。” 安相相还在抠腮帮子,闻言立马站起来,收拾出一间客房。 等客房门关上,安相相站在走廊口,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视。 一分钟后,宋云鹤推了推眼镜。 “我投降。” 安相相这才走过去。 但考虑到客厅没什么私密性,便伸手揪住宋云鹤的领带,把人拽去卧室。 宋云鹤第一次感受到小男友的霸道行径,于是短短十几米的路,脑海里闪过了不下二十种姿势,视线飘来飘去,不由自主低下去。 看着面前揪着灰色领带的手,又白又嫩的,不知道掌心是不是也这么嫩。 但“咣”的一声,门被关上,梦也灭了。 安相相把倒在地上的拖把扶起来,然后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你来这说。” 宋云鹤无声吐了口气,把那些不切实际的画面赶走,走过去坐下坦白,“我只暗中给他们使了绊子,否则他们早找到你这小县城了。” 安相相有点茫然,“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你说呢?”宋云鹤看他这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概念的样子,忍不住捏捏他的后脖颈,“某人都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这种不同于他们的力量,他们当然要查清楚。” “好在你有两副面孔,出了剧组他们就找不到你,否则我请的保镖都白请了。” 安相相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难怪最近几期,节目组里的工作人员渐渐换了人,都听不到他们吐槽素人嘉宾了。 发生意外的时候也听不到他们嗷嗷叫,他还以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呢。 “就这些了吗?” 宋云鹤嗯了一声,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添一句,“最多找了点关系,将你的个人信息隐藏,只为了不让他们找到你。” “哦,好吧。” 见宋云鹤算计不是在背地里憋坏,也没揪着不放,起身把床上展开的被子掀起一角,“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买菜。” 宋云鹤笑了笑,心里悄悄松口气。 好在没继续往下问。 否则上到节目组,下到“滴滴司机”都是他安排的人,被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控制欲太强。 刚躺下,就见小男友缓缓转过头,为他盖被子的手摩挲了下。 这是个很微小的动作。 可吃一堑长一智。 “我要是全说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宋云鹤一脸苦笑。 安相相手不摩挲了,“你不说才可怕。” 于是宋云鹤把兜掏出来,抖抖干净。 安相相没说什么。 这些原则上都是为了保护他。 他又不是看不懂好坏。 俯下身亲亲他的唇角算作奖励,“下次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宋云鹤突然沉默下来,手从被子里探出去,摩挲到一只微凉的手,然后十指相扣,良久才问,“什么事都能说?” 坐在身边的人低垂着眸。 眼神非常平静。 但他没有犹豫,“嗯,都可以。” 宋云鹤不由地把手扣紧,可又不敢真的跟那双眼睛对视,因为太包容,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真的坦白曾经做过的事。 他转过头,目光落到窗帘上。 外面阳光正好。 “我习惯了为自己谋划一切,性格阴暗,贪婪,像臭沼泽里的蛇,多大的目标,都想一口吃进肚子里,因此会不择手段。” “我做过很多坏事,很多。” “也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类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点就昭然若揭。 小男友喜欢一身正气的人,对他这种,一直心怀厌恶,每次他算计,都能感觉到对方厌恶的情绪,可能是为了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才勉强跟自己在一起。 “我已经在尽量不去触碰你的底线。” “但还是忍不住想把你攥牢在手里,想时刻都盯着你,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想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跟任何人来往。” “想得到你,从身到心。” “只为我一个人。” 宋云鹤紧紧扣着他的手,转过头与他对视,“被我这样的人喜欢,会不会很糟糕。” 第194章 安相相,你变了 安相相被攥的手痛,低眸看了一眼,那只宽大的手都攥的发白了。 “我本来就不爱出门。” 再抬起眼,宋云鹤表情怔愣,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相相没打算让他猜,“你不用想办法囚禁我,我本身的生活方式就很单一,只是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没做完。” “至于什么事,我无法告诉你。” “等我把这些事都完成了,就搬过去跟你同居,到时候……呃……” 宋云鹤已经回过味了,整个容光焕发,闻言挑了挑眉,“到时候?” 安相相错了一下视线,不说话。 “到时候怎么样?” 宋云鹤把人拉下来,稀罕地亲亲小男友颤抖的睫毛,“我要你说给我听。” 但是说完半晌仍然听不见人开口。 捧起头一看,哦,嘴抿上了。 “那我说给你听?” “我不听。” 安相相脸爆红,起身绕过床,拔了充电线,飞速下楼去超市买菜。 正挑着五花肉呢,远远看见一个大高个在东张西望,连忙转身从另外一边付钱,结果到了门口,大高个一手插兜,一手吃着冰棍,看见他了,还面带微笑地勾勾手指。 安相相装作看不到,路过时听他轻笑一声。 回去的路上,脚步声也不远不近。 等上了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就只有两个人,宋云鹤明明后上来,却非要站在他后面,也不说话,只咕叽咕叽吃冰棍。 安相相听的眼神飘忽,僵着脖子看电梯不断上升的楼层数。 “叮——”十五楼到了。 与此同时,身后也“啵”的一声。 跟那什么从那什么里拔出来一样,安相相身体都跟着颤了一下。 宋云鹤从后面凑到耳边,刚吃过冰棍,气息凉凉的,还有股荔枝味,“想什么呢?” 安相相闷头往前走,等进门了,将菜往地上一放,回头直接把人压门上,抿了抿唇,“你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宋云鹤也不否认,“因为你刚才没给我一个完整的答复。” “你没说什么时候才能把事做完,你要是为了完成师门给的什么任务,要匡扶正义,把天下的鬼灭完,那我要等到哪天?” “不要只承诺给我甜头,却不告诉我兑现甜头的时间。”说着,他一手按住面前人的腰,一把带向自己,紧紧相贴的时候,稍稍袒露一下自己肮脏的内心。 “我很渴望拥有你,我等不了那么久。” 安相相能感觉到大小,也不由跟着跳了跳,见人眼神晦暗,紧紧盯着自己。 本来都在想,等谢诺走了把家里装饰装饰,结果这人又在想坏点子。 一巴掌过去,打的还特别响。 宋云鹤也没生气,被对方微小的反应刺激到了,温雅的笑容里隐隐透着兴奋,“消气了吗,没消气还可以再打。” 安相相看他这被打爽了的样子,都没脾气了,“我哪有那么伟大。” “嗯?” “没有你说的那种任务,但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安相相舔了舔唇,“我都每个月去你那过十天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 宋云鹤哈了一声,“还是我的错了?” 真当他不知道?那十天半个月里,每天早上落地窗旁边的毯子都一片凌乱,偶尔小男友还会换一套睡衣。 某人很没良心,帮他护他的人是自己,结果只拿小奖励吊着自己,甜头都是别人的。 宋云鹤感觉被打的这边脸火辣辣的,快要崩断的理智稍微回笼了点,暗示道,“我不管,别人有的甜头,我也要有。” 安相相则在发懵,什么别人? 正寻思着,冷不丁想起走魂的宋云鹤,眼睛眨巴眨巴,所以,这个男人闹了半天,是在嫉妒走魂时的自己吗。 安相相稍稍凑近了些,细细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脸上有拇指印,有些狼狈,眼底也有一点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了。 总之看起来有点委屈。 之前都没提过,还以为不介意呢…… 安相相默了默,“好吧。” 说着手伸进宋云鹤裤兜里摸索。 宋云鹤浑身肌肉绷紧,能感觉那双手跟那里贴的很近,心正怦怦跳,眼前这人就摸出了他的手机,解锁,打开美团。 然后刷刷刷下单了好几个辣菜。 宋云鹤:…… “你……我们……” 宋云鹤:…… 安相相把手机还给他,见宋云鹤手里还拿着冰棍,而且化出水了,将掉不掉的。 秉着不浪费,就着宋云鹤的手,把冰棍含进嘴里叼走了。 宋云鹤:…… 抬起手机看着莫名多出来的软件,还有全部订单,陷入了某种匪夷所思中。 安相相从厨房出来,大高个还站在门口呢,正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深思什么,某个地方鼓出来的一大包还没下去。 安相相:…… 他全当没看见,默默回厨房。 宋云鹤走魂时都说了,他不是人格分裂,单纯走魂时跟他在一起的事会忘记而已。 但也说最近隐隐有想起来的迹象。 说等想起来的时侯……再…… 安相相洗着菜,想到在宋云鹤家的某天晚上,耳朵又开始发热。 偌大的落地窗,外面满月。 虽然月光照不到宋云鹤身上,但是他确实存在,说出的话也很是有诱惑。 “宝宝,暂时不要告诉我好吗?” “嗯?为什么?” 宋云鹤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掉吃麻辣烫溅到衣服上的油,“你可以把这当做一种情趣,难道你不想看我嫉妒到发疯的样子?” 安相相:…… 安相相刷刷刷的洗菜。 翌日。 将谢诺和宋云鹤都送去高铁站后,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家,沉默良久。 【我当你不难过呢。】 【其实……还好。】 安相相没说谎,确实还好,没有特别悲伤的情绪,只有点不舍而已。 系统不理解【舍不得还非要把她送走?】 【总好过被道士打的魂飞魄散。】 安相相见餐桌还没收拾,就拿来块抹布,没吃过的包子油条装起来,等会去店里时放去原主家,尹母中午送饭会一起带过来。 系统从他这句话里,咂摸出一点不对劲,【安相相,你变了。】 第195章 男的?男的怎么谈? (上一章在审核) 安相相顿了顿,【并没有。】 系统呵呵【你当我看不出来?我以为你见谁可怜就会伸出援手,原来也有目的。】 安相相没反驳,回应也很平淡【我从来就没有出于纯粹的善意,去帮助过谁。】 系统不相信,去回顾了下记录。 忽然发现还真是,不论是赵英,还是后面的任何人,都或多或少带着私心。 尼玛,小看这个宿主了。 系统正要从数据上抽回,忽然发现一段不一样的,当即嘿嘿一声【谁说的,你帮了个人,就是下场不太好,高考都没考成。】 安相相没搭理它,将家里的垃圾都分好,一起带到楼下扔了。 晚上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的灯亮着,然后见尹明珠站在贺妮塔的房间门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 “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自从上次绑匪事件后,只要尹明珠在家,尹母就不允许她晚上七点后还出门。 尹明珠转过身,“她呢?” “走了,放下执念离开了。”安相相看她缓缓低下眸,显然很难过。 手一翻,将陶笛递过去。 “她留下来的,你要吗?” 尹明珠没说话,伸手接了过去,接着对着笛口吹了吹,并没吹响。 “不要,我不会吹。” “不会可以学。” “我没空。” “……好吧。”安相相又把它收进苍蝇小柜里,“我送你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 “昨天上午她跟我道别了。” 安相相愣了愣,抬眼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尹明珠看着窗外,脸上挺漠然。 尹母也总说她冷血冷情,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但有时候,貌似也说不准。 他以为她还有话说,结果送到家门口她都没再提贺妮塔的事情。 后来发现,不止这天。 之后的每次见面她都没提过。 或许是感情并不深,又或许是需要专心备战高考,实在没有心思想别的。 入秋之后,环卫工人变忙了许多,每天来来去去的扫落叶,扫着扫着就变成扫雪。 安相相进了不少鞭炮摆在门口的房檐下卖,还有各种酒水牛奶,连冥币都有。 一年到头能宰钱的时候不多,也就过年这几天,自从进入腊月之后,每次出去拍摄之前他都得疯狂进货,回来之后更是忙成陀螺。 这天中午,总算闲了会儿。 安相相拿着手机挑来挑去,寻思要给宋云鹤送什么新年礼物。 门口传来一声“欢迎光临”,抬起头,是尹母,过来送午饭了。 但除了午饭还有其他的。 等尹母把黑色塑料袋打开,安相相愣了一下,是双藏青色的毛线鞋。 “拿去穿吧,多出来的线织的。”尹母把东西放下也没走,出去把门口的酒水礼品重新堆了堆,把摊子拾掇的利索点。 自从上次大哭过后,尹母似乎也接受现实了,把原主房间收拾收拾,原主常穿的衣服都装进一个包里,拉去火葬场烧了。 几万块买了个坟,他出的钱。 埋在县城外某个墓地里。 之后每天看看店,得空就去种种地,跟张老太吵了几次架,不知道张老太怎么刺激她的,只要不下雨下雪,就去跟张老太斗舞。 回来还在家练,现在跳得有模有样。 可能最近进账不错,所以心情蛮好。 安相相收回视线。 从袋子里取出毛线鞋,脱鞋套在脚上试了试,还怪暖和的,大小刚好合适。 “你过年还出去拍节目不?” 刚把另一只穿上,尹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柜台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安相相眨了眨眼,“过年放假。” 本来没假放,但资本家要放。 导演只能含泪给大家放了个年假。 尹母哦了声,“年初三跟我出去拜年,” “好哦。”安相相没拒绝。 “你去后面吃饭吧,前面我来看。” “哦。” 安相相拎起保温桶,去小仓库里找个平整的地方把东西拿出来,两个菜,一个汤,还有满满一层饭,压实的那种。 光看见这个量就很满足。 卡卡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宋云鹤。 对方也回了一张。 安相相点开看,顿时觉得自己饭不香了。 照片里宋云鹤在应酬,满满一桌菜,琳琅满目,不放大都数不清。 但下一秒。 宋白云:好看,但不好吃。 安相相板着一张脸,表示不信,他又不是没吃过,这种菜盘子都是定制的酒店,味道是第一,好看才是第二。 安相相:[这一巴掌是替红烧肉打的] 宋白云:[打不着打不着] 安相相被他那猴哥在水上跑的表情包给笑到,然后翻出表情包,埋头斗图。 尹母进来拿烟酒,见人饭也不吃,捧着个手机笑得跟什么似的,默了默问,“谈恋爱了?谈得哪家丫头?” 安相相咳了一声,把手机收起来,“不是女生,是男的。” 尹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都走出去了又退回来,“男的?男的怎么谈?” “就,跟男女生一样谈。”说着觉得尹母刚才的语气有些奇怪,“你不介意吗?” 尹母撇了撇嘴,“你又不是我儿子。”顿了顿又说,“身体也不是我儿子的。” 见人拎着两箱酒离开,安相相用筷尾搓搓头,还以为她会闹一番呢。 【人家只是没文化,又不是傻。原主只有一米七多,你过来大半年把身高拉到一米八,二次发育也没这么猛的吧。】 安相相点点头,也这么觉得。 何况原主都过了二次发育的时间了。 本以为这只是个插曲,后来他发现尹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点新奇又有点不理解,偶尔视线还会在他屁股上打转。 每每被他抓包,就平静地忙活。 但也有个好处,暂且……算好处吧。 “妈,我们去拿成绩单了。” 尹明珠坐在副驾驶上,对尹母挥手。 尹母摆了摆,手又抄进水捂子里。 等车窗玻璃升起来,尹明珠坐正身体说,“你有没发现我妈好像不排斥我接近你了?” 安相相抠抠脸颊,没好意思说原因。 好在尹明珠也只是随口表达一下疑惑,接着就转移话题,“其实你没必要送我去,我骑电动车慢点就行。” 安相相看着路面上被轧到板实的雪,绷着个脸,“路很滑的,我不放心。” 几乎话音刚落。 不远处就有个哥们摔倒了。 “你看吧,我没骗你。” 第196章 大庭广众,别摆这种姿势 尹明珠翻了个白眼,幼稚,要不是知道这人不是她哥,高低她要骂两句。 将人送到学校门口。 安相相在对面找到个停车位,看着尹明珠打着伞进学校,约莫一个小时后又出来,手抄在羽绒服口袋里,手腕上挂个塑料袋。 别的同学三三俩两,只有她一个人。 等人上车,安相相没忍住问一句,“你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尹明珠一脸奇怪,“欺负我干嘛?”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她们都嫌天太冷,不愿来,让一个顺路的男生给带回去了。”尹明珠把袋子放到脚边,又把冻僵的手放空调出风口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问这干嘛?” 安相相正在开车,闻言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忧,“我担心你在学校独来独往,会被霸凌。” 尹明珠听了不由转头,去注视这位不知姓名的人的脸,嘴上说着,“怎么可能,他们都叫我祖宗,天天晚上等着抄我作业。” 安相相听第一句就放心了,又听后面这句时,自动脑补出蛮多学生半夜不睡觉,都捧着手机等学神的群发,不禁笑了下,“那就好。” 说完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就快速侧目瞥了下,“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 “嗯?”安相相没听清。 尹明珠收回视线,“说没外人的时候,你可以不用我哥这张脸,用你自己的脸就行。” 安相相眨眨眼,“你见过我?” 尹明珠也疑惑的“嗯?”了声,掏出手机摁亮,递过来说,“你不长这样吗?” 此时恰巧红灯,安相相停车歪头看了一眼,又是张晋拍的特写。 “那只是面具。”说着用手指头在特写上圈出个范围,“只有眉毛和眼睛是我的。” 尹明珠举着手机僵了两秒,哦的收回手,低头看屏保上的照片。 也就这一双眉眼,她特别喜欢。 总觉得如果笑起来,会非常好看。 尹明珠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尹明珠拎着袋子走进楼道,安相相则还在车里,歪着头看她手里的袋子,每科都有七八张试卷,那么厚一沓,猴年马月才能写完。 事实跟他想的一样,直到过年前一天,尹明珠还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而店里也很忙,安相相简直脚不沾地。 “儿子!再提箱五粮液!” “好!” “老板!给我来两条软中!” “好,来了!” “老板你人呢?” “来了来了!” 安相相跑前跑后,从开门开始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总算逮到个休息的机会,他没进店里,就站在外面反手叉着腰,重心都放在一条腿上。 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路过,手里捏着几张贴花纸,头碰头一起看。 “哇……依伶姐姐的古装好好看!” “这个假发应该很重吧。” “嗯,据说有六斤,吊威亚的时候缠在绳子上,连着头皮都扯出血了。” “听着好疼啊!” “就是,我都心疼死了。” 安相相微微歪头,看着两个小孩越走越远,忽然发现管依伶已经有影迷了。 以前她参加过女生选秀,在所有参赛者里唱跳排前三,可选秀结束后只能当爱豆。 去别的节目,当导师她不够格,当学员又太欺负没什么基础的新人。 就这么不尴不尬大半年,好在这次转型蛮成功,但凡靠近学校的书店里,都有她新剧的小挂件和贴花纸。 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资源了吧。 这时手机叮咚了下。 是宋云鹤发的消息,说他大庭广众不要摆那么骚的姿势。 安相相:??? 还在一头雾水,对方又给发了个图片,点开之后,里面的自己单手叉腰,因为重心都在一只脚上,整个人扭得婀娜多姿。 尤其屁股,格外的惹眼。 安相相立马站直了,顺着方向找过去,果然在马路对面找到辆豪车。 宋云鹤坐在车里,晃了晃手机。 安相相低头看。 宋白云:宝宝,可以约会吗? 安相相手指悬在键盘上,看看“宝宝”两个字,又抬头看笑得一脸甜蜜的宋云鹤,来回几次后终于确定了。 四下看看,见没什么顾客,就想过去问个清楚,但太着急了,没留意车。 “滴————” 宋云鹤脸色一变,神情惊惧! 安相相往后一跳轻松避开,有点怕怕的拍了下胸口,才小心穿过马路。 “你想起来……” 话没说完呢,人就冷着脸开门下车。 这是宋云鹤第一次甩脸色,以往就算不高兴,也是笑眯眯的盘算。 安相相愣了愣,要说的话也忘了。 就这么看着人从车上下来,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拽过去,不等他站稳,整个人就被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一下子驱散了很多寒冷。 不由自主地,也抬手回抱。 触手是毛呢质感,安相相上下撸了撸,仰头寻思霸总是不是都不怕冷。 “好玩吗?” 耳边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 “怪软和的。”安相相乖唧唧回答。 宋云鹤气的失语好几秒,“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被车撞到怎么办?” 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还是止不住的狂跳,果然还是锁在家里比较安全。 安相相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想起来了,推推身前的人,等人不情不愿放开后,仔细打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人。 “你想起走魂时的事了?怎么想起来的?”明明昨晚视频还没什么反应。 “本来就有些印象,只是一直以为是在做梦,上次你从我家离开后,画面变得更清楚了,跟我自己的记忆一样,才想找个人看看。” 说着,见某人眼睁的溜圆,眼神都快把“好奇”两个具象化了,宋云鹤笑了笑,也不吊人胃口,继续往下说。 他开始以为是人格融合了,所以首先找的是心理医生,在得知自己睡着后什么都没发生,才怀疑身上可能有“灵异事件”。 “所以你找了专业的道士?”安相相猜到了点后续。 “嗯,给我施了个定魂咒。”宋云鹤顿了顿说自己走魂的原因,“道士说我缺了一缕魂,不过现在已经回到身边,等时间一到,就不会再走魂了。” 安相相刚才还觉得神乎其乎呢,惊讶的嘴巴都哦圆了,结果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他神知里的那棵树。 “怎么了?” 安相相合上嘴,“你跟我来。” 说着一把拉住宋云鹤的手,穿过马路直接把人拉到店里的小仓库里。 第197章 宠就对了 路过柜台时,宋云鹤对尹母点了下头。 尹母刚夹起的排骨都掉了。 见两人大白天的也不知羞,钻进仓库里没多久,就听见谁闷哼了声。 “怎么样??”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碰了下……啊。” “小心!” 一阵坑了亢啷之后。 “有点硌屁股……唔。” 尹母:…… 尹母听见里面传出“疼疼疼”之类的话,快速嗦了下筷子,饭都来不及收,就跑到门口左看右看,见暂时没什么人,赶紧把卷闸门拉上。 另一边,仓库里。 光线昏暗,周边乱七八糟的。 安相相骑在宋云鹤身上,狠掐了把对方的软肉,舌头才被松开。 直起身,低眸看着身下的人。 此时宋云鹤躺在一堆货物里,也在仰视上面的人,在看见小男友平静的眼睛暗沉沉的,只觉得快意的狠。 “宝宝,今晚可以约会吗?”宋云鹤边说边摸索到小男友的裤子后面。 安相相没阻止他,又趴到宋云鹤怀里,“明天要过年了,今晚会很忙。” “那我摇个人来帮你卖货?” 安相相心动了,但很快又趴死,“年货的……品类那么多,刚来的……又不熟悉价位,我妈会骂人的,骂的超难听。” 宋云鹤哈了一声,“我可只有今晚有空,下次可就是元宵节之后了。” 说完半天没见人回应,感觉不太对,揪住小男友羽绒服的帽子,把人从颈窝里拎出来,就见人两眼红红的,眼泪要掉不掉,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宋云鹤愣了,“哭什么?” 安相相摇了摇头,“我难受。” 宋云鹤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呵了一声后,就笑得停不下来。 真是没良心啊,坐在他身上喊难受,到底谁更难受这人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 “哈哈哈……嘶……” 感觉肉被狠拧了一下,宋云鹤嘶嘶抽气,暗骂了声“恶毒”,起身又拉开他的后裤腰,嘴里打着商量,“我只帮你这一次,下次你得好好补偿我。” 安相相立马又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 出来的时候,店里一片灰暗。 柜台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卷闸门关的死死的,内里的玻璃门却还向里开着,可见尹母离开的时候是有多匆忙。 以为尹明珠出了什么事,安相相连忙找到卷闸门的遥控钥匙,一边拨个电话给尹母。 那边很快接通,喂都不喂,直接问,“你俩完事了?” 声音不仅从手机里传来,也从刚打开的卷闸门外传进来了。 安相相:…… 听身后又一声促笑,脸都要热熟了。 等卷闸门完全打开,都不敢去看尹母什么表情,“这是……我男朋友,宋云鹤。” “哦,我知道。”尹母语气蛮平淡,但手机往口袋别了几次,都没别进口袋里。 稍稍仰起头,打量眼前这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长得斯斯文文,块头可真壮实,气质比假儿子更神气点,估计是什么大老板。 “吃饭没?没吃在我家吃点?” 宋云鹤笑得温和,“不用了阿姨,来的飞机上吃过饭了。” 尹母点点头。 挺好,没什么架子。 “那你坐,你俩坐,我去给你俩倒水。” 宋云鹤看着瘦小的妇人走远,回头低声说,“她应该不是你的母亲。” 安相相眨了眨眼,一点都不意外宋云鹤知道这件事,原主前二十年都很普通,生平一张纸就能概括,现在突然会了法术,说没点问题,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宋云鹤笑了,十分满意男友的坦白,“那你叫什么名字?从哪个朝代来的?” 安相相正要回答第一个问题,却被第二个问题干懵了。 什么叫哪个朝代? 这种情况,正常不应该认为他是某个道士借尸还魂?怎么还扯上朝代了? “不能回答吗?”宋云鹤笑容淡了淡。 “倒也不是。”安相相抓抓后脑勺,组织了下语言,“具体的不能说,但你可以叫我相相。” 宋云鹤挑眉,“香香?” 安相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俩说的不是同一个字,正扒拉出一根笔,打算写给宋云鹤看看,就听他话里带着笑, “行了,我逗你玩呢。” 宋云鹤见男友把笔又摔回抽屉里,没忍住笑出了声,倒也没去纠结第二个问题。 从第一次找到这个店,发现这人里外不是一个人时,就没在乎过这人是谁,怎么来的这件事,只想着怎么得到,怎么才能不让人离开。 好在清醒的时候,还记得声音,否则想见一面就真要飘一千多公里了。 这时尹母端着两杯茶过来。 杯子不是一次性的,是店里卖的玻璃杯,而且明显被洗过,连茶叶都是新的。 安相相有点意外,正要开口, 尹母飞快打断,对宋云鹤笑着说,“你俩聊哈,我去外面看店。” 等人走了,安相相才又坐下来。 见宋云鹤在捣手机,以为在回工作上的事,也就没凑过去看。 没多会儿,过了中午的时间。 店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安相相见尹母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拿了点梅子山楂之类小零食,放在宋云鹤面前让他吃着玩,转身又出去帮忙。 忙了一个小时,水都没喝上一口。 不过转身就能看见柜台里的宋云鹤,看他吃了个溜溜梅,被酸的扭头就吐垃圾桶,但可能没吐中,又抽了张纸弯下腰。 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正想拿手机拍下来,忽地听见一声吆喝,“小兄弟,你家年货都是什么价?” 安相相转过头,视线越过绿化带,定在开着货车的司机身上,连忙收起手机上前, “便宜的,普通的,贵的都有,都有折扣,多买多打折。” 司机大哥也是爽快,直接大拇指示意了下自己的货厢,“装满,给打几折!” 安相相被惊到了,眼都瞪圆了。 “快点儿,哥还赶着回去给底下员工发年货呢!”司机大哥略微有点着急。 “好的好的!”安相相连连点头,几乎连走带跳冲回店里,“云鹤!快来帮我搬东西!搬完就能去约会了!” 宋云鹤轻笑,拍了拍手。 “行,来了。” 第198章 我煮了白米粥 这时天上又下起了雪。 不大,零零碎碎,静悄悄的。 但是家乐超市门口热闹的不行,隔壁水果店,和大排档老板都出来踮着脚看热闹。 真的甚少碰见这种大客户,一下子把店里的年货全包圆了,这不得挣个两三万? 旁边不论什么店,都羡慕的要死 安相相根本没留意,兴头高得很,搬着一箱又一箱的年货往货厢里塞,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喜滋滋的笑容,眼睛都亮晶晶的。 等把所有的货都搬完,头发上顶了一层水珠,肩膀上也有还没来得及化的雪。 尹母也没想到能提前卖完,压了几个月的情绪,今儿个舒爽的不得了,摘了围裙就扔在柜台上,“小宋,今晚来我家吃饭?” 宋云鹤拉住安相相的手,十指相扣,“不了阿姨,今晚我们还要约会。” “那行,你们路上小心!”尹母知道小年轻干柴烈火的,也不挽留,关门落锁之后,骑着电动车去菜市场买过年吃的菜了。 安相相站在门口,跟宋云鹤对视。 此时雪还在下,隐约变大了点。 但是心里头火热火热的,没忍住就龇出一口白牙,把宋云鹤逗的也笑出了声。 真还是第一次看男友笑这么灿烂。 “这么高兴?” 安相相用力点头,“高兴!” “行吧。”宋云鹤晃了晃交握的手,“那么男朋友,现在可以正式约会了吗?” “可以!” 虽然小县城没什么可玩的,安相相还是撑着把伞,把附近叫的上名字都转了一遍,最后看宋云鹤穿的太少,怕他着凉,就带着人钻进附近的超市。 “晚上吃什么?我们一起做。” 宋云鹤思考几秒,“火锅吧,我记得你的住处有个电火锅。” “好,你要三鲜还是番茄锅底?” “都可以。” 安相相推着购物车,沿着火锅底料区,拿了包特辣刚放进车里,就被宋云鹤拿出来了。 不解地抬头。 “等我走了你再吃。”说着宋云鹤把东西挂回去,转手拿旁边鸡汤。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好吧。 两个开车回家,下车后安相相两手都拎着东西,不好开门,想让宋云鹤帮个忙,转头就见他一手拎的满满,一手托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这是什么?” 宋云鹤笑了笑,“给你买的好吃的。” 安相相听了还挺期待,以为给买的辣味小零食,结果的确是吃的,但不是给嘴吃的。 窗帘拉上的时候,雪还在下。 天空乌压压的,一场雪不知道积累了多久,开始还是细雪点点,慢慢越下越大,一片一片的变成鹅毛大雪,又逐渐越下越急,密密麻麻从天上掉到枝桠上。 细弱枝桠被大雪打的左摇右摆,很快整个枝头就堆满了,好在细枝够软,也很懂得屈伸,雪重了就塌下去,等雪都掉在地上就又是一根好枝条。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今夜不止有暴雪,还有暴雨。 当暴雨倾盆而下时,小枝条被雨砸的都没地方躲,头上堆砌的雪全被浇化了,加之夜晚气温冷到它根本没法动,只能被迫挂上一根根冰棱,在大雪中再也摇摆不起来。 最后不堪重负,“喀嚓”一声。 跟着白雪一起掉到地上了。 翌日。 宋云鹤拉开窗帘的时候,外面雪已经停了,但昨晚雪况很大,路边不少树枝都被压断了,正惨兮兮地躺在大马路上。 一看这个天气,心里还挺高兴。 明明公司一大堆事等着他回去处理,现在因为大雪,被困在这个小县城了。 “怎么样?腰还痛吗?” 宋云鹤回过身,床上的床单已经换了一套,小男友浑身都是印子,摊成个“大”字,趴在床上不能动。 安相相嗓子有点哑,“好痛。” 宋云鹤笑得不行,掀开被子再去给他捏一捏,“我煮了白米粥,等会给你端来?” “能给我加两个鸡蛋吗?” “哈,昨晚没吃够?” 说完见安相相脸都成块红布了,再调侃下去,肯定又要抿嘴巴。 宋云鹤识趣的没再说,这样的小男朋友实在勾人,没忍住又跟人温存了会。 不过修行之人体质实在好,到了下午安相相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出了卧室,发现家里的门上都被贴了“福”字,桌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某集团老总围着个围裙,正在做年夜饭。 这时尹明珠打个视频。 问回不回去吃饭。 安相相举着手机,转了下身,让厨房里的高大男人也被框进去,“不回去了,我男朋友已经快做好饭了。” 尹明珠愣了好几秒才哦了一声,“那祝你除夕快乐,还有我妈让你别忘了初三要去拜年。” “嗯,我记着呢。” 说着安相相见尹明珠视线往下移了移,定在某个地方不说话。 他这才从手机上看见自己衣领敞开着,还露出不少痕迹,连忙就把视频挂了。 两个人的年夜饭很简单,五菜一汤,口味都照顾着安相相,只是没有那么的辣。 安相相早上是粥,中午也是粥,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哪怕只有一点点辣也吃的喷香。 晚上,宋云鹤用他的笔记本处理公务,他则一边看春晚,一边吃零嘴。 两人就在家胡闹了两三天,直到大年初二,路上的雪才铲干净。 宋云鹤走之前还给熬了粥。 安相相在家躺尸一天,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尹母那吃了一海碗水饺,临发车了,才知道要去原主的舅舅家。 “那一家都不好相处,见了面肯定要比较这个,比较那个,之前我儿子生意不景气,被他们笑话了一年,这次去,你必须给我涨点面儿。” 尹母语气很强势,为了这天估计准备了很久,身上穿了崭新的羽绒服,一天到晚穿在脚上的毛线鞋也舍得脱下来了,换了双不下五百块的低跟皮鞋。 连头发都做了一遍,整个人精神不少。 安相相适时地问一句,“怎么涨啊?” 尹母剜了一眼,“别跟着我儿子一样只知道傻乐,别人说他蠢都听不出来就行。” 第199章 去我男朋友那 安相相哦哦的点头,但实际上心里也特别没底,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各种演练,但到了之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阴阳人的劲儿,比宋云鹤差远了。 舅舅家住的是独栋小别墅,也是拆迁拆来的,只不过他们是最先那一批,力度和优势都比较大,家里拆了两个地皮。 现在盖了个挺洋气的小别墅。 安相相上下参观了下。 还好吧,他以前住的地方, 泳池比这大。 “咋样儿,这层的装修做的不错吧?”大表哥伸手递了根烟。 【原主抽烟。】 安相相拒绝的话收回来,将烟接过来后没抽,夹在耳朵上了,“你要结婚了吗?” 这一层的装修明显不符合男人的审美,偏奶油风,墙上也挂了几张婚纱照。 “哈哈对啊,这一层的装修都是我老婆选的,我一点意见都插不上哈哈哈。”大表哥笑得见牙不见眼,完了拍拍安相相的肩膀, “老弟,你也不小吧,我姑没张罗给你相亲吗?” 安相相呆着个脸,“不用,我有对象。” 说这话的时候,尹母跟舅母也上二楼来参观新装修,话音刚落,舅母就很惊讶地说,“相相有对象了?