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铁,人在冬城,模拟器重返乐土》 第1章 冬城里的外乡人 大脑存放处(记得看完带走) 叠甲:本书是同人文,可能存在修改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的情况!不要把原创过度代入! 会存在修改世界观的情况,视情况而定,本书存在把崩坏三\/二,世界观和情节代入崩铁宇宙的情节,如果不能接受,可以礼貌避雷。 ??(ˊwˋ*)?? (大胆,你居然敢修改崩铁世界情节!) 作者成分复杂,可能存在多重玩梗现象。 作者文笔一般,但是咱希望能够给您带来相对良好的阅读体验。 最后,祝您阅读愉快,祝每一个看到这行字的人天天开心!(ゝw?′★) —————— “好冷啊……加热器是不是坏掉了……” “话说这里的长椅做成金属的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冷的天,坐下去感觉就站不起来了啊……” 地点: 雅利洛六号星球,贝洛伯格,上城区,被封闭的站台旁的长椅。 几分钟前,在没有人注意的长椅上,一个帅气的白发少年凭空出现,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惊讶和懵逼并存的奇特状态。(°Д°) 白发的少年因为寒冷在长椅上瑟瑟发抖,他身上穿着的薄羽绒服对于这种程度的低温基本上毫无作用,仔细看看,他身上的装束似乎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穿越者,特别是“身穿”的,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面对这种困境。 人生地不熟,完完全全的和世界剥离了,堪称得上所谓的“世界失格”。 他的名字是王凯文,蓝星上一名普普通通的脆皮文科大学生,本来周末窝在宿舍里打游戏,一觉醒来,就从自己带暖气的宿舍穿到了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坐在冰凉的长椅上,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旁边那个红色的小灯塔一样的装置是……地髓加热器? 坏了,这怕不是穿到了星穹铁道的世界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都怪某个米字开头的二次元公司。(一定是mhy干的.jpg) 【地髓加热器】,顾名思义是一种以名为“地髓”的能量矿体为能源,燃烧加热的装置。它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名为雅利洛六号的冰封星球,是这座星球上生命存活的一大保证。在严寒中,地髓加热器带来的热量点燃了生命的火种,可是以这种方式带来的热量在恒久的严冬下终有一天会消散吧…… 王凯文将自己尽可能的靠近地髓加热器,试图用这不怎么明显的温暖化解手脚的麻木。他初来乍到的慌张,因为这一点点的温暖似乎得到了缓解。 双脚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俗话说得好“饱暖思……”他现在没有那么冷了,也就可以冷静的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身穿到星穹铁道这个以广泛星空为背景的宏大世界观游戏里,作为一个蓝星脆皮人,想要活下去还是很有难度的。但如果是尽量避开剧情里的危险场景,死亡率或许可以下降一些? 总的来说,一个风平浪静的贝洛伯格上城区,至少要比黑塔空间站那个动不动就是反物质军团虚卒和阮梅造出来的虫子舱段要安全……吧? 王凯文的目光看向身后被封闭的站台,漆黑的隧道深处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一种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逐渐临近了。 这个脚步声的制造者会给他一个答案。 他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这台地髓加热器没有那么热了,为什么这里没有行人,为什么不远处有用杂物堆积起来的隔离带——因为这台加热器许久没有新的能源供给且年久失修,因为这里是上城区被铁卫封锁的区域,因为,这里有——【裂界】。 蓝色的,穿着似乎是冰晶构筑的铠甲的人形缓慢的向他走来。它在看到不远处的人类的时候,开始冲锋! 这是曾经在这片扭曲的空间战斗过的勇士的虚影,是已死之人躯壳和记忆堆砌的枯骨,裂界记住了他们的形体,用这亵渎的力量粗劣的制造仿品,恶劣的玩弄着战士们最后的尊严。 【永冬灾影】 “寒潮降临后逡巡在裂界中的虚影。它扭曲地模仿着银鬃铁卫的身形,其甲胄着装与贝洛伯格的战士们同样严整,头颅却被没有五官的冰棱所取代。 战斗中永冬灾影会挥舞冰造的斧刃,延缓敌人的行动。” 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任何闯入这片空间的生物,危险而可怕,这些怪物真实而鲜明,揭露了游戏之外的残酷真相。 或许在游戏里它们只是主角一棒球棍就可以打碎的易碎品,可是现在对于王凯文来说,这就是无法躲避的死劫,这脚步也约等于告死的钟声了。 王凯文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从长椅上站起来,顾不上穿好鞋(身穿的时候因为在睡觉,根本就没有把鞋带过来),赤着脚在站台上奔跑,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他快些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和这个怪物对抗,作为生物的本能就在警戒他快些逃离。手无寸铁,在和平世界里养成的孩子没有战斗的胆气。 多狼狈啊,弱小的外乡人用双脚在陌生的大地上逃跑,为了活下去,他的跑步姿势太丑陋,惊慌失措,气喘吁吁,盲目的向前逃。 多可笑啊,几分钟前王凯文还在幻想着怎样和游戏里的角色成为朋友,怎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用自己记得的剧情情节来换取自己的生活。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种优越感,认为自己看见了命运,能够以此掌握未来。 穿越来的喜悦已经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危险和死亡的绝对恐惧。 冰冷的空气倒灌入肺泡,整个肺部快要成为一个破风箱,在大学体测都跌跌撞撞才能勉强通过的王凯文现在已经快要高速跑完几公里,他的体力快要撑不住了。 这副身体,这副脆弱的,学生的身体,竭尽全力分泌肾上腺素,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一些从来没有过的力量。 但是背后的脚步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这怪物的追逐距离和仇恨值明显不是游戏里的那么短。 王凯文不敢回头看,因为他知道自己承担不起停下来的后果,停下来或许就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了。 “要是这是一场噩梦,请让我赶紧醒来吧!”他这么想着。 血液在大脑里轰鸣,意识格外清醒,四肢冰冷,胸膛里的心脏在超负荷运转,作为生物的本能反应让他一步一步向前奔跑。 顾不上脚底被磨破了,这种疼痛只会让他更加清醒,一步一步,染血的脚步在空旷的站台上向前,向前,拐弯! 拐弯!前面是墙壁,是死路! 重重的因为惯性撞在墙壁上,但是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拐弯,向着右侧的出口奔跑。 他的脚步,追猎的怪物的脚步在这个空荡的站台格外清晰,回荡着。但王凯文听到的更多的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 不可以停下,不能! 前方似乎是站台的出口,因为那里有光,光是好的,至少比黑暗有安全感,向着光明的地方奔跑,王凯文的心里也浮现出一种侥幸的希望。 快要到达出口了,只要到达那片光明的地方,就可以……安全了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是的,光明的地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全的,后面的脚步声也逐渐停下来了,似乎后面的怪物也不敢踏足这光明的区域,只能在黑暗里固步自封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是因为追逐距离到了极限吗?不是,毕竟它都已经追了几公里了,不可能差几步吧。 是因为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吗?可这里这么安静,你听见人类的声音了吗? 王凯文的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在自然界,往往强大的掠食者有自己的捕食范围,那是它们的领地,弱小的掠食者会有意的规避这些区域,因为稍有不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掠食者也可以是猎物。 大概是长路程的奔跑使得思考也受到了限制吧,王凯文现在想想,这片区域的光未必是合理的。 松懈下的神经再一次紧绷。 仔细想想,这里的光未必有些晦暗不明,闪烁着某种威胁性的气息了,虽然不怎么能看见敌人,但是这里的危险感比之刚刚漆黑的站台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凯文缓慢的抬起头……看到了这片光照的来源,森冷的死亡气息再一次在他的心灵里蔓延开! 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刚出虎口,又入狼窟!” 第2章 崩解,模拟器,启动! 王凯文的目光聚集在光的尽头,当他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事物的时候,他的瞳孔因为恐惧收缩了。 扭曲的形体勉强组成人形,或者说是一种拥有诡异的神圣感,枝叶错杂,奇特的光华在它指尖流转…… 【虚数织叶者】 “不属此世的怪异生命,自深黯星空的彼端,透过重重帷幕而来。其身躯犹如病态的枝叶探入现实中,使用虚数的力量肆意改造现实。” 沾染上米家“虚数”名号的东西,大概率不好应付,虽然在游戏里它不过是一个单体爆发比较强大的小怪,但是此时此刻,王凯文的心里恐惧如潮水一般疯长。 那个东西,它如同枝干那样分叉成两角的头部扫射下来冰冷的视线。 光芒变得有害,体表出现些微的刺痛。 热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汇聚,凝聚成尖锐的光线,不,那只是看上去是光线的东西,王凯文毫不怀疑那东西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洞穿,撕裂。 但是啊,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王凯文他连眨眼都很困难。 结合游戏里对这种怪物的描述“使用虚数的力量肆意改造现实”,或许这片空间已经被它扭曲成异界了吧。 就像是蜘蛛在空中结成了网,他看不见,撞在了这张无形的网上,成为了任人宰割的——虫子。 还要跑吗?跑不掉了。动弹不得,空气里无形的能量在压迫王凯文的身体,要把他压成泥,聚成一个靶子,供它攻击。 意志再强大又有什么用呢?肉体的弱小啊,牢笼困锁,平凡的死去吗,死在这片无人问津的禁地,死在异乡,向往日的人生告别吧。 王凯文,你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你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 【话说,你刚刚说那个词了吧?】 【“风中残烛”?大概率死不掉捏。】 【我好像还听见了“虚数”的字眼?】 【听起来就很好吃(?′?`?)】 —— 时间停止了!(砸瓦鲁多!) 一切都好像破碎的玻璃,停止,然后破碎成纯白的粉末。 (温柔的少女机械音) 【你好呀(。?`w′?)】 【欢迎使用“崩坏世界模拟器”】 【去把这个不完美的故事,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 【使用说明.txt(上传中)】 “谢谢。” 王凯文这么说着,对着空无的世界,向着那个在心中回响的声音。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话说,这不会是我临死时大脑播放的闪念吧,哈哈哈,挺有意思的。”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自己要死了也不相信自己会有金手指呢?(?_? )】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所受的教育总是告诉我只能相信自己吧?” 王凯文若有所思,回忆起过去不管是父母还是别的什么人都说“人只能靠自己”之类的话。 “你不可将希望寄托于他物……” 【真是奇妙的教育呢】 【使用说明.txt(上传完成)】 【看一下吧(=^▽^=)】 “你是由异世界‘月光王座’舰船主脑升格而成的智能生命?以虚数能为食……可以通过演算和代入模拟赋予使用者另一个世界线上的力量?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月光王座’不是崩坏三世界用来吸纳崩坏能遏制终焉降临的装置吗?这东西还能成精?” 【休伯利安的爱衣都可以有智能为什么我不可以?】 【而且,我那个文明可是战胜崩坏了哦,不要拿我和崩坏三世界的那台相提并论。】 【我诞生的时候抽干了我那个世界所有的崩坏能,甚至抽干了外宇宙的崩坏兽,由此升格为本机,原文明因此跨越崩坏的试炼。】 【如果你愿意,可以称呼我为“月光”,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么我要怎么才能开始参与模拟?” 王凯文匆匆翻阅完这长达三十几页的说明书(不会真的有人在玩游戏时看完全部隐私条款吧,不会吧不会吧),决定还是直接问自己的模拟器。 【稍等,我吃个饭(≧w≦)\/】 【补充一下能量】 破碎的时间恢复了流动,王凯文看到近在咫尺的虚数织叶者手里仍是那致命的光线。 “月光,救一救啊!” 他忍不住叫出来,那破灭的光芒已然蓄势待发,他甚至可以看见那怪物不存在五官的脸上有胜券在握的狞笑。 【美味的姜饼人(。?w?。)ノ?】 【我开动啦!】 无形的力量加住于虚数织叶者的身体上,它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 【姜饼人,姜饼人 (*≧▽≦) 】 【啊呜~】 似乎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利齿在撕扯它的身体,不一会儿它的身体就变得残缺不堪,连挣扎也变得无力了起来。 “你在吃它?”王凯文震惊的问道。 【很好吃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她甚至想要分他一些,她真的…… “不用了,谢谢”王凯文觉得自己的牙口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虚数织叶者消失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王凯文想了想问道。 【我们文明的崩坏能被我吃光了,他们说养不起我就把我扔出去了( ?? ﹏ ?? )】 【好在这个世界的崩坏能……不对,虚数能非常充足,绝对可以够我吃好久的。】 【能量补充完毕】 【要开始模拟吗?】 “好的,请为我开始模拟”王凯文点点头,他迫不及待想要获得力量了(帕瓦,艾尼德抹帕瓦!) 【崩坏模拟器系统,请参考网游‘人生模拟器’。】 【你将模拟一条全新的世界线,在模拟结束后将根据表现结算。】 【每次模拟都可以选择三个词条,词条全部随机,通常为从七条里选择三条。】 【词条分为白色,绿色,蓝色,紫色,金色五种稀有度品质,品质越高词条能力越强。】 【良好的模拟结算时有可能固定词条能力,固化的能力可以在现实使用。】 【注意!模拟器里的世界线可能影响现实!本系统虽然名为模拟器,事实上原理是导入虚数之树,参考奥托主教救卡莲!】 “模拟器,启动!” 【下面将展示本次模拟的能力词条】 【初次模拟,必定有紫色及以上词条】 1【勇气(紫色):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拥有它,向着注定到来的一切冲撞吧!用你的意志抵达真正的结局!】 2【凡人的心灵(蓝):人类的平凡,宁静的生活,你的运气会不错,但是你注定取不得什么成就。“你只可到此处,不可僭越”】 3【幸运(白):仅仅是运气还可以罢了。】 4【卡斯兰娜(蓝~金):伫立在民众面前的坚盾,其将背负,其将铭记。当你明白它的真正含义的时候,遗憾也会是美丽的。在此之前,再无先哲,在此之后,尽是来者。】 5【天火圣裁(紫):它很强大,但你更应该知道它的代价。】 6【回忆的囚笼(绿):记忆不错,但记住所有东西真的是好事吗?如果困锁在记忆的空城里,万般浮生也是折磨与苦难吧。】 7【贪婪(蓝):贪欲驱使你向前,也必将把你推入黑暗。如果你有足够的胆量凝视深渊的话,它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起来我运气还算不错?”王凯文看着模拟器给出的七个词条,觉得自己又行了。 开玩笑,【勇气】+【卡斯兰娜】+【天火圣裁】直接就是一个凯文上身,原先因为他的名字和白毛就有人玩这个梗,现在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凯文,他还是很想试试的。 理论上有【勇气】词条,一条狗也可以被养成替身使者吧(@伊奇) 【那么再次确认所选词条】 【勇气(紫)】 【卡斯兰娜(蓝~金)】 【天火圣裁(紫)】 【模拟开始!】 【意识注入中……】 【您模拟所处时间节点:冰封之前的雅利洛六号,古兽战争之后至反物质军团入侵之间的时间段】 【请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吧】 第3章 冰封之前,花朵 雅利洛六号在冰封之前是什么样子呢?或许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花园也不是不可能呢? 【痛苦的古兽战争结束了!】 【得益于琥珀王(存护星神)的庇护,这里历经磨难的人们终于把肆虐的古兽驱逐出家园,星球更地易主,由弱小但团结的人们掌控。】 【战争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是在战争之后,一切都欣欣向荣,还没有破碎的团结和友好使得繁荣成为一个必然的结果。】 【人们可以骄傲的在丰碑面前说:“这盛世如您所愿”。】 【现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习惯称呼这平静而美好的时代为“黄金时代”。】 【在这个时候,雅利洛六号还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宇宙外来者用来称呼这颗星球的,是这颗星球在天文学上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冰河还没有任何蔓延的迹象,鸟语花香,物产丰富,风景优美。人民在稳定的政权下安居乐业,快速发展。】 【这里的人们相信这颗星球会成为宇宙里最美好的一颗明珠。】 【黄金时代里,一切都在不断向前发展,先进的知识,理想的文明社会,充裕的生产力……看样子这颗星球很快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迈向宇宙了!】 【好消息!同为琥珀王信徒的星际和平公司到来了。他们祝福这颗星球,带着贸易和发展的前景和这颗星球签订了和平友好且双向互利的契约。】 【星际和平公司决定帮助你们把这颗星球打造成星际旅游圣地!】 【他们没有食言,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超级多的物资,大概是因为这里残存着大量的存护命途之力吧,他们似乎比这里的人们还热爱这个世界。】 【一起存护这个文明吧!】 【借助星际和平公司的帮助这颗星球实现了科技大爆发,人们迈向太空。飞向无比浩瀚的万亿星河。】 【以开拓星神阿基维利为首的无名客在星球外架设了星穹铁道!欢迎开拓者们!】 【琥珀王赐福了星球上的元首,我们的星球有了自己的存护令使!让这颗星球再次繁荣,再次强大吧!】 【一岁:你出生了,生于某个贵族家庭,继承你父母的,是美丽的白色头发和湛蓝色的眼睛。从小你的美貌就无关性别。他们说你以后大概率会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你的名字是<凯文>这是一个美好的名字,在这个星球上,古文明里这个名字代表着火种与希望的美好含义。你的父母希望你是温和的,可爱的。】 【两岁:你的身体非常健康,你的父母用十分科学的育儿方式养育着你。你学会行走和说话都比同龄人早得多,你被称作神童。】 【三岁:你每天都在快乐的生活着,享受着富裕的家庭带给你的丰富物质,你的父母给你聘请了早教教师,你很快学会了写字。】 【四岁:你的父母开始喜欢带你出去玩,他们带你去各种各样的旅游景点,他们认为要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天才要付出的努力时间总是比凡人少。】 【五岁:你看到你父亲放在柜子里的棒球棒,似乎有什么觉醒了!你听说你父亲曾经也是一位棒球大师……你总是有勇气挑战新的事物!但这棒球棍点燃了你的灵魂和激情!】 【喂,为什么<卡斯兰娜>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觉醒了啊!】 【六岁:你父亲很高兴你对棒球感兴趣,他给你讲述当年的光辉事迹,向你展示他的奖杯,当然他很乐意你在课余时间学习棒球。他为你制定了训练计划。】 【你开始全身心的投入棒球训练。】 【七岁:你在棒球方面突<初窥门径>!】 【八岁:你在棒球方面<登室入堂>!】 【九岁:你在棒球方面<略有小成>!】 【十岁:你在棒球方面<融会贯通>!】 【十一岁:你在棒球方面<炉火纯青>!】 【十二岁:你在棒球方面<登峰造极>!】 【十三岁:你在棒球方面<返璞归真>!】 【虽然你因为沉迷棒球荒废了其他的爱好,但不可否认,你的棒球技术真的很好,这个世界上能在棒球上战胜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已经不再训练棒球了,因为再也没有人有资格站在你的对面!你的灵魂,你的意志,家族的传承都汇聚在这棒球棍之上!】 【获得额外紫色特殊词条<棒球棍精通>!本次模拟完自动固化! 【棒球棍精通(紫):我的骄傲,我的灵魂!你可以熟练使用任何棒球棍,似乎也可以借此将其他的冷兵器当做棒球棍熟练使用?自动获得<骑士不死于徒手>技能组。】 【(这是何等扭曲的执念啊,都爆词条了啊喂!)(°ー°〃)】 【十四岁:那个天才贵公子回来了,你继续之前平静的生活,开始全面发展,你热爱运动,只是偶尔拿起棒球棍,似乎若有所思?】 【十五岁:你的成绩好起来了,将之前用于棒球训练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使得你的成绩突飞猛进,天才重新降临。你在其他的艺术方面也极其出众!】 【十六岁:优雅的,伟大的,帅气的凯文王子殿下莅临他忠实的千羽学院!】 【特殊时间节点标记!】 你听从父亲的建议来到这所极东的学院,你的父亲说你会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幸福和价值,虽然你不怎么相信,但是你还是来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优秀吧,你在除了棒球以外的其他方面都很难保持住兴趣,你的性格也因为太过优秀显得有些超凡脱俗,你不怎么习惯和平庸的人交流。 你是精英,是聚光灯下的王子殿下,是同龄人摆脱不掉的“别人家的孩子”,以及……时隔几年他们是不是忘记了曾经还有一位这个星球上最强的棒球大师? 无所谓了,来这里也就只是为了完成学业的,是为了完成父亲大人的任务。你这么想着,下了飞机,准备迎接明天转校的第一天。 完美的睡眠,你总是这样,早睡早起身体好,睡前,你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你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明天会有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事会发生。 总不可能是爱情吧,十六岁的你现在怀疑那个东西是否存在,正值中二病末年,你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你不相信爱情,那种东西只会拖慢你的脚步,哈哈哈。 “智者不入爱河”。 相比于那种不确定的东西,你更喜欢把所有的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好像握紧手中的棒球棍,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凯文,你的勇气让你一夜安眠。 新的一天,极东的那个学校恐怕已经准备好你的欢迎仪式了吧。 可是啊,今天,下雨了。 下雨也好,虽然享受聚光灯下的高光时刻,但是这种安静的环境,恐怕更能够让你感到舒适和习惯。 空气里弥漫着夏季尾巴的草木味道,蝉时将尽,这么一场大雨,洗干净浮躁,洗干净纷杂。 大雨让整个世界颠倒,让天与地浑浊成银白的灰色,使得躁动不安的平静下来,汇聚成诗意的水滴。 多么大的一场雨啊,今天所谓的欢迎仪式也就无从谈起了。 撑着伞走进学校门,你习惯性听见别人对你外貌的赞美,你秉持着优雅,抬头挺胸,走向校长办公室。 是的,他们需要给你面子,你能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花了多少精力才获得这个宝贵的交换生转学的名额才说服你的家人让你来这里上学啊,不管怎么说,你从不会让别人失望。 你的骄傲在掩饰着怎么样的空洞呢?凯文,你的心里需要用什么才能填补那片不知道从何到来的虚无呢? “用什么来交换虚无呢?” 凯文,你太优秀了,你需要一场挫败,或者说你需要一个竭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东西作为目标,很遗憾,暂时还没有呢。 你现在就像一个征服者,信奉“我来,我见,我征服”,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 【你,看见了吗?】 【那是一抹化不开的深紫色,是一朵晕开的紫罗兰花。】 【是这片无聊的,灰色的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有人说爱情啊就是这样,一见误终生,放在以前你是根本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 说实在的,人们都是像鸽子群一样忙碌的动物,追逐着想要的东西(名利)飞来飞去罢了,谁离开了谁都是可以过下去的,哪有什么绑定一说? 凯文,你见到她了,感觉怎么样? 【此后种种年华,万般浮世岁月……】 【一如初见。】 那是你这一生跨越山海,仅此所见的,最美的花朵。 16岁,你在极东的校园,遇见了。 【“惨啦,你恋爱啦!”】 第4章 致她,他们的青春 【“在雨季不再来之前,我希望我见过你,能用这鲜明的风景,驱散无边寂寞的水色。”】 如果没有遇见她,如果不出意外,凯文16岁以后的人生大概就是追逐着寂寞,踏上虚无的长路吧。 可是啊,从来没有爱过别人的孩子,就连追求爱情都那么隐晦和克制。 【凯文,你无往不利的勇气去哪里了呢?】 这里有一个惨淡的事实。 【原来,你一直被爱,却从来没有爱过啊……】 如此,三个月过去了。 【千羽学院对于你来说也就是换了个不同的竞技场,三个月,足够你崭露头角,登上桂冠的领奖台了。】 【你习惯了看见储物柜里被塞满粉红的信封,也习惯女孩子们用爱慕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无伤大雅,这无可厚非,这无所作为。】 你一直说服自己,只要你足够优秀,终有一天她会主动的,如同彗星被恒星吸引,能够,再靠近一点点。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可是这不可能,你懂的。 可她是特别的,不是吗?她的追求好像从一开始就和凡俗不同。“得不到的才想要,得不到的才会躁动……”你没有沦陷,但是这种拖延使得你很难受了。 【你开始尝试吸引她的注意。】 比这更容易得到的是…… 【“要我说,凯文你这家伙喜欢mei吧?看上去太明显了。”】 是的,其他人看到的更明显,“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啊,你的爱连遮掩自己的意图都做不到,是那么浅薄,甚至有那么一点幼稚呢。 现在打算指导你的这孩子的正式名字是<su>,或者你也可以称呼她为“娑”,或者她的小名“薇塔”。她是你少有的朋友,你和她是死党。 拥有灰色的头发,红色眼瞳的贤者一眼就道破了你的意图。 【在她面前,你同样无法说谎。】 【ヾ(′?`。ヾ)】 su是温柔的友人,她和缓而包容,睿智且多谋,眼看你即将沦陷无妄的感情,她决定帮助你。 你们是无话不说的友人,但是从另一种层面来说,她的温柔就好像母亲(为什么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夏亚打赢复活赛啦?)她不会让你难做,所以她会从各种方面都为你考虑,为你破局。 你和su有时候会翘课然后去看巡回演唱会,那或许是可以表现你和同龄人少有的相似之处了,你太成熟,也只有在演唱会这种大家一起的狂欢下你才能放肆快乐,不计较那些繁文缛节,条条框框。 su很喜欢看见你的笑容,她的目光穿过你优秀的能力构筑的冰墙直达你的心灵,她看见了你的虚空,她想要你更轻松一点,更快乐一些。 有的时候你甚至会无意识的接受su的安排,陪她去逛街,和她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十分坦然的翘课(反正以你们的成绩老师或者学校也懒得追究就是了)。 su太温柔,太懂得如何去照顾别人,总是会让人一不小心就把她忽略了,面对着被无视的处境,她也总是体贴的笑着。 你大概没有发现吧,你居然无法想象没有su为你出谋划策的生活。 你明明智商很高却情商很低,你总是想得太少,大概是因为su为你考虑得太多,料事如神,把你给惯坏了。 【凯文,如果你有良心的话,不要忘记她,多看看她就好,多陪陪她就好——别让等待成为遗憾(雾)。】 (挚友是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会做这样子的梦?(?⊿?)?) 好吧,在你心里su也就是性别不同的兄弟而已,你很信任她,并且心无杂念,嗯~这不错,就是有些让人觉得胃疼。 在su的帮助下,你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众所周知,直球天克冷傲,那么你直接勇上去不就好了嘛,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mei也不是那么冷淡的人…吧? 有了一个情商远高于你的天才打僚机,你和mei之间的关系有了明显的进展。 你放弃了幼稚的死缠烂打的恶劣,转而开始你不习惯的,克制但是热情的追求,爱情,未必不能优雅,未必不能游刃有余。 是的,似乎看上去只有理智但是真诚的爱才能进入mei的视线——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小孩子过家家,但是她不会拒绝真诚的爱。 从朋友做起不好吗,慢慢来,循序渐进,和她一起,理智的分配青春的时间,理想之光长明,而浪漫不死,理科女同样有春天啊~(?v?v?) mei觉得和你同行的感觉也还不错,你的智商还是可以的,她的理论她的知识在你这里都可以得到共鸣和补全。身为一个研究者,她不排斥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你从她的全世界路过,终于走进了她的生活。】 su祝福你们,决定好守望你们的未来。 三个人的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拥挤,你,su还有mei在学业上互相帮助,在课余也经常一起出去,su真的很会,她总是能给你们的浪漫创造机会,点点滴滴,牵成红线。 要用什么来描述你和mei之间的爱情呢?是克制中的不理智,是思考后决定的浪漫,是近似于亲情的奇妙默契,是甘甜的,无可挑剔的互为唯一。 她追求真理,而你,可以成为她的同行者,让她的道路至少不再那么孤独,在别人不敢对她信任的时候,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去支持她的选择…… 你是有莫名其妙的骑士精神的,而她,大概就是你这个骑士所要守护一辈子的公主吧,挺好的,不是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甜甜的青春期爱情故事,老套但是粘牙,不妨碍它的美好。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你和mei大概率能走到一起,过上相伴到老的生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虽然,一般说这种话大概率要出意外的来着(??w?? ?)】 第三学年的夏季,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似乎无形的火焰溶解在世界里。 有什么不安的事情即将到来了…… 但是你们的青春还在继续啊,你才不会去想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你满脑子都是mei还有怎么去挥霍看上去毫无终结的时光。 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也总是有这么一句话: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是一场灾难” “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 “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长夏将尽,什么都没有发生。】 【su抢到了三张演唱会的门票,据说是那位总是一票难求的,被誉为本世纪最伟大艺术家的演唱会。】 这场史无前例的演唱会将在大洋中心的那个国家举办,其意义是为了为那里的人们募集善款,大概是因为演唱会的公益性质,这场演唱会的门票没有那么难抢。 su的运气一向还不错,在付出了流量的代价后(校园网的网络真烂啊)她抢到了三张外场的门票。 “这是一个和mei在一起的好机会哦,凯文~”她是这么说来着。 其实三个人来说除了你以外她们俩都没怎么出过远门,su还好,陪你去看过几场外省的演唱会,mei的话,完完全全就是一只科研宅。 幸运的是,mei同意了你们的邀请,这其中肯定有su的助力,你不用想就知道,怎么说呢她一直都是这么棒。ヾ(≧u≦*)ノ〃 那么做好准备也就非常有必要了,和su商量后,你们两个人制定了完善的出游计划,你们决定要在那里痛痛快快的玩上两个星期,留住夏天最后的尾巴。 坐上飞机的时候,su和mei都格外兴奋,看着她们指着窗外的云层,你也笑的很开心。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一段美妙的旅程呢。】 【不出意外的话……】 第5章 火海星河 【本次航班已抵达抵达奥斯托利亚联邦首都机场,请您有序离机,祝您旅途愉快!】 【这里就是演唱会的会场所在地了】 …… 人山人海,世界各处的音乐爱好者都在朝着这个大洋中心的国度飞来,准备聆听“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的天籁。 从舷窗向外眺望,密集的人流将航站楼外的接机坪占满了,不乏那种拿着灯牌正在直播的媒体人员。 红的,绿的,黄的,各式各样的旗帜和写着人名的牌子被高高举起,有的是人来迎接异国他乡的客人。 前几天就看到新闻了,当地政府斥重金打造一站式旅游服务,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要让来者宾至如归,感受奥斯托利亚联邦的温暖。 据说他们不仅出动了多达万人的迎接队伍,在各行各业提供模范服务以求零差评;还调用了大量的警务资源以维持秩序,确保旅客人员安全。如此大动作,看样子当地政府誓要借此演唱会来让经济一飞冲天了。 现在看样子新闻上说的还是太保守了一些。 作为“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那一位的影响力是现象级的,凯文丝毫不怀疑那位即使在沙漠举办演唱会那里一样会人流涌动。 她又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早在她出道之前她就曾经在故乡边境的小镇办过艺术展,当时那个沙漠小镇在一个月内迎来了十几万游客! 仅仅是旅馆的价格就近乎翻了十倍,经济直接起飞,现在那镇子都快要成为那里的经济核心了。 她是人间流转的珍宝,所至之处带来黄金和艺术,她是永不陨落的巨星,是人类艺术的总和,是演唱星海的协律…… 可惜,凯文不记得她的名字,明明几分钟前su还讲过的来着,好像是某个地方的名字?想不起来啊(°ー°〃) 不管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大概是因为这里热情的氛围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凯文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有异样的燥热,使人总觉得口干?】 【和su一起找到了旅游手册上没有标记的旅馆,远离市区的这里通常没有什么人,正好mei讨厌喧嚣。】 【其实也不见得,因为演唱会的原因哪里都门庭若市,这里也就是人稍微少那么一点点,但仅仅是这种细微的考虑,mei因为人流微垂的嘴角又重新挂上了笑颜。】 【你可以永远信任su的计划和准备~】 【( ̄▼ ̄)】 …… 本来是打算开两间客房的,但是因为房源紧张只定下一个客房,还只有一张床,没关系,凯文睡沙发,让两个女生睡床。 坐在沙发上,凯文看着演唱会场的地图,思考着明天早上的行程。 耳边传来的水声让他难以平静,浴室里,除了他以外的两名女士正在泡澡。凯文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里面的场景,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恐怕要失眠了。 老实说su还好,完全不会有奇怪的想法,正经人谁会对兄弟产生那种念头啊,即使性别不同又怎么样。 但是另一个可是mei啊,他日思夜想的恋人……想一想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芜念,断绝!m9( `д′ )!!!!) 水雾在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向房间弥漫,灰色短发和紫色长发的少女走了出来,女孩子的关系总是很容易就好起来,她们两个脸上似乎还挂着玩闹后的红晕。 “凯文,mei的身体我帮你先试过了,你眼光不错,很润~” 一反常态的平时里温柔的su好像也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属性,坏笑着把mei揽进自己怀里,口无遮拦的说着。 “死丫头说什么呐~”mei的脸一下子红了,推开抱上来的灰发少女,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开这种玩笑。 “说真的,凯文,你在迟钝下去,大不了以后把mei让给我吧,我们两个不要你了哈哈哈~”su似乎还不尽兴,依然调笑着凯文。 “你让她喝酒了?” 出乎意料的,凯文十分冷静,从他看见su脸上异样的红晕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没有吧……我们只是用了一个红酒浴包啊,不至于吧?”mei想了想回答道。 “那就不奇怪了。” “这家伙的酒量非常差,属于沾了酒就会醉的那种,是吃酒心巧克力都会倒下去的奇葩,一旦喝醉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凯文指了指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某只灰毛团子:“你看,现在就倒了。” “还有这种事情?那你还真是了解她呢。”mei的话语里似乎若有所指? “还好吧,每次和她出去我都是尽量不让她碰任何有酒精的饮品和食物,以及在她再起不能的时候帮她拦住不怀好意的某些人,防止她被捡尸……” “那确实要着重注意呢,你做的是对的。” (好吧,你不能指望两个木头吃醋……mei她真的不会想那么多,凯文他也是真的不会多想,好好好(?_? ) …… 奥斯托利亚联邦的早上据说是麦片味的,说实在的,加了糖的麦片只要用牛奶冲泡怎么样都不会太难吃。 我的评价是不如泡面。 而mei甚至在吃早饭的过程中提交了某个学术期刊的论文,该说不愧是她吗?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开始向着研究行业靠拢了,有够离谱的。 凯文看着她一手在键盘上飞舞疯狂敲字,一手端着牛奶麦片粥,开始思考是不是回去也应该卷起来,不然别人十八岁为国争光,他以后怕不是只能“无视风险,继续安装”了。 su醒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早上还一脸惊慌的问mei自己有没有说出奇怪的话。凯文表示不管你说什么都在他预料之中,在他面前su可没有什么秘密,好吧,他不了解su为什么突然间脸红得像番茄。 “该不会su真的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吧。”凯文这个念头产生的第一秒就消失了。 去演唱会现场的路程比预计多花了一个多小时,堵车总是令人窒息。道路上全都是拿走灯牌和应援棒的粉丝,偶尔可以看到夹在其中,动弹不得,一脸懵逼的当地人。 历经千辛万苦,凯文一行人终于踏入了会场的大门。(居然有某些疯狂的家伙准备把门上张贴的海报扣下来当做纪念……) 因为手慢的缘故,他们的票是外场票,稍微离舞台远了一点——这里的一点指的是快要到最后几排的程度。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三人来也就是为了感受一下氛围,都不是什么真正的音乐发烧友,看个乐子就行,何必和黄牛血战到底呢。 倒计时格外漫长…… 她登场了,穿着如星海一般华丽的长裙,优雅的登上舞台,如同一位女王坐上她的王座。 本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没有之一,黄金与艺术的——<伊甸>。 【其身,即为永不凋零的理想国。】 欢呼声和尖叫声在刹那间响彻整个会场,但她只是稍微将手抬起,作出休止的动作,一切又好像归于了死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音符…… 【从第一个音节开始,到不知不觉最后的话语落下】 【如听仙乐耳暂明。】 <安可> (很多演唱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乐队会在继续演奏最后一首歌的高潮部分,当演奏的时候,大屏幕上面会打出字幕,表示演唱会即将结束。当最后一首歌的高潮演奏完毕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喊\"encore,encore\",就是在演出之后应乐迷要求而返场的意思。) 伊甸其实不需要安可,因为没有人可以打扰她,没有人敢奢求她的回应。更多程度上,对于她的粉丝,她的演奏是一种恩赐。 …… 【烟雾报警器响了,但是安保人员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燃烧物】 【是谁敢打断伊甸的演奏呢?狂热的人群会把闹事者撕碎吧?】 【抬头!】 穹顶之上的天际已经被火焰染成灼眼的深红色,立于高天的,是来自异星的灾厄。 准确的说,那是破灭的前卒,是死败的代名词,是由天幕降落的文明之敌。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更喜欢用所属势力称呼她—— <绝灭大君>,毁灭的令使。 【持此印者,受命将和平逐出列国。】 【持此印者,受命使呼吸远离众生。】 【持此印者,受命净空世界。】 第6章 琥珀和灾厄 【劫火自苍穹落尽。】 对于毁灭的令使来说,一切拥有生机的造物都可以是攻击的目标,文明是星星的癌症,作为<熵>的代表,贯彻毁灭意志的他们毁灭一个星系都不需要理由。 毁灭你,与你无关。 可是啊,雅利洛六号仅仅是一个刚刚走出襁褓的星际文明,还是借助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才得以踏出星球的,它真的有这个资格由令使亲临施与毁灭吗?这是不是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会,因为这里有存护的令使。 是的,雅利洛六号有存护的使徒,从星神令使的层面来说,这已经可以被注视了,存护和毁灭,两种几乎对立的意志,当一方产生新生的力量,提前扼杀没有问题。 有意思的是,这颗星球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位星球最高战力是谁,存护的令使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仅仅“存在着”,没有人真的ta是谁,ta在哪里,ta的一切好像是被刻意遗忘的历史。 ta其实是有名字的,但人们习惯称呼ta为<大守护者>,此后的岁月里,ta的继承者也继承了这个称号。 理论上来说,ta是这个星球的代表,是这个星球的主人,但是各国政权不会让一个不安定因素凌驾于统治之上。 雅利洛六号的人不会记得在那天晚上天空中划过夜幕的火光。 【雅利洛六号,人类并不感谢大守护者。】 因为,甚至很少有人知道ta的牺牲。 …… ta的名字?被遗忘的名字恐怕只有流光忆庭可以从时间的长河里把它挖出来。 被带入坟墓的是“琥珀”。 从遗骸的调查上看,死者应该是一位男性,额,如果那晶体化的骨骼碎片可以被称作遗骸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从什么时候得到琥珀王的赐福,好像在报纸上有过一闪而逝的欢呼,各地的政权让他的声音缄默,他们刻意忘掉他。 没关系的,他不在乎,他从不在意强权,从获得赐福开始,他就只是这个文明最后的保险,最先挡在所有人面前的……琥珀墙壁。 并非为了荣光,并非为了己身的私欲,为了身后由万亿生命构筑的文明,为了永远灿烂的繁花,为了永不凋谢的,纯净的理想。 <琥珀> 这是他获得的赐福的名字,是琥珀王,存护星神克里珀投射视线的证明。 理论上,这个赐福是存护星神赐福中比较下位的,但作为其命途的基石,它具有简单但强大的力量。 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制造出无法被击破的琥珀墙壁。 那么代价呢? 【筑城者无法被这墙壁保护。】 【他将立于墙壁前,用身体抵御所有来犯的外敌。】 【至死方休,万勿逾越!】 他做到了最后一刻。 琥珀的使者,用自己的躯壳打造了劫火无法击穿的屏障。这晶体障壁环绕着整个星球,在它之外,是最惨烈的死斗。 高温将血液蒸发成灰烬,这高温来自于两方面,毁灭令使那汹涌不息的劫火,存护星神的琥珀在燃烧时产生的强大反震之力爆发出的第二重火光…… 同样的是竭尽全力的燃烧着自我,自灭的劫火和燃烧生命构筑的火焰围墙在太空中互相灼烧。 血泥之间,是两名令使刀刀见血,甚至连爪牙体术都利用上的,不死不休的战斗。 琥珀的障壁甚至温柔到连声音都阻绝了,在大地上的人们只看见天幕染色如血的光,从他的选择来看,他不想要孩子们看见这星空里野蛮而残酷的真相。 【“永别啊,我挚爱的雅利洛,我的孩子们。”】 对星神而言,令使不值一提,祂们的力量分出的不过九牛一毛,破碎星系的战斗也不过是蝼蚁之间的斗争罢了吧,无论是毁灭星神还是存护星神,对这种战斗都司空见惯,祂们甚至没有去看结果如何,也根本不关心。 战斗看样子已经到达了尾声。 毁灭令使手中绽放出炽烈的光华,这一击足有恒星入灭的力量,虽然这其实不太够看,恒星入灭不过是巅峰时刻的随手一击,但是对于都已经油尽灯枯的两人,这一击恐怕就是最后一击了。鏖战许久,双方的力量都已经用干净了,毁灭占据上风,他们因为命途的缘故,在生命的最后总能绽放出可怕的力量。 存护令使的血液也已经快要燃尽了,他看上去就像枯朽的柴薪,肉体碳化,骨骼因为高温近乎被煅烧成晶体,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他坚持到这一步,他的身后,琥珀色的晶盾熠熠生辉,那颗蓝色的星球完好无损。 他决定要同归于尽。 琥珀,琥珀啊,如果你能够聆听我的诉求,化作汹涌的狂涛吧,我恳请你熄灭这灾厄的火焰,把我的一切都拿去吧,当做筑城的基石吧…… 【此身,应作无瑕的白垩】 …… 【雅利洛迎来几个琥珀纪以来最为灿烂的黎明。】 …… 两个生命在火光里同时消逝,因为星球的引力被拖拽向大地。 英雄归乡,最后的时间里,他用双手环抱住敌人的尸骸,向着地面坠落,他不愿意让这毁灭遗留的火星给地上的人们带来灾难。 雅利洛的上层人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他们利用权限在几秒钟内把人造卫星拍下来的画面保存离线,然后立刻删除源文件。 他们习惯高效的大记忆消失术,无所谓,互联网没有记忆,如果有,那就让我们把它换成别的东西。 (*^▽^*) 所以,雅利洛六号的人们那天只看见璀璨的流星从天空划落,静静的燃烧,听天文学家解释这不过是很正常的小型陨石撞击所产生的自然现象。 【他的身体太渺小了,地上的人们看不见,看不清,因为大气层的摩擦,他的躯体更加残破。】 知情者被政府告知为了避免恐慌,禁止把大守护者和毁灭令使同归于尽的消息传播……当然即使他们真的讲出去,也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那么尊严,那么神秘,那么强大的大守护者怎么可能会选择放弃他的人民呢? 大守护者怎么可能会在人们不知情的地方悄然陨落? 来人啊,这里有人非议大守护者,把这个疯子抓起来啊! …… “那只是一场流星雨。” “多么美丽的流星啊,像极了爱情。” “@你喜欢的人看百年不遇的流星雨……” 话说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扯到爱情方面这真的是太离谱了(。?`w′?) 许许多多的人们在这一天向这种百年不遇的奇观许愿,他们希望自己的愿望可以被流星实现。 …… 演唱会场里,人们看着天穹上划落的光华。伴随着伊甸的终止演唱,掌声缓缓响起,经久不息。 报纸把这个事件称作“星之泪”。奥斯托利亚联邦的记者对此大加渲染,称此次天文奇观为伊甸的演唱会增添了几分浪漫主义色彩。 至于快要结束时的烟雾报警器响起……谁在乎呢?那只是一个坏掉的烟雾报警器罢了,要怪就怪场地负责人不上心,至少安保人员挺负责的,到处检查爆炸物。 庆幸吧,少年和少女平静的假期还没有结束,这一世界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虽然凯文对天空上曾浮现的人影很好奇,但是官方权威都这么说了,再追究下去很容易犯阴谋论的错误。(?i _ i?) mei倒是好像对此事很好奇,她虽然研究的是量子领域的主题,但是科研者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就喜欢刨根问底,她饶有兴致的准备用一个计算公式来测算陨石的大小和落点——听起来就很厉害。 要不要试一试奥斯托利亚联邦的杯面呢?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特别的口味,就这么办吧。 —— 在消息封锁的同时,人类政府各国派遣的调查组在第一时间到达了碎片降落的地点,在那里他们看见了一堆闪烁着晶体光辉的什么东西。 经过判定,大守护者和毁灭令使同归于尽了,场地发现了大守护者残破的遗骸,以及在那晶体化的手臂环抱里一颗被一分为二的,仍闪烁着破灭的火光的未知核心。 初步判断,可能是毁灭令使的遗物,大概率是宇宙种族特有的力量核心,可能还具备利用价值。 【失去父母的孩子必须学会成长。】 【这个星球需要新的守护者】 经过多方协调,大守护者遗骸和毁灭核心被封存进人类各国政府组建的“雅利洛研究联合”,预计使用各种方法对两令使的遗物妥善安置和利用。 …… 【事实上,他们不过是在雄狮两败俱伤,围绕着庞大尸体,想要分一杯羹的鬣狗罢了。】 此计划被命名为——“神之键”构造计划。 第7章 没有价值的星球 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渐渐注意到,星际和平公司的人员越来越少的来访这里。 《关于雅利洛六号的风险管理》在星际和平公司的方案规划处短时间内被通过,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去阻拦。 “这颗星球已经失去了价值,我们建议即刻撤离我们的员工,然后废除开发计划。” 雅利洛六号的人们以前或许还很幼稚的认为星际和平公司是跨越宇宙的公益组织,他们不会懂得这群外来者为什么会来这里,给出优厚的援助。 如果星际和平公司的目的在这里有十成,六成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存护令使,同为琥珀王的信徒,面对这么一个友方强大力量,适当给予讨好挺正常的。 两成是因为这里经历过古兽战争,虽然只是边缘地区,但这里有大量的存护遗迹,残存的存护之力或许在未来还有用,可能催生出第二位存护令使。 剩下的两成,一成是因为这里被开拓星神标记为星穹列车的停靠点之一,在这里可以联络无名客们,换取开拓势力的援助,扩张公司的业务。 最后一成,是介于这里风景还行,古战场的残余或许可以被开发成独特的旅游景点。这也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却是雅利洛人坚信的全部。 呵,他们也不想想,渺小的,初级的行星级文明,除了存护令使的面子,他们有什么资格攀上公司的援助? 最有意思的是,大概是因为无知和愚昧吧,这里的统治者集团根本没有意识到令使的价值和意义,居然敢把他排除于统治阶级之外!他们怎么敢把有能力蒸发星系的战力做成没有实权的傀儡?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星球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面对毁灭令使的来袭,他们居然不向公司求助!他们甚至设计让令使独自一人抵抗势均力敌的绝灭大君,想要以这种方式排除自己权力的阻碍和压在头顶的力量! 你们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你们甚至想要亵渎存护令使的尸骸! 这样子的英雄,居然无法安息,其尸骸即将被用作制作武器的材料!!! 虽然我们星际和平公司绝对不是好人,但也不能像你们这么扭曲吧? 如果不是看在存护星神的面子上,同属一方势力的星际和平公司已经有人建议把雅利洛六号直接高温解离,制造成矿石行星了。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不懂,这些蝼蚁只会争权夺利,为了眼前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 【可悲,可鄙。】 更别说,毁灭令使不是孤身一人,反物质军团的大军早已蓄势待发剑指此处,没有令使的行星级文明拿什么来抵抗如海潮般众多的虚卒! 甚至……公司上的检测装置检测到这里存在曾经被无名客封印过的星核……星核,万界之癌,它的存在甚至会扰乱开拓星神的轨道,恐怕只有下一次无名客的到来才能解决这种问题吧。 雅利洛六号,在公司人员的眼中,成为了罪恶,野蛮,无知的代名词。 从消息明确的那一天,星际和平公司的人开始了一场大撤离。 ……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是盟友!你们不能就这样弃我们的人民于不顾!我命令你们留下来!” 雅利洛继承大守护者名号的政客扯住星际和平公司雇员的衣服,他脸上令人作呕的肥肉随着他的话语颤动,表情扭曲,使他看起来格外丑陋。 公司的雇员好像碰到了一团污垢一样皱起了眉头,良好的修养让他不屑于和这种废物争论,这会使他自己觉得恶心。 公司雇员压制了怒火,尽力用和缓的语气向他陈述事实: “你……您没有资格命令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已经尽到了盟友的义务,耗费重金给你们探查了反物质军团的坐标,为此我们甚至牺牲了半个舰队!我们的义务已经全尽了。” 那个政客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那么大人,我们总没有能力抵抗毁灭的军团吧,您不能这么看着我们去死啊,哪怕我这个大守护者牺牲,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民也……” 快速变脸和道德绑架不愧是政客的精通技能术,但是这更恶心到了公司的负责人。 “那你需要什么?”他已经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想遵守了,面前的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个比他自己还恶心的政治商人…… “比如您再请一位存护令使?”那团肥肉又扭曲了起来,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负责人的脸色冷了下来,仔细看还能看出憎恶和愤怒,他甚至气极反笑起来。 “额……那几艘星舰?有话好商量嘛。”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对你们采取武力支持!我们员工的命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那么钱,我要钱,你们借给我们战争基金,我们会还的!我以存护的名义发誓!” 公司雇员冷冷一笑:“好,我们给你们钱,战争贷款,贷款期限不限制,反物质军团如果没有毁灭你们,我们自己会来讨要的。记住,存护星神的面子你们只能用一次……” “没问题没问题,给钱就好,对了,你们能不能走的时候带上一些我们的人一起走?” “呵……你侮辱了存护的意志,你和你的种族让我觉得可笑。” 公司的负责人走了,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希望困难战胜你们,呵呵”负责人的眼睛里愤怒酿成怨毒。那个混蛋怎么敢用他肮脏的嘴念出存护的名字…… “钱款从我的名义上走,到时候让公司来替我讨要吧……”他吩咐身边的雇员。 “是,您的意志。” “记得,无限期的账,利息调到公司的最高!死账就算了,我不在乎,我要用这笔钱给这个星球的蝼蚁掘墓!”负责人恶意的补上一句。 “遵命!”雇员同样拍手称快。 …… 凯文高中毕业了。 娑(su)去读医学院校了,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的人。 或许有用吧,可是读书都救不了的人们,用医学真的可以治愈吗?人心的愚昧可是连丰饶药师都治愈不了的顽疾啊。 梅(mei)则是去了某个国立中央研究机构下属的培训学校,她本来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最好的高等大学就读,但是国家先一步要走了她,准备让她参与某个项目的研究,据说是她的一篇科研论文被某个大人物看上了。 那么凯文会去哪里也就没有疑问了。 国立中央研究院的安保人员都是特遣的军人。那么就去参军吧,说不定呢? 最远的路……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绕远路才是我的最短捷径! 如果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你凭什么有资格去追求她? 面对周围人的不解,凯文连回应都懒得理,他的一切,他的愿望,他的理想—— 仅有她,只是她,只为了她。 名为<凯文>的光明,是有她存在于身旁的未来。恋爱脑当然不值得赞许,但是纯爱不死,人类终有一天会相信亘古不变的爱情,终会相信…… 或许以后的我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不是此刻,不是此人。 【抛弃掉不必要的虚荣】 【抛弃掉阻碍前路的迷茫】 在军队里,凯文见证了另一个世界到来的敌人,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相居然这么残酷,雅利洛即将在短时间内被毁灭的军团燃烧殆尽。 反物质军团其实已经降临了,就在星际和平公司撤离后不久,但是为了稳定,这个消息仍然没有公布。毕竟现在只是反物质军团试探性的攻击,没有全面开战。 在安宁的背景下,无数士兵用生命和未知的敌人抗衡,死伤无数,但是啊,他们甚至难以击穿敌人的护甲。在星际文明看来没有多大危险性的虚卒可能需要几个小时的热武器才能击破。 血与火,让少年的眼睛里凝结上如霜的阴霾。 七个月后,凯文走进了研究所,虽然他不是安保人员,他是被研究的对象。 梅从来没有想过,凯文会自愿参与这几乎荒唐的实验,更不想以这种方式见到他。 “如果把人和反物质军团的成员残骸组合起来会发生什么呢?” “普通人可不可以承受毁灭的赐福,掌握反物质的力量呢?” “如果普通人不行,训练有素的士兵呢?给他们注入反物质军团虚卒的基因呢?” “反物质军团内部不也有承受不住反物质力量成为重子的成员嘛,我们完全可以试试。”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战士,去抵御来自星空的敌人……为那个计划提供时间。” 死亡率到现在是百分之一百。 <反物质粒子人体导入试验> 那些研究员把这反物质粒子称呼为<超变因子>,宣称已经准备完毕,只待人体实验,可是啊,参与试验的人没有活着走出去的。 “凯文……为什么?” “我会活着,然后向他们证明你是对的,梅。” 【当有任何人对梅不利的时候,他来保护,当梅被人怀疑的时候,他来坚信,当需要一个人为了一个经验为零的构想赌上性命的时候,他会去献身。】 【这就是名为凯文之人的决意。】 第8章 恒霜啊……你无法使我退却 【躺在手术台上你在想着什么呢?】 【你难道真的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吗?】 才不是啊,作为一个研究的外行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个实验的危险性。 将惰性化的虚卒基因组植入人类个体,再以这微薄的反物质适配度抗衡住注入的反物质粒子,制造出可以使用反物质能力的战士……这简直在说胡话。 可是呢,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呢,除了你以外,谁会相信她呢? 她自己也不相信,那又怎么样呢? 无影灯,消毒水的味道,你的父母已经湮灭在反物质军团的第一轮号角中了,他们和你的故乡一起变成这星球上不存在的反物质残渣。 这个消息因为你是军人所以才告诉你,否则你会被告知你的父母只是死于一场天灾,一场煤气爆炸事故或者其他的什么…… 好怀念父亲曾经教你打棒球的日子是不是? 那片大陆上的一切都被扭曲的粒子分割成粉末,从地图上消失了。 你的泪水啊,有什么作用呢。 连将愤怒宣泄给敌人的资格都没有,肉体凡胎,火药驱动的热武器,连在虚卒身上留下一个白印都很难。 【凯文,活下去,亲口告诉梅你的选择。】 【凯文,活下去,向那些怪物复仇。】 【凯文,活下去,去见证,可能没有希望的未来。】 【凯文,活下去,去把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变成你所希望的样子。】 …… 听实验员说这场手术可能会很痛苦,麻醉药会扰乱神经影响实验结果,所以不能使用。 他必须清醒的承受一切。 “要是做手术的人是娑就好了。”凯文在这可能的人生最后一刻无法遏制的想到。 为什么是她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还有梅会为自己的死哭泣吧。 像梅这种人可能会带着哀伤活下去,为了人类的未来把自己的所有燃烧在事业吧,她是一个理智到残酷的人呢。 可是娑,她会哭好久好久,会在他坟前絮絮叨叨,以她的性格说不定就想不开了,这个傻子,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 冰冷的针管的温度。 <篡改的野心> 稀薄的反物质,强化所需的普通材料,漂浮在虚卒·篡改者周身的的稀薄反物质,正反粒子于此达成了危险的平 衡。「它们都在期许着湮灭之刻,与世界一同炼铸、同化。」 和在战场上看到的不同,它的上面有奇特的冰晶,幽蓝色的,闪烁着无可言喻的光芒。 这是这个研究所能拿出的最好的材料,因为试验人员的缺少,这些研究员他们不再吝啬,不计代价,这是一场豪赌。 “要把心脏,换成凝聚的冰霜” “凯文,我要你挣扎着长出一颗心脏来……” 凯文说不了话,他的嘴巴里被塞进了保护用的凝胶块,为了防止他因为疼痛把牙齿咬碎……可是死人——死了的话,要牙齿有什么用呢,他笑他们小题大做。 战士的胸膛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剖开,深蓝色的循环液注入他的身体里。 虚卒有鲜血吗?他们是毁灭的柴薪,在负创神(毁灭星神)的力量下把一切作为反物质的燃料,使用着火匠打造的恐怖武器,在熔炉里凝聚身体——虚卒没有鲜血。 这蓝色的,不是虚卒的血液,它是从无数被反物质侵蚀的将死的可怜人类身上提取出的抗体。 这一瓶,这么高浓度的抗体,恐怕要牺牲近万的受侵蚀者才能制作。凯文他们在战场上临时注射的不过是这种东西稀释一百倍的溶液。 但就算稀释了一百倍,它也能让战士在反物质物质肆虐的战场上不受侵蚀。 如果凯文有意识看抗体上面贴的标签就会明白它的发明者是谁。 “人类联合中央研究所,抗体专研所……su.” 这一瓶,耗尽了实验室所有的储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凯文的这次试验是用无数人命交换来的,成功率最高的一次试验。 【反物质抗体注入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温暖感,在血液里流淌,好像是被人拥抱的温柔。】 凯文想到毕业旅行时分别时娑流着泪抱住他,这家伙真是个小哭包……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哭呢? 凯文又想到毕业后和梅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他们漫步在学校外面的商业街里。 梅那天说她父母晚上不在家,凯文说那她晚上睡觉可要反锁好门窗,把水,电,天然气阀门关上,注意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梅那天好像很生气,似乎是凯文让她失望了,可是凯文直到现在都没有想到那天自己有什么错——那天在咖啡店转角的时候,梅夺走了他的初吻,说像他这样迟钝的木头,只能让她来主动了。 梅的初吻挺甜的,有咖啡和覆盆子慕斯蛋糕的味道。 【凯文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能听到试验员惊慌失措的声音,是因为大出血吗?体温在下降,好冷啊。 可是,看样子没有大出血啊。 为什么这么冷呢? 哦,是心脏被挖出来了啊。 好痛,好痛,痛,太痛了……疼痛使他格外清醒,然后更加敏锐的感受疼痛。 手术者的手快得能看到残影,一下一下,在托盘上和凯文的胸膛里移动。 止血钳,生物粘合剂,伤口消毒液,抗凝血剂……不急啊,慢慢来,别那么慌张。凯文想这么告诉她,但是嘴里有凝胶块,不能说话。 很冷,有什么被十分小心的放进他的胸膛,严丝合缝的嵌入进准备好的空洞,伤口被缝合,排异反应随即到来。 多么锐利的疼痛啊,凯文感到胸膛里被塞进去一台旋转的绞肉机,要把他的五脏六腑撕碎,不对,不是五脏六腑了,心脏被拿走了啊…… 越来越多的反物质抗体被注入他的身体,那满满一瓶的深蓝色抗体都快要见底了。 耳边传来轰鸣——仿佛某种精密的机械被启动了,另一只手也被插入了针管,那里注入的是一种仿佛凝滞的影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世界好吵啊…… 凯文的手臂皮肤上出现灰白的斑块,这个东西他认识,这是反物质侵蚀的症状,在战场上他不止一次艰难的处决被反物质高度侵蚀,已经无药可救的人们。 终于轮到他了吗?他这么想着。 寒冷的感觉愈加严重,四肢开始麻木,痛觉没有那么明显了,因为感知在消失。 “梅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呢?” “自己死后她恐怕会感觉理性,更加冷漠吧。” 只希望,娑可以照顾好她。 可是谁来照顾娑这个爱哭的家伙呢? 总感觉放心不下啊…… 【凯文失去了意识。】 【他的生命体征在逐渐消失。】 研究员已经习惯了这个状态,因为之前所有的试验者都是这样死去的。 即使有成功的迹象,但是他们都没有撑过这一阶段——反物质能量进入人类脆弱的脑部,把大脑裂解成破碎的豆腐渣,这种痛苦,这种伤害,没有人可以活下去。 仿佛毁灭星神根本不愿意把力量赐给如此渺小又贪婪的人类。 【混沌中,凯文行走在茫茫星海里。】 【他的脚下是虚空一般,没有实物,却感觉切切实实的走在地面上。】 【向前,觐见……】 他“看见”了。 如洪流般巨大的狰狞的虫群在寰宇肆虐,连恒星的光芒都被王虫的口器吞噬了。它们不断分裂,铺天盖地,永无止境。 这片苦难的土地,曾被“帝皇战争”搞得满目疮痍又不幸处于虫群的行军路线上,直到阿基维利到来之时,这里还在和虫皇遗留的子嗣进行黑云蔽日的战争。 【宇宙的诞生是一种错谬;文明若是浩瀚群星中悄然兴起的癌症,纷争即智慧生灵间唯一通行的语言。】 【为了修正如是错误,抹去宇宙的污点,此身成为熵之化身……】 恒星被引爆了,那个白色头发黑色肉体的男人在登神之刻亲手毁灭了自己的故乡。 这里的虫群在他手中化作细沙,再无生机可言。 后来,星系间凶蛮的族类充当了军团的先锋;亦有邪恶的野心家密谋灭世,他们成为了军团的智囊。懵懂的新生的世界被毫不留情地扼杀,自诩强盛的文明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学会了谦卑。 …… 那些被军团的汹潮席卷的世界,总会在垂危之际发出无援的质问:“为什么?”面对羔羊们绝望的悲唤,万千劣魔爆发出令群星战栗的讥笑。 于邪魔乱舞之际,“毁灭”之神的廓影于星空中显现,亲眼见证又一个世界的悲剧终焉。 【纳努克,这是他的神名】 现在,祂无言间看向这个渺小的凡人。 祂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祂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 【凯文,星海的另一面,是敌人。】 【活下去,向他们证明你的意志。】 【即使是神,也不能磨灭你的勇气。】 …… 研究员没有放弃。 他小心翼翼的缝合了凯文身上所有的伤口,为他注射减弱排异反应的阻滞剂,把所剩无几的抗体给他亲手挤进血管里。用手术布擦拭干净他身上的血迹。 仪器显示凯文的血液还在循环,核心成功充当了心脏的作用,把稀薄的反物质粒子导入凯文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理论上,没有问题。 只要他能活着撑过排异反应,但是这太难了,难到身体素质比他优秀很多的试验者都死在了这一步。 研究员不认识凯文,但他知道凯文的名字,他记得所有参与试验的人的名字。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个手术,他的心理已经支撑不住了,老研究员眼睛里已经装满了死亡,装不下去了,再多一些,他可能会去陪试验者们。 老人轻轻的抚摸凯文白色的头发。 他说:“活下去,凯文。” 【哪怕失败也好,别死了,求求你。】 这残酷的世界在吃人方面从来不挑食,他清楚手术台上这个孩子是为了他的恋人才来的,外面的走廊里就坐着那个叫“梅”的小姑娘,她正在等待一个奇迹。 老研究员清楚那个平常看上去有多么理性,多么冷酷的女孩会在这个男孩面前显露出多么幸福的笑容。 如果这个孩子醒不来,她会哭很久吧? 隔壁研究所那个灰色头发的丫头,恐怕要想不开了呢,他知道那孩子眼睛里的感情。她把那么高浓度的抗体送过来时就说过的。能发明出那么厉害的抗体的人,居然也只是一个恋爱中的孩子。 这里有谁看不出来呢,凯文,我不说名字。 (▼ヘ▼#) 如此罪孽深重的你,怎么能就这么一死了之呢?活下去吧,你们不该止步于此。 【寒霜,缓慢流进他的骨髓和脑子里】 第9章 破晓之前 【人类唯一的“神之键”在这个月诞生了。】 “神之键”计划已经开展了有一段时间,比想象中顺利,这些研究员轻松的借助大守护者的残骸把毁灭令使破碎的核心禁锢在容器中。 存护令使的意志在死后依然存在,那颗毁灭的核心关在残骸搭建的牢笼里。 虽然,毁灭的火焰不时透过缝隙带来死亡的威胁,但现在,它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除了看上去狰狞一些,和小猫一样没什么危害。 利用的原理也很简单,用存护令使的尸骸构筑出相对安全的握把,以火炬的形式从前端释放出斩无不断的毁灭之火…… 可是存护令使的残骸只有这么一点。材料太有限,只能另辟蹊径,采用组合搭建的工艺。 成品比想象中要美丽的多,常态状态下,分为两半的毁灭令使核心被分别置入由存护令使残骸打造的双枪里,以毁灭火焰为子弹进行敏锐而高效的远程攻击。 其子弹因为核心的自然吸纳毁灭命途虚数能,理论上是无限的。 它是纯白色,夹杂着火焰光华的美丽双枪。 唯一的缺点该枪械是后坐力较大,并且握把很烫,需要佩戴专用的隔热手套才能正常使用。 隔热能力强,轻便且不影响使用的手套在同步开发中,这个不是问题。 但是总有常态状态下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面对大型敌人,如星际和平公司情报里那种被称作“末日兽”的歼星级生物兵器,这渺小的双枪理论上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为此可以展现这把武器的真正姿态。 将双枪以独特的方式组合装起,那么将以双枪的外壳成为把手,以炽焰为锋芒——不是设想中的火炬形态,而是凝聚成独特的恐怖大剑将诞生。 【此为烈火,斩无不断。】 理论上,令使之下没有可阻挡它攻击的防御,其最大出力甚至可以达到恒星入灭的程度,也就是这颗核心所记录的令使常态化的最后一击。 可是代价也是十分惨烈的,因为这烈火将突破存护令使残骸所打造的外壳的缘故,使用者也会处于灼烧范围。 理论上这种状态下的此武器,用了绝对会死。 根据研究员的想法,这一“神之键”被命名为【天火圣骸】以纪念死去的大守护者。 他们的想法里,使用此武器战斗的人没有绝对的意志是不会用生命来解放武器的第二形态的,那种英雄,自然是“圣骸”。 他们要让存护令使最后的尊严和意志传承下去,用这个名字向世人昭告存护的真正含义。 但是由于人类联邦的要求,为了隐瞒大守护者已死的事实,此武器被更名为【天火圣裁】。 至此,存护令使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保住。 此武器也因为使用条件的苛刻长期以第一形态被抵抗反物质军团的士兵使用,被紧紧握在戴着隔热手套的神枪手们手里。 它强大的后坐力甚至会震碎使用者手上的骨骼,因此使用者从来没有固定。 一般使用过它的人也没有能力再使用第二次了。 可它只是两把手枪,没有起到预想中的力挽狂澜的作用。 唯一的好消息是,作为远程火力支持,并且无限子弹的它在战场上减少了人类方一定的伤亡。 【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存护。】 【毁灭敌人,保护我方,当然也是存护。】 …… <反物质粒子人体融合试验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的白发青年没有一丝动静,如果不是仪器显示他的血液还在循环,基本可以判定他已经死了。 外面的长廊上,几个小时长得好像几百年,紫色头发的研究员低下头,向从来没有信任过的神名祈祷着,她是一个理智的人,但在情绪崩溃之前,她还是希望有童话故事里的奇迹。 睡美人会醒来,王子殿下也会醒来吧,没有王子这个骑士的公主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如果神真的爱世人的话,求求你了,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只要他好好的,好好的……” 或许人们不知道,梅虽然不是那么容易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对凯文是有爱意的,他是她生命里的光,是她最重要的…恋人。 她很后悔自己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意。 她的爱只能在不言中显现,像无影灯下的影子,存在,但看不见。 梅想过冲进去替代他,也说过无数阻拦他的话,甚至她已经行动了,她利用了职权企图干涉实验的人选!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作用,这一切,都没有阻止他走进那个手术室。 可是再理智的人,也有疯狂的时候吧。 倘若不是因为手术室的门是由多重合金铸造的重型隔离门,倘若不是梅的权限等级不够(她甚至偷来上级的卡试了也不行)打不开这该死的门,她早就冲进去了。 理智,梅不需要那个东西,她只要凯文,她要他活生生的在她面前,什么研究什么未来都见鬼去吧,那有什么用? 他能为了自己的一个猜想献出生命,她梅就能够为了他葬送掉自己的所有前程,所有梦想! 梅用威胁的方式让低于她等级的试验组交出最高级的反物质融合材料,她要用一切挽回他! 后果,梅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失去他。 “凯文,凯文……” 内向的人,就连崩溃也是没有声音的。 …… 和相对冷静的梅不同,几步远的另一个长椅上,灰色头发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 娑本来就是一个控制不住眼泪的人,温婉她不太可能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但是她的眼泪止不住啊,不声不响的静静的流下了,打湿衣襟还是小事,这个流量,梅怀疑她可能会脱水…… (╥╯^╰╥) 娑小小的啜泣声在走廊里回荡。 来之前她还装出一副无伤大雅的样子,可当她得知凯文已经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的坚强,她的温柔体贴都是在他面前才需要维持的,娑不是一个理智到无情的人,她在乎的人即将生死不知,她怎么可能冷静? 死亡率到目前为止都是百分之一百的手术,凯文你在想什么啊,梅就这么重要吗?她的理念比你的生命都重要吗?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这个世界,这个星球都要毁灭了啊,你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就算梅不要你了,不是……还有我吗?” “为什么你不愿意听见我的心意呢?” 什么都来不及了,娑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高实验的成功率。她的想法和梅其实差不多。 作为反物质抗体的发明人,除了联邦政府,娑对于这一物资的调度权是绝对的,不然你以为凯文的军队怎么总是有用不完的抗体? 不是所有的军队都能在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啊。 现在,娑以自己的权限拿走了试验所近半年来提取的大部分抗体,只为了救一个人。 多荒唐啊,在别人看来,这个看上去温柔的灰头发女人和她的导师都是拿死人炼抗体,草菅人命的疯子。这种手上沾满血液的家伙,用人命当做素材的家伙居然还会有纯粹的爱情吗? 凯文啊,你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让娑这样无私有大爱的人变成了一个为了恋爱的疯子,自私的吧其他人的命不管不顾了。 【娑原来是一个觉者,一个圣人的素体,可是你,正是她沉沦的劫数。】 她都等你出来,用轻松的语气唤她一声“薇塔”;她等你出来,向你坦白所有的心意;她等你出来,她要用一辈子去守望你的幸福。 真是一个好兄弟啊。 “兄弟,兄弟……” ヾ(′?`。ヾ) …… 怎么说呢,一个恋爱脑碰上另一个恋爱脑真是有够幸福的,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有意义啊。 ╰(*′︶`*)╯ 【但是这个星球上其他的人真是有够可怜的呢,先是遇到了毁灭令使,自己星球上层脑子注水把令使单扔出去送了,用令使遗骸制造出一把自残的好武器,还逼走了星际和平公司的人,为子孙“年少有为”欠下重大债务,甚至连研究院俩高层都是俩恋爱中的少女……】 额,真是多灾多难呐,雅利洛。 …… 凯文的意识在混沌里沉浮。 纳努克(毁灭星神)静静的注视带给这个凡尘的生灵极大的压迫感。 倘若面前这尊巨神轻轻拨弄指尖,不仅仅是呼出一口气,凯文他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 毕竟这位可是弹指之间覆灭星河的熵之化身,毁灭之主宰,祂喜怒无常,毁灭对于毁灭星神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祂只是看着。 在身体变轻之前,凯文听见了祂说了什么。 祂说:“赐福你……” 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光华进入他的眼睛。 其实,凯文也没怎么听得太清楚。 因为他看见了,在那毁灭的巨神远方,巨大的琥珀神像逐渐凝聚成实体,手持巨锤的神像也只是向他投射视线。 这视线太温暖,太有安全感,甚至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最后,这两尊神灵消失了。 祂们说:“走上你自己的道路吧……” …… 耳畔,隐约听见老人的声音。 他说:“活下去,凯文” 第10章 晨曦 【活下去。】 如此简单的祝愿,想必很容易实现吧。 不要死。就这样就好了。 …… 光明亲吻你的双目。眼睑因为即将睁开开始颤动,它在回应那久违的光明。 距离你昏迷,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老研究员寸步不离的看着你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器,那上面的线条就好像你的生命一样,微弱,但是清晰。 “滴嗒,滴嗒”你的听觉似乎被强化了,或许是因为很安静的也缘故,你可以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隐约还可以听见似乎有人在不远处哭泣。 这是葬礼上面的时候吗?人死了还能有听觉?不太可能,大概自己还活着。 活着的人,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这是本能,是哺乳生物刻在心里对于光明的渴望。 一束光……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难免感受到一丝刺痛。 呼出一口气。 氧气机被冻结了,正在发出警报。 等等,这是……冰? 寒冰随着凯文的苏醒在蔓延,他还在挂着的生理盐水都结成了一包冰沙。 老研究员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震惊的看见仪器发出低温警报,更震惊的看着你睁开的眼睛。 虽然这里很冷,但他笑了,他脸上的皱纹里是慈祥的笑容,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即使他冷得发抖。 凯文不禁想到成功的试验品大概对于搞科研的来说就像是孩子吧,他记得某人到现在还养着那只有反物质抗体的猫咪,好像叫“罐头”来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缝合的伤口传来阵痛,但这是好消息,神经很完好,大概率没有什么问题。 老研究员帮他拔去手上冻结的针管,顺手拿过来一个温度计,把测试区塞进他嘴巴里。 良久,体温计显示读数。 “个体试验成功,体温降至零下42摄氏度,但似乎自带的低温没有影响其正常的生命活动。” “额外检测到其新陈代谢指数下降到一个极低的程度。” 凯文看着老研究员一遍打着哆嗦一边记录实验数据,他不由得想着……这么低的温度岂不是再也无法拥抱梅了? 还有,这么冷的体温,怎么吃泡面呢? 不行不行,要关掉它。 凯文的眼睛里漾出淡淡的金红的色彩,心里主观的想要关掉这彻骨的寒冷。 寒冰停止了扩散。 手术室里温度虽然仍然很低,但也没有那么冷了。凯文感到温暖从脊椎渗入胸膛,和那里的冰冷中和,似乎能听见血液恢复正常流动的一种轻微的涌动声。 “个体体温似乎可以控制,目前已由零下42摄氏度迅速回升至35摄氏度,虽然低于正常人体温但相对正常多了。” “判断个体能够凭借主观意愿调节自己的体温,可能是反物质粒子融合所带来的特殊能力。” 【悲剧没有在这个世界重演。】 手术室大门上的电子显示屏从黄色的“正在手术中”字样跳转到绿色的“手术成功”字样。 梅真的好害怕那个显示屏上呈现灰色的“手术失败,哀悼逝者”。但好在,奇迹发生了。 可是奇迹不是没有副作用啊,她感受到异常的低温穿过大门,周围也有低温警报声,难道……那个高级素材对凯文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吗?这么厉害的低温,难道…… 不,不会的!梅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低温警报消失了,凯文是不是也…… 手术室的隔离门缓慢的开启,老研究员推着躺在手术床上的凯文走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他已经……” 凯文下意识确定一下自己的性别,很好,没有问题了。 “他已经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融合战士,超变因子手术成功率上升至三万两千零六十分之一” 欢呼声在走廊里回荡,一扫刚刚提心吊胆的阴霾,梅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他稍微有些凉的手,凯文看见梅的眼角有一些泪痕。 “梅,你是正确的。”他想要安慰她,却苦于词汇量的匮乏说不出什么话。 “嗯,凯文,谢谢你……我爱你,凯文”梅用大声且坚定的话语说着。 “我们下个星期结婚吧。” 啊?梅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凯文感觉自己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 结婚,和梅结婚?啊? 突如其来的幸福伴随死里逃生的庆幸,凯文你还真是幸运呢。 “好。”他只能这么回应,他的回答只能是这个。 凯文的余光看见,另外一个长椅上坐着一个哭红了眼睛的灰毛团子…… 额,话说这兄弟是真的兄弟啊。 他决定在自己能下床以后好好的请娑吃一顿好的补偿一下,这么好的兄弟这辈子很难遇到了。 你看,爱人坚定了自己的心意要和你结婚,兄弟能为了你的事远道而来,在这为你抛洒热泪,人生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梅,让娑当伴娘怎么样? (娑:“不要啊,当自己喜欢的人要结婚自己还只能看着那种事情不要啊!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 最强的战士理应用最强的武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和联邦理事会那群脑满肠肥的政客不同,从战场上下来的起码了解战争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要想马儿跑得快,怎么能不给它吃上好的草料呢?”话虽粗糙,理却不糙。 军部的人都不蠢,更何况这把武器还有可能成为使用者自灭的火种……谁乐意用,谁可以用,拿去就是了,只要这把武器在战场上发挥了作用,谁用不是用呢? 再说了,据说这个叫凯文的人经历过反物质实验可以控制自己的体温到零下四十几度,这种人用这容易烫伤人的武器,这不是巧了嘛。 马上教他练练射击,到时候能打中敌人就好。 以军部里面的意思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无伤用天火的家伙,这东西就给他拿去吧,也别轮流着用了,到现在将军看着这两把手枪手就发酸……得,又是一个被后坐力轰碎骨头的倒霉蛋。 凯文第一次拿着这两把枪的时候手也被烫到了,当他降低体温到零下四十二摄氏度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存的触感。 这白色如玉的点缀荧光晶体的枪械外壳,仿佛是某种生物材料,手握上去有抚摸骨制品表面的顺滑感,难不成,这是用反物质军团成员的骨架制成的?怎么可能呢?那东西摸上去可不是这种感觉。 (大胆点,想想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守护者,哈哈哈,有点地狱了。) (??w??) 神奇的是,凯文和这把武器的适配性出乎意料的高。射击训练时,即使在军队中很少使用枪械的他用这两把手枪射击时准度就是不赖,几乎次次命中圆心,似乎这枪械带有自动瞄准系统。 奇怪了,以前他问过历任使用者没有这种情况啊?难不成这就是缘分吗? 可能因为只有他用这两把枪的时候没有戴着隔热手套,真正和这两把手枪接触了吧。 其实凯文更擅长用冷兵器的来着,大概是以前棒球棍舞得相当好的缘故,他冷兵器基本上上手就精通,哪怕一根铁棍都能玩出花来。 超变因子赋予了他凡人无法企及和理解的力量,他甚至可以用双手撕开那些虚卒的身体,而反物质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侵蚀。 凯文成为了超人。 他最喜欢的是双手的大剑,在超变因子强化的体能支持后,一剑下去摧枯拉朽,可以把那些毁灭他家园的敌人打成粉末。 事至如今,反物质军团入侵的消息已经压不下去了,和竭力阻止消息传播的初级政策不同,现在人类联邦更致力于打造凯文这一个唯一的融合战士,意图把他宣扬成无所不能的人类之光。 他们虽然尝试复制凯文的成果,但是现在没有第二个成功的人。 他们发现,即使是凯文的克隆人都无法完成超变因子的手术,控制了一切变量之后只余失望。 原有的那位为凯文动手术的老研究员已经自杀了,没有人知道他是真的自杀,还是背后中三枪的“自杀”。 那么宣传这唯一的战争英雄就是必要的了,和当年的大守护者一样,他们擅长制造偶像。 摩天大楼上开始悬挂凯文的海报和征兵启示,凯文似乎成为了“雅利洛队长”,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在这种紧急时刻,他的作用非常重要,足以把涣散的希望聚集起来。 因为他的缘故,梅和娑也莫名其妙被升为了各自研究所的院长,支配着曾经从来没有想过的权力,获得超大量的研究经费。 似乎,有他存在的地方,雅利洛人就坚信那里可以在毁灭的灾难下安然无恙,那里就是希望。 <凯文>和他的名字一样,带来了黎明。 第11章 阴谋家和筑城者 一年的时间没有太长,这一年,凯文的手上有了频繁使用枪械造成的茧。 他基本上出现在战场的每一处。 用合金双手剑把虚卒打成粉末,或者是用天火双枪在后方狙击高威胁单位,熟能生巧,凯文基本上已经可以预判虚卒的行为。 胜利的代价因为他小了很多,这场战争也终于不再是雅利洛人用人命把反物质军团堆死的可笑闹剧……吗? 虽然士兵的死亡率大大降低了,可是源源不断生产出的抗体说明了后方没有那么宁静。 凯文数过抗体的配发数量,这很容易计算的,一支抗体等于一百条人命,因为每一支抗体都需要100个濒死的反物质感染者才能提取,提取完这些人也就死了。 他当时的融合战士手术用光了以前生产的全部抗体,差不多一万抗体单位左右,此后配发的都是新鲜生产的…… 这个月,他们军团批下来300支军用反物质抗体,这么多的抗体……条人命,明明已经有士兵在战场上把局势稳定下来了,后方的民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牺牲? 他问过娑是不是抗体的生产工艺进步了,能以更小的代价制造抗体,娑回答说没有,只是越来越多的抗体原液被送到她的研究所等待稀释和装瓶。 那么……这批抗体的来源是…… 凯文不敢想。 他当然知道有光的地方就要有影子,人家已经为了他们成为了影子和柴薪,只是要一束光明,这光明有这么昂贵吗? 凯文听娑说过,抗体制备完成后并不是全部流入军队,通常情况下,以十成为计,流入军队的占七成,一成作为备用物资留置研究所用作超变因子手术开发和防止反物质粒子泄露事故,剩下的两成,去向不明,以她的权限看来竟然也是保密状态。 一个月,保守消耗三万条人命,只占七成吗?还有那消失的两成抗体…… 他不是傻子,从娑说以她的权限也查不到抗体去向的时候,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雅利洛人类联邦理事会> 这个星球在反物质军团入侵之后原有的政治体系快速的分崩离析。 