怎么没带回来看看?” 尹母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过年来了,但是工作太忙,昨天已经回首都了。”安相相老实巴交的回答。 尹母:…… 尹母有意岔开话题,“这一层刚装修没多久吧,甲醛味怪重的。” “可不是吗,用的都是好材料,结果味道还这么大。”舅母顺着她的话,然后拐个弯回到原来的话题了, “妹子你家以后装修可不能让人小姑娘胡来,尽可着钱霍霍,现在却没法住人。” “对了,相相对象谈多久了?啥时候订婚啊?小姑娘做什么工作的啊?” 安相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姑娘”指的是宋云鹤,啊了一声道, “我们没打算订婚,都不大在乎这个,工作的话,他是个老板,搞科技的。” 尹母:…… 大表哥眼睛直接亮了,“卧槽老弟,你傍上个富婆啊!”说着他摸了把脸,哈哈笑,“你要是都能傍上,那我觉得我也可以。” 舅母立马打了大表哥一下,“这话你可不能在你媳妇面前说!” “开个玩笑,我也就觉得老弟找到个富婆不可思议的。” 大表哥搓了搓被打疼的胳膊,转头见安相相在捣手机。 大过年的,又跟亲戚聊对象的时候,不论谁都会绷紧了神经,等待长辈盘问,在这种时候,还不顾场面的捣手机…… 大表哥嘿嘿一笑,凑过去打算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结果一低眼, 宋白云:走的太匆忙,忘了给阿姨拜年,给你转了点钱,你帮我买些补品。 安相相哒哒哒地打字:好的收到。 刚发完钱就到账了,因为数额太大,就没用微信,直接给转银行账户了。 整整一百万。 安相相用手指甲抵着0,数了三遍才树清楚, 抬头见尹母跟舅母还掰扯,大表哥则站在他旁边,表情十分复杂。 “你对象这么有钱,你不怕掌握不住她啊?” 安相相眨眨眼,“不怕啊。” 大表哥撇了撇嘴,没再回话。 以为事就到这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表哥又隔着一桌子菜来敬酒,话里话外把他形容成了个吃软饭的,跟富婆有不正经勾当。 舅舅当场就不高兴了,“相相,你那店就算再不景气,也不能干这种事!” “就是啊,而且你天天守着那破店也不算个事啊,还不如跟你表哥去开货车,一个月能挣两万大几!”舅母也在一旁附和。 安相相咬着筷子尖尖,心里正寻思这菜味道不咋滴,听他们这么说,茫然地环视一遭,“我有工作啊。” 说着心里默算了下,“一个月四百多万。” 话落,餐桌上一片寂静。 大表哥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老弟,在哪发财呢,也不带上哥。” “抱歉,我签了合同,不能说。” 节目组每一期都是提前拍摄的,保密工作一直做的很好,否则要是哪个最快把题材泄露,整个节目组三天两夜都白拍了。 说完他瞄准转到面前的肉沫茄子,也不管他们什么脸色,只专心吃饭。 时不时回答一下问题。 每一句都是实话。 但每句话都能堵的人接不上话。 饭后回去的路上, 尹母的皮鞋踩的咯嗒咯嗒响,坐在车里对那一家子挥手都挥的特别有劲。 等车开出小区,尹母才高兴地拍了一把他的胳膊,“干的不错。” 安相相腼腆地笑了下。 只感觉宋云鹤占了不少功劳,一百万发的太及时了,比他解释一百句都有用。 “走,去买菜,晚上犒劳犒劳你!”尹母直指菜市场。 “好!”安相相立马打方向盘。 虽然尹母一整个下午精神头都很足,可晚上吃过饭后,还是掉了几滴眼泪。 安相相也没问她为什么哭,只伸手拽了张纸巾递过去。 尹母同样也没说,也没发疯,眼泪擦干净后就对他道,“以后别老待在店里了,你今儿张口一个月四百多万,赶明儿其他亲戚都要知道了,这个来借钱,那个来找你哭穷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你就别回来了。” 安相相张了张嘴,“我要给你养老的。” “养老不是你这么养的,我只要不愁珠珠的学费,病了有钱瞧,饿了有饭吃,那就叫养老。”尹母摆摆手,“并不需要你这么个大小伙子,天天守着我。” 安相相还要再说,尹母已经开始撵人了。 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伤心事。 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她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想给别人看笑话。 安相相没再执着,起身将残羹剩饭随便收一收就回去了。 过了年假之后,节目组又恢复拍摄。 他收拾收拾行李,临走之前把钥匙给了尹母,“那套房子本来就是给你们买的,以后我不回来了,你们可以过去住。” 一旁写作业的尹明珠刷地抬起头,“你不回来了?你去哪?” 安相相笑了下,“去我男朋友那。” 第200章 跟男朋友同居 “你就不能……”不能什么,尹明珠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安相相走出原主家的时候,隐约里面尹母沉着声说,“他是你哥。” “他不是。” “尹明珠,马上要高考了,别给我搞这死出!” “知道了。” 安相相眨了眨眼,全当没听见。 三天两夜拍摄结束后。 安相相站在路边,等导演给安排的车,这时听见“噔噔”一声,视野就多了个手机。 “你的新剧吗?”安相相往后退了点,才看清手机上的底妆照,浅青色的长衫,头发全部绾起,气质十分温婉大气。 “嗯,主角。”管依伶高兴地晃晃手机,“怎么样,这次资源巨好吧?” “因为你很努力。”安相相给予了认可。 管依伶上一部仙侠剧的反响特别好,小宠物演的古灵精怪,一路都为主人马首是瞻,最后死时,也赚足了眼泪。 不仅努力,还很天赋。 想起年前听到的传闻,安相相歪了歪身体,去打量管依伶的头发,“听说你吊威亚时受伤了?好了吗?” 说起这个管依伶脸都黑了,“别提了,当时差点没给我疼死,现在这一块都秃了,以后不管上节目还拍剧,都得戴假发。” 她在耳后比了一下,有硬币大小。 安相相好奇地瞄了又瞄,没看出来,估计用假发片遮住了,“不能植发?” “毛囊坏死,植不了。” 也就是说她要顶着那块斑秃过一辈子了,虽然听着挺可怜的,但又挺好笑。 安相相第无数次庆幸自己的呆脸。 “行了,想笑就笑吧。” “我没笑。” 管依伶翻个白眼,还想再说什么,助理已经来喊她上车了。 “走了哈,女主戏份很多,又是成长戏,我最近几个月都会超级忙。” 安相相看着她跟个猴子似的,直接跳上车,开口问道,“不拍001了吗?” 管依伶回过头,笑容有些微妙,“我要说不来,难道你也不来?” 安相相很平静地回,“嗯。” “噗……” 在助理震惊的眼神下,管依伶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之前有其他剧组撬你,一期八百万你都不去,不会也是为了我吧?” 这次安相相摇了摇头,“不完全是为了你,我也有我的目的。” 管依伶闻言笑容僵住,眼里某些不明情愫也一下子消失个干净。 她站在房车里,俯视站在车外的青年,忽然想到剧本里用来形容男主角的词,眉眼如画,长身玉立,像一株长青竹。 但眼前的青年不像长青竹。 像呆瓜。 管依伶无声吐了口气,“001就是有你收视率才这么高,别人都钻尖了脑袋想进来,我是多笨啊,说不来就不来?” 安相相点头,表示明白了。 等人走了之后,他也上了车,正看着地图上宋云鹤所待的区离这里多远,就听系统问, 【这算是利用她吧?】 安相相手指悬在屏幕上,思考了下点头,【应该算吧。】 管依伶以后会死在某一个鬼手里,但是她又有梦想,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尽力去帮一把,成功了当然好,他也不想一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女孩就此被埋没。 失败了,也不一定是意难平。 管依伶为人虽然和善,但也不是没心眼,应该不会出现临门一脚这种情况。 安相相挠挠头。 感觉自己被宋云鹤带坏了。 埋头又去看地图路线,然后拍拍司机的肩膀,“麻烦停一下车。” “这个区离老板很近,一个小时就能到了。”司机这样说,但还是停了车。 安相相点头,“我知道。” 说完他开门下车,等司机开车走远后,才拿出飞剑。 这时太阳已经只剩个尖尖,冬季天黑的又快,等他赶到时,宋云鹤应该下班了, 安相相盘算着时间,不疾不徐的踩着飞剑,突突突地朝着夕阳的方向飞。 快到的时候,拿出手机打个电话。 “喂?你在哪呢?” “在家。” “快去你房间的阳台,我来了。” “嗯?什么意思?” 宋云鹤本来就在卧室,刚吃过晚饭上来,闻言起身去拉开阳台的门,除了一盆观景松,什么都没有。 还以为男友在恶作剧,刚哈了一声,就见东边有个白色身影迅速飞过来。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透,从天而降的人泛着莹莹的光,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是星星掉下来了。 宋云鹤看得发怔,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 下一秒,被撞个满怀。 砰的一声,两人直接摔进卧室里。 有灵气的隔膜缓冲,即使摔倒了也不痛。 安相相双手撑在宋云鹤的脑袋边,俯身吧唧亲宋云鹤的眼睛上,“我来啦。” 宋云鹤的眼镜都不知道摔哪去了,但他现在有点顾不上,因为心里太满了,需要宣泄一下,“你是小神仙吗?” “不是啊,我是人。” 宋云鹤被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可爱坏了,翻身就压回去,也亲了亲他的眼睛,“好吧,人,今晚在这过夜吗?” 安相相又一个鲤鱼打挺,“在,我所有的行李都带来了,以后都在这过夜。” 宋云鹤又压回去,“店不要了?” “店本来就不是我的。”安相相又要压,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宋云鹤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上后看一眼刚才摔倒的位置,再看看现在,笑着拨了下小男友的下巴,“行了,再滚下去明天保洁都不用打扫卫生了。” 起身后,又弯腰拍拍小男友膝盖上的灰,“没吃饭吧,要不要点外卖?” 安相相正要点头,又想起他喜欢吃的那几样都特别辣,犹豫几秒,“算了吧,麻烦陈妈给我下碗面条就行。” 宋云鹤眼神火热,“好。” 翌日上午。 安相相趴在床上玩植物大战僵尸,而宋云鹤已经去上班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 “尹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安相相连忙把衣服上的扣子扣好,忍着腰痛坐起来,“可以。” 话落,门被推开。 陈妈端着早餐进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又将素食粥端他手里。 正吃着,陈妈犹犹豫豫地开口,“尹先生,你真的打算在这长住了吗?” 安相相嘴里含着粥,点了两下头。 陈妈叹了口气,“云鹤他……他……”她想跟这个很乖巧的孩子说宋家的事,说云鹤那孩子没表面上那么和善。 可她只是个佣人。 最后张了张嘴,“你要想正常的生活,就尽早离开这里吧。” 第201章 正常发癫 安相相捧着粥,愣愣的看着陈妈带上门,几秒后,又低头继续喝。 【不是,感情她的话你没听见啊?】 【我听见了。】 安相相几口把粥喝完,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又翻身进被窝里继续玩游戏。 【你一点都不好奇她想说什么吗?】 【好奇啊。】 系统无语了,看着宿主忙着种豌豆射手,跟本就没把陈妈的话放在心上,最后它也丢下一句话,【答案全在地下室,你可以去看看。】 安相相哦了声,但根本没去。 下午能活动了之后,出来就没看见陈妈,以为她出门买菜了,结果宋云鹤下班回来说,陈妈家里有事,请了个长假。 安相相愣了,“长假?” “嗯,据说是父亲生病了,她要去陪护,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安相相懵懵的,脑子有点乱。 宋云鹤笑眯眯的,“发什么呆。” “就在想,她走了我们家谁做饭。”安相相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我今天只喝了两碗稀饭,现在好饿。” 宋云鹤被他那句“我们家”逗笑了,脱掉大衣往边上一扔,卷着袖子朝厨房走,“之前不是蛮勤快的,现在躲什么懒。” 这能一样吗。 在他家,他不做没得吃。 在这里当然能不做就不做。 安相相跟前跟后的,到了晚上又被折腾了一遍,然后半夜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宋云鹤笨手笨脚地铺床单。 视线挪开,落到弄脏的床单上。 寻思陈妈还好不在。 半晌,安相相红着脸开口,“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尿垫,就医护那种,很大。” 宋云鹤挑了下眉,转身去把某个下半身没法动的人又抱回床上去, “你不开船根本用不上。” “明明是你非要……” “哈,玩的时候你也没说停。” 安相相:…… 安相相一整个不想理,落床上就滚到最里边,直到快要迷迷糊糊睡着了,人才被捞到中间去。 感觉身边热烘烘的,安相相没架住诱惑,让人身边贴了贴,都要睡着了,嘴巴有点不受控制地问出声,“陈妈到底怎么了。” 宋云鹤将人拢在怀里,闻言又睁开眼,低声回答,“我把她辞退了。” “因为上午吗。” “嗯。”宋云鹤又问,“你生气了?” 问完,被窝里的人根本没回答。 低头一看,都开始打小鼾了。 宋云鹤低声发笑,手一下一下捋小男友的背,心里开始盘算其他的。 …… 安相相睡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身边早就冷了,手机上有短信留言。 说有瘦肉粥要趁热喝。 还说中午会回来给他带饭。 四下看看,见床头柜上插着个小电壶,里面正煨着瘦肉粥。 看见有吃的,他也没说啥。 吃了粥后开始在床上躺尸,玩消消乐,玩植物大战僵尸,到中午了吃点东西又继续窝着,大冬天的,除了蹲被窝,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 直到要去拍摄了,安相相才起了个大早,蹭了一下宋云鹤的车,因为距离较远,这次不仅提前一天,还要坐飞机。 宋云鹤听说他要走四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丑了。 安相相打了他一巴掌,“我们说好的,你会等我的事彻底完成。” “我又没说什么。”宋云鹤捂脸苦笑。 是没说。 可感觉算盘珠子要嘣我脸上了。 安相相绷着个脸上了飞机。 之后的生活两点一线,除了去拍摄的那几天有运动量外,回到家基本不活动。 把躺平贯彻到底。 对此宋云鹤貌似没觉得不妥,反而更加纵容,有时起床不用自己扣扣子,坐在床边宋云鹤就一样一样帮他穿好。 “我会废掉的。”他说。 宋云鹤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随着时间流逝,安相相也发现宋云鹤玩的越来越花,这些他都没发表什么看法。 他越不反抗。 宋云鹤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一拍摄回来,他就跟条蛇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寸一寸的检查。 如果发现有可疑的气味,他也不问,连笑容都没变,但会特别狠。 几个月过去了,安相相也没搞明白宋云鹤的嗅觉到底有多灵敏。 每每第二天,他都觉得这是家暴。 【得了吧,变态不值得同情。】系统打了个翻白眼的小黄脸,【尤其某个人到现在还不觉得自个是变态。】 原记录被打了码,但有文字对话。 看完后它的代码都不干净了。 安相相红着脸反驳,【我不是!】 但这一拳跟打在棉花上似的,软绵无力。 【请在“滴——”之后留言。】 安相相抿了抿唇,从衣柜里拿了件短袖套上,前往机场的路上,给宋云鹤发了条信息,说回一趟小县城。 宋云鹤回的很快——回去有事吗? 当然有,尹明珠要高考了。 安相相回复之后,没几秒得了个表情包。 一个小熊猫背对着自己,然后一片秋叶打着旋划过,别提多孤单落寞。 他保证高考一结束就回来,才把人哄好。 不哄不行,因为他真的会发神经。 安相相叹了口气。 抬头看向窗外,云卷云舒,变化多端。 没忍住又长长叹了一声。 从飞机转高铁,四个小时。 他赶到的时候尹明珠已经进入考场了,尹母穿着个大红旗袍,跟所有学生的家长一样,顶着炎炎烈日在外面等。 尹母看见他直接挥手驱赶,“赶紧走,别让珠珠看见你,影响发挥。”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哦。” 他又回到车里,等到下午场结束,看着尹明珠骑上尹母的小电驴离开,不自觉地把她和小英的身影重叠。 她们很像,但又不像。 可能出生家庭和经历的关系,她成了两个相同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小丫头,也不需要他了。 当晚,他又回去首都。 宋云鹤深夜为他开门,双臂环胸,靠在门框上,笑得别提多开心。 第202章 给你比个心啊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高考终于放榜了。 安相相刚在院子里种了棵荔枝树,便接到尹母的电话,那边兴奋到语无伦次,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似的,就一直尖叫。 知道肯定是非常好的成绩,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尹明珠倒是特别淡定,“总共725,正常发挥。” 但是电话里尹母还在嗷嗷叫,哪怕没开免提离得还特别远,这边依然听得很清楚。 全县第一,全市第一。 全省第一,全国第三。 “办酒席!必须办!办二十桌!” “来把手机给我!我给你舅打电话!” 那边响起了抢手机的声音,尹明珠一声“等一下”尹母立马安静下来,紧接着便听尹明珠问,“你回来吗?” 安相相隐约察觉到了对方一点细微的转变,微愣了下,“回去。” “那把你对象带回来吧,我看看怎么回事。”尹明珠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电话那头就换了人。 等挂断电话,还没到晚上,尹母就又打来电话说办酒席的时间和饭店。 当晚,餐桌上。 安相相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对面一脚,“我妹妹办升学宴,你有时间跟我回去吗?” 宋云鹤直接问,“哪天?我腾个空。” 安相相说了日期,见对方想都没想,点头说会提前把事处理好,但他反而不太放心了,忍不住先给对方来个预防针, “如果有人喜欢我,你会生气吗?” 说完,宋云鹤轻轻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一个字,“谁?” 安相相回了两个字,“我妹。” 宋云鹤:…… 宋云鹤笑了,气的。 “是不是但凡跟你生活过的生物,都会对你产生正常关系以外的情愫?”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 宋云鹤想气又想笑,“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又不怕我生气了?” “也不是。”安相相把预防针贯彻到底,“我先交代,免得你回头找我茬。” 那不叫找茬,那叫往死里玩。 不开船不罢休的那种。 宋云鹤气了个大仰,饭都吃不下了。 直接吃人。 安相相以为付出了皮肉的代价后,这剂预防针算是打成功了。 结果回了一趟小县城,再回来,宋云鹤一声不发地打开地下室的门,然后微微转过身,对他招了招手。 一眼看去,里面并不黑。 反而映照着暖橘色的光。 安相相站在不远处,默了默,抬脚走过去问,“里面有什么?” “有很多你喜欢的。” 宋云鹤在前面带路,一个旋转楼梯过后,又打开了一个带指纹解锁的门。 里面也不是他想象中的牢笼,卧室、洗浴,娱乐一应俱全,整个就是个开放式的大平层,只是有很多摄像头罢了,没什么隐私。 也如宋云鹤所说,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喜欢的,一些老旧基本上已经找不到的游戏,琳琅满目摆了好几个架子。 满满一屋子的零食,乱七八糟的玩具。 似乎宋云鹤把能想到的都准备了,就为了他待在这里时能够不无聊。 “你会关我一辈子吗?” 宋云鹤眼珠子动了动,“我会。” “好哦。”安相相微微叹息,也不知道尹明珠说了什么,光看他这个僵硬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发病了。 果然,下一秒。 高大男人一点点弯下腰,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我今天没吃药。” 安相相抬手抱住他,不过将近两米的男人真的蛮重,等人在卸一点力道,把重心都放过来时,他只能退后两步,靠在墙上。 他一下一下捋着对方的背,询问道,“那需要我去帮你拿吗?” 宋云鹤摇头,“我自己去,你在这。” “……好。” 安相相站在门口,看着二道门转来上锁的“滴滴”声,肩膀往下塌了塌,叹了口气。 【这就是放任他的结果。】系统发了个抠鼻,【终于被关起来了,以后爽死你,变态!】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安相相懒得再去反驳自己是不是变态,只关心男朋友有没有在吃药。 【你甩他几巴掌他就好了。】 安相相抿了抿唇,不会好的。 宋云鹤不是道德败坏,是精神病,可清醒时也知道这样是错的,会背着他偷偷看心理医生,把精神病药物装进保健品的瓶子里,很努力的装一个正常人。 可药量太吓人了,要吃一大把。 安相相靠在门上听,过了许久才听见下来的脚步声,接着“滴滴滴”,人打开门进来,看嘴唇湿润润的,应该是吃过药了。 不过药效没那么快。 他拉住人的手去床上躺下,感觉室内太安静了,要去把电视打开,还没起身就被抓住手臂,回过头,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 “你去哪?” 安相相又躺回去,“我哪也不去。” 宋云鹤满意了,把他当抱枕紧紧圈在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安相相有点费力地仰着头,手又一下一下的撸对方的背,过了许久,感觉手下紧绷的肌肉彻底松懈下来,才问他,“尹明珠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是他哥用灵魂换来的,让我别妄想能栓住你。” 安相相啊这了下,当时因为不能透露系统,才把自身往“灵魂交易”上引导。 没想到今天砸了自己的脚拇指。 “呃,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一辈子只交换一次。” 宋云鹤松开他,手撑起头低着眸,“我只是精神有病,不是脑子有病,这种话你妹忽悠我一次就得了,你也想忽悠我?” “我没忽悠。”安相相眨眨眼,“保证有九成九都是真的。” “那剩下那0.1呢?” “可以不在乎那一丢细节吗?” 宋云鹤仰头哈了声,语气别提多嘲讽,“我是神经病,就在乎那点细节。” 安相相默了,伸出了手。 “做什么?” 宋云鹤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大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给你比心啊。”安相相知道这个世界没这个梗,还摆弄手指给人家看,“像不像一颗爱心?喏,给你。” 宋云鹤低眸看了会,然后张嘴叼住,咬了咬才松开,“好了,现在是我的了。” “嗯,是你的。” “从身到心?” “嗯,从身到心。” “你又骗我。” 安相相:??? 第203章 她这次凶多吉少 安相相一整个不理解,被彻底关在地下室后,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问题。 每次想都会抓后脑勺,寻思自己怎么只长饭量不长脑子。 【明天你该去拍摄了。】 安相相点头。 是的,但他现在还被关在地下室。 宋云鹤还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 【但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个,反正你这次拍不成。】系统顿了顿又说,【你任务快完成了。】 安相相愣了一下,又沉默。 拿起手机想问问管依伶是不是拍剧受了重伤,亦或者已经遭遇不幸,却被屏保上的消息推送吸引了注意力。 《xx市二十四岁女性实名举报某管姓明星曾涉嫌诈骗、拐卖》 安相相盯着这行文字。 只觉得这一行字特别小众。 过了好半晌才理解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手机,脑子里搜索娱乐圈里还有谁姓“管”,可惜没有。 他熟悉的明星不多,但高大壮他们喜欢聊八卦,大影帝小花旦只要有话题都聊,潜移默化也记得许多明星的名字。 可是都没有姓“管”的。 发了一会呆,才点开链接。 页面跳转后,是一段视频。 里面的女人全程露脸,可如果不说是二十四岁,只以为她已经四十了。 她举着身份证,全程无码。 哭着痛诉管依伶曾经的恶魔行径。 安相相哪怕看完了,仍然有种很强烈的割裂感,他退出视频平台,打开微信。 可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想起还有管依伶助理的电话,可能为了躲避风头,电话正处于关机状态,打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安相相睁着眼睛,还缓不过神。 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还有导演这么个人。 刚一接通,导演那边唉声叹气,听得出这件事确实很棘手,“这件事只能说是捅破天了,除非她有双胞胎姐妹什么的,否则她一旦坐实罪名,谁都救不了她!” 说着导演就开始开骂,“麻了隔壁的,拍001前特地查过背景,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果然娱乐圈的乌鸦一般黑,扒了皮谁都不是人,操!” 安相相举着手机,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那她呢?” “今早被带走调查了!” 导演现在待在家,但根本坐不住,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求爷爷告奶奶,争取就算管依伶罪名落实,001也能保住这条狗命。 但结果非常不理想。 001本身热度就很高,收视率长时间霸榜第一,墙倒众人推,何况管依伶这个缺口来的太猛太快,实在反应不过来! 即使知道对方是投资人的肉疙瘩,他还是忍不住暴躁地骂天骂地! 安相相没心情听下去,点了挂断。 寻思人只是被带走调查,还没落实,现在应该屏蔽一切负面新闻,静静等消息。 【别等了,洗不白的。】 【管依伶曾经为了脱离组织,干了不少有违人道的事。】 说着系统又想起什么。 【哦,她还杀了自己的父亲。】 安相相对此一片沉默,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不现实。 她明明挺和善的,会同情别的女孩,会分享一切觉得骄傲的事。 从不温不火,到被网上定义为“小旋风”,到现在学校旁的书店都在卖她的新剧周边。 安相相沉默了很久,又打开那条视频。 女人形容枯槁,明显经受了许多折磨。 还没开口,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掉。 “我实名举报当红明星管依伶,她原名刘小妮,2026年八月,跟我一样被骗去传销,当时我跟几个姐妹看她年纪小,很多时候会替她分担工作量!” “我跟姐妹知道那样是在犯法,一直都在找逃出去的办法,偶然间发现刘小妮跟管理的关系不错,虽然同情她,但她是唯一能接近管理,能逃出去的人!” “我跟姐妹把身家性命都压在她身上了!可她却反手背叛了我们!” “小梅死了,被活活打死的……” “露露也没几天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小雨死了,芸芸也死了。” “我侥幸活下来却被卖去*北,受到了无数惨无人道的虐待,要不是家里一直没放弃寻找我,花了大额赎金,我……” 女人捂住脸失声痛哭。 “我一直都没怀疑过她,一直都没有!” “一直都没有!” “甚至她消失的时候,我自责到整晚整晚睡不着,以为她是因为我们……” 一条视频短短两分钟,放完之后又开始重新播放,安相相就低着眸,看着它播放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只手出现在视野里,将它关掉。 他顺着手臂抬起眼,“你回来了?” 说完,头顶一重,又被揉了揉。 “在难过?” 安相相思考了下,摇了摇头,“不难过,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那你要见见她吗?” 闻言,安相相有点愣,“我能出去了?” 宋云鹤笑了笑,“不要这样说,否则我真就不打算放你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小男友又特别容易倒霉,他都准备以小男友名义去做慈善了,否则总有种一脱离视线,人就会消失的感觉。 说着转回话题,“她现在还在被审问,你想见她,估计还要等几天,但你做好心理准备,她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安相相嗯了一声。 之后的几天一直在等通知。 在此期间,哪怕帽子官方的证据一条条发布,他也仍觉得不现实。 “走吧。” 宋云鹤站在门口,手里打着把雨伞。 看见外面哗啦啦的大雨,安相相发现地下室竟然一点都听不到,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接了点看是不是真的。 宋云鹤立马给他擦干净,跟雨水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就一直拉着他的手。 安相相没挣脱,还反手插进大手的指缝,直到进了拘留所,看见满头长发都被剪短的管依伶,手才松了松。 空气死寂沉沉,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第204章 死有余辜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管依伶率先打破寂静,失去精致的妆容,加上几天的审问,整个人很是憔悴。 安相相拉开椅子坐下,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被冤枉”的痕迹,但又似乎没必要。 管依伶虽然憔悴,但也很平静。 是那种早有预料的平静。 安相相沉默很久才问,“你需要律师吗?” 管依伶一下子怔愣住,而后又笑了。 笑着笑着嘴角又向下撇了撇,错开视线看着一旁眨了眨眼后,才又笑着看过来,“我以为你会跟我经纪人一样,打着来探望的理由,对我大骂特骂。” 说着,她又回答道,“没必要花那个心思给我辩护,张苗苗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为了离开那个地方,背叛了她们。” “为了把自己赎走,也诱骗的挺多人进去,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 管依伶耸了耸肩,“这些我都承认了,而且就算拒认,警察也会查出来的。” 她笑得很无所谓,甚至是解脱。 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不说,没说自己有什么苦衷,也没说脱离阻止之后,为什么不隐姓埋名,反而做个曝光率那么大的明星。 她选择不说,他也不好去问,只问她,“你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没有完成?” 管依伶笑容僵了一瞬,“没有。” 安相相点了点头,起身打算离开。 管依伶视线随着人起身而上移,眼看着青年站起身,平静地推上椅子,对自己点了点头,没说话,但她知道他要走了。 他走了,自己就再也无法和他建立联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私,跟她妈妈一样,为了自身可以放弃道德。 “等等。” 安相相回过头。 管依伶张了张嘴,声音从玻璃上的圆形话筒上传出来,“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可以。” …… 从警局出来后,大雨已经转小雨。 但高温天气突然降雨,温度不仅不会下降,还会变得更加闷热。 空气中的水蒸气像是会寄生。 身体又黏又沉的。 安相相拍拍宋云鹤的胳膊,“手松开点,你攥得我手疼。” “别乱动,外面不安全。”宋云鹤没松开,一路拉着他回到车上,才开口说刚才的事,“你待在家哪都别去,我安排人去找。” 安相相任由宋云鹤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嗯了声说,“顺便帮我查一下她的过往吧。” “怎么,到现在都不相信她是坏人?” 安相相靠在宋云鹤身上,目光却看着车外,“如果有退路,谁都不会这么极端。” 比如了凡,比如公主。 更何况,如果管依伶是个纯粹的坏人,系统不会判定她为意难平预备。 安相相把跟自己交握的手又握紧了点,“快回家吧,我不想在外面待着。” 宋云鹤轻笑,“好。” 回来没几天,关于管依伶的案件就开庭了,可他没能出去。 宋云鹤以“开庭时人太多,不安全”为理由,不准许他出去,不过也不知道宋云鹤用了什么办法,给他搞来了直播。 此时法庭上。 法官坐在国徽之下。 “2026年八月,xx县xx村的刘平被邻居发现死在家中,凶器为柴刀,指纹与你均吻合,你有没有其他的需要补充或辩解。” 管依伶身穿囚服站在被告席,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听见“刘平”两个字,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他死有余辜。” 法官强调,“有没有其他需要补充或辩解。” 管依伶沉思片刻,“xx村从三十年前开始,经常从人贩子手里买年轻女孩当老婆,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自我有记忆开始,就跟母亲被关在猪圈里,直到母亲生下弟弟,取得刘平的信任后,我又作为劳动力才离开猪圈。” “十岁的时候,我母亲逃走了。” 说到这,管依伶沉默了很久。 法官敲了好几次法槌,提醒她还有没有需要补充,她才平静地开口。 “刘平为了泄愤,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身上,后来让我成了他赚钱的工具。” 管依伶抖了抖唇,“那年我十二岁。” 她话落之后,全场寂静。 但将她的声音衬托得更加清晰。 “十三岁,我怀孕了,又流掉了。” “在十六岁之前,我怀过三次孕,杀他是因为他也想对我……” 管依语气很平静,但是身体在颤抖。 “凶器是柴刀,我趁他睡着砍死了他。” “砍的脖颈,多少刀我忘了。” “人是我杀的,我认。” 她的自述,连法官都沉默了一分钟。 法庭里明明坐满了人,也在这一刻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 原告席的张苗苗突然站起来,指着管依伶歇斯底里,“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你知道小梅死的有多惨吗?她被活活打死了!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她活着的时候最心疼你了!” “你被管理xx的伤都是她给你涂的药!” “你活该!你就该被……” “啪——” 法官用力敲了法槌,“肃静!” 张苗苗被强行摁下去。 法官又问管依伶, “被告人刘小妮,原告张苗苗控告你涉嫌诈骗,拐骗,拐卖,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 “被告人刘小妮……” “我认。” “被告人刘小妮……” “我认。” …… 安相相拿着平板,看着直播底下的飞快闪动的评论,抿了抿唇。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她心就是扭曲的,根本没有道德。 ——别看她过去惨,实际上心肠歹毒的不得了,那张苗苗不就是被她卖去*北的。 ——其实……也挺惨的,两件事都在同年八月,不就是刚脱离狼口又入虎穴。 ——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1 安相相放下平板。 拿起一旁的纸质信息。 打开第一页,左上角是张两寸照片。 第205章 你好,我叫罗春华 上面的女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留着很干练的齐肩发,能看得出,女人从那个魔窟一样的地方逃出来后,过的还不错。 事实也是这样。 她现在是4s店的销售部长,有个很顾家的丈夫,还有个上小班的女儿。 安相相看着女人的名字,脑海里是管依伶渐渐泛出泪光的眼睛。 “她叫罗春华,是我的妈妈。” “如果找到她了,也不用让她来见我,就帮我问一下……” 管依伶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明明说好带我一起走的,为什么又抛弃我了。” 思绪回笼,视线落在电话号码。 犹豫之下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还有一声奶声奶气的“妈妈”。 女人“嘘”了一声,很温柔地说了声“去找爸爸”,这才道,“你好,我是罗春华。” 而平板上,管依伶的判决已经下来,被判终身监禁、还有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看她拖着脚铐被狱警带走,消失在一道漆黑的门里,安相相问道, “有一个人想让我帮忙问一下,当初说好带她一起走,为什么又……” 他话还没说完,通话就断了。 不由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手机的问题,特意看了下通话时长, 还没有三十秒。 安相相默了默,然后扔下手机去玩游戏,可心里装着事,干什么心里都不得劲。 炫了几包薯片后,又爬回沙发够到手机,再打过去时,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隔了一会再打,还在通话中,直到打了第五遍才意识自己可能是被拉黑了。 安相相抠抠腮帮子,觉得自己活该。 人家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哎……” “又在叹什么气?” 安相相整个瘫在地毯上,听见这句话时,视线上方已经多出一张脸。 宋云鹤站在他头顶,居高临下的。 都这种死亡角度了,仍然帅的一批。 安相相说了句“没什么”,翻身坐起来瞄了一眼时钟,才下午四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想你了。”宋云鹤很直接。 安相相感觉脸皮子热热的,“你办公室不是有监控,我在哪你都能看见的。” “想看见真的你,看不见我心慌。” 宋云鹤也坐下来,然后身子一歪,一大高个子直接靠过来,差点把他也靠倒了。 连忙用手撑住,想推推他去沙发上再靠,不然这样手好累,结果触手就摸到绷得硬邦邦的肌肉,顿了顿,“你今天没吃药吗?” “我吃了。” “那就再吃一遍。” “你也不怕把我吃傻了。” “吃傻了我养你。” 宋云鹤终于有点笑意,“怎么养?” 安相相长长嗯一声,“我把符涨涨价。” “不行。”宋云鹤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准去。” 安相相没一点犹豫,“好。” 过了许久,他又问,“那你傻了怎么办?” 宋云鹤也很认真的思考,至少过了一分多钟才带着点疑问的说,“我自杀?你殉情?” 安相相:…… 安相相抬手给了一耳刮子,甩了甩打疼了的手道,“你还是去吃药吧。” 最后药还是没吃成。 但集团老总的脸肿了一晚上。 第二天,安相相忍着腰酸去冰箱拿了个冰袋,闷不吭声地给老总敷脸。 但是效果甚微。 至于宋云鹤去了公司,他的那些员工会怎么想,他一点都不想理。 正吃着粥,系统冒出来。 【我就说你的巴掌管用吧。】 安相相捏着小汤匙,都没怎么吹凉就送进嘴里,咽下去后发现上颚有点脱皮,他一边舔一边回,【只有短时间管用。】 【巴掌不管用了还有小皮鞭!】 安相相:…… 听系统语气跃跃欲试的,不禁有点恍惚,【你真的是正经系统吗?】 【请在“滴——”之后留言。】 安相相:…… 不过这一巴掌打的确实狠,早晚冰敷,一天过去宋云鹤的脸才消肿。 这天周末。 安相相终于可以出来放放风,兴冲冲扛着铁锹去后院挖土,在上次种的荔枝树旁边,又种了颗荔枝树。 两人忙活小半天,又吃饱喝足,安相相躺宋云鹤大腿上玩植物大战僵尸,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没有备注,但看着有点眼熟。 也没去细想直接右滑。 “你好,我是罗春华。” 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 安相相愣了几秒,立马坐起了身,对上宋云鹤询问的眼神,抬手在嘴上嘘了嘘。 “你好,我是尹安相。”自我介绍后,他顿了顿,“我可以再问一遍之前的问题吗?” 那边没有回答,呼吸逐渐开始颤抖,“我想……去看看她,当面回答她。” 安相相听了抬起眼,还没询问出口,宋云鹤已经点头,声音很低,“我跟你一起。” 他这才问电话那头,“你什么时候有空?” 听罗春华说随时都可以,安相相便挂了电话,然而这边宋云鹤加班加点,刚把周末的时间腾出来,他就接到个噩耗。 尹母病了,初步诊断乳腺癌。 是隔壁水果店老板娘打的电话,说尹母下货时,搬着搬着突然晕了过去。 安相相赶回去时是大半夜,尹明珠坐在病床边看检查单子,脸色不太好。 看见他来,便放下单子站起身。 小声叫了声,“哥。” 安相相点点头,“怎么样?” 尹明珠没说话,只拿起单子抽出其中一张递过来,指间捏的发白。 安相相稍微低了低眼。 “晚期”两个字跟其他字大小一样,却偏偏跟加大加粗了似的,一眼就看见了。 尹明珠又收回单子放在柜子上,“已经扩散到肺了,最近妈总嫌喘不上气。” 安相相刚张开的嘴又闭上。 如果只是乳腺癌,做个切除手术,再进行化疗,以后只要不扩散、转移,经常保持心情愉快,尹母还能多活十好几年。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翌日。 尹母还在昏睡。 主治医师打开病房门,对上视线后,无声对他招了招手。 安相相走出去,走廊里很安静,只时不时有护士和病患家属路过。 “你母亲的情况不太乐观,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看你们是选择保守治疗,还是直接手术。” 但不管那种治疗,意义都不大,医生不过是给了两个延缓寿命的方法而已。 安相相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跟在身后的宋云鹤抢了一步问道, “她现在的情况,适不适合转院?” 第206章 意难平收集:3\/3 医生语气感慨,“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治疗条件,那转院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宋云鹤安排了两架直升机。 当天晚上,尹母就被安排进医院里,这家医院有专业针对妇科疾病的团队。 安相相刚在住院单上签字,脑海中的系统却突然叹息一声。 不等他问。 【叮——】 【意难平收集:3\/3】 “发什么呆?” 安相相缓缓放下笔,摇了摇头。 闷声将尹母安置妥当后,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给罗春华发去一条信息。 ——她死了,你不用过来了。 罗春华的家不在首都,想见管依伶,还得早早从a市赶飞机过来。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手机便响了。 安相相起身去楼道里,然后右滑接通。 那头情绪有些激动,“她怎么会死呢?她不是没判死刑吗?是不是告她的人跟牢里有人?” “算是吧。”张苗苗把那个叫小梅的指骨带回来了,还带回了小梅的鬼魂。 安相相现在感觉吵的不得了,罗春华在电话那头一声一声啜泣,系统还在脑子里咂咂呼呼,说管依伶死的多惨多惨。 【天呐被鬼附身了,一牙刷……】 【你别说了,好吵。】 【你……你行!】 等脑子终于清静下来,合在耳朵上哭泣声才变得更加明显,安相相抿了抿唇,本想就这么挂断的,但又想起前不久的傍晚,拍摄结束后,一节目组的人坐在藕塘边吃莲子。 不知怎么,话题聊到了家庭。 其他人都在或真或假说自身家庭情况,说说笑笑,只有管依伶剥着莲子,但也不吃,就放在荷叶上,随便谁吃谁拿。 直到有谁问了句,“依伶怎么不吃啊?” 管依伶脸上笑嘻嘻的,“我看见它就够了,小时候我爸都拿这玩意喂猪。” 她的话成功让所有人都吃不下去了,但也有人反应过来,调侃地说。 “听你的意思还跟着吃了不少?” 管依伶白了那人一眼,“可不是吗,我爸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养猪匠,什么好的都舍得给猪吃,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伙食多好。” “哇,你家应该很殷实哎!” “哎依伶,那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谈起母亲,管依伶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光,“我妈是大学生,特聪明的那种,我爸那么难搞都被她拿下了,成了个把耳朵。” “哦,还有个弟弟,但特别调皮。” “不过也特别听我妈的话。” “她又美又温柔,人缘特别好。” 她说得很平淡,就是万千家庭中最普通的一种,她口中的妈妈,也是万千妈妈中,最最最普通不过的缩影。 但那一刻,她眼睛很亮。 像是在说一个英雄。 等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只剩他俩。 管依伶抱着双腿,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眼中的光变得明明灭灭。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没上过学。” “我的文化都是我妈拿柴火棍教我的,她跟我说女孩的清白不在罗裙之下。” “说女孩要自强,不能屈服一切苦难。” “她最疼我了。” 许久,她又说。 “我很想她。” 安相相抿了抿唇,又把手机放在耳朵旁,听着啜泣声,问道,“你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吗?” 那边哭声一停,“是什么?” “是把她的海报贴满大街小巷。” 茫茫人海,她又只身一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站的高一点。 可她的运气太差了,从一个魔爪里逃出来,又掉进另一个魔窟。 抽筋拔骨一样的逃出来。 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对面先疑惑了句“什么”,随即呼吸一颤,直接呜咽出来,话也变得语伦无次。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我女儿,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抛弃她的,那天雨太大了,她那么小……带着她我逃不了的!” “我以为刘平会看在妮妮是他女儿的份上,会把她养大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张苗苗那样的勇气……” “我还要生活……” “对不起…对不起……” 安相相听了一会,又默默挂断。 不知在楼梯道里站了多久,直到脸颊被一只手拢住,顺着力道,歪头靠进个宽阔的怀抱里。 “出什么事了?” 安相相动动脑袋,找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 “阿姨的病能治好吗?” “医生在讨论治疗方案了。”说完,宋云鹤又偏执地问一遍,“出什么事了。” 安相相寻思不回答可能会刺激到老总发病,吐了口气说,“我的事快完成了。” 宋云鹤抓到个关键字,“快?” “嗯,等阿姨好了,我就不用再管外界的事了,你开心吗?” 宋云鹤哈了一声,捏起男友的小下巴亲下去,直接用行动表达心情。 可安相相没什么接吻的心情。 不那么敷衍的任由老总亲了会,回去病房时,尹母已经醒了,正在跟尹明珠说话。 看见他,尹母眼睛一亮,“你来的正好,赶紧给我办出院,你俩真的是,中个暑还要把我拉医院来,挣两个钱看把你俩神的!” 尹明珠剥着火龙果,默不作声。 安相相四下瞟了瞟,并没有看见之前的检查单子,应该是被收起来了。 正绞尽脑汁想理由,宋云鹤已经开口了,还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生病了,需要动手术。” 安相相呆住,尹明珠都抬起了头。 心里同时的直突突。 尹母发起疯来,他和尹明珠是最清楚的,此时不由得心跳加快,怕尹母不相信,一言不合开始发疯。 然而,尹母愣了几秒后,也就哦了一声,抬手揉着自己的心口,“难怪这个把月这块子总疼得我睡不着觉。” 尹明珠立马问,“你怎么不说呢?” “我以为是被你哥气的。” “服了,我哥要是知道这种锅也要他背,不得气活过来。” 安相相:…… 安相相抬起手狠狠搓了把脸,转身出了病房,任由她俩挣去吧。 等到天光初晓,医疗团队讨论出了方案,因为尹明珠还没成年,所有程序都得由安相相一一确定并签字。 其实并没烦多大神。 很多繁琐的事,宋云鹤都安排其他人去解决了,现在他对尹母病情比亲儿子还上心。 第207章 意难平收集:4\/3 趁尹母进手术室的空档,安相相还去相看了几个护工,挑了两个面相和善又健谈的。 毕竟已经八月下旬,再过几天,尹明珠该去学校报到了,虽然也在首都的名校,但不在同一个区,最多只有没课时才能过来。 等到一切步入正轨。 安相相才去认领管依伶的尸体。 出于人道主义,她的尸体被保存的很好,只是脖子上伤痕触目惊心。 身边没有魂魄残存的痕迹,不知道是去轮回了,还是被小梅吞噬了。 安相相伸手附上她还睁着的双眼上,轻声说,“她道歉了,说了很多对不起。” 再抬起手,眼睛已经闭上。 等火化之后,安相相选了个有向阳花的墓地,然后把一个水晶奖杯放在她的墓前。 这是管依伶经过前两个剧的反响,得到的“新年度最佳女配奖”,本来要取消,他麻烦了宋云鹤把它弄到手的。 回家的路上,途经一片荷花池。 安相相跑去摘了一个莲蓬,但剥开之后发现莲子又苦又涩。 想扔掉,但还是带回家,把莲子都抠出来,扔进家里的小池塘里。 买了肥料,又改了水质。 希望这次好好养,能长得甜一点。 再之后,生活变成两点一线。 唯一让人糟心的是,尹母术后恢复并不好,按照医生的估计,她手术后只要按照医嘱好好护理,起码还能再活个五六年。 可现实是,专业团队的治疗方案换了十几种,仍然拉不住尹母持续崩坏的身体。 不到一年的时间。 癌细胞扩散全身,每天要用大量的止痛药,只能躺在床上,呼吸全靠呼吸机。 这天,主治医师把他约到办公室。 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尹先生,您的母亲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安相相睁大眼睛,有点愣。 “按照我团队的方案,只要有一点求生意识,病患都能挺得过来。” 主治医师摇头叹息,“我们再有能耐,也救不了一个没有意识活下去的人。” 安相相:…… 晃着神回到病房时,尹母刚刚从昏睡中醒来,正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大抵留意到了动静,偏头看了过来。 那双混沌的眼睛一下子湿润。 嘴巴无力地动了动。 安相相看得出她在喊“相相”,顿了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在。” 尹母却在这时候清醒过来,颤抖地挣脱开,将手缩进被子里。 声音很虚弱,沙哑的几乎听不清。 “你不是我儿子。” 安相相看着她,抿了抿唇,但也没跟她争,附和了句,“我不是。” “那就不要……顶着……我儿子的脸。”尹母喘着气说完,就扭头不看他。 安相相点点头,“那我戴个面具。” 但可能是身体太痛,尹母现在对什么都不满意,就算戴上面具,仍然气得呼呼直喘气,“你出去,你出去……” 安相相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但人真的往外走时,尹母又转回头来,看着同样瘦了的背影默默流泪。 宋云鹤也在看,等放在心尖上的人落寞地关上门,他收回视线,眼神漠然,“我以为他这一年的付出,你都看在眼里。” 尹母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她当然看在眼里。 相比她的儿子,这个孩子很优秀,很孝顺,比她儿子好一百倍。 但是,她不能多想,这不是她儿子。 宋云鹤皱皱眉,正要说什么, 结果“滴、滴、滴滴滴滴滴……”,心电仪毫无预兆的发出警报。 抬手去按呼叫铃,却见尹母在摇头。 宋云鹤放下手,语气依然冷漠,“需不需要叫他进来,好歹照顾了你两年。” “……不……是……” 尹母张了张嘴,眼前逐渐花白。 恍惚之间身体一下子轻飘飘的,不等她反应,不远处就浮出一段画面。 那段画面泛着柔和的圣光,十分温暖,引得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画面里,是一栋破败的茅草屋。 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在吃饭。 “相相哎!” 小男孩好奇地歪头,“啊?” “你早上吃得什么?” “洋芋——” “你中午吃得什么?” “洋芋——” “你晚上吃得什么?” 小男孩咯咯笑起来,捧着黑乎乎的芋头饭,笑容格外天真无邪, “还是洋芋——” 星空下,打谷子的场上。 “妈妈!” “唉!” 小男孩指着天上。 “长大了我要给你买大飞机!” “哈哈,你买什么妈都喜欢!” …… 【叮——】 【意难平收集:4\/3】 安相相还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弯腰把两只鞋子的鞋带系在一起,面板突然冒出来,惊得他立马坐直身体。 第一个反应不是谁又出事了,是它怎么超额了,【怎么回事?】 【啊,我也不知道啊,原主他妈突然就触动了判定标准。】系统比他还茫然。 安相相木愣愣地坐在铁板凳上,过了好一会才哦一声,起身要去病房看看情况,结果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 等扑进宋云鹤怀里,才想起来鞋带没解开,还在恍恍惚惚呢,身体便被扶正,随即面前的大高个蹲下身,把他的鞋带解开,又分别系成两个蝴蝶结。 “下次别这么玩,很危险。” 安相相嗯嗯点头,然后对着病房的门探头探脑,“阿姨睡着了吗?” “你阿姨死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安相相默了默,手伸进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那我给尹明珠打个电话。” 通知完尹明珠,想想还得通知一下尹母的兄弟姐妹,毕竟就那几个亲人。 正划拉通讯录,后脖颈一热,整个人又被揽进宽阔温暖的的怀抱里。 “难过可以说,你男人不是死人。” 安相相被摁的有点喘不过来气,把脸偏了偏,老实巴交地回答,“我不难过。” 说一点都不难过,也不现实。 到底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大多时候虽被各种嫌弃,可他的饭碗永远是最大的。 只是……只是什么呢。 他也讲不清楚。 想不明白,安相相向来直接就不想,退出宋云鹤的怀抱后,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开始打电话通知。 按照小县城的习俗,尹母不算喜丧,所以不能停灵,被直升机连夜送回老家后,直接拉去了火葬场,简单吊唁之后,便火化了。 第208章 他又上热搜了 大概等了一个半小时。 穿着寿衣的尹母再出来,是以一堆骨头渣的形式,殡仪馆的人用小锤子,把一些大的骨头敲碎,这才装进准备好的骨灰盒里。 因为被病痛折磨太久,又用了很多药,骨灰颜色不是白色,是黑的。 好好的一个人,最后只剩个盒子。 所有亲缘都随着一把火断尽。 舅舅一边往盒子里装,一边用手去抹从鼻子里流出来的鼻涕。 按讲作为尹母的长子,应该是由安相相来捧盒子,可舅舅一路上都不撒手。 只坐在车的角落里抹眼泪。 直到到了墓地,必须放下的时候。 才抱着盒子嚎啕大哭。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盒子里的人曾经是他的妹妹,小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的。 安葬过后,按照习俗要请前来吊唁的人吃一顿饭,来吊唁的也要象征性随个丧金。 这边没有磕头的风俗,但儿女要敬酒答谢,每个来吊唁的都要敬。 尹明珠未成年,不能喝酒。 于是事落到安相相头上,他举着小酒盅,一人一酒盅,一桌还没敬完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吵。 脑袋上还夹着什么东西。 安相相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看见撑着额头休息的宋云鹤,一缕缕光穿过玻璃,照得他眼睫下有一片阴影,脸上也冒出不少青茬。 来去两三天,也没什么时间洗漱。 向来规整的白衬衫上有许多褶皱,连额前的头发都是一撮一撮的。 身上还有很重的酒味。 安相相恍惚了会,想起一点醉死前的片段,才敬七八个人,就直挺挺的倒了。 不由抹了把脸,哎……丢人。 起身想要起来,却吵醒了宋云鹤。 脑袋一沉,又被摁了回去。 “再躺会,快到了。” 安相相又躺回去,但其实刚才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能懂全靠猜。 见宋云鹤头上戴着的护耳设备,这才发觉自己脑袋也被夹得紧紧的。 安相相眼睛眨巴眨巴。 已经在返程的直升机上了? 他用眼神询问。 宋云鹤点了下头,然后掏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日期。 好家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 惹得某老总身体一抽一抽的。 笑完了,老总也没继续休息,只低着眉眼一下一下搓他的耳垂。 安相相也没起来,就躺在有点硌人的大腿上,仍旧那只宽大的手盖着他的半边脸。 有点吵,又有点宁静。 直到晚霞铺满半边天,两人才回到别墅,第一时间洗漱,第二件事补眠。 第二件事是某老总干的。 安相相都睡够了。 不过又被关起来了是真的。 他也不怎么在乎,本身他对外界也不感兴趣,何况地下室很大,光把架子上的游戏全部打通关,估计都要花个十年八年。 别说为了让他不无聊,宋云鹤把能想到的室内娱乐都想到了。 目前还在陆陆续续增加。 没有外界的牵绊之后,安相相唯一的运动量都集中在了晚上,周末出去放风,种种树,遛遛弯,还买了只小兔子。 为了不让公兔子孤单,安相相还网购了个母兔子,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半年的时间繁殖了五十多只。 每个周末他从地下室出来,愁的都是种在后院的白菜不够吃了怎么办。 宋云鹤提议,“yan了吧。” 安相相:…… “哪个yan?” 宋云鹤戴上围裙,“腌咸货的腌。” 安相相:…… 仰头看看光秃秃的树梢。 最后兔子还是被腌了,大冬天的,两人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但结果是,根本吃不过来。 安相相寻思要不要把腌兔子送一点给邻居的时候,一条视频又把他送上了热搜。 正啃着麻辣兔头呢,摆在桌上的手机自动往下跳转,视频里他踩着把飞剑,从天上飞进宋云鹤的家里。 拍摄者的手机像素巨高清。 把他那张假脸拍的清清楚楚。 “吧嗒”,兔头掉了。 安相相嘴都顾不上擦,连忙给宋云鹤打电话,“快!撤热搜!” 正在公司搬砖的老总显然早就知道了,语气一点都不在意,“不用管。” 安相相:…… 他想抓头,但手上有油。 寻思了下嘬嘬手指去拿平板,果然很多平台都在谈论这件事,原发布还是某博,流量多大脚趾头都知道,发布者还艾特了001官方。 说之前尹大师风头太甚,背后又有人护着,没敢发,现在一年半没见了,估计已经被大佬抛弃,才发出来让大家见见世面。 评论底下简直炸了锅。 要不是科技水平不错,现在平台的服务器早就比奈何桥还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虽也是豪门,倒也不敢真把邻居曝光,所以视频里除了他露脸了,宋云鹤可以说从头码到脚。 安相相继续啃兔头,还把自己的热搜当成下饭剧,看万能的网友为了扒出他的身份,一个个化身网络小侦探。 全都使上了看家本领。 然后。 一个星期过去,手机风平浪静。 又一个星期过去,还是风平浪静。 又一个星期过去,他的手机除了宋云鹤能打通,连尹明珠都打不进来。 一个月过去后,网上的热度已经开始下降,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看着陌生的号码,安相相还有点懵。 宋云鹤的领域终于有漏洞了? 接通后。 哦,是国家爸爸。 “救援?救什么援?” 安相相手里还拿着游戏机,屏幕里的小人已经噶了,正躺在地上吐着舌头。 电话那头语气很谨慎,“尹先生,我们查到你最后一次活跃在大众视野里,还是在一年半前,那时你与荣胜集团的负责人在一起。” 安相相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平静地打断他,“谢谢你们的关心,他并没囚禁我,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 对方顿了顿,“您说这些话,都是出自本意吗?如果你有什么难处……” 安相相还是那句话,“谢谢,我没有难处,是我本身不喜欢社交。” “……那好吧。” 挂了电话后,安相相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打游戏。 可没过多久宋云鹤就回来了,从后边把他紧紧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安相相歪着脖子,还在专心致志的操作屏幕里的小人,等终于又打通一关,才发觉宋云鹤从进来后就没发出声响。 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耸耸肩。 “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第209章 只有地下室才是最安全的 宋云鹤没说话,只抱得更紧了点。 安相相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捏了捏,肌肉邦邦硬,整个都在戒备的状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的。” 又过了良久。 “那你会想出去吗?” 安相相:…… 这怎么说呢。 他也不想天天待在房间里。 他回答“不想”,可刚才短暂的沉默,似乎也算另一种答案,于是就被咬了。 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不过宋云鹤立马就松开了,语气很恐慌,“我已经吃过药了,我马上就会好。”说着就去吸掉渗出的血,试图掩盖事实。 安相相叹了口气,拽张纸巾随便擦了擦,转过身,任由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蜷在怀里。 抬头撸了撸他的脑袋。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又偷偷在网上问了一些心理咨询,差不多能确定宋云鹤是应激障碍,是发生过什么事,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认为到处都是危险。 宋云鹤也不回答,只偏执地想抹掉他刚才造成的伤害,一遍遍舔,一遍遍吮吸。 直到一点血都渗不出来,他紧绷的神经才随着肌肉松懈而缓和。 “太脏了,你别听。” 安相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哦,那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工作都做完了?不会又突然叫你回去开会吧。” “没什么大事,会议可以视频。” 宋云鹤理智回笼了,亲了亲他肩膀上的牙印,“你刚才怎么不打我。” “打多了就不管用了。” 以前一巴掌就能让宋云鹤回神,现在打完,除了他手疼,该发病还是发病。 病灶宋云鹤自己又不肯说。 安相相无声叹气,难搞。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见宋云鹤已经跟平常差不多,去一旁的书房里忙工作,他也起身去准备晚饭。 翌日,周末。 又是一星期一次的放风时间。 安相相扛着铁锹去挖坑。 宋云鹤全程帮忙扶着树,等坑被填上了,上脚一起把土踩实,然后放眼望去,整个后院已经种了八棵一模一样的树。 看样子小男友似乎想把院子种满。 “这是什么树?” “荔枝!”安相相拍了拍手,退后几步打量,虽然是网购的,但还算壮实,“大概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有荔枝吃了!” 说完见宋云鹤反应平平,不由歪头,“你不喜欢?” 宋云鹤哈的笑了下,“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安相相愣了,“你没吃过?” 然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宋云鹤笑容立马淡了一点,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说了句,“回去吧,外面很危险”,就要把他往屋里拉。 安相相站在原地没动。 宋云鹤回过头,笑容有点苦。 “听话。” 安相相嘴唇动了动。 还没张开,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别问,听话。” 安相相沉默,再次把话咽了下去。 回到地下室后,宋云鹤并没有进来,将门锁上后,不知道干什么去。 安相相盲猜是去吃药,抓了抓后脑勺后打算边看电视边等人下来,走到沙发旁,发现宋云鹤的笔记本还在运行,伸手就要给合上。 结果不经意瞥到个文件夹。 就在屏幕最左上的地方。 备注“宝宝”。 手顿了顿,还是打开了。 里面没别的,除了他的视频就是他的照片,一路滑到底全都是。 从他参加烂尾楼的拍摄开始,很多从节目组里剪出来的视频,照片更多,都是他看店,搬货,上货,跟隔壁聊天的。 连他回家后,坐在客厅看电视的都有。 总之做到了“无孔不入”。 害怕……安相相抠抠腮帮子,没有。 无奈倒是很多。 他将文件夹退出,全当没看见。 这次过了很久宋云鹤才下来。 下来时已经恢复正常。 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安相相摸到了他手臂上的一点异样,当时装没发现,等人睡着了才掀开看,是牙印,密密麻麻的。 安相相盯着看了很久,才轻轻把衣袖遮好,手臂穿过宋云鹤的颈窝,抱着他毛绒绒的脑袋过了很久才睡着。 不知是不是思虑太过,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他似乎不存在。 又似乎哪哪都有他。 他以第三视角看见个在院子里吃下午茶的小男孩,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宋云鹤。 三岁的样子,手里插着个小蛋糕,很天真地举给旁边的女人吃。 女人一脸厌恶,抬手打掉蛋糕。 骂了句什么。 最后一个字,看口型是滚。 小云鹤捂着手,不知所措。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越会往亲人跟前蹭。 他小心地去扯女人的衣服,口型说的是“妈妈”,却换来女人的歇斯底里。 女人登的站起来,巴掌跟疾风骤雨似的,打完指着不远处的豪宅,表情狰狞地嘶吼,最后捂住脸蹲在地上哭泣。 小云鹤抱头蹲在一边,一动不动。 这时画面犹如晕染的水墨。 变黑,稀释,变亮。 这次在室内,看样子是客厅。 客厅里有很多人,但只有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有脸,他们像一群等待分食的狼,将女人和小云鹤围在中间。 女人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小云鹤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云里雾里,只茫然地攥着女人的裙子。 主位上坐着个老男人,应该是爷爷。 旁边是奶奶,但她的表情阴沉,看女人和小云鹤的眼神全是厌恶和杀意。 安相相视线往边上落了落。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 是亲子鉴定。 宋云鹤是他爷爷的孩子。 安相相猛地扭头,还没看清小云鹤,画面就有发生了变化。 女人死了,在他眼前一跃而下。 自此,记忆变成了黑白色。 之后。 奶奶和叔叔伯伯密谋着什么。 爷爷也死了。 之后的画面闪的很快。 即使快到看不清,也依然从那些画面来看到宋云鹤大致的童年。 被大点小孩摁在地上。 往他嘴里塞蚯蚓。 被关在密封的柜子里。 吃死老鼠。 从楼梯上推下去。 蛋糕里放图钉。 只有地下室的仓库才是安全的。 开始他还会找奶奶告状,但每次都只得到个冰冷又充满算计的笑容。 后来他也学会了那样笑。 开始为自己谋利,伺机而动。 从起初的小打小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和那些小孩的斗争越来越残酷。 那些欺负过他的小孩,一年一个的消失,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 亲人开始报复,到处都是危机。 起初跌跌撞撞,后来越来越熟稔。 随着时间流逝…… 少年长大,他成了宋云鹤。 安相相睁开眼时,脸上凉凉的,随手抹掉后,伸手把人又抱紧了点。 第210章 再见,神经病 宋云鹤之所以把他关起来,是因为他与家族的斗争还没有停止。 当国家爸爸的电话再次打进来的时候,他没犹豫,拿起便接通。 “你好,尹先生。” 这次对面换了个人,声音苍老,语气也很慎重,“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安相相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有几本修炼秘籍,就是不知道对你们适不适用,你们可以拿去研究,要是弄不懂也可以问我。” 对方沉默几秒,“你有什么条件?” 安相相拿出两张纸,上面的信息还从系统那买来的,没办法,宋云鹤根本不跟他说。 他上面的内容都念了一遍,老实巴交的,“也不要你们做犯法的事,就卡一卡他们新产品的审核,查查税,没事敲打敲打就可以。” 这次那边沉默的更久了,随即语气中带着点疑问,“没了?” 安相相嗯嗯点头,表示没有了。 甚至觉得自己赚大了。 “冒昧问一句,他们得罪过你?” “嗯,他们想杀我男朋友。” 挂了电话后。 安相相主动添加他们的微信,问他们要收货地址,说等他把秘籍写完就寄过去。 国家爸爸立马回复, 我们可以安排人去取。 安相相本想说“可以”的,可宋云鹤现在病情有加重的迹象,想了想还是算了。 回了句: 不用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最后以“国家不会忘记你的付出”结束聊天,安相相看着最后一行字,抓了抓后脑勺,还怪不好意思的。 别人这么真诚,他也不能掉链子。 于是游戏也不打了,从宋云鹤的小书房找出一沓a4纸,开始奋笔疾书。 写了两张纸后发现手巨酸,才想起来还有wps这个东西,笔一扔,打开电脑。 秘籍不是别的,就是了凡的笔记。 不过他也就对金丹期的内容比较熟悉,后面只背了下来,并不明白意思,所以有的记得并不清楚,需要想很久才能想起来。 本来想打印好寄过去的。 可挠挠头,直接文件转发了。 国家爸爸:??? 发过去后,觉得这件事就该完成了,接下来只要蹲那些人倒霉就行。 结果他们倒大霉了,直接宣布破产。 安相相:…… 他没忍住给微信发信息询问,那边活跃的像个假号,大半夜还有人回。 说他们的产品确实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账本子里很多税不知去向。 好半晌,他才回了个“哦”。 正要退出界面,那边又问,哪怕只是文字,也感受到了对方的谨慎。 国家爸爸:其实他们破产这么快,少不了宋云鹤的参与。 