信息逐渐瞒不住,恐慌的种子随着战火散播,一座座覆灭的城市,一个个恐怖的未知生物的降临,毁灭的脚步让这颗星球有了新的意识。 幸存的政权领袖以人类的共同名义创立了这个新的政权,理论上,这已经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政权了。统括所有人类的疆域,支配所有活着的人类,这是星球的联邦,人类的联邦。 可是理论……这些政府人员的总数应该远远低于抗体的配比。 他们想要做什么?! …… 在人类联邦理事会的政令办公室,有四个文件是标记为绝密的,非权限人员在不借助调令的情况下甚至不曾理解。 它们的保密协议按从低至高排列,分别是: 《“神之键”构造计划》 《“融合战士”试验计划》 《“筑城者”计划》 《■■■■■■■》(权限不足无法读取) 第一份计划制造了<天火圣裁>,在军部称不上什么秘密,它只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武器罢了,更何况,它的价值远低于预期。 <天火圣裁>这东西现在就常驻在凯文手里了,似乎上面的人都忘了这事,凯文每天带在身上都没有人管,连报告都不用交。 理论上《“神之键”计划》的重要性不是它制造出的<天火圣裁>本身,而是因为它特殊的材料构成,即使是它现在的主人,凯文也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 (开玩笑,这东西怎么可能公布啊啊啊啊) (╯'' - '')╯︵ ┻━┻ 难不成要向全雅利洛人公布大守护者已经战死,其残骸还和毁灭令使的核心一起做成武器了吗?这也太地狱了吧!!! —— 作为融合战士这个词的来源,第二份计划的主要内容是凯文各时期的体检报告,由梅和娑协助填写。 《“融合战士”实验计划》在所有范围都处于绝对封锁的状态,由于极低的成功率(联邦政府用人命试出来的),凯文的试验基本上不具备再构的可能性,现在此计划也是被搁置了,成为了凯文一个人的体检报告文件夹。 他们乐意写就写,不乐意写就放在那里,这东西凯文有时候拿它压泡面都没有人说什么。 —— 问题应该就在第三份计划书。 它的名字是《“筑城者”计划》 以凯文的权限只能看到前半部分,要求很简单,军方在保全有生力量的前提下,歼灭小型的反物质军团组成,掩护民众撤离污染地点。 沿途采集相应的可利用物资,收归联邦仓库备用,以待后续的计划实施。 作为存护的信徒,筑城这个行为真的是太熟练了,筑起外敌无法攻破的存护障壁,这个行为刻印在每一个雅利洛人的血脉里。 其实仅仅是看名字,大多数人都能猜到这个计划的实施,无非是集整个星球的力量组建一个无比巨大的城池,让幸存者容纳其中,然后以此为据点,逐步反击反物质军团罢了。 可是——这么多材料,不,应该是这么少的材料,足够建多大的城池,它的环绕范围是多少,其防御能力暂且不谈能不能抵御反物质军团的狂轰滥炸,那些没有进入其中的人应该如何处理? 诺亚方舟的传说里,不过只有诺亚一家和所有动物雌雄各一只,避难所是有限的,而通往避难所的——是“窄门”啊。 难怪政府一直让军队拖延时间,收集物资,难怪每一天都有如此多的“抗体原材料”。 残酷的事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如果城市保护不了那么多的人们,那么就让他们成为抗体,在另一种地方发光发热吧。 他们被上层“被自愿”的牺牲了,成为了军部不再匮乏的抗体资源,这些人的生命甚至多到可以用来充盈联邦政府的物资仓库,可以多到让研究院都不需要担心抗体的生产。 当然多了,除了有资格进入将要建成的城池里的人们,其他的都是抗体的备用单位。 【融世界于一城,铸一城为世界】 【呵呵,这就是“存护”的意志吗?】 饶是以凯文可以达到零下四十二摄氏度的体温,他都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种森冷的气息从脚底开来。 这些政客,在主观性的制造“意外”,只有更多的意外才能为筑城计划提供更多的资源。 物资可以用生态设施生产,可是这么多人命,这么多“多余”的人命,不做成抗体,未必有些可惜了吧。 那座以人们都尸山血海为基石建造的城市或许已经秘密建成了,但是没有公开,他们一直是那么会压制消息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拖延下去。 只有拖延下去,才会有更多的战争。 更多的物资,更多的牺牲,更多的抗体,那座城市的墙壁会因为日积月累的加固越来越厚,越来越强,直到能够直面反物质军团的火炮不再那么脆弱无力。 融合战士计划已经基本上失败了,可是虚卒的尸体残骸在每一场战争后。一直由军部收集上交。 【这就是筑城的材料。】 惰性化的虚卒尸体被加工后没有反物质污染性,完全可以达到建筑材料的要求,千千万万不要低估存护信徒筑城的工艺啊! 【由虚卒尸体加工的筑城材料打造成的墙壁将在反物质能量攻击下完好无损。】 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满怀希望的期待政府可以带领他们回收被反物质军团毁灭的城市,能够一步步收回人类的领土,回归原来的生活。 可是啊,他们不知道,这些政客根本不在乎,人命,是物资啊!不能浪费呢!尽快收割! 反物质军团的尸体将成为对抗他们矛尖的最强之盾,那座秘密建造的,汇聚这颗星球全部物资的城市,终究将完好无损的屹立于焦土之上。 可是他们要如何才能抵御反物质军团的大型生物单位呢?凯文想不到。 那些即将降临的,凯文也没有把握和它们群体对抗的巨型末日兽,这些由古兽残片经由战争熔炉打造出的怪异生命,已经有了无数毁灭世界的战绩。 这种东西,是那座城池能够抵挡的吗? 除了令使,这些上层还有什么办法来抗衡它们?这些所谓的“筑城者”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融世界于一城,铸一城为世界】 【可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构筑出的城市,真的符合“存护”的定义吗?】 …… “筑城者,你到底把生命当做了什么?” …… 【凯文啊,要多想……】 第12章 闪焰的追猎 飞溅的火星,把晨间的薄雾撕裂,刹那间蒸发,一剑斩下,砖石破碎,连空气都因为割裂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合金的双手剑根本不起作用,以人类最高材料锻造的合金巨剑即使在他手上可以斩灭反物质军团的虚卒,面对它还是无力的。 年轻士兵的身体在反物质引擎的光辉下被蒸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连同他手中的双手剑和信号发射器,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废墟上多上一道深邃的沟壑。 这是<末日兽>。 无愧其名,那是何等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在破碎的城池上投射下死亡的阴影,它以巨掌之中握持的反物质引擎为动力,驱动着古兽残片锻造的扭曲形体,在废墟之上宣告着毁灭的伟力。 几分钟前,反物质引擎所激发的能量被它以光雨的形式抛向大地,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轰炸起一个个惨烈的坑洞,那里是曾经城市的地方,可现在只是废墟,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凯文的副官在几分钟前在这里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了。 人们的生命,在毁灭的火焰下脆弱无比。 可惜,凯文是最锐利的刀锋,他不是存护的重盾,不能替这些人们挡下攻击。 凯文他双目中的寒霜在无声无息的累积,他可能越来越冷漠了,盈满了死亡和绝望的眼睛让他习惯了,麻木了。 朝夕相处的副官的死勾动一种久远的刺痛。 这刺痛,这种诀别的愤怒,是一种灼烧心灵的毒火,明明这里只是一头毁灭的战争机器,明明他已经来到这里了,明明这些对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强敌。 可是,他总是迟到,总是失去。 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在敌人降临前毁灭它们,或者,在后来赶到,施与复仇的怒火。 【何等无力……】 【但是你已经尽力了,这就是痛苦的来源。】 不用急,因为没有活人了,这是一个合适的战场,而现在,这末日兽,它可以死了。 换人,换刀。现在是第二个回合了! 双枪被严丝合缝的嵌合在一起,直至完全合一,炽烈的火种从剑柄处喷涌而出。 【在此之前,献上敬意吧,不是对于它而是对更宏大的存在,满怀敬意的,赠予它真正的安宁。】 【天火,出鞘。】 即使是凯文零下四十二度的体温依然可以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炽热,他的皮肤在灼伤,融合战士强大的力量在驱动这一形态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被付之一炬,但也难免被高温烧灼。 在这种时候,仇恨和怒火似乎都暂时消失了,痛觉清晰,世界安静下来。 【心如明镜止水。】 这一剑不像刚刚那样声势浩大,这一击的斩落只有熔岩横流,这一剑斩落,只余焦土。 巨兽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在火光下逐渐消融,仅仅剩下残破不堪的反物质引擎,据说里面囚禁的意识在没有打开之前处于非生非死的奇妙状,末日兽这种以负创(毁灭)神力驱动的战争机器恐怕也是这种状态吧。 凯文的双臂因为灼伤呈现出恐怖的焦黑,可是新的皮肤在快速生长,那层焦黑的外壳逐渐剥落。 这就是他可以自由使用天火圣裁的理由,他的恢复能力大于它造成的伤害,除了短暂的痛苦以外他基本上不至于用生命作为代价。 末日兽已经死了,可有一种别样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压抑的情绪决堤,止水一般宁静的心里翻起浩荡的狂涛。 这情绪大概源自莫名其妙的怨恨。 他恨,恨自己的敌人残虐,恨这一片废墟上作恶的所有。 他恨,他恨自己来的太迟,他在怨恨自己的无能,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恨,恨军部的调遣令总是来得太迟,他只能在灰烬里替死者复仇。 究其所以然,是对于无力的现状的恨意。 凯文没有停下来,他开始以一种近乎“高效”的姿态在战场上穿梭,用炽热的大剑扫荡着反物质军团的残兵游勇。 每一次都竭尽全力,因为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宣泄他内心的愤怒和憎恨。 他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机器,他的身影在火海之中,又好像一位舞者,这舞未必有些太壮烈,太哀痛,献给何人呢? 这哪是舞,他在用燃烧着火焰的大剑愤怒的打碎这些敌人的躯体,然后用力量研磨这些再也不会行动的残骸。 良久,当他军团的后援地赶到时,这片废墟上,凯文拄着大剑浅浅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的周围弥散着尸骸打碎卷积成的粉末,敌人被挫骨扬灰了。被【鏖灭殆尽】。 这个时候或许他才能冷静下来。 大概在未来某个时候,【巡猎】的星神会向这位冰冷的复仇者投射下视线吧。 在此之前,这个地方,由他存护。 【这份力量,正是成为英雄的理由。】 凯文无力的眺望那战场上纵横的沟壑和碎石,他单膝下跪,言语无法揭示沉重。 “我向你起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毁灭。”没有那么激昂的语气,只是一种坚定,一种虚假的坚定,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坚定。 这话语像是告慰已死的战士,也像是呢喃自语,说给他自己听。 这是凯文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这是一句魔咒,一句在他人生里贯彻始终的恶毒诅咒,是承载失去的荒诞理念。 是注定被践踏的,终会完成的理想。 —— 战争,比政客的目标要更现实。每一份物资都用来交换战士的血肉,每一个生命都是统计表上无伤痛痒的数字。 已经建成的被冠以“存护”之名的城池里,有的是声色犬马的获得安宁的掌权者。 副官的名字用红笔轻描淡写的勾划去了。 “君子远庖厨”,在这吃人的现状下,政客他们这些人的手上没有血,有的是人用满是血的黑手套给他们烹饪用人命换来的食物。这就是“君子远庖厨”,因为“见其生不忍见之死”所以请人代劳。 【将士阵前半死生,美人帐前犹歌舞。】 他们看不见城池外的硝烟四起,见不到深深血海,他们在这新建成的理想国里肆意作乐,抱怨物资还不够充足。 —— 梅,你在打算做什么? 【是了,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够治理好国家呢?】 要怎么才可以存护这片历经苦难的大地呢? 现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已经失去了除了脚下这座新城以外所有的大陆。恐怕再过几个月,毁灭的战火将全部汇聚在这个所谓绝对安全的城市吧? 幸存的人们,已经差不多只有几十万人,是的,这颗星球上在毁灭的肆虐下只剩下几十万人类了。当然,那么多的牺牲一大半都是上层自愿为筹备物资导致的,呵呵。 一个星球,几十万人,恐怕再不采取措施,以后就没有人类这个物种了吧? 【梅,做出你的选择吧。】 你已经在暗中联合娑以特殊抗体掌控了所有政府用于暗面行动(暗杀和清洗)的组织,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去做他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了。 根据数学框架计算,这个星球现在的人数和物资终于是达成存护结果的最低要求。蛀虫在筹备物资方面格外有天赋,是时候收取成果了。 凯文是一个站在光明之处的英雄,而你呢,作为他的妻子,你总是要做些什么的,为了他,为了一切,你难道还会爱惜自己的名誉吗? 从凯文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你已经决定要为他付出一切。 如今,梅,你可以看见他的痛苦和挣扎。 为了给凯文,一个纯净的世界。 为了给这个星球,一个未来。 【让火焰,净化一切。】 …… 是夜,万籁俱寂,但是谋杀的乐章不曾停息。 在不夜的城市里,偶尔闪现的光火,不会引起重视,无声的哀嚎在夜幕里听不清,警卫的血静静滴落在了望塔里,汇聚成一摊深邃的红。 酒会,书房或是有美人相伴的卧榻,淋上由“高贵者”生命浇灌的赤色。 留声机是凶案的见证者,但是它们养尊处优,习惯了明哲保身。 字画早就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可是它被教导不要多管闲事,只是悄悄地看着。 金碧辉煌的吊灯目睹了一切,可是啊,它是那么懂得高贵的礼仪,在关键时刻缄默不言。 丝质的窗帘是夜色的共犯,它是那么可靠,总是能隐瞒谎言和罪恶。 这群习惯用他人牺牲承载自身重量和高度的人们,也终于学会了为他人牺牲。 …… 于夜色里,献上筑城者之死。 硕鼠既死,仓廪自足。 第13章 苍然暮色 【我们是地火。】 【我们于夜色中。】 这座存护之城可能从建成之初就是象征着压迫和反抗的无止息对立。 上城区,有的是衣衫整洁,风度翩翩的政治人士,各种理由汇聚于此的科学家和技术性人才,享誉全球的艺术家和学者。 下城区,是幸免于难的普通人,被战士从世界各地拯救的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他们需要为了生计付出劳动。 他们必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挖掘有存护之力残余的矿石作为能源,用这闪烁着琥珀色的晶体和上层交换物资,交换支持生命的抗体。 诚然,在这个时候上下城区是联通的,没有那么明显的隔离禁令,可是,那些光鲜亮丽的上城区人怎么愿意看见下城区不和谐的景象污染了行政区域的庄严和典雅。 下城区人到上城区是需要缴纳十分昂贵的入城费的。更多的时候,守卫还会刁难他们,尽可能阻止他们打扰了筑城者老爷们的雅兴。 甚至上城区还在下城区安插了卧底和探子,精准遏制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起义。下城区的英雄把热血空空洒在长夜中的垃圾桶里,他们逐渐无名,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燃烧。 下城区的垃圾桶也是出于这种目的做成宽大的长方形,偶尔兼职做胆大妄为的谋反者的棺材。 出于保护或者自保的目的,下城区开始出现和上城区有所关联的自治组织,他们保证底层不发生暴动,又在上城区的默许下维护一定底层的利益。 这些和稀泥的家伙自称“地火”。 他们在一开始并没有那么伟大。 久而久之,上下城区的矛盾愈加尖锐。 —— 一夜之间,上城区雅利洛人类联邦理事会的大半上层遭遇血洗。 幸存者在黎明到来前闻到了浓郁的血腥。 可是政治商人就是这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会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 长达三个小时的争权夺利,相互勒索,在这个冬日仿佛是可笑的闹剧。 他们根本不在乎死了谁,也不在乎其他人会怎么活,甚至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可能也会死。 他们即将面临最后的收网。 …… 下午的会议室里,又是一地血腥。 “……那么,谁赞成,谁反对?” 在无声的赞同票和象征死亡的弃权里,登上大守护者宫殿台阶的人是梅。 为她戴上冠冕的人是暗面组织的首领,娑。 站在她身边的是人类最强的战士,她的丈夫,人类军团的实际掌控者,凯文。 他们,一直都会同行,直至终末。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 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城池,在毁灭的焦土上屹立着,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星空。 【贝洛伯格】 城市名来源于斯拉夫神话中的光明之神“贝洛伯格(belobog),这光明,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是雅利洛文明唯一的残存。 它仿佛雅利洛天与地唯一的锚点,随着晨曦的光明,即将用希望的色彩在绝望的幕布下开场一章悲壮的史诗。 【是的,恐怕人类是注定要失败的。】 【是的,未来可能是不存在的。】 【是的,即使是竭尽全力都无法抵抗。】 这颗星球实际上已经快要毁灭了,毁灭笼罩的地方处处都是战场,原有的生态环境已经破坏到无法自然再生的地步。 气温在升高,破败的荒原上升起滚滚黄沙,尘土在毁灭火种的重煅下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刃。 反物质粒子的污染和放射性在空气里弥散,侵蚀着每一个生命体。可怕的异变在不声不响的发生,自然的造物成为扭曲可怕的模样。 人们其实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即使是梅成为大守护者更改了不合理的政令,即使是她把上下城区都治理的井井有条,即使是她让所有人都能获得生存的物质…… 可绝望的情绪在蔓延,不可遏制。 空气越来越炽热,一如那年奥斯托利亚联邦的那样,毁灭的力量正在聚集,和这颗星球残存的存护力量在斗争。 可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存护令使为这里的人们筑起壁垒了。 星际和平公司人员也早就撤离,这颗星球和外界断绝了联系。 —— 反物质军团的大军已经全部到位了,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反抗至今也不过是抵御了他们先行军团的第一波进攻,马上到来的,是真正以星系为规模的毁灭。 末日兽,成百上千的聚集在这颗星球的轨道外围,把星空里的光都遮蔽,雅利洛上不见星辰。 之所以毁灭的军团按兵不动,是因为统御他们的令使已经死在了这颗星球,他们在等待集结完毕一拥而上,另一个原因是他们的神让他们等待。 毁灭的星神,难不成对这个已经将要死去的世界还有什么安排吗?虽然每一次,祂都会亲眼注视世界的死亡,仿佛在作一场谢幕曲。 “被军团的汹潮席卷的世界,总会在垂危之际发出无援的质问:“为什么?”面对羔羊们绝望的悲唤,万千劣魔爆发出令群星战栗的讥笑。于邪魔乱舞之际,“毁灭”之神的廓影于星空中显现,亲眼见证又一个世界的悲剧终焉。” 神意不可推测,反物质军团只能照令,按兵不动,等待着本军团全部人员的集结。 在等待的过程中,虚卒们看见,那懦弱的行星级文明在某个体的带领下打完了整整一个先行者反物质兵团。 不可思议,虽然只有全军团力量的千分之一,但理论上一个先行者兵团足以毁灭一个行星。 想来也是借助那个体手中有令使力量的武器吧,反物质军团太熟悉这力量的气息,这是他们统帅的力量,还掺杂一丝令人厌恶的存护味道。 他们更期待了,期待着用毁灭的火焰创造一颗死星,期待着毁灭那个擅自使用军团长力量的蝼蚁。 快点开始吧,这场令人心动的折磨。 末日兽在调整反物质引擎的出力,反物质炮手在预热炮膛,人马形态的大型虚卒正在用反物质粒子擦拭弓箭,活动那践踏众生的铁蹄。 —— 【哪怕,我们终会失败。】 【哪怕,我们可能灭亡。】 【哪怕,未来可能不存在。】 “这不是不曾努力的理由。” 这座孤城,这座固执的顽强的,不愿意领受死亡的城市,在绝望下染就了一丝决意。 贝洛伯格依靠的山峰上,存放着一样被全宇宙都称为禁忌的事物。 一件不算武器的武器,一个最后的不算选择的选择。 冰蓝色的光芒,在山峰的顶端若隐若现。 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无名客曾来到这个星球上,为历经古兽战争的世界封印即将到来的灾厄。 也因为这,雅利洛六号才会成为星穹列车标记的站台,架设星轨。 常年以来,这里都是禁区,由曾经这个星球上的存护令使看护。 【灾厄,将平等的降临在我们和敌人双方。】 梅从成为大守护者的时候就知道了第四份计划书的名字——《“星核”利用报告》。 在这个星球上,存在着其他世界避犹不及的恐怕事物,会终究把一切带向灾难的“星核”。 严格来说,它造成的灾难是令使级别的。 永远不要尝试向它许愿,除非你渴望灾厄和破灭,除非,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可是呢,从现在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来看,似乎这也并非不能接受的结果。 【它,比最坏的结果,好一点。】 梅向凯文隐瞒了许多,比如今天她会来这里,比如今天她将要做出某个可能会被后来人刻印在耻辱柱上的决定。 她很清醒,清醒到知道今天就是诀别的时候了。她很理智,理智到明白,这将会是一个惨烈的胜利。 她必须要信任凯文,信任他,她拜托娑往后可以代替自己在无尽岁月里陪他走到底。不要让他经历孤独,成为冰雕一样的英雄。 凯文他现在应该在星球之外和毁灭的大军战斗吧,如果在战斗中他能够被存护星神注视,也许他就可以活下来。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梅一直相信他可以做到,就好像他一直那样相信她自己。 那么,梅打算增加凯文活下去的成功率,顺便替他守住这几乎不可能存护的城市。 为了,能够让他拥有未来。 从成为大守护者那天起,梅就能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蛊惑,是灾厄的絮语,可是她没有选择。 【可是啊,她没有选择。】 站在这里,是大守护者的宿命,即使是前任那个仅仅依靠政治力量上任的无能者也是曾来过这里的,他也抗衡住了那个东西的诱导和蛊惑,这里是所有大守护者最后的抉择。 梅,你打算做什么呢? 她凝视着远处那个装置里拘束着的幽蓝色的球形晶体,步伐如踏上王座那时的坚定。 【为了,存护住这个有他存在的世界。】 自山峰处向下眺望,贝洛伯格灯火通明,而暮色苍然,似一首离歌。 第14章 冰花 梅的指尖触碰那刺骨的霜华。 寒意浸透骨髓,她感到一种不祥的视线正在汇聚在她身上。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作为生物体的本能在劝告她离这个球体远一些。 它醒了。 金色的虚数能锁链逐渐暗淡,碎散成渺末的金粉,再也不具备束缚的功能。 幽蓝色的冰晶在这个无人的山顶上生长,蔓延,向她扩散,突然,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它停下来了。 某个模糊的女声在梅耳畔出现,仔细听起来,更诡异了,这居然是梅自己的声音。 “你骗不了我,你是这里的大守护者,对吗?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存护的味道。” 梅没有回应,她只是注视着那颗古怪的“冰球”作为科研者的职业病让她开始思考这东西的生命形式,继而思索——如何杀死它。 切开,剁碎,放进离心机或者用高温焚化? 果然还是用反物质粒子撞碎再抛进虚无星神存在的星域比较合适吧? 梅的目光因为这危险的想法越来越冰冷。 得益于这种心态,她基本上感受不到恐惧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深邃理智镇压下的不可名状。 (ー_ー)!! “喂喂喂,这一代存护的信徒都这么杀胚的吗?!咱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呢,这么大恶意不至于吧,大不了你再找那倒霉的列车组把我关起来?咱觉得睡觉也挺好的……” 那个声音似乎因为恐惧在发抖?不可能,根据史书,星核诡计多端,这一定是它为了麻痹梅所展现的假象,必须慎重对待。 要不要试试把它击碎再重组呢? 万界之癌,可不像是会有恐惧的东西。 “额,有话好好说,咱能别总想着动刀动枪吗?还有咱是星核,理论上死不掉的来着……吧?” “有话好好说?我的爱人正为了整个星球在轨道外对抗一整个反物质军团,存护抛弃了我们,这个星球就剩下一座城,这座城市从建立起来就是罪恶的,不被祝福的。” “好了,现在,你的回答,将决定了一切的答案。” 梅在心里的话语远不是她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冷静,她本来是能冷静的,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凯文可能坚持不住。而这个星球,远方传来重物降落的声音,毁灭的军团已经出动了,兵临城下。 意识层面的交流让星核更认为面前这个名义上的大守护者是一个疯子。 反物质军团入侵?那要我这个星核还有什么用?你们需要我来帮忙?疯了吗? 帮他们开裂界传送节省飞船燃料吗? 还是催生裂界造物加速毁灭文明? 开什么玩笑,星核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高效毁灭而散播的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存护而付出力量?它的能力注定为了毁灭而生,也终将导致一个世界的毁灭。 换句话来说,一整个毁灭军团攻打一个行星级文明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它见过这个星球上曾经的存护令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毁灭不可能出这么大的力气来照顾这里。 反物质军团也是信奉高效率的,不会一波一波的玩送人头养成敌方,你们是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的才是问题,现在才面临末日,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知道,你毁灭的区域会存在导致生命无法理解的严寒,史书上说过你在过去创造了一片冰封的死地。”梅诉说着她了解的知识。 “没错,咱确实可以这么做,也有这个能力,可是你确定要让我这么做吗?你不想要存护这座城市了?还是你打算和反物质军团鱼死网破?”星核依旧十分疑惑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可以导致冰封的毁灭,那么毁灭反物质军团也在你的业务范围之内吧? 我打算赌一把,以我和全城人的命做赌注。我们死守城市,等反物质军团全部降落在这个星球的时候,由你发动力量,冰封一切。 倘若存护星神仍庇护这里,我们就不会被你损害,倘若祂不在乎,我们即使死去也可以连带反物质军团一起下地狱。 这就是贝洛伯格的决意。” 良久的沉默。 星核开口说道:“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比毁灭更像毁灭!你这种家伙怎么当上存护者(筑城者)的首领的,你真是疯子!” “那么,你同意出力吗?亲手毁灭这个已经临近破灭的世界,连同我的敌人一起,用霜冻埋葬这片焦土……想想看,一切都在你的伟力下不存在了,只有裂界纵横,毁灭的整个军团成为人型冰雕,成为你的收藏品……”梅用蛊惑的语气催促它。 “你比我更适合当星核,真的,我觉得你有些太极端了。”星核又被她的话语弄得有些懵,思索了一会儿。 “另外,我同意了。” “很好,那么代价是什么?”梅问它。 “这一切。我将会最大出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把反物质军团的人员全部留下来,你一定要有耐心,把握好时间,到时候呼唤我吧,我保证我的力量不会让你失望。当然,我觉得你们的城市大概率也保不住了。” “另外,我的力量使用需要载体,作为使用我的代价,你将被存护抛弃,成为我附身融合的容器,之后你毫无疑问会死。作为遇到你这个疯子的纪念,我会在裂界里造一个和你一样的傀儡的,我发誓!” 梅笑了,她知道自己是在和恶魔做交易,她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 死,这个代价太廉价了,简直称得上是无本买卖,这场豪赌,只要押上她的性命就可以提高如此多的成功率——保底可以和反物质军团同归于尽,这座城市,不论怎么样都不亏,毕竟已经没有未来了。 只要把反物质军团的降临人员留在这里,凯文那边应该也可以轻松许多吧…… 作为大守护者,自己也算得上尽忠职守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哈哈哈,后来者看着冰天雪地的星球会想什么呢? 在裂界里倘若凯文遇到了有自己形体的虚影,恐怕也算得上一种团聚吧。 “那你在裂界里造有我样子的傀儡的时候记得把我的脸雕刻得好看一点,至少要有些美颜吧,哈哈哈,还有记得把我的傀儡做的强力一些,别一碰就碎了。”梅的话语再次给星核造成了心灵暴击。 “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星核在沉默之后大叫,然后再无回应。 梅的手上出现了一朵冰晶雕刻的水晶花,她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等到时机合适,只要捏碎它就能和星核融合,施展出葬送一切的冰雪。 可能是存护的庇护消失了吧,梅感觉这山顶比之前更冷了,冷得无可言喻,像是一首诀别的诗。 …… “凯文,我想你了。” 没有人回答她,连星核都是安静的,能称得上回应的,只有山间彻骨的风还有远处反物质军团的火光。 大守护者,无人守护。 —— 雅利洛的载人航天技术其实很不成熟,但是在这个有星神和超凡力量的情况下,送一个人到太空和让他在太空里呼吸反而没有那么离谱。 融合战士的身体本来就具备提炼反物质能量代替呼吸的作用。反物质军团可以横渡太空,凯文也可以。 这里是雅利洛六号的卫星,一颗荒芜的小星球。雅利洛六号在接受星际和平公司援助之前,到达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是雅利洛六号的月亮。 冰冷,孤独,死寂,一个适合做墓地的地方,不管是给敌人的还是给自己的。 凯文,是什么意志驱使你一个人来这里呢? 大概是勇气吧。 【可是……你应该看见驾驶舱里梅给你写的东西了吧,那一封她写的诀别信,换句话来说就是她的遗书。看完以后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冰冷。】 外太空因为没有什么热源,所以在背对恒星光芒的地方当然很冷。哪怕是他零下四十二度的体温,也是会感到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天火圣裁在手中化作炽热的烈焰大剑,这由毁灭力量催动的火焰在天空也能熊熊燃烧。 究其所以然是因为这东西的能源是毁灭令使的核心,它本身就拥有无可匹敌的热能。这东西根本就不科学,和星神沾边的超出认知的东西都不科学。 感觉暖和一些,火光也照亮了前路。 隐约可以看见脚下小行星撞击形成的环形山在火光照射下投出至深的阴影。还能看见一些独特的由什么打斗造成的痕迹。 几年前,存护令使和毁灭令使在打斗的过程中也途经此地,留下深重的创痕。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这里是一个战斗的好地方。 在这种先辈战斗过的地方,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获得英灵的祝福呢,千年前祖辈是不是也在这里抗击过古兽呢? 这么好的风景,要是能拍下来,给梅看看就好了。 噢,梅已经不在了啊…… 梅现在…… 凯文回望湛蓝的星球,不,现在已经是一颗雪球了,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纯净的白色,哪怕几分钟前那里还是蓝色的。 看来梅死的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呢。 【冰冷。】 作为英雄,为什么自己连她都守护不了呢? 这里,真是冷啊…… 第15章 冬城之始 贝洛伯格今夜无战火。 所有人都在温暖的夜里安睡着,他们信任这座城市的防御,虽然心里怀有绝望,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再绝望又有什么用呢? 老老实实上班,日复一日的领取物资,虽然说未来可能是不怎么美好的,但着眼当下,也就那样,浑浑噩噩的。 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大守护者也终于换成了脑子正常的家伙,就这么活着吧,挺好的,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不如看开一点。 明天和意外,没有人知道哪个会先来。 说不定明天早上,敌人就全消失了呢? …… 梅孤身一人站在贝洛伯格前由山谷构建的天然峡谷上,看着远处的反物质军团渐渐如潮水般涌来。黑色的甲壳上燃烧着反物质粒子的火焰,它们的行军寂静无声,因为虚卒大多是已死的空壳。 末日兽缓缓的,一只又一只的飞来,它们的翅膀扇动着,掌中的反物质引擎在夜空里泛着幽暗的光。 践踏者们,迈着蹄掌,一步一步的向前奔袭,它们的躯体上缠绕着量子的黯色,死灭躯体在荒原上若虚若实。 “从我这里看好像差不多来齐了。”星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梅轻轻的点了点头。 星核在山顶上,它可以看到的画面更有冲击力,黑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座存护之城在这种攻势之下不过是狂澜下一叶孤舟。 失去令使的军团倾巢而出,誓要洗刷这里曾到来的屈辱(军团长和存护令使同归于尽,先行兵团被剿灭),用这个文明的终焉阐释毁灭的美学。 “好的,再等等,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她以前习惯了在实验开始前准备好一切,不容许差错的,妥当的等待自己期待的实验结果出现。 反物质军团兵分两路,大部分用来熄灭这座最后的城池,用来斩落这个星球的文明。另外的没有降落的距天文望远镜检测汇聚在月球附近,看来是铁了心要歼灭凯文这个使用令使火焰的盗火者。 挺好的,既然来了,就全部留下来吧。 梅捏碎了手中的冰晶花朵。 夜色里,无形的寒气有了实体,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焦土上居然开始飘扬起一阵寒风。 大雪,静静的飘落。 冰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撕裂开梅单薄的身体,冰晶从她的皮肤下面生长,从胸膛里生长,从骨骼里生长,刺破皮肤,在身体表面形成暗淡无光的装甲,形成华丽的长裙和王冠。 【冰冷。】 感知因为麻木而消退,疼痛更迟钝,可能因为身体已经破碎的缘故,痛觉的传导也受限。 梅的思绪开始流转,意识模糊了,她想着过去的事情,回忆,不停的控制不住的回忆。 人死的时候有走马灯吗?没有吗? 死后会去电影院看自己的人生吗?死亡的时候,灵魂和肉体会分离吗?灵魂会真的存在吗?末日兽那反物质引擎里封装的是什么呢? 该死,想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 想想凯文吧,想想那优秀的,俊朗的,体贴的,温柔的爱人吧。 真是的,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在学校的生活了,真是怀念啊,真怀念那个时候和娑还有他一起去看演唱会的日子。 “你说,他能活下来吗?他能守护这个世界吗?以后娑会照顾好他吗?” “啊,不要担心,凯文,如果你死了,你会看见在死亡里等着你的我,如果你活下去,娑和我一样爱你,你们要忘记我。” “你真是罪孽深重啊,凯文。” ”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时间不够不然我还想多写一些的,真遗憾啊,不能和你走下去。”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孩子。” “明明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哈哈哈。” “以后的贝洛伯格恐怕会很冷吧,你回来了,要多穿几件衣服。” “以后不要天天吃泡面啊,娑她会为你做饭的,她练了那么久,多夸夸她,她可以做到的。” …… “我爱你,凯文。” …… “凯文,活下去。” 梅的意识沉没在无止境的由死亡赋予的宁静里,黑暗缄默无声,几缕冰蓝色纠葛在她下落的身体前,仿佛是蛛丝。 隐约间,她看见那纯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站在那里笑着,笑得很傻…… 恒久的死寂。 —— 【恒霜啊,庇佑我的子民。】 【恒霜啊,替我守望我的爱人。】 寒冰蔓延,霜冻肆虐,那阵迅疾而彻骨的风裹挟着飘扬的冰花,已然成为了一场暴风雪。 苍白色,在枯朽的,煌煌燎燃的大地上生长,战争的毒火被悄然熄灭。 荒原上大批行军的虚卒,它们发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维持着这样狰狞的样貌,见证着冰霜蚕食生命和活力。 厚重的冰壳覆盖上入侵者的身体,冰壳之下是深入肉体的锋利冰刺,完好的冰雕之下是千疮百孔的尸骸。 末日兽一个接一个坠落,在大地上扬起纷飞的灰烬和雪沫,转瞬间化作庞大的冰晶巨龙,蓝色的光芒蔓延之下,大地上出现许多奇观。 反物质引擎,熄灭,反物质军刀,熄灭,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都被熄灭,连同生命一同沉寂了。 宁静的夜,低温,大雪飘零,纯白的冻色覆盖这颗蓝色的星球。 直到这份低温触碰到贝洛伯格的边缘。 琥珀色的温暖的无形障壁在刹那间构筑,这蓝色的死亡注定了无功而返。 贝洛伯格,建立在这颗星球上曾经最大的古战场遗址上,存护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深埋在大地的深处。可能是筑城者老爷过于卑鄙的原因,这存护的意志从来没有被引动过。 何等温暖的琥珀色。它静静看着渺小的人们在废土之上尔虞我诈,看着曾拥有高贵灵魂的人们相互谋杀,它只是看着,不理解的看着。 古兽的灾厄已经平定了,这里为什么再无继承者? 毁灭的火焰燃烧了,存护的护盾燃尽了,这里为什么再无后继者? 为何同为存护的盟友(星际和平公司)从这里离开了?为什么远方的盟友停步了? 为什么,这座为了存护的城市在时刻满盈着毁灭?为什么,这里没有值得存护的东西? 为什么这里继承存护意志的领袖使用了星核灾厄的力量,背弃了存护的传统? 存护……是什么,要做什么? 由谁来背负这个世界的命运呢? 它隐约感受到外敌,可现在只能看见大量奇异冰雕在大地上横陈,它隐约探查到星核,它虽然做了这么多却又安静的回到山顶上,已经睡着了。 这颗星球上存护的意志刚刚苏醒,它刚刚不假思索的保护了这里最后的文明,赐福了这里的城墙,让它可以抵御寒霜,又赐福大地的深处,琥珀色的矿物将可以做到提供热能…… 就这样吧,它又陷入沉睡。 —— 没有人记得,曾经寒潮蔓延的来源。 只有空白的史书,只有空白的文字。 只有因为修饰美化,没有他们存在的历史。 “穿过雪原,便能一睹“贝洛伯格”的全貌——这颗冰冷的“雅利洛-6”上还算得上温暖的地方。 作为仅存的人类城市,贝洛伯格还有许多更崇高的称呼:人类抵御寒潮最后的堡垒、普拉米亚的庇佑之地…… 近千年前,随着寒潮的来袭,这座星球上的人类文明也一并被冻结在了那个年代。 袭卷的狂风与暴雪以纯白抹平大地,唯有某位保护者以其力量庇佑着贝洛伯格这座城市。此处虽受风雪侵凌,人类仍得以幸存。” …… 自此刻开始,贝洛伯格成为永冬的城市。 再星穹列车到来之前,坚冰和寒霜将素照清冷的月光,而发动过力量的星核,自锁在孤峰之顶。 它静候来者,期待着下一个人向它许愿,期待着下一个机会,期待着把这个星球完全掩埋进寒冰的坟墓里。 “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疯子,存护的目光不可能每一次都眷顾这里。” 它这么想着,回忆着那个女人,那个紫色头发的女人,竟然用语言蛊惑了身为星核的它,在夜色里她微笑着利用它冰封埋葬整个反物质军团,它惊恐于她毁灭的天赋和美学。 疯子,她绝对是疯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令它感到恐惧和不安。 它凝望着贝洛伯格的墙壁,凝望着那些渺小的人们,它将自己深邃的回忆溶解在冰霜里,捏造着亵渎而错乱的虚影。 “话说,真的要读取她的记忆吗?真的要在裂界里制造有她记忆和力量的虚影吗?” 它的恐惧,如此清晰。 —— 【月球背面】 曾经,因为科技限制,雅利洛上的人们一直相信月球的背面存在着无法相信的秘密。 飞船,外星人,或者用来监视雅利洛的超级摄像头,甚至有人猜想月球是一个巨大的灵子计算机,刻录记忆着雅利洛从古至今的历史。 更不要说,这里是这么冷。 【冰冷。】 真是很有<记忆>元素的发言呢。 倘若有这么一个事物,可以用来记录一个世界全部的历史,想必也是非常浪漫的事情吧。 我们拿墓碑来记录战士的一生,那么要用什么来记录世界的一生呢? …… <记忆>的目光,比冰霜更冷。 第16章 劫灭 【冰冷。】 回忆是一座覆盖冰霜的坟墓。 可是冻结什么也冻结不了流逝的时间,倘若仅仅是不想失去,再怎么理想的低温都是不够的。 凯文感到寒冷,刺骨锥心的寒冷。 月球的背面没有风。 反物质军团的成员已经来了,它们就等在这里,眼看着他一步步向他们走来。静静地,目视着这个基本上已经被判定死亡的弱小生物。 凯文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具有威胁性的是他手里的那把剑,天火圣裁,和它们同根同源领受毁灭赐福的令使的力量,死灭的火焰。 火,可以点燃一切,覆灭一切的火种。 毁灭令使破碎的心脏,存护令使残损的手臂和肋骨……真是奢侈的材料,在宇宙之中也不多见。 贝洛伯格的宣传词上曾用华丽的词藻赞颂这柄武器,甚至扯上了久远的神话故事:守护伊甸园的火剑,覆灭罪城索多玛的天火,伟大王者受贤者指引获得的至强圣剑…… 比起这些凡人,毁灭的信徒和士兵更清楚它的力量和内涵。 干净的,纯粹的劫火,毁灭星神纳努克赐福的绝灭大君之一所具有的本质—— 【赋予敌我双方<平等>毁灭的火焰。】 这种力量被如此弱小的生灵掌握在手中,对于它们来说是何等亵渎,何等讽刺。 …… 一步一步,踏足战场,聆听告死的铃音。 凯文听见了天火圣裁在诉说着它的意志—— 【让战火,赋予我们平等的新生。<毁灭>】 【愿此身化琥珀,永护苍穹净土。<存护>】 呵,这种东西,他本来就不在乎。 厮杀吧,厮杀吧!把怒火和怨恨都宣泄,把这刺骨的寒意,滚烫的恶念,都施与仇敌! 凯文他太熟悉虚卒的身体构造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庖丁解牛”,他熟悉它们的躯体,熟悉如何分割它们的躯体,熟悉如何把它们变成尸体和素材。 凝神,明目,找准切入点,战斗是一种美学。 劈斩,挥剁!!!切开,剁碎!!! 【虚卒,还行。】 外骨骼,生物质,核心,火种,思维湿件,能量传导网络,火匠打造的战争铠甲……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骨断筋折,四散成泥,化为…灰烬!!! 凯文单手挥舞着灼目的火光,在毁灭群魔中穿行,他神色镇定,但是动作几经癫狂,杀戮之中,血泥之间,他听从着内心的呼喊和狂笑,裂解着面前的一具具苍白的身体。 【践踏者,不错。】 外骨骼,四条战马的蹄爪,烙印的蹄铁,强健的双臂,脉动的心脏,强弩和巨大的箭羽,虚实交替的躯体……血流如注,身首异处,千疮百孔,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杀戮,杀戮!破碎的肢体在眼前飞扬,持弓人马冰凉的反物质循环液在刀锋划破血管之后喷溅而出,于月球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汇聚成幽蓝的河流。 凯文能听见,他的身体在悲鸣。 可是,还不够。 这种苦痛,相较于失去一切,太过于轻微了。 【末日兽!好,很好!】 巨大的双翅,破碎的头颅,绵延的巨尾,灾虐的右手,黎明的左手,反物质引擎……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骨肉离散…敲骨吸髓! 凯文感受到身体里反物质粒子在沸腾,他甚至撕开末日兽的残骸、击碎它们的反物质引擎痛饮里面盛放的古兽怨念和能量用来补充战斗的亏空,真正的“敲骨吸髓”。 因为他还不能停下,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要存护身后的星球,存护梅用生命交换的未来,即使对于他而言—— 没有梅存在的未来,没有意义。 末日兽反物质引擎里盛放的能量和其他虚卒不同,它仍然滚烫,炽热,古兽的怨念和战争熔炉的余温还在惨烈的交融。 这种痛苦的力量也要饮下吗? 可能因为誓言更痛苦吧…… 【在燃尽的大地上,我向她,向所有人许下承诺,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毁灭!】 凯文从残破的上衣口袋拿出因为过高浓度发生状态改变,深邃到成为黑色液体的抗体。 那就一起灌下吧,这是<施予者的金杯>里满盈的圣血和毒酒,是万众期待酿成的苦果。 这是<求道者的法衣>里携带的希望和苦难,是她固执的爱带来的剧痛。 伊甸,娑,你们直到最后一刻都信任着他能成为救世的英雄吗? …… 大剑挥落,但这个敌人毫发无伤。 我说是为什么呢,原来是因为剑短了一截,呵,这天火圣裁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吗? 天火,断裂了,只余下剑柄和短短的一截剑刃,这样子着实滑稽,和菜刀没什么区别了。 太多的敌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物质军团的敌人?因为这是一整支反物质军团。 要怪就怪曾经统帅这支军团的绝灭大君死在了这里,这一整支军团在失去军团长的情况下已然是被毁灭星神当成了弃子。 毁灭星神的意志难以猜测,祂出于某种目的默许它们为军团长洗刷耻辱,默许它们带上全部军备兵发远方。 既如此,祂赐予它们毁灭,令它们全员集结在这里,在毁灭这颗星球之后自行解决。 数以千计的末日兽,无边无际的各类虚卒,这种兵力本来是为了毁灭星系而制备的,如今来这里,着实有些大材小用。 …… 【那么,凯文,你愿意就此停下来吗?】 就这么停下来,看着他们把你淹没,看着毁灭的火焰在自己的尸体上燃烧,看着他们用那星舰的主炮把这个雅利洛从一颗冰球烧成一个玻璃珠。 真就成为宇宙里的“明珠”了,哈哈哈。 【你甘心吗?】 看着梅用生命守护的世界化作一片废墟,看着娑在战火之中变成四散的灰烬。 手中的断剑也在等待着新的柴薪。 它说: 【战争还没有结束,这平等的新生还没有到来,付之一炬吧,我这枯朽的生命,把一切都烧成…灰】 那就如它所愿吧。 涌动的,如血液一样鲜红的,比大地深处岩浆还要鲜红,比恒星的日珥还要鲜红,是劫烧的死灭,或者,如薪火一般光荣的焚烧殆尽! 天火啊,不必回应我的愿望,只需要说出你的诉求就好,一起完成英雄的未竞之愿,一起 ——成为孤独的英雄吧。 火焰在断剑上燃烧,给予它重铸的力量。 “破坏的火焰在其原初持有者手中变化而成的异型大剑。 宛如破坏神的化身降世,恒星入灭时爆发的光芒才能与其争辉,是谓“劫灭”之意的由来。 唯有超越凡人的躯体,才能承受这无尽的毁灭力量。” 【以我残躯,化烈火】 火焰在咆哮,连自我都能化作柴薪的决意,为了真正平等的破灭,为了能被称作“恩赐”的死亡。 人类的身体成为了重担,即使是融合战士,和令使级别的存在相比,太渺小了,米粒之光和皓月争辉。 那就超越人类吧,向这些外来之物揭示这个星球文明的力量,向他们彰显人类的勇气和决意……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娑的愿望,是凯文可以在任何极端的环境下都可以活下去,那颗带有特殊冰属性的虚卒核心早就在吸纳无数反物质能量后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娑的抗体,让它们熔铸在一起,化作真正怪物的心脏,化作这个文明的兽体。 毁灭造物的残片在凯文的身体里互相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由凯文意志操纵的怪物。 【万众期待者为神,登临创生破灭者为梵天。】 羽翼和鳞甲爬上凯文的身体,异状的血肉从脊柱四散,化作单面的巨翅,头骨里钻出漆黑的魔角,仿佛戴上那万般恶意的王冠,他的身上又覆盖着漆黑的鳞甲,狰狞如同恶龙。 这是非人之物,这是人类穷极一切突破限界融合异界怪物力量所刻印的力量,这是娑一生之中最伟大的作品。 【梵天百兽,加诸此身……】 只有这种力量,只有这种抛弃人类形体的崩落才能持有那三度解放的薪炎王剑,只有这种力量才可以背负所有的代价,成为—— 救世的英雄。 背负一个世界的罪恶,踏足漆黑的深渊,篡夺毁灭力量的恶魔,【业魔】,他这么称呼它。 这个称呼没有祝福,它明显代表着拥有者对于这种力量的诅咒,因为恐怕当他有勇气使用这种力量的时候: “他所守护的一切都破灭了吧……” 可能名为凯文的人类已经死去,和<梅>一起死去,在这里诞生的,展露着力量的造物,是神,是抛弃了作为人类所有属性的神,冰冷的,只为了一个目标行动的“神”。 可惜, 【他只是一个被迫背负救世之名的普通人罢了。】 …… 这种力量,在令使之下,在抛去星神不计的世界里,已经可以扭转战局了。 杀戮变得格外容易。 灼热的火焰摧枯拉朽,将破灭和绝望带给反物质军团,那些往日里只能用蛮力拆解的甲壳在这等伟力之下和纸张没有区别。 熔铸的大剑撕开天幕,将恒星入灭的死寂绽放给孤寂的太空,漆黑的,覆盖着鳞甲和羽翼的魔影在月球的背面展开更残虐的屠杀。 仿佛,要将苦痛同等返还给这些罪魁祸首,要把失去所爱的怨念都以暴力宣泄殆尽。 阴沉的嘶吼和惨烈的哀嚎于火光中摇曳…… 第17章 天倾 救世主的王剑,比任何语言的描述都更沉重。 凯文,没有梅的世界,没有希望和未来的世界,你要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拯救呢? 【你的身体站立在滔天的尸山血海里。】 【你平静的和毁灭对视。】 虚卒或者末日兽已经全部都杀尽了,只有死亡在战场上盘旋。战争在人类的层面已经结束了,这场由反物质军团入侵所导致的闹剧,理论上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结束了,吗? 在此刻天火的余焰甚至灼烧不了手臂上新长出的鳞甲,凯文只感觉一种久违的温暖。 已经无限接近令使的生物,在尸体堆积的山峰上了望着远处的星空。异常的金红色在弥漫,在更远处,某个巨神在看着他。 纳努克,毁灭星神,一切破灭的缔造者,万象的负创神,熵之化身…… 祂,看着他。 纳努克暂时没有什么伤害他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凯文已经在此前就获得了毁灭的赐福,你看,他不是把毁灭的力量使用得很好吗?甚至前一任绝灭大君都不能像他这样践行如此合理的毁灭,他贯彻落实了前辈没有达成的心愿。 虽然这个生物有些偏向巡猎或者存护,但是纳努克作为毁灭星神,还是认可他在毁灭命途上的成就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在不久后就会接纳命途的反哺,成为毁灭的令使,或者被存护找过去,或者遇到巡猎的帮助…… 纳努克在好奇这个生物的未来和毁灭。 凭借自身力量抗衡令使级别的生物还是比较少见的,除了繁育的王虫,纳努克从未见过类似的这种东西。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生物利用的是纯粹的反物质力量,和反物质军团同根同源,似乎是用反物质军团个体融合的生物,堪称史诗级虚卒。 虚卒能达到绝灭大君的程度吗?不可能,作为赐予力量的人,纳努克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他又能走到什么程度?更重要的是,他的毁灭,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毁灭,代表着何等意志? 【甚至——他有没有可能,走出一条新的命途?】 反物质军团的战舰还停泊在雅利洛的轨道上。 这是一艘毁灭军团的旗舰,它曾征战于万亿星海之上,将文明的火种用更炽烈的火焰熄灭,它很好的践行了那位绝灭大君的精神。 “予万众苦难众生以平等的毁灭。” 此反物质军团里的某些虚卒用宇宙通用语称呼这艘战舰名为<终焉>。 “终焉”,即使是纳努克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何等美丽的词汇,让文明的癌从星空之间治愈,让毁灭平等而共同的降临,伟大的理想。 它的力量配得上这种名字。 此战舰的主炮威力可以堪比那位绝灭大君全力解放的毁灭劫火,能够真正的焚灭一整个星系,高效的把毁灭的意志带给星空里的“千家万户”。 这从另一方面代表这艘战舰蕴含着海量的反物质能和毁灭之力。 纳努克看到那个生物已经到达了某种临界点,只差一点,只需要再加入一点力量…… 纳努克决定用这艘战舰,赠那个生物一场机缘。 祂很好奇,那个生物是迎接毁灭的赐福,升格成为绝灭大君,还是踏上巡猎或存护的命途,成为其他命途的行者,又或者,单纯的被这力量,毁灭。 所以,赐予毁灭吧。 赐予毁灭,祂是那么的擅长,呵。 祂动手了,毁灭的力量灌注这艘拥有焚天煮海威能的战舰,动力舱在过载,主炮自发运行,这艘战舰倘若拥有灵魂的话,它将欣喜,欣喜着可以展现它生命里最闪耀的光芒。 此即,破灭之时! 璀璨的流光自雅利洛的轨道迅疾的划落。 魔影阻挡在这象征终焉的力量之前,他在战斗结束后其实就已经快要燃烧殆尽了,可是,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功亏一篑呢? 肉体在刹那间被蒸发一小部分,但是残存的还在很好的抵挡住破灭的射线,让身后的行星能够不被波及。 这是救世主唯一能够为他的民众所能做的了。 由毁灭亲手施与的一击,早就已经超越了令使级别的能量限度,没有人知道这一击蕴含着怎样的伟力。 不够,还不够,这种躯体不能够抵御这种力量……只有再挖掘更多的可能性,只有让肉体进一步进化成别的什么…… 【为了存护这个世界,为了存护她的…遗愿。】 琥珀色的光芒在猛烈的绽放,巨大的盾牌和城池虚影包裹住凯文和身后的星球。 他得到了存护的认可,继承了这个星球的存护力量,换句话来说,他已经成为了存护的令使。 可是不够,星神杀死另一个命途的令使也不是很难,还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尖锐的,能和这光粒消磨的力量。 【必须要在此之前,毁灭敌人,为了更平等的施予毁灭,为了更远大的理想,将自己也化作柴薪如何?】 毁灭,这是纯粹的毁灭,纳努克的赐福,反物质军团的力量,原绝灭大君核心从剑里传导的心愿,它们在融合,毁灭的命途也敞开了道路。 毁灭的令使,居然在这种地方,戏剧性的诞生了,纳努克知道,眼前的这个生物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令使。 可惜,这个令使即将面临他的毁灭。 纳努克不会放过他的。 纳努克静静的看着,祂那一击足以抹消令使级的个体,哪怕这个生物可以再获得巡猎的力量,也还是不够看的。 祂期待看见他的毁灭,这独特的,毁灭。 【渴望复仇,化作不死不休的怨毒,冷酷的,毫无止息的追猎……】 巡猎的祝福如约而至,凯文破碎的身体在缓慢的修复,长此以往,毁灭和新生之间达成了脆弱的平衡,真有意思,巡猎的祝福居然是和丰饶极其相近的修复…… 据说巡猎星神当年也是领受过丰饶恩赐的长生种呢,那这么说倒是很合理。 可以了,预料中的结果都达成了。 现在,可以毁灭了。 纳努克的注视带上了一种平等的悲悯,这是属于祂的认可,是对于那已经死去的绝灭大君的认可,“平等的毁灭”,这一理想值得祂目送着这个生物死去,连同他身后那脆弱的文明。 —— 三个命途的令使,寰宇从未有过的奇迹。 可是,即使是这种力量,在毁灭的伟力下,恐怕也不过是有一些拖延的资格。 曾经,有许多世界比这个文明更值得存护,有更多的人们,拥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可是都已经消逝了。 古往今来,不过他一人,为自己的世界赢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光粒侵蚀他身体的时间将长达12个小时。 12个小时之后,凯文就会死。 如果凯文死去,这个世界的陪葬对于他这种奇迹生物来说居然显得有些简陋。 一个低等文明,居然诞生过四个令使(算上凯文的三个,算上前面阵亡的存护令使)。 在一个低等文明的生存上,居然死去了五个令使(这是把同样阵亡的毁灭令使也算上了)。 这其实已经值得骄傲了。 (* ̄︶ ̄) 【凯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休息了,梅在彼岸等着你呢,她不会怪你的。】 “这些人的死………这当然是你的错,但………也是我们的。” “没有人能预料到…毁灭星神,居然会亲自出手。” “但坚持到此刻,抵抗反物质军团,平定了这场灾难的人,也是你。” “凯文,没事的……如果换作是任何人,结局也不会变。” 凯文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以娑的声音说出来的安慰话语,她大概是会这么说的,她一定会这么说的,她总是这样温柔。 —— 【凯文唯一不能原谅的人,是他自己。】 他是个被命运推操着前进的男孩……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催促着做出了行动。 “凯文,不是只有英雄才能拯救世界,而是因为拯救了世界所以才会被称为英雄。” 但我们都知道,这世界早已无法拯救,可我们,还是必须成为英雄。 只有【英雄】才有【救世】的力量。 只有【英雄】才能背负【救世】的分量。 …… 他设想过梅不存在的世界,也曾经在城市的边缘,看着城堡里的世界。 “他睁开眼,看向与光融为一体的城市。 浮光掠影,像流向心脏的血液。光轮的尽头,映照出无穷的星海,无限的世界。 就在这个瞬间,在每一道光里,有人死去,有人新生。 他们每一个人,他们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所爱的每一个人…… 他们经历的悲伤和欢笑,流淌的血与泪,许下的誓言,未能完成的约定,创造的胜利与失败,存在与消逝…… 人类全部的历史……人类所有的传承…… 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证明…… 都只是这光芒中,一片微不足道的孤叶。” …… 除了梅,世界与他并无干系,可是因为梅,他决定要用一生去守护这个冰冷的世界。 —— 他能见证的只是死亡和失去,无止无休的代价把他的自我压的很低,但是因为现实又被迫抬得很高。 【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已经不能是他自己,特别是,梅已经死去的现在。】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住”可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天已经要掉下来,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即使背后存护的不过是一座被风雪冻结的孤城。 他要做的,是承担一个世界的命运,为此,他必须见惯了牺牲,见惯了让他人生命变成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清。文明在宇宙的八角笼中弱肉强食,而文明内部的挣扎,不曾被繁星目视。 这份力量的沉重,他人一无所知。 【属于我的罪责,都将由我一人背负。】 第18章 踏上前来 12个小时,它足够一个人思索自己的遗言,足够一个人大略的回望自己的人生,从不甘到释然,足够大部分人平静的接受死亡和遗憾。 作为战士,死在强敌手中并不丢人,更何况其所面对的还是这个世界里至高至上的星神,这简直可以称得上一种壮举。 作为救世的英雄,凯文已经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没有人有资格说他不合格,他已经摧毁了一整支反物质军团,也仅仅是挡不住毁灭亲手施与的葬送。 他应该怎么去面对在死亡彼岸等候他的梅才是他接下来应该思考的事情。 “可是啊,梅,对不起,我还想努力一下,虽然很想见到你,但是果然我还是放心不下啊。” “你总是说,我习惯于背负,会活得很累。 可是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能够承担这种重量吗?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爱。” 光粒撕扯肉体,和凯文自身能量对撞,这种感觉很不好,似乎自己正在从身体的破洞处开始融化,一点点消失,变成碎散的灰。 “梅,辛苦你再等一等我吧。” —— “我其实一直都那么自私。” “毁灭是什么,人类会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所有胜利都是为失败披上的伪饰,好让我们看上去没有那么悲惨。” …… 【毁灭的星神啊,鸟为什么会飞呢?】 【是为了飞向注定的死亡吗?是为了在您这种毁灭的象征前展示一场可笑的闹剧吗?】 【是为了让它们的每一根翅羽都染上绝望的灰色吗?然后在繁星坠落,苍穹落幕之刻平等的领受毁灭吗?】 …… 鸟为什么会飞? 因为它们「想要」飞上天际。 但这不可能,但这只是浪漫主义者的一厢情愿,我也拥有同样的理念——跨越童年的渴求,我们无法因为想要,就能够做到。 当终焉的陨星从白垩纪降下,唯有自由的鸟儿才能跳出既定的灭亡。 所以,有些人的飞翔,正是为了坠落。 凯文。 “这一次,你没有后继者。” “这一次,不存在接力的火种。” “这一次,没有人能够超越你的高度,没有人能够践踏你的理想。” 这是你一个人的故事,这是孤独的英雄在所有人视线之外所谱写的史诗。 更进一步吧,凯文。 【完成你的誓言。】 —— “终焉”的光粒攻击在虚数能的包裹下融化了。 蔚蓝,琥珀,金红和冰蓝色融合,成为一种神秘的亮紫色,旋转着,牵扯着,在雅利洛的行星轨道上结成一颗庞大的茧。 茧,纳努克在此之后多次全力攻击这颗茧,可是它毫无动静,甚至它身后保护的行星在毁灭的火焰下都完好无损。 祂沉默了。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于纳努克而言即将来临,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祂很不好,但是祂无法阻止,甚至无法逃避? …… 没有人知道神为什么是神,更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星神是如何开创自己的命途的。 但是总有个体在穷极所有的可能性之后,达到了这一步,如在和丰饶民战争中踏上【巡猎】的岚,如面前的纳努克,目睹家园的苦难后成就的【毁灭】。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为何你没有资格呢? 存护的琥珀太过保守,你需要摧毁敌人的武器一劳永逸。毁灭的火焰过于极端,你需要更精准的攻击不波及友方。巡猎的意志过于狭隘,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完成不了漫长的追逐,更何况面前不就是最强的敌人吗? 是的,它们都不够好,它们都不适合你。 虚数能,在宇宙的暗面流淌,存在之树的影子啊,在虚实之间交替,摇曳,人类的心灵在崩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视野。 这是一条狭隘的命途,它的部分道路甚至和存护,毁灭,巡猎,记忆都有重叠,它太狭隘,注定了其塑造出来的星神可能没有那么强力。 可是从另外的层面看,它有些可怕了,针对着存护,毁灭,巡猎,记忆这四条道路,它代表着的是否定的坚决,在此基础之上,其不可能受到这四条命途的影响…… 拥有者,天生减免此四条命途的全部伤害,亦将在面对此四条命途之时,拥有格外强大的针对能力。此外,不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将在拥有【救世】的条件下存在战胜的可能性。 其名为,【救世】。 代表词为:背负(巡猎),拯救(存护),铭记(记忆),克敌(毁灭),悖论。 标标准准的缝合怪Σ(?д?|||)?? 恐怕因为这命途太狭隘,多有重叠的脆弱现状,此命途塑造的星神会在诞生不久就因为命途被各大星神吞并吧。 又或者,祂很难拥有自己的命途行者,因为苛刻的命途难以走上,即使走上了【救世】的道路,也会踏上存护,巡猎,记忆或者毁灭的歧路,最终以其他命途为主导…… 这是一个畸形的命途,对于星神而言,如今这个诞生的东西是一个掺杂各种力量的怪物,虽然祂因为不稳定可能走向自灭,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可怕。 …… 【毁灭】已经准备离开了。 早在见证凯文有登神的迹象的时候,祂就知道这个世界自己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茧,这颗茧已经有破壳的可能了,在这之后诞生的东西,最低也是一个星神级别的生物。 祂的强度可能不亚于【繁育】这个虫子。 星神,再弱小的星神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更何况,那努克比谁都知道,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性的星神,事实上可能不是那么无害。 祂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不对,神血还在不断的流着呢,可不存在“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是想走,真的那么容易吗? 雅利洛的苦难,总是要有一个说法的。 「来吧,我背负的一切」 破茧而出的,是一个恐怖的身影,祂的身体类似于人型,但绝不是人类。 这是人类的【奇美拉】,文明的【利维坦】。 纯白的庞大羽翼,紫色和白色交织的全身铠甲,天火圣裁已经被力量融化,汇聚成一把似长枪又像战锤的造物。 浩瀚的力量在祂的周身涌动,仿佛永不止息的潮汐,祂的存在,有别于其他星神,脆弱但是无解——只要【毁灭】,【存护】,【巡猎】,【记忆】有任何一条命途仍存于世,祂就不会死亡。 相较于被命途吞噬融合,祂已经永久的篡夺了四条命途的一些概念,以此作为存在的根基。祂在施展力量后会消散进命途里,但祂终究会重生。 毁灭星神终究无法毁灭的事物,在此刻,降临于世,以悖论的名义。 【救世】的星神,神名<凯文>。 —— 纳努克不惧战争,早在登神之前祂就是一个有力量的战士,也曾经和繁育的虫群在荒原上搏斗。 可祂从来没有想过,时隔多年,这种恐惧,这种已经被身为神性存在不可能存在的想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面前这个东西,是<怪物>啊。 作为被针对的一条命途的星神,纳努克可以感受到面前这个事物对自己扭曲的憎恨,还有那种无由的压迫,仿佛是…天敌。星神有天敌这种东西吗? 【毁灭】的命途都在恐惧,寰宇里所有的反物质军团感受到一种临近的威胁,它如影随形,如跗骨之蛆。 无法理解,无法抵抗,无法躲避。 纳努克感受到自己连虚数能都无法调动,祂甚至不能使用防御的能力来挡下面前这个生物将要到来的一击。 因为防御这个生物,居然会…违背命途!!! 想要逃避这一击…也会违背命途!!! 那就用同等强大的攻击湮灭吧…还是违背命途!!! 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将要到来的一击或许要不了纳努克的命,可是祂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但凡祂有违抗的行为,毁灭命途就会强烈的反噬祂,可能会导致祂的陨落。 这是何等不讲道理的力量啊……即使是巡猎对于丰饶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克制性吧? 以自己的命途针对另一个星神的命途,这种事情也可以办得到吗?还有什么可以抵挡的了口牙! (懂不懂隔壁型月的特产,克制大过天,特攻a神仙啊哈哈哈哈哈) ┑( ̄Д  ̄)┍ 纳努克,准备好领受【救世】的一击了吗? 这一击,不谈身后的世界,仅仅为了凯文…… 「无关乎抉择。」 「无关乎存亡。」 「此刻,万众的理想交汇为唯一的宏愿。」 「梵天百兽,加诸此身。】 「业魔入渊,救世拔剑。」 …… 「踏上前来」 此即, 【救世】之铭! 战士手握武器,将那璀璨的战矛向毁灭的巨神掷出,这一击,是这个文明全部苦难的回应! 星空一般深邃的矛尖稳定而精准的贯穿了纳努克的神躯,金色的神血如浪潮一般飞溅。 何等强大的力量…这是狭隘的命途所能够做到的吗?还有,如此强烈的憎恨… 纳努克的意识逐渐模糊,可是祂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在这个怪物的下一击到来之前,在再一次被锁定之前……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毁灭星神不惜拖拽着战矛,用尽气力向远处逃去,下一击如约而至,两支战矛穿刺在祂的胸膛让祂看起来格外狼狈和可笑。 再不跑就要等着被打成刺猬了! 咳出一口金色的鲜血,纳努克消失在星海里,祂逃跑了,完全没有战士的尊严逃跑了,但是祂苟活了下去。 等着吧,没关系的,【救世】有【巡猎】的特性,下一次,纳努克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下一次,可能【毁灭】也要“毁灭”了。 【救世】的神,眺望着远方的空间,宇宙的另一边,是敌人。 【救世】的功业已经完成。 光华,逐渐黯淡。 第19章 卡斯兰娜的拯救 【本章节推荐bgm: i see you- missio】 希望这可能给您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ˊwˋ*)?? —— 繁星在祂的双目里映照出无限的光景,世界仿佛一架庞大的万华镜。 一切安静,彗星在远方轻轻的略过,更远处可以看到星际和平公司留下来的了望台,在雅利洛鼎盛时期人们曾在这里欢呼文明跨越幼稚的童年。 文明的童年, 童年之外的世界真的是残酷啊…… 祂回头,看见冰雪将琥珀色压迫得很小,那座城市从太空里看是银白球体之中镶嵌一整块琥珀晶体,很美,很荒凉。 雅利洛六号像一个眼睛,借由贝洛伯格这瞳孔,凝视着远方的深空。这目光未免有些死寂和凄凉,是经历了许多,失去了许多才能获得的眼睛。 “梅,你看见了吗?” 可是梅,她是谁呢……还有娑,这个名字又是谁的,祂想起许多陌生的人们。 祂想起来了,可是却难以感同身受了。祂拥有凯文所有的记忆,祂是凯文,却不是人类的凯文。 【神,端坐在王位上,孤独的加冕。】 祂的人性因为狭隘,驳杂的命途而磨损严重,祂正是在那个尸体上结成的茧,是在那个生物死去空壳上诞生的东西。 可是呢,那个生物好像已经死了。 祂在悲伤,祂在遗憾,祂知道自己是英雄最后执念催生的怪物。祂想要触摸自己温热的心脏,却发现那里是空心的。 即使,祂是一位神。 即使,祂是一位拥有他理想和意志的神。 这种事情未必有些遗憾了。 【守护一个人的世界,算不算违背命途呢?】 祂这么想着,整理着刚刚错乱的记忆,思索着自己诞生的意义,祂经过思考终于明白,名为凯文之人所求的不过是平静的生活。 祂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了。 祂笑了,【救世】这只有祂一人踏上的命途在祂的脚下展开,行迹寥寥,刻印着一个人类的挣扎和痛苦。 “凯文,那就一起活下去好了。” “我等你,亲手拯救你自己的世界……” 巨神梦见那少年和少女在晚霞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像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很老套,但是有点感人。 —————— 【救世】的星神自我消亡了,祂所篡夺的四条命途却掩藏起来,不再归属原有的命途,它们等待着下一个人来唤醒。 祂只是陷入一场长眠,当下一个条件成熟的时候,祂会回来的,祂和【毁灭】还有一场没有完结的死斗。 这一次,祂用这即将凋零的神躯去挽救一个凡人的所有遗憾,去拯救名为凯文的人类的世界。 这就是祂的决定。 【获得特殊词条】 【<救世>(金):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沉重和决意,一条崭新的命途,在某种程度上它代表希望的可能性。值得一提的是,它对于(毁灭)有超出想象的恶意,而像这么针对的命途,它还有三个……】 【毁灭…毁灭!纳努克!!我要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 “凯文同学,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梅是这么问他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憧憬着她的少年人。 他们那个时候只是同学,那个时候,毁灭的战火还没有落在这里,那个时候,他不需要想那么多,他的脚步也没有那么沉重。 “没有,完全没有” 他语调轻松,带着一些自嘲的语气接着说: “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 “改变世界什么的对我而言太遥远了” “我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珍惜每一个朋友,享受每一个现在” “过的开心,活的自在。” 凯文看着梅,他笑得很傻,仿佛面前这个少女就是他的全世界那样。 …… 赫克托尔知道,王国终将陷落。 阿克琉斯也明白,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但他们两人,依然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战场。 在这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曾为此犹豫或动摇。 他们如此,我们亦是如此。 —————— 梅的最后一封信里写的是什么,除了凯文没有人知道,那张纸条被夹在飞船的舱门内部,只有门完全关上的时候才能看到。 梅,直到最后一刻都知道他的弱点,她是那么的聪明,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利用他的心理。 因为,他永远相信梅的决定。 她说: “对不起,凯文” “我告诉你说,我的病已经好了” “等你从月球回来,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 “每一次” “你是不是明知我在说谎……” “却依然选择了相信呢?” …… 信纸在大地上被泪水打湿,可惜,在太空里,他的哭泣都是无声的。 —— 【你死了。】 【救世】的星神正是由你的躯体孕育出的奇迹,祂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你愿望的实现。 【祂选择了自我消散,为了你的“全世界”。】 【死亡,不影响能力的发动】 【自<记忆>命途篡夺的“铭记”此刻将展现它的力量,它将用记忆在残破的终末后修复一切。】 【代价同样昂贵。】 【“摧毁祂便是摧毁你自己,但这个世界将会从你保有的记忆中重获新生。”】 …… 【世界线路保存中……】 【完成。】 【模拟结束。】 【本次模拟评价:ss(模拟评分由七重等级评定,等级由低至高排序为d,c,b,a,s,ss,sss)】 (评分玩得是崩坏三星级的梗哈哈哈) o(*≧▽≦)ツ ~ ┴┴ 【奖励词条如下:】 【<天火圣裁>(紫)】 【<卡斯兰娜>(金)】 【额外奖励词条】 【<棒球棍精通>(紫)】 【<救世>(金)】 …… 【光锥:踏上前来(5星)<救世>\/<存护>】 “这一次,我将生命压进枪膛……” “并期待,这颗子弹能贯穿<纳努克>的眉心!!!” “踏上前来!” 【效果:限定<救世>或<存护>命途装备, 当装备者命途为<存护>时,释放技能获得【琥珀】,使防御力提升200%,攻击力提升50%,免疫冻结和灼烧。 当装备者为<救世>命途时,其对<毁灭>命途个体造成的伤害提高1500%,有5%概率为敌人赋予所有种类的负面效果,有5%概率将敌人斩杀。当敌方为<毁灭星神—纳努克>时,将直接唤醒<救世>星神给予对方攻击。】 【这一次,祂跑不掉了……】 —— 【提示,您已经踏上<存护>的命途,目前表层状态为火属性的存护命途行者。】 【提示,您的命途<救世>因为所属星神消亡暂时无法使用。当一定条件达成后,您将可以再次踏上此命途。】(什么服务器维护公告) 【提示,模拟器世界线目前已导入现实,请您注意安全。】 —————— 模拟器里二十三年的人生,比王凯文在蓝星已经经历的生活还要长。 说是模拟,可是连意识都代入其中的模拟真的还算是模拟吗? 那些人,那些故事,不是冰冷的文字,相反,他们有血有肉,在割裂着王凯文对于“真实”的认知。 那些事情,那些愿望,他不可能忘记的。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模拟器里,他是独当一面的雅利洛人类最强战力,是史上无迹,三命途同一的令使,是登临神座的终极生物……可是在现实,他只是一个误入异界的穿越者。 一个刚刚获得力量的脆皮大学生。 模拟器和现实的巨大落差需要他稍微缓一下。 只需要缓一下就好…… 他看向不远处的冰晶,蓝色的晶体在虚数织叶者残留的光点下闪闪发光,它可以被当做镜子。 冰面反射下王凯文看着自己的倒影。 纯白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还有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外套。除了这外表,他和那个凯文又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他没有那位英雄的勇气和担当,可是啊,曾经的凯文不也只是一个优秀的普通人吗?王凯文在模拟器里的23年,他知道自己模拟的是什么样的人。 迫不得已被催促着做出选择的普通人罢了。 王凯文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的眉头一皱。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锁骨那里好像有什么异常的花纹。 王凯文把衣领向下拉了些,他看见了一条仿佛是蜈蚣一样狰狞的伤疤卧在心脏的位置。 这痕迹他认得,王凯文绝对不可能认错这条伤口,这是<融合战士>手术的遗留。 它代表着把心脏剜出,替换成冰冷的反物质军团虚卒核心,那颗特别的,拥有<记忆>寒霜力量的篡夺者核心。 无数夜里,这道狰狞的缝合线因为力量流动隐隐作痛,它告诉凯文他的过去已经死去了,作为融合战士活下去的他有责任和义务去守护梅和人类的未来。 这道伤疤陪伴他的整个征战生涯,直到他成为<业魔>,这道伤痕才因为生命层次上升而愈合。 这是那份记忆,那份经历不是梦境的证明,这是他脱去凡俗的证明。 融合战士这种特别的生命形式是一个文明在特殊时期迫不得已催生的怪物,是难以复现的奇迹。 王凯文把手掌贴近胸膛,果然,没有心跳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液体因为引力流转的声音。 那是反物质核心代替心脏职能自发泵送血液,将反物质粒子导入血液输向四肢百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只“虚卒”。 王凯文突然释然的笑了。 身体是他,精神也是他,连“忒休斯之船”的存在主义危机都避免了。 抛弃侥幸心理,模拟器里的凯文,就是他,就是这个王凯文,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或许他不是崩坏三里面背负终焉的凯文老祖,但是他做得同样不差,相似的经历,王凯文登临神座,存护一整个世界,他似乎已经做到了凯文没有做到的事。 他没有后继者,也不需要后继者,他是孤独的英雄,是一个人完成救世壮举的凯文。 【卡斯兰娜(蓝~金):伫立在民众面前的坚盾,其将背负,其将铭记。当你明白它的真正含义的时候,遗憾也会是美丽的。在此之前,再无先哲,在此之后,尽是来者。】 王凯文,你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凯文”,还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卡斯兰娜”。 更何况,好兄弟su是妹子,直接超越百分之九十九其他世界线的凯文好吧(?>?<?) 那就看看吧,这个由梅用生命保护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王凯文很期待。 在此之前…… 熟悉的冰霜自手中绽放,体温降低到零下四十二摄氏度,双枪自虚空浮现,自发组装并解放进入大剑阶段。 他甚至很细节的装备上刚刚获得的光锥。 王凯文的脸上出现了“和善”的笑容。 还记得第一章把他追杀的哭爹喊娘的某一只裂界造物吗?那一只【永冬灾影】? 君子报仇,二十三年不晚。 有谁规定,是救世主就不能记仇的? 第20章 救世主易燃易爆 上城区封锁路段,裂界。 漆黑的废弃站台曾经是链接上下城区的“天路”,而现在,冰霜下,这里的实际掌控者都是一些扭曲的裂界造物,它们拙劣的模仿生者的行动,这似乎使它们更可怕了。 昔日文明的区域已然藏污纳垢,那就让火焰去净化这些无神的空壳吧。 火光冲天。 贝洛伯格的人们应该可以感受到大地深处的悸动,下城区的气温上升了5摄氏度,这使得艰难生存于这里的人们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永冬灾影】迟钝的动作不足以躲避涵盖整个废弃站台的攻击,炽热的火焰随着斩击落下,将周围的空间都染成一片炽烈的火红。 那只有这冰晶铠甲的人型裂界造物已经消失了,原地只余一条可怕的沟壑,如果仔细看看,它似乎是已经贯穿了上城区的地层,轰击到下城区。 所幸的是,没有出现误伤的情况。 下面好像也是某个废弃的城市,凯文看着裂痕下面的建筑,那里灰暗,死寂,不见灯光。 这一击,已然融化了上下城区的壁垒,让上城区的气息和光明照射在地底的世界。 这意味着,由特殊材料(大量虚卒残骸)打造的地面,在王凯文随手一击下没有抵抗能力。 完美贯彻着天火圣裁的意志,火焰将周围的残垣断壁都笼罩在滚烫的灰烬里,这破灭的阴云在扩散,将这封锁区都笼罩在内。 裂界造物在触碰到这一高温气团后就蒸发汽化了,连材料都没有留下来。 裂界如同在火焰烧灼下的冰块那样开始融化,异常的空间在被驱逐,那些怪异的存在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王凯文很满意这具成为融合战士的身体,力量似乎回来了,不多,但是够用了。 他看着贯穿地层的沟壑,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去下城区逛逛呢? 在游戏里看来下城区最后好像是解放了,孩子们可以登上上城区的台阶,迎接光明的未来,但是压迫者依然存在,等待他们的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里面。 筑城者不死,这座城怎么能解放呢? “和那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贝洛伯格呢?”(话说梅是不是也说过一样的话……) (ー_ー)!! 王凯文准备给这城市一点新时代震撼,他无法想象,梅用生命守护的城市是如何变成游戏剧情里那么腐朽的,在极低的温度下冻结的看来不只是城市,恐怕还有人心,还有固化的阶层。 更何况,那里,或许更有可能获得那个人的消息——梅大概率拥抱星核牺牲了自己,那么娑呢,那个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灰毛团子,她人呢?她在最后一战后去了哪里?她有好好的接任大守护者吗? 还有一件事,虽然不想要承认。 王凯文是那么希望能找到她在那个时候存活并且生活下去的证明…证明她没有傻到一直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那个家伙总是低调而谦让,温柔的作为三角形的最底端,承载着他们的生活,她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让人觉得心疼,让人替她不值。 “娑…我想你了,真的,没骗你,哈哈哈。” 他对着裂口比划比划大小,觉得合适,任何纵身一跃,几十米的高度在他面前不算什么。 这座城市,或者说实际上是次一级的区域吧,是游戏里被命名为“铆钉镇”的地方。 裂界的蔓延让越来越多的人们离开了这里,铁卫的离去也使得这里失去了最后的保障,没有多久这里就成为了一座死城。 王凯文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 这是【毁灭】命途的气息,他绝对不可能认错的,看样子只是这个命途的命途行者,和反物质军团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是因为…你在害怕我?那就玩玩吧。 让我看看,躲起来的人都藏在哪呢?? 王凯文将天火回归双枪状态,解除装备的光锥,假装成要离开的样子。 可是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聚集在一堆垒起来的零件箱子上。 抓到你了,小老鼠。? 天火圣裁的枪口对准那个人的头颅。 一只瑟瑟发抖,快要哭出来的白毛小团子正在零件堆后面抱头蹲防。 零件因为她慌乱之中的撞击掉落出来,把小小的她埋在零件堆里。 可怜,弱小又无助,但是毁灭命途替身使者。 在看着女孩在雪地里漫步毫发无损的裸足时王凯文就知道她是谁了,他湛蓝的眼睛对上一双已经挂上小珍珠的红色眸子。 “克拉拉?”他明知故问,坏心思的说出女孩子的名字。“你也不想史瓦罗知道你自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吧?” 王凯文收回天火圣裁,用枪指着一只可爱的萝莉总归不太好不是吗?既然不是敌人,那就不需要刀剑相向。 小白毛团子的表情更加不安了,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回答他:“对不起,大哥哥,克拉拉只是路过这里,躲起来没有恶意… 还有,能不能请大哥哥,不要告诉史瓦罗先生…呜~” 小女孩的哭腔让王凯文难得有些罪恶感,话说这孩子这么胆小的吗?都哭出来了,搞得好像他是个坏人似的,明明咱没干什么啊。 但是看她这个样子真的好想再欺负一下下。 o(≧▽≦)o “我可以向史瓦罗保密,但是作为代价克拉拉要帮助迷路的我回到磐岩镇,好吗?” 王凯文强忍住欺负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的冲动,正好自己人生地不熟,那就拐个导游吧,反正史瓦罗就算找过来也大概率干不过他。 他向克拉拉伸出手,把她拉出零件堆,很是自来熟的摸摸头,手感很棒。 克拉拉看了王凯文一会儿,白毛红瞳的她好像一只被从巢穴里强行拖出来的小兔子,她大概还在害怕吧,但是她回忆起史瓦罗的教导,越害怕的时候越要冷静下来才能保证安全。 虽然不认识这个从“天上”蹦下来的大哥哥,也估计是上城区的外来者,但是他看上去好像没有恶意吧? 他怎么知道克拉拉的名字?克拉拉不记得见过他,营地外面的流浪者和磐岩镇的工人克拉拉都见过,没见过他穿成这个样子的。 而且,克拉拉似乎没有办法反抗他? “姑且暂时顺着他的意思,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吧。”克拉拉这么想着。 不怪她过于谨慎,谁让这个大哥哥提着火焰大剑从天而降的样子太过惊世骇俗,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还有,拿枪吓咱们克拉拉,坏! “好的,大哥哥,等克拉拉拿好零件,我们就走。”小克拉拉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零件,即使被吓到了,她也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为了救那个小机器人,她必须找到零件。 这种想法似乎冲淡了她的恐惧,王凯文点点头,安静的看女孩从一堆废旧零件里找出相对完好的齿轮和螺母,他的耐心似乎让她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了,大哥哥,我们走吧。”克拉拉整理好零件,把口袋塞的满满的,她站起来,走在王凯文的前面。 王凯文跟着她,穿过一条条冷清的街道。 早已没有人维护的路灯散下昏黄的光,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慢慢的走着。 克拉拉的脚步因为光着脚很轻,她不爱穿鞋,但因为命途力量的原因,玉足踏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不但没有收到伤害,反而因为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加粉嫩,光洁,看上去软乎乎的,香香的嘿嘿嘿~ 可是王凯文完全没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他警戒的环视四周,以防有不长眼的裂界造物伤害到前面的小导游。 一步一步,因为克拉拉相对温柔的性格两个人不由得有的没的聊起来。 “大哥哥没有来过铆钉镇吗,迷路很可怕呢,下次出来要带好地图啊。” 克拉拉软糯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里回荡。 “我没有来过下城区,实话实说,来到这里只是一个意外,我认识的地方也就是磐岩镇。对于这里,我见过地图(游戏里)但是我对于真实的地点没有什么了解。” 王凯文不擅长说谎,也就对她坦白自己的来历,他的诚实似乎让克拉拉没有那么疏远了。 “那上城区的大哥哥来这里干什么呢?克拉拉听史瓦罗先生说上城区很亮,很暖和,比这里要好很多……”克拉拉好奇的问道,但因为内向的性格,她的问题也软软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位名为娜塔莎的医生。”王凯文想了想,准备直接去找地火的实际首领,绕过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直奔主题,谈一谈大事。 “来找娜塔莎姐姐……大哥哥是生病了吗?”克拉拉的小脑袋抬起来,善良如她毫无保留,关切的问道。 “怎么说呢,我找她是为了谈一些有关上城区的事情,她早年间在上城区上过学,又在下城区待了那么久,有些事情问她会很方便。” “确实,娜塔莎姐姐懂得事情好多呢,听她说以前她还开过孤儿院来着,就在铆钉镇这里,可惜后来被裂界吞没不得不撤离了。”克拉拉不疑有他,认真的回答道。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娜塔莎都会失去自己的孤儿院(小岛)吗?这就是世界的修正力吗?还有什么可以抵抗的了口牙!(?>?<?) 王凯文若有所思,提到异世界,自己的模拟器自模拟完成后就很久没有出现了,在心里喊她也没有回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话说某只月光小姐也有冷却期吗?(“月光”是模拟器的名字哦,“月光王座”嘛) 克拉拉见他愣在那里,也不敢打扰,停下脚步,静静地等他。 她看见,王凯文背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蓝发男子摆出一个“不要发出声音”的手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出于礼貌克拉拉轻轻的点头。 第21章 乐子人终成乐子 桑博.科斯基(当然,你叫他“柯基”也行),一个贯彻名字首字母缩写的猛士,一个将生命献给乐子的搞事者。 