国家爸爸:他很危险。 国家爸爸:你确定你是自由的吗? 安相相回的也很坚定。 我是自由的。 但这句话没到一个月就被国家爸爸再次质疑了,因为秘籍太玄幻了,特殊人员在第一段就卡住了,搞不懂什么是“引气入体”。 安相相抱着手机,打字打的手都酸了,那边除了打问号,还是打问号。 最后只能视频。 于是当脖子上带着细链子的项圈入镜,对面围了一圈的特殊人员表情十分统一。 o_o? “尹先生,你真的不需要救援?” 安相相摸了摸项圈,脸都红成一块布,但一点都不勉强,“这个是…嗯…情趣。” 对面:⊙w⊙ 安相相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在惊奇什么,红着脸给他们演示“引气入体”,还顺带讲解。 看他们都二十好几了,不由提醒一下,“你们年纪太大了,烦心事太多,没法真的静下心入定,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学会比较快。” 对面几人肉痛了一下。 等挂断视频,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太直接了,说人年纪大。 他还在寻思下次委婉点的时候,那边就火速组建好了少年班,全是八九岁的小孩。 人不多,就六个。 但安相相还是懵了三分钟。 “尹先生,我知道这样太冒昧,可你应该也知道,这个世界的鬼怪正在增多,要不了百年之后,这个世界会鬼怪横行。” 视频里说话的是个身穿特殊制服的老人,他面上满是愁容,愁人类的未来。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成了导师。 一点都不勉强,还有点乐颠颠的。 安相相挠头,花了1000积分,买了个测灵根的小珠子,给寄了过去。 让他们好准确筛选出能修炼的人。 老人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早上他都得隔着视频,带一群小孩入定,因为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感受灵气的过程非常缓慢和枯燥。 整整过去一个月,才有一个小孩突然兴奋地跳起来,“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安相相让他安静,然后言语指导,用了三天时间教会了他引气入体。 有了一个成功案例,接下来的小孩也都陆陆续续引气成功,旁边观察了一个月的观察员都跟着喜上眉梢。 就有一点不好。 “尹先生,你真的不需要救援吗?” 安相相:…… 安相相摸摸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款式的项圈,抬眼瞄了下沙发上的宋云鹤,对方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 自从家族中的敌对一个个败下阵后,宋云鹤发病频率都变低了,现在很迷恋给他戴各种玩具,能吃不能吃的都有。 感觉脸皮子开始发热,呃了一声,绷着个脸很严肃地回,“我们是自由恋爱。” 可即使他每次都这么说。 对面仍然隔几天就会质疑一次。 直到有一天,刚好碰上宋云鹤发病。 他抱着蜷在他怀里的大高个,语气才有些冷淡,“谢谢你们的关心,但他没有囚禁我,是我不想要名利,也不喜欢冒险。” “是我不想离开。”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早饭后带小朋友上个大课,中午想吃什么自己做,打打游戏,弹弹琴,兴致来了跳个广播体操。 晚上和宋云鹤一起吃晚饭。 时常还能出去捡捡垃圾。 赚个微不足道的功德点。 再过两个月荔枝就该成熟了。 宋云鹤会很喜欢吃的。 大概他这次真的很坚决,对面再也没有提过要对他实施救援这种话。 等到荔枝成熟,安相相剥壳去籽,搞了一大盒,全塞进冰箱冷冻。 两个小时后,宋云鹤刚好下班。 安相相端着沙冰荔枝递过去,“尝尝。” 宋云鹤刚咬了一口, 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安相相叹了口气,用纸巾给他擦了擦。 “好吃吗?” “好吃。” “以后每年都有的吃。” …… 第211章 新世界 回到纯白色空间时,已经过了四十年。 清心铃叮叮当当,不知道响了多久。 等到它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所有离别和不舍都已经被沉淀。 安相相再去细想一下和宋云鹤的记忆,还好,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了。 半天等不来系统的动静,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铁哥?】 【来了来了!】系统迟迟赶过来,【海哥比你多活了二十年,刚等他去了。】 安相相眨了眨眼,“他还活着?” 【到底在修仙世界待过,怎么着也得学点真本事吧。】系统不想说那么多,因为黄点太多了,跟那宿主待一起,就没哪天不关小黑屋的,成天跟男的女的七搞八搞。 系统给自己杀了个毒。 然后更新数据。 安相相2积分兑换个椅子,打算坐下慢慢等,屁股还挨着面呢,冷不丁被系统一声卧槽吓了一跳。 “怎么了?” 几秒后系统才回应,语气有点故作镇定的平静,【你自己看吧。】 话落,白色空间内叮了一声。 面板跳了出来。 【姓名:安相相 性别:男 精神状态:优 已登陆世界:3 累积积分:6000++300 累计功德:三百万+一百万+一百万+十万 道具:盲盒*1,飞剑*1,苍蝇小柜1级。 获得勋章:时代终结者80%】 安相相看着焕然一新的属性面板,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一万,完成原主计划一奖励三百。 累计功德也能看懂。 宋云鹤赠予一百万,尹明珠赠予十万。 尹明珠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再往上读,一次下乡之后,突然就想留在山里支教。 他没反驳,只是怕她在山里过的不好,出钱盖了所免费女子学校,还给配了保镖。 之后的几十年偶尔会得到她的消息,但大多都是她哪个学生考出了大山。 还有一百万,应该是世界意识赠予。 他离开的时候,国家爸爸已经成功建立特殊事务学校,那群小孩,成了新的导师。 这些他都没惊讶,只戳了戳勋章,见没反应,又戳戳80%,仍然没反应。 【傻了吧,一个世界的桀骜不驯你得给世界打好几个黑工才能抹除。】系统发了白眼,【上个世界大发慈悲,给你抹了20%。】 安相相呐呐地收回手,“也不算打黑工,它给了我一百万功德呢。” 系统:( ̄⊿ ̄) 【你还觉得你赚了?】 【没有这个勋章,它给的更多。】 【你给人家的文明火种延续下去,它高低会给你个“光之巨人”,结果呢?】 安相相:…… 别说了,已经感觉到痛了。 安相相小学生坐姿,在椅子上肉痛了好一会,等系统去海哥那边更新完数据,他才问,“去下一个世界吗?” 系统疑惑道,【你不休息休息?】 “我不是一直在休息吗?” 安相相有点茫然。 固定任务结束后他就一直处于养老状态了,而且宋云鹤并没有关他太久。 第六年时宋云鹤确定所有危险都已经排除后,他就从地下室出来了。 陈妈也被接了回来。 之后的几十年他一直都很闲,也就宋云鹤生病,快要离世这两年比较劳神而已。 只听系统无语了句。 接着眼前一黑。 …… …… [咚——] [首都时间,早上,七点,整。] 安相相从一张床上坐起来,环视一下四周,一张带三个抽屉的实木书桌,上面压了块玻璃,玻璃下有几张照片。 他没去细看,只扭头去打量其他。 墙上贴着几张摩登女郎的海报,天花板上挂着彩纸装饰,红的黄的都有。 两个立柜衣橱,除此外没别的了。 看起来就不是科技发达年代。 安相相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下床后才发现视野超级矮,懵懵的抬起手。 ……好小一只。 他盯着手背上的窝窝,眨了眨眼,缓慢接受自己这次成了个小孩的事实。 上下摸了摸自己,最后停在肚子上的肉肉上,吧唧吧唧捏了两把,还挺实沉的。 知道系统在给新人安排任务,也没催,自己找了一身衣服套上。 见椅子上有个海蓝色的书包,走过去拉开书包拉链,将语文书拿了出来。 三年级上册。 三(2)班的周安。 稍稍了解了下自己的身份,安相相走出睡觉的房间,来到客厅,一眼便看见挂在墙上的长方形电子闹钟。 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时间下面还有一行日期——2000年十月十五号。 安相相挠头,千禧年啊。 难怪有种年代感。 正挠着头上的小发茬呢,入户门口传来一阵声响,随即吱呀一声,一个身形瘦弱但透着股文人气质的男人走进来。 看见他,还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安安今天起得这么准时?” 系统没来,他也不知道这男人的身份,不敢多说话,就嗯了一声。 男人轻笑,将拎在手里的包子豆浆放在桌上,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别发呆了,快点吃过饭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安相相点点头,先摸索到了卫生间。 这家人生活蛮讲究的,洗脸毛巾都是分开的,原主的毛巾是海蓝色,小小一个的正方形,牙缸牙刷也是蓝色。 趁洗脸的功夫,瞄了瞄四周。 然后停在牙刷杯上。 只有两个牙刷。 怀着“单亲家庭”的猜想,坐在小方桌旁吃了早饭,见已经七点四十,连忙背上书包,然后站在门口等着。 男人从卫生间出来,手上还挂着水,见人还站在门口,愣了愣,“怎么还不走?” 安相相也愣了,“你不送我吗?” 男人露出个疲惫的笑,“爸爸今天有些累了,安安听话,明天我再送你去学校好吗?” 哦,是爸爸。 安相相呆着个脸点头,“爸爸再见。” 可走出门后他就默了,根本不知道学校在哪,正愁着呢,对门突然打开。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男推开门,露出半边身体,笑呵呵地问,“你爸睡了?” 安相相仰着脑袋,没回答。 视线却一点点落在壮男的围裙上,围裙是黑色的,看不出异样,可他现在数据彻底同步,能清楚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第212章 我公报私仇不行吗 “我走的时候还没睡呢。”安相相两手攥着书包带,呆着一张脸。 壮男笑了两声,“想他也是睡不着。”随后又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安相相摇头,“不知道。” “没听见什么动静。” 安相相还是摇头,他早上才来的,哪知道昨晚有什么动静。 “哈哈,昨晚你爸说你睡觉死,我还不信。”壮男笑着挥挥手,“行了,去上学吧。” 不等他回答,门便咣当关上。 安相相缓慢地眨了眨眼,闷头下楼梯的时候,寻思要不要报警,可下了楼之后,发现想打电话都找不到地方。 原主家是一栋沿街居民楼,不是小区,跟着几个从其他楼道下来的小孩,在巷子里拐了两个弯,映入眼帘就是热闹但不繁华的街道。 楼下有便利店,也有包子铺。 水泥的马路,来往最普遍的交通工具是马自达,还有大杠自行车。 本还愁学校在哪,现在不愁了。 就在马路斜对面。 安相相四下瞅瞅,见便利店挂着“电话”的牌子,犹豫之下还是打算报个警。 刚拿起座机话筒。 坐在门口的大妈就说,“一分钟一毛钱。” 安相相摸摸兜,默默把话筒放下,走出门又寻思不太对,“打110也要钱吗?” 大妈冷嘲热讽,“打给老天爷你也得给我钱,没钱就一边玩去。” 安相相抿着唇,算了,中午回来再打,原主的书桌上有个小金猪,应该有钱。 此时校门口已经没多少人,再不进去就得迟到了,安相相背着大书包加快脚步。 “小胖子!你怎么不戴红领巾!” 安相相头也没回。 原主只是被养的好,又白又匀称,肚子上的是有二两膘,但跟胖没关系。 这时预备铃响了,安相相连忙跑起来。 “那个小胖子,你哪个班的!” “你别跑!站住!都说了让你站住!” “…呼呼…他是飞毛腿吗……” 安相相一溜烟地跑进教学楼,按照年级班级,赶在正式铃前找到了三(2)班。 现在班里的同学都到齐了,就第四排的靠窗位置还空了一个。 刚坐下,同桌就“唉?”了声,“你怎么没戴红领巾啊!等会小红袖要来查纪律了!” 安相相:…… 都不用特意去看,连最后一排都戴着,虽然已经黑的看不出原来的sai了。 “快,我这有个红塑料袋,你将就一下!” 眼看有两个高年级学生从第一个窗户走过,安相相来不及思考,接过塑料袋撕成一长条,就这么缠到脖子上。 以为两个学生只会站在门口看一下就走,结果进来了,不仅进来了,还沿着课桌走廊左右查看。 被抓包了,毫无悬念。 安相相两手抓着语文书,呆头呆脑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痞帅痞帅的六年级生。 “怎么又没戴红领巾?” 安相相闷着声,“忘了。” 男生哼笑,“活该,扣三分。” 同桌立马拍桌站起来,“你不讲理啊!红领巾不整齐只扣一分!” “我公报私仇行了吧。”男生在本子上写三(2)班-3,原因:周安又又又又又没戴红领巾。 记完就走,背影别提多洒脱。 同桌忿忿不平,“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不知道啊。”但都说了是公报私仇,那应该就是认识原主。 “不管是不是你都完了,班主任肯定要找你麻烦。”同桌像是想起什么,抱着胳膊打了个抖,“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相相抓着语文书,哦了声。 心里寻思着那是早课结束后的事,然后瞟同桌读的哪页,自己也翻过去,然而早读还没结束,桌面就被一只手敲了敲。 顺着手抬起头。 好阴沉的一张脸。 “出来。” 对方说完就朝门口走。 “完了完了你完了。”同桌开始小声嘀咕,看他站起身,还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头一歪,做出个死透了的鬼脸。 安相相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但苦于没有证据,闷头走出教室,班主任正等在走廊上,双手环着,哪怕晨曦落在她身上,也只是把她衬托的更阴沉了些。 在走过去前,并不觉得她可怕。 但靠近后,那种身高上的差距,还有班主任独有的怨妇脸,确实很有压迫力。 “你一大早就给我找不痛快?” “家离得这么近,忘了不知道回去拿?” “你怎么不把自己忘家里呢?” 安相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一天天就嘴上说的好听,这才开学几天,你就丢了五次,全校一个月加起来,都没你丢的次数多!” 哦,原来还是惯犯。 安相相感觉脸火辣辣的,抬手的手又放下,克制住抠腮帮子的欲望。 思来想去,“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说完,没听见动静。 悄悄抬眼瞄一眼,结果对视个正着。 班主任居高临下的,双手还颇有气势的环在胸前,但表情没刚才那么阴沉了。 “再有下次给我把你爸叫来!” 安相相应得很干脆,“好的老师。” 班主任:…… “读书去!” 安相相回去的时候,前后左右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同桌更夸张,都“死而复生”了,连忙把语文书竖起来,把脸挡住后,扭头追问,“班主任没骂你吗?” 安相相瞄了窗外,没理他。 同桌还不依不饶的,“没道理啊,上次我跟前掉个卫生纸,扣了一分后被班主任抓去办公室骂了一个课间操!” “对,还有上上次,垃圾桶没倒被扣三分,班主任骂了半节课。” 一听有人应和,同桌像是找到了组织,扭回头对后桌说,“对吧,班主任脾气那么差,今天竟然没骂周安,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后桌抬起头,脸色一变又装模作样地坐好,安相相手在下面戳了下同桌的腿。 “戳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话说你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独门秘诀没?教教我呗?” 安相相看着眼前皮肤略黑的小男孩,视线微微往上,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同桌总算察觉到不对,脸上瞬间没了表情。 第213章 这个任务你可以无视 “怎么不继续说了。” 班主任去而复返,脸比刚才还阴沉,连周边还在早读的同学都感觉到了杀气,不自觉地就压下音量。 其他同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这边没声音了,也连忙收住声。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像死了一样,只有隔壁班的朗读声整齐划一。 “嘿嘿,老师……” 同桌话刚起个头,耳朵就被班主任一把揪住,跟拽牛鼻子似的,直接被拽出去了。 同桌“哦哟哦哟”一路。 最后门一关。 后桌拍拍心口,“捡回一条小命。” 安相相看着窗外,同桌直搓耳朵,脑袋瓜子被戳的一仰一仰的。 这时,脑海里叮了声。 【叮——】 【任务已发布!】 【固定任务:收集三个意难平! 收集进度:0\/3】 【日常任务: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0\/1】 【支线任务:完成原主的计划。 计划一:找到妈妈。 计划二:保护爸爸。 计划三:和黎天哥哥做好朋友。】 【突发任务:待开启……】 安相相正在看原主的计划。 原主是离异家庭,想找妈妈,可能要等到成年以后。 保护爸爸…… 想到对门可能是个杀人犯,感觉也不难,等中午回家报个警就行了。 视线刚落到计划三上,系统就把计划二上标红,【这个任务你可以无视。】 【啊?为什么?】 【他昨晚才杀过人。】 安相相:…… 半晌,【……嗯?】 【你嗯什么嗯?早上你不都发现了吗?】 他不会回想原主的爸爸,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雪白的衬衫被一根皮带勒在黑西裤里,第一印象,就是蛮温和的一个人。 而系统说这话的时候,面板上的文字,已经变成早上他和对门那个壮男的对话。 字里行间里。 都在表达原主的爸爸昨晚在对门家。 两人参与了一场凶杀案。 怎么杀的,他不知道。 只知道出血量很大,血腥味不仅壮男的黑围裙上有,更多是从室内散发出来的。 安相相抓着语文书,视线却无法集中。 【杀的人是?】 【对门的女主人。】系统一点都不绕弯子,【你现在想报警都迟了,尸体早顺着下水道进了化粪池,以现在的破案水准,大可能会成为一桩失踪案。】 说着,还不由啧啧,【你计划三也不太可能完成,黎天就是对门的儿子。】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到时候黎天不杀了他都算品行极佳。 安相相也这么想,同时纳闷原主爸跟对门的女主人有什么怨,还有对门的男主人,为什么要合伙杀自己的发妻。 明明一家三口,家庭条件还不错。 问了系统,只触发ai留言。 不过到了中午,他便有了答案。 上完最后一节课,安相相收拾好书包回家,心里还在惦记报警的事,一路小跑,穿过马路没两分钟就开始爬楼梯。 原主家在六楼,还是顶楼。 再往上是隔热层,基本上除了原主家和对门,不会再有人上来。 安相相背着大书包,吭哧吭哧爬到五楼,一脚踏上转角的平台,又木着脸收回来。 他常年修炼,脚步轻。 上面两个可能没听见,还啪的火热,光听响声就不是家门没关好,而是光天化日,在楼道里打的热火朝天。 也不知算不算犯罪后的狂欢。 两人根本不避着人。 “嗯…哼……哦哦……” 安相相:…… 手下意识去掏出手机,想看看现在到底是不是千禧年。 结果摸了个空。 正麻爪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楼下又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哼歌声。 他趴在栏杆上,探头往楼下看。 可惜看不见人,只听得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哼的调不成调。 直到人上了五楼,四目相对,才看见是早上扣他三分的六年级男生。 与此同时。 男生头上浮现出人物介绍。 黎天,对门的邻居。 黎天戴着红色的挂耳饰耳机,手上拿着随身听,看见是他,摘下一只耳机笑得恶劣,“周安,你堵在这打算找我麻烦?” 也在这时,上面没动静了。 然后窸窸窣窣。 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安相相:…… “你……”安相相舔了舔嘴巴,“你昨晚几点睡的。” 黎天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见人抬起腿,一步三个台阶的上来。 安相相连忙抬腿,脚踩在墙上把人拦住,“等一下,你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吗?” “怎么着?” 黎天停在矮两个台阶的地方,仍然比他高出一个头,又故意拿鼻孔看人,平白一张帅脸,只有鼻孔让人印象深刻。 他也踩在墙上,拽得二五八万。 “昨晚听说我去我奶家,你又跟我爸酸了?搞没搞清楚,那是我爸,是我奶,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你跟我爸哭,我就会一直让着你,起开!娘么唧唧的。” 说完,黎天直接踹开他的腿,又戴上耳机哼哼地上楼了。 开门一嗓子“妈我饿了”,接着门被关上,但依稀还能听见他在嘀咕,“怎么这么大酸味”。 安相相叹着气。 进门看见客厅里接吻的两人。 可能仗着他年纪小不懂事,两人也不避讳,原主爸爸直接坐在黎父怀里,搂着黎父的脖子吻得很投入。 乍一看去,其实还蛮登对。 可昨天晚上,两人不仅合伙杀了人,还分尸把尸体冲进下水道。 现在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安相相也当做没看见,直接回房间。 周爸爸发现了他,气喘吁吁从黎父怀里退出来,“安安,怎么不打招呼?” 安相相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闻言张开嘴,打算敷衍一声。 【原主都叫黎爸爸。】系统冒出来提醒。 安相相怔了怔,【原主在黎母面前也这么叫吗?】这么明显的意图。 【是啊。】系统语气叹息,【原主他爸搬来之后,因为长得文气,脾气又好,很快就把黎父拿下了。】 【现在原主是黎家夫妻名义上的干儿子,两家人感情好到小孩生日差一个星期,但年年都一起过。】 安相相:…… 他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 “爸爸”两个字实在叫不出口。 “咣——” 房门被关上,但客厅里两个男人的谈话声,依然听得见。 “这孩子,又闹什么别扭。” “刚才我听见黎天的声音了,估计他俩又吵架了。” “安安也是,打不过还喜欢燎。” “哈哈,不跟你一个样。” “说什么呢!” 安相绷着个脸放下书包,拿起书桌上的小金猪,晃了晃,听有硬币碰撞的声音,便翻过来将底部的塞子抠开。 客厅闹了几秒,现在又安静下来。 没多久。 “老公,你老婆……” 黎父立马安慰,“别怕,不会有人发现。” 周爸爸语气依旧忐忑,“可是她不见了,总会有人发现的。” “没事,你相信我,过两天我去报警,说她跟我吵架后跑出去了,警察也就帮忙找两个星期,找不到会当失踪案处理。” 安相相面无表情。 从小金猪肚子里抠出张一块钱纸币。 “对了。” 这时黎想起什么,声音一下压得很低,“我之前下楼买醋,听楼下的小店说安安今天想打电话,他真的没听见吗?黎天妈昨晚吵那么大声。” 第214章 天时地利人和 “你别担心,安安就是个小睡猪,一睡着天塌了都不知道。”周爸爸温声安慰。 几秒后。 “还是拐着弯问问吧,我不放心。”黎父声音压的很沉,意图瘆人。 “好,等会我问问。” 安相相捏着一块钱,看了几十秒后又塞回小金猪的肚子里,又拿出作业。 外面的说话声还没停。 “我去做饭,老公,你去叫黎天过来吃饭,那边那么大醋味,别让他看出什么。” 黎父毫不在意,“他才上六年级,能懂什么。” “贫嘴,快去。” 大半个小时后。 安相相早就写完新学的生字,但是不想出去,就坐在书桌旁磨洋工。 这时周爸爸推开门,“安安,吃完饭再写吧。” 安相相哦了一声,然后磨磨唧唧。 出来的时候黎天已经吃上了,一盘没辣椒的咸肉炖土豆,炫的别提多香。 安相相闷头扒饭,时不时周爸爸会给他夹一片肥瘦相间的咸肉。 给他夹的时候,也会给黎天夹。 抬眼去瞄对面,黎天一点觉察都没有,干完一碗饭后,又去盛一碗。 大抵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黎天看了过来,想起什么似的,对周爸爸说,“叔,你儿子今天又没戴红领巾。” 安相相:……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周爸爸转过头来问,“是不是又被老师教训了?” 安相相抱着碗,看着黎天。 见黎天一脸挑衅,内心有些无力。 坐直身体把沾在嘴角的饭粒捏下来,又放嘴里,对周爸爸说,“说再忘就把你叫去。” “怎么又忘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不经意瞥到黎父正盯着自己,安相相语气如常,“挺好的,我都没做梦。” 周爸爸笑了,好像对自己家的小孩特别了解,听他这么说,半点没怀疑,还朝黎父递了个眼神。 黎父心领神会,暗暗点头。 对面的黎天还是半点觉察都没有,只“切”了一声,很不满他居然没挨打。 一顿饭刚结束,黎天回家拿了个铁饭盒,回来便往里面装饭装菜,“我装点给我妈留着,她下班回来热热就能吃。” 话落,小厨房里安静了几秒。 安相相去瞄其他人的反应。 黎父默了默便跟着调笑,“那你多装点,你叔这咸肉腌的可下饭了。” “留些给你俩当晚饭,我跟你爸今天都是夜班,晚上不回来吃了。”周爸爸接话。 黎天闻言,放慢装菜的速度,瞄了瞄铁瓷盆里的量,又往饭盒里揣两片咸肉。 “对了爸,咱家咋有股那么大的酸味?” 黎父表情都没变一下,“我早上搞卫生,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醋。” “哦豁,我妈回来准要骂你。”黎天幸灾乐祸的。 “那你可千万别让你妈知道。” 黎天嘿嘿两声,伸出手,手指头在黎父面前搓了搓,“意思意思?” 黎父啧啧,摸出钱包给了一块钱。 给完黎天,又拿出一张递过来,“安安也是啊,别让你阿姨知道。” 安相相看向黎父,三十五六的男人,脸上已经有了些皱纹。 此时歪在小方桌旁的椅子上,跟周爸爸一唱一和的,仿佛黎母还活着似的。 安相相沉默两秒,伸手接过。 见黎天又露出不爽的表情,抿了抿嘴,“我去写作业了。” 回到房间后。 还能听见黎天在发表不满,“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平白得了一块钱。” “他小,你让着点。”黎父训了声。 “关我屁事。” “嗐你个臭小子!” 一阵奔跑声后,对门咣的一声。 外面黎父开始叨叨小孩越大越不好管教,周爸爸跟着劝,语气很熨帖。 老居民楼隔音很差,中午他想睡一会,免得在学校犯困,可隔壁卧室的床没多久就吱呀吱呀,偶尔能传来两声低吼。 安相相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来,搓了把脸,也不管几点了,背上书包就走。 在楼道还遇到了黎天。 小少年又戴上随身听,火红色的耳机都漏音了,还觉得自己很酷一样。 双手插兜,在前面走得二五八万。 安相相攥着书包带,小跑跟上去问,“你今晚还去你奶奶家吗?” 黎天将音量推到最大,懒得理隔壁家的小胖子,又娘又爱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动不动就朝他爸妈身边挤。 他就骂两句,小胖子就抹眼泪。 每次因为这挨揍的时候,小胖子还跟后面拱火,说“不怪黎天哥哥,都怪我自己”什么的,听得他直反胃。 但凡有这小胖子的地方。 感觉空气都变脏了。 黎天把随身听夹在咯吱窝下面,左右看看马路,快速跑过去,听后面传来脚步声,连忙加快脚步,要把后面的人甩开。 一路跑得跟阵风似的,进了教学楼,超过三年级的楼层后才松了口气。 刚将音量调一点, “你今晚还去你奶奶家吗?” 黎天:…… 黎天回过头,小胖子就站在跟前,两手抓着书包带,一脸脑子不太够用的表情。 “……关你屁事啊!”黎天简直烦死了,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现在躲都躲不掉了。 “我爱上哪上哪,你管我呢!” “一天天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不能哪凉快去哪待着吗?” 安相相看着小少年无能狂怒,抿抿唇换个说法,“要不你去你奶奶家住几天吧。” 黎天:…… “……有病!” 黎天气得都不会说话了,转身一步四个台阶,库库朝三楼跑。 消失在拐角之后,没两秒又探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脸色一下子黢黑。 安相相无声吐一口气。 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刚才系统说,这个世界鬼怪的形成跟上个世界不一样,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比如昨晚是鬼节——天时。 这栋居民楼地域偏阴——地利。 黎母大半夜撞破丈夫跟邻居家的男人乱搞,推搡的时候被误杀了——人和。 【啧啧,厉鬼中的极凶!】系统为宿主点灯默哀,【现在她还不会回来,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会在第七天回来寻仇。】 也就是说,头七回魂夜。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人家只弄死了两个狗男人,顺便薅走原主这个小绿茶。】 安相相抹了把脸,【跟原主又有什么关系。】 第215章 我妈昨晚怎么没回来 系统长长嗯了一声,像是在组织语言,【大概死了以后事看的就开了,能看出来周爸想吃绝户吧。 我扫描了下原主的记忆,周爸在描述他与黎父的关系时,用词是“好朋友”。 并且跟原主说,喜欢黎天的话,长大以后也可以跟黎天成为“好朋友”。】 安相相懵了,【所以计划三?】 系统回了个“冰果~” 安相相:…… 差点不认识“好朋友”这三个字了。 他转身往楼下走,秋老虎的阳光全笼罩在身上,可仍旧驱不散那股阴影。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铁哥,下次可以不要这么不挑吗?】 系统啧了声,【我们只是要饭的,你还指望人家大鱼大肉伺候你? 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穷讲究。】 安相相默了。 竟然觉得还蛮有道理。 放学后。 安相相收拾些书包,班里的同学正搬起凳子往课桌上放,看样子要搞卫生。 想起自己日行一善的卡还没打,便留下来帮他们架板凳,等他们扫完又把板凳放下。 等教室落锁,卡也打上了。 揣着0.01,穿过马路看见便利店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直接小跑着路过。 【不报警?】 【没必要了。】 等到头七回魂夜,周爸爸和黎父一个也活不成,没必要为这个暴露自己。 安相相从衣服里拉出根红绳子,用钥匙打开家门,现在时间还很早,小学又没多少作业,就一篇作文和两页数学练习册。 回房间将书包放下,按照原主记的动画片播放时间表,跑去客厅追《四驱兄弟》,追完又追《七龙珠》,完了还看《哆啦梦》。 等所有排表都追完,天都黑透了。 磨磨蹭蹭开始写作业,等到墙上的电子闹钟提醒已经晚上八点,一篇作文才写完。 安相相揉揉手腕,准备吃个晚饭回来再写数学,当大米饭扒进嘴,忽然想起没留意黎天回来的动静。 看看碗里炖到软烂的土豆,还是去隔壁敲了敲门,“黎天,你在家吗?” 见没人回应,又敲了敲。 【别敲了,人装死不想理你。】 【哦。】 安相相收回手,也懒得管他饿不饿,转身回自己家,正要把大门关上,对面哗啦一声打开,昏黄的灯光洒在楼道里,小少年背光站着,不大能看清神色。 但语气很扭捏,“还有剩饭没?” 安相相又把门推大点,“刚热好。” 黎天跟谁求着他吃饭一样,从进门到端饭都高傲的一批。 吃起饭时,似乎在怕谁跟他抢,连咸肉汤都赶自己碗里,混着吃了三碗米饭。 安相相看了下黎天的体格,声音隐隐有点公鸭嗓,估计是开始长身体了。 难怪经不住饿。 饭后,他把锅碗放进水槽里,站在凳子上,用丝瓜瓤子仔细地刷。 黎天还没走,或者走了又回来了。 “你今天不对劲。” 安相相抬头看他,“哪里不对劲。” 黎天嘴巴动了动,哪里都不对劲,没叫他“黎天哥哥”,吃饭时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也没放学就缠着让他教作业。 还有一种,说不上来。 就感觉今天的小胖子很不对。 黎天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看小胖子还静静盯着自己,手心不由汗涔涔的,“没什么,你洗碗吧。” 安相相:??? 安相相歪了歪身体,看着黎天落荒而逃,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真感觉没有头脑了。 他打开数学练习册,看着第一道应用题: 1个人用一个饭碗,2个人用一个菜碗,3个人用一个汤碗,一共用了66个碗。 问:一共多少个人吃饭。 安相相忍不住往纸上凑了凑。 这是三年级的题? 系统惊了,【你不会?】 【我已经一百八十多年没有上过学了。】学校的计算方法,早忘干净了。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铁哥……】 话刚起个头,系统飞快打断,【我不是教学系统,只能告诉你答案。】 那也没用啊。 安相相盯着题目,开始抓耳挠腮。 “这你都不会?” 黎天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突然说话,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安相相眨了眨眼,“你会吗?” “小ks!” 黎天傲的不行,刚才回去越想越丢人,竟然被这个小胖子吓到了,发现又有了报仇的机会,当即伸出手。 安相相不明所以,伸手跟他握了握。 然后“啪”,被一巴掌拍开。 黎天嫌弃地搁身上擦了擦,又伸出来,“老规矩,把我爸给你的一块钱给我。” “凭什么?” 安相相瞥了眼桌上的小金猪,说它小,但真的不小,他两只手都捧不住,可中午抠钱的时候,里面都没多少。 现在合理怀疑钱的去向。 “那是我家的钱!”黎天指指练习册上的题,“而且我不白教人写作业。” 安相相看看整整一页的应用题,抿了抿唇,闷头从口袋里把一块钱掏出来,“那你得把我教会。” “少废话。”黎天一把夺过去。 一手将钱揣进口袋,一手把练习册往他那边拽了拽,坐在床上开始讲题。 考虑到三年级还没学到方程,黎天教的都是三年级才用的计算方法。 安相相趴在小书桌上,边听边记。 八道应用题,硬跟着小孩哥写完了。 这边刚写完最后一个句号,黎天噌的就站起来,马不停蹄的溜了。 安相相抓抓头,跟过去把门关上。 将书包收拾好,洗漱睡觉。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周爸爸回来了,也听见黎父的声音,不过两人上班都挺累的,隔壁的床总算没再吱呀。 翌日。 安相相开门出来时,黎天正问黎父,“我妈昨晚怎么没回来?” 黎父仍然一点破绽都没有,“去你姥家了吧,前个晚上你妈回来了一趟,跟我闹了点不愉快。” 黎天哦了一声,表情不以为意。 看得出父母吵架,妈妈气得回娘家是常有的事。 黎父看着调笑,“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你妈,要是她不回来了咋办?” 黎天耸耸肩,“我妈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的,反正有周叔烧饭给我吃。” 黎父哈哈笑起来,抬手揽在周爸爸的腰上,“改天让你周叔当你妈得了。” 安相相愣了愣,看了眼在周爸腰上摩挲的手,再看黎天。 黎天也愣了一下,视线在手上落了落,神情有些迷惑。 但周爸爸一把就将黎父打开了,说了句,“一大早就在胡说八道。” 黎天看见黎父被打偏了头,跟着嘿嘿地笑,也忘了刚才那点异样。 第216章 家里有股怪味 临出门时。 安相相看了眼阳台。 两个男人正在阳台抽烟,周爸找不到打火机,黎父叼着烟凑近,手揽在周爸的腰上,肩膀被周爸的手搭着。 两个挨得很近,四目相对。 眼神像是在接吻。 黎天见小胖子不动弹,也顺着视线瞄了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推一下,“快走啊!” 等关上门后。 