作为一名标标准准的乐子人,游戏里他的命途是虚无,但是在剧情里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实锤了他欢愉信徒的身份。 他来到铆钉镇的这里,全都是因为凯文,他都跟了一路了。 那天,咱们的老桑博正紧锣密鼓的处理从博物馆“借来”的某些老物件,准备和某个富家子弟弄些冬城盾改善一下“寒腿叔叔”的生活。 他们约定好的销赃地点是克拉拉家营地前面的那片空地。拜托,那里流浪者那么多,两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伪装身份,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都有美好的未来。 等官方的人找过来,咱们老桑博怎么可能把当做上帝的顾客卖了呢? 得加钱! 桑博在完成交易后,揣着满口袋的冬城盾,唱着歌,准备去磐岩镇好好搓一顿火锅犒劳一下自己。 聪明如他,怎么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钱到处溜达,到时候被地火逮着了可要不到什么好处。 唉,咱就从铆钉镇绕个远路,咱不拿东西,就是玩儿! 可当桑博路过铆钉镇的时候…… 天空一声巨响,靓仔闪亮登场! 天上那么大的窟窿,只要不是盲人都可以看见,自头顶上蔓延下来的高温,让桑博打了个哆嗦。 我嘞个去,大爷,您看准了劈啊,开地图炮真的好吗? 虽然地上地下这块儿都是裂界,但波及花花草草…不对,这没有…波及到那些无辜的小机器人儿总归是不太好吧! 还好咱老桑博身手矫健,不然这一击要是结结实实挨上了,怕不是直接往生堂贵宾一位,吹拉弹唱加吃席一条龙了。 上下城区之间的壁垒被一个人的攻击给击穿,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而能干出这种事情的绝世猛人,跟在他后面一定能看到许多猛料吧。 或者把他带到史考特老头的拳击场,以他这种猛人,一定能让老桑博赚的盆满钵满! 嘿,想想就有乐子!??? 呦,兄弟您还拐了小克拉拉,您还好这口? 刑啊!就不怕人家小姑娘的“亲爹”史瓦罗大佬直接整出三四个机械手框框几下给您控了,扔他们营地后头关到死?或者他整出一堆导弹啊火箭啊之类的把您直接蒸发? 三年起判,最高死刑哦亲~ 不行不行,咱老桑博必须要见证这个乐子,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太有意思了,不是吗?”桑博耳边传来某个他跟踪目标的声音。 “小老鼠跟踪能力不错,可惜,我早就从克拉拉眼睛里的倒影看见你了,跟了一路,出来聊聊吧。”王凯文笑着拿出天火圣裁。 桑博抬起头,看见一支滚烫的枪口。 感谢吧,你和克拉拉一个待遇了属于是。 老桑博认识他手里这个器物,好机会人生就是一场梦,醒来了还是很感动,但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 看这口径,火力是不会小的,这玩意儿,瞄一下应该咱整个脑袋都要蒸发吧? “这位英雄,有话好好说!咱是因为钦慕您开天辟地的英姿才冒昧尾随至此,还请您原谅!” “咱老桑博上有七十幼子…不对…下有八岁老母…(什么玩意儿!)” “不管怎么样,还望英雄海涵,饶咱一条狗命!” “我认识你,桑博.柯基,对吧。”王凯文笑着听他满口花花,可是枪口始终没有离开。 “不是,是桑博.科斯基,不对,大佬您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就是柯基,就是柯基!您可拿稳咯,千万别走火!” 桑博本来想纠正对方念错了自己的大名,可是王凯文只是把枪往前顶了一下,炽热的枪管抵在额头,形势比人强,桑博一时哭爹喊娘。 “那么这位小柯基,你说跟着我,是因为崇拜我?”王凯文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对对对,咱老远就看到英雄您从上城区飞跃而下的壮举,实在是仰慕!这不只能跟着,求个签名嘛~” 桑博若有其事的翻找大衣的口袋,从里头翻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本本。双手捧着滑跪递给他,眼睛乱瞟,时刻准备着脚底抹油。 “是吗?那我可真是感动呢。”王凯文从他手里接过小本本,另一只手一下就把桑博按倒在地上。 顺手牵羊,王凯文把桑博的大衣给扒了下来,给他套上自己的薄外套。 “既然你这么崇拜我,这件衣服就留给你做纪念了,这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造物,穿好了,咱们换换。” 王凯文拎着桑博的外套,若无其事的穿上。你还别说,虽然桑博这外套看上去薄的很,可是大概是因为有命途力量的加护,披上去就是比那件睡衣薄外套要暖和得多。 他抚摸着外套鼓鼓囊囊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冬城盾,他笑着把一枚硬币抛起又接住。 “来都来了,还带这么多土特产,真是不好意思,咱也不客气了,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老桑博已经愣住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英姿绰绰,神武不凡的桑博,居然在今天,被打劫了?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嘛? (天理:不好意思,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w?? )╭) 而且,你个浓眉大眼的,是怎么能拉下脸这么熟练的抢人外套的,甚至还贪了咱的钱包!还有,你小子是怎么打开老桑博口袋里的私人储物空间的? 王凯文从桑博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签字笔,这件大衣的口袋简直被施展了“无痕伸展咒”,里面别有洞天,它连接着一个有箱子那么大的空间,里面什么玩意儿都有,不错,很方便! 他拿着签字笔,在桑博的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kevin>,然后笑着摸了摸桑博的狗头。 “诚惠,一个签名90万冬城盾,期待您的分期付款,祝您生活愉快~” 啊? 等等,咱们两个里头哪个是信欢愉的? 老桑博已经有些理解不能了,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凯文的笑容更加甜美,随即后脑一疼,眼前一花。 王凯文把桑博扛在肩膀上,好像在扛一个货物,他若无其事的提溜着桑博走出他藏身的角落,走到等待他的克拉拉面前。 “诶,是奇怪的蓝头发叔叔,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扛着他还和他换了上衣。”克拉拉看着王凯文出去一会儿衣服也换了,还拎着一个可疑的家伙好奇的问道。 “克拉拉,这里有只桑博他热得中暑了,我只能给他换上薄外套,我们带他去找娜塔莎医生看看。”凯文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道。 应对桑博这种乐子人,他可没有什么负罪感。 “哦,那大哥哥我们走吧。”单纯的克拉拉点点头,领着他走出铆钉镇,向着磐岩镇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更快了,因为有病人需要救治,善良的克拉拉决定走快点不要耽误他的治疗。 想来桑博醒来后一定会感谢她吧。 铆钉镇因为废弃的原因道路上堆积了如山的杂物,因此这里的路线也是非常错乱的,如果不是有实时地图的话,想要在这里畅行无阻还是很有难度的。 ps:除非你可以跨越世界规则跳起来(笑) 多亏了克拉拉还算认识路,带着王凯文东绕西绕,终于走到了某个拉满隔离带,堆着箱子的巷口。 已经可以听见些许人声,更远处的拳击场传来隐隐约约的喝彩和欢呼声,小推车的声音和摊贩叫卖的声音交相呼应。 磐岩镇,下城区最大的人员聚集区,苦难的下城区人民在裂界扩散,铁卫撤离后最后的一片净土。绝望和困苦,市井和卑劣,隐藏的崇高和善良都在这里汇集。 这里低下的生存状况和上城区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哥哥,我们到了,这就是磐岩镇。” 昏暗的光亮和因为长期封闭而浑浊的空气带着机油和烙铁的味道进入他们的眼睛。 破败,贫困,苟延残喘。 可正是这些衣衫褴褛的劳动者从大矿区挖掘了地髓,用这微弱的火星温暖了整个贝洛伯格。 这些劳动者的血肉之躯或许因为窘迫的生活消瘦,或许他们的心灵因为困顿可能有所阴霾,可是啊,他们的事业,自始至终都是崇高的。 上城区,绝对没有资格,鄙视这些人们。 可总要有人不见天光,不然谁愿意在漆黑的矿洞里挖矿呢?总要有负重前行的人去支持岁月静好,否则,这个世界哪还有规则呢?否则,上城区的人们怎么可以安然自若的享受生活呢? 就算别说这些工人了,你看那银鬓铁卫的炮兵营啊,不还是被可可利亚这个大守护者要求前进几百米吗?前进,然后埋葬在风雪里,成为牺牲品。 荒诞而不可理喻的,正是现实。 …… 那就,燃起火光吧,把冰雪融化,连同旧日的幻影,把这个腐朽的贝洛伯格…烧成灰。 第22章 桑博的乐子 在下城区要想找到那个诊所并不是太难,你只需要在街上找人随便打听一下就可以找到那个并不隐蔽的诊所。 当然这也暴露了你不是下城区人的事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下城区唯一的医院。如果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下城区人的生活状态可不像是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样子。 …… 克拉拉很负责的领着王凯文一直走到诊所的大门前。 诊所不大,几张铁架床,相对来说温和的光亮,几个安静躺着输液的病人,几个坐着等候诊断和治疗的患者。 和所有小诊所的情况一样,没有几个医生和护士,护士跑来跑去忙着照顾不同的病人,放着药品的小推车被推过来又推过去。 可是,就是这个不大的地方,成为了下城区人们生命的一大保障。 一位十分“丰饶”的医生。 深青蓝色的秀发被打理得很整洁,面容成熟而美丽大方,戴着医护人员的口罩,翠绿的药瓶被她挂在胸前,稳稳的被托住没有摇晃。外套衣领因为宽广的胸怀而敞开,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她温和,善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安心。 只是她总是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让人有些疑虑,如此温柔的人,也会有仁慈的背面吗? 王凯文见到了此行的目标,地火的实际领袖,娜塔莎医生。 “您好,娜塔莎小姐,我冒昧前来打扰,我暂时有些问题需要您来解答,看您现在十分忙碌,我可以等待。” 王凯文礼貌的打着招呼,说明来意,把肩膀上不省人事的桑博随手扔在旁边没有人坐的长椅上。 “好的,这位先生,等我为这些病人诊断完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医生温和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她熟练的为病人插上输液针,将对应的药物推入。 “可我能够提供的可能只限于健康上面的指导,也许无法让你满意。”娜塔莎补充道。 在她看来,这个青年和无数没事找事的家伙差不多,能打晕桑博还抢走他的上衣说明身手不错,在下城区她没有见过大概是上城区的人,剩下来的,无非是一些无聊的话。 向她打听下城区人们的健康情况?不太可能,说到底也就是因为她明面上和“地火”没有什么交集,找她问问这里的情况罢了。 这个青年他可能很有野心和想法,但是在坚冰融化之前,那个想法没有可行性。 革命,暴动,或者别的什么煽动性的字眼,以娜塔莎的见识她见过太多太多无疾而终的起义。 银鬓铁卫不是吃素的,毫无训练集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带着野心在上城区销声匿迹,然后下城区的待遇更差,连补助的物资都取消了。 下城区,在提升能力之前是很难和上城区的暴力机器对线的,这些野心家的想法,暂时只会给地下的人们带来更多的苦难。 “我本来可以忍受黑暗,只要我没有见过光明。”那个叫希儿的女孩子曾经也有这样幼稚的想法,直到她见到鲜红的血液从尸体中流淌。 可是人会走向成熟,理想会不会也贴近现实了呢?娜塔莎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哲学问题,她能做到的只是维护秩序,救治病人。 王凯文提起桑博,向娜塔莎说道:“您先忙着,我带着我的朋友先出去一下。” 克拉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掉了,她在完成了王凯文赋予她的任务之后就看不见了,小姑娘有命途的力量不用担心人身安全,十有八九是趁着他不注意跑回家了。 没什么好说的,王凯文也没有绑架克拉拉的恶劣想法,即使在初见时不怎么愉快,可是他至少还能称得上一个好人。 现在他要给这个狂热的粉丝一个发泄他热情的地方,比如,让咱们亲爱的老桑博去打一打拳击,顺便给王凯文赚一些零花钱,给史考特那个老登算一算总账…… —— 桑博醒了。 周围似乎有喧闹的欢呼声。 他的后脑勺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疼痛感,意识也有些模糊,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八角笼的反光。 呵,那位很懂行嘛,把咱老桑博卖到了拳击场,哈哈哈,真有意思。 虽然我桑博没有什么本事,但以史考特那家伙雇佣的玩意儿,只要不是卢卡那个小子,我应该都没有问题。 话说,希望他没有把咱卖的太便宜,不然咱的身价可就下跌了啊哈哈哈哈。 桑博从地上站起来,摆好架势,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匕首,给对面的小子一些颜色看看。 他也很是恼火啊,需要发泄发泄。 可是桑博的手摸了个空,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滑稽的薄外套,没有见过的款式,但是有点像睡衣。 这不是那个小子身上的衣服吗? 哦,自己的衣服被他抢了。 坏了,随身空间也丢了,真没面子。 无所谓,咱老桑博也略懂拳脚,有命途力量的保护,几个普通人他真不放在眼里。 …… —————— 【下面玩得是海虎的烂梗】 【不熟悉此梗的可以跳过(乐)】 不明旁白【撅撅博士♂】: <这地方是经史考特特别设计,> <加上在下城区的地下室里,> <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所以,我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这里把你的尊严剥削和毁灭口牙!> <嘿嘿> <就算你此刻自杀也不行> <以娜塔莎的力量,救你是绝对容易的事情> <好了,桑博,> <现在,你可以开始求饶了。> 桑博:“饶你■■,我■■■■■!” <嘻嘻,好一个硬汉!> <你就让我为你而设的节目开始吧。> <music!> <一轮强而有力的音乐响起> <好像是一首很久的歌> <在贝洛伯格纪念的八十年代> <有一班叫vige people唱的歌> <而更在此刻> <四个人影在撅撅博士的身后出现> <桑博,喜欢这首歌吗?> <在八十年代,它曾甚有代表性的啊……嘻嘻嘻> <不太清楚这首歌的根源> <但一种古怪的感觉突然出现在桑博心里> <桑博的鸡皮不禁布满全身> <而冷汗更是狂飙> <前来的四个人究竟是什么高手了?!> <口希 young man!> <哇,原来是四个穿着很少布的大只佬!> <咸湿的眼神> <银箭的笑意> <讨人厌的动作> <看着这四个人> <对于桑博来说,比十亿个杀人狂魔更恐怖> <更可怕口牙!> 桑博:“哇哇哇哇哇!” 桑博:“你这家伙,你不能……不能,不能……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口牙!” <为什么不可以> <我还要把它拍下> <复制数亿份给世人欣赏呀!!!> <桑博,这就是我要给你的格斗> <你就好好享受吧!> <现在还有兴趣求饶没有?!哈哈哈!> …… “下面出场的格斗家是……” “无往不利,各怀绝技的肌肉♂四人组” “对阵……” “下城区神秘的怪盗,寒腿叔叔!!!” …… 桑博的笑容逐渐被惊恐代替。 能救桑博的只有远在数千万光年以外路过的欢愉星神,但是现在这么大的乐子,欢愉星神就算来了恐怕也会兴奋的观看吧? 真有乐子,啊哈哈哈??? ———————————————— 王凯文把桑博卖给史考特做什么“特别节目”去了,虽然不知道下城区的“特别节目”是什么,但反正桑博作为命途行者没有那么容易被玩死,也就随他们去了。 70万冬城盾,看来寒腿叔叔的身价很高啊。 王凯文本来打算要价2000冬城盾的,看史考特那个表情,也就做个朋友,呵,老登还打算招呼人黑吃黑呢,你难道不知道那桑博可是咱的挚爱亲朋啊…… 得加钱! 交朋友指的是现在史考特要用现在他所有的财产交换他自己的狗命…不然这家伙就要被天火好好温暖一下了,可是你看,咱王凯文心软,见不得人难受,见不得人吃苦。 只好用反物质粒子注入他的身体,并且要求他每个月找自己来调理不然只能躺板板了。 现在王凯文成为了磐岩镇地下拳击场的实际主人,只是交给史考特代理,只要这个老登不想隔天被吃席,那就要对拳手好一些。 话说他们不会把气发泄到桑博身上吧?特别节目什么的,听上去就好糟糕啊…… 顺路救了一个叫科鲁泽的倒霉蛋,打黑拳换物资救人,好家伙,什么天生救苦救难圣体,王凯文给了他一些钱,又从桑博的随身空间里拿了一些物资给他。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之冻毙于风雪。” 结果很不错,成功收获忠实小弟一枚。下城区的人有的是历经苦难还坚守的单纯。 现在该回去找娜塔莎聊聊了,这么晚她应该下班了吧? 王凯文推开诊所的门…… 第23章 讲故事的人 娜塔莎为来者倒上一杯热水,她坐下来,静静的等着他说出一番暴乱或野心的话语。 根据地火的眼线,这个疑似上城区来客的人很不安分,将桑博卖给了拳击场,又以武力威胁史考特抢夺了他的财产…… 那么这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想要展示自己的武力和手段吗? 但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和上城区大多数人一样天真而善良,面对科鲁泽他居然伸出了援助之手,又是给钱又是给物资的,该说不愧是革命者吗,就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难不成是为了野心家仅存的善心? 总不可能他今天的事只是为了乐子吧? 娜塔莎的思绪纠葛着,她在尽量考虑如何应对这个青年的问题。 “娜塔莎医生,您知道…星核吗?” 看来对于他的评价还是过于保守了,这次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星核”,这颗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字眼,能知道这个名词,至少也是接触了某些上城区的秘辛。 娜塔莎的眼神微不可察的变化了一点,得益于心理学的成就,她遏制了自己的小动作。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它是什么?” 她决定再听这个青年说出更多的话来做出更精准的判断。 王凯文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娜塔莎这个行为他还是捕捉到的,融合战士的动态视觉可以看出来她刚刚那轻微的震惊,这个人,绝对知道什么。 “星核,是这个星球冰封的原因……” 他不介意复述一遍那个老故事来唤醒这位“装睡”的医生小姐。不给出一定的诚意,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他很清楚。 王凯文说着那个近千年前在焦土上发生的故事:毁灭的战火和挣扎求生的人们,存护之城建造之初的不义,还有那位在血腥政变后登基的大守护者…… 他有意删节了自己的情节,删节了存护和毁灭的令使,删节了【救世】的故事,尽量平静而详细的以一个“历史学者”的身份来叙述这个故事。 随着故事的娓娓道来,王凯文的语气好像没有那么平静了。 娜塔莎隐晦的直视他的眼睛,试图看破谎言或者别的,可是越看下去越听下去她越心惊。 “这个人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久远的历史,上学时期的课本也没有追溯到寒潮来临之前。 这座城市诞生的说法有很多,大多数人把这归结于先民的遗泽,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寒潮来临之前这颗星球物资丰富,建一座这样的城池不是什么难事。 早在学业时期,娜塔莎就好奇,倘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战争,这样宏伟的防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构建的? 如非必要,这么劳民伤财的城市,应该是不被认可构筑的吧? 为什么上城区的管理者严禁人们靠近贝洛伯格的城池墙壁?裂界里墙壁断层之处显露的非人尸骸是什么生物…… “这座城市的墙壁,比史书更有故事。” “以亿作为计量单位的人们被放弃,他们的牺牲用来制造抗体。” “最后的大守护者以自己的生命唤来的冰霜,将远道而来的敌人歼灭。” “在燃尽的大地上,他向她,向所有人许下承诺,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毁灭。” “贝洛伯格屹立于尸山血海的焦土之上,成为这颗星球琥珀色的瞳孔,以死寂而坚定的目光凝望着深空。” 王凯文的故事说完了。 期间他不厌其烦的回答娜塔莎提出的种种问题,基本上知无不言,除了他在这故事里的身份。 在故事的后半段,他不由自主的投入了更多感情,现在他还没有注意到他眼睛里已经存满了化不开的哀伤。 娜塔莎医生沉默了。 眼前的这位青年,可能不像看上去那么年轻,与其说他是在史书里背诵这个故事,不如说他应该是这片历史的亲历者。 贝洛伯格的故事,可能已经成为他灵魂和命途上的刻度了吧,如此沉重的记忆,将带来怎样的磨损呢?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态度来经历这样的苦痛,以怎样的心灵来作为铭记的代价…… 自他昨夜来这里,已然天光破晓了。 娜塔莎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可她在这长达9个小时的谈话,或者这位的叙述里,她能感受到自己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怜悯。 对于这个故事里作为主人公的男人,他的生命延续恐怕已经成为类似于刑罚的折磨。 “恒久不变的寒霜啊……” —————————————— “我来这里,是为了得到更多有关星核的消息,我需要这来完成一个久远的誓言。” “我会将星核永远的沉睡,让它再也不能对贝洛伯格指手画脚,让它再也不能展示寒霜。” “你愿意随我焚烧这旧世界吗?” 王凯文,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请求。 “作为代价,我能解决下城区的裂界……” 娜塔莎为他再一次倒满杯中的热水。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解除裂界? 裂界,下城区面临的最大现实问题之一,裂界直接导致人们的活动范围受限,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新的矿源无法开采。 现有的地髓矿脉已然临近枯竭,而裂解造物盘踞在更深层的地下,让矿道成为黑暗的地牢。 “那就请您展示一下您去除裂界的力量吧。” 娜塔莎自认为自己无法拒绝这个条件,前提是它是真的,而并非信口开河。 “在此之前,我会带您去找史瓦罗,请他为您调取一下资料…以我的另一个身份。” 这是她的诚意,也是她听了故事的报酬。 娜塔莎不能拿下城区的未来作为赌注,但是她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作为代价去交换一个黎明。她的谨慎使得她愿意相信他的故事,可却不能同意他反攻上城区的要求。 “革变是需要流血的……” 她无法替下城区的所有人做决定,那么她打算只代表她自己,她从来不是一个傲慢的人。“地火”,不能作为政变的牺牲品,下城区,也不能够成为战场。 王凯文很满意这个结果,其实在他看来帮助下城区不过是出于善意和责任的选择,追寻星核的下落才是来这里最重要的动机,他不介意为此让天火出来透透气。 倘若不是漫长的模拟岁月(23年)使他基本上遗忘了游戏的剧情,他才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去下城区,上城区的可可利亚是合适的切入点,可是星核呢,它不缺一个傀儡。 杀掉一个,还有下一个,可下一次要等多久? 流血……呵,有他在的一方不需要流血,站在他对面的一方连灰烬都无法留下,也就不存在流血的问题了。 …… “那么,明天我们在史瓦罗的营地外面见面。” 他轻轻的把杯子捧起来,让热水滋润干燥的喉咙,看着窗外的黎明,如果磐岩镇的灯火通明称得上日出的话……“看来我的故事太长了。”王凯文笑着感叹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你的故事很精彩。” 娜塔莎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够把这个故事,说给孩子们听。”娜塔莎真诚的说。 “如果……他们需要的话,我会的。” 青年礼貌的致意,推开诊所的大门。 清晨的风依然夹杂着地髓燃烧发出的气息,它轻轻撩起青年的白发,如今,任它散落在肩头罢。 ———— 克拉拉跑回家没有花多少时间。 她是那么的熟悉磐岩镇到机械营地的道路,在把那个奇怪的大哥哥带到娜塔莎医生的诊所的时候她就自己跑掉了。 Σ(?д?|||)?? 再不回家,史瓦罗先生恐怕就要担心了吧? 克拉拉可不想让史瓦罗先生担心,她跑出去找零件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巡逻的小机器人们。 而现在,克拉拉的小脚终于踩在了营地洁白的积雪上。 好了,到家啦!(*^w^*) 她抱着装满口袋的零件,叮叮当当的跑进她自己的小小工作室。 那里有一个报废的,正在冒烟的红绿灯机器人,它断了一条腿,碎了两个灯,背后还有锯齿造成的伤痕。 这就是小克拉拉的“病人”,她要用这些捡来的“药物”来治好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克拉拉的精神高度集中,她专心的用扳手拧开机器人外壳的螺母,又把新找来的逻辑中枢芯片嵌在空缺的主板上。 从相同型号的报废机器人残骸身上找来的机械齿轮被精密的装载,断裂的机械腿和破碎的指示灯都得到了维修。 克拉拉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在机器人头顶卡上一个接受信号的天线,随即打开它的电源,等待着它重启完成。 太棒了,一切运行正常,克拉拉又多了一个新朋友,史瓦罗先生也会高兴的吧! 小小“医生”疲惫不堪,最终在工作室的躺椅上沉沉睡去了,在她睡着后,一个单眼的大型人型机器人从她面前的空地上解除了光学迷彩。 他蹑手蹑脚的从房间拿来厚重的被子和毛毯,又温柔的为少女盖上,他动作轻柔,是那么害怕吵醒她。之后他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像一个照顾女儿的老父亲那样。 他其实一直都在,在他的女儿身边。 “史瓦罗在看着你。” 这是一位父亲能做出来的,最伟大的守护。 第24章 贝洛伯格的孩子们 下城区的孩子们像一只只鼹鼠,出生在黑暗的城区里,见到的光明是地髓矿灯。 尤利安是他们之一,他的出生是平凡的,直到他躺上娜塔莎诊所的病床,直到在一个重病缠身的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了下城区没有的霓虹和彩带,看见下城区只能在故事书里描述的马戏团,在不夜的帐篷里,人们开心的笑着,在温暖的空气里享受着欢乐的生活。 糖果和金币被随意播撒,画着彩妆的小丑灵活的抛飞着彩球和小旗,魔术师的帽子里能够飞出鲜活的鸽子和可爱的小兔。 扑克飞舞,宛若蝴蝶在艺人手中翻飞;铃铛声清脆,好像透明的丝绸,在会场上笼罩兴奋和快乐的氛围。 他看见戴着假面的人们在舞池里载歌载舞,互相致敬,欢饮达旦。他们笑着,舞着,谈论着尤利安听不懂的故事。 尤利安向前走,想要接近他们,想要摆脱身上的疾病和痛苦,他扑向那片乐园,然后他坠落了,掉进一个装饰着壁画的兔子洞,最后踏入一片星空。 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东西的面容遮盖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中,而纷飞着的彩带和光粉里,飘荡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面具。象征着热情的红色和诡谲的黑色是它装扮的主色调,它什么的没有做,可是尤利安觉得它在笑。 或者说,应该是“祂”才对。 祂看见了这位小小的客人,祂好像笑得更开心了,尤利安能感觉到那些面具里更多的笑面在面向他。 祂在笑什么呢?笑着世间种种荒诞不合理的一切或者是因为新生的希望而欣喜?祂的喜悦是不是凡人能够企及的,祂喜悦的目的和后果是什么,喜悦的尽头是悲伤和哀悼吗? 这些是哲学家的问法,对于尤利安而言,祂只是一个奇怪的人,和那些戴着假面跳舞的大人差不多。他才不会关心梦里的人会想什么,这个孩子啊,昨天才被诊断病情严重。 当然尤利安觉得面前这个家伙更厉害,你看,祂有这么多面具,这不比那些一人一张面具的家伙厉害的多么,他甚至除了面具还有更多更华丽的造型,绝对是个厉害的家伙。 一念之间,鬼使神差。 尤利安礼貌的向这个家伙鞠了一个躬。 孩子的行为有的时候就这么简单而无理由。 这个孩子比想象中更清醒,清醒到虽然有中二病但是他更相信现实。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将要别离尘世的幻觉,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娜塔莎医生治不了,他知道这段时间父母以泪洗面。 “如果醒不来,恐怕妈妈会很伤心吧?” 这孩子这么想着,抛弃了刚刚放弃一切前往乐园的想法,决定了回归冰冷的病床上。 他准备好向这个梦境的主人告别。 那个家伙说话了。 祂说,尤利安可以带走今天晚上他看中的任何一件东西作为离别的礼物。 这礼物着实有些贵重。即使尤利安只是一个孩子,但他马上随手选中的东西也可能价值超过他居住的一整颗星球。 祂的收藏,往往是无价的。 尤利安听过类似的童话和冒险故事,勇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仙境,仙境的主人赠予勇者克服困难的神器作为礼物。 “果然是梦吗?” 男孩这么想着,他的手指略过丰饶的不死药,存护的星墙,巡猎的箭头和同谐的八音盒,甚至忽视了一片闪耀着诱惑光芒的黑曜石,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也不打算选它们。 他向着祂伸出手。 “那就请给我一个你的面具吧。” 尤利安需要一个什么来证明这个梦是真实的吗?他不需要,一个快要死掉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他只是真心想要,便诚实的说了出来。 祂愣住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不敢呢? 恐怕也只有一无所知,天真的孩子才敢向它索取力量吧,这个孩子他甚至要的不是力量,他的话没有那么多的隐喻,他只是想要一个面具作为纪念品,和在夜市买的糖果一个意义。 真是纯净的愿望啊。 超越生死,超越梦想,超越智慧…… 几秒后,这片星空里都回荡着祂快乐的笑声,祂笑了,祂笑得很开心。祂有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如你所愿……” 祂精挑细选,摘下一个金色的面具,在面具上系上一条鲜艳的红色彩带,把它递给尤利安。 祂说: “以我的名义向你保证,它会给你带来欢愉。” …… 尤利安接过面具的那一刻,梦就醒了。 深夜的病房陪护的父母已经因为疲惫沉沉睡去,他感觉枕头高了一截,尤利安掀开枕头。 金色的笑容面具,系着一根红彩带。 几天后,尤利安的病好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面具赋予了他易容成他人的能力。 虽然不太熟练,还有时会因为细节露出破绽,但是尤利安成为了“千面的尤利安”。 他的易容术,将会以一己之力让名震寰宇的开拓者们老老实实的去网上找攻略过任务。 真的是有乐子╮( ??w?? )╭ ———————— 王凯文愿赌服输,从桑博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整盒糖果递给尤利安。 有一说一,这孩子的易容术确实精妙,除了声音和语气有些问题,完全看不出来破绽,以他融合战士的动态视力也找不出这个易容术的原理。 仿佛这个孩子在戴上什么东西之后外表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真是神奇。 金色头发的小虎克高兴的向他炫耀自己队员的能力,当然,作为补偿,漆黑的虎克大人同意让王凯文以两罐水果糖为代价加入鼹鼠党,成为鼹鼠党的荣誉队员。 这只萝莉许诺有朝一日鼹鼠党取代“地火”的位置就让他做党内二把手,到时候下城区王凯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躺在家里就能坐拥整个下城区的泡泡糖资源。 看到没有,这不比隔壁的荣誉骑士有用的多?直接略过工具人进阶为投资者哈哈哈。 (*σ′?`)σ 陪这些孩子玩使得王凯文感到自己因为模拟衰老的心灵年轻了许多,他拿出第二罐水果糖,在征求“漆黑的虎克大人”同意之后成为了光荣的鼹鼠党成员,作为新人福利,他摸了摸虎克的小脑袋。 手感不错,和克拉拉不相上下。 他认识虎克是因为他在来这里的第一天要买鞋子。(他穿越时因为正在睡觉没有穿鞋子,在第一章还因此磨破了脚,要不是和桑博的尺码不合,鞋子也给他拿咯!) 总是光着脚即使有命途力量保护也多少有些不合适,他又不是克拉拉,更何况,光着脚走进娜塔莎的诊所多多少少有些掉初始好感。 王凯文决定用卖了桑博换来的钱买一双鞋。 可是他在下城区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家鞋店这种困境直到王凯文遇到虎克大人才得以解决。她带着他绕了一圈在转角处找到了一个修皮鞋的鞋匠。 矿工的皮鞋,厚重而保暖,即使漫步在矿道里也能保证有钉子的木板扎不穿,强度直追蓝星的正品劳保鞋,该说果然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吗…… 王凯文若有所思的看着脚底已经愈合的伤口,回忆起上城区裂界里在隧道中狂奔的那些峥嵘岁月,往事不堪回首。 穿着新鞋,他履行诺言陪虎克他们玩捉迷藏,赌注是一罐水果糖,他本来决定直接给孩子们的,可他们好像格外有原则,非要以游戏的形式堂堂正正的赢得糖果。 下城区的人,不需要施舍和恩赐…… 找到虎克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很容易,但是那个叫做尤利安的男孩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王凯文搜寻了这片街道的方方面面,甚至他作弊,以感知心跳的办法地毯式搜寻。 一无所获,很快时间过去。 输了一罐糖果,可他是那么开心。 他看着这些孩子,本来他是准备说一些死板的话,鼓励他们更好的生活,忽悠他们是未来的花朵,就当是成年人的祝福吧,可他做不到。 冰雪没有褪去,而这些孩子,这些在下城区长大的孩子,终有一天要面临地上的世界。 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太乖巧,太懂事,想到了比他这个过去的人更好的生活办法,正如贝洛伯格人从大地深处挖掘地髓矿石,小鼹鼠们自出生起,就将要挖掘这个城市腐朽的地基。 孩子,多么美好的种子,他们未经污染,天真,纯粹,有别于矿工和流浪者,和那些政客又截然不同。 可惜,王凯文没有孩子,他和梅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倒是娑似乎用他和梅的基因造出过胚胎……他记得梅好像对他说过这件事。 他为他们的孩子已经想好了名字,可那个孩子,没有机会在焦土上被诞下了。 明天去见史瓦罗的时候,问问他有没有当年的文献记录吧,他能找到废弃的兵器库,没道理找不到一个举全球力量打造的研究所。 …… 贝洛伯格…以千年为跨度的文明还没有踏入成熟期呢,现在说来,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第25章 从未有过 史瓦罗抱着手臂,看着来到这里的两位不速之客。娜塔莎他认识,另一个是前几天克拉拉遇到的不明人士,威胁程度很高。 当时为了克拉拉的安全,史瓦罗按兵不动,尾随了这个可疑人士一路,直到克拉拉离开。 而现在,在这两个人来这里的路上,他布置的阻拦者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 营地里的淘金者和守卫机械在这个白头发的青年手里走不过一招就被他用拳脚放倒了,有的时候他的速度快到史瓦罗的监控只能拍到一个残影,由此判定其生命层次可能远高于普通雅利洛人类,疑似是命途者…… “个体能量评级不可测算。” “下城区档案缺失目标信息,上城区久远档案文书无法识别…检索异常。” “无法识别你的身份……” “请说出你的来意,外来者。” “警告,敌意个体将被歼灭。” 本来今天王凯文早上心情还算得上不错的,有娜塔莎陪着来到史瓦罗的营地,一路上也算见识了下城区的风土人情。 可是呢,他来到这里只见到铁门和故意安装的地雷,转角还能遇到埋伏的流浪者和淘金者,甚至有自爆机器人从天而降…… 史瓦罗,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好吧,即使你不欢迎,有用吗? 王凯文自认为没有惹到那个铁疙瘩,前几天虽然算得上暂时劫持了克拉拉作为导游,但他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用得着这么“盛情款待”吗?(你小子绑架过人家女儿当导游人家能给你好脸色……_(:3」∠)_)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打扁咯~ 让娜塔莎找好位置免得被波及,王凯文也懒得对这些普通人动用天火圣裁这个大杀器,一路拳打脚踢,总算是杀出一条“血路”,一直通向史瓦罗的房子,期间包含把升降梯硬扯下来和拿废弃机器人铺路的壮举……属实是无恶不作了。 在其他人看来“残酷”的决定,我们把这称之为“高效”,相信它会带来好的结果。你看,这不比游戏里按剧情过任务更有效率? 地上躺了一堆进气多出气少的人,搞得好像王凯文是坏人似的,至于嘛,他下手有分寸,这些人在床上躺几天就好,不会有什么大碍。 “别装了,赶紧给我站起来,能动的赶紧让开,不能动的给我让能动的都抬走。我数三声,再不滚就都留下来吧……” 王凯文其实算得上大度了,这群流浪者作为乌合之众下手可没个轻重,脏得很。什么墙角敲闷棍,装死回首掏,正义的毒飞镖玩得那叫一个顺溜。 要不是他艺高人胆大,说不定真能阴沟里翻船,话说史瓦罗从哪里招来这些“人才”的? 善良的娜塔莎原来是打算劝说他不要这么有攻击性的,看着他下手有数也就安静的跟在他后面。偶尔,腹黑的医生姐姐顺手也补个刀,榴弹炮下让这些挡路者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是她决定带他来这里的,娜塔莎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的行为负责。(指的是炮轰巡逻机器。)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仁慈的背面,就当是在谈判之前适当的展示武力吧。为了下城区,这些家伙吃些苦头也没什么。 横扫千军,做回自己,摸爬滚打一路的王凯文站在史瓦罗面前,看着这个披着大衣的机器人老哥,脑子里想着曾经在网上看到的奇妙梗图。 你别说,这机器人的造型真就有些喜感。 王凯文在这个大型机器人红色的独眼注视下感受不到一丝压力,他觉得现在史瓦罗做出这个样子挺好笑的,就像某些小型动物在面对猎食者会装出强大的假象来试图维持安全感。 反差萌了哈哈哈。 史瓦罗的弹药甚至在他身上破不开一个口子,凭桑博的上衣都能轻而易举的挡下。那些机器造物在王凯文看来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一个前文明挺常见的警用防暴机器人…有啥好狂的?这就是下城区所谓的大佬?怪不得游戏里面干不过主角一行人被物理说服了。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史瓦罗是被克拉拉唤醒的早期机器人,能有多强的火力? 现在,这个机器人,在害怕呢…他在恐惧身为“变量”的王凯文吗? 这么说倒是挺聪明的,或者说,这个名叫史瓦罗的家伙的算力挺高,他应该明白王凯文有能力在瞬息之间把这片营地都蒸发不是吗? 这样子,似乎还没有谈判就有利的多呢。 “史瓦罗,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和平交流的,你安排这么多人拦路…甚至埋了那么多地雷,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老实说这走过来吃了这么多暗算和埋伏,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王凯文不是一个多么张扬,咄咄逼人的家伙,但他现在窝着一口气,怎么说也要史瓦罗给出个交代。 秉持着“得理不饶人,无理占三分”的强盗逻辑,王凯文抢得先机,直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指点点好吧。 “营地里最近失控的巡逻机械较多,偷盗事件也层出不穷,因此我安排了许多防御组件,如果对您造成不便请谅解。” “您在到来之前没有进行事先预约,没有取得访客身份申请,因此遭遇阻拦是正常现象。” 史瓦罗虽然是个机器人,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死板,该说不愧是拥有意志的觉醒智械吗?对于道德有灵活的底线,扯起谎来丝毫没有负担,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王凯文的语言攻势。 “那确实情有可原,面对这种事情适当加强防御力量是可以理解的……” 王凯文笑着,拦住了准备替他说话的娜塔莎,他大概明白这个机器人在该死板的地方太死板,但是还有些小聪明,他不介意和他玩玩。 “可是啊,史瓦罗,这么多机关和陷阱可没有什么脑子,你的巡逻机器人都有可能失控,你怎么能保证营地里的火力组件不会识别错误呢?” “史瓦罗,你也不想……克拉拉在出门的时候被你亲手布置的机关伤到吧?” “你也不想,克拉拉发现你也会恐惧吧?” (好强的攻击性,这位大哥你确定你是雅利洛的原住民吗……哦,是穿越的,那没事了。) 史瓦罗红色的独眼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目标个体威胁程度上升到最高,请求进行火力打击。” 好吧,他的话语出卖了他,史瓦罗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这个机器人在听到王凯文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就破防了。 火炮,巨掌,甚至驻扎在旁的铁狼型护卫(伐木)机械都被史瓦罗召集在现场。 “史瓦罗,你也不想我把这里全都毁掉,让克拉拉受到伤害吧?” “你也不想,自己死在这里,让克拉拉失去家人抱头痛哭吧?” “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要打随你。” 王凯文眼见他准备动手,一点不慌,他有自信能保证自己和身旁的娜塔莎不受影响,并且,有能力让史瓦罗永远的停止运转。 史瓦罗的动作停下来了。 似乎在这一瞬间史瓦罗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看破了人类“从心出发”的真谛,虽然面前这个人很卑鄙,但是他压倒性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存护下城区固然重要,但是克拉拉,克拉拉是绝对不能受到伤害的。 用女儿要挟一位父亲吗……史瓦罗居然找不出一个反抗的办法。 “不好意思,本机体因年久失修出现故障,刚刚的行为不是本机思维模块的计算结果,请您谅解。” 力量就是这样,它不一定能让你永远都能讲得通道理,但是它至少能够让某些暴脾气的家伙老老实实的听你把道理讲完。 反正目的达成,皆大欢喜就好了吧。 “史瓦罗先生,大哥哥,你们不要再打了啊……诶,没有打起来吗?” 小小的白毛团子推门而出,克拉拉的眼睛上还残留着因为过于激动流出的眼泪。 看见史瓦罗没有和娜塔莎姐姐以及奇怪的大哥哥打起来,小克拉拉终于是放心了,虽然史瓦罗先生说让她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但是克拉拉怎么能够忍心去看史瓦罗先生受到伤害呢? 这就是小棉袄啊…怪不得史瓦罗这个机械脑袋也能拥有人类的心灵,家人,让他从死物变成了真正的人。 既然克拉拉在场,做出一个坏人的样子去胁迫一对“父女”多多少少是有些过分了,王凯文平复心情,缓和一些从过来就升起的愤怒,就当是给克拉拉一个面子吧。 (克拉拉宝贝,你是一块甜甜的草莓麻薯~) 心平气和下来,也该谈谈正事了。 “史瓦罗,我来这里是为了两个情报。” 王凯文这么说着,眼光却瞥向娜塔莎,示意她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史瓦罗打断了他的话。他从数据库里找到有关星核的视频,导入投影仪。他的眼线近两日隐藏在娜塔莎诊所附近,打听了他们两个的来意。 “星核的资料,我可以给你们…但是另外的一份资料,我数据库里没有。”史瓦罗肯定的回复王凯文,“雅利洛人类联邦中央研究所…这个名词从未有过。”史瓦罗斩钉截铁的说道。 “至少,本机未曾有过相关数据。” “从未有过。” 第26章 消融 王凯文接过史瓦罗给的小型投影仪,他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游戏里的所谓绝密文件。 无非是贝洛伯格历代大守护者尝试利用星核,或者研究员发现寒霜源自星核之类没有营养的故事。也就是对于消息封闭的贝洛伯格人称得上机密。 他和娜塔莎看完了里面的那段记录。 挺好的,至少现在知道星核应该在永冬岭,星核的具体作用和力量。绕了这么大一圈弯子,要怪就怪在模拟里他把原剧情忘得差不多了。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研究所,娑曾经待过的研究所去了哪里,这个贝洛伯格毫无疑问就是模拟里的那个用虚卒尸骸构筑的城市——那么研究所呢,那个研究所后来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去到那里,发现了原来研究所的位置正好就是铆钉镇……他记得秘密研究所设置在下城区,但是…现在研究所呢? 甚至连遗迹都没有留下来吗?没有任何记录,就连相对于下城区里最古老的史瓦罗也没有相关的记录吗? 是了,那个时候史瓦罗可能还没有被造出来吧,在那个时候,警用机器人也不长这个样子啊。 七百年来,无数春秋,这个城市已经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凯文那个时候下城区虽然挺穷,也确实落魄,但也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 娑,你在哪里…… 王凯文出了营地,带着娜塔莎,向着铆钉镇跑去,他向史瓦罗要来了那个废弃武器试验场的位置,那个后来被星际和平公司开发成“以太战线”赛场的地方。 他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道路是不是对的,可他没有选择,从七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他好怕啊,他怕那个人等他,却又真的怕她没有等他,已经等不到他了。 七百年,这个星球上的人们应该是活不到这么长的吧,可是万一呢? 万一娑完成了那个手术,和他一样成为融合战士了呢? 凯文知道自己的寿命很长,在成为融合战士的那天起,他的生命可能已经望不到尽头了,区区七百年,以这具身体不算什么。 可是娑——她真的能够等这么久吗? 他奔跑着,脚下的皮鞋在地上噼啪作响,娜塔莎跟在他后面,踏入铆钉镇,这脚步声引来许多裂界造物。 不要挡路啊,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多么没有眼力见才会想到挡在他面前啊!哦,忘了裂界造物没有脑子,甚至没有思维? 真的是很让人恼火啊,在这种时候…… 那就,去死吧。 娜塔莎惊愕的看见凯文手里的双枪拼合成一把仿佛是火焰构成的大剑。炽热的光明带来的温度上升甚至让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热量。 一剑下去,摧枯拉朽。 娜塔莎知道这份力量代表着什么,她见过希儿他们对阵裂界造物的样子,即使是上城区高科技打造的镰刀,在裹挟巡猎命途力量下挥舞,也不过是堪堪击碎他们的铠甲,拥有伤害它们的资格。 而现在,裂解造物如同蝼蚁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撕裂,燃烧成灰烬。它们的铠甲脆弱的宛如纸皮。 青年挥舞着灼热的大剑,似乎要将满腔的愤怒和不安都发泄出来,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让他如此愤怒和急躁呢? 娜塔莎不禁觉得有些好奇。 她拿起榴弹发射器,决定提供自己的微薄之力。有了这一丝薄弱的帮助,虽然谈不上助他一臂之力,至少能够帮他标记目标,把裂界造物给暂时固定住…… 他们走到了这些怪物的出生地,远处有一个四棱形的空间裂口。 这其实就可以称得上“裂界”一词的来源了,借由星核或其他力量打开的空间隧道,从而产生怪物,久而久之把周围的一整片地区都变成危险的异界。 在裂界里,看见什么扭曲的存在都很正常,因为这里已然不再是人类的领土,它归于死亡所有,由天外的敌人占据。 王凯文看着那处空间裂隙愣了两秒,下一刻,他的手心握紧天火大剑,双腿屈起,然后纵身一跃,自上而下的猛的划落。 天火大剑在空中催发出更强烈的火光,它炽热的程度上升到不可描述,凯文的双手在一瞬间被灼伤了,这感觉他熟悉得很,就是这个味儿,这一击应该够用了。 重重的一击,灰尘四溅,娜塔莎不禁在这强光和高温下闭上眼睛,用手肘护住面部。 巨大的轰鸣,仿佛什么巨兽在咆哮和哀嚎,隐约又能听见这期间夹杂着玻璃制品破碎的清脆声音。 当娜塔莎睁开眼睛,凯文撑着大剑凝视着原来空间裂隙存在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什么,而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周围阴冷的氛围也消失了。 她看见了,这个男人,用武器斩碎了裂界,如同打碎一个易碎的工艺品那样,没有花多大力气。 等等,娜塔莎医生瞳孔收缩。 她看见了王凯文的手呈现一种干枯,焦黑的状态,这是非常严重的烧伤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可以准备截肢换上和卢卡同款的机械臂了。 可这个男人似乎不当回事,他的手紧握着滚烫的剑柄,好像没有痛觉,是因为神经已经坏死了吗? 怎么能……娜塔莎不能理解这种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行为,她解下脖子上挂着的绿色试剂,那是珍贵的丰饶命途者特制的疗伤药,准备为他疗伤。 王凯文笑着摇摇头:“谢谢你,但是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等一会儿就好。 娜塔莎刚要斥责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不知道这种伤势的严重性,她的话语没有说出来就卡在了喉咙里。 娜塔莎看见,他手上焦黑的部分化作灰烬枯落,在断裂的手肘处,筋络,骨骼,血管,如同新芽一般抽出,疯长的血肉将原有的缺失全部补全,然后停下,一双光洁的手臂重新生成。 娜塔莎医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 “作为前文明的生物兵器,有这种能力也不是很值得惊讶,不是吗?”王凯文温和的笑笑,向她展示完好无损的双手。 “虽然每次都疼的要死就是了。” “但是每一次都有必须要怎么做的理由啊。” 他好像是做了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似的,将外套的袖子放下来(之前撩上去是为了防止烧毁),自顾自的往前面走了。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上来。” 娜塔莎对这个男人更好奇了,他已经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他真的可以解除裂界,娜塔莎决定要跟着他,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他这么在意。 如此,又是摧毁了两个裂界,铆钉镇好像安静了许多,他们路过娜塔莎曾经的孤儿院,王凯文随手将周围黑色的裂界晶体全都打得粉碎。 他又摧毁了一个空间裂隙。他转过身对娜塔莎说: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里的裂界也解除了,所有裂界消失,铆钉镇在短时间内将恢复安全,你可以让人们搬回来居住。” 他指向那个挂着小灯看上去挺温暖的小房子,“你的孤儿院,也可以考虑重建了。” 娜塔莎看向他的脸,他好像知道格外多的事情,他比她想象中更了解下城区,这让娜塔莎对他的身份更好奇了。 王凯文可不在意娜塔莎怎么看他自己,他这么做只是随手做一下好事,顺便完成和娜塔莎的约定(解除下城区的裂界),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想法。 走着走着,大概是因为裂界造物都死干净了吧,空荡荡的铆钉镇显得格外安静,走过一扇窗户,娜塔莎看见里面还有光亮,但是没有人的痕迹。 地上放着一个坏掉的八音盒。 王凯文弯腰把它捡起来,塞进桑博上衣的空间口袋里。 “我记得这个东西,哦,那天路过这里救了两个傻乎乎的小丫头,我把她们送去克拉拉那里了,这八音盒可能是他们落下来的,到时候还给她们。” 当时情况确实紧急,这对姐妹在裂界造物的包围下已经退无可退了,正巧,凯文同学拎着天火扫荡呢,顺手就把她们救了下来。 想着下城区不怎么适合她们,他把她们带到克拉拉那里去当机械师助手去了。希望克拉拉能教会她们一些手艺,以后出去哪怕带个红绿灯机器人至少也安全一些。(红绿灯:存护星神的力量,小子!) 也算是拯救了游戏时的一个遗憾吧。 “嗯,谢谢你”娜塔莎笑了,笑得很甜。 “谢我干啥?我救得又不是你哈哈哈”王凯文愣了一下,随即傻笑。 …… 他们走着,走过一条条空旷的但已经没有危险的街道,向着史瓦罗给的方向走。 终于他们看见了锈蚀的灯牌,以及坍塌的屋棚。史瓦罗给的钥匙插进地下那隐蔽的锁孔,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齿轮在生涩的运转。 灯泡被一个个点亮,但有些已经坏了,在亮了一两秒后就沉沉熄灭,好在还是有些仍是好的,而王凯文和娜塔莎来的时候也带来照明的手电。 几节台阶,通向一个升降梯。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械润滑油老化的味道。 地面在手电的光芒下显露了真容,是了,是高级的灰石瓷砖地,在下城区,这种瓷砖可不多见。恐怕只有秘密设置的研究设施里面才会有这种配置吧? 王凯文欣喜的在这些瓷砖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记得在模拟里见过这种瓷砖,那种末日的情况下,只有那个地方才用这铺地板。 因为它的原料是灰石,掺杂着虚卒的残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反物质粒子的污染。 它的存在,说明这个科研设施至少和反物质粒子研究的项目有关联。 似乎,他们来对了地方…… 第二十七章 被遗忘的研究所 【凯文,你确定要再向前探索吗?】 【我担心,真相对你来说太残酷了。】 【这怪我,怪我没有提醒你一下……】 【(っ╥╯﹏╰╥c)】 “月光?你醒了?”王凯文听着这只有他能够听到的机械少女音,意识到某个潜水的模拟器似乎是回来了。 【嗯,吃饱了,睡一觉,好舒服~】 【ヾ(′?`。ヾ)】 【别打岔,凯文,你确定要见证真相吗?】 “为什么不呢?” 王凯文意识到马上可能将要见到一些不怎么好的事物,他强装镇定,还是迈出了脚。 七百年的等待,如果连他都不愿意见证,不愿意铭记,那么那个人的故事就不会有人记得了吧? “人的一生,要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丧服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出自大卫·伊格曼(david eagleman)的《生命的清单》) 这副几乎不灭的身体,必须承载记忆的重量,这样严重的磨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宝贵的刻痕。 【即使你会很痛苦吗……】 【那…是连我都觉得残酷的真相啊……】 【希望你不会有事( ?? ﹏ ?? )】 升降梯缓缓载着王凯文和娜塔莎下落,下落到近几个琥珀纪无人问津的废弃试验所里。 (游戏原文:现今银河普遍使用的计时历法,由星际和平公司制定并推行。琥珀纪以「存护」星神的推定诞生时为元纪,以克里珀每次挥锤敲击为新一纪的启始。 由于克里珀挥锤的间隔不定,每一琥珀纪的长度存在较大浮动。以开拓历换算,1琥珀纪约为76~240年不等。 星穹列车重新起航时值琥珀2158纪。) 灯光微弱,逃生门紧闭但是早已经锈迹斑斑,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已经因为年久失修停止供电,红色的仪器灯也大多熄灭。 这里已经等了太久,久到从人气鼎盛到被人遗忘,久到这里的恐怖氛围都没有得到保存,这里只是安静的遗迹,安静的被忘记,甚至滋养不了裂界。它在地底长眠,如同一具尸体。 七百年前,这里曾经制造出这个星球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融合战士,而现在,他回到这里。 王凯文感觉到这里的布局越来越熟悉,他迈步走过存放抗体的仓库,走过研究大厅,跨过那条有手术室的走廊,一步一步,满怀纪念。 他记得自己就躺在这个手术室里,身边只有那位老研究员陪着,他接受了近乎不可能成功的手术,为了证明了梅猜想的正确。 他做手术的时候,外面走廊上一紫一灰两只团子哭得惨兮兮的,他完成手术出来的时候她们还因为他身上残留的低温冻得直打哆嗦,哈哈哈。 他记得娑笨拙的提着三杯热咖啡,从隔壁的抗体研究所赶过来,坐在长椅上,和凯文以及梅享受旷工的下午茶。 那个时候他们三个窝在这个角落里,没有人会发现,就和当年逃课去看演唱会一样刺激。 他记得那天娑过生日,他早早从军部完成任务申请休假,去上城区取几天前订的蛋糕。 来这里的路上看到梅也提着一个蛋糕,真巧啊,两个人都认为对方会忘记这个日子。结果是娑惊喜的看着两个蛋糕,但是到最后都没有吃完,只能给梅拎回去做夜宵了。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可是啊—— 记忆里的灰石瓷砖地已然落满了灰尘,玻璃容器里盛放的溶液也大多干涸了,只剩下仓底那一点水渍。 档案室里空空如也,文件和记录都被妥善的转移了,连签字笔都没有留下,看样子这里的废弃不是一天两天的,人们有预谋的抛弃了这里。 墙壁的夹角结出蛛网,可蜘蛛网呢,也干枯的不成样子,零零散散,随着风摇曳。 因为蜘蛛早就死去,这网不过是因为空气不流通侥幸躲过时间的盘剥,只是结满灰尘,再也粘连不了一丝一毫回忆里的飞虫。 墙壁上没有裂纹,墙皮都没有脱落,因为这是一整块灰石,掺杂虚卒尸骸造成的存护材料有很长的保质期,人们预计在两千年之内不会有大的形变。 这坚固的墙壁啊,冷眼旁观着时间如流水一样逝去,看着闹市变成荒原,而荒原里的风吹不开实验室紧锁的大门,不过是摧毁了地面上露天搭建的窝棚。 灰石浇筑的墙壁,灰石制成的瓷砖,连无处不在的植物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地面不起青苔,爬山虎也无法附着外墙,只有灰尘,覆盖灰色的建筑,覆盖灰色的瓷砖地。 武器试验场?是的,可能是因为试验所地基由灰石搭建十分稳固吧,秉承着不浪费现有资源的缘故,人们在废弃试验所之上新建了一个武器试验场。 可时间就是这样,寒潮之后,连这新建的武器试验场都被人们遗忘,只有史瓦罗记得。可他记得又怎么样呢?他不会知道武器试验所地基之下有什么秘密。 史瓦罗甚至没有用这钥匙打开过地库的门,要不然他在王凯文和娜塔莎面前说的那句“从未有过”不可能那样坚定。 真的“从未有过”吗? 沉重的叹息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娜塔莎沉默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她只能感觉这个强大的男人是那么的悲伤,虽然他没有哭出来的迹象,但是沉重的哀痛是没有泪水的,万般难言,只有一句叹息。 是啊,他好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当年在这里的时候他是凯文,是那个黄金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是那时的天之骄子。 而现在呢,铆钉镇的偏远地区,刚刚解除裂界的禁地,他在这里算什么呢? 一个千年前徘徊至今的幽灵?一个有幸突破凡人极限的弱者?一个打完模拟游戏获得奖励的玩家? 他的功业被人遗忘,他的历史被上城区那些虫豸修改的面目全非,贝洛伯格人不感谢前文明,他们甚至不知道前文明的存在。 贝洛伯格不知道曾有两任大守护者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现在的生活,他们咒骂寒潮,怒斥前人的无所作为,长期的愚昧冲刷了他们存护的信仰。 现在呢,这些盲信着的人们也不曾感谢,不记得,像一群巨婴。他们只有在篡改历史上才能找到一些可笑的自尊,自欺欺人。 只有在这熟悉的研究所,王凯文才能感觉到一丝脆弱的真实感,那些回忆不是假的,它们发生过,存在过,是只写给他们的故事。 英雄和战士们,在牺牲之后默默无闻。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小人,踏上了高塔,终于摄取了王座。 无所谓吧,反正凯文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仅有的几个人罢了。 他拯救世界也的确没有那么高尚,只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只是为了完成那发下的誓言。 那么,那两个人呢? 一个是确认死了吧,拥抱星核,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召唤来席卷全球的暴风雪。 梅,是他心里永远存在的痛,他发誓要让那颗该死的星核死得透透的,它怎么敢蛊惑她的,它怎么敢向她索要代价…… (星核:他诽谤我啊,你们看着啊,他诽谤我啊,谁蛊惑谁啊!) 娑呢?在这个已经人去楼空的研究所里面还剩下什么?王凯文一步步搜寻着,企图在这个旧日的遗迹里翻找出一丝一毫她还存在的痕迹。 原来啊,不知不觉,那个灰色的家伙已经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了吗?在梅已经离去的现在,娑的意义已经近乎是他维持理智的来源。 他可以为了一个消息来下城区,可以为了这个可能的消息在下城区绕上半个月,他可以做到为了她消息暂时停下来所有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度过了当年的灾难,是否好好的活下去…… 月光说,真相是残酷的,可什么时候真相不残酷呢?它就是献给幸存者的祈祷词,是献给逝者的挽歌,再怎么说,都会有仪式感。 他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门锁已经锈蚀了,稍微用力就碎裂开。王凯文走进了这个房间,一时不禁热泪盈眶。 在这个房间,王凯文好像魔怔了,他安静的,仔细的翻找着房间里剩下来的每一个角落。看到有价值的东西都塞进空间口袋里,他不愿意废弃一丝一毫的纪念。 这是梅曾经的办公室,他不会认错的。 可能是因为梅没有撤离,她的遗物还散落在这里,除了有价值的研究资料被拿走了,其他的东西都还好好的留着。 梅用过的试剂瓶,梅用过的放大镜,梅以前用过的由他赠予的保温杯,梅的发卡,梅的书签……王凯文把有关于她的东西都珍惜的收起来带走。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爱屋及乌,她的所有东西在你看来都是有价值的,不是因为这些小物件多珍贵,而是因为这些东西都能够让你想到她。 娜塔莎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无声的哭泣,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遗留的旧物拿走,他的哀伤似乎感染了她,她只能看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打包完梅的遗物,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但是他还要继续。他记得再走不远应该就能到娑的抗体研究所了,那里的应该就是月光所说的真相。 走吧,去那里看看…… 第28章 断点 从中央研究所走到抗体研究院没有花多长时间,这路程比想象中要短。 “寥寥数百步,一步一心寒。” 以前在模拟里,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什么事都能扛着,哪怕是直面星神,他都可以借由着<勇气>能不感到恐惧。 于是啊,死亡不属于他,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踏上一条孤独的路,承担一个世界的责任。 现在,这场大梦一样的二十三年过去了,模拟外他已然拥有了模拟里面的力量,可是,他失去了那一丝已经微不足道的<勇气>。 这么说也不准确,王凯文做不到无血无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是个正常的人。 可是,救世主总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泪流满面吧,模拟里的凯文或许很难掉一滴眼泪,即使落下估计也会动用能力把它冻成寒冰。 可是他呢,这个家伙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已经快要淹没在悲伤里。 娜塔莎递过来几张纸巾,王凯文伸手接过。 “谢谢……”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把脸上的泪光擦去。 镇定精神,推开那沾满灰尘的玻璃门。它原来是感应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感应器已经认不得这个世界,只是沉默,冷淡的对所有来客熟视无睹,想要进入其中,只能用蛮力说服。 被推开的玻璃门,顺着原有的轨道滑向两侧。 这里比中央研究所打扫的还要干净,没有什么凌乱的迹象,空旷,整洁。 灰尘因为防尘仓的缘故只落了薄薄一层,基本上看不出来,七百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这里停留,只能颓然的让原来在此处的人们离去。 反物质抗体,以一百条人命交换一个人的幸存,这样残酷的希望,终于也是被遗忘了。 抗体研究所,当这个星球上再也没有反物质军团,没有反物质粒子,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和被搜寻一空的中央研究所不同,这里虽然人去楼空,但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防护等级更高,又或者单纯因为这里的文件已然失去应用价值了,日志文献被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 这些书籍被主人小心翼翼的装进密封隔离袋里,她好像早就知道这里可能被尘封许多年,因而她特别注重保存工艺。 她甚至用塑料标签在上面标记每一本书的内容和用途,分门别类,将它们摆放在不同的区域方便后来人查阅。 这么说来,这些书架让这个试验所的大厅看起来像一个图书馆。 对于后人,她决定留下这些资料和真相。 娜塔莎是见过这种密封隔离袋的,在上城区的博物馆里,这东西在现在已经是文物了,它揭示了齿轮机关时代之前似乎还有更加辉煌的文明…… 现在她见到了真品,看着这些书本她一时有些无言,如此大量的文献,对于学术上面的价值是非常可观的,这些临床医学试验报告恰恰是如今贝洛伯格医学缺失的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瓦赫(娜塔莎的哥哥)也不至于被医学院放逐,被迫来到下城区,用这里的居民去做那些泯灭人性的人体实验吧?他所希望研发的抗寒试剂可能也可以早一些被制造出来…… 这些资料它们都在这里,被先哲寄予厚望留下的遗产,可是啊,没有人记得,没有人在乎。 贝洛伯格和上一个时代是如此坚决的斩断了所有的联系。文明在退步,而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寒潮与其说冻结了大地和天空,可能它最大的危害是冻结了人心。 王凯文向着研究所的深处走去,脚步声细碎,他有些急切,想要见到那个真相,又有些恐惧,害怕这真相代表着…… 他终于回到了这里,他推开了门,然后—— 灯亮了。 七百年,在这颗星球上只有用反物质军团残骸制造的事物可能才能长存。想要让灯保持这么长的使用寿命是不现实的,你总不能拿反物质粒子用来供能吧? 又有谁愿意开拓这么艰难的技术,仅仅是为了点燃一盏灯?开什么玩笑?! 可是啊,有这么一个傻丫头,为了给某个可能回不来的人留一盏灯,她制作了七百年来都无法损坏,长明的灯火。 它将从被制造时就恒久的保持熄灭,直到那个生物信息被录入的家伙推开她办公室的门,直到那个不可能等到的家伙从漫天繁星上——回来! 何等明亮的灯火啊,在刹那间将这昏暗的房间照彻得好像白昼那样。对比这灿烂的灯光,倒显得时间的等待和黑暗的侵蚀都有些落入俗套了。 已然被尘封的研究所在灯光的指引下被唤醒了,大地深处传来轰鸣,像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启动,把温凉的血加热。 齿轮运转,由反物质粒子非法制作的发电装置疯狂的把那危险的能量拆解,转化为简单的电能,粗暴的将电路元件连接。 齿轮剥落下干枯的镀层,暴露出里面深灰色的内芯,那个东西,正是由反物质军团残骸做成的灰石打磨而成的…… 如此大量滥用这种材料,倘若被发现的话,这罪名足够制作者被处决几百次的。可是啊,当她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 灯火通明,地下2000米深的抗体实验室被唯一的留守人员改造成了一个特殊的末日机关,它可以等下去,永远的等下去,直到这颗星球死去也好,直到后来的任何一个人发现这里。 区区几百年罢了,以星空为战场的他肯定可以做到等下去的,既然到时候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人会记得他,那么,就由她这个老朋友为他守候最后的记忆。 就让这深达大地深处的空城替她等着他回来,就让这长明的灯火见证他活着回来的壮举,让至少有人能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授勋…… 哪怕他忘记,哪怕他再也无法回来,哪怕,这个世界想要把我们的故事从历史书上抹去,那又怎么样?他永远是她的英雄,永远,他值得她为他付出一切代价,值得她等下去。 她娑,就是要让他回来的时候,能有一个回归的地方,在梅已经死去的现在,给他一个…“家”。 贝洛伯格只要还有一天存在,这里就会永远的等下去,等下去。就算寒霜把这里冰封,变成裂界又怎么样,就算毁灭的火焰把地表灼烧成熔岩那又怎么样,这里的存在,这里的一切…… 它的存在就是她用一生写出的情书。 “往前走吧凯文,踏上那条路也好,拯救这个濒死的世界也罢,这些我薇塔都不在乎,哪怕你失败了也不会有人会怪你… 只要你能够活下去,只要你可以活下去,哪怕你成为不了英雄,哪怕你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跑也好啊,活下去,我只要你能活下去!” 如果你真的有机会再踏上这个大地,能够来到这里…请让这里的一切代替我说: “凯文,欢迎回家。” 灯光下,这个房间的四面墙壁上贴满了凯文的照片,偶尔还能看到这些照片上附着着特殊的保护层,从而阻止它们的氧化。 有人等着,有人等过,有人永远都在等。 ———————— 家——在毁灭的战火把那个大陆都焚尽之后,凯文就几乎成为了一个战斗机器,他能够称作是家的不过是军团里的后勤部或者伤兵营…… 和梅成婚之后的家也就顺道移到了研究所附带的职工宿舍,可是啊,那里早就被时间抹去了,凯文看过,除了中央研究室用灰石构造的主楼以外,其他的都坍塌的不成样子,包括那可怜的宿舍。 抗体研究所,当然,同样用灰石建造的它也是有资格在时间里长存的,甚至因为保密等级更高,它的建造更加完善,或许可以保存更久。 …… 在梅逝去之后,娑一度独揽大权,成为这个星球上第四位大守护者,她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被称为“影子里的大守护者”。 可能是因为统领着继承下来的暗杀机关吧,她虽然不怎么管理实务,但是在她的统治下,没有人敢造次,否则黑暗里的利刃将肃清罪恶。 没有人知道这个大守护者从哪里来,去了哪里,问起来除了她的名字以外居然列举不出任何资料,甚至查询不到大守护者之前的就业经历(制造抗体的工作高度保密)。 娑,在2000米地下的试验所里,遣散了所有的研究人员,反物质军团已然被除尽了,抗体的研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 空荡的研究所里,她在无数次的擦拭那有某个人照片的相框,她甚至把有他照片的他和梅的结婚照也拿了过来。 梅留给她的遗言里让她好好照顾凯文。可是梅,你一死了之轻松的很,你清高,能用生命去驱使星核,把凯文送到星球外的战场上,倒让她做这个等待的人。 只能说梅啊是个合格的英雄,作为人类嘛,早就失格了,纯粹理性下还有人性就不错了,要求不来她太多。 反正娑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吗? “真是自私啊,梅,这么简单的死去,留下来这么多烂摊子,留给我。” “早知道就不把凯文让给你了。” 娑习惯了收拾这两个家伙的烂摊子,她总是这样,从某种程度上她和凯文一样,有能力背负,习惯了背负,不得不背负…… 真是甘甜的绝望啊,等着一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英雄,等着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延伸到下一个千年吗? 她要他能够回来的愿望,让【智识】投下了目光,哈,真有意思,梅没有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果然梅和凯文一样都是除了正事在生活上不动脑子的家伙吗? …… 娑在大地深处的房间里,镶嵌齿轮,构筑一盏长明的灯火,她要刻印时光的断点,做一件不是那么【智识】的事情。 第29章 薇塔(一) 灰头发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见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他摇曳着,混入梦境里,又出现在人群中。 凯文可能不记得和娑在同一家医院的同一个产房出生,娑也大概不会记得,可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会和他的命运绑定。 自此,并肩着,从未错过的两人。 【天慧】是她聆听的第一个词语,来自于远方更高维度存在的随意一瞥。 这个天赋使得娑从出生起就就被冠以“神童”的标签,她格外会察言观色,学习东西也比同龄人快得多,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却主动放慢了脚步。 不是因为她害怕被当做异类,而是因为她单纯不想让周围的孩子显得平庸。 她太聪明,太温柔,也太善良。 当人们和她对上视线,她就能看见一个人的心灵,从而很轻松的推演出一些事件。这能力使得娑不敢与人对视,总是习惯眯着漂亮的红色眼睛,显得有些怯懦和懒散。 她喜欢下棋,棋盘之上的每一个步骤都被她看的很清楚,她所希望的不是战胜对方,而是喜欢安静的环境且有人陪伴。 上学的第一天,在同桌分配后薇塔看见了那抹在梦境里出现过的白色,也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湛蓝的眼瞳。 真是美丽的眼睛啊。 真是美丽的心灵啊。 然后,薇塔看见了,看见了男孩注定一生孤独,他现有的所有幸福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刻被火焰毫无保留的摧毁,他的所有感情都会被低温冻结,他将失去作为人类的一切,直到踏上那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他孤独的坐在王座上,等待着后继者把他赶下去。 他的理想将会是“被人践踏理想”,就像是“有的人飞翔是为了坠落”这句话一样可笑,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不足以形容他,身着用蜡粘连的羽翼的伊卡洛斯更贴合这个人的本质。 何等傲慢的踏上救世主的王座,并非因为他愿意,而是迫不得已做出的艰难抉择。他为了守护自己的小小的幸福只能一步步向前,一步步走向绝望。直到所守护的全部失去,直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直到化作灰烬。 他注定孤独,注定以最悲惨,最壮烈的姿态死去,就像勇者剑下咆哮的恶龙一样,即使他的愿望原来是成为骑士的。 这就是残酷的【救世】之路。 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纯净的,满怀希望的孩子背负这样沉重的命运,这么美好的人却要这么悲惨的死去…… 薇塔其实早就看透了名为“凯文”之人的本质,他只是一个渴望幸福的普通人,他没有那么高的宏愿,只有那斑驳的自私和狭隘的温柔。 可是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它不容许自己选中的人不够完美。 如果他没有宏愿就让他学会【铭记】,在无数次离别里继承逝者的宏愿。 如果他自私,那就把他的一切和所有人的命运绑定,再把他的一切夺走,让他不得不守护剩下来的人们。 倘若他不愿意飞翔,那就把一切化作焦土,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不得不成为逐火的飞蛾。 他想要成为骑士,想成为英雄,那就让他成为好了,他会走上最悲伤的道路,成为最罪恶的魔龙。在他尸体之上才可能会有正义,只有他死了才容许一个皆大团圆的喜剧。 世界喜欢用尽算计创造一出完美的悲剧,而喜剧常常仓促,就是一出有关成长的故事罢了,反派们不计牺牲,而主人公的伙伴埋骨荒野,只为了烘托一个人,一群人的崇高。 这是这个世界压在凯文身上的恶意,这是一切被他拯救的事物最卑劣的叛逆。 薇塔,你看见了,又能够做什么呢? 薇塔,薇塔,一线的转机在哪里呢? 想出怎么样的办法,才可以拯救他,想到怎么样的布局,才可以化解他身上命运的棋阵。 “需要一个人来作献祭。” “首先,这个人必须对凯文抱有怜悯,能够身体力行的关心他,出于自我意愿陪伴他; 其次要足够了解这个名为凯文的人,最好能洞悉他的心灵,能明确他选择的道路,看清楚他的选择; 要能给予他引导,令他没有那么偏激,以同理心为出发点的包容,在他与人们之间构筑桥梁,让他承担责任却不让他被责任绑架; 立场须坚定,需要用相对正确的标准潜移默化规范他,要得到他的全部信任,这样才能在他做错的时候规劝他,让他能听得进去; 当最坏的结果到来时,是当他面临绝境,这个人至少要有决断,能有能力阻止他,或者有和他一起走向牺牲的勇气。” 薇塔路过镜子,在镜子里看见薇塔;薇塔路过水洼,倒影里是薇塔,薇塔走在路灯下,影子里是薇塔。 “薇塔”可解命运的猛毒,可予一线生机。 觉者曾经发下宏愿,可她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命运,就让这觉者消去身影,不是为了拯救这芸芸众生,只是成为他一个人的“梅林”。 她出于同情,观察了他的道路。 她出于善意,走入了他的生活。 她出于爱意,要插手他的命运。 凯文,凯文,你欠她的,拿什么还? 她太聪明,让他察觉不到她的付出,但是她悄悄地获得了他的全部信任,和他保持一种亲近却若即若离的关系。 她太温柔,怕他发现就躲在别人的阴影里,为了不让他感到愧疚,她自愿放弃自己的感情。 她知道,只有客观而理智的观察他,才能做出来最正确的引导,她当然爱他,可是她不能有显露出来的私心,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感情。 她早就知道凯文会在生命的某个阶段遇到梅,那个冷酷,理性但是唯独对他还有些爱情的女人,梅照顾不了他,相反,梅想要凯文的照顾。 可是凯文会爱上她,会成为她的跟班,会无条件的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梅对凯文的爱也是真实的,她也会为了他付出一切。 那么还有娑什么事呢?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 有,她要为这两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收拾烂摊子,她要照顾的人多了梅一个,就当是为了凯文吧,买一送一也还行,梅这个家伙至少不让人觉得讨厌。 正好,让梅完成薇塔无法做到的事情……给凯文以爱情,让这融化他的孤独不太现实,但爱情可以让他的冻结,慢一点。 只要慢一点点就好,让梅稳住他,这样子薇塔就有时间去为他出谋划策,就能让他避开那些该死的牺牲,就能让他避开那命定的死局。 薇塔的日记本成为了凯文的观察报告,她有的时候还拿着这个找梅谈话,教她怎么维持和他的感情,教导她这个木头什么是浪漫,什么是爱情。 挺累的,但是如果就这样三个人一直走下去也不错,薇塔因为平静的生活低估了命运的力量。 直到战火如观测的那样燃起,直到他们各奔东西,直到薇塔拿起手术刀跟随导师一起解剖一具新鲜的尸体。 要让凯文在这场灾难里活下去…… 她这么想着,协同导师一起进行着残酷的人体实验,看着导师黑色的头发斑白,看着他们一起造出一个亵渎的,根本不算是拯救的“希望”。 “把一百个濒死的已经没有办法拯救的反物质辐射感染者聚集在一起,抽干他们的血液,在里面可以提取出一单位的蓝色溶液,这种液体可以遏制一人的反物质粒子的污染,甚至是倒转已经发生的污染。” 它的诞生,是潘多拉的盒子,既是希望,也是卑劣者残害他人生命延续自我的毒计。 薇塔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也知道它的危害,但是为了凯文,为了这个文明的幸存,她只能把这个东西制做出来。 如果连成为“共犯”都做不到,怎么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怎么有资格干涉他的命运呢? 薇塔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她的与生俱来的【天慧】在为这众生的苦难而哭泣,但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声。 “至少要让他活下去” 第30章 薇塔(二) 幽蓝色的抗体被从大量的血液里提取,失去血液的一百具“牺牲者”被签署了保密协议的工人一具具推入焚化炉。 什么抗体研究所,这里就是地狱,这么多天下来,间接死于她手里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薇塔觉得自己真该死啊,可是该下地狱总是另有其人。 这居然有“必要的牺牲”的指标,这就是上层派发给她的工作任务,如果她不接受她就要成为“必要的牺牲”。 导师已经死了,死在他的办公室,可是呢,他的死因被调查组判定是自杀。 薇塔继任研究所所长,暂时为所长代理,全权负责抗体的研发和生产。 这让薇塔想要去死。 现在不能死啊,她现在死了凯文怎么办?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人怎么办?呵,可是其他的人就该死吗?为了救一批人不得不杀掉一批堂而皇之冠以“牺牲”的名号这真的是可笑啊。 如果她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够阻止这该死的命运了,就真的没有人能拯救这个世界,这不是傲慢,这是命运的安排。 “反抗命运的举动亦是在命运之中。” 这是薇塔绝望的开端,是她所有失败的总和,是她所作所为结出的苦果,是一杯毒酒。 那就继续无药可救下去就好了,继续和这个世界一样苟延残喘下去就好了,等,等下去,等个机会和梅一起,把那些家伙也变成“必要的牺牲”。 …… 薇塔摆弄着手里的沙漏,它的做工不是那么精致,似乎是某个小厂房粗制滥造的小工艺品,沙漏里装着一些琥珀色的细沙。 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落下,它们不会知道自己循环往复的结果,它们不像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的走向死。 沙砾没有思想,在循环往复里磨损,打磨掉多余的棱角,沙漏里的沙子再光滑也成为不了珠宝。 只是啊,被打磨的光滑的沙砾向下坠落是不是更容易,而这更快的下落速度是不是也让这个沙漏记录的时间更少了吗? 千万次积累的微末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千万颗盛放的繁星,已然是千万年前迟到的光景。 娑已经没有心情下棋了,她的时间越来越短,送来的抗体试验者越来越多,而凯文越来越接近那个命运中的结局。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敢于去尝试死亡率目前百分之百的试验,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连逃避都学不会。 “我果然,最喜欢这种人了。” 零点时钟敲响的时候,抗体研究室左侧走廊逃生通道处的监控摄像头会有5分钟的当天记录保存,那个时候它基本上是没有作用的。 她准备好了。 万人单位才能成功制备的反物质抗体被她私自扣留,这个研究所近两个月来的存货被掏空。 她其实没有那么怕被人发现,毕竟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多管闲事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这个研究所的所有人都知道。 薇塔拿着她的保温水杯,这双层不锈钢制成的水杯里盛放的不是水,只是一个差不多和内壁大小相同的玻璃试剂瓶。 她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来到临近的中央研究所。薇塔在等梅,等她完成一个选择。 梅没有让薇塔失望。 她戴着厚重的隔离手套,手里提着一个像提灯一样的装置,薇塔认得这个东西,反物质军团活体解剖标本收容仓。 里面的东西,是薇塔在窥视凯文命运时看到过的那一颗虚卒核心,那一颗属于救世主的,冰冷的心脏。 这场手术如果没有意外是不可能失败的,可是也不可避免的会给凯文带来后遗症。 极度寒冷的体温,个人情感的逐渐缺失,心理学上思想的偏激……这都是祸根,是达成那个悲剧的必要准备。 凯文甚至在可能的未来因为低温再也无法拥抱梅,再也不能和任何人类有肢体接触。 他注定的孤独,注定的无法被温暖,注定了被命运扔到冰冷的王座上去。 那么,她就要阻止这场闹剧。 超高浓度的反物质抗体完全可以把这场实验的死亡率降到最低,但是啊,一个普通人的意志要如何去和反物质熔炉的造物搏斗呢? 需要一些材料中和这剧烈的精神冲击。 薇塔见证过相对成功的试验者,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疯子,之后痛苦的死去。 那么再加上一些祭品如何。 就让踏上存护命途的人们享受他们坚信不疑的牺牲吧,为了那个宏大愿望牺牲的人还少吗,她甚至不需要再去寻找志愿者。 它们躺在库房,已经失去了呼吸,现在也只是“废物利用”罢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倘若,这个骑士是必须要在屠龙之后成为魔龙的,那就让挡在魔龙前面的王国提前破灭。 让它坚不可摧,让这头恶龙成为能够跨越生物极限的怪物,让它可以把所有的继任者杀死,让它能够亲手选择自己的结局。 薇塔要让魔龙从故事的终章逃跑,她要赋予他能够在太空中呼吸的身体,以及,能够在太空搅动反物质粒子的羽翼。 她要让这个救世主成为一个能以肉体横渡虚空的怪物,只要有供能就绝对不会死去。 …… 【大守护者的残骸】 这本来是用作制造那个终极武器的材料,而现在,在抗体研究所所长已经死去的今天,继承位置的薇塔有能力参与毁灭令使核心的评估。 当那被给予厚望的武器因为功耗原因被迫封存,当那炽热的双枪已经在军部里传递。 21克,它只有21克剩下。 没有人记得这个残骸的主人做了什么,有的知情者人知道这是大守护者的残骸,对此不发表意见,他们说人死如灯灭,正好不能浪费。 实验结束,所有人离开。 薇塔从密封仓带走它的时候甚至没有人阻拦,那个武器已经制造完成了,这个东西对于那些人来说是无意义的边角料。 仅仅21克的“骨灰”而已,没什么研究意义。 只要签署保密协议,拿走做个纪念也就那样,它的价值在于可以和高浓度的反物质粒子抵消和使得毁灭令使残破的核心保持惰性化。 除了这以外,对于上层某些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晦气的尸体残骸,他们可不在乎这东西的主人生前的荣誉。 他们正好希望这种材料被彻底用完,这样历史书上就再也没有证据了,死无对证。 现在,这被装在沙漏里悄悄带出来的大守护者残骸,就是拯救凯文的最后一个要素。 它看上去就是一些琥珀色的沙砾,更接近于“白垩”这种矿物,可是呢,它其中至少残留了可观的存护之力和…“意志”。 薇塔已经看到了转机的曙光。 仔细的把这21克的粉末装填在注射剂瓶里,然后使用由存护命途的命途行者血液制作的辅助剂让它溶解。 薇塔把这些交给了那个将要为凯文动手术的老研究员。 老人可能不知道不久以后他自己将会死于非命,死于为了保守一个秘密,死在别有用心的某些人在暗中饲养的利刃手上。 老人接过在这场试验里会使用到的试验器具。 他看到那标记着“神经舒缓剂”的注射器里面流动的琥珀色的血清。 老研究员已经许多次执行这个类型手术,可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布满皱纹的脸舒张开了,灰白的头发轻轻的在灯光下投射下一小片阴影。 老研究员知道薇塔这个人,她是他曾经老同学的弟子,是能和那个老家伙捣鼓用尸体榨取的抗体的冷血丫头。 这样子的人也会有那么炽热的感情吗?真的是值得珍惜的光景。 呵,这一条路上不会缺少牺牲者,有的是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的人,以前的大守护者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不少他一个,不多他一个,但是有他一个,恐怕会开创新的可能性。 老研究员到办公室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家里的老伴今天不需要做他那一份的晚饭了,他今天要留在研究所过夜。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她,但是啊,男人就是这样,总要有人去承担些什么。 “成为英雄”,这种事情真的很帅啊,从儿时就产生的梦想。历经几十载春秋,纵然曾经染上狂热执念的血泪,这份愿望从不曾软弱。 【记忆】命途的冰霜,老研究员太熟悉,熟悉到看着这寒霜,泪水就已经打湿了眼镜框。 …… “活下去吧,孩子,一起成为,孤独的英雄吧。” 第31章 薇塔(三) 明明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明明在预测里这是万无一失的,不可能存在意外。 不安,还是不安。 用作手术虚卒的核心是特殊的,反物质抗体的浓度是百倍的,甚至还有大存护者遗骸制成的血清作为精神稳定剂,掌刀的研究员也是这个研究所最德高望重,最有技术的…… 不够,根本不够,对于他的生命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还不够。 薇塔像一个赌徒,她在用一张张昂贵的筹码向死神换取他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薇塔遏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啊。 ——这种感情是愤怒吗? “梅,你至少要为他流一滴眼泪。” 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双因为愤怒张开的红色眼睛,薇塔怒视着在长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梅。 为什么你一个毫无实验性的猜想就导致如此严重的牺牲,为什么凯文他愿意为了你这种人把生命都赌上,为什么你要逼着他走上这条悲剧的道路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 薇塔很聪明,聪明到她在给了梅这个耳光以后的第一秒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心,是啊,她在嫉妒梅,在嫉妒啊。 “嫉妒什么,明明这一切是你自己让出去的,明明这样才是他希望的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薇塔这么问自己。 她也在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那湛蓝色的眼睛,再也不能有机会跟在他身边。 “害怕什么,大不了就陪他去死,在地狱等他回来,顺便和他享受没有梅的生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神智都有些不清晰,到底是怎么了。 …… 是啊,还是愤怒,对于这无法改变命运的愤怒,对于自身弱小的愤怒吗……没有那么单纯! 来不及了,手术室的门关上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这种把一切托付给命运的无力感。 她的泪水决堤,落在命运的棋盘上,没有一丝回音,她的所作所为现在看上去都像个笑话,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擅自感动,擅自进入他的生活,擅自插手他的命运,擅自要剥夺他英雄的尊严。 薇塔在这个时候,终于看清楚了自己。 悖离了宏愿的觉者,其温和的面目依然变得狰狞可怖,执念的血泪把脸颊刻出罪恶的花…… 原来,做错的人是自己。 是薇塔,在引导凯文走向那条道路;是薇塔亲手把他推给了命运;是薇塔,在用着“为他好”的理由逼着他去死…… 这爱太沉重,沉重到薇塔走到镜子面前,终于看清楚了是谁在牵着凯文命运的纺锤丝。 撕裂他的胸膛,夺走他的心脏,缓解这执念的解药腥甜,是他全部感情的总和,正是作为自己这个不合格引导者的报酬。 【薇塔】(代表着生命) 她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是生命的总和,是既定存在的命运,是那生者无法避免的束缚。 无人告解罪孽。 是梅林,引导着那理想中的王者领受命运的死亡,她自己就是命运运行的保险。 —————— 她想明白了,于是穿着伴娘的晚礼服参加凯文和梅的婚礼,她笑容释然,和往日一样温柔。 她想明白了,所以和梅导演了一场对于“筑城者”的血洗,任由污秽的血在夜色里流进排水沟里。 她想明白了…… 研究所被要求沉入2000米深的地底。 所有人员都被以正当理由“辞退”,并且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 孤独的抗体研究所里,薇塔一个人坐在地狱里面,坐在最深重的黑暗里。 几天前…… 她亲手为梅戴上大守护者的桂冠,又听从她的安排给凯文开了一张有关于梅的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上梅的身体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过度劳累,她需要一些休息。 但是这是假的。 梅快要死了,薇塔知道的,梅这副绝症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她时日无多。 她可以瞒得了任何人,但是她和薇塔对视的时候薇塔就知道了一切。 可是梅要让凯文没有任何牵挂的轻轻松松的奔赴最后的战场,为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抢一个未来。 梅总是对凯文说谎,而他总是相信她,而现在,她要对他说出最后的谎言。 他会相信吗?薇塔猜他一定会的。 梅在凯文将要走的那天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从仓库找来一堆快要过期的化妆品,她请求薇塔为她化妆打扮。 薇塔注意到梅这天好像特别精神,仿佛昨日的重病缠身都是假的,也根本不像是将死者衰残的那样子…… 她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词。 “回光返照。” 薇塔听从她的安排,要把她因为的脸画成健康的淡粉色,为她涂粉底,画眼线,涂眼影,打上腮红…… 梅本来底子就好,只是平时不喜欢化妆,她今天美极了,比身穿婚纱的那天还要美。 薇塔知道她要做什么。 梅在那天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普普通通高中女同学,她虽然还是那么文静,却好像注入了一些活力。她开心的和薇塔闲聊当年的旧事。 她回忆那时候木讷的凯文和为他出谋划策的薇塔,她好像没有那么避讳凯文和薇塔的关系了,她说着笑着,那么轻松。 那天,梅没有说任何有关公务的事,她像个小女孩那样要薇塔为她在头上系上一个俏皮的蝴蝶结,又问她凯文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质地的丝袜。 她好像,是去参加一个晚会的公主,让薇塔这个“仙女教母”为她打扮,穿上那梦中的水晶鞋。 那么快乐的梅却让薇塔那么悲伤。 恐怕只有凯文这人会认为这一切都代表着梅的病好了,等他回来就什么都好了,生活也会回到当初那个样子…… 梅真的像一个合格的公主,那么温柔,那么优雅,送别她深爱的骑士去讨伐恶龙,等着他回来。 等不到了……等不到的。 在凯文坐上火箭离开大气层,梅一个人去了几天前她去过的那个山顶。 薇塔知道那里有什么。 是啊,她早就知道…… 现在没有人和她抢凯文身边的位置了,梅是那么坦然的把他交给薇塔,那么温和的祝他们幸福。 是吗? 这么温柔的家伙还是那么理智到冷酷的理科女吗?这话语还能是那个情商低到负数的家伙能讲出来的? 为什么不是呢? 她准备好了,准备好那么安静的去牺牲,去为了那个可能不存在的未来成为罪人。 薇塔,薇塔…… “替我照顾好他,替我等他回来……” 梅的话语在风雪里散尽了,根本听不清,可是薇塔知道她说了什么,因为她甚至给薇塔留下了一张遗嘱。 梅直到最后一刻,都是梅呢。 不愧是她…… 第32章 薇塔(终) 这是最后一天的薇塔。 命运赋予的奇迹早就在一开始都暗中标好了价格,它任由人们挑选,因为它想看他们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像他们来时那般轻松。 已经过去了7个小时,凯文没有回来。 冰雪笼罩着雅利洛大地上的一切,而外来者全部被梅用寒霜永远的留下。 城外荒原上们弥漫着冰蓝色的死亡,而城池上的琥珀色屏障和这凝滞的死分庭抗礼。 “来不及了,薇塔,来不及啦。” 黑暗里,有什么在呢喃,是她自己在低语。 原来,直到最后一刻,她什么都没有守护住,那个让她日夜凝望的孩子已经成为了英雄。 她看向桌子上的玻璃杯,那上面还郑重其事的用蚀刻技术印着“su”的logo,这是凯文在学生时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抚摸脖子上的工牌,那上面写的名字是“娑”,这是这个时代疯狂和冷血的代名词。 她闭上眼睛,世上再无唤她“薇塔”的人。 —————— 生命啊,现在如此苦涩,难道那甘甜的往日只是虚幻的影子吗? 2000米的地下太安静,安静到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安静到让她和一切人们隔离开,提前感受死寂和孤独。 一死了之,太容易了,等待着后来者戳着她干枯尸体的脊梁骨指指点点吗? 那样也就罢了,可是当凯文从暗淡无光的星空里回来,他看到这番景象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薇塔打开留声机,循环播放着伊甸的专辑,伊甸她早已离去舞台,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薇塔大概清楚她的下落。 她是只属于那个黄金时代的伊甸,当她的王国破碎,她将自愿的成为最美的殉葬品。 伊甸,她留下的只有她认为最庸俗的黄金,这些馈赠让贝洛伯格得以建立,让无法享受艺术的人至少能够活下去。 乐声悠扬,回到那个夏日,炎热的奥斯托利亚联邦,火红的天空和喧嚣的演唱会,肩并肩走在沙滩上的三个人。 薇塔收到过伊甸寄来的烫金色信封,她曾经好奇这样子的大艺术家怎么会在意她这个用人命作为素材的疯子。 她那天来到伊甸面前,在明黄色的灯光下坐在钢琴边的伊甸问她: “要如何才能守住破败的国,要如何粘合破碎的梦,要怎么样才能算拯救。” 薇塔说:“唯有反抗的高歌。” 伊甸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她的眼睛温柔,从那里可以看到如黄金、星海一样璀璨的灵魂。 伊甸说:“薇塔(生命)。” 这是她的名字,也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薇塔向伊甸告别的时候,获赠一个精美的纯金高脚杯,伊甸不告诉她这有什么用,薇塔回来就随手把它放在仓库里。 金杯在昏暗的保险柜里和灰石一样黯淡,它只有在明亮的光明下才能闪耀和璀璨,它必须美丽,因为这是它的价值。 伊甸在那个黄金时代消失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死去,而在之后诞生的,也许只是一个吟诵悼词的吟游诗人,一个死亡的记录者和信使之类的东西。 “悲悼伶人”,薇塔记得这个词汇。 谁知道呢,后来伊甸消失了,再也没有人们见过她,再也没有人记得她。 她可能死了可能没有,也可能随着那些敢于唱响反抗高歌的人们离开,踏入茫茫群星。 —— 凯文带上太空的最后一支试剂是伊甸和薇塔的馈赠,是令他化为恶龙的毒药。 <施与者的金杯> 三十五万人数量单位的浓缩反物质抗体,由伊甸和薇塔的血液作为引子,或许点燃他心中孕育的名为<业魔>的怪物吧。 它的具体表现是深邃到成为黑色的液体,浓稠而苦涩,对除凯文之外的所有人来说是一杯致命的毒酒。 “这是万众期待带来的苦果。” 由薇塔一定的脑神经剥离出来加以虚卒残骸制成的特殊生物质外衣<求道者>是凯文给毁灭军团带去的第二件礼物。 它可以在凯文饮下催化剂后进入增幅状态也可以保持他理智的稳定,让他不至于堕落为野兽。 “这是她一个人固执的爱带来的剧痛,是临别时的不甘,是潘多拉盒子里最后飞不出束缚的希望。” 剥离脑神经,相比于失去凯文的生命而言对于她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即使在那最后的战场上,薇塔也算是和他“并肩作战”了吧。 —————— 灯火,快要熄灭的灯火,茫然无措的死笼罩着生者,那些徘徊在寂静里的,在等候着来者光临。 这就是冥界吗? 生命的颜色逐渐褪去是什么感觉,世界被灰白色的缺失点染,莫名其妙的恐惧,一点点黯淡的视野,逐渐无力的躯体。 死亡,呵,死亡吗? 薇塔拖拽着疲劳而濒死的身体躺进那正在实验,尚未投入使用的休眠仓。 最后的时候还可以说些什么样的遗言才能不显得对这一生感到惭愧? 薇塔憎恨命运。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已经做出了她所能做到的全部努力,然后她“无能为力”。 【智识】的力量,大守护者的虚名,再也没有作用的反物质抗体,作为“薇塔”这个人存在的一切都在被否定。 她最后一次使用反物质粒子为自己续命。 这是饮鸩止渴。 绝望中她见到头顶上挂着的灯。 灯火,多么美丽的灯火啊,驱散绝望的黑暗,驱散这该死的命运的束缚,把所有东西堂堂正正的摆放在谈判桌上。 如果可以让这深埋于大地深处的研究所,这个承载着三人最后回忆的地方布满灯火,恐怕等凯文回来看见了以后—— 即使没有人等到他,也会感到温暖吧? 说做就做,薇塔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处理完这一切。 她想起儿时在科普绘本里看见关于“蝉”这种生物的描写,回忆起夏天那种吵闹的虫子。 深埋大地的数十载孤独,两个月肆意放纵的在地面上喧嚣,短暂的生命,躁动的青春。 多么美妙的灵感啊。 文明将走向成熟,那么成熟之后呢? 成熟之后的文明,生命即使短暂,也将在这浩瀚星空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同灯火,点亮一片黑暗的死寂的毫无信任可言,永远怀疑的森林。 “那就让这灯火为我的救世主授勋吧。” 研究所里残余的反物质粒子被薇塔不计辐射的封存进供能装置里,它可以等待好久好久,两千年之内不会有变化。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一定可以等到凯文回来,一定可以等到下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这里所有的灯泡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被制作者勒令熄灭,它们静静的暗淡着,沉睡在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 生物信息识别装置被薇塔用有限的仪器改造出来,她甚至拆掉了自己的休眠仓,她已经不在乎死亡了。 这千年后刹那的灯火已经成为了薇塔最后的倔强,命运,命运算什么,死亡又算的上什么? 她把由休眠仓改造而成的生物信息识别装置安装在自己办公室的门上,只要那个家伙把这扇门推开,只要是他…… 他应该就能见证她送给他的灯光。 这美丽的光明啊,把死亡和遗憾都驱散吧……把他从那个死亡和遗憾的旧时代拉出去,把他带到光明的未来里去! “献给我生命里的灯光——凯文。” 薇塔干枯的身体在这最后一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坚韧,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来就再也不能完成这项工作了。 她亲手把那些灰石块打磨成齿轮,一个个镶嵌;她亲手在各个角落摆放灯泡;她亲手把以反物质粒子为能源的引擎和研究所的供能站连接。 太多的细节,太多的工作量,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她完成这一切,整个地下研究所好像拥有了生命,它就像“蝉”的幼虫和蛹一样,沉睡在大地的深处,等待着。 它等待着为那个人奏响黄金时代的歌,奏响所有希望和美好的祝福。 这灯火里有太多言语无法传递的遗憾和祝福,这灯火里,是薇塔最后的话语。 “凯文,凯文……” “活下去。” —————— 薇塔已经做完了她能够做到的一切。 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她的身体瘦削而轻盈,好像一根枯木落下,扬起尘埃。 死亡,死亡这卑鄙的东西,宛如鬣狗那样终于忍不住了,它们把她团团围住,要以大义和规则的名义带走她。 可是啊…… 死亡,死亡就能够让她退却,滚回坟墓里吗? 将死之刻,薇塔在生与死的恍惚间再次看见了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真是美丽的湛蓝色啊,这是…… 是……? 【是青眼白龙口牙!!!(即答)】 【我的骄傲,我的灵魂!】 【伊西丝(薇塔),你所看到的未来里,有青眼白龙的登场吗!?】 【(。?`w′?)】(这是游戏王的梗) 【我发动魔法卡<死者苏生>复活墓地里的怪兽:黑魔导少女(梅)!】 【我以场上的真红眼黑龙(薇塔)和黑魔导少女(梅)两只怪兽作为祭品,升级召唤8星怪兽,青眼白龙(凯文)!】 【如果那是无尽的黑暗,那就服从光之龙染尽黑暗吧!】 【青眼白龙(凯文)!】 【对命运使用攻击吧!!!】 【灭びの爆裂疾风弾!(毁灭之爆裂疾风弹)!!!】 【我绝不相信什么命运的安排,人们的命运应该由自己的双手去决定!】 【哇,海马社长我们敬爱你口牙!!】 薇塔原来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金色的粉末,以及一颗璀璨的,如星辰那样无比美丽的晶体。 童话故事的最后结局是什么呢? 是小动物们驾驶着天霆号把魔龙打爆。(误) 第33章 彩色的世界 王凯文在桌上看见了薇塔写给他的信,或者说,应该是……遗书。 薇塔,已经死去了吗? 他的意识突然有些恍惚。 恍惚,沉沦,弥散,思绪如烟。 现实残酷,那就,随他入梦吧。 他记得: 教堂的玻璃窗是彩色的,彩色的玻璃整齐划一的拼合成各种各样的圣徒或者奇迹的图案。 花窗底下坐着的修女会在礼拜日那天分发牛奶和面包,有的时候凯文过去,安安静静的听完她祈祷,她会给他一颗水果糖。 那是一个有许多小教堂的城市,是一个文艺而浪漫的城市,是已经消失在历史里的——凯文的故乡。 那个凯文出生的小镇是那种靠海的欧罗巴城市,那里的土地上生长着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商人们习惯聚集在这里的集市中,他们叫卖着随着浪潮和信风被运到这里的货物,笑着收下金币和银币。 有的时候凯文会跟着父亲在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浸透石板路的时候出去散步。 他们可以从海岸线的一边逛到另一边,闻着空气里弥漫着腥咸的海洋的味道,他看着海鸥俯冲向海面,又如离弦的箭那样快速升起。 海洋,平静的,纯蓝色的海洋,纯蓝色的天空,远方的天际,无止。 那里的黄昏是干净的橘红色,黄昏的时候集市收摊了,人们推着小车把货物一件件装箱。 他喜欢带着墨镜看着已经失去温度的落日,红的有些不真实,硕大无比的红色落入地平线,应该就是掀起波纹。 涨潮,退潮,日复一日的,时间好像很慢。 学校里的生活也是这样,简单的课业,随和的老师,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人的教室。 凯文习惯把修女给的糖果送给隔壁桌灰色头发的女孩子,不是因为那些幼稚的憧憬,他只是觉得有她陪着挺好的。 虽然她的眼神有的时候很吓人,特别是她不再眯着眼睛而是睁大眼睛的时候。 她的名字是…… 约好了和她下个星期的假日一起出去玩吧,就去离家不远的那片森林吧,那里没有什么野兽,茂亮,干净,是个适合野餐的好地方。 风铃声,海浪的声音,灰色的短发,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她手里的那一束花。 这花看上去有些眼熟,巧了,大概率是在哪里随手折下来的。 她要把这一束花送给谁呢? 管风琴,音乐会,某个还没有成名的大艺术家,有美丽的红色头发的少女,金色的眼睛。 演出者比凯文大不了几岁。 她的台下没有多少观众,只有两个孩子,凯文,灰头发的少女。 凯文把那一束花送给了她。 那位艺术家在临别之前送给凯文一侧耳朵上的耳坠,她说就当留作纪念吧。 那个时候的凯文接过她手里金色的耳坠,那位艺术家已经转身离开了,凯文看见那耳坠上纠葛着一丝红色的头发。 凯文把这耳坠放进了装糖果的铁盒子里,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宝贝放进去,包括父亲给他的那一枚棒球大赛的奖章,还有灰发少女赠予的干花。 那个艺术家在最后为他唱了一支怎样的歌呢? 她说: “当星空暗淡” “酒盏干涸” “我的王,你又为何要留在这荒芜的国” “为了等那凯歌奏响” “为了将那真理寻得” …… “我们无以为报,唯有祝福,唯有祈愿。” “愿文明,如星火般延续。” “愿此世,如黄金般辉煌。” 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流动的黄昏,金色的,如同黄昏一样璀璨的目光。 黄金的时代,黄金的梦啊。 谁踏入谁的梦里,谁追逐谁的影子。 —————— 凯文在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打着棒球,挥洒着汗水的夏天,还有,那个像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的灰发女孩。 谁给他递上毛巾和水,谁为他喝彩助威,然后呢,谁为他第一次旷课去运动场上,脸红着成为啦啦队,明明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她喜欢下棋,他不喜欢坐着安静的等着,那个时候的夏天,他喜欢用网兜去抓一些蝉,然后呢,和她坐在海岸的长堤上,喝着橘子汽水吗? 他后来学会了下棋,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在偷偷练习棒球,她棒球技术很菜,和凯文的棋艺一样,但是呢,两个人还是玩得有来有回。 她对他说以后她想当医生,这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他受伤了她都能派上用场,凯文笑了,说那你最好永远不要派上用场。 挺好一兄弟,除了不能一起下河洗澡没有其他缺点,天知道她在害羞什么。 回来呢,凯文在棒球上圆满以后就很少碰这个东西了,他忙着补习功课为出国留学做准备,灰头发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课桌边了。 她补习的成果就是让一个没什么基础的白毛团子排名从倒数变成正数,作为补习的报酬,凯文请她去自己的秘密基地玩。 秘密基地存在于那片森林里。 一个地下室,过去可能地面上有过护林员的小屋,现在森林只有这么小一片,护林员也早就走了,现在呢,只剩下一个地下室。 这里被凯文打扫得很干净,换上了新的活板门,墙壁也用防水漆重新粉刷了。 现在这里装饰了圣诞节那时候剩下来的小灯,打开灯很好看,好像夏天晚上看到的星星。 灰头发的少女看上去很喜欢这里,不错,不愧是凯文的好兄弟,果然只有兄弟才懂得这种快乐。 她笑着说既然凯文这么喜欢这种小房间等她以后有钱了就把凯文锁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这样凯文就不会离开她了。 好家伙,兄弟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 当然,凯文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怎么会有人喜欢把别人关在地下室呢,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沮丧的对她说父亲决定让他出国留学,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着劝他不用担心,到了另一个地方同样会有人陪着他。 是吗,应该吧,凯文不知道。 最后她说大不了自己也过去陪他去上高中,凯文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什么问题,那就是自己好像不能习惯没有她的世界。 是吗? 什么时候开始看不到那一双红色的眼睛就会感到不安呢? 是因为海洋上的鸟类今年没有学会飞翔吗?是因为黄昏的颜色更红了吗?是因为教堂修女给的不是水果糖而是面包吗? 是的,是在恐惧着没有她的世界。 习惯了有人陪伴着,习惯了听她出谋划策,习惯了她身上的味道,习惯了看见书里有时候夹着的灰色头发。 她的名字是什么呢? 彩色的世界里,那灰色的身影格外显眼,可她是那么低调,眯着红色的眼睛,温和的笑着。 笑着,温柔的安慰他,笑着为他指路。 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因为那一抹熟悉的灰色变得有些亲切了,他可以是王子,前提是有她跟着,他可以是第一名,前提是有她帮他补习。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了,是故乡风铃响起的第一声就开始了,是集市里商人还在准备货物的时候就开始了,比海鸥从海面上升还要快,比太阳落下还要早。 “薇塔。”凯文这么念着她的名字。 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小学的花名册上,凯文的同桌是这个名字,巧了,凯文初中的同桌也是这个名字,现在呢,他同桌也是这个名字。 多少年过去了吗?整个贯穿凯文的童年,少年,青年的某个人。 “薇塔,薇塔”没有人再来回答。 荒诞是与现实无法调和的罪恶,而回忆是枷锁,那么我要用什么来形容你才能不会忘记。 时光缄默不言。 “薇塔,这世界遍布死亡。” 第34章 外来者们 风雪,永冻大地上的怒号,雅利洛上的文明在苟延残喘的境地里沉眠。 下城区,看上去还是那样,但是无形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一些人自发的聚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从娜塔莎医生的诊所到曾经是史考特所有,现在掌控者不明的地下格斗场,到处都有身份不明的流浪者出没。 他们低调,克制,但野心和势力在疯长。 逐渐的,下城区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裂界深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人在裂界的深处建立了一个组织,没有什么具体的对外交流和活动。 只是偶尔有人能听见在靠近铆钉镇的地方…… 有史瓦罗自律机兵运行的声音。 所谓组织,不过是一群深怀遗憾和愿望的人们整合起来,首领因为了某个人的“死”,而领悟的决意感染了他们,首领许诺的愿景打动了他们。 仅此而已。 这个组织的人们在积聚力量,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打破这个平衡的机会。 “谨听<尊主>意旨。”黑暗里,有谁说了这样一句十分恭敬的话语。 你看啊,他的脸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属的颜色,机械的发声,他居然是一具机械生命。 他那么恭敬,那么卑微,好像面前白发的男人是他的造物主,是他的神。 那就这么办好了,只要能达成那个目的。 “薇塔,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七百年后的夏天。” 这个人的世界,不需要悲剧,为此他不惜化作盘绕世界中庭的巨蛇,他要从世界的倒影里,挽回曾经失去某个人。 如今,诡秘的蛇影,已在大地的深处蔓延。 —————— 当然,星空不记得雅利洛六号,除了某个被拖欠贷款七百年的公司…… 至于星穹列车的到来,那就是是偶然中的必然,是未来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星核扰乱了星轨,列车无限期停靠,被迫下车的无名客,来历不明的外乡人。(?_? ) 命运的味道挺重的,难怪在剧本上。 几乎可以想象到除了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和知情人士之外的贝洛伯格普通人见到他们时的疑惑。 “敢问少侠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星核?星核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这么想都挺可疑的。 超可疑的。 …… 从黑塔空间站来这里不过几次跃迁的距离,挺近的,某只灰毛团子从发现到现在为止不过是刚出生几十天的孩子。 某个失忆冰系粉毛用弓箭的美少女试图在跃迁过程中不按照列车长的要求坐在座位上。 不出意外,肯定是摔得惨惨的,就差没有把她的眼泪甩出来了。 别问,问就是她要素齐全,符合了某个大宇宙意志的筛选要求,就是…有点傻不拉叽的样子~ 挺可爱的,那就够了。 灰毛美少女坐在沙发上看乐子,顺便翻阅从丹恒那里顺来的智库资料。 她被要求补习这个世界的常识。 好好好,强制补习是吧,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教育方式? 没有办法,虽然不确定是失忆还是直接重开了,但大家在商量后还是一致决定不能让这样一个缺乏常识的家伙跑出去。 为了她(别人)的人身安全考虑,还是灌输给她一些基础知识和基本情报吧。 话说回来,她的屑原来是天生的吗…一看就是欢愉命途的好苗子。 …… 瓦尔特端着咖啡,他小口小口的喝着,当然如果你的眼神足够好就可以看到咱杨叔超越分子级别的精密操作。 纳米黑洞,小子,倒掉(生存)还是喝下去(死亡),你别无选择。(°ー°〃) 他假装紧盯着窗外的星空,看着那颗近在咫尺的冰冻星球。 不知为何,瓦尔特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不安,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相对来说丰富的阅历告诉他这种想法的本质是恐惧。 恐惧,一颗被星核摧残的接近死灭还等待他们前去拯救的偏远文明,能够诞生出让他这个跨越两个世界的人恐惧的东西? 不,瓦尔特不排除这种可能。 早在和那个家伙(虚空万藏)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见证了星神的伟力和命途的奇迹的时候,名为瓦尔特的人好像就再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文明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在异乡,还是需要谦虚一点。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走上开拓之旅的理由。 「瓦尔特..吗……...】 「这个名字..很棒吧?】 「那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瓦尔特了。】 「律者的核心….还有守护这个世界的使命....】 「就拜托你了,瓦尔特。】 “约阿西姆,你知道“以世界为名”的责任和代价吗?请代替我,守护这个世界吧。” “约阿西姆……” 好吧,如果不尽快把手中这杯咖啡倒进黑洞里,可能这个理想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希望在天上的乔伊斯老爹保佑保佑…… 等等,好像有谁站在了杨叔的身后? 宛如恐怖片里角色那样机械的回头,杨叔的眼睛里看见了某个红发列车领航员带着温婉笑容的美丽的脸。 她看到了吗,应该没问题的吧? 瓦尔特,危! 对不起,这次开拓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们一起去了,伙伴们,祈祷我能够活下去吧! 你给路达哟~(快逃!) …… 由于杨叔自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此次开拓之旅的人选也就很容易决定了。 粉毛笨笨龙,冷面小青龙,灰灰垃圾龙(银河棒球侠),等待星穹列车投放。(龙年大吉~) 介于某只粉毛团子有弄坏返回舱导致大家一起加大运动量的黑历史,这次要不要让万能的丹恒老师来…… 帮帮我,丹恒老师! —————— 还好,你总是可以信任丹恒老师的技术,在没有某个不死星核猎手干扰的情况下,丹恒老师完全可以做到独当一面。 在风雪里,他们的降落点靠近了这个星球上唯一的文明,导航上是这么写的,起码不是向下几千米,应该可信? 命途力量很神奇,周围的寒冷对于穿着轻便的开拓者一行人基本上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 怎么会有人穿越过来没有命途啊?不会身边的地髓加热器也是坏的吧? 不会在城区也能被冻个半死吧?不会还有穿越者开局就被裂界造物追着打吧? 怎么会有穿越者身穿到裂界里头啊?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倒霉吧? 随手解决了路上的几个裂界造物,没问题,大概率这个星球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星核导致的。 解决过几个类似世界问题的丹恒和三月七见怪不怪了,倒是星对于这种新形态的怪物挺好奇的。 其实也没什么,开个图鉴而已。 她的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搜寻着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光点。 这是【开拓】力量的证明,她只要搜寻光点就能够达成她自己的开拓,从而依靠这种方式提升自己和同伴的力量。 (师出有名的翻垃圾桶.jpg) …… “你们是什么人?” 杰帕德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些从外表看上去就非常可疑的人。 这种打扮,大概率是命途者,不然这些家伙早就冻死了,只有命途者才不畏风雪。 但是,贝洛伯格的穿着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那就是,可疑的…外来者? 贝洛伯格以外还有人类文明吗? 杰帕德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你不能指望一个老老实实干了大半辈子铁卫的戍卫官去接待一群自称外星人的家伙。 好在他们身边没有某个蓝毛的名叫桑博的家伙,这看上去让他们似乎可以信任,至少不需要打一架试试。 那就问问这些外来者的来意吧。 找大守护者商量解决这颗星球上的风雪?还有这种事情?等等,你们会这么好心? “你们要见大守护者?” 好吧,他们更可疑了,怎么看都不能信任,好在大守护者实力强大,他们估计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或者要不要先关起来观察几天确定来路? 不管怎么样,杰帕德还是个忠厚老实人,吩咐铁卫们监视好这些外来者,安排一部分人继续巡逻雪原,他自己亲自带着这些家伙回城。 “欢迎来到,贝洛伯格。” 杰帕德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说上这么一句话。 …… 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批准了这些外来者的访问请求,按照大守护者的要求,为他们安排了旅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也算是和命运的记录殊途同归了。 艾利欧,你的剧本里,关于这里的剧情是不是因为某个人发生了改动和偏移呢,还是要相信命运的修正力吗? 第35章 存护,仍存于此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吧,大部分人不知道,而知道这种感觉的人大概率也没有机会向你描述。 星核,作为这颗星球上一切现有困境的缔造者,“万界之癌”名不虚传。 可很少有人知道,它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人知道,星核,同样会被蛊惑……” “有意识的事物啊” “勿忘汝终有一死。” …… 讲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个星球上已经快有700年没有出现过星核活动的迹象了。 再讲个有意思的事情,之所以王凯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上城区把“尊敬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女士给砍了,是因为他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个“变数”。 ——可可利亚从没有被星核干扰,她身上的存护之力如此纯正,她的信念仍然坚定。 她的手上,拿着那杆尚未被冻结的炎枪,那一把大守护者传承的象征。 阿丽萨·兰德的骑枪。 这颗星球上,尚有真正的【存护】。 那么,为什么她会和原来剧情里那样选择抛弃下城区?为什么她还是有意把那些无名客的赶到下城区来…… 王凯文在下城区的探子告诉他那群无名客还是以“意图掀起叛乱”的名头被通缉了。 带他们下来的是从地下拳馆跑出去的桑博老哥,只能说这就是命运吗。 无所谓,让桑博带着他们玩玩吧,只要不会干扰到“蛇”的计划就好。 王凯文,等下去吧,在所有事情变得更好之前尽可能积蓄力量,这样才有资格得到答案。 小孩子才会到处找人问为什么,成年人习惯于自己找出答案,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下城区,暗流涌动。 他在这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在合理的管理下改善了生活,他在这里,用自己的力量使得这些人们都不会流离失所。 下城区的裂界已经基本上清空了。 这些人们历经苦难的脸庞上已经能够稍微放松下来,短期内足够的物资,相对严格的秩序,让每个人都能在饥饿时享受面包。 看起来好多了不是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宏大世界观为背景的时代,小人物总是那么容易被忽略。 “为了喂饱所有的人民。” 他在这里,虽然做不了什么事情,但这些渺小的动作,也算是践行存护的意志了吧。 王凯文这么想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些傲慢,力量让他有些膨胀,因而傲慢在自然的生长。 没办法,获得力量的穿越者就是这样,总是有一种优越感,仿佛自己在玩游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裂界造物追着跑的战5渣了,他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存护命途者,是他组建了“蛇”执掌着下城区的一切。 他甚至拥有能破坏裂界的天火圣裁,他将会是这个星球唯一的救世主,是所有人的恩人。 在模拟里,他甚至完成了超出“凯文”的壮举! 英雄是他,只能是他……吗? 可是啊,王凯文,你真的觉得这样子是对的吗?你不觉得,在这个以星空为背景的世界里,你有些过于自负了吗? 王凯文,你真的是凯文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总有鲜明的现实打碎掉虚妄的傲慢,总有清澈的理智抹去无意义的虚荣。 你当然会成为英雄的,这份力量就是王的理由,但是光是身体上的强大还不行。 王凯文,你在精神上也要成为英雄。 在此之前,你总要吃点苦头,哈哈…… ———— 这些天,蛇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随着计划的开展,王凯文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想了半天才知道问题所在。 太顺利了,计划开展顺利到有些荒谬,好像什么事情都在某个人的安排下进行,好像每个人,每件事情都被预算到了。 这感觉既熟悉,又亲切。 他对于计划超出自己的控制感到十分不安,但是却又诞生了一种侥幸心理。 王凯文从这些十分细微的布局上看出来一个熟人的影子,她总是这样。 他越是调查越是心惊,越是调查越是惊喜。 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驱散阴霾的灯火,是她亲手给予的希望。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问题的话,梅,你应该已经可以看到我了吧?你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 可是啊 ——痛,太痛了,梅,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o(╥﹏╥)o 王凯文居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委屈,算了,梅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现在抓紧时间完成那个计划,把薇塔捞出来才是重点,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配合梅。尽快完成她的布局,对所有人都好。 他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希望自己不会在七百年后让她失望? …… 这里是上城区的“大门”,是铁卫驻守区外一片死寂的冰原。每隔一段时间,成群结队的裂界造物就会在此冲击贝洛伯格的屏障。 可可利亚·兰德站在这里。 阿丽萨·兰德曾经也站在这里。 琥珀色的光明,炽热的无坚不摧的熔炎旗枪,七百年来,筑城者从没有放弃这场无止境的守望。 大守护者,从不曾退却。 “以【存护】之名!!!” 银鬓铁卫拿起沉重的长矛,端起来上膛的火枪,后方是一门门蓄势待发的火炮,风雪把他们的铠甲凝结上一层寒霜,但他们眼睛里燃烧着希望的颜色。 “冲锋!”可可利亚在心里默念道。 大守护者,必须身先士卒。 她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那样冲出去,一骑当千,狂暴的烈火如约而至,摧枯拉朽。 裂界造物历经几个月才能集结的队伍被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彻底打散,四散而出,碎裂的残骸被这火焰直接融化。 裂界造物的战阵被可可利亚制造出一片真空。 可可利亚站在战场里那片被活生生杀出的空地里,她举起手中的骑枪,发起冲锋进攻的命令。 琥珀色的光芒从可可利亚身上扩散开来,把风雪弥漫的战场照彻得如同一片圣地。 这光芒接触到她身后的铁卫们,为他们单薄的肉体再覆盖上一层明黄色的护甲。 “铁卫们,列阵,随我冲!” 紧随其后的是银鬓铁卫的冲锋队,战吼声在雪原里回荡,以杰帕德和邓恩为首的重装近卫巧妙的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一击刚猛有力的直拳,炽热徘徊者(那个火系的裂界机器人,火刀)的刀刃被杰帕德以纯粹的肉体力量直接打断! “以存护之名!”杰帕德在心里默念,在这句话之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更加有力。 杰帕德握着这炽热的短刀残片,直接把这个东西塞进了旁边深寒徘徊者(那个冰蓝胖子)的肚子里,用这个给它暖暖肠胃! 此刻,铁卫关于他的传言成为现实,杰帕德的壮举大大鼓舞了身边的士兵,他们或挥舞着长矛,或举枪射击,配合之下,快速的将零散的敌人击破。 裂界造物的嘶嚎和战士豪迈的战吼在城外的雪原上回荡。 刀剑相撞,有着可可利亚存护力量加持的铁卫们不惧伤痛(敌人破不了盾),酣畅淋漓的斩杀着面前的裂界怪物。 仔细看,战场上靠近后方的炮兵营还存在着另一种加护的力量。 青蓝色的光芒,这是大守护者的女儿,布洛妮娅·兰德使用着自己命途的力量为后方的射手和炮兵提供帮助。 这些士兵的精神高度亢奋,他们手上装填弹药的动作快到挥出残影,根本看不清。 在布洛妮娅的命途力量中,他们向战场上精准投下万千弹雨。这些弹药完美避开战斗中的重装铁卫们,帮助他们破开裂界造物的冰晶外壳。 裂界造物几乎无止无尽,但是它们能比铁卫强的也只有数量了,可可利亚的护盾让铁卫没有出现什么损员,布洛妮娅的力量又赋予了他们速度和精准,这场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 (可可利亚:“你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在大守护者母女的率领下,铁卫们尽情享受着收割的快感,虽然他们的身体会疲惫,但是后遗症不过是在床上躺上几天罢了。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也逐渐落下去了,火把被点燃,银鬓铁卫们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身后是万家灯火的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 恐怕这一次战役以后,更多的人会领悟存护的意志,踏上这条命途吧。 “以存护之名!!!” 铁卫的齐声呐喊,宣告着这场战争大捷而归。 手握炎枪的可可利亚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统帅。 她相信,在自己退位之后,贝洛伯格会迎来一个同样能坚守职责的大守护者。 这是一个领袖对后继者的期盼,也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期许。 “以存护之名。” …… 第36章 永不止熄 桑博很忙。 从地下拳馆的“特别招待”下险而又险的逃出来其实没什么难度,可是躲开地火和“蛇”的耳目花了他很长时间。 半个月不见,下城区让桑博感觉到一丝陌生,好在看样子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凯文:“真·地头蛇降临。”) 桑博毫不怀疑自己再不行动起来那这星球上的事情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白毛男的行动力是真的强,转过来说他的工作量大大增加了。 已经写完的剧本因为情节变动要改,酒馆里还总是有人催更,怎么说呢,这年头想要当好一个乐子人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赶上无名客被大守护者以“企图掀起叛乱”通缉了,桑博正要窜出去把他们救出来,伸手一摸…… 您猜怎么着,嘿,咱的烟雾弹没了! 那个白毛男你■■■(文明贝洛伯格)坏事做尽! 铁卫和窜出来的桑博大眼瞪小眼,呦呦呦,这不就是送上门的业绩嘛。 “在布洛妮娅大人面前可不能丢脸啊,弟兄们,给我上,抓捕要犯和疑似同伙!” 铁卫小队长一声令下,说时迟那时快,铁卫里三层外三层将这群“卑鄙的外乡人”围了个严实。 枪口指头,桑博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丝不好的回忆,不能等下去,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呵呵~哈哈↓哈哈↑这就是完全的假面愚者,这就是完全的桑博,这就是完全的……我! 桑博以手抚面,吟诵着不明来源的台词,嘴角上扬,咧开一个“邪魅”的笑容。 快快快,给他一记,别让他歪嘴啊! “嗬,这蓝毛看样子是要放大招啊,弟兄们…铁卫,列阵,准备防御!” 铁卫强归强,可惜他们的战争目标大多是没什么脑子的裂界造物,这导致他们难免在战术上显得有些不足。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战斗是以保全友方,尽可能杀伤的主题进行的,所有危害性因素都被保守的对待和排除。 习惯,就是这样的难以反抗。 布洛妮娅看出来这个人只是在虚张声势,她举起枪,对准了桑博的头,出于善良,她又把枪下移了一些。 可是她刚准备告诉他们这是虚招,大量的烟雾就开始从脚下弥漫开来。 不是说好了没有烟雾弹吗? “果然是狡猾的外乡人。”这是布洛妮娅昏过去时最后的想法。 开玩笑,你以为咱桑博只穿上衣不穿裤子?这不是还有俩口袋嘛。 走起,趁他们不注意,咱们弄一出金蝉脱壳。 —————— 娜塔莎的病床上整整齐齐的躺着四个人。 好耶,大家一起躺板板。 桑博摆弄着备用空间仓库里的家伙们,他要确保自己双手插兜时能准确摸到要用的东西。 这次还好他有两手准备,否则就要在上城区的大牢里成为“冷裤”的男人了。 青色衣服的那个男的身体素质不错,看样子是快要醒了,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拳击场去…… 等会儿,那地方现在归白毛男管,带过去怕不是连咱老桑博也要搭上,算了吧。 新的剧本里他们要干啥来着,先把他们带到大矿区那里走走看看,再不行去找史瓦罗? 无名客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听到星核的消息,这样他们才会信,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上城区的大小姐嘛,要让她看看下城区的样子,作为大守护者的继承人,她需要充分了解贝洛伯格的一切。 大守护者——见鬼,谁知道原来在剧本里存在感满满的星核跑到哪里去了? 说实在的,桑博觉得贝洛伯格的星核基本上没有什么威胁性,要不是它制造了这寒潮,可能不会有人想处理它。 星核能这么安分吗? 能,如果这星球有十几代坚守岗位的大守护者,还个个武德充沛,天天想着反攻裂界把星核做成生物电池…… 好像星核也没有那么可怕啊? …… 曾经的贝洛伯格迎来过一位名为希莉儿的少女大守护者。(就是“愚者之箱”支线任务里让你解救的那个小女孩。) 在这个世界上,她有不同的命运。 一出好戏,一出“喜剧”。 她曾非常信任她的老师,那个在她和她姐姐之中选择她的大臣,她曾遭遇三度背叛,终于,成为了这个星球上的英雄。 【“希莉儿——后人时常称其为“愚者”希莉儿——是贝洛伯格第八任大守护者。 希莉儿出身于贝洛伯格上层的偏远城郊。她自幼双亲亡故,与比她年长一岁的姐姐希莉雅在同个屋檐下生活、相依为命。 希莉儿的童年生活并无过多值得记述之处,反而是其姐姐希莉雅自幼便展现出了聪颖过人的一面,在语言、数学、逻辑学等多个领域早早展露出惊人的天赋。 希莉雅在十一岁时通过集体选拔测验,被正式选定为“大守护者”继承人。 然而,在筑城者准备将她的住所迁至克里珀堡的前夕,希莉雅却突然离奇失踪。 为期数天的搜查无果后,有筑城者主张放弃搜寻希莉雅,重新启动继承人选拔流程。 然而,时任内务大臣的斯捷潘·马尔库塞却坚决反对重启选拔流程,极力推动由希莉雅的胞妹希莉儿接替大守护者继承人之位。 斯捷潘?马尔库塞声称,在与希莉儿、希莉雅姐妹的长期接触过程中,他发现希莉儿拥有不逊于其胞姐的出众才能。 此外,由于前任大守护者崩阻不久,拖延继承人选拨流程势必会影响贝洛伯格政局的稳定性。 经过激烈的内部争论,筑城者最终通过了斯捷潘的提案,将希莉儿立为大守护者继承人。 历史证明,希莉儿的上位是内务大臣斯捷潘·马尔库塞精心策划的政治骗局。 筑城者们很快发现,与姐姐希莉雅相比,希莉儿的资质极为平庸,甚至在社交方面表现得十分愚钝。 希莉儿在位期间,内务大臣斯捷潘·马尔库寨的势力日渐壮大,其党羽很快就掌控了克里珀堡内的绝对话语权,并且颁布了诸多横征苛敛的法令。 「愚者」希莉儿的称号也于此时在民间传开——人们对于这位傀儡大守护者及其近臣的不满情绪与日激增。 希莉儿在位的第十四年,筑城者内部的反抗集团开始秘密计划推翻斯捷潘及其党羽。 反抗集团笼络了银鬓铁卫戌卫官,计划以军事演习为由引诱希莉儿和斯捷潘前往铁卫禁区,并趁机发动兵变。 军演当天,大守护者希莉儿如约出席,然而反抗集团始终未能寻见斯捷潘?马尔库塞的踪影。 戌卫官将计就计,派一队银鬃铁卫假意护送大守护者巡视禁区军备,并趁其不备将她推入了敞开的军备箱。 银聚铁卫趁着夜色赶往贝洛伯格的极北之地,将装着大守护者的军备箱推下了悬崖。”】 (这是游戏里愚者之箱任务的故事原文。) 平庸就是罪恶吗? 箱子里的希莉儿这么想着,向下坠落的时候,她想到了斯捷潘?马尔库塞。 重重的落下,摔成一具尸体,下面是裂界,死在这里的东西会被裂界制作成傀儡。 希莉儿在课本上看到过战死的士兵被做成裂界怪物的样子,她那时候有些害怕。 “如果是姐姐的话,她总不会像我这样吧。”她不禁想到姐姐,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运筹帷幄,什么事情都能完美解决的姐姐…… 姐姐,她如果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死亡临近,希莉儿看见了姐姐希莉雅,她沉默但温柔的挡在她的面前,仿佛死亡不过是儿时的一场暴雪。 姐姐,那是和她十指相扣,从未放弃的影子。 她们原来从来都不曾分开。 没有人知道希莉儿是怎么活着从山脚下的悬崖回来的,人们只知道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那把传说中的炎枪。 她的另一只手里,拎着斯捷潘·马尔库塞血淋淋的头颅,那个曾被她视作父亲和老师的人,已经死了。 她举起炎枪,炽热的火光自下而上贯穿云层,把贝洛伯格的天空染成鲜红色。 这一击的轰鸣声盖过了城中暴动的喧嚣。 躁动的人群被惊醒,他们停下,不再互相残杀,那些狂乱的暴动者下意识的放弃了砸碎玻璃和贵族的脑壳。 铁卫叛军在看到她手里的那个武器的时候就停止了暴动,他们站在那里,然后突然整齐划一的跪下。 而她也好像根本没有怪过这些军人。 希莉儿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做出宽恕的手势,尽管根本没有人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人们在她的注视下一个个放下了武器,然后自觉的安静排好队,站在广场上。 他们将听候大守护者的审判。 因为她似乎变得强大,威严,希望她怜悯吧。 希莉儿没有赦免所有人,她亲手处决了那几个为首的制造这场叛乱的铁卫高官,但她赦免了所有的“人民”。 没有人知道这场叛乱是因为什么,筑城者内部集团的矛盾不会让平民知道。 但下城区第一次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平庸当然是罪,但是连平庸都无法容忍的时代,也存在着它自己的疾病。 所有人,都有资格“平庸”。 这场叛乱在无言和沉默里平定了,铁卫获得了没有被克扣的军饷,下城区人们获得了物资和减税,而“正义的”叛乱策划者们获得了——死。 希莉儿下令,让铁卫全员反攻裂界,要求戴罪立功。可是她让真正踏上战场的根本不是铁卫,而是那群养尊处优的筑城者贵族。 他们曾一度宣扬自己保存着先辈的力量和意志,有责任领导人们,有权利统帅人们。 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吧。 那么结果是什么呢?哈哈哈,不言而喻了。 贝洛伯格从希莉儿这个第八任大守护者开始有了反攻裂界的传统。 而贵族,从来没有消失,他们总是从英雄和他们的后代里随机刷新。 这是诅咒,但是没有关系,在每一个时代这些污秽都将被大守护者用真正的存护清洗干净。 战斗,然后向裂界反攻!这个目标让每一任大守护者都不再迷茫,能够看见那炽热的琥珀色。 “大守护者以血代言。” 存护可能空虚,文明可能会死去,但人类一定会踏破风雪,一定有一天我们可以把那一颗该死的星核做成活体电池! 他们乐此不疲,他们永不言弃。 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自此开始就没有失去那一把炎枪,正如他们被洗涤干净的思想那样,存护不再只是个故事。 存护流淌在血液里,或者在血液里流淌。 这个世界,在避免悲剧啊。这将不是一个英雄的故事,这会是所有人一起写出的史诗。 “以存护之名。” 第37章 我心不灭 可可利亚有时回望自己的一生,居然是无悔的,一如那黎明般从不曾向寒夜妥协。 自她得到大守护者继承者这一身份的时候,她就踏上了这一条荣光的道路。 她手中的炎枪,将告诉世人她的选择。 ——战斗,爽!!! (私设:可可利亚·兰德x,可可利亚·潘森?) 可可利亚的少女时代是一位优秀的学生,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她格外明白只有能力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好的生活。 当她被身为大守护者的养母收养的时候她还不怎么明白自己将承担什么责任,她不能想象这样卑微的自己坐上这个世界最高的位置。 她是那么努力的学习政治和管理类的知识,可可利亚不想让养母失望,养母的身体没有那么好,她必须在她退位之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曾经是那么迷茫和怯懦,和所有的青年那样不知道自己的路怎么走,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归宿。 可可利亚费力的挥舞着沉重的骑枪,那是每一任大守护者继承人的必修课,她必须学会这个,虽然她不理解冷兵器对上枪械有什么作用。 养母温柔的照顾她的生活,可有的时候她是那么严厉,她总是害怕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前,没有培养出合格的后继者。 大守护者,如此强大,威严,这替可可利亚挡下风雪的身影亦是她难以翻阅的大山。 “我们面前的山不一定难以逾越,甚至不一定真的是山。” 曾经身为少女的她面对城外的无边无际的雪原,面对那封存星核的禁忌山峰,亦曾感到心惊和恐惧。她也一度因为城内物资的匮乏对未来绝望。 那天终于到来了,那位大守护者宣布退位,可可利亚将在次日登上永冬岭完成试炼后继任。 “因为万物都会坠落,所以攀登是我们必然的宿命。” 大守护者啊,必须以一己之力踏上这山峰的顶端,才有资格坚持前人的守望。 这个仪式,自第八任大守护者希莉儿在位时就不断延续,这是一个艰难的传承。 寒夜里,当可可利亚用断裂的长枪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登上永冬岭的顶端,她看见了一具具直到最后一刻仍保存站立姿态的被冰封的尸体。 历任大守护者,都在这里等着她,包括几天前传位给她的老师(养母)。 她早就来到这里,等着自己亲爱的女儿。 冰雪里,裂界中,他们化作后人的丰碑。 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不是希望被葬入陵寝,而是保持着意志来到这里,每一任大守护者都将在这一刻自愿死在向星核冲锋的路上。 这是一场永不停息的冲锋! 永不放弃,永不退却! 死在裂界里的人会被制作成傀儡,而这传承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让后继者亲手击碎前辈的幻影。 这是只属于大守护者的试炼。 大守护者的宏愿将在战斗中得到传承。 可可利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击败拥有老师形体和力量的裂界造物的,但是在艰难的战斗后,她终于让自己的母亲得以安息。 “刀剑相撞,那声音曾在我耳畔逝去,利刃穿身,我仍毅然前行。” 残酷吗?并不,她脸上的泪水没有再无谓的流淌,因为悲伤和恐惧化作了对星核的愤怒。 她的目光扫向山脚下如海潮般被冻结的上一个时代的虚卒尸体,她不禁感叹毁灭星神的恶意。 “人若品尝过神的恶毒,就再也说不出甜言蜜语。” “我是永冬岭上长眠英魂的女儿,我是千百次溃败的存护之子,我知道我是谁,我要让星核看到我将是谁。” 前一任大守护者的死给了她这把骑枪,而现在可可利亚的意志点燃了这把骑枪。 冰冷的山风和冷漠的繁星见证着可可利亚苦难之后的抉择,星球大地深处的存护意志回应了她的呼喊。 火焰啊,自胸膛流出,浸透指尖,注入那柄暗淡的骑枪,让它如火焰般煌煌燎燃吧,直到把那颗星核杀死之前都一直燃烧吧。 那些作为学生的礼仪,那些作为贵族的繁文缛节,那些往日里的束缚和困扰,伴随着黎明被斩断。 在晨曦升起的时候,那个天真的少女已经“死去“,手持着骑枪,迈着沉重的脚步下山的,是又一位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 她说:“我在永冬岭之巅寻找力量,最后发现它一直在我心中。” 从那天起,可可利亚不再如贵族那般优雅,在她身体里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一名战士的豪迈与壮烈,她不再隐蔽锋芒。 就让这矛与盾,致星空里的众神!这就是贝洛伯格的存护,这就是希莉儿教会后来者的事情。 保守的死守存护的城墙终究会面临兵粮寸断的困境,只有用炎枪,用火焰和血向前冲锋,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大守护者,当为骑枪的尖锋,百折不挠。 大守护者,将死战不屈,直至长枪坠地匍匐不起;即使如此,她仍然不败,要以血沫唾敌。 因为万物都会坠落,所以攀登是我们必然的宿命!贝洛伯格的存护,就是永无止境的抗争! 可可利亚愤怒而憎恨的把骑枪对准了那颗湛蓝的球体,她用尽力量狠狠的把骑枪砸下去。 很遗憾,星核前无形的屏障挡下了这一击,可可利亚早就在书本里看到过这种现象。 无所谓,它不可能永远的挡下去。 可可利亚投以充满恨意的目光,她准备下山了,可是她知道,属于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狂笑着把阻挡在她下山路上的裂界造物打得粉碎,连它们的残骸都点燃,在永冬岭至贝洛伯格的道路上,染就一条炽热的血路。 当贝洛伯格上城区的人们看到远处伴随着晨曦到来的火焰之路,他们知道那传承已经完成,又一位大守护者已经诞生了。 欢呼吗?不,欢迎可可利亚这个新生大守护者归来的只能是铁卫们整齐的战吼! 他们打开禁区的大门,整装待发,在大守护者的统帅下向城外的裂界怪物进军! 战吼吧,大声点,这属于战士的路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怯懦! 为了那万家灯火也好,仅仅为了自己的愤怒也罢,踏上战场,就要有这种觉悟! 可可利亚举起炎枪,她和铁卫们汇合,他们一如百年前第八任大守护者希莉儿的军团那样,战斗在这冰冷的荒原里。 他们的血,将浇灌同一片土地。 【救世】已死,凡人永在! 贝洛伯格没有死在病床上,埋葬在坟墓里的大守护者,只有光荣战死在冲锋道路上的战士! 生命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 清晨六点,桑博师傅就已经换上新的行头在下城区的街道里游荡了。 正如“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句话那样,对一个欢愉信徒来说最好的乐子只需要最简单的谋划。 前提是,他没有被某个讨人厌的白毛逮住,桑博面色发苦,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 “嗬,冤家,您老人家怎么也起这么早。”老桑博心里嘀咕,可还是摆出一副崇拜的样子。 王凯文嘴角微微扬起,他对于见到这个有意思的乐子人还是挺高兴的。 来,我亲爱的朋友,爆点金币~ 虽然王凯文不知道桑博马上要去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家伙跑到“蛇”的据点准没有好事。 既然不会有冤枉的可能性,那就好好算算。 王凯文从桑博身上搜出来几支用来盛放反物质抗体的试剂瓶,几份有关星核的研究报告,以及一些灰石打磨的齿轮。 一看就是从地下研究所顺来的。 好好好,偷到咱这里来了啊,真是一只手脚不干净的小老鼠。 王凯文转念又想,桑博拿着这些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啊,这些东西可不像是能出手的。 联合无名客来到下城区的消息,王凯文这时已经有了答案。 以桑博这个人“有底线的找乐子”的行为习惯,他大概是想要给主角一些有关星核的情报。 这些不就是前文明和星核存在的物证吗? 桑博把这些放在无名客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一些小意外让他们发现,这样子他们自然会相信自己“无意间”找到的情报和线索。 于是呢,主角就会被桑博耍得团团转,然后循规蹈矩的完成这个星球上的主线任务,顺手把支线也做了。 这些简单到甚至有些直白的小动作,却可以带来预料之外的结果。 王凯文好像知道游戏里主角们到处找到的小物件和小纸条出自何人之手了。 那么,按照这个道理…… 王凯文是不是也可以自发的展现出来一些线索,让这些开拓者帮忙打听打听有关于“计划”的事情呢? 无名客的路子和运气,肯定比他要好,更何况多一份力量,他就能早一些完成计划。 嘿嘿,桑博啊,咱和你还有一场大生意要谈谈呢,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桑博看着王凯文的笑容逐渐狰狞,背后的冷汗已经逐渐渗出来了,可是他有感觉到一种相似的意志。 他以欢愉的名义保证,这白毛家伙心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呢,大概很有乐子…… 第38章 镇长 在王凯文的设想里,他的“蛇”将会是一个隐秘的组织,它将背负着宏大理想信念,在暗中存护这个世界。 就算比不过崩坏三世界凯文老祖的“世界蛇”,也应当有差不多的形象。 改组“蛇”?就当是为了满足他那中二病的心灵吧,基本上只要不是像酒厂那样被渗透成筛子,王凯文都能接受。 而现在,当桑博这个乐子人成为其中一员的时候,这个组织的画风完全歪了。 桑博在“蛇”里靠着他走南闯北的学识混了个狗头军师的位置,王凯文现在恶趣味的叫他“师爷”。 几天前,桑博让人在磐岩镇用矿洞里常见的支撑架搭建了一座高台,王凯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出于看乐子的目的,批准了。 现在,王凯文站在这属于他的“演讲台”上尴尬的想死,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弟兄们,跟我一起喊!” 桑博手里拎着那大喇叭,带着一顶滑稽的礼帽,容光焕发的站在面无表情的王凯文旁边。 “预备,齐!” “镇长来啦,磐岩镇太平了!” “镇长来啦,青天就有了!” “镇长来啦,磐岩镇太平了!” “镇长来啦,青天就有了!” …… 人们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站在这里,心甘情愿的为这位下城区的恩人呐喊。 前面我们说过,“地火”在下城区起到了维护秩序的调停者作用,有效缓和着矿工,居民以及流浪者之间的矛盾,尽可能阻止直接冲突。 但是呢,“地火”变不出来物资,他们只能去裂界搜寻着过期的食物和药品,冒着生命危险到上城区偷渡来一些有限的资源。 没办法,“矮个子里拔将军”,真要比烂,地火至少要比抛弃下城区的大守护者要好得多。 说实在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稀泥,于是下城区的人们呢,听从安排但没有多少拥护。 直到王凯文创立了“蛇”。 他的本意是利用下城区相对庞大的人力来搜寻前文明的遗迹和消息,为复活薇塔,找到梅提供一定的物质支持。 可是,出于责任心,他无法对下城区的惨状视而不见,或许是因为救世主的傲慢吧,他觉得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那就要做一些事情。 于是他的天火砸碎了裂界,驱逐了怪物,融化了荒地里千年不化的冻土。 借助桑博空间里的奇怪种子(天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居然在地下冻土里都能种),下城区的粮食问题应该得到了解决。 前文明研究所留下的临床实验报告和医疗文献给娜塔莎带来了很多的灵感,哪怕她仅仅是照本宣科也能配制出一些有效的药物。 秩序,秩序…“蛇”的处理方式不像地火那样温和,敢触怒蛇的人,都已经消失了,流浪者们不再敢随便找矿工的麻烦。 至于手上有人命的,他们不想死,就必须守着“蛇”新定下的规矩,老老实实和工人们一样下矿工作,用劳动换来食物。 他甚至觉得应该给孩子们重建一座学校。 可惜,下城区的知识分子太少了,娜塔莎医生也还有更重要的医护工作,这只能暂时搁置。 下城区,在王凯文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正在逐步变好,这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事情。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这一声“镇长”王凯文他当之无愧。 …… “裂界,任何时候都得剿,不剿不行!” “你想想,你带着老婆,出了镇子,坐着车,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就被怪物给劫了!” “那哪行啊?!” 桑博这么喊着,好像他自己的老婆被裂界造物抢了那样,义愤填膺,满脸通红。 “弟兄们,你们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给裂界怪物劫了吗?!” 桑博大声的问台下的人们。 “不行!!!” 台下的观众不管男女老少都大声的回应桑博。 矿工们被他这话语里强烈的感情给感染了,矿工们举起锤子和矿镐,流浪者们举起铲子和小刀。 “说得好!” “大风起兮云风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弟兄们,在上城区抛弃我们的今天,谁帮我们夺回了家园,是谁帮我们驱逐了裂界! 谁,是我们的大哥?!!” 桑博继续进行着煽动性的询问。 “是镇长!镇长!镇长!” 眼见气氛到位了,桑博满意的笑着。 桑博将话筒递给王凯文,他本来准备直接把手里的喇叭给他的,但看着王凯文紧张的表情觉得还是算了。 “来,有请我们磐岩镇的镇长讲话!”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王凯文在地球没有上台演讲过,在模拟里的凯文也不怎么擅长这种事情。 开玩笑,凯文那时的演讲稿都是娑或者梅帮他写的,他上台也就念稿子。 他接过桑博递过来的话筒,听着台下的掌声,紧张,兴奋,喜悦……各种情绪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弟兄们!”他想了想,入乡随俗,也这么称呼台下的矿工和流浪者们。他本来就是工人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都是,这么称呼也没问题。 “我来磐岩镇,只为了办三件事!”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王凯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言多必失,他浅薄的脑容量也就只能照顾这么几句话了,他给桑博使了个眼色。 桑博心领神会,又拿起他那大喇叭,接上了王凯文的话茬: “感谢镇长的发言!弟兄们,让我们和镇长一起,把下城区,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掌声和呐喊声说明了这么几句话的效果似乎很不错。没有人喜欢玩尬的,大家在乎的不是桑博说了什么,而是他和王凯文做了什么。 王凯文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下城区做了这么多事情是有意义的,做好事的感觉,还行。 下了高台,他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飘飘然。 走几步,走几步。 走出个一日千里,一日千里。 走出一个虎虎生风,虎虎生风。 走出一个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霸气外露! 让弟兄们准备准备,准备和上城区火拼~ (布洛妮娅:敢杀我的马?) ———————— 布洛妮娅今天很不开心。 带着铁卫们去抓母亲大人指名的犯人,结果铁卫们都是憨憨,被那蓝毛逃犯同伙给忽悠的转不过弯。 然后呢,就看到了烟雾弹在脚下炸开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被逃犯给劫了,带到了贝洛伯格的下城区。 身边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逃犯在眼前晃悠。 好气哦。 算上昏迷的几个小时,她已经半天没吃饭了,感觉好饿_(:3」∠)_ 拿着冬城盾本来决定去街上逛逛看看能不能买些东西吃,结果下城区的人们一看见她身上铁卫的制服就厌恶的躲开了。 下城区的人这么仇视上城区的人吗?一定有什么误会吧?布洛妮娅这么想着,委屈的在街上走着。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辆餐车,店主看上去是一个挺靠谱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布洛妮娅在下城区格格不入的衣服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布洛妮娅身上带的钱不是很多,也就几个冬城盾,除非把徽章卖了,不然这些钱也就够买一碗杂菜汤的。 铁卫徽章是不可能卖的,怎么想都不可能的。 于是,买到了一碗杂菜汤,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付钱的时候布洛妮娅却遇到了麻烦。 “你吃了两碗杂菜汤,怎么就付了一碗的钱?” 店主温和的脸上突然变幻出愤怒的表情。他拦住布洛妮娅不让他走。 “可…可是,我只要了一碗啊?” 布洛妮娅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单纯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过的某个流浪者停下了脚步,悄悄围过来。 “你吃了两碗杂菜汤,给了一碗的钱” 他这么说着,好像是目睹了全部过程那样,坚定的很,他站在路灯下,看上去很正义。 “哦?几碗?”布洛妮娅感觉自己听错了,看着那流浪者的眼睛问他。 “两碗汤,给了一碗的钱。” 流浪者面不改色,依旧这么坚定的说着。 小吃摊老板眼见自己的同伙到位了,也就毫无顾忌大声的吆喝。 “来人呐,上城区的大老爷下来征粮呐,吃了两碗汤就给一碗钱呐!” 越来越多的流浪者和矿工过来看热闹,把布洛妮娅围的一步也走不出去。 布洛妮娅有些急了,她俏脸急得通红,可是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是那么无助。 言语的辩驳和有预谋的诬陷比起来太单薄了,更何况,根本没有人为她作证。 围观群众看她这样好像也认定了她是没有理的那一方了,几个长舌的念念叨叨,说着什么“明明是上城区的大小姐还来欺负我们底层人”这样子的话。 偏僻的小巷子里,布洛妮娅孤立无援。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小吃摊老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对他来说,大仇得报。 当他儿时,母亲仅仅因为在路边摆摊就被巡逻的上城区官员当街活活打死;当中年时,银鬓铁卫在一夜之间离开,他的妻儿惨死裂界的时候他就等待着这一天。 他已经等待了二十一年。 这一份黑暗的恨意,定要上城区的高贵者品尝,为此他不惜下地狱。 第39章 没有姓氏的某个人 布洛妮娅被人群困在那狭窄的巷口。 她的辩解,她的无奈,她的泪水都是毫无意义的,陷入了自证陷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要动用武力吗? 以命途者的力量教训几个普通人轻轻松松,但是在这之后呢? 良好的教养让布洛妮娅不想也不能动用武力,在她眼里不管上下城区都是贝洛伯格的领土。 她怎么能亲手伤害自己未来的子民? 况且,这种事情发生在下城区,一定有它存在的原因,根源应该在…上城区。 课本上教她要透过问题看本质…… 布洛妮娅意识到贝洛伯格的政治可能出现了问题,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上下城区的矛盾这么尖锐。 她可以从店主和人群的眼睛里读出憎恨和怨毒,可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她现在只能无奈的哭泣。 “哭?哭也算时间哟!”流浪者们这么说着,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们想的很好,谁不想看着上城区高岭之花那样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小姐另一种表情呢? 人心的恶意在这没有什么约束的下城区已经淹没了太久,如今有了这一个突破口,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布洛妮娅的无助和绝望正是这些卑劣的人们心情的调味剂啊。 …… 将这人性之恶意的囚笼击碎的,是一把硕大镰刀的刀背。 布洛妮娅的眼睛里飘进了几只虚幻的,闪烁着量子光影的蝴蝶。 刚准备对布洛妮娅动手动脚的流浪者被镰刀的主人毫不留情的击飞,就让他砸在人群里。 人群在一声声唏嘘里溃散,眼尖的看到那把凶名赫赫的镰刀的时候就已经两脚抹油,准备开溜了。 小吃摊店主怎么能接受自己费尽心思完成的合围被这么轻松的打破,他扯着嗓门喊着。 “呦呦呦,你们地火来插什么热闹,上城区的老爷们吃苦了你们看不下去了?上城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们这群该死的叛徒!” “你这个■■!你们算什么下城区的保护者,你们就是上城区的狗腿子!!!” 他是那么的气急败坏,但还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哪怕今天陷害不了这个小姑娘,也要在这上城区人的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持着镰刀的少女也是个急性子,听着有人辱骂地火,这让她怎么忍,当即是踏身向前,把镰刀贴近那个男人的脖子。 “你再说一句试试?” 希儿,不懂得怎么妥协。 “你你你你……”说不出来了,镰刀压迫了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不按地火的套路出牌,小吃摊店主也在死亡的威胁下没有词了。 她怎么敢的,她就不怕这败坏了地火的名声? 如今地火的工作被镇长的人基本上代替了,已经名存实亡的地火如果再加上一个“暴力执法”的名头恐怕会更难看吧? 巧了,咱希儿想不到那么多。 一力降十会,秀才遇到兵,这纯粹的武力和不讲理的行事风格让老板的阴谋完全没有机会落实。 他当然可以继续胡说,正好让希儿和这个上城区人落入无理的一方,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 可是呢,后果是马上人头落地。 在下城区,舆论轰炸可没有什么用,在道上混的,怎么可能怕你几句念叨? 再乱说,舌头可就要受罪了。 老板想要说话,可是镰刀背抵住了他的喉咙,压得很紧,让他发不出声音。 围观的人群早就在发现事态不对全部跑路了,连那个作为同伙的流浪者也不见影子。 下城区,呵,在这破地方强权即是公理,公正只属于强者的慈悲,想要用道德绑架别人?前提是他们有道德。 布洛妮娅震惊于深紫色头发少女的暴力美学,她在富有教养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鲁的人。 可她又是那么的伟大,她用最简单的办法打破了困局,就好像可可利亚妈妈那样有魄力和勇气,这么强大的力量和心灵…… 布洛妮娅的眼睛离不开她,那微光的蝴蝶飞过她的脸颊,使得她脸上感觉有些热。 “好了,接下来该谈谈你了。” 希儿像拎着一只死猪那样把小吃店老板从地上拽起来,接着她皱着眉毛看向布洛妮娅。 “那个,那个……”布洛妮娅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发现自己什么也讲不出来。 明明布洛妮娅可以在成百上千的银鬓铁卫面前发表演说,可她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见你只吃了一碗汤,上城区的大小姐。”希儿粗暴的打断了布洛妮娅的话语。 布洛妮娅眼睛里的小星星更加明亮了。 这可是第一个帮她说话,相信她的人诶! “下城区可不是你们这些乖宝宝该来的地方,如果你还有脑子,尽快给我滚去上城区。” “还有,当在下城区有人诬陷你吃了两碗汤,只给了一碗的钱,你该做的不是剖开自己的肚子证明,而是剖开他的肚子,强迫他把事情讲明白。” 希儿拎着那个小吃店老板走了,她离开的很快,就和蝴蝶飞走的速度一样快。 只留下布洛妮娅站在那里,她脸上挂着一些红晕,怎么说呢,布洛妮娅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看样子她完全没有把希儿的话听进去一点,她现在只是想着怎么再一次遇到那位少女。 下城区,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呢…… 走回旅馆的时候,布洛妮娅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像蝴蝶那样直率而正义的少女。 她机械的走回客房,因为走神差点被台阶绊倒,但是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没有问她名字呢,下一次见面要怎么称呼她呢?至少也要打听到她的姓氏吧,这样子叫起来尊重一些?” 布洛妮娅这么想着,在床上辗转难眠。 “回到上城区,该怎么向母亲介绍她呢……” 少女的失眠,在下城区旅馆铺着单薄棉被的铁架床上,窗外夜色很美,和那位少女一样美。 —————— “师爷,要怎么才能解放贝洛伯格?” “我问问你,我为什么要在当叛贼?我就是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王凯文和桑博坐在地下研究所的休息室里,两个人端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烈酒,一边喝一边胡扯。(《让子弹飞》的梗)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了。 “原来你是想站着解放贝洛伯格啊。那你还是回上城区吧,你变个性说不定能成大守护者。” 桑博喝下一口烈酒这么说着。 “哎~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已经当了下城区的镇长了,怎么混的还不如个反物质虚卒啊?”王凯文疑惑的问他。 桑博笑了笑,说:“下城区百姓眼里,你是镇长。可是大守护者眼里,你就是跪着要饭的。救世嘛,好事,不寒碜。” “寒碜!很■■寒碜!”王凯文应该是醉了,他的语气也因为激动变得有些可怕。 “那你是想站着,还是想救世啊?”桑博酒意也上来了,他好像没有那么怕王凯文了,而是开始笑着问他。 “我是想站着,还把贝洛伯格救了!”王凯文坚定的说着,“我还要找回我老婆。”他又补上一句。 桑博摇了摇头,正色道:“老婆你是能找回来的,可这世界你救不成。” “救不成?”王凯文再次问他。 “救不成。”桑博肯定的回答道。 王凯文从袖口里甩出天火圣裁,拍案,卷袖,给桑博展示这恐怖的大杀器。 “靠这个能不能站着?”他问桑博。 “能,去上城区就可以。”桑博笑着对他说 “这种力量如果强到能打碎星核就应该能救这个世界。” 王凯文又指了指自己,给桑博展示自己刚拿到的有下城区所有人签名的镇长任免状。 “这个能不能救世?”他问桑博。 “能救,跪着。”桑博回答他。 “你现在的身份基本上是合法的,你若是能熬死上城区所有的筑城者,把下城区发展到能吞噬上城区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 王凯文把天火圣裁和镇长任免状一起拍在了桌子上,他好像已经醒酒了,用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桑博。 “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站着把这个世界救了?”他这次的询问已经没有了询问的意思。 桑博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敢问镇长大哥何方神圣?” 桑博其实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震惊于面前此人的大胆和有魄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凯文没有回答他,桑博也没有问下去,两人再次倒满杯中的烈酒,碰杯,相视大笑。 作为乐子人漂泊多年的桑博,难得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可以把酒言欢,诉诸真心的朋友。 跟在他身边果然有许多乐子。 今天果然是个不错的日子…… 第40章 逐火之蛾 “那个人”死了吗? 从科学的角度应该是死了吧,肉体被时光的伟力挫骨扬灰,意识也在真正的虚无里迷失了自我。 理论上,“薇塔”已经死去。 作为人类的“薇塔”的死去是既定的事实,可是啊,有什么可以证明,“薇塔”只是普通的人类的? 巧了,这个世界根本就不科学。 在王凯文从来没有想过拆解的前文明地下研究所里,大地之下,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从来没有到达的至深之处。 反物质军团也不过是把地面表层化作焦土,在没有完全摧毁这颗星球之前,这个秘密不会暴露。 无人知道,在这颗星球的大地里,存在着一只怪物。 “蝉”在企图蛰伏,黑暗里,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某个不可名状的生物在沉眠。 这是一只怪物,一只巨大的虫子。 她已经睡了很久很久。 这无止境的沉眠久到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是一个名为“薇塔”的少女,爱上过一个有雪白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 在大地深处的空洞里,她静静的睡着。 这只怪物拥有类似于人类女性的美丽的上半身,而她的下半身则保存着虫子的本质,类似兰花的蝶翼,如同海洋生物的裙边在无形的量子光芒里摇曳。 她的身体庞大却美丽,散发着异样的诱惑,她和人类认知异样的身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性。 (该生物形象参考崩坏三的娑) 多么美丽的虫子啊。 自星空而来的外来者,破败文明的幸存者,误入的外星生物,无论如何她的身份和使命已经被她自己遗忘了。 她来得太早,早在这颗星球诞生人类文明之前,她睡得太沉,无意影响大地上的事情。 她结茧。 自此以后,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是“娑”。 该生物强大的精神能力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在物理意义中构筑一个可以容纳意识的化身。 化身不具备本体记忆,本体却能够完全掌控化身的意识。 七百年前,她给予自己的新名字是“薇塔”(su,娑),她是最初的薇塔,是那黑暗之海里渴求光明的囚徒。 她的光芒,那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在那绝望年代里文明唯一的希望。 那具化身,已然找到了记忆里的灯火。 娑是那么羡慕梦中的自己,能够作为普普通通的人类,就那样陪在他身边,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为他诞下子嗣。 可是呢,美梦大多短暂,美梦总会醒的。 “薇塔”死去的时候,这个梦境自然也就破灭了,属于她的希望和灯火也消失,她再一次陷入了大地深处的黑暗里。 她可以感受到,那个人去了星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就等他回来就好了吧。 她的认知里没有死亡,在这种生物眼里,死亡不过是分身的溃散,对于本体来说根本没有影响,分身死了,赶紧再造一个一样的就好。 意识一样,身体一样,那不就是没死。 可是过了七百年,他仍然没有回来。 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名为“凯文”的个体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的死亡是不可逆转的,是彻彻底底的死。 “破冢蝶飞不过瞬间,惬梦中红颜浮生却变。” 她不再制造地面上的化身了,她的心已经死去,黑暗里这尊近乎不死的存在,选择了和死亡差不多的“永眠”。 唯有量子的荧荧光点,伴随她入梦。 娑的梦里却再也没有那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了…… —————— 下城区的力量是否足以对抗上城区? 王对王,将对将,应该是有较大风险的,但不是毫无可能。 王凯文有一定的把握能够把可可利亚击败,有史瓦罗交出来的自动机兵的后门,依靠机械兵团的铁卫也将被削弱。 这么看来,也算不上没有胜算。 可是攻城容易守城难。 如何减少伤亡,如何才能控制住上城区的后续反抗,如何——站在大义的一方。 师出无名,这是一个难题。 总不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冲上去把该死的贵族一个个灭门吧,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压迫,即是苦难也是反抗的动力,可是现在,经过“蛇”整改的下城区人们安居乐业,好多人都没有了反攻上城区的意愿。 这些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丧失了战斗性。 你不能怪这些人们不思进取。 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你充当马前卒? 下城区吃过太多的苦,所以这里的人格外珍惜现有的相对来说安定,美好的生活。 现在下城区裂界全部清空,物资相对丰富,还掌控着新的地髓矿脉,说起来,这些人的生存状况也不一定比上城区的差。 另一方面嘛,王凯文心软了。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几个月前,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说他只想看到这个该死的旧城市化成灰,对他来说贝洛伯格真的没有什么归属感,他只在乎前文明。 找到薇塔和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呢,历经几个月,亲手把零碎的不堪的下城区变得繁华,真正切身融入这里的时候,他的思想成熟了许多。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就这么踏上血淋淋的战场,战争不是一句话就能形容的,每一条人命背后都是破碎的家庭。 仇恨会延续,绝望会蔓延,变革的阵痛在所难免,可是时代的一颗沙砾落在一个人身上就成了一座巨山。 孩子会失去父亲,妻子会失去丈夫,老父亲会失去儿子,不管结果如何,有的人终究是回不来的。 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把这里化成一片火海吗? 望着下城区人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绽放出的笑容,王凯文不忍心让他们血洒上城区。 思索良久,他还是得不到答案。 是因为自己太过于优柔寡断了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他,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王凯文找到了桑博。 桑博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真诚,他亲眼见证了面前这个人的转变和觉悟。 “王凯文,当你怜惜这里人们的生命,进而对发动战争犹豫的时候,你终于成为了下城区真正的主人。” 桑博认真的看着王凯文的眼睛这么说着,他的话语里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他真的认可了这个“镇长”。 作为朋友,桑博肯定了王凯文的选择,他同样不愿意让下城区的人们去上城区战斗。 但桑博同样不介意王凯文自己在上城区孤军作战,他提出来一个相对来说缓和的解决办法。 战争,不一定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无名客,这些外来的人,正是破局的关键。 首先,他们强度达标,在大部分情况下不会拖王凯文的后腿,更没有那么容易死。 桑博说无名客的保命手段是很离谱的,更别说星穹列车上的那些家伙在各个地方都有传说。 只要有正当的充分的理由,加上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几个星琼),他们自然愿意为了王凯文的理想而战。 带着无名客,面对星核,最差的结果也是星核被封印,无名客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多好。 再来说说王凯文担心的大头,那个有着真正存护意志,以战代言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 这次的敌人与其说是那个根本没有被星核侵蚀的大守护者,不如说王凯文的真正目标是那颗该死的星核。 既然敌人是星核,那不就是下城区和上城区有了共同的敌人了嘛,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可可利亚,未必不能被说服成为伙伴,多一份力量,少一分阻力,处理星核也会容易许多。 只要王凯文上去的时候带上她的女儿,在暴露出下城区的野心之前,先和她联合一起把那颗星核解决,之后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渡过寒潮之后的贝洛伯格,未必不能给所有人一个美好的结局。 等星核问题解决,提出下城区的诉求,寻找前文明的消息都将不是什么难题。 再不济,和上城区打一架也不迟。 桑博这乐子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王凯文不得不承认,他作为“师爷”是合格的。 