安相相去打量黎天,发现他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便试探一下,“你觉不觉得,你爸跟我爸的关系太亲密了点?” 一听见他说话,黎天白眼都要翻上天,将书包往背上一甩,“你爸跟我爸是好兄弟,互相点烟不是很正常?” “你只看见互相点烟了吗?” “不然呢?” 安相相嘴巴动了动,但想到黎天还是个未成年,“没什么,就是在点烟。” 说完得了对方一句,“有病。” 看着人一阵风似的跑进学校,外套随着奔跑张扬的鼓动,一派的无忧无虑,安相相不由抬起手,抹了把脸。 酝酿了一大早,想把人忽悠去他奶奶家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系统搞不懂这个宿主的顾虑。 安相相回道,【他才十二岁。】 【十二岁又怎么了?】 【太小了。】 他要怎么直接告诉黎天,他妈妈死了,被分尸了,用的是他家做菜使的菜刀。 尤其早上吃包子时,黎天还把两个青菜包挑出来,说是他妈妈最喜欢吃的。 况且会暴露的吧,以黎天的性格。 安相相低着头走进校门,还没到教学楼,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声音。 “周安,你红领巾呢。” 安相相一惊,都没来得及看是谁,连忙背手从书包侧边摸出红领巾戴上。 接着脑袋被重重戳了下,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说,“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 安相相被这一下戳的往前趔趄好几步,稳住身形后,抓抓被指甲戳疼得地方,“我带了,只是忘记拿出来。” 班主任冷着脸,“这个学期,三2班再因为你被扣分,你就给我站外面听去!”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拎着个布包朝教学楼走去,步伐很快,估计也是急匆匆的,后脑勺上的红色爪夹都没卡好,有一绺头发披散在后面。 早读课上。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写教案,等早读结束,人转身离开时,那绺头发还在。 同桌马小浩也看见了,等班主任消失在拐角才嘎嘎笑,用圆珠笔放在后脑勺下面,在课桌间模仿班主任的走姿。 有的女生看不过去,“马小浩,你也太不尊重老师了,你再学,信不信我告老师去!” 马小浩一脸无所吊谓,还冲女生拍拍屁股,结果表情实在太贱了, 被其他男生来了个毒龙钻。 安相相眼睁睁看个男生双手合握,用两根食指,照着马小浩的屁眼,从下到上狠狠来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把腿给并好了。 简直,可怕。 很快课间结束,又是语文课。 课上到一半。 班主任一巴掌拍在讲台上,“马小浩!你板凳上有钉子?” 马小浩立马不动了,等老师转身讲课,又鼓俑着换另一个屁股瓣坐。 安相相瞥了眼,“很疼?” “我感觉我的蛋要碎了。”马小浩疼哭。 安相相:??? “不是屁股吗?” 马小浩吸吸鼻子,看得出刚刚那一下真有点狠,“是屁眼子和蛋蛋的中间。” 前桌噗嗤一声,接着一个劲的抖。“ 这时班主任转过身,站在讲台上,视线直接落到这边,当即脸色沉下来,“讲什么笑话呢?讲出来给我听听。” 前桌立马不抖了,但马小浩又鼓俑了下,果然下一秒,“马小浩你给我站起来!” 马小浩简直狂喜! 班主任以为他在嬉皮笑脸,就手将粉笔头砸过来,“这就是你的学习态度?你爹妈一学期一百来块送你来玩吗?” 安相相摸摸被砸中脑门,没吭声。 班主任还在训,“也不珍惜现在的机会,过去多少人想读书还没人教呢!” “学习学习不在行,调皮捣蛋你是第一个!给我滚上来听课!” 马小浩一动不动。 “听见没有!” 班主任用力拍桌,发出最后警告! 安相相往旁边瞄了瞄,见马小浩手放在下面,捂着小鸡蛋一脸蛋疼,但又不敢反抗老师,只好磨磨蹭蹭走出去。 一小步一小步的。 跟裹小脚的老太太似的。 周边知道情况的同学都在憋着笑,还有个偷偷在桌子底下比毒龙钻的手势。 班主任没留意学生,只一眼注意到马小浩怪异的走姿,“腿粘住了?走这么慢?” 前桌高高举起手! 一嗓子喊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老师,他蛋疼!” 教室突地一静,几秒后哄堂大笑,接着知情同学开始七嘴八舌。 “老师,他下课的时候被人戳了屁眼子,现在步子一大就会扯到蛋!” “老师他活该,谁让他学你走路!” “还冲女生扭屁股,活该被戳!” “哈哈哈哈哈!” “他还说他的蛋要碎了!” 马小浩还站在课桌间,开始脸涨得通红,最后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终于知道什么是羞耻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班主任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始末,反手摸到一绺头发,挽上后看向马小浩。 此时马小浩还在哭,连汤带水的。 班主任张了张嘴,本想训斥两句来着,可看他嘴张的像个簸箕,鼻涕都快过江了,也不好再继续打击人自尊。 抬起手,无力地挥了两下,“你回去坐着吧,等放学让你家人带你去看看。” 说完,敲了敲讲台。 “好了,都把牙收一收。” 课堂再次安静下来。 马小浩抽抽噎噎的,回来还不敢直接坐下,就站着抹眼泪。 安相相默了默,1积分兑了的一包大白兔,“吃不,奶香味的。” 马小浩含泪点头,“来两个,我下课吃。” 安相相将一包都塞他桌洞里。 马小浩似乎留意到他没撕包装,愣了一下后坚定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安相相面无表情,又把糖收了回来。 马小浩:…… …… 放学后。 安相相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才想起来今天周爸和黎父是下午班。 工厂三班倒,每天八小时。 他俩估计要到晚上七点才回来。 不过周爸临走把饭菜做好了,还留了纸条,让他叫黎天一起吃饭。 安相相将小方桌上的菜罩子打开,一盘抄肉丝一盘冬瓜汤,半点辣椒没有。 生无可恋了会,放下菜罩子去敲黎天家的门。 大概是涉及干饭,黎天来的很积极,一点都不见早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嫌弃。 只是吃饭时,安相相发现黎天的脸色发绿,跟刚刚呕吐过似的。 “你肚子不舒服?”他问。 黎天抬了一下眼又继续吃饭,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复的,可戳了戳饭后,还是开口,“家里太难闻了,一股子怪味,都给我熏吐了。” 第217章 黎天后来怎样了 怪味? 安相相后知后觉。 应该是下水道里的尸体残留。 现在正值秋老虎,如果一些头发皮肉组织堵在下水道里,肯定会腐烂的。 安相相顿时没了胃口,想了想说,“可能是下水道反水了吧,过两天就好了。” 黎天悻悻地嗯一声,没再说话。 但饭后没多久。 隔壁传来通下水管道的声音。 安相相连忙放下笔跑过去看看情况。 只见黎天一边干呕一边往水槽倒什么东西,手拿个疏通塞,跟通马桶一样,用力捣洗碗槽。 整个厨房都是腐尸的臭味。 还混着一股醋酸。 安相相走过去,看他捣上来的东西,默了默,“别捣了,让你爸回来弄吧。” 黎天鼻孔塞着纸,说话瓮声瓮气,“我早上就跟他说过了,中午回来不还是没弄。” “说不定是忘了。” “忘个屁!他就是故意的。”黎天语气着点情绪,“这事儿我要是跟我妈说,不出一个小时,我妈就能给事儿办了!” 说完还嘀嘀咕咕, “没我妈一半靠谱!” 安相相站在边上听他叨叨,不说话,也不走,怕他真捣出什么东西来。 好在这栋居民楼的排水管道很粗,被黎天用洗衣粉水一通灌,竟然还真灌通了。 黎天忙了一个小时,现在有点得意忘形,抬手弹了下额前的小刘海,“我牛不牛!” 安相相:…… 伸手打开水龙头,见水哗哗往里淌,好半晌没有污水反上来,又面无表情给水龙头拧上,丢下一个字,“牛。” 等以后想起来了,别发疯就行。 安相相回到家,将中午的作业写完,小眯了一会,便背上书包去学校。 下午马小浩没来,看来伤得不轻。 一整个下午耳边都很清静,直到橘色的阳光又落到桌子上,最后一节课才结束。 帮同学打扫卫生的时候,刚巧班主任过来查岗,看见他时,视线顿了顿,但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垃圾桶记得倒干净。 走出教学楼时,校园已经没几个人。 安相相背着大书包走得慢吞吞,在校门口看见了黎天,他站在路边,身边应该是他同学,全围着他听最新出的磁带。 在边上看了会后,发现除了原主,黎天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很好。 磁带上的歌随同学挑,然后将新买的磁带倒过来顺过去,一点不心疼会磨损音质。 也可能因为这种大方。 黎天人缘很好。 安相相看他跟同学打打闹闹,稚嫩的脸在夕阳下笑得无忧无虑,不由恍惚了下,【黎天后来怎么样了呢?】 系统刚好在,闻言回了句, 【不知道。】 【不知道?】安相相愣了一下。 【我只计算到原主死亡,但大可能不会太好,父亲突然暴毙,母亲失踪。 不说未来没了大人扶持,生活条件怎么样,光心理阴影,就够他受一辈子了。】 黎天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四下看看,见是隔壁的小胖子,心里啧了一声,直接背过身当看不见。 张口问旁边的同学,“你要听哪首?” “我点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黎天将耳机给他,手里摆弄着随声听,心里却止不住的烦躁,怕小胖子又缠上来,哭哭啼啼的,让同学看笑话。 嘴里都把“滚”字准备好了,可等了几十秒,也没见人过来,回头一看,那小胖子已经过了马路,这会儿都到巷口了。 远远看着人的背影,有点孤孤单单。 没由来心里一阵不舒服。 可想到刚刚小胖子看自己的眼神。 黎天脸色一臭。 可怜谁呢,莫名其妙。 等同学都听完了想听的歌,黎天收回耳机挂回自己耳朵上。 一路哼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回到家深吸一口,见家里的味道散了很多,边感叹自己是个天才,边把鞋子踢到一边。 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打开电视。 黎天边看边写,时不时转笔思考,赶在天黑透之前把一摞作业写完了。 听见对门传来开门声,看一下挂在墙上的钟,七点十几分,周叔都下班了。 黎天估摸着自己老爸应该快回来了,可等到八点,仍然不见人,正寻思老爸是不是去姥姥家接老妈时,门被敲了敲。 随即听见老爸喊了声, “黎天,来你叔家吃饭。” 连家门都没进。 黎天应了一声,将作业收收,一脚迈进邻居家的厨房,周叔在炒油盐饭,他爸戴着个围裙,在一旁切酸豆角。 明明在家油壶倒了都不扶一下。 上上下下都老妈一个人忙活。 黎天心里有点不舒服,莫名讨厌起厨房的油烟味,转身出去了。 客厅的电视放着哆啦梦,但沙发上没人,估计小胖子看电视不写作业被训了,转进房间一看,果然在埋头写作业。 踮着脚走过去,还没开口吓人,刚还动来动去的笔头停下来,人也突然回过头,“你有什么事吗?” 黎天:…… 安相相见黎天肩膀一耸,跟吓一跳的反应差不多,但表情又十分镇定的样子,不由抬起手,用笔头搓了搓脑袋瓜。 不过……好像来的正好? 于是摸出数学作业。 “你介意教一下我吗?”小孩哥。 黎天半晌才仰起下巴,“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这都不会,怎么没蠢死你。” 安相相摸摸练习册。 心里有点虚。 “我也没想到它这么变幻莫测。” 第218章 他只是没有出轨这个认知而已 黎天也是第一次听谁把“不会”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撇了撇嘴,然后伸出手。 安相相默了默,“不能便宜点吗?” “你可以赊账,不过下次要还一块一。” 安相相:…… 怎么还有高利贷。 安相相起身抱过桌上的小金猪,感受到它轻飘飘的重量,挣扎了下,“可以给你五毛,剩下的用其他事情代替吗,我可以帮你背书包。” “那拉倒吧。” 黎天火速收回手,转身就走。 “等等。”安相相从小金猪肚子里抠出十个一毛给他,“一块就一块吧。” 黎天又转身回来,把钱装兜里。 不过今天黎天心情可能不太好,明显没有昨天有耐心,六道应用题骂了四道,周爸进来喊吃饭,脸色又一秒恢复正常。 但吃饭的时候,筷子在一盘咸豆角里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 他心思并不在饭桌上。 尤其到了饭后,已经晚上十点,黎父还坐在沙发上不动,那脸色几乎藏不住。 安相相感觉到了点风雨欲来的架势,踏着小拖鞋,快速钻进卫生间里。 “爸,你什么时候接我妈回来?” 几乎刚拿起牙刷,客厅就冷不丁传来这句,不禁又把牙刷放下了。 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像是遥控器被扔到茶几上的声音。 黎父语气很不耐,“大人的事小孩别问,读你的书就行!” “那你倒是回家把脏衣服洗了啊!” “啧,拿过来让你周叔洗。” 安相相探出头,只见黎天杵在沙发边,俯视着歪在沙发上不成正形的男人。 “周叔周叔,但凡你对我妈有一半跟外人一样勤快,我妈也不至于天天跟你吵架!” “在家什么都不干,出来什么都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边才是你家呢!” 黎父神色变得恼怒,“老子乐意在哪在哪,你还管起老子来了!” 黎天嚷得更大声,“你要不是我爸,你当我乐意管你吗?” “特么的,你小子今天吃多药了?”黎父嚯的起身,十分熟练地抽出皮带,但只攥在手里,指着黎天威慑,“赶紧滚回去睡觉!否则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安相相见黎天还梗着脖子不动,张了张嘴,但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周爸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大的事,黎天,你去把脏衣服拿来,叔给你洗。” 完了又宽慰黎父,“小孩子有点脾气是正常的,犯不着为这点事生气。” 黎父冷哼,“没大没小,简直被惯坏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周爸将黎父劝好,这才又看向黎天。 此时黎天紧紧攥着拳头。 因为背对着,安相相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听出他语气里嘲讽。 “还是我无理取闹了是吗?”黎天抬手狠狠打开周爸的手,盯着黎父一字一句地问, “老爸,是我无理取闹了是吗?” “我妈一天一天不回来,你一天一天不着家,这还是家吗?还是我的家吗?” “我就想让我妈回来,我错了吗?” 黎父被问的很烦躁,胡乱抓抓头后嚯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牛高马大的身形往黎天跟前一站,瞬间把一米六多的小少年衬托的无比渺小。 “你现在回家去,老子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明儿一早,你还是我的好儿子。” 黎父语气很平静。 但又很明显,如果黎天继续犟,他绝对不只是拿着皮带威慑。 黎天兴许感觉到黎父要动真格,背影僵了几秒,转身便朝外走。 擦肩而过时,眼眶红红的。 接着“哐”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关上。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 刚才,是哭了吧。 “安安,去睡觉。”周爸挥挥手。 “哦。” 等爬上床,外面又传来说话声,声音很低,像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呢喃。 周爸道,“老公,如果当时及时送江姐去医院就好了。” “那她不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黎父叹气,“到时候你怎么办,安安怎么办。” “可黎天呢。” 黎父沉默了很久,“是我欠他的。” “那以后我们好好弥补他。” “哎……只能这样。” 过了很久,客厅传来闷哼声。 周爸喘着气,“等一下,刚刚没听见黎天回自己家。” “去他奶家了吧。” “那你……” “不用,我妈会打过来。” 安相相翻个身,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可仍然隔不住外面的动静。 被迫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小骚货”后,隔壁总算传来叮铃铃的声音。 翌日。 课间操时,安相相踮着脚朝前面望,远远看见黎天站在第一排领操,长手长脚的迎着朝阳蹦蹦跳跳,格外有朝气。 跳操结束后,又跟同学打打闹闹往教学楼跑,半道上跟他视线对上,脸皮立马就冷了,不同于之前装作没看见,而是一种漠视。 系统啧啧,【他在厌恶你。】 那也没办法。 黎天又不是傻子。 他只是认知不够, 词汇里没有“出轨”这个词而已。 现在不已经觉察到黎父的状态不对。 硬闹着要让黎母回来吗。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等看不见黎天人了才朝教学走。 下午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敲隔壁的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这才问系统,【黎天今晚又去他奶奶家了?】 听系统应了一声,倒是松了口气,并且希望黎天继续保持。 就是黎天不在,数学作业有点难搞。 安相相磨唧唧写完作业,然后趁家里没人,拿出黄纸画些能用到的符箓。 系统说这个世界的人死后,想成为厉鬼必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 概率虽然变低了,但实力变强了。 说他的五雷诀可能不管用。 安相相也不知道哪个符有效果,他花了几天时间,把自己会的都画了一沓,还斥巨资从系统商城买了个佛门法器。 到了第七天这晚。 回家后又敲敲隔壁的门,确定人还是没回来,立马回家打算先把房间布置好,哪料一进门,就见周爸独自在沙发上出神。 看见他,好半晌才堆起个笑容,随即招了招手,“安安,过来。” 安相相走过去时,周爸也站起身,于是脚步一转又跟着进了卧室。 卧室里窗帘没拉开,采光也不太好,周爸随手打开灯,然后踩在床头柜上,从衣柜顶端摸出个铁盒子。 周爸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个存折。 安相相愣了一下,抬头看这个眉眼清秀的男人,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第219章 打不过你就同化你 周爸也没说,从桌上拿根笔,写了一串数字放进盒子里,递过来说,“这是银行取钱的密码,以后没钱用了,就从这里取,爸爸带你去过的,你知道怎么用,对不对?” 安相相就这么看着他,没吭声。 “爸爸今晚……”周爸嘴唇抖了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伸出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才拍拍他的背。 “好了,你去写作业吧。” 安相相回到房间,打开存折一页页看,里面的数字加加减减,到最后一页,总共四万六。 如果省着用,够他用到高中毕业。 默了良久,安相相将盒子收到抽屉里,又拿出作业来写,刚写完新学的生字,门口突然传来声响,是黎父,他开门的动静很大,听脚步声也是慌慌张张的。 “周淮!周淮!” 黎父进门就大声喊。 “在呢。” “小江,小江回来了!” 黎父心脏砰砰跳,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那一幕,“她就在楼下,穿的还是那晚的护士服,浑身都是血,除了我谁都看不见她。” “嗯,我看见了。”周淮内心也很恐惧,但也知道,今晚躲不过去了,伸手将黎父的外套脱下,搂着他脖子安抚地亲了亲, “其实来了也好,这几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也是,对吗?” 除非是天生的杀手,否则没人能前一天杀了人,第二天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开始,或许他确实因为得到了想得到的,觉得快意,但接踵而来的,是随时会被发现的恐惧,每天都在想,现场处理干净了没有,如果报警,怎么说才不会出现破绽。 想回去查看, 又实在没胆子再迈进那个门。 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怕梦里蹲劳改、被骂变态的噩梦会成真,似乎只有那档子事,才能暂时麻痹自己。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江姐真的要我俩的命,那就给她,只希望她不要伤害安安,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黎父内心的恐慌慢慢平复下来,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才发现怀里的人都快哭成了泪人,顿时心疼的不行。 他赶忙把人抱紧,“不会的,是我推倒了她,害她撞到头死的,跟安安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怕,我怕江姐会迁怒安安。”周淮趴在男人怀里,声音哽咽,“我后悔了,老公,如果把她送去医院,说不定她还能活。” “她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也没关系,我带安安搬走就是了。” “老公,我真的后悔了。” 黎父直接红了眼眶,他听出来了,在周淮心里,孩子总归还是比他重要。 他想将把人推开,好好质问周淮。 他真的断了自己的后路跟这个男人玩,老婆不要了,连儿子也不想要了。 到头来,他说他后悔了? 可手搭在周淮肩膀上,发现这短短七天,原本圆润的肩头居然有点硌手。 黎父又把人搂进怀里,缓缓抱紧。 “周淮,是我对不住你。” “你明明拒绝了我,是我昏了头一样强行让你跟我有关系。” 黎父又哭又笑的,不禁想起周淮刚搬来的时候,水灵灵的小伙子,带着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每天身上都是奶香味。 说话客客气气,哪像小江, 三句说不来就要吵嘴。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多好。” “就不用辜负小江,又辜负你。” 安相相在房间里,一边听他俩互诉深情,一边拿出符箓,把整个房间贴满。 然后拿出木鱼,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随时等待客厅的动静。 可没过多久, 客厅又传来不雅的声音。 大抵两人都知道这是死前的最后一次狂欢,动静格外的大,柜子被撞的哐当作响,过一会茶几又开始吱呀吱呀。 尤其周爸,一点都没收声。 安相相已经麻木了,就这么坐在屋子中间,从八点坐到晚上十一点,直到客厅的动静戛然而止,才挺直身体,歪着头仔细听。 可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会儿,安相相放下键稚,往前爬了两步趴在地上,视线穿过门缝。 也不知是不是没开灯,外面一片漆黑。 【铁哥,她来了吗?】 系统直接道,【死的真惨。】 已经死了? 安相相傻愣着,正寻思怎么死这么快,系统突然咂咂呼呼,【来了来了,她来了!】 【哇擦勒,我就说她是极凶!】 【你看看你的符!根本不管用!】 安相相在听她过来时就爬起身,刚拿到键稚,贴在门上的驱鬼符便开始自燃。 几十张符灰噗簌簌的往下掉,都还没超过十秒,门上的符箓全烧个精光。 与此同时,一只白布鞋踏进来。 【叮——】 【请注意!小鬼来喽!】 安相相坐在自绘的法阵中间,跟穿门而来的黎母对视个正着。 刚一对视上,黎母就一个飞起。 下一秒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金色光芒,越靠近他的地方,光芒越强,几乎化成实体。 黎母长长地伸着手臂,只差一点点,对方就能掐住他的脖子。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脸都被金光烧成焦灰了,也没放弃取他这条小命。 安相相抱着木鱼往后,黎母就往前。 他往左,黎母也往左。 感觉到她的执着后,先是默了默,然后试探地抬手,在黎母眼前挥了挥,果然眼珠子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理智。 再瞄一眼近在咫尺的手。 安相相眨巴眨巴,又开始往后退,一点一点退出自绘的定身法阵,边退边往下瞄。 直到黎母被定身法阵困住,才抱着木鱼跑远一点待着,四下看看,又跑回黎母那,把掉在地上的键稚捡回来。 【你的法阵也不管用啊!】 安相相看向法阵,虽然在自燃,可相比驱鬼符之类,要慢上许多。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好歹花了两天时间画的,总不能一点用都没有。 他赶忙把腿盘了盘,闭上眼睛开始念清心咒,手上不停地敲着佛门法器。 其实,本来他想念往生经, 可黎母执念没消,就算这次送走了,指不定哪天还会回来,再背后给他一刀。 想了想,还是先用清心普善咒。 在佛子看来这叫“渡化”,但方丈还有一套说辞,叫作“打不过你就同化你”。 第220章 小胖子,这不是真的 直到第一声鸡鸣, 一天之中最阴的时间点过去。 屋里的木鱼声也随之停止,安相相睁开眼,仰头看着站在定身法阵里的黎母。 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被血染红,头发一缕一缕滴着血,不过那些血并不是实体。 此时她也安定下来,可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又会失去控制。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继续念,念够四十九天就行。 但明显不现实,安相相抓抓小寸头,又看向商城里的小玉瓶,积分8888。 别的用处没有,就是可以收鬼。 他狠了狠心,还是没买,抬手想把面板x掉,不经意瞄到个人属性,道具库里,明晃晃的躺着一个盲盒。 咕咚,安相相咽了咽口水。 【铁哥,我想要这个小瓶子,这个概率大不大?】安相相指着8888问。 【60%的概率吧。】系统打了个抠鼻,【通常盲盒抽出来的,都是宿主当下最需要且能用得上的东西。】 60%啊,好像还挺大的。 安相相呆着个脸,扭身在床单上把手心的汗擦擦,这才点开盲盒。 点完手又搓了搓大腿。 直到沙漏漏完,道具库里多了个烟青色的小瓶子,安相相几乎哦圆了嘴,但凑近一看,小瓶子后还有个后缀——1.0版本。 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跳出个释义。 注:该产品仅单鬼可用。 安相相眨眨眼,半晌心里才哦了下。 也行,总比没有好。 起身将黎母收进小瓶子里,再想放进苍蝇小柜,结果放不进去,寻思兴许鬼魂也算生命体的原因,也没执着,随手收进抽屉里。 再把贴在墙上的符收一收,掉在地上的符灰扫一扫,确定没异样了,才打开门。 …… …… 天光破晓,校门口又熙熙攘攘。 黎天将自行车停在学校门口,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包子,边吃边走,不经意瞥到自家楼下的巷子口堵了一群人,没由来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逆向而行,被骑车的同学撞了下胳膊,手没拿稳,包子全掉到地上。 黎天顾不上这些了。 刚过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什么“两个男人被杀害”,“大卸八块”,“小男孩都吓傻了”,“六楼的”之类,越听越符合他的家庭情况。 各种不好的猜想一股脑钻进脑袋里,一时间黎天有些腿脚发软。 眼看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两个黑皮袋上了警车,黎天才终于扒开人群,一眼看见贴着墙站的小男孩。 他还穿着睡衣,脚上的拖鞋沾着血,呆呆愣愣站在人群里,女警察正给他披外套。 看见小胖子,刚才所有不好的预感都像是清空了一样,脑子一下子空荡荡的。 没有一点实感。 这时,议论的声音变小了很多。 “其中一个就是这小孩他爸,你没印象啦?就长得五大三粗那个。” “啧啧啧,两孩子一下子都没了爸。” “也不知道招惹了谁,杀了还不够,还给拆的七零八落。” “那血哦,飙了一屋子。” 黎天站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又有些轻飘飘的,邻居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像个很荒唐的笑话,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只能四下张望, 找可以代表真实的东西。 等四下找了一圈后,视线落在小胖子身上,四目相对,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等眼前再次清晰,小胖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用外套的袖子给自己擦眼泪。 黎天别了下头,自己用袖子胡乱擦了擦,也不知道擦没擦干净,就急着问, “不是真的,对不对?” 小胖子就这么仰着头,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张嘴了,但没发出声音。 然后小胖子拉住了他的手。 还好,眼眶又开始发热的时候,一个女警察走过来。 “周安同学,你得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大队。” 安相相举起黎天的手,“可以带他一起去吗?他是黎叔叔的儿子。” 女警的眼神很怜悯,又放柔的语气,“可以,我带你俩上车。” 路上,女警问了很多。 比如晚上几点睡的,有没有听见动静,周爸最近有没有跟谁起争执,家里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 这些安相相全都摇头。 女警大概也觉得他年纪太小,问他这些没意义,最后才问,“那你家里除了爸爸,还有其他亲戚吗?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安相相闻言,还是摇头。 但总算答了一句,“爸爸是孤儿。” 话落,坐在对面的一个男警官忽然低下头,手遮在额头上,静默不语。 过了许久,女警察才扯出个笑容,“那黎天呢?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安相相张了张嘴,想说黎母已经七天没回来了,一旁的黎天却突然坐直身体,抢话道, “有!我妈去我姥家了!” 女警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有你姥姥家的号码吗,等会我们打电话通知一下。” “我姥家在村里,没有电话。” “那知道住址吗?” “知道!” 黎天很积极的说姥姥住在哪个村,女警察连忙拿出本子记上,表示会安排人去通知。 安相相看着眼前的小少年,跟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眼里都是光。 他抿了抿唇,又缓缓低下眼,视线落在过道里的黑皮带上。 警车中间的过道很大,刚好可以放下两个,但现在的黑皮带密封性不太好,才十来分钟,已经有血渗出来了。 下车时,黑皮带也被抬下车,也不知道里面装的谁跟谁,一前一后的,全被抬去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粘稠的血水顺着滴了一路,滴到门口的水泥地上,滚了一层灰。 安相相拉了拉黎天的袖子,想带去背阴的地方待着。 可对方腿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 直到那个女警过来,说要问些事。 问的还是之前那些问题,只不过更详细,倒不是怀疑他们,而是警官想捕捉到可疑的,对案件有利的漏洞。 安相相有问必答,尽量不撒谎。 他没交代鬼魂的事,因为这个世界的鬼少到跟人类相比,近乎等于零。 也没有特殊部队,说了也被当迷信。 问话结束后,两人被女警送出来,听女警说已经安排人去接他妈妈,黎天这才转身,朝靠着墙的一排木椅走去。 第221章 孤苦无依 公安大队的大厅很空旷,温度比较低,坐在里面会觉得浑身发冷。 安相相四下看看,挑了个靠门口的位置,有阳光,但又不会直直晒在身上, 可坐下以后,黎天根本没法安分下来,手一直在玩拉锁头,一听见进门的脚步声,他就要站起来去迎。 每次出现的不是他在等的人,他眼里的光就会黯淡一分,然后又坐回椅子上等。 安相相不知道黎天是什么感觉,但自己都觉得这个过程特别漫长。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见黎天从坐着等,到蹲在椅子上抱着腿等,抿了抿唇,张口想说“不用等了,你等不来的”,可话到嘴边就变成, “要不去门口吧。” 黎天眼珠子动了动,然后把腿放下来。 到了门口,坐在滚烫的台阶上,黎天又开始抱着腿,眼睛转来转去,看似在留意来往的人,实际上根本没有焦距。 安相相看了看烫人的日头,把外套拿下来,给黎天顶在头上。 没过多久,一辆警车停在门口。 黎天立马起身跑过去。 安相相捡起外套,站在原地没动。 系统叹了口气,【他要失望了。】 黎母不可能在他姥姥家,两个警官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顺便去了黎母的单位。 果然,车上只下来两个警官,面对黎天的询问,只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黎天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一脸迷惘。 安相相抱着外套踌躇几步,还是过去拉住黎天,却发现他的手一片冰凉。 “小胖子。”黎天声音沙哑。 不等他回应,黎天又说, “我妈她会不会也……” 安相相抬着头,黎天也低眸跟自己对视,那双眼睛已经没了光,空洞洞的。 但很快,又聚集起水光。 他张了张嘴,“别瞎想。” 黎天回过来点神,用袖子迅速把刚升起的眼泪擦了,抬脚朝警局走。 刚进门,恰好迎面碰到出来找他们女警官,她小跑过来,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问,“黎天,还有其他亲人的联系方式吗?” 黎天点点头,报了奶奶家的电话号码,见女警要走,连忙问,“你们不找我妈了吗?” 女警脚步一顿,编了个理由,“正在找,她或许跟着医科主任下乡义诊了,只是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黎天眼神期冀,“真的?” 女警没说是真是假,柔声安慰几句又离开了,看着人走远的背影,黎天嘴巴动了动,说了句,“假的,我妈最讨厌乡下。” 说完,就又去门口坐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黎奶奶的人还没到,哭声先到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杵着拐杖进来,身边跟了一大群人,看身形和年纪,应该是黎天的伯伯和伯母。 一进门,老太太就一把抱住黎天,哭得撕心裂肺,黎天总算找到依靠,弯腰抱着矮他很多的奶奶,肩膀一抖一抖,小声呜咽。 女警过来安慰几句,又交代个大概。 在提到黎父被分尸时,黎奶奶捂着心口,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瘫软在地上好半会才把气喘匀,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强硬地把老太太拉出警局,不再让她听。 黎天跟在一群大人身边,红着眼睛继续听,之后所有人被一个一个问话,问关系,有无矛盾,问昨晚在做什么,事无巨细。 今天之后,警察还会去黎父和周爸的单位,查人际关系,各种。 