从意志来看,他有原则,对贝洛伯格的深爱不弱于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贝洛伯格人。 从战略思想来看,老桑博真的有一手。 他的视野远远比王凯文这个初入江湖,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人更开阔,一针见血就把王凯文的问题解决了。 这是乐子人的大胜利!??? 现在嘛,桑博建议王凯文和无名客见见面,最好再认识一下那位大守护者继承人,这对于他开展之后的计划有很大帮助。 桑博说,几天后他将制造一些“意外”让王凯文有和无名客搭上关系的机会,老桑博办事,稳! 临走之前,王凯文的手里被桑博塞了几个不知名的明黄色晶体,对着灯光看,王凯文认得这个东西,他不可能忘记的。 星琼吗,是时候化身npc遛一遛开拓者们了。 第41章 开拓者们 星在和某个有尊严的垃圾桶对线。 她从开拓的光点看到了这个垃圾桶具有高贵的灵魂,她可以预见这个垃圾桶终有一天会站立在贝洛伯格的最高峰。 这就是,垃圾桶的尊严! 灰发猫猫因为翻动这些有尊严的垃圾桶感受到一种愧疚感,她因为冒犯了它们的尊严而愧疚。 作为补偿,星用三月七的手帕擦干净了垃圾桶上的污渍,还给它荣光和力量的银色。 (三月七:?) 三月七忍不了了,一路走来,这灰毛孩子似乎走上了一条所有人难以理解的道路。 虽然,咱不理解星是怎么从一堆垃圾桶里翻出信用点和合成材料的,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孩子拉低了整个团队的风格。 “丹恒老师你看看她,你快说说她啊!” 三月七快要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了,关键是她发现以她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已经上头的星,只能任由她把垃圾桶全都翻一遍。 诶,丹恒老师人呢? 丹恒站在地火张贴的布告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张贴发布的《下城区居民公约》。 按照情报来说,地火是下城区名义上的领导者,可是,这里似乎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镇长”,提到这个人下城区的人们就会表现出尊重和敬仰,要是碰到老年人他们还会给你讲述这个“下城区的大英雄”的光辉事迹。 能够驱逐怪物,打碎裂界的绝对力量;带来食物,能在刚融化冻土上生长的作物种子;来历不明,但是效果极佳的药品;创立组织,取代“地火”,带来了新的秩序…… 如果这些人所言非虚,丹恒可以肯定他们话语中的“镇长”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这种人,来到下城区一定别有所图,但是正是他给死气沉沉的下城区注入了活力与生机。 如果有机会的话,丹恒还是挺想见见这位“镇长”的,他感觉,通过和这样一个人的交流,这一次的开拓之旅或许不会很难。 丹恒老师看着《下城区居民公约》角落里写着的“蛇与地火联合签发”若有所思。 三月七终于知道在外面只能靠自己这个道理,利用只有星才能看到的“光点”转移了这只灰毛猫猫的注意力。 你看,通往铆钉镇的路上不全都是光点嘛,咱们过去看看吧? 三月七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一次的光点她也能看得见了。(桑博撒的,纳米荧光粉,小子!) 星果然眼睛看着光点就移不开了,就这样,她拽着三月七,后面跟着丹恒,开拓一行人慢慢走进了铆钉镇。 奖励是那么的直接,在光点存在的区域,星不断发现装着珍贵星琼和少许信用点的小盒子。 你看,这不就是走对路的证明嘛,让我们一起感谢【开拓】的馈赠。 (桑博:计划通。) 丹恒以手抚面,他有些头疼,怎么说呢,这么简单直白的引他们过来,也就是星会相信。 你总不能怪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对吧? 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 对方应当是对无名客的行为有一些了解,既然对方这么想见他们,那就去看看好了。 丹恒老师悄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他暗中做好了面对战斗的准备。 逐渐的,眼前的光点分散起来。 跟随着光点,星在那些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边边角角找到了一些记录着文字的纸条。 纸条泛黄,压在铆钉镇随处可见的杂物角落,落满灰尘,看上去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开拓者们看着纸条,这些纸条上记录着的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贝洛伯格的历史。 从反物质军团入侵到寒潮降临,他们也看到了此行目标的消息——“星核”。 是谁把这些情报放在这里的呢? 怎么想都很可疑啊…… 裂界解除的铆钉镇已经有了一些人气,但是相比磐岩镇还是冷清。 空旷的街道,开拓者一行人在路灯下盘点着到手的消息。 这毕竟不是在游戏里,随手找到的文件都是制作组有意透露的故事和设定,正常人谁会相信大街上随便找到的纸条啊。 而且这小纸条明显就是对方有意让开拓者们看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那就更要追究它的意义了。 这么明显的引导,即使是星也觉得有些不对,更别说,他们翻找这些纸条,发现核心的比较重要的部分都有缺失。 这就好比追的小说断更烂尾一样难受。 能忍得了吗?怎么可能。 可是开拓者们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到放置这些纸条的人呢? 在这庞大的下城区大海捞针,就好像要隔着网线找到断更跑路的作者一样难啊。 光点已经消失了,而前面灯火通明。 丹恒知道那里是什么,那里原来应该是裂界,被镇长解决以后,愿意跟随他的人们在这里建立了新的城区。 那里,有没有可能有线索呢? 有,开拓者们遇到了某只大守护者继承人小姐以及被她紧紧尾随的希儿。 诶? 布洛妮娅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有,像你这样跟踪尾随,应该是犯罪吧…… 话说希儿早就发现你了吧? 布洛妮娅看到开拓者一行人也就不再躲藏了,大大方方的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开拓者们。你们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尾随希儿小姐,我们只是顺路而已。” 布洛妮娅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如果不是看着她跟了希儿一路,说不定开拓者一行人就信了。 “哟,开拓者,你们也看到了,这家伙烦人的很,我今天本来准备找镇长谈谈前几天地火人员改组的事,她非要跟着,甩都甩不开……” 希儿倒是个直言快语的人,毫不委婉的拆穿了布洛妮娅的谎言。 “只是顺路而已,希儿小姐……” 布洛妮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希儿。 “上城区的人就是这么奇怪,也不知道她脸红什么,问她也不说。老跟在我后面,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好麻烦啊。”希儿对开拓者一行人说道。 “她前两天还向人打听我的姓氏,老天爷,那东西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下城区人哪有什么尊贵的名字。” 希儿接着说,余光瞥见某种灰毛三涡轮增鸭已经快要钻到地下了。 “要不是娜塔莎要求我保护她的人身安全,我才懒得管这大小姐。” “如果你们没事的话,想个办法把她送回上城区那就帮大忙了。” “我在下城区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母亲大人说过一个合格的大守护者要体察民情……” 听到希儿要把自己送走,布洛妮娅急了,她在三秒内搜索了脑子里全部的理由,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合理的说法。 “额……” 开拓者一行人表示不想评价,并感受到大宇宙意志的伟力。 “那个,我们也顺路拜访一下下城区的镇长大人吧,感觉可以问出来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三月七的提议得到了丹恒的认同,他早就在磐岩镇就想见见这位神秘的“镇长”。 星在思索之后也同意了,因为她在不远处又看见了光点…… “哈?你们也去找镇长?算了,你们乐意的话就跟着吧。” 希儿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这些外来者带到了“蛇”的外派据点里。 那是个双层屋子,占地不大,但是很气派。斑驳的墙面可以看出来它是借用了铆钉镇原有建筑改建而成的。 它被铆钉镇新城区包围着,众星捧月,人们在这里修建了许多路灯,和昏暗的街区不同,这里明亮,温暖,看得出来人们很在乎。 王凯文的谨慎让他不可能带外人来前文明的地下研究所。所以为了方便管理,他在铆钉镇选择了一座老房子作为明面上的组织据点。 现在,他的客人来了。 “请告诉镇长,地火希儿前来报道,另外还有几个外来者想要见他。” 希儿向站在门前充当护卫的某个人型机器人说道。 “灰蛇收到指令,即将向尊主通报,请客人在此稍作等候。” 这穿着礼服的机器人瓮声瓮气的回答,它十分自然的弯腰行礼,随即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丹恒注意到这个机器人和他们见到的所有自动机兵都不同,它制作精良,动作流畅,充满科技感,一看就和下城区格格不入。 这个镇长,看起来有些意思。 不一会儿,灰蛇走出来,它再次礼貌的行礼,向众人摆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久等了,客人请进。” 房间不大,但是被布置得很温馨,柔和的灯光下几张椅子整齐的摆放着,空气里散发着……好像是泡面的味道? 下城区还有泡面这东西? 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一个年轻的白发青年,他正在用钢笔批阅着某些纸质文件,从他动笔的速度来看看得出来,他工作量不小。 青年抬起头,用湛蓝色的眼睛温和的看着他的客人,他停下手里的书写,礼貌的起身。 “你们好,我是磐岩镇和铆钉镇的镇长,王凯文,很高兴见到你们,请问有什么事吗?” 开拓者们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的想要把他介绍给杨叔看看… 这种无缘无故的冲动是从何而来啊? 第42章 无法拒绝 “所以,你们来这里就是真的只是为了帮贝洛伯格人解决星核的问题?” “哦,当然,只有去掉星核的影响,你们无名客的星穹列车才能正常离开?还有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 简单的相互介绍了各自的身份,开拓者们也就和这位看上去还是好人的“镇长”摊牌了,说明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虽然,有在上城区被大守护者背刺的经历,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相信面前的人。 王凯文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他应当具有的状态,他必须扮演得符合实际,这样子才能取得面前外来者的信任。 他在装傻,这装傻的技术师承桑博,炉火纯青,浑然天成。( ̄▽ ̄)/ ——虽然他早就知道有关于星穹列车的大部分情报,但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互相适当的询问是获得情报的好办法,可是,也没有人规定一定要说实话啊。 更何况,开拓者们也不会那么单纯吧? (三月七:?) 一个下城区的镇长表现得出比大守护者懂得还要多,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妥。 当开拓者一行人们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的时候,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好机会,有这些人吸引火力,去上城区至少会方便许多。 打着情报差让开拓者一行人认定下城区被蒙蔽,被放弃,借着大义和消灭星核的共同目标…… 商量的结果不错,开拓者们不管出于怎么样的选择都必须去上城区,那么陪着这位镇长闹上一场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良久,相关的情报交流才结束。(刀客塔互相投递线索7.jpg) “愿我们合作愉快。” 桑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他伸出手,和众人叠放的手掌放在一起。 他是那么灿烂的笑着,却没有人发现到他的存在,他好像一个幽灵,化成了风。 简单的小把戏,在这特定的场合产生了出乎意料好的结果。 …… 至于某只灰毛大守护者继承人早就在希儿离开后跟上去了。 她虽然参与了这场情报交流,但对于布洛妮娅而言面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希儿,倘若回到上城区和她再也不能相见…… “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 几个星琼是不够让这些无名客失去理智的,另一方面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谁知道桑博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星琼的,这些不起眼的小石头其中蕴含着只有开拓者才明白的价值。 那么,总计一千两百多个星琼的报酬对于开拓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星现在觉得,哪怕是那位大守护者挡在他们面前,她也敢于挥动手里的棒球棍。 新账旧账一起算,为了贝洛伯格的明天(大量星琼),这一介过客也打算背负这个世界的命运了。 可可利亚,下城区有人买你的命,出了大价钱……在地狱里不要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多的报酬,加上王凯文甚至预支了200星琼的诚意金,着实让人有些眼红。 可是啊,丹恒老师是一个明白人。 越是高昂的报酬意味着任务具有更大的风险,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 这次任务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至少不可能像这位“镇长”描述的那样安全。 劝星和三月七先回磐岩镇的旅馆去,丹恒悄悄的落在她们后面。 “既然是合作,那么,还是请讲清楚一些好吧。” 丹恒和王凯文走到一边,两个人沿着铆钉镇狭窄的街道慢慢的走。 “我需要你们帮我解决可可利亚,至少不能让她出现在星核面前。” “为什么?”丹恒接着问道。 “没有为什么……” 王凯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严肃的看着丹恒的眼睛。 “我们都不想寒潮再一次蔓延。” 他的话语卡了很久,不知道想到什么这么说着,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丹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应该是明白了什么。 “星核是你没有能力毁掉,还是你不想毁掉?”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的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不是吗。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可惜,丹恒有句话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一直好奇自己对这个白发青年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他说出话语之前身体就已经自发选择了信任和支持? 总感觉,我们曾经也这么一起并肩而行。 作为轮回重生的持明族,丹恒清楚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是前世,在“丹枫”记忆里刻下的即使是死亡都无法分割的烙印。 那个时候,这个白头发的家伙还不是白头发,那个时候,他也绝对不是这个名字。 丹恒不想问,也不敢问,追求这个问题的尽头他可以预见到一定是大恐怖。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这么环绕着铆钉镇这么走着,走着。 王凯文一直把他送到磐岩镇旅馆的门口,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对丹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无妨,这么做就好。 他把丹恒送到旅馆,也就很自然的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看。 可是啊,丹恒在分别时居然看见,这个白发青年身上浮现出某个熟悉的影子。 “银杏”树金色的枝与叶,并非出自大地,而是在仙舟人血肉七窍里生长出的孽根。 天人五衰,魔阴苦,药王慈怀,却成祸祖。 丹恒要说出的话梗塞在喉咙里,他隐约觉得脊柱那里传来某种尖锐的刺痛。 持明髓,三分二厘换长生,药王不予,我自取,玄黄再生,风生水起。 你,到底是谁呢? 我,又是什么人呢? 丹恒这时想要留住他,却发现已经留不住了。 —————— “桑博,来和我在喝两杯吧,就我们。” 王凯文坐在地下研究所的休息室里对着面前的空气这么说道。 “眼神不错,兄弟。” 桑博身上的光学迷彩渐渐卸去,他望着面前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王凯文,坐在他对面。 “我做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桑博递给他一瓶烈酒,来点,喝完了讲话方便。 杯中烈酒宛若液化的火焰,烧灼着食道和肠胃,也就这种时候,温暖才会久违的在苦难的下城区降临。 一饮而尽。 “我也没打算让那群开拓者去送死啊,可是,我总觉得我这样子对不起他们。” 微醺,有些话说出来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老兄,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咳咳,但我觉得这是一种好事,咳咳……” 桑博抿了一大口烈酒,被呛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止不住的咳嗽。 “面具戴上很容易,可是摘下来就很难。”桑博直视着王凯文的眼睛,他微笑着,用指尖轻轻触碰白发青年的额头。 “我能看到你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你,但也不是你。” 桑博的动作没有让王凯文理解。 “你的意思是……” “别急,兄弟。” 桑博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走廊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来,宛如好戏开场的聚光。 “这里,可不像是一个二十几岁青年能够追忆的地方啊,朋友。 你给娜塔莎讲的故事,我可是从别的地方听说了。” 王凯文望着桑博,一言不发。 “你到底是谁,这东西只能由你自己来选,没有人能够帮你选择。 如果你找不到区分这些身份的办法,那就试试使用不同的名字吧,名字,那么重要又那么不重要。 你现在的名字可不是贝洛伯格人的,慢慢来,想清楚再做决定。” 桑博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滑稽的黑白笑脸面具。 “随手做的小物件,虽然比不上我的但是也总算有些小作用。” “送给你,我的朋友,这一次,没有人会逼迫你做决定了。” 王凯文接过那黑白色的面具,他突然发现面前的桑博已经不见了。 空气里弥漫着黑面包汽水的味道,那杯子里的烈酒也就自然是黑面包汽水了。 “好耍。” 王凯文笑了,轻轻把那面具戴在脸上,他感觉这个东西逐渐融化,冰冷的感觉覆盖在脸上。 再看杯中,倒影显然是另外一张脸。 这张脸和王凯文有九成相似,但与之不同,从他眼睛里可以看见一些坚毅和勇气的光芒。 反过来呢,那种在理智之下蕴含的疯狂和绝望也是溢于言表的。 被命运诅咒踏上绝路,失去所有的救世主啊,你何时回来的? 何时回来的,哈哈哈哈? 他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汽水喝下,杯中人也就和他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做自己,这感觉好像也不坏。 “凯文”,欢迎回来。 少年亲吻冰冷的镜面,两双同样的湛蓝色眼睛穿透七百年的时间,他们凝望着对方的命运,发出嘲讽的嗤笑…… “踏上前来”,就这么办就好。 第43章 铁卫们 杰帕德在心里训斥这些呆头呆脑的同僚。 性格使然,他不是那么喜欢找人发火,但这一次光听铁卫们讲述事情经过,杰帕德都感觉头痛欲裂。 怎么说呢,不能说这些铁卫毫无策略,只能说他们完全不动脑子。 明明几十个人对上几个逃犯,还有布洛妮娅大人为他们掠阵,这一副“优势在我”的好牌被这群笨笨打得稀碎。 咋啦,这是打裂解造物打傻啦? 明明那种情况下只要有些战斗技巧都知道对面只能出阴招否则赢不了。 怂什么,上啊?! 谁让你们这么稳健的?你们的带队长官是谁,以前谁给你们制定的战略规划? 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 笨啊,一点变通都不会!迟早有一天我给你们这群笨笨气死! 什么,布洛妮娅大人居然被逃犯同伙劫持到了下城区? 啊?! 你们让我怎么和大守护者大人交代呢,更要紧的是怎么确保布洛妮娅大人的人身安全,怎么逮捕可恨的犯人呢? 你让他杰帕德在雪原里和裂界怪物打上三天三夜其实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让他统帅铁卫围剿下城区…… 杰帕德感受到大脑在颤抖。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至少要获得一些情报,至少要有所准备。 逃犯的通缉令已经张贴在行政区的各个地方了,虽然杰帕德对自己的画工没有那么自信,但他认为起码认住人应该不难。 额,应该不难吧? 要不要现在把自己画的几张撕了让佩拉重画?算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烦!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快要晚上十二点了还没有想出更新内容的作者一样痛苦! 一向相对冷静的杰帕德现在快要绷不住了,碍于人设,他的崩溃只能压在心里。 要不然回去找找姐姐谈谈吧,说不定她有办法呢?虽然已经不是小孩了,但是杰帕德还是想要询问一下姐姐的意见。 “姐姐……” 杰帕德推开机械屋的门,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他感觉自己似乎冷静下来了。 这就是姐姐大人的魔力吗? 机械,机械…… 对了,下城区人要想来到上城区一定要通过列车或者是垂直往返的升降机! 只要让铁卫定点搜索这几个地方的线索,一定能够搜寻到逃犯和布洛妮娅大人的踪迹。 杰帕德感受到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正在他的身体里流淌,他必须要赶紧召集人手地毯式搜查下城区。 无论如何,布洛妮娅大人不能有事,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继承人不能有事。 他随即关上了机械屋的门,快步向铁卫营地跑去。 “欢迎光临……诶,人呢?” 希露瓦从机械屋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柜台,她感到有些懵。 地面上,某个粗心大意的铁卫把袖章落下了。 唉,真是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弟弟,希露瓦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拿上袖章,锁好机械屋的门。 不管怎么样,朗道家的选择注定让这对姐弟走上相同目标的道路上去。 在此之前,先履行一下姐姐的职责吧。 希露瓦走向银鬓铁卫的驻地,带上杰帕德遗漏下来的袖章,随手在街口打包了一份盒饭。 那个家伙,总是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了,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 转角的时候,希露瓦不小心撞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她刚想开口道歉,那个家伙就快速的跑掉了。 真是的,冒失起来她也是没办法。 这就是朗道家族的特性吗? —————— 星鬼鬼祟祟的从上城区的通道里钻出来,她带着黑色的贝雷帽,甚至戴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墨镜。 整得好像出门约会的偶像少女那样谨慎。 其实她现在更像一只刚刚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的小浣熊嘿嘿嘿。 紧随其后的是一脸小心翼翼的三月七,她警觉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问题才慢慢爬上来。 其实三月七在一定程度上也进行了变装,她脸上也戴着星同款的拉风墨镜,衣服上也披上了贝洛伯格人的挡风外套。 对于这俩家伙奇怪的打扮,丹恒老师不发表个人意见。 丹恒的打扮相比于这两只活宝就正常多了,只不过是男扮女装罢了。 嗯,你没看错,是女装。 青色的保守的长裙,保暖的裤袜,再加上一些小小的化妆技巧,现在,丹恒老师也算是风韵犹存。 可能是因为底子太好,在街上走着不时有青年向丹恒投来恋慕的眼神。 别问,别说,别想太多。 桑博的操作虽然丹恒不想赞同,但是效果不错,至少他们从巡逻的卫兵面前没有被拦下来。 如果原来应该在克里珀堡按兵不动的大守护者没有拿着炎枪指着他们就更好了。 弄到最后还是不能善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区区行星级文明的首领怎么可能有过于离谱的强度啊。 星提着棒球棍就冲上了,三月七的弓箭援护也很快到达,除了丹恒还在谨慎的绕后之外,开拓者一行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面对这种强大的攻势,可可利亚甚至没有向后退半步,她冷淡的举起了手里的炎枪,对准这些敢于向她亮剑的外来者。 寂静。 视线归于纯白。 战斗在瞬息之间结束。 区区沙砾,被烈焰融化也是在所难免的。一脸懵逼传送到“界域定锚”的开拓者一行人心有余悸。 有开拓的庇护,死亡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这次进攻从战略层面已经失败了。 打草惊蛇,只希望这拙劣的办法能够转移银鬓铁卫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样,他们必须为那位大主顾拖延足够长的时间,开拓者们必须拦截可可利亚,阻止她不让她去永冬岭。 可是那真的是他们三个人能够拦下来的东西吗,那简直就是个怪物。 谁家存护信徒进攻这么强大啊,早在下城区商量战术的时候,他们就默认可可利亚有强大的防御能力。 破不了盾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能暂时留得住她,他们都准备好用潮水一般的攻击和大守护者好好讲一讲道理了。 结果显而易见,对面没有叠盾。 如果在战争结束之后把所有的敌人歼灭,那么存护的目的自然可以达到,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打就完了。”可可利亚没有想那么多。 她知道开拓者一行人还没有离开,她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区区沙砾怎敌我半分。” 可可利亚不厌其烦的和这群外来者战斗。 当炽热的炎枪第三次赋予开拓者们重开,他们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坚持不下去了。 可可利亚随手制造出几把火焰凝结的长枪放置在地面上,她已经做好了给这些叛逆一场迎头痛击的准备。 她放下了手里的炎枪。 灰色头发,穿着铁卫制服的少女挡在了她的面前,是布洛妮娅。 可可利亚不知道怎么对女儿说“不”。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活能讲出来,于是再次拿起了炎枪。 有的话语只能用战斗传达…… 第44章 布洛妮娅的风 要走多么远的路才能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当年的自己,要走多么远的路才能把过去远远甩在后面。 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呢,是会吞噬我的怪物吗,是我往日追忆带来的悔恨吗? 布洛妮娅不止一次在长夜里被噩梦惊醒。 她基本上没有被收养之前生活的记忆,有的时候她会隐隐约约的想到自己曾经被住在孤儿院。 孤儿院的灯光是那么昏暗。 那是哪里的孤儿院,为什么那里的空气那么浑浊,水晶球音乐盒倒映的女生到底是谁。 是什么把我们分开,是什么让我们离别。 她从梦魇里挣脱,汗水打湿床单,她是那么的惊恐,像一条被捞出水的鱼那样挣扎。 “妈妈……” 布洛妮娅这么喊着,有人回应她。 可可利亚妈妈在那里。 可可利亚温柔的用毛巾帮她擦干净身上的冷汗,起身给她倒一杯热可可。 随后,大守护者唱起有些跑调的摇篮曲,把布洛妮娅紧紧抱在怀里。 温暖的琥珀色光芒驱散了裂界的寒意,那挺拔的身影像记忆里的灯塔那样把黑暗击碎。 “妈妈……” 可可利亚是那么温柔的抱着她走过上城区的每一条街道,那个时候,上城区还没有那么多裂界,人们在光明之下畅通无阻。 人们笑着和大守护者打着招呼,尊敬和仰慕的目光让可可利亚更显得威严和高大。 那么自己什么时候能像母亲大人那样,成为能被所有人信任的大守护者呢? 大守护者不需要高贵的血统,他们的意志就是这个星球上最高贵的血缘传承。 因为是家人,因为是同道人,因为,将踏上同一个命运。 可惜,布洛妮娅在恐惧着永冬岭。 她比任何过去的大守护者继承人都清楚那个可怕的秘密,大守护者那用血液和死亡表达的坚定在她看来实在有些残酷。 她怎么能把武器对准自己的母亲…… 可是啊,这就是命运吗? 命运在让她前往战场,是命运叫她去战斗,她能听得见。 布洛妮娅很有天赋,可可利亚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孩子眼睛里的东西。 布洛妮娅在等待着一场黎明。 即使是鲜血淋漓的前路,这个名叫“布洛妮娅”的人也不会犹豫,即使亲手杀死挚亲,她恐怕也会把理想和意志执行下去吧? —————— 可可利亚欣慰的看着布洛妮娅挡在自己的面前,比起那些和虫子一样弱小但难以杀死的开拓者,自己的女儿是更合适的对手。 可可利亚不会去问布洛妮娅为什么挡在自己的面前。 作为母亲,她不会让自己亲爱的女儿难做。 不管布洛妮娅做什么,只要她坚定了意志,那就让她这么做,哪怕这条路可能是错误的。 既然错了就由可可利亚打醒,没有错的话,就要用战斗来说服自己。 王者不需要妥协,最强大的人的决策将成为唯一的决策,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有人替你解释。 此即,【大守护者】的名义! 我即万民,我即万物,我即真理! 亲爱的女儿啊,登上那从没有人有资格坐上的冰封王座如何。 如果征服不了冰霜,谁才能终止这百年的寒狱,如果不以血液来证明意志 ——你凭什么承载这颗星球的未来?! 可可利亚的爱是温柔的,她的尽职尽责不比任何一位母亲差;可是她也是严酷的,她根本不介意让布洛妮娅遍体鳞伤的在冰原里和裂界造物厮杀。 只有绝望和恐惧,才能唤来人类存在于死亡之后的愤怒,就让这恐惧化作怒火,把我们悲哀的命运都付之一炬。 “来,站起来,再和我打一场!” 一次次将自己的女儿无情的击倒,一次次在她身上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是必要的痛苦。 她可可利亚的女儿不能是一位懦夫,布洛妮娅将踏着累累尸骨登上她的位置,她将会让这颗星球,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琥珀也好,记忆也罢,甚至是毁灭也无所谓,我的女儿啊,你一定要…… 可可利亚期待的话语只能被她封装在枪尖的火焰里,因为面前的女儿和当年的自己那样笨拙的挥舞着暗淡无光的骑枪。 布洛妮娅抛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枪械,转而再次拿起大守护者继承人的武器,这样,也不错。 骑枪,一如坠星般黯淡。 “可是这样子可不行啊。”可可利亚在心灵说着。 “如果我的爱能把你从绝望与孤独中拯救,那就请让你的爱把已经无力冲锋的我,把这个旧时代 ——葬送!” 绝杀的一击,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怜护,炽热的炎枪擦着布洛妮娅的脸庞,一道明显的灼伤把她左侧的发梢烤的枯黄。 如果在战斗中没有杀死对手的觉悟,如果在战斗中没有被对手杀死的觉悟……你怎么能踏上战场? “在登上永冬岭之前,在继承这顶染血的冠冕之前,再让我给你上最后一课吧。” 可可利亚露出灿烂而残忍的笑容,火焰的金黄被她完全聚集在枪尖。 布洛妮娅的瞳孔因为恐惧在紧缩,在颤抖。 “母亲,她不会留情的。” 布洛妮娅很清楚在战场上成为母亲的敌人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烈火焚身,被穿刺,被毁灭,化成灰烬。 可是,她不能后退,为了能从母亲手里要到下城区的行政权,为了接过那染血的冠冕—— 为了不杀死母亲就能继任大守护者,为了能真正让那量子色彩的蝴蝶能留驻在自己身边。 【同谐】的力量,缄默不言。 往日里,布洛妮娅习惯成为一个完美的后勤官。现在,她未必不能成为另一种光明。 风,自大地深处卷积的深黑色的风,自永冬岭山巅席卷的冰蓝色的风,在宇宙宁静的涌动着的青色的梦境。 贝洛伯格,在渴望着一种变革,黎明的颜色,希望的颜色,就是风的颜色。 她听见了除了命途之外,另一种回应。 风啊,请告诉母亲我的选择,请把我渴望的完美结局带到我面前! 狂风啊,听我号令! 这本不是这个世界能允许存在的力量,这只是一个飘忽得,死灭幽灵的细碎残骸。 已经死去的某一个历史,在这一刻回应了布洛妮娅,她已经不复存在,完全不能施展出原来的力量,不过她至少能教会她怎么使用风。 虽然这一击之后,布洛妮娅的体力恐怕会完全耗尽吧,而这力量估计也会近乎消失? “咫尺千里……”某种声音在吟唱着。 青色的风在此刻轻而易举的把炎枪推开,无形的风凝聚成无可攻破的盾。 寄宿在遥远过去的某个影子消失。 布洛妮娅倒下了,而可可利亚看见,自己手中的炎枪已经被那可怕的风削去一截。 长枪的尖锋,已然不存在了。 不错的力量,是能带来转机和希望的风吗? 虽然稚嫩,却已经展现了锋芒,总有一天,这狂烈的暴风能把朽坏的基石摧毁吧? …… “哟,这不是可可利亚嘛,好久不见啊,又对你家孩子教导筑城者的意志了?” 阳光开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希露瓦?”可可利亚回头,然后就被抱住了。 “这么久不来看我,怎么啦,不许用事物繁忙当借口~”希露瓦坏心的凑近大守护者的耳朵,她知道可可利亚这里很敏感。 嘿嘿嘿,不要妄想跑掉啦。 “没有吧,就是…呜…不要动我的耳朵~” 刚刚还一脸冷淡,英姿绰绰的大守护者现在已经被掌握了弱点,脸红得不成样子,可可利亚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表情如果让布洛妮娅看见,一定会感到心里伟大母亲的形象碎了一地啊。 还好,布洛妮娅已经晕过去了,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嘿嘿嘿,你知道要怎么补偿我的吧,我亲爱的小可可~” 希露瓦发出奇怪的笑声,但是她没有再捉弄下去,她知道再这样可可利亚大概也会和她女儿一样晕过去。 可是呢,补偿还是必要的嘞~ “我…知道啦,等明天晚上…再…去找你。”可可利亚艰难的讲出来自己的处理方法。 “记得穿上大守护者的制服哦~”希露瓦补上一句,这让可可利亚脸更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看你有急事,要不要咱把你女儿先带回去?躺在这里会着凉的。”希露瓦把布洛妮娅从地上抱起来,向可可利亚问道。 “嗯,那就麻烦你了。”可可利亚正色道。 “咱们俩还客气什么啊……”希露瓦爽朗一笑,抱着布洛妮娅准备向克里珀堡走去。 (杰帕德:我袖章呢?我晚饭呢?) “不管马上你打算做什么,给我注意安全,一打起来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临别,希露瓦对可可利亚认真的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可可利亚面对着希露瓦蔚蓝色眼睛的注视,她总是无法拒绝。 她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随即向永冬岭走去…… 第45章 无问我 铁卫们,挡在贝洛伯格的另一侧,数百年如一日,满是血丝的双目和恒久的白色对峙。 想要踏上永冬岭,必然要路过铁卫的禁区,跨越封锁的道路,走过遍布残影的回廊,直到看见那惨白的疯狂山脉。 亵渎的扭曲的裂界造物,在这里很常见,偶尔也能看到更不可理喻,无可名状的东西。 “记忆里的梦魇,被化作实体。” …… 调虎离山,王凯文和桑博借着开拓者拖延出的机会来到了那扇紧闭的隔离门前。 看守这里的铁卫?那就看看地上躺着的人们吧,年轻就是好,一下子就是婴儿般的睡眠。 最后的敌人,是杰帕德。 他召集的铁卫们都已经四仰八叉的躺了一地了,看守核心的邓恩也因为力竭陷入昏迷。 只有他一个了。 这位的盾不错,挺厚的,有的时候杰帕德还能用冰属性的命途力量释放出冻结的寒光。 巧了,王凯文装备在身上的光锥免疫灼烧和冰冻,面对杰帕德挥出的冰蓝色拳影,他不闪不避,直接用单手抗下。 “面前的这个人,是怪物啊。”杰帕德心里不禁这么想着。 仅仅是用单手轻描淡写的就把他能够轰碎炽热徘徊者刀锋的一击直接抗下,这个人化解冰属性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迟缓。 杰帕德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战士。 他坚守的存护意志足以令他面对这样子的强敌心里不起一点恐惧,但是作为这种敌人的对手,他实在想不到赢的可能性。 更别说,还有一个灵活的蓝毛乐子人在暗中打辅助。 风属性带来的割裂在护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护盾在慢慢的变薄。 杰帕德看这样子就知道身上最少叠了两层风化了,这要不是他盾量持久,早倒下了。 这么强大的敌人,是打算去禁区做什么? “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过去!” 不屈的信念让杰帕德忽略了身上的疼痛,他即将枯竭的身体焕发出新的力量,因为疲惫弯曲的脊梁重新挺拔,他的身体成为新的护盾。 杰帕德在一瞬间就明确了意志,他放弃了不怎么擅长的攻击,转而握紧手中吉他盒改造的护盾,调动身上的全部力气,重构了身上的护甲。 看这样子,似乎是打出杰帕德的“第二条命”了,要是在游戏里,多多少少也是能再撑上好一会儿。 (“战斗续行嘛,不稀奇的嘞。”) 挺硬的甲,挺猛的人,最大的可惜,是挡在了王凯文前进的道路上。 本来是不打算伤了他们,即使遇到了铁卫也只是打晕放倒,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得不动些真本事。 赶时间啊,等可可利亚跑过来事情就麻烦了,速战速决,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战士的尊严大概是不容许侮辱的,王凯文微笑的凝视着杰帕德再次凝聚出来的护盾。 既然是阁下骄傲的防御,那就让我用炽热的火焰融化你所信任的坚冰吧。 双枪在瞬息间合二为一,空气因为烈火烧灼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试试这招…给我倒下!” 几秒钟后,恍惚间,杰帕德见证了他生命里最炽热的火光,他的身体重重被燃烧着火焰的大剑击倒在地上,胸前的护甲被融化了一大块。 杰帕德的意识随着重力降临在身体上归于混沌。 眼见一击奏效,王凯文也就赶紧收力,这人很不错,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心念至此,他眼疾手快,把杰帕德身上处于半融化态的金属铠甲剥下来以避免他受到更严重的烫伤,然后呢,王凯文把他扔进雪地里降温。 从杰帕德和邓恩身上搜出来的钥匙应该可以打开这扇闭锁的门。 直接用暴力砸开这扇门当然可以,对于王凯文而言也不过是废一些蛮力。 不过,这最后的防御失去之后,昏迷在这里的铁卫们怎么办?上城区的那么多居民怎么办? 做人嘛,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出城之后,王凯文挥手示意桑博把隔离门关上,带他过来来也就为这个用处。 有他看管着,这里的防线至少不会崩溃,也算得上相对认真负责的处理了。 剩下来的事情,桑博没有必要跟着。 马上要登上永冬岭的,绝不能是下城区的镇长王凯文,他理应是另一个人。 佩戴上那黑白色的滑稽的笑脸面具。 “凯文”,参上。 —————— 残响回廊的风是迟缓而犹豫的,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人会来吧,空气很清新。 凯文,一步步的向前,向前。 心脏已经不复存在的今天,他要用什么来回应这个世界的寒意呢。 只有他一个人了,此番此景,亦如七百多年前,凯文二十三岁生日前的倒数第七天。 一如那时,彻骨的冰冷笼罩着。 月球背面的孤独和永冬岭之巅的孤独是不同的孤独吗?她的孤独是我的,是我给予的绝望吗? 风啊,你可曾有想向我倾诉的话语,她在临别时,有对我留下的呢喃吗…… 没有吗? …… “冰冷。” 明明戴上了面具,却好像摘下来那层名为“王凯文”的皮,像是把脸上多余的脸皮一层层血淋淋的剥下来。 给我看看啊,这满溢心口的悲伤啊,这无可奈何的一人的境遇——这永远得不到的答案。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但从“凯文”的角度来讲,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 孤独的英雄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没有。”他这么自言自语,脸上开始浮现病态的笑容。 黑色的鳞甲如同化不开的影子,从他胸膛处的伤疤里一点点往外爬,破损的庞大的单面羽翼从背后的血肉里缓慢的钻出来。 这副样子给谁看啊,这副丑陋的缝合着万般无奈的躯壳真的是象征着希望吗? 胸膛,疼的好像被一双巨掌撕开,背后的也是,简直要把脊柱挖出来。 何等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是多么真实啊,却已经没有意义。 “反正都要死,反正因为她已经死了,反正,已经没有更坏的结果不是吗?” “梅,梅,你没有死,对不对,你没有死……” 必须要尽快走到永冬岭。 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可是…来不及做什么呢? 冰冷,自胸膛流向四肢百骸,连灵魂都被精心涂抹上最灰暗的颜色。 …… 空气是苦的,是苦的,真是苦啊。 零下四十二度的身体难以滴落泪水,几缕细小的冰碎在下着雪的季节里看不出来。 哀伤,绝望,痛苦,填满了心灵里的碎孔。 那就让别人替自己流泪吧,就让敌人的血液作为泪水的替代品从指尖落下。 【永冬灾影】,老朋友了。 覆盖着鳞甲的尖锐的手掌,握住了面前人型裂界造物的脖子,如果它真的有脖子的话。 这种状态下,凯文的力量是不需要说明的,他轻轻的用力,冰晶的人型就细碎成玻璃的晶沙。 破碎的冰晶像一个个镜子,倒映着他惨烈的微笑,那种不到最后一刻,必须染尽了绝望之后才能流露的笑容。 残响回廊里,行走着的灾厄,所到之处只余一地看不出样子的残骸。 前文明最后的怪物无声的嘶吼着,无人见证的裂界里,他以高效的收割发泄着沉淀数百年的苦。 残响回廊里有的是裂界记录的各种妖魔鬼怪,偶尔还能见到几个穿着大守护者制服的人型。 离永冬岭越近,不安和期待都越来越强烈。 回廊的尽头。 残响的终曲。 惨白的地砖,惨白的天空,惨白的心情。 那一抹何等鲜明的紫罗兰色,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打碎他所有的理智和希望。 “夏季过去以后,原来是如此漫长的严冬。” “下雪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是啊,我早该知道的。” “她和夏天一起,再也回不来了。” …… 他最凄厉的哀嚎回荡在无人的街道里。 下雪了。 第46章 飘雪季的白 纷飞着的,如羽毛一般,无穷无尽似的。 灰色的天幕下,有的是飘扬的对苦难熟视无睹的银白色,天与地都是银白色。 死一般的寂静,安静下来的万物,习惯了絮絮叨叨的风在这个时候也顺从气氛闭嘴了。 这天地之间原来是这么空旷吗,装得下比星球的命运还远大的愿望;这天地原来是这么狭窄吗,要把他挤压成一颗沙砾,不变成残渣就绝不停下。 残响回廊里,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表达。 唯有冰冷。 …… 只是远远的一望,便知道她就是那个人了,不可能错的,不可能。 是她,就是她——这就是梅。 喜悦,单纯的快乐,仅仅是站在她面前凯文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沸腾。 终于见到她了,终于,这荒诞的世界给出了一个不错的答卷,此时此刻,历经七百多年,他终于追到了那个消失的昨天。 在下城区的日子活得像在梦里,困惑和迷茫无人可说,做着自己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的变革,说着冠冕堂皇的尴尬的话。 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再一次能站在她面前吗,这种感情,就像孩子拿着考了高分的试卷,想着要站在家人面前展示那样单纯。 这一份尖锐的明确的喜悦啊,要是怎么样恶劣的命运作为剧本,才能忍心破坏呢? 凯文无数次幻想和她再见时要说的话。 可她已经死了,死了,彻底死了。 什么是死?是合上舱门时发现的那封信,是紫罗兰色的花独自在荒原被冰蓝色的冬天吞没,是在月球背面时才能得知的真相 ——是再也没有机会相信的谎言。 你能够为了她付出一切,能为了她像飞蛾那样兴奋的扑向火焰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付出真的要有回报吗,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都不清楚,不是吗? 你知道的,这世界,不爱她,要她去死。 所以啊,她就那么简单的死了。 没有她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哪怕她爱的人是你,可她也爱这有你存在的世界,她自私的爱你,要比你更爱她。 凯文此时已经理解了裂界的卑鄙之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面对记忆里相同的那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那么清明的给他们解脱。 他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两人”对视。 在凯文的“视线”里,紫罗兰色的她被银色的晶簇包裹着,华丽的长裙和冠冕里看不清面容。 可他不也是戴着面具吗? 蒙上眼睛,却看得更清楚。 裂界造物只是拙劣的模仿着记忆中各种存在的形体,是已经死去的人遗念和裂界意志的混合。 只有死在裂界里,被这力量浸染的人才会有裂解造物生成,裂界里时间不存在,记忆里的悲伤和力量被粗暴的耦合。 这只是有着她气息的赝品,凯文很清楚。 要打碎吗?和应对那群东西一样,用手轻轻一捏就好,简单的很,这样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说她还没有死,一直骗自己。 做不到。 她有着梅的记忆,有着她的形体,在她已经死去的今天,不存在任何侥幸的可能。 凯文戴着冰冷的面具,以这种状态面对着昔日爱人的虚影。 戴上了面具就看不见了,这面具浑然一体,上没有给眼睛留下窗口。 但头一次觉得原来眼盲也是一件好事呢。 “梅,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可是…只有气味…无能为力……” 凯文带着哭腔的话语斥责着命运的残酷,泪水决堤,然后来不及冻结,就掺杂进漫天飞舞的雪。 良久,终于,还是拿出了天火,大剑的热量在如今的冰冷中和下是温的。 是因为麻木了吗? 那个东西,那个有着她形体的怪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不过几步之遥。 现在,这个角度,这个距离,最大出力下她会很快的被天火的力量蒸发吧。 迟疑,但是已经有了决断,是了。 呵,要说出什么蛊惑的妖言,这么恶毒,就连她这副面容都要亵渎吗…… 已经相比原来的她面目全非的裂界造物,只不过是有着亡者力量和记忆的可笑赝品。 是吗? 她开口说话了。 她说: “凯文,动手。” 这声音如山风一般有些刺耳,是属于裂界造物的嘶吼,可是简短而平静的语气,带着稀薄的温柔。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露出怪物不该有的“笑容”,她的双手矜持的放在身前,一如初见时少女的样子。 “是啊,真像是梅能说出来的话呢。” 凯文的脸上泪水尚未干涸,一种无可奈何的笑容浮现出来…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呢。 释然吗?也不过是惨淡的诀别吧。 “对不起。”凯文呢喃着。 这一句话,他发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混杂着低声哭嚎的某种声音: “杀了你……” 为了不让她感受到痛苦所以特意的最大出力,这绝望的一击看似斩在面前的虚影身上,实际上呢,它的痛苦已然顺着手腕传达。 天火大剑斩落的巨响冲击着耳膜,破碎的地砖已经失去了冰蓝的生机。 在这死寂的庭院里绽放的,那是何等鲜明的如血液般灿烂的红色。 所谓命运就是这样子的东西。 就像你提前买好了电影院的门票,准备好了爆米花和可乐,坐在观影室的椅子上满怀希望的等着那个人的电话。 她说她会来的,她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 然后呢,你平静的孤零零的看完了整场电影。 不管周围走过什么样的观众,不管这出电影讲了什么故事,不管那爆米花和可乐味道如何。 因为她的缺席,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了。 这就是该死的命运。 …… 安静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疾驰的轰鸣,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那应该是一根绷紧的弦。 黑色在脑海里疯狂生长,像野草,像涨潮的海水,漆黑的浪潮里翻涌着混沌的颜色。 这是一场噩梦,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凯文低下头。 他手掌上因为使用天火造成的大面积烧伤已经全部愈合,光洁的指尖没有染上血液。 地面上一小撮不明显的灰烬,任由大雪把它们埋没,看不出原来是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凯文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那个虚影已经提前告诉了他故事的结局。 向前吗?向前呵。 问问那颗星核,只是去“问问”它。 大雪和无声的世界,破碎的道路,脚下散落的裂界造物的细小残骸。 如果有人能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就可以看到死寂的眼睛不复当年的湛蓝色。 机械的抚摸上自己覆盖着鳞甲的胸膛,企图在那里感受到一些失落的余温。 然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荒凉的一生里曾经有过的花朵,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拖拽进死灭的黑色里。 “无感。” 第47章 小星核的大麻烦 星核,这个星球上的“定时炸弹”,它一直都在那里,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孩子。 七百年来雅利洛六号上的文明从来没有臣服于记忆的冰雪,人们活着,看着冰雪在城外无能的咆哮,带来不了更多绝望。 被神所爱的人不会恐惧。 就让这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吧,看看是存护的力量更炽热还是这极寒更凛冽。 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保持着愤怒和勇气。 登上永冬岭之巅,见证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历史,用敌视的目光看着那灾难的根源,看着这数百年来积攒的悲愿。 可可利亚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 她已经习惯了每周一次的频率,独自登上这个星球上最冷的山峰,然后她会用全力攻击那颗蓝色的冰球。 可可利亚喜欢看着那沉睡的星核惊慌失措的打开防护罩,然后惊恐的与她的眼睛对视。 也不是为了什么,单纯的泄愤罢了。 凭什么贝洛伯格的文明要经历那么多磨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能够安眠? 这种周常任务的完成会给可可利亚的心情带来极大的改善,基本上没有打破可能性的星核防护罩是个不错的沙包,非常适合缓解工作的压力。 至于星核恼羞成怒招来的裂界造物和往期大守护者虚影对可可利亚来说意味着什么? 很好,沙包变多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弄死有自己养母形象的裂界虚影后,可可利亚只会感到神清气爽。 顺手把历任大守护者的虚影也碾碎成渣渣,星核痛苦的样子让她格外愉快。 这个时候的可可利亚好像卸下了所有的担子,会没有什么威严,显露出来另一种样子。 她像个小女孩那样一蹦一跳的下山了,只留下在寒风中凌乱的星核。 战斗,爽! (星核:我可能不是人,但你■■■■) …… 今天永冬岭上的风儿有些喧嚣。 星核觉得自己需要尽快补个觉,不出意外的话可可利亚那个疯女人应该快要过来了。 唉,一个星期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防护罩调上,大守护者虚影随便捏几个,怎么说呢,这种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什么,这个样子太没有骨气? 骨气能当饭吃嘛? 如果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女疯子以杀死你为目标把你从睡梦里惊醒,不打完一场就坚决不走,甚至她们快死了也要过来恶狠狠的死在这里。 她们数百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甚至还搞起了继承制度,生怕这种传统文化从历史上消失了…… 星核的能量一天天的被消耗,而裂界最近居然被某个狠人用毁灭的力量摧毁了几个。 快没电了,真的,好饿…… 相信我,如果你和我一样,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躺平,因为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 _(:3」∠)_ 这个星球上全都是疯子,那些无名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开拓者,救一救星核啊,星核的命也是命…… 某只冰蓝色的球球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永冬岭平台的入口,生怕某个疯女人喊着什么“以存护之名”就冲上来了。 等会儿,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底下跑上来了,额,这个能量等级有些犯规吧? 这种东西是这个星球能制造出来的玩意儿? 蓝色球球的不安感愈加强烈,它现在只希望可可利亚赶紧过来,它打算挨一顿打就当完事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两相其害取其轻”,比起马上将要面对的,可可利亚居然还算得上友善? 要是再来个奇奇怪怪的家伙,真的会死的啊! 漆黑色的非常狰狞的生物质甲壳先突破视线的盲区,已经扭曲的人形转化成覆盖着龙鳞的怪物,湛蓝色的眼睛带着象征着死兆的怨怒。 这只剩下一面的翅膀真的能称得上是翅膀吗?血腥的从脊背钻出来的扭曲骨架和残破的翅膜,这翅膀它就像一扇战旗,宣告着复仇和血腥的到来。 这是…什么? 星核感受到无比清晰而明确的危机感,这踏上永冬岭平台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它的认知,这是…怪物啊。 扫描的结果更加令它感到恐惧,反物质核心,这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和毁灭军团有关系,或者说这就是一只“虚卒”。 难道说他们查到几百年前自己的出力了?不是说好了没有活口吗? 这东西,是要来做什么的口呀! 凯文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果他的脸没有被【业魔】的甲壳覆盖上深黑的花纹的话,这笑容一定很好看。 【业魔】因为情绪的高度波动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身上的不再是像恶魔那样有别样魅力的样子。 和当年不同,鳞甲的疯狂增生带来了更奇特的武装,屠龙者终将为龙,凯文这幅样子像极了传说中沐浴龙血的勇士因为诅咒变成半龙半人的龙裔。 这是薇塔设想里的另一种变化,其正体是完全解放下能够在太空中翱翔的异类生物。 这是属于她的魔物,是背负着【救世】孤愿的英雄理想破灭之后诞生的恶龙。 “凯文,活下去。” …… 在星核眼中,无可名状的异形开始可怕的狞笑,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满溢的怨毒让它不敢直视。 “这就是星核吗……”凯文低声自言自语。 这嗓音因为声带的异化变成了粗重的咆哮,那披着鳞甲的怪物,正是要发起进攻了! 防护罩拉满,这东西,一定是不好对付的。 蓝色的球球警惕的提高了防护罩的强度,周围越来越多的裂界造物被临时制造出来,永冬岭一下子热闹了很多。 “蝼蚁而已。” 漆黑的恶龙举起了血色的大剑,残破的单面羽翼鼓动,掀起来一阵强风,乘着这缕气场,凯文腾空而起。 他的剑尖对准了平台的中央。 风场消失的时候,重力使他落下。 宛若星坠的可怕一击,炽热的毒火燎燃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山峰在哀号,风雪被高高扬起然后融化成水滴,滚烫的蒸汽弥散。 星核震惊的看着周边围上迷离的雾,这其实是山顶风雪汽化形成的高温蒸汽团,当它随着火光消失散去,这里只剩下单薄的星核拘束装置。 裂界造物全都不见身影,它们都在刚刚那恐怖的攻势下直接燃尽了,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只有它一个了。 漆黑的魔龙以缓慢但坚定的步伐向蓝色球球逼近,他的恶意像狂澜那样淹没了星核的意识。 “无所谓的,防护罩还在,刚刚那种攻击都不能打碎,现在也…应该没有问题吧?” 蓝色球球只能可悲的用言语自我安慰。 防护罩的冰蓝色,成为凯文和星核唯一的距离,它真的有用吗? “绝望吧。” 黑龙平淡的宣告着,满是铠甲覆盖的利爪轻轻反在那无形的防护罩上。 凯文故意放慢动作,稍微用力。 这是他的报复,他要让星核感受梅死的时候经历的绝望。 “咔嚓咔嚓” 清脆的破碎声是那么无情的打破了星核最后的侥幸和幻想,那往日里坚不可摧的防护罩此刻已经和玻璃一样产生了裂纹。 “不会的,不会的,还有能量,还能补救……” 惊慌失措的蓝色球球疯狂调集身体里所剩无几的能量用来修补那岌岌可危的防护罩。 这真的有用吗? 裂纹在增多,缝隙在扩大,无论多少能量填入都是于事无补,这本来就是凯文故意的。 星核发出的蓝色光亮逐渐暗淡了一些,它好像没有电池的灯泡,事实上它也的确快要耗尽了。 它的恐惧,它的绝望,是什么样子的?(参考闪灵劈门,躲在门后面的女人嘿嘿) 终于,不算漫长的折磨可以结束了。 世界调成静音,凯文微笑着聆听那最后的壁垒死去的遗言。 这是利息,是他苦痛的利息。 下面是正戏了。 蓝色的球体被黑色的骑士紧紧握在尖锐的手爪里,那黑色的指铠如同牢笼让它动弹不得。 是你,是你杀死了梅。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不容易啊,逃啊,你怎么不逃了,你再跑啊,看把你能的,怎么不去蛊惑大守护者啊? 来,竭尽全力证明一下你值得一杀! 凯文的恶意几乎化作实体,星核本来就能听见人的心声,此刻听见他心里涌动的杀意,它沉默了。 “我们,见过吗?”它这么问着。 “七百多年前,某个大守护者用你唤来了寒潮,那死去的人是我老婆。” 哦,那个疯子。 那就不奇怪了。 球球我啊,要死了捏(╥_╥) 第48章 掌中星核,心里故我 暗淡无光的湛蓝色眼睛占据了星核全部的视野,它在绝望与恐惧中忘记了逃跑。 逃跑?逃得掉吗?_(:3」∠)_ 漆黑的恶龙,那个女疯子的爱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蓝色球球在这个时候停止了思考。 那个女人,那个紫罗兰色头发的女人…… 七百年前的梦魇历历在目,那可怕的蛊惑和能将行星表面覆盖的杀意仍让它感到窒息。 作为那场盛大杀戮的次生灾难,现在被这疯女人的爱人报复也算得上命定之死了捏~ 球球我呀,在死之前还想吃一顿饱饭的来着,这个简单的愿望也实现不了吗? 真的好饿啊……(╥﹏╥) 在利爪的囚笼里,蓝色的球球已然开始了走马灯,沉默着,在无尽绝望和遗憾里静候着死。 可能接下来它会像普通的玻璃球那样被这怪物轻而易举的捏碎吧。 玻璃球,那也不错。 要是下辈子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球就好了,不用思量着怎么毁灭星球,不用担心被各种各样可怕的家伙找到,没有意识的就那么平静的结束生命…… 星核感到身上的压迫感更强烈了。 顺着那囚笼的缝隙,它很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可利亚,是她。 真可惜啊,再也不能给你当沙包了,好消息是,你们这么多年的愿望能实现了啊。 蓝色的球球平静的看着这怪物和可可利亚对峙,反正自己就是胜者的战利品,不管怎么样,没有能量的自己一定会死。 是让这往日的怪物了解怨恨,还是让这世代相传的大守护者得偿夙愿…… 它乖巧的任由那怪物把自己握住,等候着命运的判决。 开摆了,随便了,就这样吧~ —————— 可可利亚警戒的望着那披着黑色装甲的人型生物,她战士的本能告诉她面前“这东西”是个非常危险的敌人。 她的金色头发被山风轻轻的吹起,和表面的从容不同的是,手里的炎枪在悄悄的积蓄着能量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漆黑的魔龙和那登上山路的大守护者对视。 她的到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为了……这位大守护者是必须要来到他面前的。 只有这样,才能够…… “外来者,你试图染指不该使用的力量。” 可可利亚严肃的说道,她向来先礼后兵,虽然,这也就是她战斗谋划的一部分。 她这么说着,没有等面前这个人反应过来,可可利亚就已经举起了炎枪。 没有任何征兆,这一致命的冲锋就已经来到了只和凯文胸膛相差半步远的距离。 必杀的一枪,是不需要喊出招式词的,现实不是游戏,没有人会那么蠢的给对手反应的机会。 如果这一击能奏效,那也就说明刚才危险的预知只是错觉,这人不过如此。 凯文的身体不闪不避,一只手紧紧攥着那蓝色的球体,另一只手撑起那大剑快速立于身前。 炎枪与天火发生了距离的碰撞,光看着激荡而起的光芒就知道这又是一次对眼睛和耳膜的极限考验。 看来戴上面具还不够,再来个耳塞就好了。 呵,不过是小计。 可可利亚眼见这一击不得结果,赶紧抽身后退,所谓陷阵无回纯属娱乐,这种情况下越快抽身越好。 可是呢,她早该想到的,新力未生,旧力已老,抽身后退过于仓促,这不正是对方反击的好机会吗? 天火在凯文手里巧妙的扭转了一下,突然转格挡为斩击,他向前踏出一步,借着半个身位封锁住了可可利亚的退路。 天火光芒大盛,将周围的空气都烘烤出弯折,这一剑正是好处的拦在可可利亚的腰身,倘若这能应招,必定是能把她拦腰斩断! 好险的一招,可可利亚被这果断狠辣的一击逼得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动作,往下猛的一钻,凭借着矫捷的身法闪躲了这横贯的杀势。 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就被唤起,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正是以着炎枪为支撑,弓身一晃! “呲啦”一声,那火剑竟是别有用心,斩击不过是虚招,就为了她这一闪的位置,变招一刺。 就这一息之间,剑身的余焰在可可利亚的侧身撩了一下,滚烫,把她战裙边的一截都烧成了渣。 可可利亚在几步之外站稳,冷静的把那燃着火星的一侧用炎枪一划,好一个釜底抽薪的妙计,那一小截燃烧的布料被她用力向凯文的脸上掷去。 就要这一刹那的失神,可可利亚抓住这个机会,随着那纷飞的火星就腾步跃进。 好狠厉的战法,她这回马枪杀的够地道,瞬身一闪,直指那人的背,要给他一个透心! 凯文怎能让她如愿,回身上挑,不慌不忙的格剑一挡,双膝微曲,找准了时机纵身一跃就躲过了她自后而来的袭杀。 正是登龙好处,他故技重施,扇动单面巨翅,天火向下猛的一斩,这力道怕不是能开山裂石! 再看可可利亚,地上早已是不见了人,嗬,怎么说,她居然是也接着这时也高高跳去,战靴轻点,竟是要凌空一踹! 又是一阵险而又险的搏杀…… 都是在战场上磨砺的行家里手,在这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场子,都拿出来了真本事。 骑枪与大剑互相碰撞着,一道道深邃的痕迹被刻印在永冬岭顶端的平台上,连着那边碍的杂物也受了战争的余波,被撕扯成碎屑。 气力有的是,这种时候也就是谈着积累的武艺,先倒下的人必定是要被挫骨扬灰了,根本收不住手的。 战局其实已经差不多明朗,即使可可利亚侥幸用炎枪在那黑骑士身上击中了,也不过是几道不明显的白印。 反观她自己呢,毕竟是没有护甲和提前准备,也就靠着命途力量的庇护,身上难免多一点狼狈,衣物上也满是灼烤的焦痕。 这种情况下去,可可利亚败局已定。 她在这困局里,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当机立断的举起了手里的炎枪,不可能是为了投降的,这动作别有其他的意义。 “我以大守护者的名义命令你,起身吧,造物引擎!!!” 可可利亚遵照着以前大守护者继承人书本里教的东西,这么大声的呐喊着。 大地在震动,有什么巨大的事物从沉睡中苏醒,那有无数机械运转的永冬岭的巨人,已然抬起了它的头颅。 造物引擎,贝洛伯格人自己的作品,没有利用任何外来技术,是在寒潮来临之前,为了筑城的目的所构造的巨械。 凯文以前可能见过它,可能没有见过,这无所谓,不妨碍他从那巨像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 【存护】,彻彻底底的存护。 真是高纯度的存护啊,如此庞大的机械,以着筑城的名义,不管怎么说,都完美践行了存护星神的意志。 它必然代表着和它体型一样伟大的力量。 甚至…… 不给凯文思考的机会,可可利亚用炎枪对准了他,紧随其后的,是造物引擎挥舞来的重拳。 没有背弃存护的大守护者当然有资格命令这存护的巨像给予敌人最酷烈的打击。 造物引擎,这可谓的是“贝洛伯格的巨神兵”! 一拳轰下,山石迸裂,大地在哀鸣,这来自于久远意志的怒火,避无可避,重重的撞击在凯文身上。 漆黑甲壳在重压之下为这赋予着命途力量可怕的动能所破碎!血液迸溅,骨断筋折! 毕竟不是模拟里升格过的究极生物,仅仅是融合战士的身体在这攻击下难免受损较重,若不是他躲得还算可以,这一击下去战斗就结束了。 不错的一击,即使是披上鳞甲的他也为这磅礴的力量而心潮澎湃! 好,这一击可比得上末日兽全力的撕空烈爪! 凯文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他为这颗星球蕴藏的力量而感动。 前文明,从来不是过眼云烟! 第49章 梵世 造物引擎的轰鸣,响彻在这原先一片死寂的山巅,那平台在毁天灭地的一拳下破碎成一块块孤岛,飞溅的血和扬起的尘土混合。 可他不感到不悦,如此伟大的力量,这前文明存在的最简单的证明。 他可能没有操纵过那巨像,但是凯文他清楚记得这山峰上每一寸材料的来源。 曾经,他和他的军团为这巨像的构建漫步在废墟之上,用血与铁作为筑城的材料,用敌人的尸骸作为最结实的基石! 这里,正是他们用生命交换来的未来。 现在,这力量,这伟大的存护,真是美丽啊。 可惜,他居然成为了这份力量的敌人吗…… 这使得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 命运,命运……命运! 披着黑色战甲的战士双手执剑,他抬起了头,和那遮蔽了天空的巨像对立。 凯文渺小的身体在庞大的机械下好像一颗沙砾,他不禁想起被【毁灭】注视的那一天。 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种理由可说服不了他啊,如果这力量达不到那个标准,怎么能够完成那个计划呢? 什么时候,自己再一次如此弱小,什么时候,“凯文”能被这么简单的力量击倒? 湛蓝色的眼睛,一反那无光的神色,战意出奇的高昂,天火回应着他的心灵,剑身焕发出更深沉的红色,沸腾的火焰好像心脏那样跳动。 来!来啊!!! 无视这悬殊的体型差,天火大剑把整个造物引擎都视为攻击对象,凯文屏息凝神,向前一步! 可可利亚平静的看着他。 虽然借用外力不怎么符合她平时刀刀见血的风格,但是外力也是力量的一部分。 “外来者,你没有败给我,你将输在贝洛伯格历任千年的存护传承之下!” “愿你黑暗的企图被这巨力永远的抹去!” 她再一次驱动造物引擎的巨拳和那变得可怕的火剑对抗,这一次她用了全力,誓要把这个危险的变量碾碎。 为了身后的万家灯火,可可利亚绝对不可能让步,她知道星核的危险性,没有任何交涉的可能! “外来者?黑暗?”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具后,凯文冷笑着,很快这冷笑又被愤怒染就成更可怕的狂笑。 漆黑啊,这仓惶不可终日的天幕啊,这如锁链一般冰冷的,该死的命运啊…… “在那曾经的高贵战场上,我的战吼划破寂静,我的光明抵御毁灭的黑暗!” “我曾经有另一个名字,如今,我是…外来者。” “我曾触摸过星辰,曾见过数千个太阳的光芒,而如今,我被这遗憾,蒙蔽了双眼,所以,我的目标怎可能,不黑暗。” 反物质核心在转动,带动着冰冷的血液,而愤怒的毒火啊,何时才能熄灭? 可可利亚惊讶的发现那个敌人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快,攻势一次次变得狠辣。 那一叶扁舟在造物引擎的巨拳下一次次闪躲,然后锐利的反击。他不计代价,如同疯狂的恶犬,那么凶险,似断尾的毒蛇。 造物引擎,存护的巨械,从它向着凯文发起第一次攻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他原本理应有资格支配它,是他们建造了它,是他曾经为了这个星球在那黑暗的战场上洒尽血液,而现在,他不过是被遗忘的……外来者! 存护啊,你要与我为敌吗?雅利洛啊,你要与我为敌吗?来吧,来啊! 凯文的眼里,强烈的愤怒将那无形的枷锁撕裂,身体,这具不怎么强大的身体,正在快速的和过去的意志同调。 越来越协调,越来越习惯用这具身体战斗,愤怒作为催化剂,怨毒当作最合适的能源。 【虚无】的束缚被完全击碎!自我认知的怀疑也被抛之脑后,如今,这就是完全的凯文,完全的我! 凯文,和这具躯体再不分彼此。 作为最纯粹的战士,梅死后的每一天,只有血和火才能暂时平息他心里对命运的恨意。 而如今,这纯粹的愤怒再一次使他清醒。 当黄昏无法被琥珀记录,当一个文明注定了被灾厄的火焰逼迫,只有跨越那死灭的陨星,才能从幼稚走向成熟,才能活着见证明天。 【存护】? 王凯文的【存护】不过是狭隘的自保,作为穿越者的他从来都是想要把自己置于剧本之外的,这么渺小的不堪的存护,有何力量? 为了活下去而发起的挣扎吗?别开玩笑了。 也就“存护下城区”这种理想还稍微站的住脚!可是相比可可利亚传承世代的存护宏愿,这份意志还是太过于单薄。 他毕竟难以重新唤起以存护文明为目标的意志,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英雄,只不过是个飘零的不被需要的“外来者”。 论【存护】,他是不如可可利亚的。 但是,这因为牺牲被遗忘燃起的愤怒,这对于【毁灭】的恨意,对于命运的怨憎,已然突破了模拟的限制,突破了角色身份的限制! 无论是为了活下去也好,为了实现那执念也罢,纳努克和他必然有一场死战!他与毁灭注定了要不死不休! 愤怒和怨恨将让这个人重新燃烧失落的勇气,甚至重铸了他的精神,此刻,王凯文和凯文真正的不分你我,他再一次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誓要用【毁灭】把纳努克给付之一炬,挡在他面前的都将被这烈火斩断! 当那巨拳再一次绝灭的的砸下来,在可可利亚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仅一柄大剑作为支持的他,居然让造物引擎的巨拳无法往前。 凯文知道这在胸膛里的红莲之火来自何处。 那绝不是【存护】,那是他最憎恨的…… 【毁灭】。 在这战斗中,回应他的,是篡夺自毁灭的力量,是“克敌”,是对那死灭火焰和反物质黯色复仇,是要<弑神>的狂愿! 他说: “我要成为吞噬【毁灭】的野兽,让他们用挽歌,纪念我邪恶的降生。 我要扯断他们的四肢,我将收割他们的挚爱,我将剥离他们的生存意志,是的,这是我的目的。 化身为,憎恨。 我不能死去,除非所有生命全部终结。 纳努克,你该死啊!!! 我将切断你的四肢,我将刺入你的灵魂!!!” …… 怎么能在这里停下脚步,他的剑还没有撕裂那毁灭巨神的肉体,他的长枪还没有贯穿纳努克的眉心,祂还没有死,那么他怎么能够停下! 在那巨像的重拳下,漆黑的甲壳剥落,燃烧着死灭火焰的战士发出了不屈的怒吼! “你觉得你能 杀死我?!!!” 这战吼响彻山岭,似雷鸣激荡不息。 火光从未如此灼热,如热刀切开黄油,切开那庞大巨像的手臂,那火焰直指那高高在上的大守护者,满是被遗忘者的怨毒。 可可利亚只能狼狈的用炎枪挡下这自下而上疾驰而来的斩击,她下落了,像被击中的鸟类从她那高贵的天空上坠落。 “你有什么资格,俯视我?” 凯文又一次斩下那致命的火剑,愤怒啊,让他不再迷茫,他必须要这么做,必须要正面击溃她。 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 只有力量,才是成就一切的理由。 正义,公平,秩序,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要依仗最后的胜利! 他的力量,他的意志,从未如此坚定。 面具已经被毁灭的火焰燃烧殆尽了,可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站在这里的,是他,也只能是他。 可可利亚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没有想过战局会变化如此之快。自古传承的,无坚不摧的造物引擎被那么简单的毁灭,她不明白。 即使她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战士,此刻也难免有些困惑,意志动摇。 觉得不明白就对了,毕竟愚昧无知,正是这个时代贝洛伯格的通病。 没有见证星空的恶意,只是困在孤城里和那些裂界造物小打小闹,怎么有资格,与已经跨越幼稚文明的最终兵器战斗? 溺死在童话里,溺死在虚妄的历史里,带着那可笑的傲慢和虚荣。 以后面对星际和平公司的讨债鬼,你们又将何去何从?落后就要挨打! “你知道吗?现在这个世代的人,比起我们的时代要弱得多。” 为了拯救这个星球,他必须要成为这个世界踏上成熟之前的试炼! 也为了,把那个迷失在死亡里的人找回来! 那似乎被遗忘的星核由他从战场的一角捡起来,他已然知道了最后的安排。 凯文一念通明,竞是把那颗冰蓝色的球体那么直接的吞下! 可可利亚惊恐的表情在凯文眼里不过是可笑的闹剧,这可怕的灾厄啊,所谓“万界之癌”,毕竟也不过如此。 融合战士也好,究极生物也罢,大概都没有和星核融合的力量,可是,倘若以纯粹的毁灭支配它呢?倘若以自身的意志抹杀它的意志呢? 我即是凝望深渊的人,也是深渊! 奇迹?那种东西不需要! 我的纯度在你之上,这就是我能够支配你的理由!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 星核啊,我要你臣服,就此完全死去。 就让我来看看,梅最后一刻的计划吧…… 第50章 致我们永无止境的胜利 吞下星核是什么感觉? 超出理解的怪诞行为,超出所有已知的剧情,没有人会知道,之后会什么样。 那就随他去吧,谁在乎呢? 像吞下苹果的伊甸园的蛇。 寒冷,然后听着腹中它弱小的声音逐渐消失,于是唯心主义的相信它将死去,试着用意识去侵占它的躯壳。 湛蓝色的火焰,和那冰冷的反物质核心,捏造出一颗新的心脏。 湛蓝色的火焰,如同他的灵魂在黑暗里浮动。 湛蓝色的火焰,向着已经不再行动的造物引擎蔓延,把那巨像融化,汇聚在他的身上,形成新的羽衣,补全他残破的双翼。 有纯白色羽翼,湛蓝色眼睛的美丽的龙,有纯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美丽的少年…… 可可利亚啊,你见过飞出这个星球大气层的飞鸟(龙种)吗?看着吧,这就是已经跨越文明幼稚期的进化道路! “这是……什么啊!!!”目睹着纯白的少年在吞噬造物引擎后诞生,可可利亚的精神再一次被摧残。 凯文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溢着狂气和战意。 在计划里,最后的阶梯在她的身上,就在那【存护】的力量本身! “来,站起来,再和我打一场!让我用力量来碾碎你的骄傲,让你的不屈,成为你的墓志铭!” 可惜,凯文这激昂的战吼注定得不到回应。 可可利亚的决心受到了考验…… <折磨>!!! 可可利亚实际上已经没有勇气再和那新生的纯白的少年战斗了,她的一切理智都在目睹星核被吞噬这渎神的瞬间被毫无保留的夺取。 现在,她不过是因为战士的本能才没有倒下罢了,如果在这种状态挑衅她,自然就会点燃最基础的攻击反应。 崩溃的大守护者只能在生命的危机下条件反射的提起已然因为失去意志变得黯淡的炎枪。 她的动作如同狂兽,那么没有规则,那么近于本能的扑杀,那么象征着她不愿意表达也没有能力表达的恐惧。 那是一记无比锋锐的刺枪。 凯文不闪不避,气定神闲,脸上带着笑容,任由那柄骑枪刺入自己的胸膛,看着它顶在新的心脏那里,再不得寸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他在狂笑啊! “存护的血,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簇拥我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正是大守护者的血统!” 听着他说着这么意义不明的话,可可利亚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离不开那骑枪了,仿佛被胶水粘在上面。 她只能僵立在那里,而身上的力量混合着别的…似乎是意志,无形的什么东西正在被夺走! 凯文甚至反手握住那已经变得有些冰冷的骑枪,让胸膛里燃烧的湛蓝色火焰和它接触着,尽情汲取着这数百年来存护主义的传承。 来自星核的记忆力量和那发生质变的存护火焰在他的身体里交融,他推开面前的可可利亚。 现在,他将要领受那神圣的救济! 再次,叙述十四句密语。 【虚妄道路】(命途的诞生) 【凯文】(心灵蜕变,模拟的开始) 【娑】(生命) 【空洞的世界】(毁灭的前文明) 【救世】(救赎) 【下城区】(理想) 【凯文】(重复第二次,现实和枷锁) 【大守护者】(必要的试炼) 【蛇】(通道的值得信任的友人) 【虚影】(斩灭梅的裂界虚影) 【星核】(必要的钥匙) 【凯文】(重复第三次,取得新生) 【琥珀】(存护,大守护者的力量) 【梅】(我所期望的天堂) 再说一遍,命运要加速了! 光明,希望,纯净的属于你的未来,看看那条光辉道路,那条你理应前进的光辉道路。 睁开眼睛吧,我们的救世主(恶人)! 在那湛蓝色的尽头,有一束盛开的紫罗兰。 “梅……我看见你了!” 湛蓝色的流光,穿过冥府的灰暗道路,在他台阶的最后一级,让他的天空成为了让她能够行走的大地,成为让世界倒转的高塔。 —————— “凯文,你找到我了……” 有着紫罗兰色头发的她,眼睛里满是激动的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重逢的那一天。 跨越死亡,跨越命运! 照例是谎言,照例是零成功可能性的实验,照例是那天真的纯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 “我相信你,胜过相信那些数字。” 凯文湛蓝色的灵魂登上那最后一级台阶,牵住了梅冰冷的手,十指相扣,他将她向自己用力的拉取,带领她穿过了那层虚妄的帷幕。 区区死亡,怎么能够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世界安静的像停摆的时钟,超越命途的狂想在记忆的回廊里奏响,那必然完成的历史被巧妙的用另外一个湛蓝色的可能性涂改。 这是【救世】在上一次消亡时所发动的能力,冲破了规则,是以一个星神的重量,撬动了一丝微小的灰尘。 当然,这意外导致某只逆行的星神好像也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存在主义危机就是了…… 诶嘿~ξ( ?>??) 冰蓝色的光明在永冬岭上流淌,一个人型从无到有被勾勒,她的形体慢慢拥有颜色,自停滞不前的过往诞生。 这奇迹,只允许凯文一人见证,对于他来说,这是他拯救世界最好的表彰~ 可可利亚?喏,地上躺着呢,早昏过去啦! 又是高强度战斗又是操纵造物引擎,最后还被抽了一大部分命途力量和存护之力,这位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没办法,梅从来不会珍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捏,鼠鼠的命也是命啊! 梅?是的,站在凯文面前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梅穿着不怎么合适的高中制服,这显得她有些不适应,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穿着的衣服。 仔细看看,这个梅似乎是比最后一刻年轻了太多,也就是高中女生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你要问凯文,或者回溯七百多年问问快要消散的【救世】。 在巨神的梦境里,他们曾穿着这身不怎么好看的行头坐在黄昏的长椅上。 就当是凯文他直到最后一刻都保留的浪漫和恶趣味吧,毕竟,谁不想看看梅穿着高中制服娇羞的样子呢? (●? ?w?? )? 这就是【救世】的力量,这就是名为凯文之人最后的救赎,这就是他所登上的“天堂”。 “天堂就是jk制服梅!”(暴论) 对于凯文此种行为的回应是温暖的拥抱,以及少女梅博士恼羞成怒捏在他脸上,那么温柔和宠溺的小动作,就是有点痛。 “梅,轻点,轻点啊!” “哼,你这家伙全都是坏心眼!”(╯^╰) 凯文他笑得是那么傻,和七百年前的夏天那样,温暖的让人心疼。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这么说着,带着美好梦境消散的恐惧,直到梅在他的大脸上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笑得更傻了。 哪里来什么威风凛凛的救世主,哪里来什么跨越命运和黑暗的青眼白龙。 纯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少年开心得像一只在夏天海岸线找到了一朵紫罗兰花的哈士奇。 大雪可以将当年的夏天抹去的不见踪迹,可它不能阻止新的夏天的到来,太阳照常升起,而我至少还有你啊。 对于他而言,眼前紫色头发的少女就是他的全世界,那么【救世】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 可可利亚:? 星核:? 开拓者们:? 布洛妮娅:? 下城区:? 桑博:“6” 娑:(不在服务区) 之后和梅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拎着昏迷的大守护者大人下山了。 你看,未来这不是一片光明嘛,星核已经没了,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因为我还记得你,所以,我们永远会胜利。” 第51章 关于梅的一切 梅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薇塔在第三层,她在第五层。 再说一个有意思的,她的命途就是【虚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幻术的?) (ゝw???) 从她知道凯文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天开始,梅的双目里,觐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穿越者,是什么样子的?”梅看过类似的小说,虽然她不像是能看得进去这种情节的人,但是她以哲学思想探讨过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 与世界剥离的心灵,对一切保持沉默的态度,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跨越世界的障壁,不可能直接扭曲一个人的心灵,这种影响理应是潜移默化的。更有甚者,也许会出现失忆,或转移意识,展现出类似于重生的状态。 这都是小说里无聊的情节,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那总不会有人穿越过来就是在危险的区域,被可怕的怪物追逐,甚至是因为“身穿”,手无寸铁,身上还穿着睡衣吧? 多多少少有点荒唐了。 (你说是吧,王凯文同学?) 总不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个傻乎乎,挺可爱的白毛团子是穿越者吧? …… 诶,好像还真是?! 这是梅16岁时发现的第一个真相。 别问,问就是梅经常看见凯文头顶上标着“王凯文”这三个湛蓝色的大字,甚至有的时候在他身边还能听到某个奇奇怪怪的机械少女音在吐槽。 (月光小姐背大锅.jpg) 话说,这好像只有梅一个人能看到,凯文自己好像也没有发现这些异样。 他应该是听不见那些吐槽的呢。 她没有告诉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相当一段时间里梅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她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时间长了,梅也没研究出来什么东西…… 不过,这么傻乎乎的家伙真的是那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穿越者吗? 多多少少也是个被洗干净记忆的伪原住民了属于是,这么说来,倒是挺有研究的意义的。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爱情不过是脑子里各种激素引起的生理活动反应罢了。”梅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可是她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世人之一。 看到他就会欣喜,想到他就难以转移注意力,不知不觉什么都为他考虑,不在乎他的身份,习惯不了没有他的生活…… “凯文,你既然不属于这里,那么也终有一天会离开吧?” 某一天里,梅这么没有缘由的想着,一种惶恐不安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不禁望着身旁某只没心没肺的白毛团子,他是那么的美好,就如同从高高的天空上垂下的挂着鱼饵的尖钩,充斥着使她不解的颜色。 再看跟在他身边,同样寸步不离的灰发红瞳的某位存在感较低的少女。 “薇塔,也不是人类呢?” 这么在心里问着,却早就有了答案。 她能看得见,薇塔不过是某个存在随手制造出承载其意识的容器,是大地深处一种力量的投影。 “薇塔,你在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呢?” 那是去演唱会的前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远离市中心的旅馆,泡在红酒浴缸里,梅温柔的看着薇塔的眼睛这么问她。 “一面镜子,我只看见了我自己。” 薇塔应该是醉了,但是她的表情很认真,严肃的有些可怕,她这么说着,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害怕的怪物。 是嘛,原来如此啊。 难怪镜子里从来都没有倒映出我的眼睛。 虚无的黑曜,在梅好看的眼睛里流转,把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声音,迷乱成一个虚假的夏季 ——也模糊了薇塔的视线。 “听我说……” “薇塔,你出去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因为你所看见的命运,必然会导致凯文他走向真正的终末和死灭吧,因为这个未来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于残酷…… “他,我要救,你,也不能死。” 这是梅的选择,没有告诉任何人。 梅轻柔的把已经昏迷的娑抱出浴缸,耐心的等她醒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和她一起走出去。 无所谓,薇塔泡了这么久这么高度数的红酒一定会醉,这可不是普通的红酒浴。 就算她没醉,下在她杯子里的酒也会起作用。 哪怕这也没办法,房间里的被子上也已经滴上了致幻的药剂,房间里也放置了安眠的熏香。 如果这还是不行,这不还有【虚无】的力量吗?再给她上个催眠就好。 “薇塔,祝好梦。” 那一夜,梅那么温柔的把灰色头发的少女紧紧抱在怀里,聆听着她心灵深处的恐惧和怯懦。 “凯文和你都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觉醒的npc怎么可能不想反抗既定的命运呢? 世界可能是虚假的,但我的感情,从来不是虚假之物…… “我爱你们,只有这句话绝不是谎言。” 虚无的黑曜,如漩涡无声的黯色螺旋,这个房间里的三人被从命运齿轮的左上角取下,镶嵌在另外的位置上。 【不要小看黑魔导少女的力量啊!!!】 【面对命运在前场放置的那么多表侧表示的怪兽,后场盖着的那么多张陷阱卡,梅小姐的决定是发动手牌里塞着的<黑·魔·导·爆·裂·破>!】 【你等着嗷,给我等着,等我找个好老师就发动<黑·魔·导>把你的后场盖的也掀了……】 直到今天,凯文也想不通为什么那天早上,为什么梅起的那么迟,还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晚上你和薇塔在床上到底做了什么啊喂! 诶嘿~(∠?w< )⌒☆ …… —————— 当凯文躺上那手术台的时候,你猜猜看当时是谁给他动的手术? 老研究员? 梅怎么可能放心把凯文的生命交给别人呢? 小薇塔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甚至还弄到了前任大守护者的残骸做成了精神稳定剂。 看来催眠和精神支配效果不错,嘿嘿嘿。 那么接下来,就是梅的场合啦! 没进手术室≠不能做手术 【我发动陷阱卡<黑色幻想>!】 【命运不可阻挡,但是梅(黑魔导)不受影响!】 怎么说呢,这么干挺好的,就是因为一心两用难免有些疏忽,梅忘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表现出自己的悲伤了。 来不及用藏在袖子里的催泪剂让自己掉眼泪,梅就挨了薇塔一记愤怒的耳光。 “梅,你至少要为他流一滴眼泪。” 好好好,催眠你是我的不对,这下是我该的。 但还是好疼啊,薇塔这死丫头下手是真的没轻没重的,下次惩罚你当我和凯文结婚时的伴娘! (梅·小本本记仇.jpg) 得益于这一记耳光,梅哭得稀里哗啦的,凯文出来的时候真的挺感动的。 直到今天薇塔也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拉过去当凯文和梅婚礼的伴娘,她感觉自己“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 长期使用虚无的力量,导致这具身体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梅感觉自己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有的时候大脑还会隐隐作痛。 果然,不管是什么力量都会有代价,那么即将面临着升格的凯文,会不会也…… 不行,在这具身体死去之前,梅必须要想办法为凯文安排一下后面的一切。 她不仅要保证凯文在这个世界能够取得最大的收获,还要保证他在成为“王凯文”的时候,回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相比于他而言,梅自己的生命,整个星球所有人的生命,都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东西罢了。 这种计划,薇塔做得到吗?(骄傲的,双手平举,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在凯文登上那飞向宇宙战场的火箭之前,梅使用虚无的力量催眠了一个不应该被催眠的东西。 “月光,听我说……” 【啊?】(月光小姐躺枪) “你将认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会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结束之后给王凯文你能给出的最好的奖励…… 你将继续引导他找到那研究所,你会遗忘我和薇塔的真实身份,你会刻意的使他分不清自己是谁,任由王凯文陷入存在主义危机。 你不会发现并且解除我留在他身上的【虚无】,你只会替他感到悲伤。 你将不会直接参与我的计划,因此也不会发现我的计划,并不可能告诉王凯文。 最后,你不会记得我的所作所为。” 故事里的角色,通过文字,让故事之外的人共情,那么作为拿着那支笔的人,修改一下悲剧,也不怎么过分吧? 梅现在还要想想看自己的遗书怎么写才是好的,她要写两份,一份刀薇塔,一份刀已经跑到外太空去的凯文。 怎么写才能让他们全都破防捏? 悲伤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只有失去理智的他们才能够被她牵引着走出既定的结局。 嘿嘿嘿,真想看看薇塔这个小哭包最后的表情啊,不过没关系,之后等我回来会找你本体好好玩一玩的。 外宇宙昆虫少女什么的,听起来就超棒不是嘛,都是朋友,研究一下下不过分吧? 至于凯文嘛,之后会补偿你的,反正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了,我们终将重逢。 “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她这么在临终之前呢喃着,任由星核把自己的肉体摧毁,任由思维沉入死亡的帷幕。 这死亡,也就成为她最后的筹码,是梅攥在手心里,最后一张<黑魔术的幕帘>。 跨越生死,跨越命运,我的爱,与世长存。 现在呢,梅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某只纯白哈士奇,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薇塔别急,过几天就下去找你玩~ 玩弄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玩弄,那么,总是被命运玩弄的人玩弄一下命运总没有问题吧? 紫罗兰色的魔女,悄悄拨动命运的纺锤丝。 第52章 烂摊子 贝洛伯格上城区的一所医院,布洛妮娅从病床上醒来,眼前和妈妈不一样的金发让她愣了一下。 “希露瓦……阿姨?” 不好,叫顺口了。 “希露瓦姐姐。”她乖巧的补上一句,好像刚刚的那句话不存在,直接无视了希露瓦暗下来的脸。 大部分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布洛妮娅表示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希露瓦看着布洛妮娅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皮笑肉不笑的滑稽笑容也不禁被她逗笑了。 “怎么啦,咱们的小公主醒啦,是不是可可利亚她又欺负你啦,姐姐帮你出头。” 希露瓦可不是会在意那种小事的人,笑着捏捏布洛妮娅的小圆脸,然后开着玩笑。 “希露瓦姐姐,布洛妮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捏我的脸!”布洛妮娅看到希露瓦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捏自己的脸,小脸气鼓鼓,变成小包子。 “好好好,布洛妮娅已经是大人了~”虽然如此希露瓦还是没有放弃手上的小动作。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可可利亚和她的关系,她觉得这只小灰鸭真是可爱啊,嗯,让姐姐蹭一下~ 布洛妮娅感觉自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住了,呼吸变得好困难的样子…… 好不容易从希露瓦宽大的胸怀里挣脱,布洛妮娅的意识也清醒了很多。 “对了,母亲大人呢?” 布洛妮娅突然想起来什么,慌忙的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拦住母亲,但看样子好像没有,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也住院了,但是母亲应该还是登上了永冬岭。 永冬岭上发生了什么?母亲和下城区的镇长打起来了吗?母亲她同意了下城区的提案吗?母亲她有没有受伤,伤的重不重? 最重要的是,此行事关重大,如果她没有完成下城区的委托,恐怕希儿会很失望吧? “可可利亚?”希露瓦苦笑着指了指旁边那张病床,那床上空无一人,但是褶皱的被单表现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喏,你妈妈比你醒的还早呢,刚刚就跑出去了,神神叨叨的说星核被人吃了。” “?” 布洛妮娅表示不明白自己昏迷的时候错过了怎样离谱的事情,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了。 不行,她也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布洛妮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穿上挂在旁边的正装,刚想下床,结果发现自己身体酸软到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就像一只刚刚跑出蛋壳的小鸭子。 希露瓦捉住了逃跑的鸭鸭,她贴心的扶住少女避免了她跌倒,然后把她提溜回病房。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身体透支的很严重,现在还是要休息一下,乖乖的,你妈妈那边我来处理。” 希露瓦把布洛妮娅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眼见出门无望,布洛妮娅只能靠在病床的靠枕上,唉,事已至此,先给希儿发个信息吧。 布洛妮娅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向那位日思夜想的蝴蝶少女发了信息,想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 可她又迟疑了许多,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希儿的请求。 话说回来,在下城区的希儿会不会很担心自己呢? 嘿嘿,希儿,嘿嘿嘿~ 希露瓦妈妈看着布洛妮娅这个样子很担心,这傻丫头不会被下城区的坏女人骗了吧? 算了,把这孩子放这傻着吧。 希露瓦要赶紧把可可利亚给找回来,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等抓回来要好好惩♀罚一下下呢。 希露瓦戴上挡风的帽子,和布洛妮娅告别,向着克里珀堡走去。 —————— “所以,你们这也算是解决了星核?” 可可利亚穿着那身病号服,站在那里怒视着这群助纣为虐的无名客,她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她怀疑自己可能再一次晕过去。 当然,这也算敢怒不敢言的一种表现。 原来大守护者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紫发少女,看上去也就和布洛妮娅一样的年纪,可是可可利亚从她身上感受到极度的威胁感 而在她身边静静站立的,如护卫那样寸步不离的,是可可利亚的梦魇。 纯白色头发,湛蓝色眼睛,温润如玉,相貌英俊,宛若天使一样美丽的少年。 在可可利亚眼里,这是最可怕的东西。 她不可能忘记这个恐怖的家伙,那个比贝洛伯格神话里恶魔还要狰狞的亵渎生物。 制造灾厄的星核被他吃了,吃了。 千年屹立不倒的造物引擎被他吃了,吃了。 大守护者世代传承的力量被他吃了,吃了。 正因为真的那美丽的外表下埋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畏惧着这披着人皮的怪物,可可利亚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好气哦,但是打不过。 (╯-_-)╯╧╧ 对,可可利亚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怒火,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向着这些人质问。 “你们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你们到底还要让我怎么样?只要不过分,我都能满足你们。 贝洛伯格的人民是无辜的,不要波及到他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 她的语气透露着惨重的绝望,在可可利亚的想法里,她应该已经猜到了这群外来者的打算。 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将摧毁贝洛伯格的政权,然后进行星际殖民,她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 一如文献里记载的,所预言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无能为力的,没有人能有拒绝的资格,胜利者自然会对战败者予取予夺。 三月七,丹恒以及星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坏人,当他们最后一次从维生定锚苏醒时就发现可可利亚已经不见了。 阻拦可可利亚前往永冬岭做不到,连拖延一下时间也不能吗?真是的,这算什么啊。 既然任务好像失败了,他们只好在克里珀堡周围等着,静观其变。 然后呢,然后就被王凯文带着走了进去,门卫甚至没有任何阻拦的打算,恭恭敬敬的请他们进去。 他们又看着王凯文从桌上拿起那顶华丽的冠冕,温柔的为那紫色头发的少女戴上。 梅很是平常的坐在了那张贝洛伯格“最高贵的椅子”上,她是那么自然的发号施令。 好像她以前真的当过人类统帅那样似的,梅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指点着。 官员们的疑问和不解在梅带着黑曜石黯色的注视下消失了,他们变得恭敬而谄媚,又随后自然的和平日里没有区别。 和之前克里珀堡守卫的士兵一样,他们从这一刻认识到了自己真正应该效忠的对象是谁。 【虚无】的力量让他们和平时一样兢兢业业的各就各位,听从着“大守护者”安排工作。 那么整齐,那么听话,那么高效,这里的每个人都尽职尽责,安静的做好手里的每一件事。 如此和谐的画面,这显得冲进克里珀堡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的可可利亚倒像个疯子。 (可可利亚:“坏了,我成替身了。”) “你先冷静一下。” 梅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要让位的打算,就坐在那里,优雅而简短的敷衍她。 既然面前这个人伤到了她的凯文,那么她必然不可能让可可利亚那么简单的获得答案。 更何况,这么多年不见,贝洛伯格的政治居然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吗? 就算娑已经不再插手政治,阿里萨·兰德这笨丫头到底是传下去了什么啊…… 梅因为不放心甚至对星核动了手脚,还在所谓“大守护者”的传承上留下了【虚无】的祝福。 第八任大守护者的诞生正是她的后手,不然你以为一个孩子掉落悬崖能活着回来还“神功大成”?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奇迹。 结果呢,不过几百年,这个星球上的上下城区又要对立了,可可利亚你来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可可利亚: “下城区是我留给布洛妮娅发展的基石,我特意撤离了银鬓铁卫,让他们经历苦难。” “首先,是为了利用裂界削弱下城区的实力,保持了贝洛伯格的稳定; 其次,这杜绝了贵族插手下城区政治的可能性,使得下城区不会被原有的政治框架影响,独立于行政区之外。 最后……” 可可利亚甚至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善,为此沾沾自喜,她认为自己是新时代的规划人。 梅粗暴的打断了可可利亚的发言,她已经怒不可遏,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多么该死的政治家。 “最后,你的布洛妮娅因为<意外>来到下城区,见证下城区的种种苦难,以她的性格必然会不能容忍。 在已有力量和理想的推动下,她将带领下城区反攻已经腐朽的上城区,然后在你布置的后手下成功夺取政权。 贵族会被摧毁,顽固不化的会死亡。 她将成为贝洛伯格的英雄,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在践踏你之后开创一个新时代? 到时候贝洛伯格人只会感谢她的恩赐和仁慈,在她的所作所为下几百年积攒的上下城区矛盾都将不复存在。 人民会流血,但是<大守护者>永存。” “我说的对不对?”梅这么反问可可利亚。 她早该想到的,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不可能在没有受到星核侵蚀的情况下自发放弃行政区。 那么只有阴谋,只有更大的利益,才能让这些人有这么做的胆子,他们将无所不用其极。 想要瞒天过海的当然不只是梅一个人,总有人会有相同的思路。 欺骗命运和欺骗人民,总有人会这么做。 不染血的政治是政治吗? 梅不会那么双重标准的指责可可利亚不道德,她气的是可可利亚太浪费了,和前文明那些蛀虫一个德行。 <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更有价值。> 这么简单的道理啊,几百年来,贝洛伯格的政治学都没有参透吗? 流血和牺牲除非是必要的,不然都是对于公共资源的可耻浪费!历史的周期率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渡过去。 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见识太少了。 只是在社会内部转嫁矛盾有意思吗?打过来打过去都是自我消耗为什么不试试转嫁矛盾向外太空呢? 你看看过去的反物质军团,你看看马上过来催债的星际和平公司,这不都是现成的靶子吗? 抓住这个机会,人们安家立业,团结和睦,科技再次大爆发不是不可能的啊! 这个烂摊子啊,还要我这几百年前的人替你们收拾。 丢人现眼! 向恶魔出卖灵魂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没有卖一个好价钱! 第53章 脆弱 自然,会有人反驳梅这种话语。 转嫁矛盾,怎么转嫁? 是和反物质军团或者星际和平公司宣战吗?贝洛伯格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或者说得难听一些,这颗星球,这行星级别的文明,也配和这两个纵横寰宇的庞大势力为敌? 凭什么?凭一个连令使级别都没有达到的融合战士吗?还是凭前文明留下的可笑残余? 或许以后王凯文可以通过模拟取得更强大的力量,令使级别的战力触手可及,可是,贝洛伯格等不及。 星核的影响随着被王凯文吞噬已经完全消失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从星穹列车的反馈来说雅利洛六号的星核已经不具备可观测性。 气温在回升,尽管非常微小,但是更明显的是贝洛伯格城池之外的暴风雪已经停息。 这意味着什么? 新生? 姑且不论可可利亚计划里让上下城区融合这档子事,这主意其实挺好的,要是死的人少一点就更好了。 之后呢,之后这个星球要怎么面对来自宇宙之外的威胁? 转嫁矛盾向外部自然是好的,可是如果挑衅了自己根本无法抵御的对手,那不叫转嫁矛盾,那就是找死。 …… 所以说有的人还是天真,说是要怎么做就一定要怎么做。 梅用怒其不争的表情看着因为她的言论惊慌不已的可可利亚。 “谁让你向反物质军团或者公司宣战啦?” “只要让人们相信有这么一个敌人,那么目的其实就已经达到了。” 知道“鲶鱼效应”吗?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鲶鱼效应的本意是指,在鲶鱼和沙丁鱼共同生活的环境当中,由于鲶鱼的不断搅动,也激活了周围沙丁鱼求生的本能。 那么只要激活贝洛伯格人的危机感就好了。 生活在死亡裂界交错的贝洛伯格人比任何人都知道美好生活的可贵。 现在让他们享受没有灾厄的世界,安定的生活只会让矛盾激化。 那么就用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们回忆一下被支配的恐惧吧。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敌人嘛……这个星球上公认最强的大守护者都这么说,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下城区直接征用了又怎么样,你们的镇长会被上城区的官方直接承认,你们的生活会得到直接的改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贵族?这种东西不就是野生的存钱罐嘛,梅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乖乖爆金币。 不是大规模的流血政变,相对于一剂猛药,定点爆破会容易的多。 如果最后贵族们发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是人类”,会发生什么呢,想想都很有意思~ 猜猜看【虚无】的极限在哪里…… 没有外部威胁,就编造一个外部威胁,然后呢,只要结果是好的,怎么做都方便的很,注意别死太多人就行。 可是啊,有的矛盾可不是需要编造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现实问题。 贝洛伯格真的很脆弱。 反物质军团这么多年没有管这里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可是命毕竟不能只交给别人控着,这里一天没有【神】,就一天不安全。 公司呢,这一点也不比反物质军团好对付。 公司不可能惯着欠钱不还的人,疯狂的星际资本家会用着欠条榨干这个星球的所有剩余价值。 那可不是什么慈善的组织,当年的大撤退还历历在目,雅利洛六号确实是自己有问题,这么多年人家考虑着星核没有过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星核已经不存在了,这颗星球马上就会暴露在宇宙的视野里。 要不了多久,星际和平公司就会找过来要债,如果不想整个星球被抵押开发,所有人沦为公司的打工仔,那就必须要想出办法。 筹码,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这群该死的资本家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账单变成死账还不追究? 或者说,有什么办法才能堂堂正正的欠债不还还能把这事圆了? 请原谅可可利亚大脑产生了空白,她可怜的知识量并不足以让她思考这么深远的问题。 毕竟老老实实活了一辈子的星球土着,很难想象外星人债主上门讨债的样子。 可是呢,她低估了梅的能力。 看破命运,很难吗,读个剧本而已。 要不了多久,星穹列车的人就会离开雅利洛六号,根据星核猎手的要求前往仙舟联盟,登上那艘名为<罗浮>的仙舟。 之后,待到贝洛伯格的夏日节,公司的人才会过来,完成那催债的工作。 在这之间的,不就是用于准备的时间嘛,长则数月,短则数日,谁知道具体的时候。 其实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够了,不够梅也会让它足够。(ゝw?′★) 公司不可能给雅利洛六号面子的,那么,在下一次星穹列车的到来之前,在剧本里<主线剧情>到达制定章节之前…… “王凯文,你必须登上列车,和无名客他们同行。然后你要在在下一站,再一次取得新的身份。” 梅这么说着,说着让无名客和可可利亚根本听不懂的话语,可是王凯文懂。 “我们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你才能找到<不存在的>时间,找到<不存在的>可能性。” 这也就是梅谜语人的天性,翻译过来就是: “她应该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他去模拟才能有转机。” 是啊,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 这种话要是说出来,这个星球就真的没救了。 想要骗别人必须先骗自己,也只有让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人才会相信荒唐的“奇迹”吧。 她笑着抚摸上他的脸庞,以一种怜惜又无奈的表情看着他。 王凯文从来没有看到过梅有这样的表情,明明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那么冷静。 是啊,已经没有办法了,命运的变数吗,除了他好像也只有身为主人公的无名客们了。 可可利亚最后还是相信了这一荒唐的说法,同意和梅一起改变上下城区的政治结构。 其实她更相信王凯文,可可利亚的想法很简单,能够战胜她的必然已经是这个星球上最强的人,如果连这种人都不能挽救这个星球,换做她也没有用。 换句话来说,就算梅打算把这颗星球带入深渊,她也没有阻止的办法。 这种无力的感觉如果扩展到这个文明是什么感觉,如果要面对连这个女人都觉得可怕的星际势力,可可利亚不敢想。 可可利亚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具有着比那位白色的少年更可怕的力量,她完全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片冰蓝色和黑曜石交杂的深渊。 —————— 黄昏,克里珀堡的大小官员都下班了,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文件袋和桌上的政令,一个个恭敬的向梅告别。 梅起身,让位给可可利亚,她给这位不合格的大守护者布置了许多家庭作业,现在这个位置是她的了。 可可利亚必须要在今天晚上背完无名客们给的关于各种主要星际势力的资料。 梦回大守护者继承人了属于是,可可利亚哭笑不得的接过那好厚一沓的文献,她倒是觉得无所谓。 身为一个统治者,她知道信息差的可怕,不管这是真是假,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在可可利亚幽怨的目光中,某只少女博士大人拽着自己的男人笑嘻嘻的走了。 —————— 漫步在贝洛伯格的上城区,梅牵着王凯文的手,他们走过荒凉的封闭街道。 那里曾经是裂界,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裂界造物,可是也没有了居民。 从这里出发,不远处就可以到那直达铆钉镇的“天窗”,王凯文对这还是很熟悉的。 这种时候就适合说一些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说的话,不是吗。 “亲爱的,现在我该要称呼你是<王凯文>还是<凯文>呢?”梅自然的问出了他以前一直想要问出的话。 “王凯文。”他这么说着,不带有一丝一毫迟疑,原来他害怕身份的变动会让梅离开她,可是现在他已经理解了一些事情。 梅笑了,美得不可方物。 “你比<月光>强多了,自己就能挣脱我的【虚无】走向真正的自我。” “是我故意扭曲了你对于自我的认知,这样子我才能够把你干净的从既定的命运里剥离出来而不伤到你。” 她这么说着,语气不见起伏。 “自我认知和命运有关吗?” 王凯文这么问她,他笑着,却是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人的命运就在性格里呢,你猜猜薇塔能不能看到命运?” “只是啊,你不怪我吗?” 梅这么反问他。 “如果是凯文的话,一定会说<梅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要我来说呢,也会说同样的话。” “不管我是谁,我爱你,这件事情不会变,难道梅会不相信我吗,不可能吧。” 王凯文取巧的这么说。 “真是狡猾呢,这样子用我自己的话来反问我什么的。” 梅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突然脸红了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她要想办法转移一下这个尴尬的话题。 “我刚刚说的,让你去星穹列车的事,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再想办法。”梅认真的问王凯文,从言语里穿插着一种不舍。 “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王凯文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性格,这种情况下,梅恐怕已经无计可施了吧。 “等你登上星穹列车,和无名客一起跃迁离开这一段星轨,我将用以前残存的力量模拟星核的波动,短时间内公司不会过来。” “这个时间,最少有四个开拓者月。” “我必须确认一下,你的<模拟人生>和现实之间的时间差是多少,这是我唯一不能计算的变量。” 梅的话语有些颤抖,王凯文知道她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以前高中等待语文考试结果时她也这样,她面对不擅长的事难免也会紧张。 “一个晚上,一个梦。” 梅长呼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那样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想了想,又露出了标志性的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一个人走我可不放心,我知道你每一次人生都基本上等于抹去记忆的转世,那么我会找一个人代替我陪着你。” “你的桃花运,真是好到让人不理解呢?” 听她这么说着,王凯文想起了某个人。 “现在是时候叫醒我们的小懒虫了,希望她的信号能够覆盖到仙舟联盟~” 梅这么说着,从那天火打开的“天窗”一跃而下,任由王凯文紧随其后把她以公主抱揽在怀里,然后安全着陆。 一起去地下研究所吧,是时候让薇塔小姐不要再赖床了…… 第54章 第二个夏天 在梅通过不明仪式(死者苏生!)复活之后,王凯文脑子里想过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 怎么说呢,这只蓝星大学生自幼单身,也就只有在模拟里才能享受一下人生赢家的感觉。 现在把高中生模样的<妻子>送到他面前,你不能期盼他能有多少定力。 此刻,下城区,一个人的房间里,王凯文失眠了,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失眠。 记忆里有关于梅的一切历历在目,甜蜜的苦涩的,有少年时代的青涩萌动,也有的是战场之后的互相安慰,以及在最后一刻残酷的诀别…… 当然,这也包括婚后生活的那些短暂的美好。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今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啊,两份人生重叠,可这身体还是个孩子呢。 “咯噔” 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短暂的警戒后,王凯文又放松了下来。 王凯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决定装作睡着的样子,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梅吗?是梅啊。 门被推开,某个只裹着浴巾的紫毛团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王凯文的被子里。 “嘿嘿嘿,是凯文的味道啊,嘿嘿嘿。” 梅大口呼吸着被子里的空气,她的脑袋贴在王凯文的胸膛上蹭来蹭去,看样子是完全人设崩塌了,或者说,这才是梅的另一面。 她也睡不着呢。 白天有那么多人看着,为了大局考虑,她必须要展现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前文明里,面对内忧外患并存的情况,她也是不得不给自己套上一个冰冷的外壳,只有晚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松一下。 都几百年过去了,打了一辈子政治仗,还不能让她好好享受享受吗? 接着奏乐,接着舞! “凯文,我的凯文……我好想你。”梅放下了所有的伪装,那么脆弱而温柔的在他耳边呢喃。 热气撩过他的耳朵,引诱着少年心里潜藏的野火,痒痒的,却好甘甜。 也就只有某个小笨蛋才会在乎模拟内外的身份了,只是为了他安全才小小的扭曲了他的自我认知,作为模拟人生的主人公,他才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吧。 既然都解决了,那么冷淡干什么…… 不会还打算和当年一样当个木头吧?明明这个世界的他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啊? 久别重逢,看到妻子不应该是非常激动的抱过来嘛,为什么那么努力的忍住,搞得好像是人家…… “不对,不会是为了让我主动出击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吧?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做来着?” 梅想到这,脸更红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主动找上狐狸家门送菜的小白兔。 “哼,真是坏心眼!”少女发出一声娇嗔,幽怨的看向某个装睡的家伙。 还在装睡,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 “那就让我看看,现在的你可以坚持多长时间吧,嘿嘿嘿,不要让我失望哦~” 梅缓缓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之后你还有薇塔陪着呢,我可不允许她比我还先完成这个成就,呲溜?” 入夜,铆钉镇某个房间久久回荡着轻声细语,有的时候还有额外的伴奏。 大概是在播放什么音乐吧(悲) 呱,薇塔,快来救场啊,那个女人,她把凯文老大打倒在地,是要抓他去当■■■口牙! 远在大地深处数千米的某只巨茧里,蛹隐约感受到了某一种无形的威胁。 嗯,凯文? 大概是错觉吧。 七百年来娑感知到无数类似的信号,可是无一例外只会让她更加失望,如今,也不过是幻影,是命运的愚弄吧。 她决定继续睡觉。 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铆钉镇上空天火开出来的空洞射入下城区,王凯文才得以沉沉睡去。 梅?奶油泡芙罢了(无慈悲)。 不要小看了青年人的力量啊,面对亲爱的妻子的约战那必然是命途力量转动八十万匹,狠狠的补上几百年的份额啊! 终于,在时隔几百年的第二个夏天,在没有橘子汽水只有黑面包果汁的无聊时代,王凯文让梅发出了蝉鸣。 念头通达,适合好好的睡一觉呢,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今天白天睡觉睡觉。 可可利亚早早来到克里珀堡,她也一晚上没睡,好不容易背完了那么多星际势力的资料,她准备好在前辈面前好好展现一下。 梅前辈,人呢?! 梅,你根本不在克里珀堡,你人呢!给我等着薅,你等着嗷,等我找到你把你头套薅一地…… 好吧,打不过呢。 唉,人家好不容易从前文明苏醒,陪陪爱人怎么啦,小别胜新婚,就让他们玩去吧。 她一声长叹,也就释然了许多。 可可利亚突然释怀的似了(误) 可可利亚按照习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奈的冲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这还是那群无名客给的。 她望着阳光从落地窗上投射下来。现在呢,偌大的克里珀堡,只有可可利亚一个人。 这么早,官员们还没有上班;今天布洛妮娅去下城区找某个小姑娘玩去了;无名客呢陪希露瓦去雪原找她妹妹玲可去了,今天也不会来。 明明她并不想看到这些家伙的,现在坐在这张椅子上,却难免有些孤独,怎么会…… 唉,都忙啊,忙点好啊。 关爱空巢大守护者,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 晚上的下城区,王凯文和梅在荒唐的用整个白天补觉后洗漱完毕,开始了新的一天。 大概是被浇灌的很满意,获得了大量的公粮之外还有幸开了头筹,梅身上莫名其妙的醋意已经消失了不少。 薇塔?可以。 怎么能只有梅一个人变成奶油泡芙,必须要让她也试试看,嘿嘿嘿。 梅感受着自己双腿无法控制的酸软,坏心的想着薇塔也露出那种表情的样子。 她全然忽略了昨天晚上是谁那么嚣张的主动挑起战火就是了,反正肯定不是王凯文。 更何况,谁让梅这时候身体状态是高中生的啊,明明你也是崭新出厂的,谁怕谁啊。 那就别喊疼,哭?哭也算时间哦。 赢吧,谁能赢得过你啊,梅。 …… 按照梅的说法晚上的昆虫应该会有更高的活性,不知道娑是不是也这样来着。 希望她不会有起床气吧。 地下研究所,薇塔曾经的办公室。 在地下2000米的这里,再向下几千米,在还是永久冻土之下的庞大空洞里,量子的荧光在微弱的闪烁,凝滞成一片幽蓝的海洋。 (懂了,形象参考泰拉瑞亚地下蘑菇洞) 如心脏一样,这光芒在缓慢的跳动,如梦境一般浮动的,是某个已经失望的意识。 虫子,安静的结茧,安静的把自己的所有回忆编织在冰冷的蛹里。 王凯文在下落,自空洞的顶端向着底端落下。 梅说剩下来的时间交给他自己,然后就坏笑着利用【虚无】的力量把他跨越数千米的地壳传送到这巨大的空洞里。 怎么说呢,总感觉这是有预谋的打击报复,但是王凯文不会点破的。 既然梅能够容忍薇塔的加入,那他必然是同意的,有谁能拒绝一个善解人意的,永远能信任的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呢? 王凯文可不会和模拟里的凯文一样当个木头。 兄弟,你好香……_(:3」∠)_ 在上面的时候,梅告诉了他“薇塔”的本质,自然,作为穿越者王凯文对于魔物娘的接受程度还是非常高的,见他果然是个dd,梅也就释然的笑了。 秉持着“只要我自己先把帽子戴上就没有人能绿的了我”以及“薇塔是自己人”两条奇怪的理由,梅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他找回那个小尾巴。 比起更远大的目的,吃醋什么的小事还是压下去比较好?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开玩笑,没有su的凯文算什么凯文啊(战术后仰),你要出远门,那就把这个带上吧。 …… 站在那巨大的“茧”面前,王凯文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怎么说呢,对于视觉上的冲击还是非常大的。 比锦缎美丽的多的有金属光泽的呈现出“量子蓝色”的“茧”在巨大的空洞中央,如同巨龙巢里的龙卵那样壮观。 客观的说美丽的像个艺术品,主观来说嘛,这东西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坚不可摧,是天火都难以破坏的奇特物质。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梅,这种情况薇塔算睡着了还是似了? 怕不是在里面羽化了才会出来吧? 薇塔啊,薇塔! 王凯文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唤醒这巨大的茧,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它传达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 要不要试着大喊:“复活吧,我的爱人!” 算了,这样子王凯文觉得自己也不能原谅他自己,这种话喊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话说,这么大个的虫茧,他还没有上手摸过诶,既然是好兄弟本体的,摸摸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想着一出是一出,王凯文走近,仔细端详那巨大而美丽的茧壳,看着那些柔顺的茧丝扎根于岩石之中,把周围映照成莹蓝色的无形海洋。 这些茧丝,是从娑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吗?既然是虫娘,还是能结茧的,大概率和蚕差不多? 想想看一条条丝从薇塔嘴巴里吐出来的样子,诶,好像还挺让人感到刺激的,好奇怪哦。 再回忆一下蓝星里的记忆,某个游戏里的黄金树圣子好像也有类似的设定,是了,黄金的米凯拉,我也爱你。 胡思乱想着,王凯文终于还是伸出了罪恶的手,向着茧壳抚摸过去。 和视觉里表现出来的一样,柔顺光滑的触感以及一种丝织品特有的冰凉。 “好兄弟,几百年过去了,该起床了。” 王凯文这么说着,也不知道茧是不是有隔音的效果,至于里面的娑能不能听见他也没有办法。 他想了想,又换了一句更合适的话。 “薇塔,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回应。 轻微的震动自指尖的巨茧传来,周围莹蓝色的光明在沸腾,大地深处的空洞里,终于等来那一朵属于她的灯火。 她,应该是醒了…… 第55章 我的兄弟不可能这么可爱 “自你死去,她之后的每一天也不过是在机械的重复最后一天的光景。” 倒转的世界里,薇塔的意识沉入浩如烟海的回忆里,横渡星海来到此处的使命已然是全部忘却了,替代活下去的意义的——是某一个人的名字。 那绯红的双目在梦境的混沌里再也没有看到一束湛蓝,梦里的海是静止的,灰白的冰冷相片。 “凯文,当一束野花干枯,被夹在书本里,它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夏天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薇塔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夏天是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会再有无数新生的花儿,可这一棵已经死了。 可是,下一个夏天已经与她无关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时代也好,命运也罢,不可能总是围绕着某个人转动的,当我们身上的天命消散,死亡啊,必定会如约而至。 【长生久视者,勿忘汝,终有一死……】 …… 那个时候的凯文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他在晚霞里眺望着逐渐临近海岸堤坝的潮水,他湛蓝的眼睛被天与海的反光点缀得如同珍宝一样璀璨。 他说:“夏天的花有那么多,被他留存的,在这么多个夏季里,也只有这书本里夹藏的这一朵。” 这一束花,赠予了他身边的薇塔,以一个夏季所剩无几的热量,温暖着七百多年的严冬。 薇塔很明白,这一朵花不是她。 那位连名字都是某种花卉的有着紫罗兰颜色头发的少女,才是他会用一生眷恋的即使是干枯都不可能放弃的花朵。 薇塔呢?可能不过是这一天里,注定要被夜色抹去的晚霞,一天天过去,一天天习惯,哪天消失了也只是会怪罪天气不好吧。 不怪他,是薇塔擅自的走进了他的生活,擅自的干涉了他的命运,对比梅的精妙布局,薇塔的引导太拙劣,终究会害了他。 凯文,对不起,凯文,我好想你…… 凯文,活下去…… 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也好,请你活下去,挣脱命运,自由自在的飞走吧。 混沌啊,死亡啊,我可悲的不值得怜惜的罪恶啊,就让这黑暗化作我永世的监牢,作为我害了他的惩罚。 “薇塔”在消亡的最后一刻,感受到来自大地深处的呼唤,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 <永眠> —————— 湛蓝色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薇塔梦境里不存在的纯净的湛蓝色,在娑的力量影响下被投射在地下的空洞里。 湛蓝色,一如那一日下午的海洋,同样湛蓝的苍穹,白色的浪花,白色的干花,那个小镇里曾经一同度过的少年时光。 真是怀念啊,可是已经过去了。 所谓“错过”,谁都没错,就是已经“过去”了。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她听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说着她日思夜想的话。 他说: “薇塔,我回来了。” 地下研究所的灯火因为能量的耗尽已经全部熄灭了,蛰伏了七百年,如夏天的蝉那样等候他归来的灯火,已经逐渐死去。 这份礼物已经过了保质期。 可是啊,既然灯火点燃时曾经带来希望的破灭,那么这灯火的熄灭证明了什么呢? 它意味着: “薇塔,又一个夏天到了。” 记忆里的少年这么对她说,他身上的火种融化了因为绝望冰封的她。 因为坎坷的命运迟到了七百年的夏季,终于来到了这颗星球上。 他见证了她的守望,他接受了她的礼物,贝洛伯格无权为他授勋,可是薇塔她值得。 何等,明亮的,湛蓝色的太阳。 在大地深处的黑暗的虫巢里,升起的属于她的太阳,融化了七百年来沉重的霜雪。 她说: “凯文,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瞬间,这世间的万千温柔,也不过是为了他简单的表达而已。 湛蓝色的光点在他的指尖随着巨茧共鸣,隐约能感受到心脏那样的脉动。 这种感觉,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昆虫少女害羞时的小鹿乱撞吗? 巨茧逐渐停止了颤动,量子的力量在篡改着现实,有什么从无形中凝实。 本体因为尚处于蛹化状态,暂时不能破茧,那么还是用他习惯的投影化身来面对他吧。 娑决定,要用最华丽,最美丽的姿态来迎接她归来的英雄。 为此,她不惜调动这七百年来所有除了用于结茧之外的力量来构造这个现实投影。 坏啦,这力量怎么感觉比预期要少那么多? 好像是用来营造光效和布置地下研究所了…… 因为投入的力量不足,这一具化身隐隐约约有着即将消散的迹象。 可是如果这具化身破碎,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制造一具了。 不行,明明都已经等到凯文了,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放弃,怎么可以?! 已经等到生命里灯火的飞蛾会怎么做,已经等到夏季的蝉的幼虫又会怎么做? 越来越多的光点被娑用尽力气调集,只要不会影响本体的茧化,之后怎么做都可以! 即将溃散的量子波动再一次剧烈,自彼端而来的强大精神力将虚浮的能量压缩成实体。 这一具化身看样子是不会消散了,理论上完全可以作为新的容器使用。 唯一的问题是……似乎有些过于矮小了? 这样子的体型,总感觉也就是小孩子的感觉,不管了,和凯文见面才最重要。 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把自己的意识注入这一具新生的化身里。 蓝水晶一样的人型,逐渐拥有了正常人类的色彩,模糊不清像信号不好的电视那样雪花屏的面容也变成凯文熟悉的样子。 薇塔,登场! 王凯文看着面前那熟悉的灰发少女……幼女?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那么大一只薇塔呢,怎么缩水了? 兄弟,你是萝莉。_(:3」∠)_ 看着面前这只兴奋得说不出话的小小灰毛团子,王凯文还是蹲下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小,好轻,好香。 兄弟,兄弟……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压制住胡思乱想认真的表达着心意。 薇塔感受到他温暖的拥抱,心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思念和爱意让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伸出了小小的手,抚摸着王凯文纯白色的头发,如母亲那样一边摸着头一边温柔的安慰他。 “没关系哦,你已经很努力了,做的很棒哦~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是辛苦你了呢~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凯文~” 薇塔小小的怀抱尽力把他的头埋进去,她想要更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王凯文愣住了。 这算什么,萝莉妈妈系青梅竹马魔物娘好兄弟的安慰吗? 不好意思,作为正人君子面对这种诱人的不合理的行为,那自然是——拒绝不了。 我无法对su妈妈说出拒绝。(坚定) 相同的感觉,一如那年盛夏薇塔在临别之际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明明很害羞但是说不出拒绝。 在薇塔小小的怀抱里,他突然很想哭,这些穿越的委屈,作为救世主的压力,那些不可预知的即将要远赴仙舟的未来。 哭了呢,真是没有大人的样子。 可是啊,在梅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人民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敌人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命运面前他是不能哭的。 这么多无话可说的委屈和压力,都溶解在这小小的怀抱所给予的温柔里了。 薇塔没有任何嘲笑他或者阻止他的意思,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哭泣,只是用温柔安慰着他疲惫不堪的心灵。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这就是薇塔的爱,这就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他永远在她面前都是最棒的英雄。 第56章 夏天第一场雨 总是沉湎在萝莉妈妈的怀抱里是不能走得更远的,可是啊和兄弟久别重逢,抱一下还是可以理解的,对吧,对吧? 问题是,怎么就膝枕了呢? 躺在薇塔白嫩的大腿上,王凯文陷入了沉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温柔的萝莉小脸,他感觉自己像被蜘蛛那黏糊糊的网抓住的小虫。 好香啊。 如果不用考虑未来,不用被命运赶着走,让时间就停在这里就好了。 薇塔的小手轻轻的拂过他的额头,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顺利说出来了。 “真乖…真乖,已经很辛苦了吧,暂时不用担心未来会怎么样哦,现在请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好哦~” “以后,我会像以前那样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已经不用再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麻烦了哦。” 枕在她的腿上,什么都不用想,有她在的生活,和从鱼缸回归海洋的鱼那样,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和最初的那样。 平静的,美好的,纯净且有着希望的生活。 耳边隐约传来那个海边小镇日暮西山时的涨潮声,盛夏的蝉鸣,干花的味道,那一双红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 薇塔突然低下了头。 少女甘甜的,带着青涩的吻,轻轻点在王凯文唇上,然后又落在他的额头。 他们像是孩子那样浅尝辄止,很有分寸的就这么停下来了,互相对视之后傻笑。 这算什么,他们两个之间还需要这些简单的肉麻的情节来做点缀吗? 明明在七百多年前,两人在那个海滨小镇的教堂前看着大人这么做也就学着这样来过。 那时候就觉得没什么好玩的,毕竟凯文和薇塔之间的感情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如果不是生与死的距离太远,他们曾认为自己再也不会分开,因此也不怎么注重小浪漫。 柏拉图式的恋爱淡泊的和纯净水那样,清凉,干净,似恋人那样相爱着,似家人那样关爱着。 有意思的是,王凯文可不是木头。 要怪就怪他的心脏没有冰冻,还在吞噬星核之后诞生了一颗炽热的新的。 只是现在的薇塔看上去有些太小了,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啊。 你是不是忘记了薇塔的能力? <仅仅是直视眼睛,她就可以借助本体赋予的强大精神力读取目标的性格和想法,甚至于推测目标的命运。> 你刚刚和我对视了,对吧?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对我有了那种想法。” 她直白的挑破了王凯文的那点小心思,绯红的眼睛洞察着他的想法。 “让我再看看,你和梅已经有过了?!” “什么叫我太小了不合适?这是什么意思我年龄……应该是比你大啊?” 王凯文觉得自己已经尴尬到可以换一个星球生活了,对这种样子的薇塔起了那种心思,还是自我人道毁灭(紫菜)吧。 明明他还一句话没说,可是薇塔已经知道了。 唉,有什么话对她是不能说的,看来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感情淡了~ 薇塔凑近他的耳朵,她知道这里是王凯文的敏感地带,能打出来弱点击破。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哦……” “你因为和梅……有过经验了,难免……这是很正常的事,不需要感到抱歉。” “我其实还是挺高兴的,这个样子你还能喜欢,真的是太棒了。” “那么…要…做一些康复运动吗?” 王凯文觉得这多多少少有些离谱了,对于他这种正直的青年人来说,这种不良诱惑当然是要拒绝的口牙! 为了梅,我不能…… “可以哦,你想的话就行,不用在意我,倒是我挺好奇薇塔的实体化身有没有繁育能力的,正好让我研究研究。” “加油,让她知道你的厉害,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你折腾,嘿嘿嘿。” ok(ゝw?′★) 是梅的声音。某个无良紫毛直接点破了他心里的借口,本来王凯文来这里就是她的意思,反正梅已经决定让薇塔陪着他了,这种事情无所谓的。 是吗?等等,有什么不对吧? 薇塔的表情更加的红润,她也听见了梅的声音。和王凯文不同,看样子,梅对她说了一些过于刺激的话? 那一双美丽的红色眼睛逐渐泛上模糊的水雾,小小的薇塔看样子也打算变成坏孩子了呢。 虽然,薇塔可不是小孩子,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一个已经完全成年的人,只是身体看上去比较幼小而已。 合理,合情,合法。 这就很有研究的价值了。 梅都已经准备好采集活体样本了,还磨磨唧唧的就不怎么礼貌了。 额,不是,等一下,兄弟,不可以这样子的,兄弟……不可以啊! 兄弟,兄弟…… 蝉的幼虫在夏天完成羽化,落在枝头上聒噪着,这激烈而喧嚣的乐章是为了献给漫长岁月的沉眠,是为了歌颂短暂的自由的夏日。 然而呢,这响亮的歌唱不过是为了吸引心仪异性的注意,对于昆虫来说,夏天主要用于交配和繁衍,延续着族群漫长的未来罢了。 …… 薇塔的蝉鸣比梅明显要更清脆一些,大概是因为在无人的地下空洞能不用顾及,放声歌唱吧。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酣畅淋漓的夏季,热血沸腾的交响乐,曾经的日子已经不再有了,但是明日,终将一起同行。 这一支只有王凯文和梅才能听见的歌,这一支献给第二个夏天的歌,伴随着第二天海水涨潮时的日暮,逐渐才进入尾声。 梅是睡了一觉才过来看的,结果发现这两人和她睡前离开时状态差不多。 融合战士和外星异种投影的体质是让你们这样子用的?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梅揉了揉因为熬夜有些不清醒的头,端着一杯咖啡,很冷静的一边看着生物资料一边做研究记录。 良久,风调雨顺,雨沐风宁。 夏季的暴雨也有一天会停息,“接天莲叶无穷碧”,梅不在意,“映日荷花别样红”,薇塔…… 薇塔?奶油泡芙罢了。 王凯文终于完成了任务,看着已经失去意识露出糟糕表情的薇塔,他感觉满满都是罪恶感,回过头来,梅用手顶起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梅,你一直都在看着吧? 这么想着,感受着梅奇怪的恶趣味,王凯文苦笑着看着梅走向他。 又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真的是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开拓力已经耗尽了,今天的模拟宇宙就打在这里了,等沉浸器再补上几个再回来领奖励吧。 梅默默无闻的把一白一灰两只团子拎回去洗干净,然后呢,她看着一片狼藉的临时试验场地,这不是满地都是素材嘛。 很好,既让凯文完成了遇见薇塔的任务,也成功让这两人缔结了更加紧密了联系,最后还收集到这么多珍贵的素材…… 今天又是梅大胜利的一天呢。 第57章 安排和被安排,明明白白 腰酸背痛腿抽筋,脑袋空空的。 感觉晕乎乎的喵~ 纯白的有着明亮布置的房间,薰衣草的味道,是不认识的天花板呢。 王凯文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房间里时钟的声音嘀嗒作响。 时间:下午,三点二十二分。 隐约记得前天晚上和薇塔在它本体旁边久别重逢,两人在气氛到位之后“大战三百回合”…… 直到昨天晚上,长达一天一夜的合唱才结束。 然后呢,梅又在薇塔体力不支昏倒后加入了战场,不讲武德的进行了车轮战。 后面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来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二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开拓的,如果不是融合战士的体质不合常理,恐怕早就耗尽了。 腿还是好酸哦。 (?_?) 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 隐约记得最后是梅颤抖着双腿把他和薇塔拎回去的,还帮他们洗过了澡。 真是有够■■的,这几天的生活可谓是荒■无度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爽■■■(文明贝洛伯格) 就当是为了在分别之前的小小放纵吧,王凯文计划里是在两天后就要登上开拓的列车了。 这么想来,梅这几天一反常态的做法恐怕也是为了发泄心里的不舍吧。 薇塔还在睡着呢。 小小的灰毛团子在他怀里缩成一个球,她的呼吸规律,表情舒适,像在下雨天在家窝在暖暖的纸盒子里的小猫一样幸福。 看样子她是做了个好梦。 除了成本有些高昂没有问题。 补充了这么多糖类和蛋白质,怕不是因为营养过剩直接休眠了,难怪梅在她身上又是剪了几根头发又是采了一些体液……她都没什么反应。 很遗憾,看起来外星种族和人类还是具备生殖隔离的,薇塔这一具实体化身也经过采样化验后被梅证实了没有繁育的能力。 梅倒是挺沮丧的,在被复活之后她发现自己应该是具备了裂界造物的生物性质,取得漫长的寿命之外似乎同时丧失了拥有后代的机会。 这么几天她和凯文称得上“疯狂”的行为,对于繁育也是毫无价值的,如今薇塔也不能做到,她已经准备翻箱倒柜找当年自己留下的血液样本了。 倒不是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孩子,梅只是很好奇融合战士的后代是不是也能遗传到亲代的能力罢了,对于她而言这才是重点。 明明早在前文明的时候就已经实验过了,果然现在还是太迟了,要不要多来一些样本呢? 嗯,就很难评价她的精神状态。 ┑( ̄Д  ̄)┍ 午后的房间里,一白一灰一紫三只团子享受着短暂离别之前的温存。 —————— 下城区的大矿区里,布洛妮娅在走过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道路后终于找到了希儿。 希儿现在很忙,作为“地火”的几位元老,她有了监督矿区开发维持矿区秩序的职责。 在裂界解除,上下城区合并开放的今天,“地火”有更广阔的意义。 如今的“地火”,已经成为了官方承认的下城区管理组织。 他们公正的按照大守护者的意志实行着《贝洛伯格宪法》所赋予的行政权,规范着下城区的人们,希望能够维护宝贵的秩序和安宁。 明面上的地火领袖奥列格被重新任命为银鬓铁卫戍卫官,带领着新的铁卫来到这片土地。 下城区也确实在公共法治的普及下安定了许多,起码不会随随便便就有恶性暴力事件或者杀戮了。 听起来不错是不是? 其实也不然,这意味着“地火”被彻彻底底的收编了,站在光明里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战略作用(虽然他们原来也没有(°ー°〃)。 在下城区某些人看来,“地火”和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这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只有暗处的棋子才会是奇兵。 宁静的局势下暗流涌动在所难免,因而总要有人站在黑暗里不是吗。 可可利亚原来的布局是存在缺陷的,既然被精密策划的暴动还是会导致大规模流血,那么这种计划就应该被再次修改。 磐岩镇的镇长在被正式册封为下城区行政官后就开始低调的行事了,因为许久没有公开出现,人们一度怀疑他已经离开了。 有的人甚至传言镇长已经跟随那些热心的无名客去了外太空,去探索星空的奥秘了。 额,这种话哪个贝洛伯格人会信啊,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选择,而且去外太空什么的,也太扯了吧? 果不其然,某些事情后暗处涌现的蛇影告诉了心怀不轨的某些人,他在这里,一直都在,以后也会在。 王凯文成为了下城区无冕的王,他的存在就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政治现象,在更遥远的未来,有的人会开始信仰“蛇”的主人。 娜塔莎医生的诊所还开着,多了几个新的护士帮忙,而娜塔莎本人却不经常来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铆钉镇的人们有的时候在黄昏能够看见一个靓丽的身影用榴弹炮为周围的帮派活动“劝架”,谁知道呢。 “蛇”在镇长被册封后就隐居暗中了,这一组织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如今,他们直接受到神秘的“女主人”的调度,维持着暗面的平衡,用某些人肮脏的血洗干净下城区的道路。 改革的阵痛,只要在影子里就已经足够了。 虚无的黯色让史书中“影子里的大守护者”再一次在人们的意识里张开了獠牙。 布洛妮娅在得到母亲的指导后意识到自己政治思想上的不成熟,为了成为更好的大守护者继承人,她主动要求前往下城区进行实地考察。 (可可利亚:你那是去实地考察?妈妈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算了算了) 如今,希儿头疼的看着自己身后跟上了一个灰色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比口香糖还黏糊。 布洛妮娅,这位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不仅没有溺死在残酷现实的水牢里,恰恰相反,她要成为那代表着希望和转机的风。 “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啊。”希儿这么想着,虽然脸上挂着嫌弃的表情,却终于还是同意让布洛妮娅跟着。 才不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挺开心的呢…… 哼~(╯^╰) 你看布洛妮娅笑得有多傻就知道这孩子现在过得有多开心了,和上城区学校的框架不同,这里赋予了她真正的青春。 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 “所以,大家都同意了凯文先生和薇塔小姐加入星穹列车?”丹恒老师对这次表决结果提出了总结。 “为什么不呢,凯文老大能打能抗强度超模,另外人很好,还给了我们那么多星琼,我觉得完全可以啊。” 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星一边摆弄着从凯文那里得到的大把星琼一边这么说着。 这是除了原有的报酬之外,王凯文在事情结束以后还给了她2000星琼的见面礼,说是交个朋友,一点心意,不必在意。 在星身边,还有一个打包好的崭新的垃圾桶,上面按照王凯文的要求让桑博涂上了纳米荧光粉,在黑暗的环境下可以完美模拟开拓的光点。 她基本上快要把同意写在脸上了,丹恒毫不怀疑如果凯文给的星琼够多,星可以把他藏在垃圾桶里偷渡上车。 “那三月呢?”他看向某只粉毛,三月七抱着一只灰毛萝莉,不对,应该是被某只灰毛萝莉抱在怀里,看样子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薇塔妈妈的温柔里了。 “小三月已经做的很棒了哦,失去记忆很辛苦吧,我已经听凯文说过了,以后可以尽情对薇塔妈妈撒娇哦~” “呜…薇塔妈妈最好了~”三月七小脸红红的,被薇塔小小的怀抱捉住了。 话说她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混的那么熟…… 丹恒老师已经觉得三月七的意见同样是没有参考价值了。 抛开他心里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不谈,丹恒本人还是对王凯文非常认可的,另外嘛,他不想要说的是,他潜意识里一直想要待在他身边。 好奇怪啊,怎么会呢? 如此,开拓者三人组是没有什么意见了,可是能在列车上能一锤定音的终归还是姬子阿姐和杨叔,哦,还有列车长。 心念至此,丹恒终于做出了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在征求本人同意以后,他准备为王凯文拍一张照片,发给姬子姐和杨叔他们看看。 诶嘿,这么有乐子的事怎么能错过呢? 等一下,不急,咱摆个pose~ 找了一个下城区最常见的矿脉,琥珀色的地髓,暗淡的光亮,他的眼睛因为力量驱动绽放出幽蓝火焰的美丽颜色。 王凯文恶趣味的拿出天火,经过解放变成大剑的形态,在丹恒不解的眼光下他故作高深的摆了一个威严的姿势。 好了,现在请为我拍下来吧,如果可以记得帮我加一个冷色调的滤镜,然后发给亲爱的瓦尔特先生看看他同不同意。 (朋友还是敌人,选吧???) 丹恒照做,用手机调好冷色调滤镜,拍下来他的样子,发送到列车组的聊天群。 几分钟以后,丹恒看着手机上99+的消息提醒陷入了沉思…… 当然,杨叔最后会同意就是了。 第58章 瓦尔特·杨的噩梦 老成持重的前逆熵盟主,继承了「世界」之名,曾屡次拯救世界于灭亡的边缘。 灾难结束后,瓦尔特一度卸下命运交付的重担,成为一名动画分镜师。然而圣方丹事件结束后,瓦尔特被迫与事件始作俑者去向星门另一侧。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在那里等待着的,将是全新的旅途和同伴。 同伴……吗? 杨叔,全名瓦尔特·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类,和某个讨人厌的家伙(已经被扔出去的虚空万藏)一起登上列车,成为无名客的一员。 这个世界上有得是相似的花,面前这位姬子小姐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位,瓦尔特很清楚。 咖啡,苦的,和岩浆一样的滚烫的浓稠到不能被称为饮品的咖啡,如果这种东西当做早饭的话那么人生也太可悲了。 于是啊,这就是他从餐桌上逃跑的根源,这就是列车上所有苦难的集中体现。 用虚数的力量封死了房间的门,希望姬子小姐不会找过来,不管怎么样,用拟似黑洞倒掉咖啡是他的不对。 躺在床上,杨叔不禁陷入了回忆,他在想着…… 另一个世界里的特斯拉(芙蕾德莉卡·尼古拉·特斯拉,他老婆?)和乔弗利(乔弗利·乔伊斯·杨,他养子)现在过得还好吗? 那个世界,现在是否宁静? 后来者们能否阻止那些无止无休的麻烦? 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去和他们重逢? 还有,虚空万藏那个家伙死到哪里去了? 瓦尔特的思绪流转万千,他突然很怀念那一段平静的日子,有着作为动画分镜师两点一线的工作,那位红色头发的家人,他亲爱的孩子…… 安逸平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如今在列车上享受着久违的冒险,可列车是要有人留守的,亲自冒险机会的减少让他有些苦恼,可记录孩子们的冒险旅途很有意思。 像是动画里主人公一样的开拓者孩子们把伙伴从宇宙各处汇聚在身旁,看样子就是个不错的故事。 他从床上起身,看着灯光打在桌面上的机甲模型上,他一直喜欢这种东西,阿拉哈托,这是它的名字。 黑胶唱片被播放着,是相当古典的乐章,以前在柏林也听过。 瓦尔特在这乐曲的伴奏下用虚数的力量小心翼翼的为那机甲模型修剪边角,让它的形体更加立体。 奇怪了,今天怎么总是心神不宁? 手机响了,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听丹恒说这颗星球上的星核活性挺高,大概是需要他过去用虚数能把星核封印吧。 可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安的感觉,如同被蟒蛇缠绕的窒息感…… 打开手机,看着那屏幕上的新消息,那是一张照片,下面是丹恒的话。 列车要迎来新的……同伴吗?挺好的,就是这孩子的样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瓦尔特不可能忘记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他早该想到的,冰封的星球,没落过的前文明,曾经存在的已经没落的最终战士。 要素齐全,再加上一位灰发的从者就更符合那个人的基本形象了。 瓦尔特擦拭了一下眼睛,这下子他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所有的侥幸都不存在了。 昏暗的环境里,纯白色头发的青年,湛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的光影,冷峻肃杀的表情,以及他手里握着的那把火焰大剑。 跨越文明,跨越世界的蛇的问候在这一刻透过屏幕带给瓦尔特如芒在背的死亡幻觉。 他基本上是条件反射的就把手机扔了出去,看着它掉在床上,是了,手有一些麻的。 我超,这是……凯文? ■■■,崩坏还在追我?(文明星穹列车) 下一刻,瓦尔特强大的心理素质就让他恢复了平静——又不是没有死过的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样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 不就是凯文嘛,又不是没打过,信不信我一个滑铲就死在他手上了。 将手机攥在了手上,看着前面丹恒发的这个星球上开拓经历,顺手翻阅贝洛伯格的历史,瓦尔特心里又是一凉。 如果说,这个凯文只是一朵相似的花可能不具备那么大的危险性的话,那么……“融合战士”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 用人命制造的抗体,来自星空的外敌入侵,残酷的属于文明的斗争,基本上没有成功可能性的实验,用破碎核心制造的“神之键”…… 用正体不明的力量渡过了文明的试炼,跨越幼稚的文明…… 这几乎完美复刻的历史,这代表着什么? 瓦尔特突然释然的笑了(似了)。 给瓦尔特观看凯文的照片,若其没有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则证明此瓦尔特·杨不纯。 是了,不是崩坏在追逐着他,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逃出“崩坏”的范围啊,这个世界既然能让他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早就明白的,早就应该明白的。 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不管在量子海里穿过多少个世界泡,“崩坏”都在那里等着他,等着这个已经不是律者的“理之律者”回归祂的怀抱。 瓦尔特认清了现实。 这真是一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啊,特斯拉。 他,约阿希姆·诺基安维塔宁,在几十年的人生里,终于还是没有逃出那该死的命运。 可是,这些孩子们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来到了那里,就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人物,他们只是想要进行梦想里的冒险,就必须要赌上生命吗? 真是残酷啊,呵。 瓦尔特眼里金色的虚数能在闪烁不定。 他拿起了手机,编辑了下面几行字。 “我同意了,丹恒,你们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对于那位名为凯文的先生,他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在不违背底线的情况下你们要尽量满足他。” “千千万万不要与他为敌或表现出任何与他为敌的迹象,不要让他有情绪不稳定的情况。”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到。” “收到就回复一下。” 瓦尔特按下了发送键。 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在他焦虑的时候经常这么做。 几分钟后,瓦尔特已经坐在了星穹列车发射舱里,他拿出手机,看见之前发出的信息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他又编辑了这么几行字,这次就明显没有那么冷静了: “丹恒,你们没有事吧?千万不要惹他!” “为什么不回信息?你们处境安全吗?!” “我马上到,坚持住!” “情况不对就赶紧跑,不要犹豫!!!” …… “傻孩子们,快跑啊!!!” 降落舱载着瓦尔特重重落在贝洛伯格外的雪原上,扬起粉末状的积雪。 玲可在雪原上进行着惯例的科考调查,作为一名“野外生存大师”,她在这片雪原里如鱼得水,除了遇到她那容易担心的哥哥姐姐以外,她不会怕任何突发状况。 重物降落的巨响,飞扬的积雪几乎把她变成一个小雪人。 雪原里还有这样子的东西吗? 看着那充满科技感的舱门,玲可不敢靠近。 是……可怕的外星人吗? 小小的玲可握紧了手里的采样镐,另一只手扶着破冰锥,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空气被高速划过发出的爆鸣声。 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以玲可难以想象的速度跑过去了,等玲可从作为掩体的岩石后抬起头,只看见已经打开的舱门和空无一人的降落舱。 “诶,人呢?” 玲可狐疑的环视四周,良久之后她警惕的离开了这里,她决定赶紧回去报告巡逻的铁卫。 舱门才打开,万分焦急的瓦尔特就跑了出来,他运转全身的命途力量,向着丹恒他们信标最后停留的地点奔驰而去。 瓦尔特不敢慢下来,他不想自己过去的时候看见一地被火焰烧焦,又被冰雪覆盖的尸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挡在那个男人或者说他可能的异世界同位体面前是什么下场。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能赶得上,那么…… 这个时候,瓦尔特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决心。 他已经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命了,那种恐惧,那种可悲的恐惧感,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 死亡,不过是战士最后的赞歌罢了。 原先雄姿英发的逆熵盟主似乎回来了,金色的虚数能在命途的推进下赋予了他熟悉的力量,刻印在身体里的属于重力的权能在苏醒。 残余的力量在咆哮着催促他奔赴战场。 只要能够让那些孩子活下去,只要能够让他们有机会从那个可怕的男人手中逃走就好,就当是可靠的前辈最后能为后来者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吧…… 伙伴们,愿你们之后的开拓之旅顺利,代替我见证真正的结局就好。 所谓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这份力量几乎抽干瓦尔特全身的血液,伴随着透支的疼痛感,超越往昔的可怕权能在新的力量支持之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拟似构建,伊甸之星,第零额定功率!!! 天上的暴君啊…… 见证一下星星毁灭的样子吧!!! 在开拓者一行人震惊的目光里,瓦尔特从天而降挡在他们和王凯文的面前,那黑色的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黑洞”顺着方向被杨叔砸在了王凯文的身上。 “快逃!!!” 瓦尔特撕心裂肺的向身后喊道,他不复平常的优雅,此刻他仿佛守护着幼崽的雄狮,那么狰狞而威严。 剩下的虚数的力量被他构建成一面光幕,坚持不了多久,但是让身后的孩子们离开足够了。 来吧,凯文,我们再打一场。 试着再一次杀了我吧。 王凯文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一时的恶趣味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还好,这不算什么。 天火在一瞬间被蓝色的火焰包裹,这在吞噬星核之后新生的如同白龙一样美丽的力量,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湛蓝色的劫灭,瓦尔特,你见过吗? 王凯文双手持剑,一击普普通通的劈砍,看上去轻描淡写,事实上这朴实无华的一击已然拥有了清洗星球地表的伟力。 那深邃的黑色被湛蓝色的光芒一分为二,下一刻,其中蕴含的能量在破灭之后暴走! 倘若这力量散逸出去,整个贝洛伯格都会被夷为平地吧? 不急,让我们再来一次。 王凯文伸出了左手,琥珀色和金红色都在他的这只左手上交织,那就像是一个水晶制成的手套。 如此,他把那一分为二的黑色球体攥在了掌心,任由那力量和掌中的【存护】和【毁灭】对冲,趋于真正的平静和消磨。 瓦尔特全力的一击,在无声之间被他化解了,也就是说,暂时没有翻车的可能性。 王凯文笑了,他觉得这很有意思,可这笑容让瓦尔特不寒而栗。 “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瓦尔特先生,我的意思是……” 他还是忘记不了自己的恶趣味,就当是为了报复瓦尔特的情绪过敏吧,虽然是他不对恐吓在先,但这不是瓦尔特对他出手的理由。 他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哈哈哈。 “朋友还是敌人,选吧。” 瓦尔特,这场噩梦,你看到了吗? 第59章 不怎么新的新人开拓者 瓦尔特的头上已经浸出了许多冷汗,这把他棕色的头发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 怎么说呢,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么一句话,瓦尔特感觉自己还是沉没在量子之海的那个逆熵盟主,那个在神话伟力下无力的凡人。 朋友,还是敌人?这句话说得比瓦尔特正宗多了,比他平时说的更有味道。 生存还是死亡,这就不是个问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愧是“凯文”吗,一如既往的没有给对方选择的余地。 …… 虚数能的护盾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不是【存护】的命途行者,对于防御也没有什么专精。 所谓的“护盾”,也不过是利用了重力和虚数能阻碍对方的行动罢了,可是你看凯文他有一点受到影响的样子吗? ——话说,那种程度的力量是能够仅仅用护盾挡下来的吗?瓦尔特自认为他现在不可能扛下足够清洗星球地表的攻击。 逃?逃到哪里去?身后的孩子们怎么办? 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凯文把自己全力制造的“星辰”像捏碎玻璃球一样摧毁在掌中,瓦尔特感到话语现在是如此的单薄无力。 万念俱灰,瓦尔特只能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他把丹恒他们护在身后,惨淡的说着: “唏,可以和解吗?” 王凯文脸上的微笑恬静却不带有什么情绪波动,这森冷的笑容想必是要说出更冷酷的话了: “毫无征兆的对我发起攻击……” “和解?此时此刻?瓦尔特,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瓦尔特脸上的苦笑更甚,可他倒是不逃不退,像个真正的爷们那样挺起胸膛向前踏了一步。 “那你还不快动手?!” 这一句话说的真是极为坚定和勇猛了,再仔细看一眼杨叔,那腿直直的站着地上,没有一点颤抖的,而那脊梁笔挺,好似那不倒的青松,即将傲视将要来临的暴雪狂风了! 凯文收了天火,也是站定,忽而前攻半步! 瓦尔特的眼中,一只拳头逐渐变大,正是好一记摧山裂海的拳罡拂面! 预料中的死灭没有到来,那拳停在了他面门前不过半寸的地方,而力量耗尽的虚弱感随即趁机让瓦尔特的意识模糊。 “杨叔!” 在开拓者一行人的惊叫下,瓦尔特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还好丹恒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凯文先生,非常抱歉,杨叔应该是认错人了才对您发动了攻击,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星想着解释,却发现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解释? 是要说“瓦尔特先生的行为是他的个人行为,与星穹列车无关”吗?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来,更何况,如同家人一样并肩而行的开拓者怎么可能抛弃同伴苟且偷安! 那么,是要请求王凯文的原谅吗? 是了,这肯定是必要的。 可人家凭什么要原谅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杨叔一句话不说就发动了这么凶险的绝杀,这摆明了是要和对方以死相搏了,现在还能有缓和的余地吗? 人家抱着友好相处的态度,协助完成了雅利洛六号的开拓,虽然无名客们只是在这里充当了一群混子,可是人家还是给了这么多报酬,无功不受禄,就想上个列车怎么啦? 唉,何至于此啊…… 星纠结的望着面前的白发青年,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杨叔,她还只是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怎么要做这么困难的抉择。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星琼不负卿? 丹恒沉默的扶着瓦尔特,神色里也不是那么平静了,他在想,是不是早点回复杨叔就不会这样? 杨叔,我打字慢,你是知道的…… 三月七眼见这样,小脸也白了,她应该是被吓到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薇塔嘛,反正王凯文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不管怎样她一定和他统一战线的,如果王凯文真的打算和那群开拓者为敌,她也是无所谓的。 眼见瓦尔特昏过去了,王凯文也就打算不再迫害可怜的老杨了,毕竟找乐子很有意思,倘若上纲上线就不好玩了。 他也不知道一张照片被老杨脑补成了什么情况,这么慌张,这么愤怒,他寻思不应该啊? 老杨不是一个挺老成的人嘛,咋这么魔怔了嘞,他到底想了啥? 至于吗?不就是复刻了一下凯文的形象嘛,要是来个奥托他岂不是要更疯? 算了,这次就这么过去吧。 以后还要上车蹭票呢,都是朋友,这种事情也就算了,老杨都快奔九十的人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真不好说,关爱一下老同志…… (官方设定中,崩坏1955年瓦尔特继承乔伊斯的理之律者核心,这么说可能真要奔九十去了~) 王凯文摆了摆手,示意开拓者们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沉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王凯文适当的向他们询问了瓦尔特这段时间都精神状态,也给了开拓者们向他介绍瓦尔特这个“陌生人”身份的机会。 这个话题找的不错,至少不至于沦落到无话可说的尴尬地步,三月七和星你一言我一语,也就讲的差不多,丹恒再补充一点,一边说一边走着,来到了瓦尔特的降落舱。 周围不出意外的围了一大群警戒的银鬓铁卫,杰帕德一脸怀疑的探查着这个奇怪的机械造物。 听小玲可说这东西从天而降,轰的一下子就砸在雪原上,里面跑出来一个奇怪的棕色头发男人,他速度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没问题,疑似外宇宙不明降落物。 汇报给大守护者大人之后,清点了一些铁卫,杰帕德也就留在这里守株待兔,试探情况。 看着雪原山谷那里走来的一行人,哟,这不是帮助大守护者解决星核,拯救了贝洛伯格的开拓者们嘛。 因为可可利亚的有意宣传,王凯文,梅以及开拓者一行人和她齐心协力解决了困扰贝洛伯格数百年的灾厄星核,如今寒潮消退,这些人有极大的功劳,他们将永远是雅利洛的朋友。 政治宣传嘛,扭曲事实在所难免,作为补偿,可可利亚不是已经基本上退位让贤给梅和布洛妮娅了吗,这事也就算了。 看到开拓者来了,他也就很自然的向他们说明情况,得知瓦尔特是无名客们的同伴后,杰帕德也就恍然大悟。 没问题,都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从天而降到妹妹面前的,大概也就是这些无名客了。 危机解除,收兵回营吧。 杰帕德向周围的铁卫们解释了情况,下令撤除里三层外三层的隔离带和封锁栏,让王凯文一行人能进入返回舱。 临走时,杰帕德向凯文道了一声谢谢,他至今仍记得对方强闯铁卫禁区的勇猛,可是也记住了对方的仁慈和大义。 那一剑杰帕德是接不住的,要不是王凯文及时收力,朗道家的儿子就要英年早逝了。这位先生在决斗之后替他剥去融化的铠甲,更是算得上有义。 另外,桑博在他们昏迷之后关闭了禁区大门,守卫了禁区的关口,这也称得上拿他们当人看,对贝洛伯格赤诚到底了。 杰帕德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这恩情他记得住,他向王凯文保证,以后只要不是和大守护者为敌,他杰帕德和听他号令的铁卫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任由王凯文差遣。 以朗道之名的承诺,倒是有些价值。 告别了铁卫们,在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星突然想起来什么蹦蹦跳跳的跑向远处的界域定锚。 她向王凯文和薇塔解释,这样设立了坐标后如果他们还想要回来,只要在列车上或者有界域定锚存在的地方都可以直接通过【开拓】的力量实现远距离传送。 存档点,小子! 无名客说是四海为家,但是他们也能回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待在车厢里的,旅途会有终结,开拓亦有归途。 这种人性化的设计让王凯文和薇塔很满意,难怪梅在分别的时候没有什么难受的表现,她可能早就知道了。 也好,贝洛伯格出了什么事很快就能赶回来,这可真的是帮大忙了。 最后,他们关上返回舱的舱门,丹恒帮助昏迷的瓦尔特扣上了安全带,拿出手机给帕姆发了消息。 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包裹住身体,周围的环境被流转的光影模糊,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处一个布置得很温馨的车厢里。 王凯文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踏上了星穹列车,他的道路,也将伴随着开拓的步伐不断延伸吧…… 第60章 远途之前的一夜 在家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时间都过得好快,明明上午还站在贝洛伯格的雪原上,晚上的时候就在列车的车厢里。 贝洛伯格不是故乡,却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停留的地方。 如今那颗星球因为关于那些人们的联系,对于他这异世界的浮萍已然有了特殊的意义。 小王子的玫瑰花或许在那千万朵玫瑰中并不算特殊,却是他最珍爱的;有着麦田颜色的金发的少年有那么多,也只有小王子能让那只红狐狸感受到被驯养的爱。 “王凯文,贝洛伯格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薇塔站在车厢的玻璃窗面前,和往日那样凝望着他,凝望着流动的星河,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她这么说着。 王凯文正在把他和薇塔的行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一件一件布置在房间里。 他小心翼翼的把梅为他们准备的各种各样的试剂放在试管架上,按照梅所说,这些由贝洛伯格植物萃取的稳定剂可以极大缓解他们可能的水土不服。 现在听到薇塔的问题,他基本上不带有任何犹豫的就说出来了自己的答案: “有你们存在的世界。” 薇塔知道他话语中的“你们”到底指的是什么人,她点了点头,就走到他身边。 两人在这房间里,远离了那个曾经一起度过一生的世界,在这星穹列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时此刻,和那夏日里地下室的秘密基地有些相似呢。 薇塔凑到他的面前,像个孩子那样抱住了他的腿,她抬起头看着他。 再一次和那湛蓝色的眼睛对视,她看见了和那个人别无二致的心灵,和梅设想中不同,她很简单的接受了那个事实。 “凯文”不过是“王凯文”的投影,现在的他才是那个人最真实的样子,不过是更清楚了一些,如同一块玻璃擦干净水雾那样简单。 她所爱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与其说“王凯文”可能被“凯文”覆盖,现在的他应该更像是觉醒了“凯文”记忆的那个人…… 连梅都能接受的事,她薇塔凭什么不能?本来对于“娑”来说躯壳不过是随手制造的容器,只有灵魂,只有那独一无二的意识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正是她的玫瑰,是愿意用玻璃罩去娇惯他,也不愿让他直面风吹雨打的玫瑰,是要用死亡解脱都去回到她身边的那个人。 可她不也是他的红狐狸吗,是会因为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欣喜的小动物,是在他的驯养下才会变得特殊的那个人。 她本来就不会在乎除了他和梅之外的人,此时此刻,在这星穹列车车厢里的床铺上,相拥而眠,薇塔庆幸自己终于替代了梅。 睡吧睡吧,明天一起旅行。 …… —————— 瓦尔特从梦魇里惊醒,任由那死亡的恐惧和冷汗打湿了背后的衣衫,他那么慌张的看着周围,是了,回到了星穹列车,这是他的房间。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一分,已经很晚了啊。 他有那么多话想问,他想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那些孩子们有没有也安全的回来,可他望着外面已经关了灯的走廊,无话可说。 既然自己这个已经这么冒犯的人都还毫发无伤的活着,那些孩子应该也没有被那个“凯文”做什么。 再者说,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此时此刻,自己也不会在星穹列车上了。 他清楚的记得丹恒最初说的是那位凯文先生要和他女伴登上星穹列车一起参与开拓的。 是了,是瓦尔特自己太过于敏感,在看到那张照片后就已经失了理智,是他鲁莽的先入为主的认为丹恒他们不回消息就是遇险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瓦尔特一声长叹,他心里百感交集,思索着白天里的种种尴尬,他实在有些难受。 大概是,老了吧? 是了,他自己要是按照故乡的年龄计算,早就是一个高龄的人类了,可是这也不到百年啊? 那个金色头发的家伙都能硬撑着五百多年不死,他瓦尔特如今九十出头就要退休了吗?至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吧。 凯文,那个“凯文”,他是什么来历的? 这“相似的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的岁月才能塑造出和那个人相同的气质? 是要多么严重的苦难,才可以在这异乡塑造出一个那样子绝望中绽放的英雄,是要什么样的命运,才能给予他试炼啊?! 