但他们注定找不到答案。 安相相抱着外套,坐在木椅子上等,他还穿着大裤衩,坐在椅子上有点扎屁股,低头一看,是椅子上红漆起皮,掉一块一块的。 想了想,把外套垫在屁股底下。 刚坐好,就看见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从审问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好。 接着是个年轻一点的,同样一脸恼怒,出来就暗骂一声,“当人是我杀的?” 接二连三,进去又出来的伯伯伯母脸色都不太好,安相相以为是警官审问太严谨,触及到他们的自尊了。 可天色擦黑,终于全问完,一群人拦了几辆马自达,顺便也把他带回去后,才看出原因。 八九个人前后爬上六楼。 此时他家已经打了封条,安相相看看几个大人,见他们没拒绝,便跟着进了黎天家。 一群人各自找位置坐好,黎天忍了一路的眼泪,正要钻进房间,就被大伯喊了一声,“小天,去倒几杯水。” 安相相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听他这么说,又不由站直了。 黎天根本没理会,直接关上房门。 大伯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小弟怎么养的,一点教养没有。” 大伯母几乎紧跟在后面,“心高气傲的,我家明明可跟他处不到一起,而且我家玲玲都是大姑娘了,家里可不兴有其他小孩。” “我家也不方便。” 二伯没吭声,二伯母就直话直说。 “我家情况你们都知道,娘家的老母亲正病着呢,哪哪都要钱,可没能力再添一个负担。” 三伯母倒是客客气气,但话里话外,都是房子。 养黎天可以,但这个房子必须划给他们家,最后唉声叹气说养孩子不容易。 大伯家一停又不乐意了,“弟妹别太过分了,我小弟才出事,就算分财产,也先紧着我妈和小天,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三伯母耸耸肩,“那我养不起,你们谁家有能力谁接走吧。” 说完,她就借口有事,踩着高跟鞋走了,都没跟黎奶奶招呼一声。 客厅的气氛短暂凝滞了几分钟。 一直沉默地二伯又打破寂静,“其实我觉得三弟妹说的不错。” “小天才十二,吃的穿的,哪样都离不开钱,等义务教育过后,上了高中,往后指不定还要上大学,开销并不低。” 二伯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黎奶奶。 似乎只要她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安相相睁着眼睛,看着这么个一大家。 黎父跟几个伯伯长得有五六分像,按讲,他们的关系就算不亲密, 也该知道什么是“手足之情”。 连系统忍不住啧啧,【难怪他们在警局会那么恼怒,搞半天确实存在矛盾。 我刚查了下,是黎奶奶一碗水没端平,其他几个都靠自己打拼,就黎父一个老来子,全款买的房。】 安相相缓缓绷紧了脸。 眼看黎奶奶要答应,也来不及理会系统,攥紧了抱了一整天的外套,抢先开口,“这种事,该不该问一问黎天本人?” 第222章 孤苦无依2 黎奶奶又犹豫了,眼巴巴地询问几个儿子的意见,“要不,还是问问吧?” 见他们都不吭声,黎奶奶不禁低头抹眼泪,“幺儿才刚没,小天妈只是暂时没找到,等联系上了,那得闹的多难看。” 大伯母冷笑一声,“都一个星期没着家了,指不定跟谁……” 话没说完,被大伯捣了一下。 大伯沉声说,“也行,把小天叫出来,一起把话说敞亮点,免得以后出现矛盾。” 几乎话音刚落,房门就从里拉开,黎天从阴影里走出来,又轻轻把房门带上。 他现在门边,眼睛还是红的,但已经没有眼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我一个人可以过,谁家都不去。” 大伯皱了皱眉,“你烧不会烧,洗不会洗,一个人能过好什么?” 黎天没松口,“我可以学。”他顿了顿又说,“等过段时间我妈回来就好了。” “警察不是说你妈……” 二伯母应该想说黎母失踪了,黎天飞快打断她,“我妈跟人下乡义诊了,只是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跟我们说。” 二伯母嘴巴动了动,脸色不快。 其他人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黎天已经打定一个人住,又或许良心还在,并没有继续挣了,只有二伯多问一句,“不知道去哪了,总该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吧?” 黎天垂在身边的手握了握,平静地撒谎,“警察说会让卫生院联系,应该要不了多久。” 二伯也不说话了,只是同样,脸上露出了算盘落空的神情,“行,那我跟你二伯母先回去了,等警察结案,你再通知我。” 黎天无声地点头。 大伯也叮嘱几句,临走时对还坐在沙发上的黎奶奶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黎奶奶看看垂头不语的黎天,再看看门口,儿子儿媳都在看着她,没有人催她,但又好像都在催她。 她无奈地抹了把泪,杵着拐杖,勾着腰走到黎天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个白手绢。 都没拆开让人知道里有多少钱,直接塞进黎天的外套口袋,哽咽道,“实在烧不好也没事,来奶奶家吃,啊。” 黎天又红了眼,拽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无声的掉着眼泪。 黎奶奶都不敢看他,强忍着泪,撇开他的手走了,连头都没回。 黎天也没再强留,无声地跟在最后面,看着奶奶被扶上马自达,然后消失在街上。 “她也想留下陪你,可是,没办法。” 知道小胖子也下来了,黎天没回头,还望着快要看不见的后车灯,“我知道。” 他听妈妈唠叨过,奶奶对他家这么好,就是指望他爸以后能给奶奶养老。 现在爸爸死了,再继续偏袒他,几个伯母会不高兴,以后不会善待奶奶的。 黎天仰起头,对着夜空眨了眨眼,让眼泪都倒流回肚子里,又说一句,“我知道。” 回到家,再推开房门。 家里还是几天前他离开的样子,只不过桌子上有一点灰。 黎天转身去卫生间,放了一盆水将能够得到的地方都擦了擦,绝对不能留一点灰,妈妈有洁癖,最讨厌家里脏脏的。 打扫到电视柜,不由顿住。 安相相站在一边,看着黎天忙来忙去,现在又突然一动不动。 一眼看去,也默了。 电视旁是个相框,里面的黎天大概一岁,穿得圆滚滚的,戴着虎头帽,赤着小脚丫,笔直地站在黎父的手心里,旁边的黎母笑容温婉。 房间里寂静很久,又忽然一声呜咽。 再然后是嚎啕大哭。 这个哭声持续了很久,直到深夜。 安相相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也就在警局吃了碗大锅饭,黎天直接一天不吃不喝,看他哭累了,抱着相框躺在沙发上不动弹。 还以为他睡着了。 走过去一看,在睁着眼发呆。 抿了抿唇,轻声问,“你饿吗?” 黎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相相想了想去了黎天家的厨房,到处翻了翻,找出一桶没拆封的挂面,将上锈的锅刷干净,开火下面。 可等端着面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 去拧黎天房间的门把,见没上锁,安相相直接推门进去,见黎天躲在被窝里,便把面条放在旁边的书桌上。 轻轻推了推,“起来吃点东西吧。” 良久才听见回应,可能哭的太久,声音有些嘶哑,“我累了,想休息了。” 安相相也没多说,带上房门出去了。 可自己家被上了封条,他四下看看,视线落在木质沙发上,还好,还有个垫子。 安相相抱着外套,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可睡到半夜忽然听见一点声响。 迷迷糊糊睁开眼,听是黎天在说话,脑子一下子清醒几分。 等推开房门,黎天还躺在床上,似乎在说梦话,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透过客厅的灯光,能看见黎天的脸很红。 安相相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 再看黎天喘着粗气,烧得人都神志不清了,还抱着相框不撒手,不禁叹了口气。 想起黎母是护士,家里肯定有备用药,于是翻箱倒柜一会后,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一些常用药。 根据岁数,抠了一粒退烧药,又烧了点水,趁黎天说梦话的间隙,将药塞他嘴里,也不给他往外吐的机会,直接倒点温水,再把嘴捂上。 见黎天本能地咽下去后才放开手。 等他烧退了,安相相也懒得再往客厅去,干脆掀开薄被,在黎天脚边躺下。 翌日。 又是阳光明媚。 黎天睁眼时觉得眼睛酸涩,随即想起了昨天的事,几乎刚想起来,就立马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感觉脚边暖烘烘的,想起身看看,才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肚子也直打咕噜。 很饿,但没心情吃东西。 黎天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脚边传来动静,然后小胖子从床尾坐起来,边揉眼睛,边朝自己爬过来,手一伸,放在他额头上。 第223章 你爸死了,你伤心吗 “嗯,还有点低烧。” 黎天恍然,原来他发烧了。 难怪脑子有点晕晕的。 “电视柜下面……” 刚开口,黎天愣了一下。 安相相也发现他嗓子哑的已经说不出声,“你别说话了,我知道药在哪。” 说完又去找出消炎药,又抠了一粒退烧药,再掰成半粒,让黎天就着水吃了。 听黎天肚子在打呼噜,又问,“要吃东西吗?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了。” 黎天默了默,点了下头。 看着小胖子端起书桌上的一个碗,踢踏踢踏的离开,伸手拉了拉被子,想把自己再裹起来,一翻身,压到个东西。 手摸过去,是相框。 黎天想将相框拿出来,但相框是塑料的,不结实,被压了一晚上,散架了,相片和玻璃都掉到了枕头边。 他撑起身,把相片装回去。 装背面的木板时,发现相片后边有两行字,一行狂狷,一行小楷。 ——祝儿子健康成长,成个男子汉。 ——祝宝贝周岁快乐,以后天天快乐。 …… 安相相端着新下的面条回来,黎天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眼睛看着窗外。 他也看过去,外面阳光很好,而且他们在顶楼,视野也很开阔。 能看见刚刚升起的太阳,朝霞金灿灿的,时不时还有凉凉的风吹进来。 隔壁家应该有风铃,叮铃声很清脆。 他将面条放好,又去把自己那份端过来,招呼一声,“吃饭吧。” 黎天动了动,将相框放到书桌上,然后挪挪身体凑过来,一手撑着身体,一手吃面。 但可能病刚好,没什么胃口,一碗面吃完也没再要,挪挪身体又要躺回去。 安相相推过去一杯水,“漱口。” 黎天顿了顿,又挪回来,漱了漱口后,发现小胖子抱着一大碗面嗦的很香,莫名有点割裂感,“你不难过吗?” 小胖子跟周叔的感情那么好。 安相相含着面,眼睛眨巴眨巴,想了想还是没把面条往嘴里嗦,抿断了舔舔嘴道,“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保佑我的。” 黎天淡淡开口,“蠢货。”还变成星星,这话他六岁时就不相信了,“你爸知道了,不得气活过来。” 安相相就知道忽悠不过去, 叹了口气道,“死都死了,我就算在他坟头上蹦迪,他也没法活过来,还不如想开点,至少他给我留了四万六。” 黎天没听懂蹦迪是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你真的有心吗?” 安相相拍拍心口,“热乎着呢。” “……你出去。” “哦。” 安相相把剩下的面嗦碗,把碗摞一摞捧着出去了,将厨房打扫干净后,正甩着手上的水,不禁听见自己家门吱呀一声。 连忙开门,便见几个警察朝屋里进。 走在最后面的是昨天的女警,她回过头,接着愣了一下,“周安?” 安相相点点头,“早上好。” 女警往门边挪了挪步子,大抵不想让他看见里面的惨状,笑着问,“今天星期六,怎么不多睡会懒觉?” “已经睡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黎天出来了。 果然,女警视线上移,往他身后看去,“黎天,你生病了?” 黎天嗯了声,“不过已经好了。” 女警神色有些动容,犹豫之后,回头对其他警官点点头,然后便想关上门,过来给他们做心理抚慰。 安相相没说什么,但黎天似乎也看明白了,当即说了句“等等。” 女警闻言停下动作。 黎天继续说,“我想进去看看。” “黎天,你太小了,以后会做噩梦的。”女警很严肃地摇头。 黎天还是很坚持,“我不怕。” 女警皱起眉,还想拒绝。 安相相脆声声地打断,“我也想看。” 女警看眼前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再看看另一个,眼里的坚毅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尤其这个两个孩子,都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又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女警深吸一口气,“那你们要是受不了,必须立马出来知道吗?” 安相相点头,黎天也点头。 进门之后,安相相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客厅什么状况他昨天就看过了,说飙一屋子血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黎母下手毫无悬念。 切口特别整齐。 两个大男人被切得七零八落。 在客厅里掉的到处都是,哪怕过去一天两夜,屋子里仍旧充满了血腥味。 安相相嗅觉太灵敏,被熏的捂住鼻子,抬头看黎天,他像是已经麻木了,静静看着刑警侦查,没说话,也没流泪。 整整一个上午,站在角落里都没动过。 两个刑警加四个辅警,几乎将整个房子都翻了一遍,把一切可疑物品都带走了。 临走时,女警不放心地叮嘱,“你们要是还有去处,就去别的地方避一避,这个凶手很凶残,初步判断是仇杀。” 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下楼梯。 安相相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去时,五楼的门恰巧被悄悄关上。 黎天毫无所觉,应了一声后,问女警,“我妈妈你们找到了吗?” 女警还是那句话,“正在找。” 等将人送走,两人一前一后的爬楼梯,到五楼时那道门又打开,探出个老阿姨,语气鬼鬼祟祟的,“你们爸惹上什么人啦?是不是还会回来啊?那你俩不是很危险?” 黎天面色冰冷,“关你屁事。” 安相相也冷了脸,没搭理她。 但按照他的经验,这件事绝对不会完,果然第二天他下楼买包子的时候,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要过来打探一遍。 “你爸被人砍死了?” “听说惹上混黑的人了是不是?” “凶手抓到了没有?” “你爸死了,怎么也不见你伤心啊?” 安相相本想全部当成耳旁风,可拿到包子,想到要是黎天出来买包子,也会被这么问,就不禁狠抿了一下嘴。 他抬起头,看看向那个问的最离谱的男人,冷淡地问,“你爸死了,你伤不伤心?” 那男人一愣,“我就开个玩笑。” “我笑了吗?”安相相平静地盯着他,“你爸死了,你会笑吗?” 男人被下了面子,有点恼了。 正要撸起袖子,包子铺老板拍了拍桌子,“买不买了,不买别堵在这碍事!” 安相相转身就走,一路上都气呼呼的。 第224章 二合一 到家后把门一摔。 一口气吃了九个包子都没解气。 “是不是有人传闲话了?” 安相相回过头,黎天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相框,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照片。 “嗯,说的不太好听。”他没隐瞒,也瞒不住,黎天总要出门的。 黎天没什么表情,过了半晌才开口,“明天去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人来问。” “杀人分尸,还都在传是仇杀,小胖子,你以后可能交不到朋友了。” 安相相自己无所谓,倒是黎天,“那你害怕吗?那些流言蜚语。” 黎天没说话。 到了第二天,周一。 黎天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戴上随身听,换上一双白球鞋便出门了。 安相相背着大书包,慢吞吞走在后面。 几乎他俩的身影一出现,但凡认识他们的,迎面撞上时都一脸正常,等走过去会立马回头,点着他俩的背影小声嘀咕。 黎天直接把音乐声音调大,大到耳机漏音,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安相相想回头去看,还没扭头,便听见黎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走这么慢?” 此时,黎天站在路边,手里是刚刚摘下来的耳机,面无表情的。 安相相握着书包带小跑过去。 站在路边的少年又戴上耳机,转身手抄在口袋里,目不斜视。 但到底才十二,故作的镇定破绽很多。 可这只是个开始。 像这种三线小县城,谁家离婚都会被当谈资,在饭后说道好几个月, 何况这种恶劣案件。 安相相站在楼梯口,歪头看黎天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拐角,这才前往三2班的教室。 此时班级里打打闹闹,有离学校近的早就听到风声了,一看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安相相只瞄了他们一眼,径直去座位,刚坐下,课桌上便多了几个大红枣,而马小浩还在往外掏,没一会面前堆了一堆。 “我妈让我带给你的。”马小浩早上可能跑过,鬓角上有一层油亮亮的汗,他笑嘻嘻地说,“你上次给的大白兔我都馋好久了,我妈一直舍不得给我买。” 安相相看看桌上,每一颗红枣都长得很圆润,没有一个瘪的,应该细心挑选过。 拿起来尝了尝,很甜。 他将所有红枣都收进书包的侧兜里,寻思着晚上可以用来煮稀饭。 这时马小浩凑过来,“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安相相嗯了声。 以为他要八卦八卦,都想好了怎么敷衍,却见他指指不远处的几个男生,语气挺轻蔑,“我都揍过一遍了,他们绝对不敢在你跟前乱说话!” 安相相:…… 一时间还以为听错了,抬头顺着方向看过去,刚对上视线,几个男生刚放松的脸皮子又绷紧了。 再看他们身上,一个个灰扑扑的,还有个一直揉着屁股,眼里包着泪。 “……你一个人打他们五个?” “那可不!我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啊哒~~几下就把他们解决了。” 马小浩简直手舞足蹈,坐在凳子上比划,扭来扭去的,一个凳子都快没他屁股大了。 最后还比了个毒龙钻的手势,从下到上狠狠往上一怼,“我还报了上次的仇,照他屁眼来了一下,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蛋疼!” 那边被怼过屁股的男生,似乎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一个没崩住,哭出了声。 边哭还不忘一手捂前面,一手捂后面,看得出除了丢脸之外,大有可能是疼的。 安相相默默把腿并上,“下次还是玩点别的吧,不然坏了就修不好了。” 马小浩点了两下头,表示认可。 上次回家蛋就肿了,被老爸带去卫生院,一路上被大杠自行车颠的差点疼死,吃了两天药才好清。 可就是知道有多疼,他才要报仇,看那孙子以后还敢不敢偷袭。 马小浩举起拳头,又威胁地看了那几个男生一眼,这才算放过他们。 很快早读铃响。 班长拿着书到讲台上领读。 安相相发现自己落了一课,找来马小浩的书,想看看笔记,结果书比脸还干净。 没办法,早读过后,他翻到前一课,将课文看一看,需要背的抽下课时间背一背。 到了上午的课间操时间,他也跟着同学往楼道挤,却在出教室时被班主任按住肩膀,一片嘈杂里,听她说,“你别走。” 直到身边没那么拥挤,班主任说了句“跟我来办公室”,便转身朝西边的尽头走。 办公室是好几个老师一起共用,用的是三楼最西边的一间教室,比较偏离操场。 进门后,班主任又道,“门关上。” 安相相依话照做。 门一关,外面的广播声一下子小了很多,耳边也清静下来,显得办公室里的声音也比较清晰了。 班主任喝了口水,放下水杯时,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随即翻开语文书,“周五你没来,落了一课,过来我给你讲讲。” 安相相这才小小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过两天期中考试了,你一课都不能落知道吗?”班主任看过来,眼神很犀利。 安相相懵了吧唧地点头,然后挪着步子站到她旁边,听她讲课文的中心思想。 但其实,没有必要。 三年级的语文根本没有难度。 可想了想,还是听了一个课间操,临走的时候课都没讲完,让他下个课间再过去。 从办公室出来,体操已经结束。 站在这个尽头能看见学生从楼梯拥上来,然后分成两边,慢慢进入教室。 看着乱糟糟的,又井然有序。 安相相抓抓后脑勺, 总算有点上学的感觉了。 再又一个课间,中午放学又被老师扣了二十分钟后,这课才算讲完。 “回去把生字抄一抄,别忘了练习册也补上,第四、五自然段要背,明天我检查。”班主任板着脸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安相相点点头,“谢谢老师。” 此时班主任站起了身,看样子也要回家了,闻言低目看过来。 表情一如既往的板硬,像是不会笑一样,脸上总感觉有股子怨气。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只又摆摆手,“好好读书吧。” 安相相应了声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下楼时在一楼碰到了黎天。 “被老师找去谈话了?” 黎天靠在柱子上,看见小胖子低着头,一步一个台阶的下来,还以为跟自己一样,被老师抓去办公室,叨叨了一大堆。 说什么世上很多人都是事与愿违,说他未来的路还很长,说要知道放下。 说可以难过,但不能放弃学习。 这些他不知道吗? 要他们一遍遍的说。 黎天动了动嘴,“说的虽然不中听,可主要还是开导你,不想听你就当耳旁风吧。” 安相相抬起头,眨了眨眼,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 黎天又戴上耳机,一路上不理不睬的,到家后,安相相看着他随身听一摘,把自个往床上一扔,抱着相框又开始装死了。 叹了口气说,“你不饿吗?” “不饿。” 还不等他再开口。 黎天又接一句,“关门,出去。” 安相相默了默,伸手帮他把门关上,没多会儿,里面传来了低不可闻的呜咽声。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你好吵。】 【你……你行!】 系统刚冒头就被气走了。 安相相不想搭理它,将书包放在一边,捞过从家里带出来的存折和小金猪,抠出八毛钱,下楼买一桶挂面。 可惜没有卖菜的铺子,想吃点绿的,还得起个大早,走两条街去大菜市。 他早上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周爸倒是留了辆摩托,但他的个头还没有车把高。 安相相抿着唇,下了碗猪油面。 趴在桌子上,正嗦的没滋没味,厨房门却被推开,某个说不饿的小学鸡杵在门口,肚子正咕咕唱戏。 安相相:…… “我再给你下一碗?” 黎天瞥了一眼他的碗,除了上面飘了层油花,加了酱油调个色,几乎清汤寡水。 看过之后,黎天进门打开煤气灶下的柜子,在他懵了吧唧的目光下掏出两个草鸡蛋,又转身出去,不知道从哪拔了两颗葱。 回来往他面前一放,“我不吃酱油。” 几秒后,安相相吧嗒一声,把嘴边的面条吸溜到嘴里,“那我想再加两个蛋。” “随便你,反正不吃也会坏。” 安相相立马抹了把嘴,起身煎蛋,再开火下面。 黎天双手插着兜,靠在一边,看小胖子踩在凳子上忙得热火朝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上次也是。 特意留的那一盘咸肉炖土豆,通常情况下,他跟小胖子回来都是吃凉的,因为周叔跟他爸都不准他俩在家开煤气灶。 可上次小胖子却把饭菜都热好了。 安相相回得面不改色,“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爸教的。”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黎天想了想,也有可能。 而且下面条挺简单的,他都看会了。 饭后。 安相相将练习册缺的那一课补上,又背了会书,快要上学时,门被敲了敲。 黎天动作比他还快,一阵风似的冲到门口,开门之前眼里亮晶晶的,开门后倏地就黯淡下来。 安相相歪歪身体,视线越过黎天的肩膀,看向站在门口的女警。 对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钥匙是他家的。 安相相微愣,“你们不继续查了吗?” “当然继续查,只是案发现场能收集的都已经收集齐,以后几乎用不上了。” 女警没进门,只倾身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钥匙先还给你,等过一段时间,法医尸检完后我再来通知你们领走遗体。” 安相相点点头,内心没别的想法,只在想丧葬费似乎是不小一笔钱。 心里盘算千禧年的丧葬物价,便听黎天闷闷地问,“那我妈你们还在找吗?” 这不是第一次问了,几乎只要看见眼熟的警察,黎天都要问一遍。 女警叹了口气,“已经扩大范围了,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黎天猛地握紧了门把手。 可女警的话没有停,每一句都是平和的语气,但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 “从你母亲失联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十天内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我们不仅扩大范围,还刷了寻人启事,只能说,现在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能造成一个人失联的可能太多。 谁也说不准人还活没活着。 女警走后,黎天在门口杵了很久,之后沉默了很多。 常常放学回来除了躺床上,就是躺沙发上,然后抱着相框发呆。 每晚黎奶奶会打电话过来。 开始黎天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慢慢似乎麻木了,等黎奶奶再在电话那头语气哽咽时,能反过来安慰几句。 也变得很勤快,每天起个大早,首先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自己学着洗衣服,刷白色球鞋,还学会了下面条和蛋炒饭。 直到枯树叶打着旋,被风吹的满地跑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日,一通电话打进来。 黎天接起后嗯了几声又放下电话,串了个门到隔壁,“小胖子,你爸的遗体怎么办?” 安相相正在自己家看电视,闻言愣了愣,“要不……我找丧葬队?刚好十字路口的一条巷子里就有,上次买菜抄近路时看见的。” 黎天倒是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他不太想跟大伯他们联系,哪怕接回老爸遗体这么重要的事,他也不想联系。 “你问过价格了吗?” “1000块。” “这么贵?” 安相相有点疑惑,“你也要请吗?” 黎天梗着脖子回去了,临走前回了一句,“我不请,就问问。” 安相相哦了一声,看着电视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门口,果然听见黎天在给他大伯打电话。 听他们商量周末去接遗体,安相相想了想,也屁颠颠跟在后面,带着周爸蹭了黎父的灵车。 墓地是早就买好的,花了三千块。 等把周爸安葬过后,安相相拿着红色的小本本,看这么一下就去了六千,不免觉得周爸死的太奢侈。 两年的生活费,刷地就不见了。 第225章 你怎么这么倒霉? 安相相默默安慰自己“白来的,不心疼”,扭头见黎天也拿着存折,挪挪屁股凑过去看。 黎天的存折跟自己一样。 首页都不再是周爸或黎父的名字,死者销户后,遗产都转移到了他们名下。 但不一样的是,黎天才二万,满打满算,都不够黎天花到高中毕业。 可黎父是个车间主任,黎母又是个有稳定饭碗的,不应该才两万块。 安相相抠了抠腮帮子,见黎天还在缅怀自己的父母,想说以后要不要住一起,这样能省点电费。 但看看四下,哪哪都一尘不染的。 不问也知道肯定不愿意。 入夜。 安相相将家门锁好。 回到卧室拿出新画的定身法阵,将玉瓶放在法阵上,然后打开塞子,几乎刚打开黎母就冲出来,伸手掐向自己。 看她都没有神知了,还不忘取自己的命,安相相抱着木鱼退到安全距离。 自从女警将钥匙送回来后,隔三差五便会把黎母放出来,强迫她听清心经。 可惜定身法阵不太好画,不然也能争取早点让黎母恢复理智。 敲敲打打一夜后。 黎母的怨气几乎没变,除了能安定一会,基本跟一个月前一模一样。 安相相叹了口气,又打着哈欠洗漱吃饭上学一条龙。 下午放学后,颠颠地帮同学整理板凳,去学校的垃圾堆将垃圾倒掉后,同行的女生问道,“周安,我家离得有点远,你能不能一个人把垃圾桶放教室里啊?” 安相相没多想,应了一声便拖着大竹筐爬到三楼,迎面撞上了往下走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见他,立刻皱了皱眉,“今天应该不是你们组搞卫生。” 安相相摇了摇头,先表示不是才又说原因,“我顺手帮了一下忙。” 班主任眉头皱得更紧了,“乐于助人是好事,但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学习上。” 她俯视着下面的小男生,兴许是唯一的亲人走了,没人给他准备冬天的衣服,外面套着的袄子并不那么合身。 红领巾也戴得歪歪扭扭,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见小男孩还一脸茫然,不自觉放缓了些语气,“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流言蜚语不好听,让你别放在心上也不现实。”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个地方,不用为了融合群众,给别人当跑腿。” 安相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班主任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没有去讨好别人,是我自己需要。” 不打卡的话,指不定出校门就要被创,虽然大多可能有惊无险,可帮忙倒个垃圾就避免一天不倒霉,那他还是愿意的。 班主任闻言,细细打量一下。 貌似除了表情有点呆头呆脑的,确实没见他有多勉强。 “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班主任继续往下走,然后侧着身体从大竹筐旁路过。 安相相趴在栏杆上,因为冬天天黑的早,现在还不到五点,学校的楼道里也没有灯,所以灰蒙蒙里,班主任的红色鲨鱼夹更显眼。 看着那抹红色匆匆地消失在转角里,手又摸索到大竹筐的把手。 将垃圾桶送回教室,再出来时发现转角处靠着个人,是黎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耳机挂在脖子上,低着头神色不明。 将书包往上颠了颠,小跑过去。 刚靠近脑袋就被盖了帽。 安相相捂着后脑勺,被打的有点懵。 黎天就见不得他这副蠢相,又伸手打了一巴掌,“你都不知道疼吗?” 安相相缩了一下头,“知道啊。” “知道疼你还不躲?”黎天恨铁不成钢的,“你是软柿子吗?谁想使唤你就使唤你?” 他就说呢,都是一个点放学,怎么小胖子总比自己迟半个小时到家。 要不是今天凑巧,他还不知道这家伙这么有奉献精神,谁让干活都干! 黎天吼完就走。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听越来气,想起刚才那个老师说的,更是一股无名火直往心里冲,然后全堵在胸口,堵的心口发疼。 快步走到校门口,发现人没跟上。 气的叉腰好一会才转过身,结果人走的慢慢吞吞,跟个爬虫一样。 “你裹小脚了!走这么慢!” 安相相正在看自己开胶的鞋尖,忽然听见一声暴喝,吼的学校都有回音了。 抬头见黎天反手叉腰站在路边,表情恶狠狠的,但走近了才发现他眼眶有点红。 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黎父周爸“惹混黑的,被砍死”的流言传开后,在学校非必要,基本没同学会跟他说话,等于是把他孤立了。 三年级都这样,何况六年级。 安相相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个月前,男生都羡慕他有随身听,磁带可以随便买,女生或多或少怀着爱慕的小心思。 总之不管在哪,黎天身边都围着人。 现在却独来独往的。 安相相默了默,还是道,“讲真,那些流言我都没放在心上,也不在乎孤立什么的。” “那你上赶着讨好他们干什么?”黎天咬着牙,像是要把某些人当成字放嘴里嚼碎了。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讨好他们干嘛?” “还每天都帮他们搞卫生,你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搞搞你的数学题!” “说的跟我想这么干一样。”安相相也有点不高兴了,抿了抿唇。 在这个小县城里,又是千禧年。 开铺子的都没几家,更不存在零食饮料了,他想捡垃圾都没处捡。 “那你就别干啊!” 安相相瞥了黎天一眼,除了让他别干,一点解决方法都不提供,都不怎么想理会了,可转念一想,黎天又不知道原因。 他吐了口气,张口问道,“你都没发现我最近比较倒霉吗?” 黎天不明白话题怎么岔到这上面,但还是回想了下,然后沉默了十几秒,“发现了,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在做好事,给自己积德。” 黎天:…… 良久,“就因为这?” 安相相点头,表情认真的像个邪教,“只要做好事,我当天就能不倒霉,你信不信?” 黎天:…… 黎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小胖子在他们班被欺负,被同学强迫每天打扫卫生。 但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反应过来后,顿时浑身一股燥热,怀疑肯定是今天穿多了。 “信个屁!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吼完他就戴上耳机,一阵风似的跑到马路对面,临钻进巷子前,又回头看一下。 这时小胖子刚穿过马路,遇上一辆逆行的自行车,明明小胖子跟自行车主都看见了对方,但也都往同个方向躲。 毫无意外,撞个正着。 看着小胖子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黎天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内心复杂了一晚上后,他打算默默观察,可越观察越无语。 只要是小胖子煎鸡蛋,其中一个必然是臭的。 吃饭时碗里总能掉点东西。 昨天是蜘蛛,今天是墙皮。 鸟拉屎一定会掉到小胖子刚洗干净的衣服上,出门在外,也会走着走着突然往旁边一蹦,下一秒一个苹果在脚边砸个稀碎。 观察到最后,黎天竟然有点佩服。 都倒霉成这样了。 小胖子还能一脸淡定。 这天周末,两人一起去赶大菜市。 黎天一手付过钱,将刚买的两棵大白菜挂到车把上。 反手将零钱揣到口袋里,四下看看,正寻思小胖子去哪买油条了,视线一定,就见小胖子坐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吃豆腐脑。 黎天暗骂一声,就知道吃。 刚骂完,“老板!你拖拉机滑档了!” 