瓦尔特这么胡思乱想着,迷乱中拿起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水杯,不假思索的把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了。 苦涩,冰冷,浓稠的咖啡。 是了,不管怎么样都躲不掉的,原来是为了他所准备的苦咖啡,就这么在这里等了他一天,等着他放松警惕,等着他忘记。 好好好。 瓦尔特就这么睡了过去,更舒适的享受了深度睡眠的感觉。 年纪大了就是好,照样倒头就睡。 …… 丹恒睡不着。 他知道隔了几个房间,那里就正躺着那个让他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很安静,丹恒似乎可以听得见王凯文的心跳声,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遇到这个人开始就变得奇怪了,好像离开他就意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样,心神不宁的。 几秒钟前,他甚至无奈的怀疑了自己的■取向,或者说应该是怀疑丹枫的。 如此刻骨铭心,连持明的重生都无法洗干净的执念吗,这么深重的回忆和感情,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在上一世,丹枫和他一起经历了什么呢,自己又该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丹恒因为繁杂的思绪久久难眠。 直到午夜,丹恒索性决定这个晚上通宵,持明族强大的身体素质允许他一个晚上不睡觉也没什么健康问题。 看书吧,这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智库的电子荧幕在黑暗里闪着光,丹恒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云上五骁的故事,翻阅着他已经能够全文背下来的关于持明龙尊饮月君的历史。 他还记得那仙舟将军给他下达的裁决,那个要他不得踏上那艘仙舟的判决。 自复苏之刻,亦不得归乡,领受放逐。 “他已经改换了模样,未必会被人认出,但他知道那股力量还潜藏在他的身体中,走到哪儿都无法摆脱。 这股力量拖累了他的脚步,让他慢下来,试图压垮他,让他无法摆脱过去。 他必须小心翼翼。” “丹枫……” 他这么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即使他知道不会有人回应的。 “我该要怎么做才能把你完全忘掉,你要怎么样,才能愿意让我独立的活下去……” 他这么说着,自言自语,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寂静的星河。 丹恒抚摸着那从诞生之时就留着的青玉佩。 冰凉而温润的触感,那些往昔的尊贵的荣誉或者是滔天的罪行,都湮没在他的生命里了。 镜子里的我,不是我。 他清楚,即使是解放了那份力量,用于无所谓的厮杀,解放那份残缺的记忆,也不是能够成为丹枫,他终究不是他。 同样是轮回,王凯文,你是怎么样脱离命运的支配,拥有自己的心灵呢? 丹恒很好奇,这种想法顺从他的意愿,如此啊,他躺在地板上,听着列车各种仪器轻微的声音,听着那个人的心跳声…… 难眠,那就不眠。 那颗如今已经是湛蓝色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赋予了他久远的安宁。 以后,能与他同行,也好。 —————— 没有人知道三月七是怎么拍到那些照片的,因为那些照片的很多场景里不仅不应当被拍摄,而且那个时候也没有三月七。 三月七失眠了。 别问,问就是她咖啡喝多了。 因为是美少女所以不管是做什么都有理由,这就是美少女的特权? 三月七整理着手里的照片,从贝洛伯格的雪原到上城区的克里珀堡,从下城区的磐岩镇到大矿区,还有虎克和克拉拉的。 嗯,薇塔妈妈和凯文先生的照片也在这里。 还有某个紫色头发的很神秘的,听起来应该是凯文先生妻子的某位研究员少女? 这里只有她的背影诶,下次回去看看能不能给她拍一张正脸的照片吧。 等等,照片为什么动了?! “你在偷看我,对吧?” 画面里,紫色的少女优雅的转过身,她的视线穿透了照片,然后在虚无的黯色里,三月七感到额头被轻轻的弹了一下。 “小姑娘,偷拍别人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这次算了,下次要拍照请先说明。” “呜~好痛” 三月七发出一声可爱的悲鸣,赶紧捂住了额头,可是当她在看着那张照片的时候,那好像又变成了普通的照片。 照片里只有紫色的少女优雅至极的背影。 果然是睡得太晚不清醒了吗? 三月七狐疑的望着房间里的四周,又靠近窗户望了半天,最后她选择拉上窗帘钻进被窝里。 晚睡的孩子会被大灰狼抓走的! 小三月这么想着,沉沉陷入了梦乡。 第61章 都是月光惹的祸 在星穹列车的车厢里,在这一夜,有人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这事情说来有意思,论起源头还要扯到杨叔身上去——现在咱们的瓦尔特先生睡得很沉。 问题在于桌上那半杯冷却的咖啡,以及某一位无良的月光小姐。 【王凯文,醒醒,醒醒嘛~】 “怎么了?” 王凯文从睡梦中惊醒,他似乎听见脑海里那个机械少女的声音。 月光,全名是“月光王座”,一个不仅名字蹭热度而且还很没有存在感的金手指小姐。 本体可以理解为堪比以太相位引擎那样可怕的升格装置,曾有抽离整整一个世界崩坏能的壮举。 能力是通过模拟构造出一个别的世界线,然后赋予使用者模拟过程中得到的部分力量。 听起来还不错是不是? 事实上月光其实是强度不高的那种猫科系统,因为她似乎在模拟里被梅强控了几百年,洗脑加催眠的那种…… 另外,抛开作为系统金手指的成分不谈,这就是一个需要定期投喂虚数能的小吃货罢了。 _(:3」∠)_ 不管怎么样,王凯文他这一身力量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由她赋予的,人不能忘本,他也就自愿担当月光“饲养员”的职责。 现在,在这半夜把他喊起来,不给个理由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额…我说了你不许怪我哦……】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王凯文正了正精神,准备好了听她说话。 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要在这半夜要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 【嗯……】 【刚刚我肚子饿了,吃了个夜宵……】 【然后…一不小心,把一个类似于律者的生物好像给抽空了,嗯,就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那个…应该不会出人命吧?】 【要不要,你现在过去看看?】 “wdf?!” 王凯文突然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动作很轻,没有吵醒身旁熟睡的薇塔。 然后,他打开房间的门,来到黑暗的走廊里,他走的时候没有忘记顺手把门轻轻带上。 接下来他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跟随着“月光”的指引,王凯文快步冲到某个房间门前,门关着,因为某种能量似乎和门框镶嵌为一体,根本打不开。 不得已,他使用着强大的物理力量强行突破封锁打开了那扇门。 门把断裂的脆响……他走进了那闭锁的房间。 整洁的房间里弥漫着冰咖啡的味道,再往前看,某个机甲模型散落在桌面,唱片机被关掉了,几张画稿零零散散的堆放在书本边。 重要的是,那床上如今躺着一位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 王凯文走到床前,看着已经躺尸的瓦尔特,不看还好,这一看就是让他眉头紧锁! 瓦尔特的面色惨白,已经不像是白天那么精神了,现在他就像一个大病缠身的普通人。 皮肤是暗淡无光的,面庞因无形的痛苦而扭曲,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细看来是皮包骨头,如一具枯柴那样凋零。 好像是他所有的生命都被抽干噬尽了,于是死亡的气息逐渐浓重,压低他的眼皮,让在梦魇里沉沦的双眼再没有力量睁开。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质问着脑子里的那个存在,在心里怒斥她的残酷的行为。 【本来是准备去餐厅偷吃的,然后路过这里发现有好吃的律者的味道……】 【然后一不小心就抽了一点点崩坏能嘛……】 【然后他就……(╥_╥)】 “还有救吗?” 比想象中要冷静,王凯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必须要冷静下来寻找解决的办法。 瓦尔特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绝对不能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死在王凯文手上,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他自己的床上! 拯救世界的人死因是变成某个模拟器的夜宵什么的也太惨了,这种事情王凯文绝对不能接受。 他用力咬着牙,听着自己的心脏因为焦虑和愤怒在剧烈的跳动。 【有的有的,你赶紧<模拟>一下,我马上用刚刚抽的全部能量把时间固定了就好。】 【在你模拟期间,我会从其他世界线找来一些游离的崩坏能给他补上。】 【律者这种生物都这样,有崩坏能就挺难死的来着,只有个核心都能养回来……】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w?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这么办了。” 王凯文压下心里的火,他只能接受这个不像是解决办法的解决办法。 “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 王凯文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要为了月光的错误负责,因为月光她是他的“人”,所以她的错误就是他的错误,这是人要有的最基础的担当。 瓦尔特坚持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把时间暂停了才能为他求得一线生机。 “赶紧模拟,给我开始!” 【好的,我马上暂停时间……】 【行,不用急了,时间线卡上了~】 世界如同褪色的油画,逐渐斑驳陆离成灰白的剪影,床上瓦尔特痛苦的表情也和窗外星海的流动一起暂停了,一切只剩下最后的安静和沉寂。 灰白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彩色的。 这是王凯文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清楚时间是怎么在模拟中停止的,一如当时她从虚数织叶者手中把他救下来那样…… 【模拟开始!】 【再次宣读注意事项!】 【注意!模拟器里的世界线可能影响现实!本系统虽然名为模拟器,事实上原理是导入虚数之树,参考奥托主教救卡莲!】 【注:因为并非初次模拟,新手保护制度已经取消,本次模拟词条没有紫色品质保底!】 【每次模拟都可以选择三个词条,词条全部随机,通常为从七条里选择三条。】 【词条分为白色,绿色,蓝色,紫色,金色五种稀有度品质,品质越高词条能力越强。】 【下面将展示本次模拟的能力词条】 1【愿望(白色):最简单的属于普通人的愿望,只是一个单薄的目标而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路边的野草一样廉价。】 2【谋略(绿色):你注定在一生里攻于算计,喜欢没有什么意义的小聪明,从事实来看你和庸人别无二致。记住,自作聪明才是真正的愚蠢。】 3【离妄(白):你必须经历最惨烈的背叛,这将是一场悲剧的开始,亦是……别离】 4【慧极必伤(蓝):遭遇天妒的英才,残破不堪的躯体里孕育着真正高贵的灵魂,可是这世界是那么想要你死,你百般算计却难敌这惶惶天命。】 5【岁(绿):掺杂着无尽遗憾,无数失望的悠久生命。只要不是被他人杀死,这加身的种种苦难都将无止无休。这就是,那属于仙舟人的长生久视。】 6【机巧大师(蓝):冰冷的机械也会有机会接触生者心脏的温暖吗,用丝线操纵的傀儡啊,被赋予最崇高的绝望,那就是生命。】 7【荣枯无言(白):因为种种原因,你意外获得了<丰饶>微不足道的亲和。可是啊,你这一生就是在化为枯骨之前,永远都没有可能绽放的花朵。】 “是嘛,我就知道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难怪我以前次次大保底。” 王凯文自言自语,看着那堪称灾难的模拟词条,一地的“蓝天白云”、“绿草如茵”让他已经时刻准备着重开一轮。 无所谓,反正这一次模拟也就是走个流程,只要外面月光能把瓦尔特救回来,这次模拟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意义,不值得他过多期待。 为了拯救雅利洛六号,为了抵抗将要到来的星际和平公司催债人……这种程度的模拟带来的成长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无所谓,他问过月光了,只要能量足够,他到了仙舟理论上还可以再进行其他的模拟。 现在,随便选几个看上去正常的词条就好。 【确认所选词条】 【慧极必伤(蓝)】 【岁(绿)】 【机巧大师(蓝)】 不管怎么样,模拟里的人也是王凯文,为了在模拟里还能有些收获,秉持着为自己负责的精神,王凯文还是决定保守一些。 【那么再次确认所选词条】 【模拟开始!】 【意识注入中……】 【您模拟所处时间节点:几百年前的仙舟罗浮,在<巡猎>星神诞生之后,仙舟人们和丰饶民的战争不断的时间段。】 【请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吧。】 第一幕 焜黄华叶衰 历史上,仙舟联盟曾拥有九艘仙舟:【曜青】、【罗浮】、【玉阙】、【朱明】、【方壶】、【虚陵】、【苍城】、【圆峤】、【岱舆】。 其中,岱舆、圆峤、苍城皆为已毁仙舟: 【岱舆】于星历1200年在对抗丰饶民「视肉」的战役中殉爆。 【圆峤】于星历3200年在「阋墙之战」中失控,航入红巨星后失踪。 【苍城】于星历6300年被活化行星「噬界罗喉」吞噬。 故而,此世尚仅存六艘仙舟…… 【罗浮】,正是其中之一。 它漂航于无尽的星海中,如无回的神矢射向「巡猎」之主的宿敌。 在这个时候,那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 【<诞生>:你诞生在罗浮丹鼎司被特别准备好的产房里,自第一声啼哭开始,你的生命就蒙受了<丰饶>的赐福。】 【词条<岁>发动效果。】 【天人,泛称蒙受<丰饶>长生赐福的人类。】 【这是因<药师>的施与得获长生久视,享无尽形寿而无衰老“顽疾”的种族。】 【这无尽形寿……自然不可能没有代价,承受着恩赐的天人们,却也只在约七八百春秋后,便五衰俱而入魔阴。】 【你是炼丹士的孩子,或者说,是丹鼎司现任“魁首”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诞生的你……】 【不知为何,你身上的赐福格外的稀薄。】 【你的父母看着你这无比虚弱的孩子,既欣喜你的诞生,又担忧着你的健康。】 【所幸,你没有夭折,坚强的活下来了。】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吗?】 无形之中,命运的恶意投射在这个新生命的身上,使得他注定了在坎坷的道路上前行。 【天妒英才(蓝),已经被启用。】 【当前命运已被调整为困难模式!】 …… 【你的名字很有仙舟的风格,这一世,你的名字是<琼华>。】 “琼树生昆仑西流沙滨,大三百围,高万仞。华,蘂也,食之长生。” 【这名字意为“神话中琼树的花蕊”,据称其似玉屑。而在丹鼎司,这名字意味着……】 【你的父母期待你能够“长生”。】 【他们要让自己的孩子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能够活下去,能够拥有完整的一生。】 【0岁:刚出生的你体弱多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1岁:你的父亲为了调理修复你因为意外而虚弱的身体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你很长一段时间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 【终于,父亲带着满身伤痕回来了。】 【他为你准备了许多药材用于药浴,这似乎让你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些生命的红晕。】 【2岁:你的父母开始给你食用一些看上去非常美丽的奇异果实,他们总是那么认真的要求你在他们面前把这些果实全部吃完。】 【之后,他们连每一个果核都销毁了。】 【父母告诉你,这些果实的事是绝对的秘密,除了你们三人之外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 【3岁:你的头发原先是和父母一样纯粹的白色,而现在,在长期药浴和食用那些奇异的果实后,它们开始泛起漂亮的碎金色。】 【你并不讨厌这种变化。】 【而在这种表层的变化之下,你的身体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你没有刚开始那么虚弱了,可以正常行走,甚至还可以跑起来。】 【你逐渐向着正常仙舟人的身体素质发展,也就比同龄人稍微虚弱一点点而已。】 【4岁:你开始好奇为什么自己头发的颜色和父母不一样,它变成了灿烂的金色,你还好奇为什么自己眼睛的颜色也和他们不同了……】 【你的眼睛,是宛如新生叶片那样透彻的翠色,它们洋溢着无可言喻的魅力。】 【你的父亲告诉你,传说赐下长生的<丰饶>也拥有着这样颜色的发丝和双眸。】 【你没有注意到父亲言语中对于<药师>的过分崇敬,更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隐含着的对于你的愧疚。】 这一刻,他不是丹鼎司的尊长,不是曾经那叱咤风云的医士魁首,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作为一名父亲,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身边,他能为你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但是他已经竭尽全力。 即使,他将要犯下的是这世间绝不能容忍的滔天大罪…… 【5岁:你不再药浴了,只是偶尔食用果实。】 【6岁:你按照父母的要求最后一次食用那种果实,此后,你再也不需要吃它们了,因为你的身体已经非常健康,甚至强度远超普通仙舟人。】 【自那年起,你发现父母似乎卸下来很沉重的担子,他们是那么轻松,开始更经常的陪伴你。】 仙舟人的寿命很漫长,个位数的时间其实在他们看来是相当短的时间,此后,你也该习惯以十年为单位的长生种生命纪年法了。 (天人种按照爆发魔阴身为终止计算,最多活到700~900多岁,从这里看也就相当于拥有普通人类十倍的寿命。 为了方便计算,本书此类章节按十的倍数来测算时间,此后不再解释。) 【10岁(相当于人类的一岁?):你按照仙舟文化真正的诞生了,你的父母为你举办了隆重的宴席,庆祝你能够正式出现在人们面前。】 【你金发碧眼的美丽相貌让来客有些好奇,你的父母按照准备好的借口说明了此事。】 【幸运的是,没有人细究。】 大概是你的错觉吧,你总感觉父母是那么的紧张,他们小心翼翼的和事先安排的人员互相打着掩护,用言语巧妙掩盖了事实。 你还注意到你父母的同事们有的人甚至喜极而泣,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大的反应? 【丹鼎司的宾客们很兴奋的称你为<祥瑞>,得益于独特的“药师文化”,他们对你关爱有加,仿佛你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样。】 【几个看上去是老年人的丹鼎司医士还为你特意准备了红包,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你只能收下了这些长辈们的礼物。】 【你惊愕于红包的超级大额,非常自觉的准备交给父母保管。】 【可是你的父母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他们让你收着,以后自己去长乐天的小吃摊买零食吃。】 【此后,一切如常。】 【20岁:你享受着自己美好的童年生活,你的父母带着你去罗浮上各种各样的园林里游玩。】 【30岁:你开始学习仙舟的文字,得益于你的聪慧,你学得很快,教你的启蒙先生非常喜欢你这个聪明的学生,总是在别人家孩子面前表扬你。】 【可能是好学生总会有些不接地气,先生的宠爱无意让你和同学们疏远了,你被排斥在小圈子之外。】 【无所谓,你乐得清闲,和这些过于幼稚的孩子们你确实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可是,你也好想被同伴拥簇着,感受一下友情是什么样子啊……】 【对于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来说,习惯孤独,也可能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你没有对父母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把这一切压在心里面。】 【40岁:你孤独的学习中。】 【50岁:你基本上掌握了仙舟从古至今所有的文字和语法,算得上一个学识渊博的……幼稚园学生?】 【获得固化词条<仙舟文字>(绿)】 【<仙舟文字>(绿):你将在学习和辨认仙舟文明的文字上格外有天赋,丰富的学识为以后的发展奠基,可你不想成为一名文学家啊……】 【60岁:你从启蒙书院毕业进入了仙舟的初级学堂,这小小的别离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匆匆的和那些同学告别,甚至没有记下来他们全部人的名字,对你而言,他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你的父母开始询问你的理想。】 【按照惯例,他们希望你可以好好学习,然后精修医术,能够继承他们在丹鼎司的职位,成为和他们一样成功的医士。】 【当然,他们不打算强求你。】 【你同意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基础的知识学到,然后考上中级学堂,考上高级学堂,然后在丹鼎司进修……】 【时间很长,有的是时间让你去考虑。】 “琼华,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的启蒙老师曾这样问过你。 “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幕 华清无留意 长生代表着什么? 一场长梦,一支被永久循环播放的最喜欢的歌,从新奇到无意,是那永远临近,永远存在的厌倦期。 琼华现在已经是一个丰神俊朗,有着垂肩金发,翠绿色眼睛的翩翩少年。 可是如果你看见他那双美丽的眸子,从中也不过是看到了寂寥和虚无的情绪罢了。 百年光阴,对于天人也不过是白驹过隙,从长生种的生命纪年来看,他还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 可是呢,百年,其实也足够登临罗浮大多数的地方,看惯这仙舟的景色了。 琼华已经是看厌了星槎海往来的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他的足迹印满整条宣夜大道。 长乐天的小吃也基本上是尝遍了,路过了也只是随手买些小玩意儿,上学路上带着些早餐而已。 流云渡,“百货川流,奇珍织云”,所形容的也不过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客商。 那里琼华很爱去,因为总算有些新鲜的事物,来自其他世界的物藏至少不会一成不变。 可他,最熟悉的地方还是丹鼎司。 什么是“家”? 是熟悉了丹鼎司的一草一木,即使在岐黄署的药房随手拿一些配药的乌梅当零食吃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收藏丹鼎司卷宗医典的观颐台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图书馆,是他家放置那些杂志的书房。 堆满丹炉,平日里拒绝无关人士的太真丹室,他也是经常去的,那里云雾缭绕,味道还不错。 琼华经常在无事的午后看着父母和其他医士开炉炼丹,他可以从下午一直看到晚上,看着远处云海被人为调控成黄昏的橘红。 哪怕是相对靠近建木所在的禁地因为父母所在的缘故,琼华也是可以随意进出,他当年出生的产房和育儿屋其实就在那里。 在满是枫红树叶的行医市集,从头走到尾也没有那么长,琼华看着那些化外民求药使在这里采买各种灵药,然后大多一去不返了。 百年,对于化外民来说还是太长了,他甚至见过了那些求药使的孙辈来这里,就和他们的先人一样,踏足在一地红叶里。 学堂里,也没什么新意。 课本上写的那些东西落在笔下百般修饰也只是为了最后的成绩单能好看一点,千篇一律。 教书先生讲习的课本内容越来越少,多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那些条条框框让人不悦。 同学的人照例是把他排除在外面的,好在习惯了孤僻之后倒也是不必刻意追求什么友人了。 镜子里的琼华,也是很久没有变化了。 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和几十年前已经没有什么变化,照片里的人物也都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没有什么改动。 大概是身体的生长在少年时期逐渐放缓了吧,形体定型基本上已经完成,而此后的生长会越来越慢吧。 琼华在一百一十三岁那一年,似乎是有了对于<魔阴>的观念。 何为魔阴身? “魔阴身,它不是专对人类生效的诅咒。 狐人不易魔阴身,是因为他们虽为长生种,寿命却并不无限;而持明凭借蜕鳞抛却旧世,也就无从谈起了。 可是啊,仅就魔阴身而言,长生种是平等的.... 医士认为,「魔阴身」与记忆有关。 长生种虽有极其漫长的寿命,记忆的容量终有极限。 数百年,上千年过去,长生种能感受的情绪阈值不断提升,记忆也在天长日久的磨蚀下稀薄和厌倦,只留下了最极端、鲜明的沉淀。 那几乎必定是痛苦和悔恨的回忆残渣.…. 长生种的结局,就是不再感受到快乐与幸福、只余下如伤痕般镌刻在心头的痛悔恨仇。 在这些极端情绪下,身为人的自我开始崩溃….这便是「魔阴身」的开端。 魔阴身的病因不是记忆,而是情感的的阈值被磨砺到……” 后面的,他不记得了,而课本上也没有写。 课本上是这么说的,这就是对于魔阴身相对官方的解释,一种长生种多发的<宿疾>。 琼华再一次从噩梦里惊醒。 衣衫被冷汗打湿倒是小事,重要的是,这种噩梦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再细看,他的身体上已然满是金色的光粉,于夜色里闪烁若星了。 对于这种情况琼华早就习以为常了。 于是他那么自然的打开房间里的抽屉,拿起用黄纸包着的小玉瓶,打开封盖,服用下一种非常苦涩的丹药。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碎金长发无风自动,翠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绽放璀璨的光华,熠熠如神明。 良久,琼华身上的异相平息。 你听说过<万寿无情丹>吗? 这是仙舟「曜青」的独门秘方,能提升服用者的体质,短时间内百病不侵。 曜青流传着这样一则稗史: 曾有一位玉姓医师与停留仙舟的狐人行商相恋。 然而持明寿长千年,狐人远远不及。医师不愿与爱人天人永隔,竟在药王秘传的蛊惑下,诱骗狐人服下了丰饶的长生秘方。 不幸沦为孽物的狐人失去了对医师的恋心,终为云骑所诛。玉姓医师因此悲痛欲绝。 为防其提前堕入魔阴身,丹鼎司令其服用万寿无情丹,断情绝欲,直至寿终。 「至情至性者堕入魔阴,断情绝欲者寿至千年。试问魔阴何患,千寿何喜?」 以上不过是可能杜撰的稗史,不足为信。 为什么? 因为现在琼华所服用的就是类似的药物,或者说,就是那<万寿无情丹>。 理论上那么可怕的“断情绝欲”在他身上除了让他的情绪波动没有那么强烈以外,其实也没有书本上写的那么严重就是了。 它的效果和文献记载的一样:提升使用者身体素质,百病不侵,还有最重要的——防止长生种提前堕入魔阴身。 这种并不算常见的药物,对于琼华而言,基本上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的父母每隔几个月就会为他炼制这种丹药,叮嘱他一旦有精神上的过大起伏就要服用。 百年来,琼华一直如此。 他不止一次询问父母为什么他和普通的仙舟天人不同,才仅仅百岁就已然有了堕入魔阴的迹象。 他的父母从一开始的含糊其辞到如今平淡的坦白说出真相,也不过是多几次追问。 他的身体里承受了太多<丰饶>的力量,而他的精神远远不能驾驭这具躯体,这就是答案,那么简单,那么无懈可击。 父母说,仙舟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在蒙受丰饶赐福的最早的一代人身上,这种事情多的是,不奇怪。 只需要注意一下情绪波动不要太大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万寿无情丹>对于丹鼎司魁首而言,那么随手可得,根本不足为虑。 是吗?其实琼华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既然父母这么说,那就当做真的信了罢。 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梦境里一次次被毫不怜惜的杀死,一次次经历着自己都不记得的惨痛别离,或者心脏也被剜去,更换成其他冰冷的什么…… 梦只是梦,仅此而已。 看着还是子时,琼华平静的用纸巾拭去身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泪滴,整理一下床铺,又沉沉睡去。 梦里刀光剑影,火海一片,残阳如血,登临一地焦土,践踏枯骨腐骸的,是谁呢? 随他去吧,谁知道了就让谁去写这个故事,他自己不过是一百出头的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 —————— 自那学堂毕业了。 琼华拿着新发下来的丹鼎司进修否决报告,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失望的。 父母那边,最多不过几句念叨,想怎么应付就应付几句就好,毕竟其他的好出路有的是。 父母的希望他一直记得,可琼华也清楚,他自己在岐黄之术上确实没有什么爱好。 至于炼药的天赋嘛,不过中人之资。 每每想起丹鼎司,最能记起来的无非是<万寿无情丹>的苦涩,以及儿时吃下的那些甘甜的奇特果实,还有父母坐在丹炉前。 太熟悉了,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新意。 要琼华他一直待在云深雾里的丹室,静心几日不眠不休只为炼化炉中的药材,还不如让他去流云渡看星槎,至少落得清闲。 明日的事,谁知道呢? 要知道,这一切,从【虚无】中来,也必然和那些化外民的星槎那样,驶向无边【虚无】的远方。 他回到照例只有他一个人的家,一看就知道父母都去炼丹了,不出意外他们几天之内都不会回来。 琼华在洗漱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吞下几枚<万寿无情丹>,又含着半颗去了核的乌梅干,任由那苦涩和酸甜都埋没在口中。 【你的魔阴身再一次有了迹象,然后被那么轻易的镇压下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一年罗浮的落花季,琼华没有出门,他拼凑着从化外民那里收来的各种零件齿轮…… 他的手中,拼出罗浮第一只机巧鸟来。 第三幕 献给他一百个迟到的春季 第一只机巧鸟,因为使用了不匹配的零件加上粗劣的组装手法所以飞的不远,不过几下扇动翅膀就落在庭院里,再无动静。 琼华那翠色的眼睛里少有波动,他起身,从庭院的地面拾起他那破碎的,还沾染了尘土的可怜的试做品。 早就想到会这样,所以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琼华这么想着,却不免有些心悸。 “那么,是不是在一开始,他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和这机巧鸟一号没什么区别?” 父母对于他的要求就格外的低,只是希望他能够和普通的孩子那样有完整的人生,能够健康的活下去罢了。 至于丹鼎司职务的继承——本来就没有报以希望,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失望了。 他不就和这机巧鸟一样吗? 然后,那又怎么样呢? 琼华平静的从口袋里取出那因为贴身携带所以有些温热的玉瓶,将苦涩的丹药放进嘴里。 苦涩自口中化开,四肢百骸都有了一种清凉的感觉,大脑清明的像是被冷水泼过……很好,平静下来了。 他走回房间,这一次他想明白了一些,既然化外民的零件和螺母不能让机巧鸟自由飞翔…… 那么就尊重一下仙舟人的传统,利用金人和机巧魔偶那样的工艺…唔,还需要去工造司走上一趟,买一些工造机杼用来组装。 琼华收拾了一下着装,带上自己的钱包从家里走出去。 路过摆满丹炉的小道,他看见父母正和其他医士一起坐在那里守着新制的丹药出炉,看来今天他们也不会回来。 …… 对于化外民来说,想要买到仙舟的机巧造物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因为安全条例和诸如此类的种种原因,罗浮机巧的外流管控比较严格。 他们必须要进行冗长的报备,才可以买到一些一旦检测到拆解就自动损毁,再无修复和仿制可能的机巧成品。 当然,这对于琼华这个土生土长的仙舟人来说来说,不过是多花上几枚巡镝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简单的说明了用途,在工造司备案后缴纳了费用,他拎着满满一大袋的机巧零件回到丹鼎司的房间。 他关上了房间门,然后专心的把那些工造机杼嵌合在机巧鸟骨架上,让这些有生命的机巧组件替代原先冰冷呆板的齿轮和螺母。 装配的这个过程时间很短,可是探索装配在正确的位置这个过程很漫长。 无所谓,琼华有的是时间。 半年过去了,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洗漱之外,他基本上没有出过门。 又是半年过去了,期间父母不止一次用备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间门,给他递上新炼的万寿无情丹,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 父母对于他的这些爱好,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自从他没有拿到进修丹鼎司的许可,他们对于琼华也就没有什么要求了。 虽然不至于变得很冷淡,可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毕竟也少了很多。 父母并不在意他的这些不务正业,在他们看来琼华不过是犯了小孩子最常见的厌学。 琼华的年纪太小,才只有一百出头,这种事情也就听之任之,就当是锻炼他的动手能力了。 他们给了他三年时间调整心态,之后父母希望他再次参与丹鼎司的考试,或者,去他“深爱”的工造司去进修,不管怎么样,琼华以后能有个好出路就行。 工造司,其实也还不错。 随着时间无声的流逝,琼华手上的机巧鸟逐渐有了相对完善的构造,形体也趋于真正的鸟类,轻盈而精巧…… 又是一个春天。 丹鼎司种植的草本药材萌发出柔嫩的芽儿,那些枯黄的枝丫也染上一层明艳的新绿。 机巧鸟试做三型即将投入户外实验,由工造浑心驱动的它眼睛里有了微弱的智能,飞行的姿态也不再死板笨拙,有了几分真正飞鸟的样子。 说实在的,虽然这差不多只是小孩子的玩具,可是从结果来说,在没有蓝本和受到体系化教育的情况下用这么短时间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作为“手搓”了这么一件机巧造物的琼华,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先天工造司圣体”。 夸张一些说,如果他现在学会了维护金人和修复机巧龙鱼和金蟾,现在就差不多可以去工造司拎包上班了。 琼华不在乎这种事情。 就算知道了以他那常年服用万寿无情丹的精神状态可能也只是会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试试看在工造司能不能得到一份清闲自在的工作。 现在,他想的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带好了机巧鸟的遥控装置,来到仙舟上一处少有人会来的仿自然林场里。 他想要看看,机巧鸟面对那些遮天蔽日的树木,它对于这种密集的障碍是否有能力精准躲避。 如此,琼华准备充分,将手里的机巧鸟放飞了出去,看着它扇动着机巧羽翼,逐渐升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在避开第三棵树木的时候,那机巧鸟突然失去了控制,跌跌撞撞的,像喝醉酒了,一侧的羽翼也因为不巧重重的碰撞在树木上。 听到它羽翼破碎的脆响,琼华就知道这次实验已经以失败告终。 可是那机巧鸟顽强的没有坠落,扇着半扇完好的羽翼,以奇诡的飞行线路朝远方飞去,因为失去了控制,完全没有返航的迹象。 无奈之下,琼华只能放下操纵的手柄,快步跟着它向前跑去。 这只机巧鸟可不能丢,虽然是有了失败的结果,可是它身上已经体现了可以被改进的可能,必须要把它抓回来。 用操纵手柄控制机巧果然还是牵强了,对于仙舟这些因为工造浑心有了一些灵智的机巧,在适当的控制后任由其发挥能力才是正解…… 他这么想着,在林场里追着它到处乱窜,好几次因为没有注意路况差一点摔倒。 林场面积不小,失去单面羽翼的机巧鸟也一定是飞不远的,就这么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够追上它。 琼华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这林场虽然大却也是有尽头的,倘若它飞出去…… 那一堵不怎么高大的石墙,分隔了琼华和那一只顽强的机巧鸟,他踮起脚抬起头,视线还是看不过那墙,他们之间已然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琼华听见了机巧鸟落下的声音,它耗尽了能量,重重的砸在墙外的地面上,可以听见零件应该是散落一地,四分五裂的。 就差这几步,他就能够追到它了,可也就是多的这几步之遥,遥不可及。 这一堵墙是围绕着林场修建的,想要绕过它必须要回头穿过整个林场,从那唯一的门出去,然后再绕过来,这路程可不小。 唉,如果墙的那一面有人就好了,请他把那落下的机巧鸟隔着墙递过来,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望墙兴叹”,琼华也只能沉重的发出一声叹息,他愤愤不平的看着那矮墙,思考要不要冒险翻过去。 大概是因为注意力集中在那机巧鸟身上,他此时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却忘记了服用万寿无情丹,这让他无意间体会到久违的属于情绪的感觉。 思虑片刻,他还是决定回去绕远路,临走了他无意间回头,这一回眸,他看见了…… 一只白皙的小手高高举起,那手里握着的正是琼华触不可及的机巧鸟! “请问,这是谁掉的东西吗?刚刚我看到它飞过墙掉到这里来了~” 软软的属于小女孩的声音穿过那矮墙,唤回了走出几步的琼华。 “是的,这机巧鸟是我的,能麻烦你递给我吗?谢谢你。” 他万分惊喜,站到墙边,准备接过那机巧鸟。 “你等一下哦,地上还有一些零件,我帮你捡一下……” 那只小手的主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把那手缩了回去。 “好的,我等着你。” 琼华耐心的站在墙边等着她收集散落的零件,他期待的看着那墙头,等着那只小手再一次出现。 然后,他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紫白色狐耳钻了出来,随后,一只小手扒在墙头用力压了一下,然后,一个可爱的有着淡紫白色毛发的狐人女孩稳稳的坐在了墙头上。 “地上散落的零件太多啦,我放进口袋里了,马上我翻过来把它们全都还给你。” 小毛团子笑嘻嘻的看着琼华,然后很灵巧的从墙头上跃下,和那些飞檐走壁的猫咪一样轻轻的落在他面前。 她蓝色的眼睛和琼华翠绿的眼睛对视,满怀活泼和笑意。 她翻找着自己身上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几个碎裂的机巧零件,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还算完整的工造浑心,最后她从怀里掏出那支离破碎的机巧鸟。 “喏,我把地上的零件都找回来了,可惜有几个碎掉了……” 琼华接过那机巧鸟,随手放进背包里,他的眼睛却离不开面前这紫白色的小狐狸了。 “没关系的,回去后我会把它修好的,谢谢你。” “嘿嘿,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啦~” “话说回来,这机巧鸟是你自己做的吗?以前我没有见过类似的机巧呢。” 她蓝色的眼睛兴奋的看着琼华,这让他居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被她看穿了,他一向不习惯和这种活泼的家伙打交道。 “是的。”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那孩子期待的目光,他只能做出简短的回答。 “哇,这真的好厉害啊,你简直就是一个大发明家!” 她眼睛里的光亮更胜了,琼华甚至觉得那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小星星? “是嘛……谢谢你。” 琼华有些脸红,他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和儿时启蒙先生的称赞不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同他的爱好。 “对了,我的名字是白珩,你呢?” “很不错的名字呢,我的名字是琼华。” 他这么回应她,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狐人女孩聊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正午的林场里走着,走着。 在这一天之前,琼华没有朋友。 在这一天之后,他获得了新的生活。 第四幕 随风潜入夜 机巧鸟已经修好了,它是和琼华他这个早就因为磨损的生活而支离破碎的人一起被修好的。 那紫白色的狐人毛发零星沾染在他黑色的长衫上,挺显眼的,向他诉说着那天的事情不是梦境。 如果一切美好都是幻觉那么生命也太残忍了。 “白珩。” 琼华躺在床上,默念一声这个名字,他许久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浮现出了笑容。 【你次日的情绪阈值已达到上限。】 【你的精神已和■■发生共鸣!】 等琼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浮现出萤火那样明亮的光芒,而那双翠色的眸子也已经被金绿的<丰饶>恩赐溢满。 琼华左臂上被金色线路勾勒出玄奥的麦穗和杨柳枝神纹,在另外一半的身体上,肌肤之上好像是绽放出红色的如药丸一样形态妖异的“眼睛”。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现在琼华的样子一定会因为他这神性的姿态发出一声惊呼,这具躯体,和那传说中<药师>的神体在粗略的轮廓上已有6成相似。 简直称的上传说中寿瘟祸祖(慈怀药王)的人间体了,要是被某些魔怔的医士看到,想必会原地起誓,向他献上忠诚和心脏吧? 【你的身体受到未知神性生物影响。】 【因为生命升格,你的身体暂时被赋予了<丰饶>命途的极小部分使用权。】 【注意,你的身体正在向神性生物转化!】 【该转化已知属于不可逆转化,后果未知。】 可他也就只把这当做最普通最寻常的魔阴身爆发,毕竟凡事经历的够多,既然不影响生命也就不拿它当回事了。 “这是…又是魔阴身吗…该死……” 其实他是无所谓,习惯了。 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个玉瓶,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打开瓶塞,倒出来几粒万寿无情丹。 当苦涩在舌尖上化开,琼华所展现的异相逐步消散,那以微弱进度在他身上发生的<转化>也相对暂停。 仙舟上的其他人,绝对是不可能像他这样用万寿无情丹就能压制住魔阴的。 而在百岁之余,除了受到外物影响(和药王秘传一起嗑药嗑嗨了之类的),年弱而自发魔阴者,无不为遭遇重劫的大不幸者…… 可惜,他不会去想为什么,或者说,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为什么罢了。 琼华经过这一出事也就无心睡眠了,他坐在床上向桌上放着的已经修复的机巧鸟招了招手。 “本机已收到生物信息,正在向信号源靠近。” 装载了简易机巧发声模块的机巧鸟发出冷淡的机械音,挥舞着羽翼向他飞来,它如同真正的宠物鸟儿那样停在他伸出的手上。 不错,虽然此刻琼华已经不再使用手柄操纵它了,可它却展现了更精妙的智能。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机巧鸟在罗浮上会被广泛应用于各种物流和信息传递工作。 琼华幻想着有一天罗浮上空会有许多有着蓝色涂装的美丽机巧鸟,运载着各种各样的快递包裹用它们的羽翼把这些东西送到长乐天和流云渡…… 如果有这么一天,或许发明制作出机巧鸟的他真的会被罗浮上的人们尊称是大发明家吧? 所谓的“大发明家”现在能不能去工造司取得一个进修证明都是问题啊,想那么多干嘛。 去工造司进修任职,看起来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白珩会去哪里呢,到时候问问她吧。 良久,房间里传来规律的呼吸声。 琼华睡着了,他在白天的运动量其实并不小,绕着林场跑了那么久,又陪着白珩走了一下午,他其实已经很累了。 只是因为别的事他忽略了身上的疲惫,现在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在琼华看不到的地方,那机巧鸟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灵智的光。 它轻轻飞起,从不远处的沙发上抓起那一条毛毯,然后它小心翼翼的飞回琼华的床上,尽可能动作轻的替他盖上。 它从地上捡起来琼华无意间掉落的玉瓶,把它轻轻的放在他的枕边。 它又飞起,这次它落在桌上,把那些散落的零件都按品种整理起来,分门别类的整齐摆放在桌上各处。 它甚至那么贴心的拉上了窗帘,把窗外的光全部挡住,不想要任何东西打扰琼华的休息。 之后,它落在琼华床前的椅子上,合拢了翅膀,缩成一团,做完这一切它也该睡了。 它嘴里叼着一颗绿色的什么东西。 那是琼华几天前放在那里的,可以不用和电源接线口接触就能够使用的…那是一颗无线充电专用电池。 现在,乖乖鸟要先来点夜宵。 。。。φ”( ̄¬ ̄*) 这一切,琼华都没有看见…… 【你在这一天,真正的赋予手中的机巧造物智慧和生命,它将侍奉你为造物主。】 【它有别于仙舟传统机巧,拥有了真正的意识和灵魂,能够自主思考,超越了既定逻辑和程序。】 【虽然此刻,它结构简单,思维单一,甚至被称作“机巧”都显得有些名不符实。】 【可它已经在实际上向着曾经发起叛乱的智械靠拢,请你警惕所有拥有智能的无机生物。】 【在无数文明出现过的智慧机械,居然在你的指尖以如此粗劣的方式诞生了,这将成为无机生命史上的一大未解之谜。】 【这是毋庸置疑的奇迹。】 【向你致意,伟大的先哲】 —————— 天亮的格外迟。 不,应该是因为窗帘被拉上了所以就睡到自然醒,所以才觉得天亮的迟。 琼华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没有拉上窗帘,他短暂的思考过后注意到身上的毛毯和桌上零件的异状。 有人来过这里,在他熟睡之后。 不可能是父母,父母从来不会动他那些机巧零件的,更何况今天格外重要,他们要开炉收取丹药了,不可能回来。 不会是外人,因为房间门锁死且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窗户也从内锁死。 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睡前都会放一个椅子和一个零件箱抵在门前阻止门被推开,有人打开门他就会觉察到。 只是替他盖上毯子,拉上窗帘和整理了桌面,以及为机巧鸟充能,说明来者没有恶意。 那么,抛开所有的这些不可能以外,即使剩下来的事再荒谬也就是真相。 是了,他梦游了。 琼华是这么对自己如此解释的,这虽然没有先前的例子,可他只能这么理解。 神鬼志异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向来不相信这些,而书本上那穿墙的能量生物远没有这么无害。 是梦游吗,看来精神状态还不错,你看看,多精神,下次睡觉时是不是要把自己给拴好了防止自己梦游跑出去? 开什么玩笑?你觉得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东西琼华会信吗?万寿无情丹磕下去,那必然是心如止水一觉到天亮的,不可能会梦游。 说到做到,他这就在房间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监控摄像头,他今天非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办法,琼华不相信牛鬼蛇神。 “今天能无声无息的动我房间,明天就敢动我项上人头,这种事怎么可能忍得了。” 他这么想着甚至觉得是不是应该在房间制备一些防御道具以抵御可能的袭杀。 中二病少年是这个样子的。 _(:3」∠)_ 他是如此警惕而多疑,却忽略了椅子上停留的机巧鸟,那鸟儿舒张了翅翼,轻轻飞起又落在他肩膀上。 有人轻轻的叩响了门。 琼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衣,脱去睡服快速穿上一件外套,然后他打开了门。 已经是中午了,外面阳光大盛。 丹鼎司的平台上,新出炉的丹药蒸腾的云雾在天边挡住了阳光,带着金色的描边涌动成一片云海。 穿着丹鼎司制服的医士们虔诚的收取着丹药,然后向他们心中的万药之祖,慈怀药王献上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几千年来,丹鼎司一直保留着这种古老而虔诚的仪式,它可能没有实际效力,却是这些医士少有的精神寄托。 “凡丹成之日,当叩首谢慈怀药王,万勿忘矣。” “莳者可得千岁寿禄,可使世间百病消珥,承露者……” 还好,这里通常没有云骑军,否则就是大型寿瘟祸祖余孽聚集了,是要上罗浮电子报纸,蹲十王司大牢的。 通常情况下,丹鼎司除了诊所之外其他全部的部门都会进行人员轮休。 信奉着<丰饶>的医士们以整理药材,收取丹药为由,他们汇聚于此,在建木之下,追忆往昔的盛景。 这一切仙舟官方其实都知道,但是约定俗成之下也为了安抚这些医士们的情绪,往往采取不鼓励也不反对的宽容政策。 念在他们暂时没有造成实际重大负面影响,罗浮官方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一切,在翻墙而入的小毛团眼里格外的新鲜有趣,她今天本来是准备来找她的那位友人出去玩的,看到这一场景,难免驻足。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云雾很好看,而且香香的,人山人海的也好壮观。 待到她看厌了,也就是按照琼华给的地址,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躲开了那些医士们的视线,不过几个街口这小狐狸就来到丹鼎司的职工居住区。 对照着地址上的门牌号,她反复确认无误后轻轻叩响他家的大门。 “开门啦,云骑军送温暖~” 白珩软软的声音凶萌凶萌的在门外响起,让琼华还没有开门看到她,脸上就已经挂上淡淡的笑容。 “那请女侠手下留情,小民不过摆弄些机巧,可不曾做些触及罗浮法律的事,还请明鉴~” 琼华顺着她的趣味也用着半文不古的腔调回应她,然后打开了门,看着她软乎乎毛茸茸的小耳朵非常灵活的颤动了两下。 “你跟我说这没用,我曜青的!” “这么晚才起床,要抓走!” 白珩伸出小爪子放在胸前摆出一副小老虎那样扑食的动作,一脸笑容的说着。 “好好好,女侠饶命!” 琼华笑着,看着可爱的她,任由那温暖阳光和白珩一起从打开的门进入他的房间。 她比阳光更让他觉得温暖。 第五幕 两情若是长久时 【你和白珩的相遇,成就了你,也代表着……】 【你的少年时期因为有着她的陪伴从无止境的空虚里逃离,走向有她存在的远方。】 【人们少年时期总是转瞬即逝,当然,这句话不是说你,而是说白珩。】 【狐人的生命周期比天人要短得多,因而她的生长也要比你快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吗? 【你看着白珩一天天长高,直到她比你高了半个头,直到她看上去突然从一只小毛团变成了美丽的狐人大姐姐。】 【你时常在想,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就变成这么大的一只…她已经是大狐狸了,时间过得好快。】 琼华被白珩牵着手一起来到金人巷,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不自在。 虽然罗浮人因为长生种原因知道不能轻易用身高或外形来判定年龄。(毕竟这里还有皮皮西人,一种先天拥有幼小孩子外形的特殊种族)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琼华觉得白珩这么大一只有些挡阳光,嗯,真的只是这个原因。 才不是因为白珩牵着他就好像姐姐牵着弟弟那样,完全看不到他作为男朋友的气概! (。?`w′?) 没错,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琼华和白珩水到渠成的走到了一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以仙舟天人的习惯(200岁才成年),他这个样子应该叫早恋。 而白珩,她比较幸运,如果不是琼华的年龄卡的恰到好处,她可能就要去地衡司备案了,罪名大概率是对未成年人下手。 开门,云骑军! 罗浮有灵活的法律,能够随机应变,可是这也不代表它会放过任何一个触犯的人。 【你看着她水蓝色的眼睛,从她的笑容里看见了属于你的全世界。】 【如果,能让这刹那间的美好停留,如果,可以不用再失去……】 白珩笑盈盈的递过来一串琼实鸟串,她已经吃掉了一颗上面串着的果子,剩下来都给了你。 青涩的狐人少女不知道怎么向你表达心里的感情,所以贪吃的她觉得把她所有的吃的分你一大半或许就是爱情。 你哭笑不得,不经意想到小时候和她抢着零食吃的画面,想到那个非常护食的小毛球。 当年从她手里“虎口夺食”可是有概率被她气急败坏的在手上咬一口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珩珍藏的零食有你一份,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吃的一定会叫上你…… 【琼实鸟串的甘甜,比得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吗?你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你尽可能享受着有她陪伴着的每一天。】 【你不相信寿命论,也不信那些荒谬的故事,你只要和她在一起,你只知道有她在就很好。】 【白珩,她就是中和“现实”这颗苦涩的丹药的药引,是命运赐予你的甘梅。】 【是这灰白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你没有意识到她到底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可是你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失去她你会变得多可怕。】 【如果,不用分别的话……】 ……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你们从学堂毕业好像也就是昨天的事情,快到马上就要奔赴一场青春的远行。】 【你讨厌别离,讨厌和她分开,可是你是那么的爱她。】 【你不愿意成为束缚她自由和梦想的鸟笼,你知道白珩虽然是狐人却有像鸟类那样飞翔的愿望。】 【你,怎么能够剪短她的羽翼,让这飞鸟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困守罗浮。】 【白珩早就说过她想要成为一名飞行士,能够驾驶着星槎遨游星海,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旅行。】 【你,支持她的理想。】 【如今,也是时候告别了。】 你和自己说,要果断一点,不能够那么自私,不能够成为她的枷锁。 【无妨,她只是去成为飞行士,去旅行,又不是回不来了,你相信她对你的爱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你相信她,胜过相信你自己。】 【白珩因为你的支持决定回<曜青>继续她成为飞行士的修行。】 …… 这天早上,琼华送她离开。 【你望着飞向曜青的星槎,神色淡然,却心中五味杂陈,早上你最少服用了三颗万寿无情丹才能这么冷静。】 【你是那么温柔体贴的安慰哭泣的白珩,向她告别,传达远行的祝福,再次表达了爱意。】 【你的情绪管理是那么优秀,让她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和悲伤,好像真的是出去旅行那样。】 【直到星槎的门关上,你都没有走开。】 【之后,你失魂落魄的走回家。】 【这一刻,你发现她不过是离开几个小时,你就已经心神不宁。】 【从罗浮的玉界门一直走到流云渡,这来往的千千万万的人海都因为她的离开和你毫无干系了。】 【你哭了吗?没有吗?你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回家了,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 【男人的眼泪,只能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流,你今天在她面前表现不错。】 【你绝对不想在她面前有一丝一毫懦弱。】 是了,没有她在身边的生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你必须要更优秀才能不辜负她的爱。 只有爬到更高的位置,你才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她远方的身影,只有走到最远的那一步,才能不负未来的重逢。 你的心里充满了决心! 【玉兆(可以理解成仙舟人的智能手机)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思路。】 【你打开放在口袋里的玉兆,然后看到白珩发来的一条条消息。】 是曜青仙舟的接引台,那是类似于罗浮玉界门那样的东西,那么壮观,甚至停靠着曜青独有的几艘小型武装星舰。 曜青真是武德充沛啊……(`?w?′) 琼华不禁破涕为笑,是了,是他过于脆弱,多愁善感,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处于信息时代。 即使是远隔几次跃迁的距离,仙舟发行的民用玉兆依然可以让人们可以在不同的仙舟上畅通无阻的交流。 你们只是暂时分开发展,又不是分手了,哪来这么多的隔阂,那需要怕“家书难寄”。 琼华斟酌片刻,心里有千万句话,可最终发出去的不过是“保重身体”之类单薄的文字。 无所谓,白珩也是。 她已经在宿舍了,才想起来没有给琼华报平安,然后手忙脚乱的找出玉兆给他发的信息。 她看着他一句句简短的话以高速被敲出来,心里满是甜蜜,却发现自己没词了。 无奈之下,她拍了一张自拍发给琼华。 照片里,她笑得很开心,这美丽的笑容只给他一个人看,只为了他而绽放。 都是笨蛋,所以说也就不用客套话。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之后,你们依然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会特意从飞行士学院为了你回来……】 【这样就挺好。】 —————— 这是白珩离开的第二年,琼华在百无聊赖之际心血来潮打算自己尝试炼制万寿无情丹。 出乎意料的十分顺利,他成功用一尊观赏用的小丹炉制作出一炉看样子没问题的万寿无情丹。 他当然没有那么马虎,从丹药世家出身的他知道服用没有经过检验的丹药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他捧着玉瓶带着自己的作品找到了正在丹鼎司给学徒教学的父母。 然后,今天就成为了丹鼎司的至暗时刻。 时隔多年,“太子爷”终于如曾经那些元老所预言的那样站在了他忠诚的丹炉前。 他的手里甚至没有攥着那一张“血淋淋”的进修证明,还拿着那可笑的模型丹炉。 【丹炉,臣服于我!】 【药王在此,安得僭越?!】 半个时辰过去了。 他的面前放置着那个可笑的小丹炉,还有刚刚在众人面前炼制的,那一炉堪称完美,不容许任何挑错的万寿无情丹。 已经不存在一点侥幸了,这就是丹鼎司千古未有的丹道奇才。 在琼华的身旁,是一个个自尊心严重受损的前辈们,还有一脸灰白的学徒,他们大多已经“道心破碎”,没有了继续观摩的勇气。 琼华的父母都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琼华能以最高分成功通过丹鼎司的进修考核,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如此精湛的炼丹术。 不,琼华的炼丹术根本就不精湛,甚至太简陋,简直不可理喻! 他就像厨师一样把药材放进了丹炉里,倒入三成的纯净水,然后就点火了。 琼华这一系列迷之操作让围观的丹鼎司众人脑子里全都是煮火锅的既视感。 住手啊,这根本不是炼丹! (╯'' - '')╯︵ ┻━┻ 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炼丹之术严谨到繁琐的地步,稍有不慎,必定是功败垂成,一炉药渣的。 然后,他们见证了生命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奇迹:金绿色的光芒在炉中一闪而逝,丹成,一看就是品质不错。 琼华郑重其事的把丹药用玉勺一颗一颗拿出来,然后在丹鼎司众人惊异的目光里,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感谢慈怀药王相助”。 嗯也算得上致敬传统了。 他完成这一切用期待的眼光看向人群中的父母,和儿时一样。 和那群医士一样,父母也“道心破碎”了。 琼华仅仅用如此简陋的材料,如此粗劣的手法就能够炼出丹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他们接过儿子的作品,把它交给其他的医士鉴定,这样子更公平不是吗? 随着丹药品质的鉴定由除了琼华父母之外各位德高望重的医士元老完成。 回应他的只有如雷鸣一样的掌声,和一双双敬佩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位无冕之王。 云雾缭绕,夕阳为他递上一顶金色的王冠。 第六幕 玄黄再生,风生水起 【在白珩回到曜青的第七年,你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丹鼎司真正的主人。】 【罗浮上许多被诊断为<不可救>的患者,在如今终于等到了他们的一线生机。】 【今天的你,是丹鼎司的丹士长。】 【你的最大的敌人,是死亡,只有死亡。】 琼华神色平静的接过助手医士递过来的那些药材,像涮火锅那样把它们一股脑儿的倒进丹炉里。 他随手搅拌了几下,用手里的机巧打火机点燃了丹炉底下的松木柴。 这一切都没有丝毫丹鼎司丹士的风范就是了。 最后他整理衣容,笔直的站立在丹炉旁,郑重的默念:“药王慈怀。”这算的上今天他最认真的时候,也是他唯一特别的地方。 伴随着琼华的话语在心中落下,<丰饶>的神迹自他掌心复现,流向那熊熊燎燃的丹火。 丹炉里的药材在金绿色的光芒之下融化成药液然后这些药液是那么懂事的自己就凝结成了丹药。 在不远处像这样的丹炉,有二十七个之多。 丹鼎司的云雾,比较之前的浓郁的多,甚至有人觉得几千年的盛景不过和今日差不多罢了。 在今天的罗浮,既然他不想要看到有人死去,那么除了魔阴身爆发这种不可阻遏的原因以外,就不会有人死去。 更神奇的是,在丹鼎司的雾气笼罩之下,周围几百架用移动病床集体放置的远道而来的那些垂死的患者居然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他们死气沉沉的躯体被金绿色的光芒注入了生机和健康,行将就木的人干枯的皮囊被生命填补。 良久,火焰熄灭,丹炉里的丹药由随从的医士们批量收取。 琼华这一次的成果比得上其他医士半个月的全部努力,成功实现了炼药批量化的壮举。 只要原材料足够,只要他还坐在这里,罗浮理论上就不会缺乏丹药了。 这场仪式完成之后,复苏的病人被护士们抬走,那些蒙受他恩德的人们聚集在太真丹室的外面,高呼他的名字,赞颂着……<丰饶>。 “千手慈怀药王在上,感念您垂怜,赐我等【玄黄】再生,使此处得见<风生水起>!” “愿万厄皆消,诸苦得偿!” 有意思的是,周围维持秩序和监视此地的云骑们,不乏有跟从高呼者。 【你开始被你的“信徒”称作<玄黄>,相传这是几千年前某一位伟大的丰饶行者的名字。】 【信奉你的人,受你恩赐的人,被你治愈的人都相信你是那位“圣人”的再临。】 【在久远的过去,这代表着丹鼎司的至高荣誉,现在它只是你的代名词。】 【除你父母友人之外,无人再称你“琼华”,这就好像没有人会直呼持明龙尊的本名那样。】 琼华抬起头,他微笑的举起手来,向下轻压,这是一个意为“安静下来”的手势。 在他这一举动之后,那些狂热的人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鸦雀无声了,只有那崇拜的目光聚焦在他翠绿的医士袍上。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玄黄】大人因为大规模炼药心神俱疲,需要静心修养了,没有人愿意打扰他。 他们的救世主,他们所敬爱的玄黄大人,自然需要有理由获得更多的关怀和体谅。 他们遵守着约定俗成的规则,有次序的排队离开,等候着下一次玄黄炼丹的“观礼”的到来。 病人们的家属享受着和亲人们近乎失而复得的喜悦,推动病床,前往丹鼎司的诊所进行最后的出院体检,他们知道有着<玄黄>的恩赐,这场劫难必定是有惊无险的跨越了。 【赐我等苏生,祛我等病厄,伟大的<玄黄>啊,愿您也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 待众人离去,助理医士们搀扶着看上去好像是精疲力尽的琼华回到他的休息室,为他倒上茶水后恭敬的离开。 “终于走了吗?”他这么想着,放松了很多。 门关上的那一刻,琼华好像被注入了生机和活力,就和那群苏生的病人一样。 他警惕的左顾右盼又调取了周围的监控仔细观察,很好,都走了。 把门锁好,他用玉兆联系了周围的医助让他们严格阻拦来这里的人,告诉他们自己需要好好的休息了。 万事俱备…… 好耶,是私人时间! \\\\\\?( ''w'' )? \/\/// 琼华不再装出衰弱的样子,而是十分精神的从床上站起来,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工造司。 有谁规定他不能有兼职的? 有谁能想到丹鼎司的玄黄大人会是工造司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巧学徒? 没办法,你看啊,丹鼎司的进修实在没什么意义,不如……嗯,这份工造司的学徒证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想当大发明家的丹士长不是好的仙舟罗浮云骑军!(*^w^*) 琼华戴上一个罗浮最常见的圆框金丝边眼镜,又换上工造司学徒那一股子机油味道的衣服,提起他那小工具箱就从休息室的暗门里溜走。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副眼镜只要戴上就没有人能够认出近在咫尺的他了,不得不说那群喜欢戴着面具的家伙就是有本事。 他们是叫假面愚者吗……不错,挺有意思的。 下次可以考虑去他们说的酒馆看看,应该是生活里不错的点缀。 琼华走出暗道的时候已经在丹鼎司的禁地了,这里可以从小路抄近道去工造司。 看着远处那被古海镇压的建木残枝,他感受到一种温和的呼唤…… 魔阴身,他知道这东西会和他的魔阴身共鸣。 天人五衰……或者说魔阴身的五种发展症状,丹士长的琼华不可能不知道。 “「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被标记为堕入魔阴身的五种症状。 「残伤」肉体因外界暴力遭受严重的损伤,必须通过自愈能力进行漫长而痛苦的修复; 「垢染」指由于肉身不朽,感染了某种顽强的天外病毒或细菌与之长期共存; 「嗔患」指产生怨恨、损害他人的心境,情绪开始在剧烈的悲喜怨嗔中起伏; 「他化」指肉身开始生出变异的器官,无法再保持人形的稳定; 「无记」指心被莫名的空虚感所占夺,陷于陷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以上出自仙舟罗浮典籍原文!) 巧了,这些东西琼华身上都没有,或者说和那些典籍上记录的截然不同。 他唯一能够听见的不过是慈爱而温和的呼唤,不过是那自他额头弥漫到四肢百骸的温暖。 以及,那建木,似乎在他的一次次魔阴身发作后,已经在未知原因下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这些东西他不敢确定,也不能确定,否则帝弓司命的光矢就要给他放烟花了。 丰饶孽物,这仙舟上的谁不是呢,帝弓他老人家亦曾经蒙受丰饶的恩赐。 或许有一天能用的上吧。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新一种型号的机巧鸟如何设计,怎样投入实验,之后要从事怎样的工作。 仙舟人经历过金人叛乱,怎么样才能让机巧鸟被他们接受,融入罗浮的日常生活里? 或者,怎么样才能让机巧鸟更安全? ……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琼华沉浸在玄黄和工造司学徒两种多彩的身份里。 这些事情和白珩一起让他的自我稳固,让他能够融入这个似乎没有什么趣味性的人生。 他如今已是将要走到那一步了,不出意外的话,丹鼎司现在于仙舟的话语权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的境界。 虽然不可能真的掌权仙舟,可是他的话语已然拥有了很大的重量,指责他为孽物的人多的是,罗浮官方也对他满是猜忌。 可是他们不可能对他出手,也不能。 如今,仙舟联盟的药物和治疗都自罗浮出,在和丰饶民无止境的战争中,掌权者更应该知道他代表着什么。 没有医护人员,发动战争,这就是在找死,而除了罗浮以外,仙舟联盟没有任何能够提供这么多医疗援助的部门。 将军们,你们也不想要自己的仙舟,我们共同的家园在战争中因为你们的错误失利吧? 如今罗浮当政的腾骁将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琼华不是丰饶孽物,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是,他哪怕现在到宣夜大道大庭广众之下自称是仙舟的叛徒,在这个时候也会有官方的人为他洗白。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白珩,如果有一天你的星槎在星海里迷航,我会让整个仙舟联盟都去找到你。 放心,无论你去的每一个地方,你的背后都会是整个仙舟,就按照你的心愿,快乐的旅行吧。 我的灯火会照亮你每一步前路。 【我会堕入黑暗,换你前路华明。】 …… 今天在工造司里琼华遇到了一个新来的孩子,一个看上去就一脸茫然的青年。 是新来的学徒吗? 琼华他自认为是没有在这里见过这个孩子的,他作为工造司的老牌学徒,认识这里每一个人。 琼华仔细端详着那个瘦小而怯懦的孩子。 他看上去是有些弱气内向的,相对温和的性格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他想起来了,他应该是见过这个孩子的,是了,他以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跟在白珩身边过的。 他是一个短生种,却不算标标准准的化外民。 由白珩他们带到仙舟,他的家园和家人都淹没在丰饶民的灾祸里了。 作为逃难者,这个孩子由仙舟官方安置在此处,依靠着不少的补助,勉强能享受教育,在毕业后分配工作,能和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可他不一样,他是特殊的,他可不是那些无力无能的茫茫庸人,他有他的价值。 他来自【朱明】。 他是【朱明】“烛渊将军”怀炎的弟子,继承了那位传奇匠人的锻造工艺。 他的名字琼华是记得的。 这孩子的名字是——“应星”。 第七幕 人间难得青玉案 【应星。】 【对于白珩身边的人,在罗浮上的你基本上都有所了解,而应星,你和他确实没什么交集。】 【今日一见,不是一个认识此人的好机会吗?】 【帝弓七天将之一“烛渊将军”怀炎的弟子,很有结识的价值呢。】 【更别说,这个人他对白珩应该还有些不必要的想法,这就很有意思了。】 【你与他的眸子对视,想要从里面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颜色,不需要太多,至少不要和那些家伙一样无聊就好。】 【他和你翠色的瞳孔对视的时候似乎被无形的气场压迫了。】 【你向来不相信什么气势之类的东西,但丹鼎司之主的身份地位还是让你在不经意间变得非常有威严。】 【他在恐惧,为什么?不会是因为这可笑的气场吧?畏惧当权者?】 【如果他就这点本事那他也不需要进入你的视线里了,可是将军弟子不可能是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必然是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应星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很好奇。】 应星见过这种翠绿色的眼睛。 他的父母和故乡曾经在这种颜色的眼睛注视下破灭,是步离人吗? 不是,那些狼兽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他们的眼睛里总是溢满了疯狂的猩红,不可能是这一种颜色,不可能这么平静。 这种眼睛的主人…… 这双眼睛属于<丰饶>以及丰饶的追随者里最强的那些存在们。 它可以属于站在狼兽之后的那位,也可以属于战争的策划者,当然也可是那<丰饶>一方最可怕的几个怪物,是那些拥有不死孽躯的人间灾祸。 应星不可能忘记的,绝不可能。 正是这种眼睛的主人,毁了他的一切。 他曾是外来求艺的短生种,他的故乡被步离人的舰队摧毁,转化成了武器牧场,血亲同胞则成为山一般的器兽养料。 死里逃生的应星随商船抵达朱明仙舟后,为此地的鬼斧神工所折服,此后应星就只为一个目标努力,或者说他的人生只剩下这个: 他努力学着为云骑铸造武器,发誓要将那些恐怖的妖孽斩草除根。 应星师从帝弓七天将之一的“烛渊将军”怀炎,小小年纪便获得了匠人资格的认可。 后来,白珩和曜青成员组成使团,前往朱明仙舟请求援兵和军器,怀炎便派应星迎接使团。 按怀炎的要求,应星带领使团游历了朱明仙舟,当来到“燧皇”被囚于的殿堂后,应星因没有遮住“伪阳”,险些就让众人受其迷惑心智。 若不是怀炎及时出手,后果不可预料。 此事之后,随着战争的进行,仙舟联盟的人员在各大战场流动,应星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作为使节和战争援助。 他来到罗浮,来到这里的工造司,在上工的第一天,看见了那个男人翠绿的眼睛。 恐惧和潜藏在心底的疯狂被这既视感唤醒,应星还记得那些丰饶孽物和血亲同胞厮杀的画面,他们炽热的血浆撒在他脸上,如一场暴雨。 这场雨逆流如虹,把他的心神带到当初那腥风血雨的死境里。 这是多么可怕的眼睛啊…… 应星脸上只有苦涩的笑容。 琼华看着面前恐惧的少年,心有不解,但是却不好直接表达出来。 为了维护在工造司的人设,他移开视线,摆出一副友好温和的样子缓步走向应星。 琼华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不错,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面前这个少年恐惧的地方。 结合自己的特殊性思考,琼华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因为自己眼睛的颜色吗? 因为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他对这很敏感。 于是呢,琼华很聪明的调整了一下身上的力量,他非常熟练的抑制了<丰饶>命途的力量。 这一行为使得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因为力量的缺失暗而淡无光,它们变成深绿色。 他要让应星觉得刚刚的不悦感受只是幻觉。 效果显着,琼华明显觉得面前的应星放松了许多,这样子谈话也就可以进行下去。 接下来,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学徒前辈那样,琼华找了个话头,和应星聊起来在工造司的日常,他有意提到他最擅长的锻造术上面去。 琼华询问了应星的工造司主修方向是什么。 自然,这是工造司人必须回答的问题,工造司的匠人无非两种,一则为锻造兵器的兵器匠人,一则也就是使用机巧和组装机巧的机巧师。 琼华当然知道他是怀炎的弟子,是万中无一的兵器锻造大师,来这里是应联盟要求援助罗浮。 可在这里他卖了个无知,他要让应星自己说出来自己的身份,这样子才好把谈话进行下去。 不出意外,即使是不怎么擅长谈话的应星对于专业方面还是很上心的,当即说明了自己锻造师的身份。 应星很谦虚,他只说自己是普普通通的锻造师,对师从名门,来自朱明之类的闭口不提。 这怎么行呢? 琼华顺口而出询问之前为何没有见过他。 好了,现在应星只能坦白自己的来历,他说了自己并非罗浮人,而是朱明仙舟受令前来报到的联盟锻造师。 身边和琼华交好的工造司学徒们在琼华眼神示意之下也摆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他们主动的欢迎着这位工造司的新同志,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 这当然会让应星这个内向的人觉得不自在,接下来琼华替他解围,顺便说了几句场面话。 大意是作为罗浮的地头蛇有事可以拜托他,都是工造司人以后有事好商量之类的…… 他站在应星面前挡下来那些过于热情的学徒们,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 这恰到好处的行为大大缓解了应星的紧张情绪,琼华身上用于“安神”的熏香趁乱也就让他吸入了一些。 【你在应星身上布置了后手。】 【以后他会明白“丹鼎司的熏香一律不可近身”这个道理的,这次就让你给他好好上一课吧。】 【此种熏香,名为<镜花水月>。】 【此后,应星也就只会是一位痴心于锻造技艺的匠人罢了,他的所有想法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不错的傀儡不是吗,以后要是能派上用场就好了,比如说……】 在应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琼华默默的用玉兆拍下来他的样子,在屏幕上打了几行字。 他按下发送键,快速收回玉兆,然后转过身非常有诚意的向应星伸出手。 “以后,请多关照,朋友。” “愿这里的炉膛也可以和朱明的一样能为你的杰作赋予重生的火星。” 【“你也不想白珩在前线没有好的兵器吧,未来的“百冶”神匠。”】 琼华的笑容那么的阳光,好像是那种单纯的笨蛋一样不包含任何企图。 可是啊,谁人能够凝视他脚下影子里翻涌着狂澜的,墨绿色的深渊? 【你从来都不会害怕有人能从你身边把她夺走,因为你已经做了一切准备。】 【应星?帝弓七天将的弟子?他也一样。】 【“请多关照,朋友。”】 【“成为我的机巧鸟吧,为了我的利益扇动你们的羽翼,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琼华的笑容和应星有些迟钝的神态,在旁人看起来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简单的握手而已,虽然时间长了一点,可这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自然。 …… 【白珩回来了。】 【她因为长时间的驾驶星槎非常疲惫,可她还是带来了前线的加急战报】 来不及顾虑被白珩“载具杀手”的被动弄碎在玉界门那里已经完全停摆的星槎了,她甚至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就冲进最近的云骑驻扎地。 她要向罗浮,向腾骁将军汇报前线情报员们用生命换来的战报。 这份战报关乎腾骁将军的宿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怕的丰饶令使——“倏忽。” 【她带来的消息不是太好。】 【前线告急,丰饶民大军浩浩荡荡的推进,蚕食着周围的星域。】 【他们在集结人手,磨砺着爪牙和利齿,等候着一个进攻的良机。】 【据不可知的情报供应者说,他们的统帅将会是<丰饶>的令使。】 【他们,将兵临罗浮。】 照例的,在这种紧急时刻,确认了情报的可信之后,罗浮在短时间内召集了六司的人员。 在这场会议中,虽然琼华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这情报的来源有所怀疑,有关白珩,他有自己的门路。 丰饶的令使,这种东西如果出现在战场上所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 可是坐镇各仙舟的帝弓七天将在某种程度上受帝弓司命(巡猎星神)直接赐予力量,用上那<神君>也能够发挥出令使该有的能力。 琼华看向高座在旁的腾骁将军。 这是一位坚毅而稳重的男人,壮硕的身体披护重甲,看不清面目,可他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传言他战时使用一柄燃烧的重剑,在与丰饶孽物的战争里摧枯拉朽,甚至传言腾骁将军和帝弓司命一样敢于使用岁阳的力量。 他和大岁阳【燎原】合力摧毁步离人大军的壮举至今仍在志异诡谈和说书人口中传颂。 有腾骁将军作为高端战场的主力和那位丰饶令使直接战斗,底层战场大概也就五五开,如果能够有些变局说不定能打一次胜仗…… “丹鼎司全员待命,时刻准备加入战场,愿为罗浮与帝弓效死!” 琼华在轮到他表态时非常有节气的说道。 他随后又补上了这么几句。 “毕竟随行医士没有直接战斗能力,还请各位同僚吩咐将士们在不违背战局要求下,能尽可能保护好我们的医士。” “上次前往朱明协同的医士们,至今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这要求很合理,毕竟在战争中保护后勤和医士是常识,可是对于仙舟人来说,这往往很难做到。 有没有一种可能,帝弓司命的光矢下来的时候众生平等? 当帝弓认为那片战场已然是沦陷于丰饶孽物的魔爪下,不论那里是否存在我方人员,祂平等的救赎都会降临。 作为云骑骁卫的景元代表云骑同意了琼华的提议,其他的部门对于这合理的要求也纷纷应允。 腾骁将军最后一锤定音,随后宣布罗浮戒严,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山雨欲来…… 第八幕 兵戈不去几春秋 会议结束之后,琼华来到了那坠毁的星槎旁边,看着欲哭无泪,老老实实交着罚单的白珩。 小狐狸都快被天舶司的人批斗成灰白色了,看样子已经是完全的扑街了捏。 白珩:_(:3」∠)_躺地交罚单接受教育。 虽然战争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可驾驶星槎撞击玉界门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太乱来了。 不出意外,白珩的驾照是又双叒叕危险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白珩在驾驶载具上面格外有天赋,这天赋指的不是别的,是她总能够驾驶着星槎发生坠毁事故。 天知道飞行士学院是怎么批准她毕业的,难不成真的是战争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 这也说不通啊。Σ(°Д°; 良久,天舶司人员苦口婆心的交通安全教育才算完成,但白珩小姐的驾照还是被吊销了。 出于战争时期特别管制,她被特别要求只允许在必要场合使用星槎,并且后果自负。 琼华丝毫不怀疑这是打算在战场让白珩驾驶着星槎向丰饶孽物撞上去,也是算给她加强战斗力了,该说不愧是天舶司吗。 就是星槎要特殊定制一下,要能够保证白珩的安全,还要追求最大杀伤。 来个撞角,再加上一个能旋转切割的庞大锯盘,最好再加上一些光束打击武器……嗯,工造司的大发明家有灵感了。 不管怎么样,琼华最后终于把白珩给领回去了,看着一脸灰败怀疑人生的小狐狸,他不禁笑了起来。 把随手买的琼实鸟串递给她了,欣赏着白珩突然开心起来的小表情。 怎么说呢,无论战争或者和平,琼华其实都不是很在意,他所在乎的,不过是面前这值得他一生守护的笑容罢了。 为了她的安全,杀几个丰饶孽物,支配几个仙舟的云骑……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琼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诶,我们马上去哪里啊?” 白珩叼着琼实鸟串,顺从的被他牵住,然后跟着他走向罗浮满是灯火的繁华街道。 “你需要想的是,晚上应该吃什么?” 琼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让白珩陷入了沉思。 “糖球炒视肉,鸣藕糕,果木炙烤夏塔恩恐鸟翅根……” 短暂的思考后,白珩开始报菜名,这些东西对于罗浮的老饕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尚滋味吗?那我们去金人巷。” 琼华听着这些菜名,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罗浮上小众的名菜,它们不一定好吃,可只有在罗浮能吃到。 白珩作为飞行士,在这战争中有多久没有回来了呢,或者说,她在怀念这里的生活吧。 他不由握紧了和她十指相扣的手。 这场战争,果然还是应该早点结束啊。 …… 数年以后。 兵临城下的局面,罗浮人已经太熟悉了。 星际文明的战争从来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长的话,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罗浮面对的丰饶民来犯,不过是持续数百年丰饶战争中并不算显眼的节点。 倏忽此行,是为了罗浮上的建木。 近年来,罗浮云骑和渗透进来的丰饶孽物发生的遭遇战接连不断。 关于倏忽的动向却一直没有具体消息回报。 这个丰饶的令使格外谨慎,攻于算计,祂的来犯目前看来只存在于情报里。 可是近来,云骑军有了莫名其妙失踪的现象。 腾骁知道,倏忽已经来了。 祂就在这罗浮之上,在这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的仙舟内部,拨动着爪牙和触须,扩张着力量,为了能一击夺走建木,摧毁这里做着积累。 他看着那水平如镜的古海,感受到内心传来的悸动,仙舟天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下面有什么。 腾骁在重甲下的眼睛闪过一种晦暗的光明。 他手里的重剑在命途力量的引导下煌煌燎燃,而他的身后,那金色的披甲巨灵已然手握兵刃,闪烁着雷霆的威光蓄势待发。 作为纯粹的武人,腾骁知道战斗将带来一切的答案,一方生一方死。 “帝弓司命在上……” 倏忽,在已有的记录上曾以巨树的形象降临,这一次也不例外。 丰饶,和植物通常很有相性。 那枝干在古海下摇曳,和建木的断枝重叠,冲出海面的,是如花朵一样绽开的枝条。 腾骁不会认错那枝干上穿刺悬挂的是什么的,那是云骑,是一具具已然没有了生机的干枯尸体。 破案了,云骑大批消失的罪魁祸首就是倏忽。 如此多的云骑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被拖入古海然后杀死,谁能怀疑那有着持明龙尊镇守的古海会暗藏杀机呢? 哦,饮月龙尊现在不在那里,他随同景元他们去前线了,这里只有守卫的持明龙师和一些待孵化的持明卵。 呵,真是好计谋,大巧不工啊。 调虎离山,好算计。 以令使级别的战力直接下场摧毁对方的低端战力,真是有够卑鄙和龌龊的。 当然,和丰饶孽物还能谈什么道德和尊严呢? 腾骁动了。 他纵身跃起,炽热的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绯红的流焰,将蔓延而出的枝条斩碎然后碾成灰。 裹挟着雷霆的神君挥刀同步而上,这一刀霎时间风云变色连天幕都被金色的雷光映照,只剩下一片苍无。 倏忽妖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那蔓延的枝条无止无休,汲取着建木和云骑生命的祂有的是力量,漫卷的树藤把腾骁和神君团团围住。 树枝的包围圈在逐步缩紧,要的就是一个活生生困杀的效果,就如传说中的九头蛇,腾骁斩断一根,原地就冒出来更多! 呵,就这点本事? 腾骁在重甲之下一声轻笑,视那包裹乾坤的木笼为无物,照例是抬起巨剑,一记横空! 好一记天青月白,整个木笼被这鲜明的一击斩断,七零八落好不凄凉。 可那妖树怎肯让腾骁逃出生天,当即是扭曲了那狰狞的形体,晃一晃身形,又伸出几只尖锐若矛的枝干来。 这一招好生狠毒,就要把那将军的背后刺出一个天井来,被丰饶力量加持的枝条强度极高,足以开碑裂石! 腾骁察觉了倏忽的毒计,只能就着动作,只看他临空一闪,把重剑往上一架,竞是向那树矛又近了一步! 再看这一剑居然直指树心,要是斩实了,后面神君接住往下一劈,倏忽那就十死无生。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倏忽被腾骁将军的这个变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编织着枝干回防。 借着这个机会将军又是一击凌厉的劈剁,把那木枝给清了,还得自己周围一片空明! 如此来来回回几百个回合,那妖树有丰饶力量护身,突出一个生生不息的特性,而反观腾骁将军,巡猎的力量灌输周身,竞也不落下风! 正是针尖对麦芒,这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大战,要打他一个天昏地暗。 突然,有人好像是大喊一声。 只听一句:“将军,我来助你!云骑听命!” 腾骁心道一声不好,他与这妖树大战必是不可能移身下达军令的,如今这云骑们来只会牵扯他的战局,让他束手束脚。 再听这声音,这难道不是他云骑骁卫景元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丰饶妖人好生歹毒,把罗浮渗透如此,这一番假传军令,牵制他手脚是要腾骁如何是好! 景元啊景元,你就不能听你师傅一声劝吗?再不济你也不能和她一样胡闹,脑子里当真只有剑法,把我教你的兵法忘干净了。 她教你剑法我教你兵法,少年锋芒毕露不是坏事,心想建功立业也不错…… 可你,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景元是罗浮的未来,他不能死在这里。” 帝弓啊…… 腾骁心神恍惚片刻,他在这一时恍然大悟,决意自丹腑向上,死志压倒了犹豫和迟疑。 只看将军狂笑一声,向着那妖树大吼一句: “给老子死来!!!” 狂怒的雷霆裹挟着腾骁的身体,这无坚不摧的巡猎之箭就向那妖树冲去,把前来援助的云骑远远甩在后面。 倏忽当即是拿那枝条遮蔽了天地,将腾骁巧妙的包围,找准一个破绽,把他束缚了紧实。 “区区巡猎令使,所谓天将不过如此……”倏忽为腾骁自投罗网的举动嗤笑不已。 突然,祂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看着被紧紧束缚的腾骁,这人居然是要以死做局! “你中计了!” 腾骁在藤蔓的束缚下狂笑,神君身上雷霆大起,一柄煌煌天刀向着那妖树斩落! “罗浮仙舟的将军,没有因为魔阴身爆发死在病床上的!!!” “景元,这最后一课你给老子听好了……” “我身巡猎,万世不颓!!!” 腾骁一声大喝,神君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兵刃,不,祂根本就没有要做出这一击的打算。 