黎天还不以为意。 在坡路上滑档不是很正常。 但下一秒心脏狂跳! “周安!!!” 安相相听见嚷嚷声时就已经警惕起来,搅了搅咸豆腐脑里的辣油,这才抬起头。 结果那拖拉机贼快,眨眼就到了面前。 当即碗一捧,往后一蹦。 蹲在马路牙子上面,又舀起一勺,边吃边看拖拉机路过。 听见黎天大声喊自己,喊完就开始咳嗽,立马站起来看向对面,“我在呢。” 黎天白着脸跑过来,还没站定就抬起手,二话不说朝他的豆腐脑拍下去。 安相相吓了一跳,直接避开。 黎天一巴掌拍空,身体往前趔趄两步,但站直之后也没再拍,只咬牙切齿的,“你就不能找个位子吃?” 安相相指指他旁边,“没位子了。” 黎天扭头。 六张桌子全满满的。 “那也不能在马路边吃,刚才你差点被轧死知不知道?多危险!” 他还没回,旁边就有人劝说。 “小孩,你哥说的不错,刚才要不是你反应快,这会儿大伙都得去搬拖拉机救你了。” “是哦,给我吓一身冷汗。” 旁边吃豆腐脑的人都小声附和几句,说刚才的情况多容易出意外。 兴许是看他被一群人数落,黎天火气消了不少,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但可能真的吓到了,那苍白的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安相相抠抠脸颊,转身又去买了一碗甜豆花。 “给,就当是我向你道歉。” “你本来就该跟我道歉。”黎天嘀咕一声,接过豆花,去了个比较僻静的地。 蹲下后,吃了几口又问,“你今天怎么倒了个大霉?是昨天没做好事?” 见小胖子点头,他才想起来昨天周六,小胖子在家待了一整天。 只是一天没做好事而已…… 安相相见黎天突然沉默下来,一边吃着甜豆花,一边皱着眉头。 不禁凑近问了句,“你不喜欢甜的吗?” 黎天抬了抬眼皮,没搭理。 两人将豆花全吃完,黎天招呼一声,备齐了五天的伙食后,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一路上黎天都像是有心事,哪怕到家了也没主动说几句话。 他不说,安相相也不会主动问。 两人算了一下买菜花了多少钱,安相相把自己该摊的钱推过去。 黎天接过后,抽出两块钱退回来,“每天都是你做饭,少算你一点。” 安相相也没意见,将钱收了起来。 翌日,周一。 下午刚放学,黎天站在他教室门口敲了敲,“周安,你出来。” 安相相快速将书包收拾好,但想到等下还要回来,也就没带书包出去。 一脚刚踏出门,黎天便问,“你书包呢?” 安相相只好又出去把书包背上,跟着一路小跑,到了校门口。 此时刚刚放学,校门口还有不少人。 黎天也没避着谁,直接指向不远处,“我跟那个大爷说过了,你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帮他扫一下门口就行。” 安相相顺着视线看过去,都懵了。 只见门卫大爷耍着大扫帚,一下一下地扫门口的落叶,扫过去落一片,扫过去又落一片。 “我觉得我还是扫教室吧。” 黎天不太赞同,“你帮一次算帮忙,帮久了以后班里的卫生就都是你的事了。” 虽然但是,还真是这么个理。 安相相抿了抿嘴,“好的吧。” 说完,头顶就落了一只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抬起头时,恰巧看见黎天不太自然的收回手,不由眨眨眼睛。 黎天扭过头,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行了,书包给我,你留在这扫地吧。” “哦。” 安相相将书包递给他。 黎天接过往肩膀上一甩,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钻进对面的巷子里。 安相相抓抓头,寻思黎天还怪好的。 连他周末的空档都安排上了。 但一转头,大爷还在扫那一片。 急赶慢赶半个小时,跟大爷将门口的落叶扫干净后,回到家饭菜都热好了。 扒拉完中午剩的大白菜粉条,安相相将厨房收拾干净,又急急忙忙写完作业。 入夜后,正洗漱呢。 门被敲响了,还寻思九点多了谁会来,就听见黎天的声音。 “周安,我家停水了,借你家太阳能用一下。” 安相相含着牙刷,刚打开门黎天就钻进来,顶着一头泡沫,围着大毛巾,一溜烟跑去卫生间里。 等人再出来,才知道黎天家不仅停水了,还停电了。 黎天擦着头发,神色回忆,“上次我跟老爸一起去交的水电费,五十块呢,还顺便帮你家交了,怎么我家停这么快。” 第226章 有女孩子给你表白了? 安相相听到这话,浑身的皮都绷紧了,好在黎天只是疑惑了下,头发擦干后,就摸黑回去睡觉了。 但直觉这件事不会过去。 果然周六一早,黎天戴上防风帽和手套,连口罩都戴上了,明显要出门。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有事?”走到门口的黎天回过头。 安相相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把打了几天的腹稿说出来,“我感觉我家也快停水了,就问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你自己多重你心里没数吗?”黎天一脸的嫌弃,但还是把手套摔到柜子上,“穿衣服去啊,还在发什么呆?” 安相相立马去套上棉袄,一路都骑在后座上,等到地方,黎天都快累成狗了。 “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 “我说换着骑,你又不愿意。” “拉倒吧,屁股都够不到坐垫!” “我可以站起来骑。” 两人小声嘀咕着进了水电站。 探头探脑地到柜台前,黎天拿出之前交的水费单,趴着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 “阿姨,我们两家一起交的,都交了五十块,怎么我家停水停电了。” 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对照单号敲了敲键盘,因为电脑样式太老,好半会结果才跳出来。 “你们家十月份的用水比较比较多,之前交的五十都扣完了。”工作人员又把单子还回来,“你还要续交吗?” 安相相偷偷瞄黎天的表情,没有半点异样,但也不怪他联想不到。 现在的电视除了新闻联播,再就是各种武侠电视剧,动画片都不知道调几个台才能找到,根本没有法制类的频道。 见黎天在犹豫要不要续交,安相相上前问道,“阿姨,能查到是哪天用水比较多吗?” 工作人员笑了,“水电费都是整月,整季,半年,整年交的,要查的话,也只能查到某个月的用水用电。” 安相相默了,又转头看黎天,祈祷他能脑洞大发,想通他这么问的关键。 黎天神色不明,低头跟自己对视几秒后,“发什么呆,你不说要来交水费吗?” 安相相:…… 他面无表情地又续了五十块,推开水电站的玻璃门,看着大冬天特地跑来一趟的黎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好奇你家用水这么快的原因吗?” 黎天的声音从口罩里露出来,有点闷闷的,“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妈之前换洗夏天的衣服床单,还搞了两次大扫除。”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水吧。” “也不止水,还有电。”黎天走快几步将自行车推出来,“我最近睡觉都不关灯,所以才消耗这么快吧。” 说完,他腿一抬跨上车,见小胖子愣头呱唧杵在那,啧了声,“你老操心我家的水电费干嘛?” “你就没想过……” “想过什么?” 安相相看着黎天,因为天气冷,说话时一团白色从黎天口中冒出来,将小少年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张扬模糊了点。 默了默,抬手揪住雷锋帽的两个大耳朵,往下扯了扯,“没什么。” “那就赶紧上来,我还有事呢。” “还有什么事?” 黎天没回答,正憋着一口气蹬脚踏, 安相相识趣没再问,直到到了公安局,才知道黎天的有事是指什么。 见他找到个眼熟的警官,熟门熟路的,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了。 果然,那警官一看见黎天,第一反应就是竖起面前的文件把脸挡住,但还是认清现实,露出一张苦瓜脸。 “同学,真不是不帮你找,是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能问的人也问了,我们真不知道你妈妈去哪了啊!” “不信你来看看调查记录。”警官拿出个本子,翻开指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开始叭叭, “十月十四号晚上,按照卫生院要求,你妈必须跟着赵主任下乡,因为第二天就要走,当晚你妈妈应该值夜班,但是给她放了假。” “也是当晚,你楼下的邻居说,你爸跟你妈吵了两句。” “这事也找你证实过对不对?你说你爸妈吵过架后,你妈妈就回娘家了。” “我们也去过你姥姥家,可你姥姥说她根本没回去过,也就是说,你妈从离开家,到,你姥姥家的这个过程出了事。” 警官看黎天摩挲着手套不说话,想起他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本来很烦躁的,现在又不忍心了。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真的尽力了,沿途的小树林,河道,我都亲自去找过,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有你爸的这件事,也是个悬案。” 警官动了动嘴,想说真的不是他不想往下找、往下查,是警力真的不够。 这么个破小县城,拢共就那么点警力,要处理的事那么多,何况这小孩的亲戚都没上诉、和追查下去的意思,上面自然也…… “哎,快点长大吧。” 再从警局出来,天阴阴的。 安相相骑在后座上,扶着坐垫看闷头骑车的黎天,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哈出的一股又一股的热气。 迎着冷风,很快就散了。 他张了张嘴,“你妈妈已经死了。” “滴————” 一辆面包车打着长笛在旁边停下。 “小孩!上坡骑不动就下来推,歪来歪去的,撞到你咋办!” 黎天没跟司机争执,靠边停后从自行车上下来,这才问,“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没有啊。” 黎天哦了一声,见小胖子在哈手,便把手套脱下来递过去。 几秒后。 “接着啊,你看什么看?” “在看你不冷吗?” “冷个屁,骑车带你热死了。” 安相相:…… 将手套戴上后,两人之间陷入安静。 安相相低头踩着水泥地上杠杠走,心想着要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黎天。 还没想到解决办法,便听黎天语气有些扭捏地说,“那个,我算了下,我俩还是只交一家的水电费吧,比较省钱。” 安相相眨了眨眼,“你…不等你妈妈了?” “当然等。”黎天将口罩拉下来,露出的脸上没一点难过的神情,“但在等我妈回来之前,我得先把我自己照顾好。” “可是水电费太贵了,我怕我的钱不够用。”说着他低头去看小胖子,悄悄打量对方的表情,试图从那张呆脸上找到一丝抗拒。 可是没有,除了呆还是呆。 见小胖子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咬了咬嘴唇内里,才强忍着羞耻问, “能让我蹭蹭你家的水吗?我不在你家住,就单纯去你家吃喝洗漱。” 话落,他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小胖子一脸平静,甚至都没犹豫,直接点了两下头,“可以。” 黎天盯着那双眼睛愣了愣,然后一个没忍住,牙花都笑出来了,“你也太够哥们儿了!走!今天请你吃甜水糯米!” 安相相也不知道他突然兴奋什么,见他长腿一跨,坐在自行车上招呼他上车。 便把手套脱下来还给黎天,才爬上后座,“我不喜欢吃甜的。” 说着,自行车开始往下坡滑。 呼呼的冷风中,听见黎天在喊。 “那你想吃什么?” 感觉雷锋帽的大耳朵一扇一扇的,安相相连忙把它拽住,也喊着回话。 “烤鸭!加辣!” “……辣死了有什么好吃的!” “那你请我吃烤鸭,我请你吃甜水糯米。” “呵呵!浪费!” “喜欢吃就不是浪费!” “呵呵!” “你不喜欢甜的吗?” “呵呵!” “不要这样笑,好不礼貌。” 黎天就呵呵,跟杠上了似的一路呵到家,本来甜水糯米都不打算买了,结果呵呵的更大声,还直接把小伙伴落在烤鸭店门口。 最后还是两样都买了。 然后互相嫌弃,又互相尝尝味道。 翌日一早,是周末。 黎天要去大菜市准备五天的伙食,列好了清单后,死活都不肯再带一个。 安相相趴在窗户上,看他一个人嗖的就拐进巷道里,都不带刹车。 人回来的时候。 帽子上顶了一层小水珠。 安相相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盐粒子,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以为下不了多久就会停,结果他晚上写完作业,往外一看竟然变成了雪花。 直到第二天特地看了天气预报,才知道未来一个星期都有不同程度的降雪。 于是雪下的很厚,都没过了膝盖。 原先只要帮大爷扫扫落叶,结果拜托黎天从大菜市淘了个铁锹,帮铲了好几天的雪,临到期末考试时,别人都是数学之星,语文之星,三好学生什么的, 只有他是“最勤劳的人”。 班主任还特地花十分钟夸奖了他,说这个奖状是教导主任特地发给他的。 安相相抠抠脸颊,回家贴到墙上了。 一场雪才化干净,又来了一场雪。 不过已经放了寒假,门卫大爷也休息回老家了,安相相耍着铁锹一个人铲。 这天,黎天也过来帮忙。 安相相算算时间,“今天不去警局吗?” 黎天戴着口罩,看不清神情,只听他闷声回了句,“不去了。” 安相相看了他一会,也没问为什么,弯腰继续铲学校门口雪。 以为黎天已经接受现实,说不去了,就是真的不去了,但每隔几天,他还是会毫无理由的出门,然后沉默地回来。 开始是一个星期去一次。 后来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再后来,是真的不去了。 这天。 语文课刚下课,班主任抱着教案招了招手,“周安,跟我来趟办公室。” 安相相听了,连忙把刚收到情书塞进桌洞里。 马小浩在一旁嘎嘎笑,看着班主任板着个脸从窗前走过,才眉飞色舞、幸灾乐祸,“老班肯定知道情书的事了,你这个月都收到十封了!” 安相相没搭理他,但还是有点心虚。 自从数据同步之后,长相也开始慢慢同步,三年过去,现在乍一看,他脸上还有一半原主的模样,要是细瞅,几乎毫无瓜葛。 尤其最近又流行起“校草”这个称呼。 于是他就成了小学校草。 走进办公室时,有个老师正在发栀子花,班主任也领了几朵,正在往自己上衣插。 见学生来了,便先放在一边,拿起一张纸递过去,“这是这学期的贫困生补助,我给你要了一个名额,回去填好,下午再给我。” 安相相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班主任没再说这件事,只又拿起栀子花往纽扣眼里插,语气很不经意,“听说最近有女孩子跟你表白了?” 安相相:…… “不用否认,六4班一个女生在课堂上给你写情书被抓了,你否认也没用。” 班主任的这个回马枪杀的太猛,安相相一整个懵了好几秒。 最后呐呐的,“我都没回。” “嗯,不回是对的。”班主任不由勾了下嘴角,“你才十二,往后路还长,好好学习,国家会替你刷下去不适合你的女孩。” “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说完摆摆手让他走了。 安相相捏着贫困生名额回到教室,无视马小浩的各种打探,将纸夹在语文书里。 终于放学到家,黎天还没回来。 他翻出原主家的户口本,照着户口填完信息,放下笔没多久,门口传来动静。 安相相歪歪身体,从花架的彩色玻璃上看见个高大的阴影,像是在往屋里拽什么东西,进来的动作一顿一顿的。 起身跑过去一看,好几个蛇皮袋。 个个都装的鼓鼓囊囊。 “你又去你奶奶家了?” 黎天应了一声,随手拎一个扔进来,又拎起剩下两个,不怎么费力就进了客厅。 将东西放下后,抄起凉茶开始灌。 安相相趁他喝水的功夫,已经解开口袋上的绳子,从里面掏出一件旧毛衣。 半旧不新的,衣摆都有点脱线了。 举起来隔空对着黎天量了量。 “好像有点小了。” “嗯?我试试。”黎天抹了把嘴角,脱掉外套,也不问旧毛衣放一个冬天滋生的霉味,拿过就直接套身上。 果不其然,捆得紧紧的。 黎天又一把脱下来,表情没什么所谓,“我穿不了你穿呗,反正你长得慢。” 这么说着,还挑衅似的把手放在他头上,再比到自己胸口,笑得别提多欠扁。 安相相抿了抿唇,又弯腰将一整袋都倒出来,“看看哪件能穿吧,要是连你大堂哥的衣服你都穿不下,今年就该买新衣服了。” 第227章 买衣服 但事实证明,黎天长得不仅快,还壮,才十五岁就一米八,背宽腿长的,要不是下巴上光溜溜还没冒胡茬,冒充成年人完全没问题。 两人将三大袋都倒出来,挨个试试后,竟然只有几件体恤能穿。 黎天笑不出来了,捏捏天天打篮球练出来的二头肌,寻思自己要不要减肥。 但一盆鱼豆腐汤上桌,减肥什么的完全抛到脑后,连干完五碗饭又忍不住后悔。 痛定思痛了一下午,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打定主意到家绝不吃一口,结果一踏上六楼就闻到了香味,是西红柿鸡蛋面。 黎天:…… 安相相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汤碗已经空了,黎天摊在一旁摸着肚子发呆。 “记得把碗洗了再走。” 安相相抓着毛巾两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还没到门口,便听黎天郁闷地说,“以后晚上别做宵夜了吧。” “啊?”安相相转回头,“你不是说晚上会饿的睡不着吗?” 黎天没说话,只扯了扯有点短的袖子。 安相相看了他一会,抓在毛巾上的手松开又捏紧,“你还在长身体,不吃会营养不良的。” “啧,你这语气怎么奶里奶气的。”黎天一脸不服,又欠扁地隔空比了比身高,“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再做你就自己吃,看你矮的。” 说完端起碗放去厨房,再两手插兜哼着歌回家了。 听着对面的门咣当一声后,安相相把头发擦干,回房间将新画的定身法阵摆好,拿出玉瓶前,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截短了的袖子。 现在正值四月,天还有些凉。 昨天的一堆衣服也没个合身的外套。 安相相打开系统商城,在一系列道具后面,找到了日常用品类。 里面有男装,而且相比各种神器的道具,日常用品的积分可以忽略不计。 想好了理由后,三十积分搞了两套。 想起家里的大米快没了,安相相看着面板十积分五十斤的良米,只觉得心痛的不行。 听系统说这些都是基建系统、种植系统、达人系统搞出来的滞销品,放在仓库特别占地方,如果遇到打折促销,十积分能搞一百斤。 可他家的大米,都是黎天亲自买的。 一块钱一斤,贵的要死。 安相相手在购买键上犹豫了半天,最后肩膀一塌。 下次吧,已经买了两套衣服,再多就不好编借口了。 抬手将面板x掉,蹲下身将玉瓶放在法阵上,打开塞子,黎母显现在法阵上。 相比三年前,黎母基本没变化,还是一身带血的护士服,长发滴滴答答的,眼里也是一如既往的空洞无光。 不过也不是一点进步没有。 至少现在不会攻击他了。 安相相叹了口气,又拿出木鱼开始敲,边念着清心咒,边寻思已经念了几个“七七四十九次”了,怎么还不恢复神志。 思来想去,没想通,不想了。 翌日。 安相相将衣服藏起来,等到了周末,跟黎天打个招呼便出门了。 骑着自行车,假模假样去卖衣服那条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路过书店,忽然想起班主任周五特地交代,人手要买一份复习试卷,当即攥紧了刹车。 进店后找了个店员,告诉她要找的试卷名。 店员正忙着整理书架,抬手示意了了方向,“在那边,你自己去找吧。” 安相相点了点头,顺着方向走过去,在摆在地上的一堆书里找到要的试卷。 刚拿起来,便听见道熟悉的声音。 “阿哟,地上凉,别坐在地上看。” 安相相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歪了歪身体,去看靠在墙根看书的身影,半旧不新的外套,后脑勺上卡着个红色爪夹。 此时她也放下手里的书,蹲下身掐着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咯吱窝,让小孩站起来。 拍了拍小男孩屁股上的灰,语气温柔,“前两天拉裤子才好,再拉裤兜怎么办?你的小同学肯定会笑话你。” 小男孩看起来三四岁,留着蘑菇头,戴着个矫正视力的单边眼镜,话说的奶声奶气,“才不会呢,我的小同学都可好啦。” 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小男孩看了过来,然后眼睛亮了一下,“漂亮哥哥!” 几乎同时,班主任也转回头。 于是就亲眼看了场笑容消失术。 也不是讨厌自己,就单纯老师看见学生的那种严肃。 安相相尬了两秒,“老师好。” 班主任已经站起身,板着个脸居高临下的,“过来买试卷吗?” 安相相嗯了一声,再看看趴在班主任腿上,偷偷摸摸看自己的小男孩,感觉到了此地不宜久留,示意了下试卷道,“已经找到了,老师,我先走了。” “嗯,那一起吧。” 一起?什么一起? 安相相摸不着头脑。 而班主任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微微弯腰,牵住抓着他裤子的手,直接去了前台。 将书放下后看过来,对店员说,“连他的一起结账。” 安相相这才明白什么意思,懵懵地眨眼,“我带钱了,可以自己付。” 班主任没什么表情,“没事,一起付吧。” 看她那么坚持,安相相也没抬杠,将试卷放到柜台上,不经意瞥了眼班主任的书,就匆匆一眼,名字都没看全,只知道跟数学有关。 走出书店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记得班主任的工资并不高,一个月才五百块钱,刚一份试卷就去了十二块。 这时小男孩啊了一声,指着不远处惊喜的不行,“妈妈!有气球!” 安相相跟着望去,有对个二十多岁的男女站在路边,女人攥着一把气球,男人手里拿着一沓传单,应该是招暑假班的。 此时正有对母女在咨询,但应该不太满意,没聊两句就走了。 临走时,女人给了个红色气球。 小男孩立马摇晃班主任的手,“妈妈,妈妈,我也想要。” 班主任安抚道,“阿哟,妈妈好像告诉过你,想要什么东西一定要先付出行动。” 再次听到“阿哟”这两个字,安相相才发现这可能是小男孩的名字。 现在阿哟蔫头耷脑的,把脑袋都抵在大人腿上,“可是我怕阿姨不给我。”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那阿姨还是不给我怎么办。” 看他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想好怎么失败了,班主任直接被逗笑,撸了把阿哟的蘑菇头,很温柔地鼓励,“被拒绝也没关系,我们也要有被拒绝的勇气。” 阿哟磨磨蹭蹭抬起头。 觉察到他的松动,班主任看过来时还带着些许笑容,“你骑车来的?路上小心点。” 说完,就拉着小手朝那边走。 安相相见阿哟扭扭捏捏地要气球,得到个红色气球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不由抓抓后脑勺,将袋子挂在车把上,抬腿跨上时,依稀听见班主任问,“阿哟,假如被拒绝了,你应该怎么说?” 阿哟笑哈哈地回,“没!关!系!” 安相相也不由勾了下唇角,上坡的时候都站起来蹲,一路兴冲冲的回到家。 进入楼道后,上下看了看,见都没有人连忙将衣服拿出来,再用个朴实无华的塑料袋装上,才显得不那么高级。 爬到六楼后,敲开了黎天家的门。 黎天也就出来开个门,转身又钻回自己房间,边写边问,“有事儿啊?” 安相相将袋子放书桌上,但对方头也不抬,还在奋笔疾书。 只随意地问,“什么东西?” “衣服。” 黎天愣了一下,这才从题海里抬起头,带着点难以置信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还真有衣服,还不止一件。 “你……”黎天伸手摸了摸面料,浅猜一件也得百来块,心里一下子便涌上来很多情绪,满满的,很复杂,复杂到他形容不好。 不由咽了咽突然泛起的苦涩,侧目看向站在边上的人,“你给我买衣服干嘛?” 对方一脸的认真,仿佛这件事很重要,但又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很感人的事。 连语气都很平淡。 只说,“你袖子都短了,该换了。” 黎天不由自主去拽袖子,摸到袖子又故作自然的松开,“我这还能将就呢。” 说着又将袋子系上,拿起笔用胳膊将袋子边上推了推,“快拿去退掉。” “退不掉的,本来就是过时的款,放在门口打促销的,我看见就一百块淘了两套。” “有这么便宜?”黎天没买过衣服,但心里还有点狐疑,“你没诓我吧?” 安相相绷着张呆脸,很严肃地点头,为了真实性还补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款,我可以拿去换。” 听他这么说,黎天信了七八分。 又将袋子打开,拿出衣服举起来看款式,很简单的棒球服外套,有点小设计,布料也特别透气,可怎么看,都不是一百块能买两套的价格。 低头瞅瞅面前的一米五,呆脸一张。 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眼看小矮子开始抿嘴巴子,似乎是被自己的质疑弄的不高兴了。 “不用换了,就这样吧。”说着打开抽屉,拿出张红钞递过去,“谢了啊,兄弟。” 安相相不喜欢“兄弟”这两个字,见黎天还笑得痞里痞气,抿了抿嘴道,“真要谢我的话,还不如请我吃饭。” 黎天好笑的哈了一声,但还是站起身,撸了一把他的小寸头,“行!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哥今天什么都能给你弄来!” “红绿灯口的鸭脖,要辣的。” 黎天有点肉疼了,“嘶,还有吗?” “大菜市的牛肉粉丝。” “好好,加辣对吧,还有不?” 安相相长长嗯了一声,想起上次抄近路在巷子看到的摊位,“还有椒……”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捏住。 “行了,椒麻鸡对吧!” 黎天真怕他再继续往下报,毕竟现在天气热了,东西放不住,“剩下的算你伙食费里,这个月都不要你摊伙食费了,行不?” 见小矮子乖乖眨眼睛,这才松开手。 等出门后,黎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捏了捏自己的嘴巴。 啧,真糙。 但想到有新衣服穿,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一路上不带刹车,赶在午饭前将东西都买回来。 进门时家里已经有了饭香,光闻味道就知道是他馋了半个月的红糖姜鱼。 黎天将东西放下,然后靠在门边看。 一个小矮子穿着成人围裙,围着锅台转来转去的,时不时还手忙脚乱。 有阳光,有烟火。 忽然觉得永远这样也蛮好的。 “要不要我帮你拿?” 这时安相相想把蒸鱼拿出来,但因为身高和角度问题,他一伸手就会烫到胳膊。 闻言立马转头,黎天跟看好戏似的,靠在门边笑得幸灾乐祸。 不由抿了抿唇,把手套递过去。 黎天不接,“快叫哥。” 安相相又把手套戴上,“不叫。” “你以前还叫我黎天哥哥呢。” “那是以前。” “真不叫?” “不、叫。” “啧,臭脾气,让开。” ……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六年级正式进入复习阶段,不止是语文,数学更是准备了两套卷子,常常上午考一张,下午又考。 美术、音乐直接停了。 整个六年级简直叫苦连天。 每当学生抱头“啊~”个不停,班主任都会猛拍讲台,眼神十分犀利! “我看你们谁再“啊”?” “这才哪到哪?高三为了考个好大学每天都奋战到凌晨,你们比人家差到哪吗?” “虽说你们是九年义务教育,考个零蛋也照样能上初中,可考的好与坏,会关系到你们初中后会分到普通班还是尖子班。” “别不以为意,这两种班级的学习氛围,是存在很大区别的!” 班主任训的苦口婆心,每当学生态度一消极,第二天她的黑眼圈就要重一点。 安相相也忙的脚不沾地。 各种复习,给大爷扫学校门口,再加上黎天也要中考,一个头两个大。 在时间进入六月后, 学校门口多了个卖西瓜的拖拉机。 想到黎天最近熬夜干试卷,都上火了,便挑了个水分足的大西瓜。 拎着袋子往家走时,恰巧碰到黎天。 而且手里拎着一份卤菜。 隔着塑料袋,能清楚看见有辣椒。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起进入巷子后,发现边上散落了一地的鞭炮纸,跟接长龙似的,一路红艳艳的十分喜庆,延伸到了他们那个楼道。 安相相还在寻思几楼结婚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走在前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推了推,见他还是不动,只好挪一挪打算从他身边挤过去。 结果一抬头,两个男的在点烟。 两个人都偏着头,一片烟雾之间有两根烟点在一起,星火忽明忽暗。 第228章 周叔和他爸是那种关系 其中一个男人觉察到了他们,将面前的人推开,冲他们笑了笑,“怎么?乡下小孩没见过gay啊?” 黎天深呼吸一口气,结果吸了一嗓子烟味,硬忍着那股咳嗽的冲动,反手一把抱住身边还在往上挤的小寸头,捂住他的眼睛,一路路越过了两个男人所在的楼层,才放开手。 见小矮子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看什么看?” “你觉不觉得他们……” 黎天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凭本能飞快打断他,“觉得什么,他们怎样是他们的自由,你别学他们就行了。” 说完,也不管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转身继续上楼,却不由放轻脚步。 楼下还依稀能传来说话声。 什么老公,什么宝贝。 黎天不由肌肉绷紧,回到家后不停的喝水,想遏制某个离谱的念头。 可脑海里还是不断回荡刚才的画面,就算他理智上极力阻止,还是不可控的跟很早之前的两个人慢慢重合。 另一边。 安相相正心不在焉地淘米,忽然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连忙跑过去,便见黎天杵在客厅里,盯着地上碎裂的玻璃一动不动。 “黎天……” 话刚说出口,黎天便抬起眼。 安相相对上他厌恶的眼神,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天也什么都没说,抬脚跨过玻璃,随着咣的一声巨响,室内重归平静。 良久,安相相吐了口气。 转身去拿扫帚将玻璃清理干净,回到厨房盯着淘米水好半会,才又继续做饭。 【你还吃的下去啊?】 见这个宿主一脸平静地炒了盘土豆丝,然后打开卤海带,坐在小饭桌上大口炫饭,系统只能说服了,这个钝感力。 【人是铁饭是钢。】 安相相自我感觉良好,还有心思想怎么应付下午的考试。 他虽然是成年人,可一百多年没读书了,智商也摆在那,现在还觉得没什么压力,可到了初中,就不一定了。 想到前两天数学才考85,顿时没了胃口,将剩下的饭扒完,也懒得洗,直接回房间刷数学题。 待到上学时间,又背上书包。 一下午经过两场考试的洗礼,安相相脑子里都装不下别的了。 可一推开家门,一片寂静。 走到厨房去看,电饭锅里的饭还是他中午挖凹进去的大小,打开菜罩,土豆丝纹丝未动,连他扔在桌上的脏碗都还在。 安相相没了吃晚饭的兴致,盖上菜罩便埋头写作业。 再抬起头天已经黑透,书桌上的小闹钟显示已经九点,再过五分钟黎天就该到家了。 安相相犹豫几秒,还是炒了份蛋炒饭。 然而过了九点二十人也没到家。 将有点凉的蛋炒饭又倒回锅里,便趴在窗户上对楼下张望。 03年的街道很萧条,路灯都没几盏,透过昏黄色的灯光,依稀能看见有学生三三俩俩的,偶尔也有学生骑着自行车飞快驶过。 按照平常,九点零五分左右,黎天会从斜对面的巷道里出来,不带刹车的穿过马路,然后提起前轮直接上马路牙子。 时不时还能耍个漂移。 安相相手捂在玻璃上,眼见快十点了也没见着人,不由抿紧唇,【铁哥……】 【说,别问在不在。】系统直接打断。 【黎天去哪了?】 问完,系统也没吱声,但3d地图直接跳了出来,地上的两个红点相差不仅没多远,还很近,直线距离只有两百米。 安相相立马凑近细看。 …… 另一边。 黑洞洞的巷子里。 霓虹色的“网吧”两个字非常显眼。 里面烟味浓的让人窒息,敲击声噼里啪啦,一排排全是打游戏成年或未成年。 一个老哥玩够了星际争霸,吐了口烟后往后面一靠,想看看旁边都在玩什么。 往右一看,切,马里奥。 再扭头,看背影五大三粗的,短袖下面的二头肌属实让人羡慕。 老哥心里啧了啧,见小伙子敲键盘还用的二指禅,明显不是在玩游戏,便眯起眼。 此时,黎天正在往浏览器的空白框里输入词条,在空白框下面,已经搜了好几个。 ——盖是什么? ——钙是什么? ——概是什么? 但跳出来的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黎天手悬在键盘上,一时间都不知道往里面输入什么,才能找到想要的。 “你是不是想搜同性恋?” 身旁突然传来询问,黎天一惊,连忙将网页x掉,回头瞪偷窥的人。 老哥也被吓了一跳,他也就随口一问,怎么跟要杀人似的,眼神这么狠。 抬手紧张地吸了口烟,“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大城市同性恋多了去了,尤其c市那边,简直遍地开花。” 黎天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人,见他没什么恶意也就没搭理了,扭头输入“同性恋是什么”。 这次跳出来的答案,不止有关于“同性恋”三个字的细致解释,还有英文翻译——gay。 除此之外,下面还有惊爆视频。 都来自一个叫“tie吧”的网站。 黎天顺藤摸瓜找到了gay吧,面无表情地滑动鼠标上的滚轮。 看着里面同城约p的帖子,还有一个男人接吻七八个男人的照片,甚至还有已经超过他心理承受能力的视频。 黎天越看越觉得恶心。 他死死盯着电脑上走男人后门的另一个男人,脑海里都他妈妈在卫生院值夜班,他爸却在家里跟周叔颠鸾倒凤。 在他爸妈睡觉的床上。 也可能是家里各种地方。 想到他爸跟隔壁的周叔是这样的关系,胃里一整个翻江倒海,恶心到他手脚发软。 黎天强压着反胃,关掉电脑后起身。 “哎?你不玩玩游戏吗?” 黎天冷冷瞥他一眼,将书包甩到肩膀上大步走出网吧。 可即使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那种伴随在精神上的恶心感就是挥之不去,在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截路后,还是吐了。 黎天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胃。 感受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喉咙里涌出来,哗啦啦全吐在墙根。 一股股的作呕,逼得他头皮发麻。 大夏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将胃里吐干净,抬头便看见站在巷子口的身影。 小小的,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把他照成了会发光的小金人。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周安很好。 甚至认为周安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在他父亲暴毙,老妈失踪的时候,出现了个这样一个安静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可事实是,老妈半夜回家,撞破他爸跟周叔的奸情,才一气之下大半夜回娘家。 他姥姥家多远啊,六十多公里。 老妈要骑六十多公里的自行车。 黎天越想越恨,不可控地想起几年前,他跟老妈表达对周安的讨厌时,老妈的表情。 她真的一脸同情,“你周叔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邻里邻亲的,多照顾着点没错。” 没错吗?江女士? 你老公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黎天擦了擦嘴角,仰头眨了眨眼,跟三年前一样让眼泪又倒回进肚子里。 安相相站在路灯下面,哪怕巷子里很黑,也能看见黎天眼里的厌恶和恨。 见黎天抹了把嘴后,推着自行车从黑暗里走出来,灯光一下照到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透下阴影,模糊了那点泪光。 他没看自己一眼。 转过车把便往家的方向走。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少年一声不吭地回家,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翌日。 听见六点的闹钟报时,安相相迷迷糊糊爬下床,眯瞪着眼打开家门,方便黎天进来洗漱。 等摸到厨房,被小门槛绊了一跤,摸着摔疼的膝盖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安相相抿了抿唇,从地上爬起来。 听见隔壁的开门声,连忙小跑到门口。 黎天应该一夜没睡,有点黑眼圈,冰冷地朝这边睨了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系统哇哦了声,【好冷酷的眼神。】 安相相也很无奈,【还好吧。】 只是不搭理自己而已。 没动手打他已经算道德高尚了。 想到他们可能会冷战很久,安相相又吐了口气,回家洗漱后捯饬早饭。 来到学校,一早上啥也没干,尽听数学老师讲试卷了,不过好歹最后一节是语文,他那被方程题挤到膨胀的脑子,总算能消停会。 临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班主任用教棍敲了敲的讲台,板着脸说, “下学期就是初一了,初中的数学跟小学是两个概念,难度会更上一层楼。” “正好我家暑假会开个暑假班,有意向的同学可以让家长联系我。” 班主任报了一下自家的电话号码,叮嘱学生回家一定要跟家长说。 说完后,恰巧放学铃响。 马小浩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嘀咕,“我是绝对不会去,好不容易今年没暑假作业,还想去我姥家摸鱼抓泥鳅呢,才不去补课。” 前桌的附和,“我也不去,我爸都说好了今年带我去看天安门。” “啊?你们都想好去哪玩了?” “嘿嘿,我妈说去看看江南的烟雨。” “羡慕死我,我只能在家卖猪肉。” 安相相将圆珠笔收进大铁盒里,心里只寻思着暑假去哪捡垃圾。 最近几个月小县城里开了不少铺子,卖零食的店多了很多,而且现在还没环卫工这个职位,很多塑料瓶子都随地扔。 想着清早捡瓶子补贴家用,傍晚打扫学校打卡,中间最热时候在家看电视。 简直完美! 正佩服自己的机智,旁边一个女生好奇道,“班主任不是教语文的吗?现在也会教数学了?还是高年级的数学。” 听她这么说,安相相忽然想起之前,所以班主任一直在自学数学? 马小浩耸了耸肩,“我哪知道,你想搞清楚让你妈给你报个班不就知道了。” 女生还真的采纳了,“那我回家让我妈问问吧,如果班主任真的会教,说不定还能优惠点,我妈说现在补习班可贵了。” 女生说的有条有理,听得马小浩直叫牙酸,等同学都陆陆续续离开,安相相也随着人流往下走,马小浩还在吧了叭啦。 “周安,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姥家?我姥可好了,会做麦芽糖,还种了西瓜!” 安相相一听就知道是在乡下,“不去,肯定有好多蚊子。” 马小浩:…… 马小浩脸气的又黑又红,嚷了句“不识货”钻进人群看不见人影了。 听马小浩提到西瓜,安相相才想起来昨天买了个西瓜来着,回到家后西瓜还在玄关的柜子上,默了默,自己切开吃了。 但西瓜太大,半个他就吃到撑。 看着剩下的半个,抬手抠了抠腮帮子,用个有笑脸的塑料袋盖住面儿,放在黎天家门口。 下午再上学,马小浩又哼哼唧唧蹭过来,“我卷子没写,借我抄抄呗。” 安相相掏出来给他,“错了不要怪我。” 马小浩嘿嘿直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真是好哥们儿,我绝对不怪你!” 事实也确实没怪,但他俩都罚站了。 安相相简直无语,等数学老师走了才秋后算账,“你怎么连我名字都抄?” 马小浩搓着被打的一条杠一条杠的手臂,眼睛都哭成了荷包蛋。 “抄太急,忘了。” 安相相:…… 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马小浩,被抽得胳膊疼了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已经开始淤青了。 安相相抿着唇埋头爬楼梯,爬到六楼时,见黎天家门口空空如也,憋了一下午的那口气才松了一点。 然而第二天一早,下楼买包子时,却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看到了半个西瓜。 安相相愣了一下,还走近去看。 此时西瓜上爬满了苍蝇,但因为盖了一层塑料皮,苍蝇再忙活也吃不到。 安相相盯着塑料皮上的笑脸图案,慢慢把包子送进嘴里,等吃完了包子,才弯腰捧起西瓜直接扔进垃圾桶。 一转身,见黎天推着自行车从巷子里出来,瞥了自己一眼后便不再看。 他也当做没看见,目不斜视走过去。 自这天之后。 安相相会尽量避开黎天出行的时间,也不管黎天家有没有恢复水电,只专心准备考试。 随着蝉鸣声起,小学的六年级考落幕。 在等着拿成绩单的这个时间点里,他按照原计划,清晨去女孩子喜欢逛的那条街捡瓶子,感觉热了就回家。 在家看看电视,吃西瓜。 到了傍晚红霞铺满半边天的时候,再去学校门口清理一些落叶和包装袋。 第229章 他是周安,是仇人 每天过的很简单。 等到拿成绩单这天,安相相又去了一趟学校,拿着两个奖状和对自己的综合评价回来。 上楼时恰巧遇到下楼的黎天,他穿着纯黑色的体恤,大手把玩着篮球。 短暂的对视之后便错开,跟同楼道的普通邻居一样,各自侧着身体擦肩而过。 安相相抿了抿唇,在楼梯上停了两秒后,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到家后,跪在书桌上把奖状贴到墙上,下来后,看着一顺溜的八个“最勤劳的人”,和旁边两个语文之星陷入沉默。 抓了抓后脑勺,转头见今天太阳不大,手伸出窗外还能感受到一点风,便戴上草帽做好防晒,从鞋柜里拿出用了十来天的蛇皮口袋。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尽量去人流量多的那两条街,看见塑料瓶子踩扁了踩捡起来,偶尔也会碰到易拉罐。 但是不会立马踩,而是攒起来,感觉数量差不多了,再在路边一次性踩个爽。 安相相将一个哇哈哈瓶子的包装皮撕掉,然后扔垃圾桶里。 低头将瓶子收进蛇皮袋时,见里面咣里咣啷装的大半袋,寻思也该回家了。 拖着口袋往回走时,路过个十字路口,想起县初中离这不远,而且中考成绩好像早几天就公布了。 安相相站在路口,默了一分多钟还是抬起腿。 在县初中的大门口边上,有个很大的公告牌,每年的中考成绩都会固定在七月那两天公布,有一次路过,第一名的699分属实给他羡慕到了。 安相相在公告牌前站定,掀了掀草帽仰起头从第一名开始找。 见前十名没有,还愣了一下。 不禁又眯眼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后才从第十一名开始,一个一个往下找。 前二十名,没有。 前五十名,还是没有。 直到找到第一百二十一名,才找到“黎天”这两个字。 安相相不由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想起之前他羡慕的不得了时候,黎天在边上笑得不屑一顾,“699?小case!” 可现在,公告牌上的601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刺眼。 “黎天!问你喝不喝水,你看什么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 听见“黎天”两个字,安相相有点恍惚的思绪一下回笼,立马扭过头,果然在校门口看见个高高壮壮的少年。 许是打球的缘故,整个鬓角汗涔涔的,下巴上也挂着汗珠。 他看过去的时候,黎天很自然地移开视线,掀起衣摆弯腰擦了把脸,淡淡地对旁边的少年说,“冰的矿泉水。” 不多时少年回来了,朝黎天扔了一瓶,正正喝着水解暑呢,视线不经意往这边瞥了眼,当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哎哎哎!有个小收破烂的。” 黎天浑身的肌肉不自觉紧绷了下,借着喝水的工夫,又用余光瞄了一眼。 见人还站在大太阳下面,蛇皮口袋估计也是被拖着穿街走巷,路过不少吃食店门口,整个脏的都没法入眼。 没由来的,心里升起一种烦躁。 尤其同学还跟个唐老鸭一样,发出嘎嘎嘎的难听到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他一直看着这边耶!是在等我们的瓶子?哈哈哈哈哈。” 黎天忍无可忍,冷眼看过去。 同学渐渐收敛笑容,一脸不明所以。 黎天这才收回目光,脚步一转去便利店,在从冰柜里拿出冰水时,内心只如同念咒一样,不断提醒自己,他是周安。 他是周安,他爸出轨对象的儿子。 害他妈失踪的罪魁祸首的儿子。 四舍五入已经是仇人。 黎天满腔戾气的地拍下一块钱,在走出便利店的空档,问候人祖宗的脏话都准备好了,结果一踏出店门,公告牌下空空如也, “他呢?”黎天问同学。 同学很茫然,“谁?” 黎天咬紧了后槽牙,把“那个小收破烂的”几个字,差点咬碎了。 同学抬手指了下,“走了啊。” 随即,同学视线往下移,落在快要被捏炸了的矿泉水上,语气有一咪咪狐疑,“你这水……” “我洗头用。” 黎天冷冷说完,拧开了瓶盖。 一瓶冰水兜头浇下后,脑子总算清醒了点,又默念一遍,他是周安,是仇人。 不说去揍他一顿,但不要再有瓜葛了。 另一边。 安相相已经快走到十字路口,冷不丁听到一道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的声音。 “小矮人,小矮人……” 还在想这人是谁,一个小男孩从巷子里蹦蹦跳跳地出来,留着蘑菇头,穿着件翠绿色的小背心,下半身只穿了个三角裤衩。 小男孩蹦跶地转过身,露出戴在脸上的矫正眼镜,奶声奶气朝巷子里喊,“妈妈!我要吃彩虹色的小矮人!” 安相相眨了眨眼,想起他是谁的时候,巷子里已经传来回应。 “给你买,但只能吃一个。” “那我要吃草莓味!” “有的话当然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班主任刚好走出巷子,也不经意看了这边一眼,回过视线后,似乎想起什么,又猛地扭过头,满眼都是惊愕。 安相相手里还拽着蛇皮袋,见都这种情况了,也不好装看不见。 “呃,老师好。” 班主任一时间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哦,你在……” 说着,不由看向往学生后面,白色的蛇皮袋下半边脏得简直不能看,里面鼓鼓囊囊,依稀能听见瓶子碰撞的声音。 视线再回到学生脸上,不是很脏,但三十四五度的天气,脸难免被晒的通红。 想到周安家的情况,班主任深吸了一口气,“吃午饭了吗?” 安相相愣了一下,快速问了ai才知道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 老实巴交地回答,“回去就吃。” 班主任语气很平淡,“那不用回去了,等会上我家吃。” 安相相:…… 安相相拽了拽蛇皮口袋,发出哐里哐啷的声音,“呃,还是下次吧。” 自己现在什么状况他还是很清楚的,想捡垃圾第一天回家,照镜子都把自己惊到了。 山里留守儿童什么样。 他现在就什么样。 班主任根本没应这句话,微微弯腰牵住阿哟的手,转身给他留个背影,语气是不容一点拒绝,“我买瓶啤酒,你在这等我。” “呃……”真的不用。 安相相伸出尔康手,但班主任走得贼快,没一会就钻进一个小商铺里,两分钟不到又出来,还给他带了一袋雪糕。 看阿哟捏着一根小棍,小棍子上插着个半椭圆的粉色冰块,正嘬的叭叭响。 安相相拽着大口袋,不太好拆包装,直到进了班主任家门,才抽出手拆开。 见里面有六个不同颜色的冰块,随机挑选一个,嘬了一口,嗯,可乐味的。 安相相正在惊奇是不是每个颜色味道都不一样,忽然察觉到一道扎人的目光。 “漂亮哥哥,你吃得完吗?” 阿哟站在不远处,嘴里含着个空空的小棍子,眼睛直勾勾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安相相:…… 他将冰块含在嘴里,从袋子里找到个粉色的,递过去前超小声提醒,“你妈妈说你只能吃一个。” “我去藏起来吃。”阿哟接过冰块,速度极快地跑进一个房间把门关上了。 安相相坐在木质沙发上,愣愣的吸溜一口快要流出来的冰水。 此时客厅安静下来,班主任正在厨房,听动静像是在将做好的菜装盘,环视四周后,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盆水上。 这是班主任刚才端来给他洗手洗脸的。 看着有点浑浊的水,安相相小矮人放下,端起盆去卫生间倒了,又回到原位坐好。 班主任出来时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打开一个房门,说了句“吃饭了”,接着又开始四下环顾。 安相相指了指,“阿哟去那个房间了。” 班主任反而不去找了。 许是看出他的疑惑,便开口解释,说的时候脸上不由地带上笑容,“他就喜欢到处藏,讲了很多遍也不听,你过来吃饭吧,不用管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出来。” 安相相哦哦点头,将手里的冰块吃完,剩下的竖着放在茶几上。 刚到餐桌边坐下,就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脚踩拖鞋,抓耳挠腮地走进来,还很是惊讶地“哟”了声,“家里来客人了啦?” 班主任刮了他一眼,将饭碗往桌上一扔,冷冷回了两个字,“吃饭。” 男人也不生气,乐呵呵拿起筷子在桌子上跺了下,“你叫什么名字?” 安相相捧着碗,“周安。” 男人还想在问点别的,却被班主任的一句“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给噎回去了。 安相相眼睛眨巴眨巴,只吃饭不说话。 老师家的饭桌跟他家没什么不一样。 只不过,他跟黎天聊的是谁家的蔬菜降价了,谁家的猪肉更新鲜。 班主任跟她丈夫聊的都是阿哟。 “明天该带阿哟去做矫正了。” 听班主任这么说,男人神色思考了下,有点意外地道,“这么快就周末了?” 班主任淡淡嗯了声又道,“正好上个季度做完了,你明天去把下个季度的费用交一下。” 男人听了一脸的肉疼,“一个季度一千块,这个机构宰钱啊。” “那你不交?”班主任睨着他。 男人立马告饶,“交交交,事关儿子的大事,我哪敢说不行……哎哟!” 安相相见男人突然纵了一下,有那么点忍痛的意味,眨眨眼后,小心地瞥班主任。 只见班主任面无表情,甚至优雅地夹了筷青椒肉丝放碗里。 而男人似乎吃不够教训,脚不疼了又开始吧了叭啦,吃着饭喝着啤酒,明明二十分钟就能解决的饭,硬控了四十分钟。 饭后,安相相提出要回家了。 班主任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水,转过身靠在洗碗池上,语气试探,“你暑假有没有其他活动?” 安相相懵懵地摇头。 班主任似乎在组织语言,默了几秒才开口“七月九号我这的补习班就开了,在家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来我这听课。” 安相相闻言,眼睛不由睁了睁。 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比起三年前脸上多了很多斑点,衬的那张脸更加怨气深重。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班主任的脸部轮廓没之前那么冷硬了。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点头说,“好”。 班主任紧绷地肩膀松了点,嗯了一声后,提醒每天下午的上课时间,最后才问,“外边太阳很大,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带了草帽。” 安相相谢绝让她丈夫骑车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拽着蛇皮口袋回家了。 刚到自家楼下,看见便利店前摆着的冰柜,忽然想起来他落在茶几上的小矮人。 与此同时,还想起他们吃了那么久的饭,阿哟都没出现。 安相相抬手抠了抠腮帮子, 在内心祷告三秒钟。 回到家。 安相相将捡的瓶子都分类放好,又将蛇皮口袋刷干净,捏在阳台外面的晾衣架上。 眯了会午觉,又起来追动画片。 听见对门传来动静时,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打开门一看,只看见个匆匆下楼的背影。 抬头看看窗外,已经傍晚了。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这个时间黎天应该是去楼下买韭菜饼。 果然,不到十分钟人就回来了。 黎天提着十个韭菜饼,一步三个阶梯爬上五楼和六楼的平台,一转身,就看见之前还紧闭的门瞎开了一条缝。 在那条缝后面有个脑袋狗狗祟祟的,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亮的有点吓人。 黎天脚步顿了顿,装作没看见。 自顾自上楼,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还没怼进孔里,身后便吱呀一声。 “那个……” 安相相刚开口,黎天就微微转过身,侧目看过来的眼神冷的仿佛淬了冰碴子。 在对视几秒后,黎天率先打破寂静,“你怎么有脸跟我说话的?” 安相相:…… 黎天并不给他回应的机会,说出口的话跟天女散针一样,噼里啪啦往人身上扎。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不理你?那你知道你爸是什么样的人吗?” “听过婊子这个词吗?” “它用来形容你爸就很贴切。” 第230章 滚远点,别碰我 黎天内心的厌恶几乎化成实质,他恨不得自己的话能是一把刀,把眼前这个小孩捅的千疮百孔,跟自己一样,体会体会那种痛。 可小矮子脸皮越绷越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他的内心又涌上来形容不出的情绪。 是快意,又似乎不是。 “知道为什么你爸一个月八百块,却能存四万多的吗?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他惯会装的脾气好,趁我爸妈吵架就见缝插针,像个婊子一样在我爸那讨生活!” “一个大男人!那么多顶天立地的事不干,跑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勾引别人的丈夫!婊子一样趴着给男人c!” “恶不恶心!恶不恶……” 黎天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转头吐的稀里哗啦。 一时间。 楼道里响起一阵阵的作呕声。 安相相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吐的昏天暗地,生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淌,撑在墙上的手臂,汗毛都竖了起来。 默了默,也没靠近。 只转身从鞋柜上拿过卫生纸,等黎天吐好了揪出一截递过去。 “啪!” 黎天挥开他的手,猩红的眼里有泪有恨,有厌恶,也有其他说不出的情绪。 “滚远点,别靠近我。” “否则下次我不能保证我不动手。” 黎天抹着嘴打开家门。 咣的一声响彻楼道。 安相相低头,卫生纸已经掉在污秽上,被沁的湿透,捡都捡不起来。 系统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来看热闹了,这时也不由叹气,【时也命也。】 【还没体会到青春懵懂时,那种清爽甜蜜的情愫,就已经被成年人的那些肮脏给污染了,这种心理创伤会一直附着在精神上。 哪怕以后有了喜欢的人。 一想到“性”,就不可避免想起现在。 是前进是后退,还真不好说。】 安相相抿了抿唇,转身回家拿起扫帚簸箕,下楼从马路上扫了一点尘土,回来倒在污秽上,铲了铲后直接扫走。 来回两趟将门口打扫干净,回到家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后,用透明胶贴在黎天家门上。 【你在干嘛?】系统发出一串问号。 【借书。】 安相相将纸贴好,确定不会掉便不管了。 隔天听见隔壁有开门声,十几秒后才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安相相顿了顿,继续炒饭。 饭后,将捏在阳台上的蛇皮袋收回来,戴上草帽便出门了,一直到十点多才回来。 贴在门上的纸还在,显然黎天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安相相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按部就班了一个中午,午觉醒来打开门瞅了瞅,见纸已经被撕掉了,连忙探出头,便见自家门把上挂着个塑料袋。 取下来一看,是初一数学上册。 只有一本书,没其他的。 不过也不错了。 安相相又贴了一张纸,没写别的,就“谢谢”两个字。 第二天,纸被撕掉。 也仍然没有回复。 见此安相相也没刻意去制造话题,甚至有时在楼道面碰面,也会当做普通邻居一样,点一下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七月九号这天。 安相相在家小憩了个午觉,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背上一个布包,打把伞去班主任家补课。 补课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他到的时候还差一会才到时间,特意用来做教室的房间里已经有十几个学生了,基本都是熟人。 环视一圈后,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小等了几分钟后,教室里人数达到了十八个,不多不少,满当当的但也不拥挤。 班主任一手拿着教案,一手拿着粉笔和黑板擦,用脚轻轻踢上了门。 将东西放下后,很严肃地给学生打预防针,“在家也玩了小半个月,该收一收心了,毕竟初一的科目有点难度。” “不过我会适当放慢速度,求稳不求快,争取把每个知识点讲透,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听,不懂的一定要记下来,下课再问我。” 班主任简单含蓄几句,视线在所有人的桌子上扫了一眼,看到安相相时,见他书本都备齐了,便收回目光翻开教案。 “好,同学们翻到第一课……” 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翻书声。 安相相也翻到第一课,上边有几个黎天记过的重点,但对他来说太简洁了,还得搭配班主任的讲解才能看懂。 他边听边补充,不知不觉将书页上的其他空白都写满了。 等到班主任的一声“下课”,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可以休息二十分钟上厕所什么的。 于是小男生哗啦一下全跑去楼下买雪糕了,毕竟一个房间就两台电风扇,三十四五度的天气,早热的蹲不住了。 安相相去卫生间抄水洗了把脸,回教室时听到一道超小声的“漂亮哥哥”。 要不是听觉好,这气音还真听不到。 扭头看过去,一个房间里探着个蘑菇头,短粗的拇指头一勾一勾的。 安相相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阿哟连连招手,便蹲下把耳朵凑过去,随即便听见他说,“哥哥你热不热,你要是热的话,我让妈妈带我们下去买雪糕。” 安相相:…… 安相相面无表情地摆正身体,“谢谢,我不热,也不喜欢吃雪糕。” 阿哟呆了,趴在门框上努力去理解漂亮哥哥说的话,可想了又想,就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雪糕。 而且今天好热好热,他都快要跟小矮人一样,在袋子里化成一摊水了。 阿哟哼哼唧唧,“为什么呀。” “因为不喜欢。”安相相很认真。 阿哟还是不能理解。 安相相正要解释的详细点, “阿哟,你在想什么鬼点子?” 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安相相立马扭头,刚看清班主任居高临下的脸色,便听见阿哟正色凛然道,“漂亮哥哥问我吃不吃雪糕!” 为了凸显理直气壮,三四岁的小鼻嘎可谓昂首挺胸,吼得超大声! 安相相睁大了眼,“……什么?” 班主任:…… 班主任低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硬是忍住了捏鼻梁的冲动。 上前强行给自家小孩转个身,一把推进房间再关上门,这才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周安。 “他就是鬼点子多,别搭理他就行。” 安相相哦哦点头,心里一点也没慌,只是被阿哟的灵活给意外到了而已,也完全没放心上,只把这当成了个小插曲。 哪料第二天刚进门,同一个房间,同一个位置,同一个手势,连挤眉弄眼的小表情都一模一样。 安相相就这么跟他对视十几秒,还是抬脚走过去,“上次我落在茶几上的小矮人,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阿哟先是茫然了下,随后才想起来一二三四天前,真的偷偷吃了一袋小矮人,现在棒棒还藏在床底下呢。 “是爸爸……” 安相相打断他,“你要是说实话,明天来我就给你带小矮人。” 阿哟一下子纠结住了,“妈妈还不知道我偷偷吃了好多呢,说实话会被打屁屁的。” “不说实话就没有小矮人吃了。” 阿哟趴在门框上,仰头看着眼前的漂亮哥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好像没那么漂亮了。 跟妈妈一样。 一会好看一会不好看的。 阿哟低头抠了抠门上的漆,“那你不能告诉我妈妈,这是我们的秘密。” 安相相点了下头,伸出了小拇指。 阿哟一脸茫然。 见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便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以后再说谎,谁就是小狗。” 松开手后,安相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已经发过誓了,快去跟你妈妈说实话吧,不然晚上睡觉了,就会变成小狗。” 说完,也不理会已经凌乱的小鼻嘎,转身去教室坐好,几秒后外面哭得妈妈响。 系统简直服了,【你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报昨天的仇?】 安相相绷着个脸嗯了一声。 因为见班主任给他买了一次雪糕,就以为他要是想吃,班主任就还会给买。 利用他就算了,还背刺他。 性质恶劣,罚他变成小狗。 安相相听外面还在哇哇的哭,边哭还边跟班主任承认偷吃了小矮人,完了在班主任的忍笑声里,委屈巴巴地控诉, “”漂亮哥哥一点都不漂亮,我只是偷吃了小矮人,他却要把我变成小狗!” 班主任没安慰他,反而继续恐吓。 惹的阿哟哭到停不下来。 等到放学时,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都哭肿了,看见他屁股一扭就跑了。 安相相对此只眨了眨眼。 隔天再来时,当着阿哟的面拆开一袋小矮人,找出那颗粉色的冰块,在阿哟面前晃一圈,然后放自己嘴里。 阿哟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撇着嘴巴,鼻孔一扇一扇的,但又硬憋着没哭。 见他这样,安相相也不逗他了,又从里面拿出个粉色的递过去, “我叫周安,交个朋友吧。” 阿哟吸吸鼻子,掀起小背心的衣摆把眼睛擦擦,很大度的没计较刚才的事。 “我叫陈阿优,优秀的优。” 安相相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不是阿哟,是阿优。 “阿优,你的名字很好听。” 阿优嘬着小矮人,一脸认可地点头,“妈妈取的。” 见他这么自信,安相相淡笑了下,又拿出个葡萄味的,“只准吃两个,听话的话,明天给你带其他好吃的。” 阿优愣了几秒才接,“我说错了,漂亮哥哥还是很漂亮的。” 安相相没忍住又笑了下,起身拍拍他的小蘑菇头,“你也很可爱。” 话刚说完,阿优脸就红了,屁股一扭直接跑回房间把门关上。 安相相抓了抓后脑勺,没搞明白小鼻嘎突然害羞什么。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五点。 教室里的学生一拥而散,安相相也收拾好布包挎肩膀上。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还炽热的挂在天边,被大朵大朵的金色云朵遮住,在丁达尔效应下,散发着一束束的光。 安相相打开伞,不经意往斜对面瞥一眼,然后视线被定住。 黎天漠然地收回目光,单手将车把一转,又回到人行道里,一手把玩着篮球,不疾不徐往前走。 临到十字路口时,用余光瞄了眼,见小矮子过了两个红绿灯,绕一大圈又绕到对面去,心里嗤笑,做作。 安相相打着伞慢慢走。 因为这条路常常有大车经过,又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当车轮咯噔咯噔从上面轧过时,听出了是那辆自行车的声音。 抬头时,果然看见黎天单手扶着车把,斜斜穿过马路,另一只手将篮球抱在一边,像阵风似的朝家的方向驶去。 那边云都被镶了金边,光芒万丈的。 安相相看着他越骑越远,爬上高坡后又慢慢消失在地平线里。 入夜,他将黎母放出来。 看她身上还在滴滴答答,不由叹了口气,都是些什么破烂事。 【铁哥,下次能不能别那么不挑。】 听见宿主抱怨,系统直接不远万里,嗖的就过来了,【拉倒吧,我们只是要饭的,你还指望人家大鱼大肉伺候你?】 【你得庆幸我是个有编制的统,否则就以你的时代终结者,你得落地成盒。】 系统直接发了个一个抠鼻。 安相相抿了抿唇,【要是每次都这么多麻烦,那下个世界我宁愿是条狗。】 【真的吗?】系统瞬间来精神了。 【……假的。】 他就打个比方。 那些动物可都是阉割过的。 安相相狠狠搓了把脸,开始念清心咒,也不知是不是烦心事太多的原因,这次念的比以往认真许多,一夜过去,神清气爽。 早上将班主任留的作业写完,趁天气不那么热,走了两条街去大菜市,买完菜后回家,恰巧碰见同样买完菜的黎天。 他的菜式很简单。 扫一眼就知道是拍黄瓜。 素是素了点,但健康。 然而隔天再碰上,又是拍黄瓜。 连着一个星期,几乎每次见到,都能看见黎天不是黄瓜就是小油菜。 而当下的黄瓜价格,两毛一斤。 小油菜更便宜,才一毛五。 安相相想起黎天的账户余额,脑子头一回在数学上这么利索,将两万经过三年的减减减后,只剩一万两千块,明显不够用到高中毕业。 第231章 前文有修改,记得刷新 安相相炒了盘鸡腿肉炖土豆,装了一半挂在黎天家的门把上。 下午放学,又被原封不动还回来。 行吧,算你有志气。 …… 随着天气入伏,体感温度也达到了新高度,所有同学都恨不得泡在冰水里。 班主任更是一节课讲完,整个后背都会被汗湿,常常得回房间换一身衣服。 教室里每天都伴随着蝉鸣和汗水,还有各种函数公式。 安相相每天对着黎天潦草几笔的重点抓耳挠腮,然后越补充越多,感觉哪哪都是重点,为此还特地买了个笔记本。 这天放学,安相相正被动点问题折磨的脑袋发热,听几个同学商量着聚会,这才发现三伏天已经快过去,没两天就要立秋。 也就是说,补习班快结束了。 一个男生本来毫无形象的瘫在上凳子上,听见这个提议,瞬间诈尸,“我看行!” “那我们组织一下!每人出五块钱,这样就有九十块,可以买很多零食和汽水!” 见没人有异议,本只是商量的几个女生立马开始策划,能来上补习班的,家里条件都不错,五块零花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也不能都买零食吧,多没气氛啊。”这时也有了不一样的声音,“我知道一家买彩带的,可以弄两根不?” 某个女生皱了皱眉,“可我们只打算去公园,那里有个很大的草坪。”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叫苦,“你们不是吧,夏天还没过去哎,不得热死啊。” “那里有大树。” “有虫子吧,还有洋辣子。” “要是去公园那我就不参加了。” “哎……我也……” 安相相已经收拾好书包,还以为聚会这个提议吹了,便听个男生吊儿郎当地道,“就在这个教室呗,等会我问问老师,大不了到时候再打扫干净不就行了。” “你是人才啊,快去问!” “哎……行吧。” 男生摸着后脖颈,和安相相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男生看了眼他背着的布包,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刚才都没听你吱声,是不参加吗?” 安相相眨了眨眼,“参加啊。”不吭声只是因为没意见,“不过我今天没带钱。” “没事。”男生回头看了眼已经在筹款的同学,“明天再带来也是一样的,反正还有两天补课才结束。” 说完,男生快了走几步去找班主任,简单说明情况后,班主任直接点头允许了。 安相相见此便准备回家,却被班主任按住肩膀,“你等会再走,我有事跟你说。” 端详班主任表情严肃,还以为自己偷摸给阿优塞零食的事暴露了。 看着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安相相开始找理由,人都走光了,理由还没找到。 “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 阿优从房间里跑出来,因为在家待着不出门,连小背心都不穿了,只穿个小裤衩蹦跶。 “爸爸去拿蛋糕了,哥哥你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安相相低头着头,视线落在被阿优牵着的手上,愣头瓜脑的,“我没带礼物。” “不用买礼物,并不是很正式的生日,给他过着玩的。”班主任将门关上,顺手摘下挂在身边的围裙,“你就当吃个便饭。” 安相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班主任一直在摸身后的绳子,便上前帮忙系好,然后被阿优拉着去他房间玩。 班主任家挺大,应该是两个两居室打通的,所以阿优的房间东西也很齐全,小书架,小书桌,连床都是小小的。 在房间角落还有个纸箱做的小屋子,里面放了几个小汽车,恐龙画本摆了一地。 阿优弯腰爬到里面去,啪嗒一声将灯打开,“快来快来,我在这藏了好吃的。” 安相相蹲着钻进去,阿优则掀开下面的垫子,拿出几块大白兔奶糖,但是没有给他,而是放在一边继续扒拉。 最后“哗啦”,抽出一包辣条,“你上次说你喜欢吃辣的,这是我跟爸爸去做眼睛的时候买的,店老板说很辣很辣。” 安相相见是百味丝,不由微愣。 现在学校门口已经有卖辣条的了,但都是散装,一毛钱一根那种。 以前也想买一根解解馋,结果被个用手背刷了鼻涕,又反手伸进袋子拿辣条的小男孩给劝退了。 不甘心第二天又去问有没有五毛钱的,小卖铺的老板说市里有。 可他们这里在城边上,都快接近乡下,小孩的零花钱太少,把货进来也卖不出去。 阿优想要帮忙撕开,可是找不到窍门,只两手拽住,用牙齿扯得脑袋都在发抖。 安相相默了默,拿过来将口水擦擦,撕开包装后从下面挤出来。 另一边。 陈爸提着蛋糕回来,进门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朝厨房伸头一看,只有老婆在择菜,不由纳闷,“我好大儿呢?” 班主任眼皮都不抬,“左右就在家里,他能去哪。” 陈爸寻思也是,将蛋糕放下就开始翻箱倒柜,连沙发底下都不放过。 边找边拖着声音嚷嚷,“阿——优,陈——阿——优,你——在——哪——” 找了一圈后,陈爸抬手挠头。 不应该啊,以往他这样找的时候,儿子早就忍不住嘎嘎笑了。 想到还有个房间没找,陈爸过去打开门,果然里面有声儿,听另一个声音,还是他好大儿刚交的好朋友。 走过去蹲下身,只见两个小孩满头大汗,挤在个狭小的空间里伙吃一包辣条,你一根我一根,斯哈斯哈的,也不嫌热了。 陈爸:…… 他想当成没看见,可儿子一手辣油。 好半会后。 “吃完了吧,吃完可以出来了。” 安相相身体一僵,猛地扭回头,然后脸刷的就红成了一块布。 阿优连忙将扒拉出来的零食往垫子下藏,“爸爸,你找我怎么都不喊我!” “我喊了,你没听见。” “骗人,你明明就没有喊。” 陈爸也懒得跟个小鼻嘎计较,起身便往外走,“蛋糕我拿回来了,天这么热,你再不过来,上面的小白兔就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