神君自然是要护主的,可腾骁已然有了最后的打算,他的思维从未如此平静。 神君和他的连接被腾骁主动切断了。 祂只能按照腾骁的意愿,追随罗浮新的将军,听从着祂新的主人的安排。 景元绝望的目光和腾骁温柔的注视在这一刻接触了,景元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手中云骑的兵刃因为雷霆的交付而炽热,它在诉说着腾骁的意志。 是了,只能如此…… 在这个角度斩落的雷霆,在景元这个位置斩下的一击,是倏忽妖树不可能躲开的。 祂要么松开腾骁,挡下这一击,可这样挣脱束缚的腾骁将展开更加强大的斩杀。 要么就保持不动,困死腾骁,把这致命的一击完全吃下去。 这就是腾骁将军在短短五秒领悟的战术,是他这个武人能给予景元的最后一课。 就让景元拿下这个功劳,就让他登上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吧,这个罗浮,交给你了。 景元的热泪滴落在战甲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他坚定的话语在这战场上回荡。 “煌煌威灵!遵吾敕命!斩……无赦!!” 这话语一字一句,甚至带着些哭腔,撕心裂肺,满是诀别的痛苦和对敌人的愤恨。 雷霆过境,原处只留一地残破的木枝,将军和妖树都已不见踪影。 景元知道,倏忽根本就没有死,祂只是拖着重伤的身体逃了,蛰伏着等候下一次进攻罗浮机会。 无所谓,罗浮总会有将军会等着祂的,等着向祂讨回这累累血债。 景元握紧了手里破碎的兵刃,呢喃自语。 第九幕 天上可有白玉京 【倏忽被击退了】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你看着罗浮将军那张椅子空下来,看着人们在无人的角落沉沉叹息一声。】 【这场战争,超出了你的计划,出现了第一个不该出现的牺牲品。】 【现在,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冷静下来。】 【你在那天晚上去找了景元。】 【你们以前交情不深,这朋友关系还是因为白珩牵扯上的。】 【可景元他的性格和你挺合,有的时候你和他会躲着镜流和白珩出去走走,喝点小酒。】 今天,你问他: “腾骁将军,何至于此?” 【当你向景元问出这么一句没有什么营养的话的时候,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 【可你无疑是真诚的,你真的觉得腾骁是不该死的,至少他不应死的这么草率。】 【这不是表态,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到悲哀,可惜你并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窗外,几尺白绫罗随风飘扬着,划开冰冷的夜幕,让这灯火通明的神策府上竟平添三分萧索七分惨淡。 【景元知道你这单薄话语下隐藏着什么情绪,他面无表情,递给你一杯已经凉透的酒。】 他也和琼华一样,有太多说不出口的话,仙舟里隔墙有耳,景元的言辞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带着透骨的寒气。 他平淡的说: “琼华,将军不是为了仙舟,而是为了我。” 这话不像是他能说的出口的,倒更像是他师傅镜流的口吻,冰凉,没什么情绪变化。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琼华一会儿,他随后从案台上拿出一卷文书。 景元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卷宗,一边恍惚间说了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什么: “将军在时,云上五骁没有你。现在罗浮我说了算,这名头给你补上怎么样?” “过几日,挑个吉日,你和白珩成婚,也算为这事冲冲喜,你们去朱明也好别的地方也罢,度个蜜月,这战争别参与了。” “等你们回来了,丹鼎司,工造司,天舶司交给你都没有问题,只要你能服众,哪怕是太卜司也可以。” “或者,你还要什么,直接说就好。” 琼华一言不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眼睛。 景元醉了,他知道的。 可景元知道,琼华是不可能醉的,所以此时此刻,作为朋友,景元给了他这个机会。 一个,杀死景元的机会。 只要琼华抬起习惯于藏在袖子里的小刀,这新生的仙舟将军就将安安静静的死在无人的神策府里。 神君的链接被景元解除了,这瞒不了琼华,景元坐在那里,身上也没有任何护甲,连他惯例随身携带的短剑都不在。 之后怎么样,都由他说了算了,当然,这仙舟除了“玄黄”之外再无可以拨弄权柄的人,这把交椅由谁坐下也已经没有意义。 “景元,你在怀疑我,对吗?” 琼华站起来,走到景元的面前,这个距离,景元不可能逃得掉,所以景元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双翠绿的眼睛。 黑暗之中是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额头的感觉。 当景元睁开眼睛,他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只苍白的手,那上面金绿色的光华流转,自额头为他带来一丝清明。 “你的魔阴身犯了,怎么不告诉我?” 琼华用丰饶命途的力量在一片混沌的疯狂里把景元的意识打捞起来。 他早就发现景元今天情绪极度不正常,心存死志是小事,看这样子是直面倏忽被下了盘外招。 倏忽,果然是个阴损的家伙。 “你想逃避?一死了之当然简单……呵,借我之手解脱,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你要死了,谁来替我背锅,谁来替我把镜流从白珩旁边引走,你要是死了,谁来教训倏忽那该死的药材?” “丰饶不配我替祂卖命,罗浮,没了巡猎令使的罗浮什么都不是……” 景元苦笑,不闪不避,任由琼华驱散自己身上的阴云,他突然有些想哭。 琼华收回抵在景元眉心的手指,平复一下精神,顺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下次,你小子别忘了请我喝茶,要最好的,我要不夜侯这一年最好的茶。” 琼华走了,留给景元一个干净的背影。 景元已经泪流满面,可他仍然是笑着,他是喜极而泣的,为没有失去这少有的朋友而欣喜。 他想说些什么,憋到最后却释然了,是了,兄弟一场那还需要什么肉麻的话。 “琼华,我景元说到做到,下次一定请你。” 黑暗里,景元好像看到琼华在台阶那里转过身向他挥了挥手。 —————— 琼华在下沉,运用着避水的法诀他在古海里向下潜行,直到那片海水悬浮在天空,直到他看见珍珠一样波光粼粼的持明卵和珊瑚。 直到他的双脚踏足罗浮持明族最神圣的族地,呼吸的空气都带有未知的芬芳。 远处建木那粗壮的残枝如传说中镇海的神棍一样伫立在那里,在古海的浪涛冲刷下不起任何变化。 琼华轻车熟路的越过丛丛看守,视持明族的铁壁金汤为无物,来到这鳞渊境最高贵的住所。 丹枫是琼华大夫今天的第二个心理辅导对象。 这只持明龙尊正为那一日的不在场而自责,往日里清净的神色也挂上了沉重的哀伤。 他在后悔自己被那么轻易的调虎离山,让倏忽在古海之下扎根作妖。 “你觉得腾骁的死是你的错?” 琼华这么问他,丹枫点点头。 他们之间同样不需要繁文缛节,【玄黄】的名头足够让那群烦人的持明随从退下,把时间交给他们两个人。 空气变得沉闷,这让琼华心里的怒火突然就上来了,他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丹枫。 “离开古海久了,难免脑子有些不清醒,我能理解,能。” (╯'' - '')╯︵ ┻━┻ 对于丹枫的纠结,琼华的回应是自他头顶龙角上浇下的满满一瓶鳞渊冰泉。 “怎么样,这样子是不是清醒多了?” 丹枫看着友人翠绿色的眼睛,对于琼华的举动没什么惊讶的,他沉闷的嗯了一声。 “你倘若那天在场,面对拥有建木之力的丰饶令使,区区控水之法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仙舟将军和持明龙尊都在那天死在古海上,那罗浮还能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靠镜流和景元吗?还是靠应星发明的那应对器兽的火炮?” 丹枫的头低的更低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琼华自认为对于丹枫他有些奇怪的感情,自从因为白珩认识这条看上去冷淡实际上干净的和一张白纸的笨龙,他总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 可能是父性大爆发的缘故,他对丹枫总想教育一下,有的时候又因为他的痛苦而想要关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持明龙尊,呵,这不就是被迫登上那个位置的孩子嘛,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这哪里公平了? 千百年来,可怜的孩子无数次轮回,苦难与日俱增,而荣光和成就随着蜕生变得不属于他…… 所谓万世不死的最强的龙裔倒活得比有魔阴身的天人还窝囊,这好不好笑? “那就由我来为他指引道路吧,走向辉煌也好,走向自灭也罢,让他以自己的意志……” “至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而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而活过。” 琼华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给丹枫的是持明龙师从来没有为这条龙带来的,类似于“父亲”的爱。 “琼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丹枫开口了,带着孩子那样的委屈。 “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难不成你要我对你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的鬼话?” “那种鬼话,你要是信了,我非把你这鳞渊境拆了然后给你扬咯,看看你还有什么责任。” 琼华气不上一处来,怒极反笑。 “今天景元那小子还扯着要让我坐那位子呢,【罗浮通用粗口】,怎么,你也好意思和他一样?” 丹枫笑了,看着怒气冲冲的琼华他突然笑了,说来也好玩,他难受的根源有很大一部分是情绪压在心里无话可说。 回鳞渊境后,那些龙师不仅没有怪他这位龙尊失职反而把罪责全部摞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眼见龙尊大人陷入悲伤,有的持明还说什么都是仙舟将军忌惮持明,故意留了这么一手,玩起来种族主义了…… 面前这个直言不讳的琼华,让丹枫能够感受到一种真实,一种清澈的感情。 他也是人,需要有个人能骂醒他,这样才有理由去发泄一下心底的憋屈,这样,丹枫才能走出那日的悲伤和自责来。 琼华愤怒的凝视着面前的笨龙,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丹枫突然就释然了,但他心里压着的火还没完呢。 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琼华用力揪了一把丹枫的脸。 (哼,薅你大脸!(? ? ?? )) 丹枫没有避开,任由面前的男人把自己的脸拽的好疼,他笑得很傻。 “行了,看你也好像没什么问题了,我先回去了,你白珩嫂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琼华消了气,整理一下随身携带的小药包,告别丹枫,准备回丹鼎司。 丹枫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 “鳞渊境产的珊瑚,打磨的珠子没什么价值但可以承载我的一部分力量,你留着也好给白珩也罢,总归是有个防身的东西。” 琼华接过那小盒,看着血红的珊瑚珠手串,也不和丹枫客气,收好了。 “算你有心,下次请你喝不夜侯的茶,景元请客……” 琼华这么说着,从古海里顺着丹枫分开的道路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 他没有忘,路过长乐天给白珩捎上一盒新出的貘貘卷。 第十幕 诀别前的白 “「云上五骁」是仙舟历史上着名的传奇,在丰饶之民聚集起惊人的大军攻向玉阙时,来自不同仙舟的五位英雄聚首一处。 分别为罗浮云骑剑首镜流、罗浮云骑骁卫景元、罗浮持明龙尊丹枫、曜青狐人飞行士白珩、朱明化外民工匠应星。 应星曾打造过百种奇物,白珩用作武器的弓便是应星最出名的杰作之一。 以此五人为首,成就的功勋史不绝书: 驱走攻入塔拉萨的步离人舰队; 破坏丰饶联军中慧骃族与造翼者的同盟; 丰饶之民联军围攻仙舟联盟凝视星海的眼睛——仙舟「玉阙」,五人履踏险地,斩阵成功,击碎了丰饶民所唤醒的活体星宿「计都蜃楼」,挽救了玉阙的覆亡。 白珩曾为镜流操舟转舵,带来星海彼岸酿成的仙醪,与她酣饮畅谈,看天空中的群星熠熠。酒酣耳热之际,镜流豪言「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 …… 这听起来不错,可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云上五骁”中自始至终都没有你的名字。】 【这其中有的是你自己的不愿意,也有着罗浮官方对于你的限制。】 【你从生命本源上是<丰饶>一系的存在,这基本上是不需要探讨的问题。】 【可你的贡献太大,你的行事太好,你的声望太高……】 【所以仙舟人认为哪怕你就是丰饶孽物也应该破例得到你的位置。】 【你,是这里第二棵无害的“建木”,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们心目里重生的<玄黄>。】 【罗浮对你的保护,甚至达到了荒诞的程度,人们就像你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样爱着你。】 【终有一天,这罗浮会为了你而远赴一场未知的盟约吧。】 帝弓为这里的人们指引了方向,让他们追随着巡猎的光矢能够继任断绝不死诅咒的意志。 可数千年过去了,这里只余战火和血液的猩红,一次次破败的仙舟,一次次失落的故乡,仙舟人未来的路太远,远到其中无数牺牲都不够。 【玄黄】是这其中最闪耀的灯火。 琼华可能意识不到他的丹药意味着什么。 虽然根除不了魔阴,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绝魔阴症状的丹药,事实上已经拯救了罗浮,拯救了仙舟。 年纪轻轻就因为外界影响爆发魔阴的天人可以和正常的人们那样享受着无病无灾的青年时光。 天生残缺的人可以利用丹药阻止排异反应装载合适的义肢,享受完全的生命。 命至大限的仙舟天人因为那丹药可以有尊严的去十王司报到,甚至那些长辈可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有给孩子们温和告别的机会。 战场上濒死的战士可以利用这最后的时光向着那些孽物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堂堂正正的作为人类死去,而不是成为那些怪物的同类。 被诊断为无药可医的求药者在罗浮可以在“玄黄观礼”之后获得一线生机,一如千年之前。 因为意外无法踏入死灭的受难者可以在服下最后的丹药之后获得真正的安宁,而不是被十王司锁囚在牢狱里。 【赐我等苏生,祛我等病厄,伟大的<玄黄>啊,愿您也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 他们这么说着,祝福着无私的践行真正<丰饶>命途的你。 这份爱,并不亚于他们对于帝弓的尊敬。 “不是玄黄大人功绩不够不足以被列入云上五骁,而是因为,那云上五骁的荣誉,完全不能彰显玄黄大人的功德……” 【你给不了他们不死,可是啊,你那有限的<治愈>赐予了他们从未有过的救赎。】 丹鼎司之<玄黄>,令罗浮诸界众生蒙恩,愿令之全名盛赞,万世长明: “宏德慈怀消灾救苦净琉璃丹圣——玄黄”。 —————— 倏忽销声匿迹的时候,白珩他们在其他地方做了许多事,琼华都知道的。 当年驾驶着星槎跌跌撞撞的小狐狸,已经是成为了宇宙上都有些名气的知名星槎飞行士、旅行作家了。 <玄黄>的名望已然是传遍了仙舟联盟,只要白珩能够在需要的地方出示琼华给她的信物,那些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他已经是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为了照亮她前路的光。 他也像那风筝线一样,是白珩的牵挂,是她在无数星海里寻找归航的灯塔。 对于琼华来说时间过得太快。 他再回工造司的时候,看到应星的头发已经是纯粹的灰白色。 短生种就是这样,生命短暂,不过数十年光景就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 琼华不止一次按照应星的要求给他服用驻颜的丹药,可这一切在时光的伟力下都不过是“刻舟求剑”的荒唐罢了。 应星老了吗? 当然是啊,距他从朱明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对于短生种的人类来说,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他现在看上去还是那样一副青年的样子,可那灰白的头发做不得假,眼角的皱纹也去不掉了。 这些年应星和丹枫他们东西奔走,做了那么多事,至少还算是有意义,现在喝茶有幸多了一些谈资。 应星那天还和琼华说到白珩,他说在朱明的时候他曾一度被仇恨和迷茫蒙蔽双眼,白珩来的时候开导他说: “活得长活得短,和人的成就有什么关系?你只要一心干你想干的事业,成不成什么的都是天意哩。” 应星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琼华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惨淡和凄凉。 琼华为他倒上不夜侯的茶水,听应星说着。 琼华的面目到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仙舟人的角度来看看来不过是刚刚成年,是个过了二百岁的孩子,琼华的日子还长。 应星看着他,笑了。 回忆起白珩说的话回望自己几十年的人生,应星突然觉得心里好空。 是因为事业还没有成吗? 应星这几十年铸造的机械,为仙舟摧毁了多少丰饶孽物没有人数得清。 出自他手的名刀名剑堆满了工造司半个仓库,云上五骁的武器都是他做的,白珩那把弓科技含量甚至超出了罗浮当今技术几十年。 这么说来,事业可以说是圆满了。 那么是什么样的遗憾让他如今还无法释怀,至今仍然是放不下呢? 应星看着琼华那俊朗的面容,看着琼华手上戴着的白珩亲自为他编织的平安结手环,他怎么能说出口呢? 几十年的岁月,应星和琼华同为机巧上的宗师,相处多年,惺惺相惜还是可以做到的,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说不出口,也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好友在旁,知音在侧,饮茶赋闲,还有什么好偏责的? “琼华,我羡慕你长生,有的是时间。” 应星平静的看着琼华翠绿色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他喝着茶,却好像喝了酒那样,醉了。 “我羡慕你,有时间能够陪她,陪她走完。” 应星只觉得这茶里有的是苦涩,可这是好茶,是景元都舍不得喝的好茶,怎么就这么苦涩呢? “我羡慕你,能够有时间看到你那机巧鸟真正的飞入千家万户,能以匠人的身份名垂青史。” “我……祝福你。” 琼华坐在那儿,翠绿色的眸子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温和而冷淡。 “应星,你若是想活下去,是可以的。” 应星突然顿了一下,随即是看着琼华,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最后的地方也输了。 “不,绝不。”应星这么说道。 应星笑了,笑得不再惨然,相反,这一次他笑得很开心,笑得和孩子一样单纯。 “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朋友,已然拥有过了最爱的人,已然作为匠人打造了最完美的作品……” “回炉的钢铁会更好吗?不一定吧?” “不铸成兵器的钢铁只是钢铁,只要去除了杂质,不管回炉多少次也只是为了那最后的目标增加成本罢了。” “作为匠人,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 “琼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身上的那种熏香现在还有吗?” 应星沉默了一会儿,这么问他。 “有,怎么了?” 琼华神色不经意间轻微的变化一瞬,随即坦然自若的回答他的问题。 “没什么……琼华,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应星看着工造司远处的传说中那镇压魑魅魍魉的造物洪炉,似自言自语那样低声的说: “在我的葬礼上,我要你再为我点燃一些这种熏香,这味道,我很喜欢。” 琼华看着他带着皱纹的眼角,点了点头。 “好。” 应星双手合十,摆了摆,再没有什么言语。 琼华再看他时,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老年人就是这样,前不久熬了几天锻造一把兵器,应星现在肯定很疲惫了。 琼华用玉兆联系让应星的那些学徒带他回去休息,自己结了茶楼的账,他用的是景元的卡。 外面下雨了。 罗浮很少下雨,仙舟模拟的天气里雨天没有那么多,只在必要的时候有。 毕竟是仙舟,不是自然星球,下不下雨,由相关部门负责,他们说了算。 现在很不巧,好像是雨季,窗外人工模拟的暴雨将长乐天的夜幕朦胧成霓虹灯光的幻彩。 是个适合宅在家里睡觉的好日子呢…… 第十一幕 再不见蓬莱 【白珩死了。】 【她死在与丰饶战争的第七个千年。】 【她死在倏忽的手上。】 …… “(星历7300年+) 「丰饶」令使倏忽为了劫夺「建木」,率军压境罗浮,几乎摧毁半数洞天,杀得云骑军十不存一。 倏忽的「血涂狱界」展现了诡丽的图景,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薮。 丹枫化为龙形,与那团无定变化的血肉之影纠缠角斗,最终陷入龙狂。 白珩只身陷阵,令联盟士卒得以冲破倏忽的「血涂狱界」,更从龙狂中唤回了丹枫。 “她手中高举着一轮绝对黑暗的「太阳」。 在那快如永恒的瞬息里,他看着她的手消逝,看着她的面容消逝,他看着她消逝 ——那物什将周遭的一切碎为最细腻的齑粉,卷入力量的风暴里,连同女孩自己。 一缕碎发和几滴血落地。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只剩这些了。” 白珩救下了丹枫和镜流,自己则最终与倏忽同归于尽。” 【她死的时候,你并不在她身旁。】 …… 似乎为她在长乐天带来一盒糕点的事近的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可她的面目,却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白珩死的太突然,以至于琼华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她就和往日那样奔赴了战场,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 久居战线后方的琼华不会知道在那「血涂狱界」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清楚的是,白珩死在那里,死在倏忽的手上。 那个时候,他一如往日那样坐在丹鼎司里,为战阵里的云骑们炼制着抑制魔阴身爆发的丹药。 隔音效果极好的墙壁阻挡了所有的战火,而丹鼎司,在风雨飘摇中根本没有被波及到。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的是药王的信徒,或者丰饶孽物,而来犯者它们的来意就是建木所以恐怕余波伤到它们的战利品吧。 被丰饶大军摧毁的是天舶司和其他部门,和琼华所在的丹鼎司远隔数个洞天。 琼华,白珩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是巧合吗?是巧合吗?是巧合吗? “呵……” 琼华感觉自己在坠落,坠入一片空白,光明在拥抱他,在他耳边低语,它们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和弱小。 谁在诅咒着那婉转流动经久不息的岁月长河呢,谁来替他把那虚假的天空击碎呢。 在被那绝望击穿之前,琼华丹腑里有着什么折断发出的巨大轰鸣,远方古海之下的那已经死去的枝干在陪着琼华哭泣。 琼华望着窗外漆黑的如死亡一样卑劣而应当被诅咒的夜幕,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知道吗,用帝弓的箭矢打造的事物可以真正的杀死魔阴身,根绝那可悲的不死。 那么,用那帝弓司命最光明的残片制造的纯净的金针,是不是也能够压制他身体里那疯长的<丰饶>呢? “倏忽,你认为,一死了之就能够谢罪了吗?” 琼华现在很平静,平静的想要这个世界都给白珩陪葬,但是他不能,他不可以这么做,因为即使这么做了白珩也回不来。 那么,就稍微向<丰饶>收一点利息吧。 琼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颜色,他把手指捏合,撩起长发,从太阳穴那里抽出一根深深刺入大脑的金针。 它被抽出来的时候,那伤口没有流血,在一瞬间就完全愈合了。 回应琼华这一举动的是自肉体里蔓延出的金色的美丽而神圣的枝条…… 是自他身躯上盛放的只属于<丰饶>的“花”。 倏忽在死前都想要得到的建木成为了那新生事物力量与话语的信号发射塔,把祂的目光投向罗浮和周围的星空。 大雨啊,在这场灾难里从未停息的逆流而上的暴雨啊,你可曾听闻,人子那撕裂胸膛的恸哭呢? 在这可能是仙舟最后的残响里,手持着断刃的景元看见,那丹鼎司的地界之上升起了一尊神圣与亵渎并存的事物。 在那废墟之上,过于神性的颂唱悠扬回荡在尸山血海,梵音如虹,那一片死寂的战场上,竟盛开出散发着金粉的花海。 “清静空明大自在琉璃本能天, 司命代行,无上光明解厄祛灾净涅主…… 济世渡苦,除秽涤尘,福生玄黄天尊。” 那新生的事物,祂睁开眼,看见的只有残垣断壁和枯骨腐骸。 这场景自然是凄凉的,那些孽物失去统领后只能在造下累累杀孽之后溃败,可惜已经死去的人却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如那丰饶,对已死之人,对那已然消散了意识的躯壳也只能无言的哀悼吧。 于是,刚刚出生的祂因为慈悲而垂泪。 肆虐的丰饶民和孽物军团都在祂的泪水中停止了动作,停止了呼吸。它们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如此虔敬的死去了。 如果有人能够在外太空观看这一切的话一定会为这壮观的画面惊呼。 原本铺天盖地的丰饶联军在此刻都虔诚的死去了,在这神圣的降生下它们完完全全的拥抱了死亡。 生物能战舰停摆,孽物缄默,活体星宿化作一具硕大的球形尸骸,罗浮之外有限的星域,一切与<丰饶>有关的仙舟敌对势力都在这瞬息中静默了。 宁静的死,不平等的降临了。 祂剥夺了那些敌人的<丰饶>赐福,所以它们死了,这就是这一奇观的发生原理。 当祂想要进一步行动时,有什么自身后抱住了祂,祂回过头,看见一双翠绿色的眼睛。 “差不多可以了,辛苦你了。” 琼华把那金针自鬓角再一次凶狠的刺入,仿佛这就不是他身体似的,琼华轻而易举的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 很痛,但是和白珩的死相比,这钻心的痛觉好像也就微不足道了。 祂在哀嚎,在为短暂的生命消逝而不甘,在为他的举动感到不解。 光华散尽,那“花”凋谢,消散于无形,琼华若无其事的把那撕裂的胸膛合起来,他自己用外科缝合术把胸膛缝上。 又过了几分钟他把身上的缝合线拆除,那胸膛光洁如新,看不出任何疤痕和创伤的痕迹存在。 然后,琼华打开丹炉,从里面掏出一颗颗滚烫的万寿无情丹,把它们都吞入腹中。 第三百颗万寿无情丹,心如止水鉴常明。 琼华整理衣装,他走出丹鼎司的门,闻着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和血水的腥臭。 雨停了,一地泥泞,这雨洗不干净尸体上不断渗出的血迹,只是冲刷了地面的浮尘。 罗浮应对倏忽丰饶联军的这一次进犯,称不上大捷,所余下的只是惨胜。 谁知,神罚自天降,不知名的存在为仙舟全歼丰饶联军,凡跟随倏忽来此罗浮,无一生还者。 史书上对这事件终究必须含糊其辞。 烂摊子都留给景元吧,琼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要去阻止一场该死的闹剧。 倏忽死前在丹枫他们身上一定是下了后手的,那东西一向如此,别人不知道琼华不可能不懂。 应星,丹枫,希望你们不要做蠢事,否则,现在的我可不能保证你们能从我手上活下来啊。 琼华把手按在腰间,那里有着一把由应星打造的火铳,它的强度足以让持明族龙尊在一瞬间走向真正的入灭。 故人此刻,琼华心里也没有什么位置能留给他们,对于他来说,现在…… 琼华死了,死在那战场上,和白珩一起死了,现在活在世界上的,不过是一具被那可怕愿望束缚的躯壳。 他现在还有着的一线良知,正是他还没有踏上毁灭的最后保险。 —————— “……为什么只有孽物能一遍遍卷土重来……” 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应星。 “持明有自己的解救之道。我可以试试。” 讲出这句话的人是丹枫。 …… 倏忽之乱刚刚结束,罗浮百废待兴,损失惨重的仙舟真切的认识到了战争带来的痛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肆虐的丰饶孽物在刹那间群体死亡,但战争终于暂时结束了。 好在罗浮仙舟有【玄黄】,好在丹鼎司在这场灾难中幸存。 丹鼎司分发的丹药让战争的痛苦可以迅速愈合,许多濒死的人们在那特效药的治愈之下保全了性命。 重建工作于是如火如荼的开展了,对于战争中的表彰和追悼也有条理有次序的进行。 劫后余生的仙舟人们切身领会了<丰饶>的矛盾之处: 带来这场灾难的是<丰饶>,战争中救他们一命的是丹鼎司的<丰饶>,流淌在他们和孽物血液里的仍然是<丰饶>。 那么,神圣分割者的出现就如此正常了,人们感念【玄黄】的恩德,不再排斥【玄黄】属于<丰饶>这一本质。 几千年来他们分不清的事情,现在经历一场大战却突然分得清了。 人心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这山什么时候没的,还要看所作所为。 除了当场死在战场上的人们,其他的受害者都被琼华用<丰饶>的力量治愈了。 他这么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他只觉得自己是罗浮人,做这些事是“在其位谋其政”。 白珩死后,琼华沉默了很多,虽然脸上依然有着那招牌的笑容,可那笑容更像是一副面具。 他这么走着,分发着救济的丹药,走遍罗浮每一个受灾的洞天,治愈任何有需要的患者。 其中不乏有迁怒<丰饶>的人,可他对此一言不发,只是把那救命的药物留给他们。 他踏足一个个破碎的人生,试图在这些目击者话语里拼凑出白珩最后一刻的光景。 他希望能从他们眼里看见她尚未消散的影子,这就是他来这些地方的理由。 最后的最后,琼华走到古海边。 鳞渊境……丹枫和应星有一些时日没有露面了,琼华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能想到他们要怎么做。 是时候了…… 第十二幕 送君一死 【作为战争中的英雄,丹枫和应星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罗浮大众面前。】 【鳞渊境里,这两个人在试图挽回一个既定的悲剧结局。】 【星历7379年,罗浮经历饮月之乱。】 白珩很重要,如果她不存在,所谓的云上五骁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即使这么做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这个仙舟的罪人,可丹枫还是同意了应星的要求。 大概是出于救人心切,他丝毫没有在意应星那有些妖异的红色眼睛。 “丹枫从龙师处得知,以持明之血,龙祖之魂,可以造就另一个龙尊。” 龙尊吗,向来是一位前世死去,一位转生归来的,不过是献上生命的代价,丹枫能够接受。 是白珩从倏忽手上用命把他丹枫救回来的,现在说起来能一命换一命就好。 只要他去死,化龙妙法就能够给出一个机会。 不负责任的说些题外话,这一死了之顺便还能为丹枫脱去这无解的属于持明龙尊的宿命。 丹枫累了,他已经习惯每天晚上被那属于前世的记忆冲刷,一次又一次,他自己都很难分清自己是谁。 漫长的轮回里,他是持明龙尊饮月君,而历史里的饮月君未必是这一个丹枫。 如今,终于能够解脱,如果还能挽回挚友的生命,这种事情,丹枫没有理由拒绝。 还有一个理由,这件事如果可以成功,是不是说明,借助着那丰饶的遗泽…… 持明族因为种族特殊所导致的不生不育,可以在另一个意义上得到解决呢…… 丹枫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现在这么冲动,自信到不似他的性格,更不会在乎应星言语里的诱导和陷阱了,他所想的只是那理论上成功之后的未来。 【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去制止。】 【为什么,因为你也很好奇这仪式能不能成功,事关白珩她的复活,容不得你拒绝。】 【你还有些侥幸的思维:万一,她真的能够回来呢?】 【虽然你很清楚<丰饶>是什么,<龙>又是什么,这些东西你比丹枫他们这些半吊子懂得多得多。】 【你也知道这一系列事情无非都是倏忽安排的闹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否定罢了。】 【这么说来,鳞渊境里的丹枫和应星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明明知道这是骗局,却还是那么坚定的相信了呢?】 【无妨,你不去制止他们,还因为你有第二个目的……】 【这个目的,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 丹枫和应星妄图以化龙妙法、倏忽血肉,将阵亡入灭的白珩带回人世。 鳞渊境的禁地里,腥红的倏忽血肉和白珩残存的那细微的毛发还有几滴干涸的血沫混合。 试问,持明的化龙秘法有创生的能力吗? 恐怕不见得,否则持明族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用这化龙秘法传宗接代呢。 可是,这丰饶令使的血肉加入,居然让这玄奥却残破的秘法朝着诡异而完全的方向发展了, 更有意思的是,只看样子的话,好像真的还有些成功的可能性。 丹枫割开手腕,放着血,让这罗浮里最高贵最纯净的持明鲜血滴入那培育新生的血池里。 那一团混沌不分的血肉在他鲜血的滋润下逐渐有了模糊不清的形体,它们缓缓蠕动,然后开始变成丹枫熟悉的样子。 它们的连结更加紧密,浑浊的结构也开始分化出好像是正常的器官与结构,在这源源不断的血液供给下,它团成一个球体。 带着珠光的晶体外壳,浑圆的形状,与珊瑚一样的龙角纹饰,这东西丹枫是不可能认错的。 虽然是一副猩红的奇怪颜色,可面前这出现在血池的,可不就是一颗持明卵! 这么看来,化龙秘法成功了吗? 丹枫不能保证。 因为这持明卵看上去没有问题,不代表它能够正常孵化。 作为持明龙尊的丹枫知道总有些持明族因为种种原因是不能蜕生的,鳞渊境也有的是无法孵化的死卵。 他与应星商量片刻,决定继续灌注血液以催生这颗持明卵,让它直接孵化,这样子就能够看到结果了。 这可能会持续相对比较漫长的时间,持明卵的孵化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即使用外力催化也要几周时间。 没有人能够保证在这期间不会有人来打扰丹枫,也没有人知道这仪式被打断会有怎样的后果。 作为除了丹枫以外的另一位参与者,应星义不容辞,他成为了守卫丹枫和那血色持明卵的人。 他挡在禁地前,手持着他自己留给自己的剑,以绝对的意志阻拦着任何可能来打断仪式的来者。 消息的走漏风声来得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他们两个人的地位当然足以挡下所有来到这里的持明和云骑,可面对同为云上五骁的景元和镜流,这阻拦令形同虚设。 更不用说,那位在战后声望如日中天的【玄黄】,那白珩生前的爱人,他们没有理由阻拦琼华。 直到如今这三个人还没有来这里,不过是给丹枫和应星一个面子,以及期待着一个好结果罢了。 镜流早就来了,她在古海外面远远看着,她这几天都一直在这里,就这么观望。 她能不清楚下面两位挚友在做什么吗?不可能,可她还是选择默许,选择了旁观。 琼华呢,他这几天在丹鼎司。 丹鼎司离古海和建木是那么近,谁能说他不是在看着底下丹枫和应星的一举一动呢? 第四十九天。 那血色的持明卵孵化了,出现在丹枫面前的,不是拥有持明特征的白珩,而是一个怪物,一如琼华最初所估计的那样…… 这头以白珩之血创作出的孽龙巨兽,半是龙形,头颅上半似龙首,有长髯与兽毛飘扬,也继承了白珩水银般的眼眸。 它呈现出持明最基础的龙形,可那如白珩那样水银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知性和理智。 在诞生的第一刻,它就已经陷入了猩红色的疯狂,它狰狞的利爪撕碎了周围的一切,仅仅一击就重创了因为用鲜血孕育它而虚弱的丹枫。 这怪物是倏忽的报复,是祂死后也要留给杀死祂的罗浮的“馈赠”。 可应星呢,他是那么狂热的看着那恐怖的龙兽,他双目里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 伴随着那孽龙震天撼地的嘶吼,应星的身上也浮现出血红的璎珞,这缕红,和那兽身上的阴云如出一辙。 倏忽死了吗?谁知道呢。 镜流心里的所有期盼,最终汇聚而出的不过是一句失望的长叹,她胸中的浊气逆入丹腑,似火焰炙烤一般。 她跃下,坠入那冰冷的古海,即便她手中握着的,是堪称仙舟第一的宝剑她心里却依然毫无安全感,亦如那日<苍城>陷落般无力…… 剑,长五尺,重若千钧,玄黑的锋刃上血色浮泛,出自应星之手。 她从未料到自己竟会将这柄剑指向自己的生死至交。 鳞渊境已然是毁了大半,那孽龙摧毁了它目力所及的一切,破碎的持明卵和着血红色的浪涛在那建木岌岌可危的封印之前…… 镜流和自己的徒弟景元带着所剩无几的云骑来到这一地衰残的死地里,他们抬起头看见那在血色浪涛里翻涌肆虐的龙兽。 镜流挡在徒弟和云骑之前,向着那孽物挥出了她曾经认为或许可以斩下星星的一剑。 然后,一番喋血的苦战,金铁所制的刀兵与那孽龙的鳞爪相撞,血泥之间,她的剑光被猩红淹没了。 剑,长五尺,重若千钧,玄黑的锋刃上布满裂纹,剑尖不知所踪。 孽龙逃了,去了远处洞天,那里传来的龙咆越加悲苦和哀痛,它也在渴望着解脱吗? 镜流拖着伤疲交加的身体坠落在海底,她看着不远处那跌落在污泥之中的工匠,还有那重伤的持明龙尊。 她如幽魂那样走近应星,略过他的身畔。 她说:“我本该先杀了你…但你还有别的罪要受,永生永世。” 然后,镜流跨过那匠人,好像他是什么污秽那样避开了他,她走向了丹枫。 那持明龙尊一边咳着血一边望着远处肆虐的龙兽,他看样子既可怜又可悲。 镜流拿残剑指着他,指着她曾经的友人,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可能,龙师们说过…我族之血,我祖之魂,本该造就另一个龙尊。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丹枫低声说着,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也许就是这些朋友。 “如果让你牺牲可以令一切恢复原状,我会做的…但现在…告诉我那头龙的逆鳞所在。” 镜流冰冷的这么说着,手里指着丹枫的残剑没有离开他的胸膛。 “颅顶……” 半是龙形的孽兽掣电般在空中游过,足以吞灭海平线的身躯撞碎了又一座浮岛,它的哀鸣声如一千柄剑交击。 镜流感受着自己丹腑的烧灼,体会着那如谷粒熟透脱壳而出般的膨胀感,这就是……魔阴身。 毁灭<苍城>的凶星照例浮现在眼前,她却依旧往昔蜉蝣那般无力呵? 百般折磨,镜流自裙幅上扯下一条黑色的绸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雷击霆碎。 谁高高跃起,迎向那孽龙的利爪,谁挣脱了形骸,斩除一切束缚…… 那是能解脱一切束缚的剑。那是一柄熟悉多年的剑。 它并非凡铁熔铸,而是一截坚冰凝成,幽幽含光,如握一线月光在手。 剑,长三尺七寸,轻如无物。 这一剑,如月华照彻万川,将那肆掠的孽龙自颅顶切开,斩却这龙兽的逆鳞,赋予它真正的解脱。 镜流挥出这一剑,她的身体无力的下坠,在冰冷的翻涌着血水的古海里下降,直至坠底。 景元,或者云骑,在蒙上眼睛的她眼里不过是行走的血肉块,她如此,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散。” 她这么绝望的躺在冰冷的海底,追索着脑海里逐渐迷乱的那些回忆,任由疯狂蚕食她的意志。 恍惚之间,蒙上了眼睛镜流“看见”,那一金发碧眼的身影自远处向她走来,在他的指尖萦绕着金绿色的光。 丹腑的烧灼被那人轻而易举的遏制了,触碰在镜流眉心的手指将<丰饶>赐给她伤痕累累的躯壳。 这感觉很熟悉,不同于丹枫的水疗之术,镜流总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感受到这种自身后临近的治愈。 “睡吧,剩下来的交给我就好,等你醒来时一切都会过去的。” 琼华这么说着,轻轻合上镜流的双目,他把她温柔的抱起,向着景元和那些云骑军走去。 镜流再也无力反抗来者,也就自然的昏睡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了。 一片狼藉的鳞渊境,琼华看着景元那满是愁容和痛苦的眼睛,他轻轻的摆了摆手。 “景元,交给我来,好吗?” 琼华抱着镜流,他没有把她交给景元和云骑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知道处于魔阴身的人有多可怕。 “相信我,景元,对待患者我比你们更专业。” 景元一言不发,良久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 琼华一手扶住怀里昏迷的镜流,一手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几瓶丹药。 “景元,你在回去以后把这些丹药发给将士们,有这些东西在,没有人会死。” 景元接过那几个玉瓶,整合了带来的云骑们,他们安安静静的离开,把镜流和鳞渊境都留给琼华。 在罗浮上,如果【玄黄】都说这人是救不了的,那么再探讨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琼华目送他们离开,他把镜流安放在尚未波及到的地方,在周围设立了警戒的结界。 然后他来到那一脸绝望的工匠和持明龙尊面前,他面无表情,这让他显得格外可怕。 有些账,需要仔细清算。 我远赴人间,只为送君一死。 第十三幕 劝君莫惜金缕衣 鳞渊境里,浑浊的血水漩涡因为搅动着它们的龙兽死去,点点朱红自上而下飘零。 此时此刻,琼华竟回忆起那偏僻林场在春末夏初时的落花雨 ——可惜,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位可以分他一半蛋糕卷的狐人少女了。 白珩死了。 他也不再是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人,不再拥有那么纯净的梦。 冰冷的古海,残破的楼宇,远方孽龙狰狞的尸骸,是了,还有这满手都是的污秽不堪的血。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琼华诉说着命运的扭曲和恶意,诠释了悲剧的开端和“进行时”。 建木近在咫尺,倘若琼华他向前一步,再向前走上这么一步…… 算了吧,他还不想伟大的帝弓司命给他这个小小的丰饶孽物亲自刷火箭助兴。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借此机会…和这些老朋友叙叙旧,盘算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琼华走过那禁地的门框前,迎着那龙尊饮月君断了上半身的雕像,来到应星和丹枫“大声密谋”的地方。 这俩人一个躺门前地上,一个躺那池子旁边,如果不是因为认识,谁会想到贵为“云上五骁”的他们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嗯?好像踩到了什么……哦,应星,是你啊。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吗?” 琼华站在那工匠面前,居高临下的问他,言语平静,和老友重逢的语气差不多,虽然他那盈满危险气息的翠绿眼睛出卖了他的想法。 “哦,如此问多多少少有些不讲情面了…… 让我们这么说就好: 你到底对我亲爱的白珩她做了什么?!” 琼华任由那工匠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看上去很平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琼华愤怒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呵…【玄黄】,摆出一副胜利者的表情给谁看呐…… 你还不是一个废物,白珩死了你就这么平静吗…不愧是个冷血的畜生…… 你和我们一样,你什么都做不到……” “应星”抬起他的头,盯着琼华,冷冷的说出来这既像是埋怨,又像是咒诅的话。 “哦,我忘了,你现在似乎不能被称为<应星>呢,你说,<倏忽>这个名字不是挺好的嘛,换什么呢?” 镶嵌着金线纹饰的华丽长靴重重的踢在那倒在地上的“应星”脸颊上。 这一击来的太果断太狠辣,那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巨力踢去几步远,琼华欣赏的看着那他吐出几颗断牙和一大口血水。 还没有结束呢,琼华走上去,用力拽着他那因为<丰饶>而重新变成青黑色的长发,然后…… “把头低下,我亲爱的朋友,我当然是个救不了她的废物…可你…就凭你…也配直视我?!” 脚尖轻点,又是一记重重的下劈,这一脚狠狠的砸在躺在地面上的那匠人头上。 这一击,让血水自他七窍喷涌而出,在那被他头砸出来坑洞里汇聚成一个鲜红的水洼。 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的琼华脸上依然是那温和而平静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如妖似魔。 “不要急,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作为新生的长生种,你可能不能理解什么是<不死的诅咒>,放心,我会让你<切身体会>的……” “你必须学会习惯,死亡的感觉。” “现在,让我们好好来谈谈吧,我的朋友,你到底做了什么?” “……” 无人回应。 “应星”因为残酷打击肿胀破碎的头颅在伟大的<丰饶>治愈下快速愈合,如今那腥红色眼睛里满是怨恨,愤怒和惊恐。 当他破碎的声带愈合,他的怒吼在这一刻伴随着话语说出。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该死的疯子……”他指着琼华,如一切无能的人那样狂怒的骂着。 “哦?看来你还有些小情绪呢,我的朋友。” “放心,我作为一个医士,对于人体的了解肯定是比较深入的哦……” “眼下这鳞渊境,有如此多的材料,想必一定能撬开你的嘴……” “我亲爱的丰饶令使…倏忽,冤有头债有主。” 那猩红色的眼睛对上琼华翠绿色的眸子,他惊恐的发现,这面前衣冠楚楚的医者,心里的疯狂居然是他看不透的。 “呵,马上他要的无非是折磨罢了,凡人的折磨,怎么可能能危害到令使的精神?” “只要能够找到破绽……” 倏忽化身这么想着,可惜这不过是最无用的自我安慰罢了。 琼华优雅的从随身携带的医药包里拿出一些针和钳子之类的东西,又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 如果是应星,大概不会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是倏忽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罗浮古代的“小特产”,一种植物的萃取剂,它的作用是让人的痛觉敏感程度增幅到原来的百倍。 此物,广泛用于残酷的拷问,后来因为有伤天和被禁止使用,萃取工艺也失传了。 琼华仔细的把那小瓶子里的液体滴在那些金针和钳子上,为医疗器械消毒嘛,他熟练的很。 “你…你…不要过来…你再向前,我就自杀,对……” “我死了以后,应星也会死的,你…你也不想他陪我一起死吧,我命令你停下来,停下来!!!” 可是呢,尽管他那样撕心裂肺的嘶吼,哀嚎,琼华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手上擦拭那些器具的动作也愈发优雅。 “求求你,停下来,好不好,求你了……” “我不是倏忽,我根本就不是祂!我只是祂的一部分意识罢了,我们不需要这么……” 琼华依然没有开口,他欣赏着面前这个生物崩溃的表情,出奇的是那因为白珩复活仪式失败的愤怒和不爽确实少了一点点。 “没关系的,不管你是谁,朋友,我不在乎。” “哪怕你不是倏忽,是应星,我也不介意赐你这一场造化……” “闭上嘴巴,答应我,接下来…要安安静静的接受我的<心意>哦~” 琼华踏上前,拎起那倒在地上的人,像是拽着一只死狗那样把他从地上捡起来。 倏忽的化身试图反抗,可他绝望的发现那看似瘦弱的手臂好像有千钧的巨力,完全挣脱不开。 琼华病态的,温柔的抚摸他的脸颊,仔细观察他,原来那一脚留下的伤口,那断掉的几颗牙已经长出来…… 不错,是不容易坏掉的解压玩具呢,不愧是<丰饶>制造,品质可靠。 下一秒,琼华掐住那人的脖颈,那一只只浸透毒汁的金针行云流水的刺入倏忽化身的各个穴位。 这些地方不一定是死门,却能够让他感到生不如死的剧痛,更不要说这还有那液体提升痛觉敏感度的debuff,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倏忽化身想要叫出来,却被琼华机敏的点了哑穴,他那干枯的嗓子只能发出可怕的,如同塑料制品摩擦产生的声音。 “嗯,看来你和应星这身体适配程度真是高呢,连感官都这么清晰,不愧是你,<夺舍>选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琼华松开手,把倏忽化身砸在地上。 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如同出水的鱼那样在地上扑腾,翻滚,这挣扎却让他身上的金针刺的更深。 “别急,这还有些小钳子,你看,就和小螃蟹一样,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琼华他拿起那些小钳子,对着地上翻滚的人说着,这话因为他言语中的平静格外可怕。 “痛晕过去再痛醒,休克死掉再复活~” “让我考考你…一千减七等于几?” 没有回应,因为地上的人应该已经死了,现在在卡复活cd呢,哪有功夫回答他。 “一千减七等于多少?” 钳子狠狠的夹住了倏忽化身的皮肤,撕开一大块血肉下来。 “……” 如此,不知道多少次以后。 “一千减七等于几?” “九…百…九十三……”这声音突破哑穴的禁制发出来,他复活了,那哑穴自然解开。 “错了哦,我问的是两千减七等于几。” “这都能答错,好笨啊~” 琼华上前又微笑的点上那人的哑穴,手上的钳子又再一次撕开那丰饶民的皮肤。 现在,这倏忽化身可就只有一只耳朵了。 “唔…丰饶孽物可不能说人话呢,我刚刚都告诉你要安安静静的享受了。” 他手上翻飞着,如同他装配机巧鸟时那样。 “无论是什么生物,只要受到攻击就会感到疼痛,感觉到恐怖,就会有破绽……” “但是丰饶孽物,却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 那钳子放下了,可琼华手里又多出几根金针,他细心的在上面涂抹了药液,再一次为地上的“患者”施展罗浮丹鼎司秘传的针灸之法。 于是,那倏忽化身又一次死不瞑目了哈哈哈。 琼华很有耐心,不急不躁是一个丹士最基础的修养,在病人还没有拒绝治疗的时候,他怎么可以先一步宣布“没救了,告辞”呢。 你看,在地上扑腾的这么精神,这不是一看就还有救嘛。 白珩那时候有多痛苦琼华不知道,但他能够让“倏忽”亲口告诉他现在有何感想。 倏忽想过逃走,可他发现,这最后一丝生路也被琼华无情斩断。 建木,建木!面前这个恶魔居然可以调集建木的力量!实力万不存一的倏忽连自杀脱身都机会都没有了。 “好一个【玄黄】,你这不是比我更像是丰饶孽物吗……” 不知道多少次死去,倏忽化身这么想着,麻木而绝望的看着那微笑着的金发碧眼的美丽青年。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可是他突然看见,那青年居然拿出了一片金色的树叶。 那东西他认识,这是可以治愈意识上伤痛的圣物…丰饶赐福的…属于那建木的一叶。 “好啦,我们重新开始,再来一遍。” “恭喜你,我的朋友,你成功进入二周目,仅仅耗时三天。” 琼华笑着把那树叶掰碎,给那倏忽化身喂下一小片,看着他眼睛里重新浮现出生机和理性。 “才只过去了三天吗…” “杀…了…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倏忽化身躺在地上,明明他精神上的损伤已经愈合了,他猩红色的眼睛里却已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明。 在此之前,祂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低劣的拷问技艺能够对他造成影响。 可他忘记了,他现在拥有的也不过是应星那获赐<丰饶>的,仅仅是不死的凡躯。 肉体上的苦痛和精神上的折磨,已然让祂从存在意义上失去了生机。 “嗯,可以哦。” 琼华这么说着,伴随着一声脆响拧断了什么。 睁开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金发,倏忽化身头一次如此憎恨这不死的身躯。 “让我们看看,要杀你多少次…你才能耗尽这身体上所剩无几的<丰饶>呢?” “你那领域,是名为「血涂狱界」吧,不错的名字…你看看现在,这不就是吗?” “欢迎来到,我的「血涂狱界」,倏忽。” 那翠绿色眼睛里的笑,一如既往地让这曾经贵为令使的生物感受到至深的恶意。 鳞渊境里,传来“丰饶孽物”最绝望的叹息。 第十四幕 无枝可依 琼华仔细的把手里那些精致的“医疗器械”擦拭干净,消毒收回。 地上摊着一团明艳的猩红色,那是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被去除了皮肤的…… 琼华整理着那一张张完整的还有着清晰面目的“皮革”,随后利用精妙的刀功让这些材料得以物尽其用。 他身后,这种“皮革”素材累积成山,被充分而耐心的进行了防腐处理。 不错,活生生取了142张,还挺能坚持的…… 他看向地上蠕动的已经不成人样的肉块,这东西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它身上属于倏忽的力量逐渐在无限的死亡与复活之中磨损殆尽。 力量既然已经消失了,那这残破不堪的意识也大概保存不了多久,已然是将死了。 <丰饶>,终究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充其量只是犯规的强大生命力罢了。 人被杀,就会死。 剥去身上最大的器官,这东西当然也难逃一死,琼华认真的记录他再生复活的时间。 和之前的笔记对比,明显这次复活耗时比最初的长了太多,这愈合速度也就比普通仙舟人快一点点,已经趋于正常的魔阴身天人。 他离死不远了,也大概已经褪去了倏忽的意识,思维被磨灭的如同一个新的生命体。 这个结果,看上去还不坏。 琼华有些乏味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倏忽,不是那个那个害死白珩的罪魁祸首,他只是一具令使随手制造的夺舍化身。 于是呢,琼华现在也只是讨些利息,算不上什么报复啊,他是这么想的。 对,做了这么多事也不过是陪倏忽化身玩一玩,谁料他这么不经玩,才死了几万次就撑不住了 ——唉,居然是高估了这化身的强度。 可惜了应星,死的干干净净了,明面上成为长生种,只是魔阴身发作,呵,怕不是连自我都保不住。 凡人之躯,怎能领受真正的不死,应星他只是那倏忽选择的承载意识的容器,原主人是死是活,和倏忽有什么关系。 如今看着面前这有着青黑色发丝的青年,那血红眼睛里只余下恐惧和迷茫,哦,这能不能算应星和倏忽的孩子呢? 琼华恶趣味的笑了,他随手折下一根珊瑚枝,掰成四段,洞穿了那新生者的手心脚心,把他成十字状钉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 这人他既然已经不是倏忽了,那就交给镜流吧,等她醒来再说。 以她的性格,十有八九是直接开杀,然后“教”他剑术,让他去向那<丰饶>复仇吧。 应星残存的记忆会教会这个新生的孩子以后要怎么去生活,虽然,相比正常生活下去,他可能会更想要得到真正的长眠? 琼华懒得管他,也就这么算了。 临别之际,琼华伏在那被钉在石壁上痛苦挣扎的青年耳边…… 琼华对他说: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应星,你是其中之一……” 琼华的声音突然好像因为激动而颤抖,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吧。 额,谁知道是不是本色出演呢? “逃吧,逃吧!!!” “你以为换上另一副面貌,换上另一个名字,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 “我会再找到你的,不管你逃到哪里,我的朋友,下一次,猜猜你还能复活几次?” 琼华这么狰狞的在他的耳边说着,这些话语终将成为这新生者毕生的梦魇。 他要让这个“应星”把对于【玄黄】的恐惧刻在魔阴身里,永生永世的烙印在这具不死的身体里。 就凭他?他也配复仇?呵,琼华的复仇还没有完成呢,他凭什么能获得新的生活…… 在镜流教你剑术,赐你百死之前,请你记住,【玄黄】会永远期待着和老友你重逢。 现在,你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开胃小菜,根本就谈不上复仇呢。 不管你是谁,逃到哪里…… “在亲眼见证你的死期之前,我们会再见面的。” 琼华这么说完,把地上堆着的那厚厚一沓“倏忽化身素材”装进储物箱收好,离开了。 那朱红的眼睛里因为恐惧甚至渗出了泪水,这新生的有着应星残破记忆的生物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得到如此对待。 他只能无力的挣扎着被穿透的四肢,因为不断的复活,身上的<丰饶>所剩无几。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挣脱的力量,只能绝望的期待着解救者的到来。 琼华走了,这金发碧眼的恶魔终于暂时放过了他吗,他劫后余生的发出一声长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看见了一个银发垂肩用黑缎蒙着眼睛的女子持着冰剑向他走来。 这是救世主吗?还是…新的恶魔? …… 镜流看着被钉在墙上的已经算是一具空壳的那人,心领神会的理解了琼华的心思。 是吗,现在白珩死了,你却把她亵渎成那种东西…… 作为罪魁祸首,你却把什么东西都忘记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应星,还记得我在之前说过的话吗。 她说: “我本该先杀了你…但你还有别的罪要受,永生永世。” 镜流要用他这空壳的一次次死亡,锻造一把针对<丰饶>的利刃。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那声响如未开化的野兽。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冰冷的硬物穿过了他。 “记住死亡的感觉,带给他们。” 那冰冷的剑刃,再一次穿过他的胸膛。 …… 他盯着地上那杀他的剑,剑刃碎了半截,支离破碎,一如它的主人……他还不是一样吗? “应星……是谁,是我吗?” 他想起来了什么,可却感觉更痛苦。 “幻痛清晰锐利。过去种种成了锋利的碎片,自己的姓字也已忘却。” “逃吧,逃吧……”记忆深处有人这么对他说。 他跌跌撞撞的躲着那银发女人的攻击,一次次遍体鳞伤的死去,然后,注定此世颠沛流离。 他明白,这长生不死是何等恶毒的诅咒了,好在,这持剑的女人只是杀他,倒没有那么残忍。 等等,还有什么记不清了。 想起来了! 金针入体,利钳凌迟,一次次活生生的被剥去完整的“皮革”…… 那血池里发生的一切,由他尸体累成的那“尸山血海”…… 那一具具残破到不能被称作尸体的肉块,那一双双灰暗无光的眼睛,映照着那金发恶魔微笑的脸。 “玄黄……玄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你找错人了…走开,走开!你不要过来啊!!!” 镜流平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提着剑听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甚至看到这个人毫无形象的跪地求饶。 “能让这不死的空壳如此恐惧,甚至爆发魔阴身都忘不掉,有意思。” “哟,琼华,你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吗?呵,我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白珩能看上你了。”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希望我们…都可以能为白珩讨回一个公道。” 这后来发生的一切,已经离开此处的琼华不会知道,当然他也不会在意。 对于他来说,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具倏忽化身已经磨灭,剩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正主了,伟大的<丰饶>们,哈哈哈哈哈哈。 祂可以一直躲下去的,可他只能失败一次,而琼华,他有无数次机会…… 那翠绿色的眼睛里,如今浮现出格外理智的癫狂,这纯净的毒火,想要把这个世界和那命运,都烧成灰啊。 白珩死了,总要有人要为此负责的,在把她找回来之前,琼华将为她迎来最后的结果正义。 在这世界倒置之前,他的恶意未必不能淹没那傲慢的神座,也未必…只有神才能高高在上。 自白珩死去,琼华眼中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是断了根须的浮萍。 丹枫,下一个,是你啊…… 第十五幕 繁星和一位友人的死 【折磨倏忽化身并不只是你的个人趣味,更重要的是,只有祂死了,你才能破开那猩红的帷幕,走到那血池禁地。】 【“应星”在结界之上造诣不高,可倏忽有这个本事,为了见到丹枫,你只能把祂折磨到崩溃自灭。】 【你在这上面花了太多时间——当然,大仇得报很痛快就是了。】 【你却没有想过,迟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总是这么自私,琼华。】 “丹枫,丹枫……” 琼华站在那干涸的血池旁,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有着水青色龙角的青年,他呢喃自语。 他将要说出的指责和质问在见到丹枫的那一刻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他冲过去,把那人的身体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 “琼华,是你吗?” 地上的青年虚弱的唤着他,琼华想要说什么,却看见丹枫那眼睛已经变成暗淡无光的灰色。 “丹枫,你这是…看不见了吗?” 琼华艰难的问他,作为【玄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丹枫的眼睛可能已经失明了。 “是啊,已经看不见了,从那东西的爪子划过我身体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丹枫这么说着,却没有什么遗憾或者痛苦的感觉,他很释然的笑着,向前伸出手。 这有些冰冷的手温柔的抚上琼华的脸颊。 “琼华…你在哭吗?” 丹枫这么问他,因为他感受到泪水的寒意。 “不,没有,丹枫,我没有哭。” 此乃谎言,琼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泪流满面,言语都有些哽咽。 这感觉来得太快,来不及反应,就和白珩死的时候那样,怎么会呢…… “丹枫,你别说话了,我帮你疗伤。” 丹枫沉默片刻,他笑了。 这笑容很好看,太凄美,太破碎。 重伤垂死的他安静的卧在琼华的臂弯里,青丝散落,此刻的他不像是个尊贵的王却像是个流落的佳人。 几点朱红点缀得这具纤细的身体格外娇弱,颇有一副雨打梨花的破碎感。 琼华只觉得丹枫的身体太轻,好像这具身体生命的重量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散了。 他想用<丰饶>替丹枫补全伤口,却发现这血还在流出,伤口根本没有愈合。 他花了太长时间在折磨那倏忽化身,花在破开那层该死的结界上面,等他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应星是倏忽所选择的夺舍对象,所以有着祂的力量维持安全,即使是孽龙也没有伤到他。 那丹枫呢,距离孽龙那么近,还没有防备,在最虚弱的时候…… 倏忽只想要丹枫死,不管是制造孽龙也好,让丹枫献祭血液也罢,与其说是制造孽龙,摧毁鳞渊境和杀死罗浮持明龙尊才是主要目的。 祂恨不得让罗浮参战的人都去死,那样子祂才算报仇雪耻,龙尊一死,罗浮持明族和仙舟的合作自然分崩离析。 眼下,有着真正杀死这个龙尊的机会,倏忽当然没有放过。 为此,祂甚至在镜流离开后又制造了结界把丹枫和人们隔离开,这就是为了让这时间足够完成祂的计划。 即使琼华超出预计,杀死了祂,当他赶到丹枫的身边,也是来不及的。 …… “琼华…琼华,你也有这么一天,会为白珩之外的人哭泣吗?” “可我…我不是…只是你的工具吗?你说过的……” 琼华没有回答丹枫的问题,他只是手忙脚乱的用<丰饶>一次次尝试补全这个人身上的生机。 这有效果,但不多,丹枫的身体就好像一个被打出漏洞的水桶,无论补充多少生命力都会快速流出来。 即使琼华全力释放治愈术式,也不及那生机损失的十分之一,丹枫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持明龙尊生命力极度顽强的结果了。 温热的血止不住的从琼华掌间流逝,而丹枫的身体越发苍白。 “没用的,琼华,别再继续下去了,我要死了,对吧?” “不要为了我而悲伤,我不过是你无数傀儡,无数工具里的其中之一罢了……” “在未来,一定还有很多很多,比我优秀的多的工具出现在你面前。” 丹枫这么对他说,话语却是那么温柔,那么平静,这话语和他的生命一样轻。 “所以我,没有任何让你流泪的理由和价值。” 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白珩,他只是能为了琼华的前进献上火种的柴薪之一罢了。 “不,别给我胡说…你有价值,你有唯一的价值!” “你还有救,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此乃谎言,因为这泪水根本收不住,滴落在龙尊华丽的浸透鲜血的长袍上面。 “我可是【玄黄】啊,救治你区区一只重伤的持明,怎么可能做不到……” 丹枫没有阻止他了,只是那么温柔的望着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青年。 他那么温存而怀念的说: “持明龙尊没有父母,他们自出生起就孑然一身,陪伴他们的只有那冰冷的责任。” “我不过是龙师们期盼的理想的容器,是那伟大的饮月君无止境生命里的一环。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是<丹枫>。” “琼华,是你教会我要为了自己生活,要以自己的意志做一切事情,哪怕是那该死的命运……” “谢谢你,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琼华翠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定的光。 “我现在好悲伤啊,琼华。” 丹枫接着这么说着。 “丹枫,你现在为了什么而悲伤,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为了站在我这一边而感到后悔呢?” 琼华冷笑着,手上救治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虽然无法看见琼华的脸,丹枫却还是用空洞的眼睛对着他,低声的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在为了你而悲伤啊,琼华……” “在白珩死去的现在,在我死去的未来… 我亲爱的朋友,这世间,还有谁能够理解你呢?还有谁能够与你同行呢?” “一想到你今后要孤独地活下去,我就不禁哀痛万分……” 丹枫这么说着,无力的放下抚摸着琼华脸颊的手,可他依旧笑着。 与之相对的,是无言沉默,泪如雨下的琼华。 “别开玩笑了,丹枫,你以为你是谁,傲慢到这种地步…你这个样子也是合格的工具吗?给我活下去啊!” 鳞渊境里,向来唯我独尊的【玄黄】那么绝望的呼唤着,手中的<丰饶>却无计可施。 无人回应,丹枫已经昏过去,他就像一片深秋的树叶凋落了,卧在琼华的怀里,他的呼吸微弱得根本就听不清。 远处走来几位幸存的持明族,他们来这里,满是期待的看着,希望【玄黄】可以救回他们的龙尊大人。 即使饮月君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持明们却仍然不愿意接受他这么痛苦的死去。 别忘了,对于持明来说,龙尊死去是小事,传承断裂那可就是危及族群的大祸。 所以事实上,他们其实也不在意“丹枫”这个人的死活罢了。 琼华想到了什么,他抚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有着一颗如琉璃一般,澄明无垢的属于<丰饶>的心脏。 这罗浮仙舟里所有的治愈手段都根本治疗不了丹枫,那么也只有一些非常的手段才能挽回挚友的生命。 “丹枫,你相信我吗?” 琼华这么问他,即使在弥留之际,丹枫依然是那么的依靠着他的怀抱。 琼华接着一字一句的说:“我发现,我很难死,和倏忽那个孽物一样,怎么杀都能恢复过来……” 琼华突然笑了起来,伴随着他满面的泪水,这笑容着实恐怖,平静里蕴藏着难以理解的疯狂。 “丹枫,你不会死的,我们一起,活下去。” 第十六幕 龙尊死,玄黄生 琼华怀抱着丹枫那逐渐冰冷的,将要死去的身体,迎着那些围观的持明们逐渐失望,盈满泪水的视线。 他们这些庸人懂什么,丹枫现在还没有死,有【玄黄】在,他怎么可能如愿一死了之……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对准了丹枫的后背。 持明们心神一震,如死灰一般毫无光亮的眼睛里又泛起了希望的浮光。 琼华动了。 那是一只加持着<丰饶>力量,在强度上足以撕开玉界门的利爪。 琼华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猛然一击,直接自身后洞穿了丹枫的身体。 “饮月龙尊,我没有说谎。” 琼华是那么疯狂的微微一笑。 丹枫躯壳里所剩无几的鲜血四溅,胸膛处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花”。 下一刻,丹枫最后的生机直接消散了。 琼华那异化的手钻进尸体的胸膛,吸取着这具躯壳里最后的力量和精神。 良久,丹枫只余一具干瘪到难以辨别面容的可怕尸体,被琼华轻轻的放在地上。 有围观此事的持明颤抖着嘴唇,打破了如今这沉默的氛围,他撕扯着嗓子叫喊出来: “琼华,你到底干了什么!” (此处的梗是致敬《蛊真人》,好书,可惜了。) 任谁都知道,对于持明而言,在巡猎和丰饶战争还没有结束的现在,在新生的仙舟将军成长到全盛之前,持明龙尊饮月君就是他们抗衡丰饶的唯一希望。 但是亲自扼杀这个希望的,竟不是丰饶令使,而是罗浮的【玄黄】! 琼华他是疯了吗? 居然做出来这种事情! “没有饮月君,我们如何对抗丰饶联军?!”有持明气急,跺着脚质问道,瞪视着琼华。 琼华淡然一笑: “很简单,我成尊不就是了?” 他双手平举,自我解除了束缚,一身力量展露无遗。 古海在震动,浪涛翻滚若雷鸣,狂澜之下,星河倒卷! 这时若有持明族的长者看到,必能认出,这自然是龙尊饮月君的力量! 【苍龙傲睨,劫水濯世】 是了,这整个鳞渊境里的一切都在回应着琼华的呼唤,它们在向新王的诞生献上喝彩。 血水和污秽都在这洪流里荡涤无存,偌大的鳞渊境,虽残破不堪,却如旧日盛世时那样,神圣且一尘不染。 这么大的动静让这禁地之外的镜流都感到心神恍惚,只能拖拽着仍在复活的匠人赶忙离开。 琼华的身体自然悬浮在离海面三尺的地方,长袍无风自动,那翠色的眼睛里光华大盛。 再看他的颅顶,竟然是生出了一对如美玉一般华丽,晶莹剔透的水晶龙角! 这峥嵘的角冠如此直白的向世人展现了琼华的新身份,他所展露的持明族本相亦如古海深处的雕像,与之看似“一般无二”。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在这一天,罗浮的人们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于表象之下的另一种意思。 当看到那悬于高天之上,无比尊贵的龙,感受着血脉深处的亲和与仰慕,持明们大多选择了沉默。 仙舟必须要有一个龙尊,但没有人规定这龙尊必须是饮月君,只是千百年来,罗浮只有一个饮月君罢了。 【丹枫是罗浮的饮月君。】 【罗浮的饮月君,却不一定是丹枫。】 龙师们放下了,他们竟长舒一口气,眼下里<龙尊〉已然易主,相比之下,丹枫的死竟变得没那么重要。 剥去龙尊传承不谈,如今的丹枫很遗憾的不过是一个摧毁了祖地,差一点就让罗浮持明绝灭的罪人罢了。 战争英雄和云上五骁的荣誉固然闪耀,可他犯下的过失和导致的后果,鳞渊境因为他而临近毁灭,千万持明卵还未蜕生就遭遇死灭…… 如此大错其罪可诛,无可恕也,若非念及旧情,他事后也要受到清算的。 到时候就算龙师顾及持明龙尊传承替他留下一半活鳞,就算力量还可以保留,丹枫也难逃一死。 现在看来,这个过程只是提前了。 由新生的龙尊代司其职,顺便审判了祸首…对于持明一族来说,这并非不可接受。 可是啊,无人能理解那腾飞的最尊贵的龙心里流淌的哀痛和凄凉。 琼华只是平静的在那里看着随指尖律动而翻涌的古海怒涛,看着那些持明族纷纷向他跪拜行礼。 这篡夺了龙尊之力的逆贼,再一次抚向自己的胸膛,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的话: “丹枫,你不会死的,你会活下去。” “你将流淌在我的血管里,你活在我的生命之中……” 汲取了丹枫力量与精神的琼华完整的获得了龙尊的传承,如今的他当然可以被称作“饮月君”。 更何况,琼华身上原先就有<丰饶〉的遗泽,这正体不明的力量与龙尊之力相辅相成,二者交相辉映之下,焕发出难以想象的升华。 最直观的就是他的寿命已经突破了魔阴身限制的千年,如持明一般可以绵延不绝。 他的蜕生不再只是保存力量,甚至完整的记忆与精神都可以过渡,如此,或许方为真正的<无尽形寿,长命无绝>。 不朽的【龙】,尚未复苏;长盛不衰的丰饶孽龙,却已然先一步在这世间降临。 琼华落入水中,对着持明众人指着那干尸,他说: “前任龙尊丹枫与丰饶令使死战,为护罗浮,以身殉道!” “念及血脉恩泽,不愿龙尊之力断绝,龙尊丹枫传承于孤,尔等可有怨言……” 在场的持明听到这明显颠倒黑白的话不禁都沉默了,可大家毕竟都是聪明人,不过几秒,为首的龙师直接跪地行礼带着众人恭敬一拜。 “我等,谨遵龙尊之命。” “愿新任龙尊大人继承丹枫大人遗志,统领我族,护我等苗裔……” 琼华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里悄悄收起一个玉瓶,这“熏香”在水里也能发挥效力。 <镜花水月〉嘛,琼华的老传统艺能了。 不急,先稳一手。 不管这些持明是不是真的臣服了,今天之后在这药力之下他们都将成为琼华的死忠,变成替他披荆斩棘的傀儡。 …… 之后的,照例是统一召集持明长者,联络其他仙舟的持明族,召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共同会议。 在此次持明会议上,新任龙尊琼华宣布了之后重建鳞渊境的企划,对丰饶作战的战略,以及改善罗浮持明生活的民生安排。 在会议上,龙尊琼华发表了“两个坚持”的革命性纲领,即“坚持与丰饶孽物不懈作战,坚持巩固仙舟与持明联盟”的两条总体方针。 龙尊琼华表示将继承已故持明英雄饮月君丹枫的遗志,他将在之后的生命里以身作则,身体力行的带领罗浮持明们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罗浮持明将坚持理想信念,牢记使命,不忘初心,在维持自身发展的同时积极与仙舟一致对外。 深入贯彻落实持明—仙舟协同发展战略,坚持罗浮仙舟人携手并进的总发展路线。 会议上龙尊琼华宣布罗浮持明坚持和平发展,在坚定维护仙舟联盟和平的前提下谋求自身发展,又以自身发展更好维护仙舟联盟的公平正义。 此外,琼华表示罗浮持明将深入推进与其他仙舟持明的交流与合作,共建仙舟持明命运共同体。 相信在各仙舟龙尊与持明们的合作之下,最终我们终将完成剿灭来犯所有丰饶孽物的目标,实现各仙舟持明族共同的伟大复兴。 …… 会议开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其他仙舟的持明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条理清晰”的持明龙尊。 在通常实行“君主离线制”,战争时期只看“斧王对砍”的持明族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将? 丹枫…他真的是找了个不错的继承人呢。 而丹枫的死因自始至终都被琼华放在了台面上,虽然不屑于用挚友的死为自己铺路,可丹枫必须死得其所: 是丰饶令使倏忽杀了他,是倏忽制造孽物毁了罗浮的鳞渊境…此仇,不死不休。 罗浮持明将在此后加强对禁地的防御力量,保证杜绝此种祸患,并牢记此次刻骨耻辱,誓要让丰饶孽物血债血偿。 这话说的太坚定,太真实,琼华眼里对于倏忽的恨意做不得假。 看着琼华义愤填膺的样子,其他仙舟的持明龙尊纷纷表示安慰和勉励,感同身受之下也在族记里给丰饶孽物们记上了一笔。 同仇敌忾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琼华也就顺水推舟,成功从其他仙舟借来了重修鳞渊境的持明工匠。 本来对龙尊易主还有些疑虑的罗浮持明们眼见新任龙尊如此得力,打消了顾虑。 万众一心,他们都愿意“坚定的跟着龙尊琼华走”,一起走“罗浮特色持明发展道路”。 …… 下一次,丰饶孽物再来,等候它们的就是另一个罗浮了,到时候,琼华有的是机会。 【这鳞渊天险之后,便是持明铁壁!】 【若敢来犯,定叫你大败而归!】 第十七幕 春华秋实 【丹枫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化卵蜕生,那看似干尸的躯壳在你重新用〈丰饶〉浇灌之后,凝聚了一枚格外虚弱的持明卵。】 【你知道,这里面是一个新的生命,他终归不是丹枫,只是他的下一步,不是龙尊,只是一只普通的持明。】 【这是不是也算实现了丹枫的愿望呢?】 【你不知道,也不想去追究,顺手割了一部分龙尊之力给他。】 【对于你,这力量还能再生,无止无竭,即使再造一个龙尊也不是不可能。】 【你把这持明卵交给龙师,让他们培育,你赐这新的生命以〈恒〉为名。】 【孽龙,念在和白珩有着那么一点关系,你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有着持明的身份,那就可以蜕生。】 【你的力量非常不讲道理的自那枯败的龙尸里抽离了血脉,凝合成一颗纯净的持明卵。】 【大概是因为白珩她的血脉有一丝留存,大概这孽龙也由〈丰饶〉催生,你对于这颗持明卵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你没有把它交给任何人,而是自己留着,日夜以龙尊之力养护。】 【她出生的时候,你在白珩死后第一次体会到欣喜。】 这是自白珩离去的第310年,时间在琼华的观念里变得格外模糊。 琼华看着那刚刚破壳的,小小的持明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都快了半拍。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白珩,也不可能是白珩。 这并不影响他祝福这个孩子。 女孩有着和白珩一样紫白色的头发,淡蓝若水银一般灵气的眼睛,头顶上是两个钝钝的圆滚滚的雏形龙角,身后,哇,好一条胖乎乎的尾巴。 眼见得这新生的女孩,琼华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这笑容很单纯,和当年在林场追着机巧鸟的那个少年一样。 可惜,时光在他身上终究留了太多痕迹,终于这欣喜化作了一种长者的慈祥。 寥落数百载光阴,琼华身居高位多年,压制感情再容易不过,可看到这个孩子…… 琼华望着女孩蓝色的眼睛,情不自禁戳了一下她肉乎乎的小胖脸,逗弄着这条小龙。 拿过不远处早就热好的浮羊奶,琼华温柔的用奶瓶喂给这可爱的孩子。 小家伙抱住奶瓶,不哭不闹,只顾得上大口的喝着甘甜的奶水,任由琼华抱着,非常乖巧。 “孩子,你的名字是〈白露〉。” 小家伙瞪着她大大的满是水光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龙尊。 对于她来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更别说这人还给吃的,嗯,好感度已经满了。 琼华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她小巧的龙角。 “小白露,以后,你可以称呼我<爷爷〉。” 琼华,父母早在百年前寿终正寝,他身边自丹枫逝去亦再没有友人,而唯一的爱人白珩也早就逝去了, 如今,他在寂寥几百年后,再一次有了家人。 温暖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就是白露灿烂的笑容吧。 不管怎么样,从这孩子身上还能看出来一些白珩的影子,就当是命运对他微乎其微的补偿吧。 …… 白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慈祥的爷爷,会是这仙舟上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景元?批文件的工具人罢了~ 罗浮在这几百年间,往往人们只拜【玄黄】,对于将军的注视也有所淡化。 景元不在乎,并为这和平的日常感到欣喜。 这也只能是景元做这罗浮的将军。 他本来就是乐得清闲的性格,经历了那么多,在不违原则的情况下,放权也就放了。 罗浮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琼华一手遮天的地方,只要他不违背帝弓神命,这就是他的一言堂。 没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也还是没出什么乱子? 景元老老实实的待在神策府里批阅奏折,而下属们也早就习惯“外事问琼华,内政归景元”的政务工作范围划分。 琼华和丰饶的血海深仇成为了信任的根基,他的所作所为更赢得了罗浮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几百年来,他提出的发展理念大大缓和了罗浮各种族之间的内部矛盾,各仙舟协同发展战略也使得仙舟联盟更加紧密。 对于持明来说,是饮月君琼华为他们修复了残破的祖地,是琼华大人击退了曾经来犯的丰饶死敌,是琼华大人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罗浮的土地上。 他们相信这位饮月君会让持明族自衰颓中走出一条生路,有朝一日,这随着【不朽】凋零的族裔亦有复兴的机会。 “我等必将复起……” 罗浮上的人们更记得丹鼎司的【玄黄】。 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琼华依然坚持炼丹事必躬亲的原则。 他没有假期,在工作闲暇,日复一日的为那些饱受病魔折磨的苦命人无偿提供救济的药物。 罗浮医药的发展,使得人们可以平静的直面那终将来临的结局。 琼华让魔阴身有了更清晰的标注,真正普及了罗浮人对于魔阴身的教育,对死亡哲学的教育也应时而生,回答了长生种的千年夙问。 他教会了人们不仅要灿烂的生,还要能够尊严的死,为此他给了所有人一个体面的机会。 如今,魔阴身的遏制与推延发作已经形成了体系化,走向制度化,琼华规范了长生种生命周期最后阶段的处理过程。 罗浮再也不会有十王司的人于夜色里残酷的用铁锁和锯斧勾魂索命,如今他们只会那么礼貌的按照规范通知人们注意临近的谢幕。 大限将至的人们可以凭身份证明去丹鼎司领一颗由【玄黄】炼制的丹药。 发放这丹药的,是丹鼎司名为【往生堂】的特殊部门,这名字来的蹊跷,据说起源于玄黄大人的一场梦…… 出于安全考虑,十王司的人会协同监督药物是否当场服用了,避免这丹药的滥用。 丹药入腹,周身长生恩赐皆消,生机于十日间尽数消散,然百病痊愈,且此后再无魔阴之苦。 这颗丹药,可许十日无忧,可许命定之死。 由此十日,人们可以不急不忙的处理身后安排,然后,平静的结束这漫长的旅途。 第十日,获赐一场无痛无妄无执的长梦。 黑暗温柔的合上抵达大限者们的双目,为他们的生命划上圆满的句号。 仙舟人终于可以如短生化外民那般宁静的有尊严的躺在灵柩里,可以入土为安,也能和狐人一样任由星槎载着,远赴一场无归的远行。 这断绝不死,祛除寿瘟的壮举,震撼了整个仙舟联盟,甚至在【巡猎】的势力里都有了极大的反响。 甚至传说,仙舟联盟向来不轻易露面的元帅大人都对琼华龙尊的伟业赞叹不已。 【罗浮此药,可解不死寿瘟之苦,可除祸祖万世之孽,其名盛矣,唤曰:〈仙骸有终〉】 …… 琼华缝着一条紫色的围巾,人们大概不会想到这高高在上的持明龙尊,丹鼎司【玄黄】,居然会和普通的长辈那样做这些针线活。 又是一年秋,白露又长大了一些,琼华觉得她长得好快,这时间也过得好快。 明明好像昨天还是在身边那一颗波光粼粼的持明卵,现在她却已经是可以在丹鼎司学习医术的“衔药龙女”了。 可她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还不能承担这仙舟这持明的重量,在此之前,琼华这位爷爷必须为她铺设好一条道路。 又是一年秋,落叶满罗浮…… 琼华这几百年来兢兢业业的治理着罗浮的政务,把罗浮人们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了。 时光飞逝,流水无情,他却终于还是忘记不了那往日里紫白色的狐耳少女。 他的信念愈加坚定,他的愿望愈加清晰,在还罗浮人一个盛世之后,琼华开始思考自私的自己。 他只有这么一个自私的愿望,仅此而已。 白珩,等着我…… 第十八幕 自私 又是一年秋风起,不夜侯的茶摊上,坐着这罗浮上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 谁会想到,这穿着打扮朴实无华的两个人,一个是仙舟将军,一个是持明龙尊呢? 景元拿起茶壶,在已经空了的杯中又补上一些苦涩的茶水,他伸手向着装着点心的盒子,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 对座的琼华,吃着最后一枚作为茶点的果酱饼干,很顽皮的给了他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景元无奈苦笑,只能让侍者再上一盒。 “你现在爱吃甜点了?我记得以前好像你很讨厌这些东西。” 琼华摇了摇头,又从新的盒子里拿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不,我从小就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小时候还从丹鼎司顺些作药引的乌梅干当零食吃呢。” “只是啊,白珩她也喜欢,所以我总是说自己对甜品不感兴趣,把这些留给她罢了……” 景元愣了一下,意识到话题转到了一个不妙的地方,但随即他又想到,似乎不管什么事情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都可以延伸到白珩身上。 “你,还没有放下吗?”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废话,景元说出口的时候都想自己给自己一下,可他还是问了。 “怎么可能呢,你知道的,既然我还活着,就不可能会忘了她的。” 琼华的回答很平淡,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似乎把这看起来很轻。 可是景元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执念有多深重,这执念已经成为了构成琼华人格的一部分,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自她离开,已经多少年过去了?” 景元看着那翠绿色的眼睛,怔怔的问。 “四百八十五年十一个月零三天,又十四个小时二十分钟,算起来快要五百年了。” “记得这么清楚?” 景元不禁追问一句。 “当然,分秒不差。” 琼华抬起自己的左腕,那里戴着一只小巧精密的手表,可上面的时间却不是正常的时辰,而是一串长的不像话的数字。 这东西自然是琼华自己制作的,独一无二,世上除了他不会有人去记这个时间。 景元说不出话来,他想安慰面前这个正在温和的笑着的琼华,却不知从何处谈起。 他喝下一口茶,目光移向宣夜大道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化外民客商。 这里的变化很大,和百年前的宣夜大道基本上不能算是一个地方,可这…也不过百年。 百年过去,沧海桑田,化外民那蜉蝣一样短暂的存在,不足以刻印仙舟的变化。 只有秋天,在这罗浮的季节,种植的枫叶红了,一如往日,一如百年前光景。 “四百八十五年十一个月零三天。” 快要五百年的岁月,对于长生种来说也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跨度了,可有的事情就像这样,在时光的深处睡着了。 回首看来,亦如昨日。 景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言的喝了一口茶水,感到一种久违的无力。 他还不算一个很念旧的人,可命运总喜欢让他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些友人走向惨淡的结局。 这种感觉,很不好。 “景元,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老了?” 琼华突然很有趣味的这么问他。 “老?怎么才算老?” 景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我孙女现在都这么大了,天天在丹鼎司跑来跑去的;你新收的徒弟,也学了几十年了,习得了你从镜流那里传下来的剑法……” “这么多年过去了,相比这些孩子,我们也算得上旧时代的残党吧…哈哈哈……” 景元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就想到了什么。 “琼华,我老了,老的快要死了。” “可你,你看看你,和当年有什么区别吗?” 在完成你的计划之前,恐怕不可能会心甘情愿接受死亡。” …… 景元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剧变,他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着: “如今,琼华,你怕不是已经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业了。” “你放心,兄弟我不可能阻止你,只要你不做的太过火,我景元悉听尊便。” “需要我帮忙挡住十王司吗?” “或者帮忙遮掩消息,把其他仙舟给隔离了?” “事先声明,帝弓祂老人家我这小身板可挡不住,要是找上门来,兄弟你赶紧跑,玩命溜!” 景元已经能想象到罗浮在帝弓司命刷的大火箭之下变成太空垃圾的样子了。 (〒▽〒) 琼华沉静的在景元眼前用手晃了晃,打断了这只大白毛自顾自的夸张推测。 虽然不想承认,他也被景元这反应逗笑了,看老实人崩溃就是很有乐子。 “没那么严重,至少没有你想象里的那么严重,不太可能血流成河。” “不会牵扯到持明,也和罗浮没什么关系,顶多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我想的很多,计划也比较周密,到时候也就是个小场面…真的,不骗你。” 景元脸有些白,差点被茶水呛着,天知道琼华说的小场面是指什么。 要不是他亲眼见证了当年面前这位爷的壮举,说不定他就真的信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丹鼎司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整片星域的丰饶民全杀了,一个没留,这在琼华说来也算是小场面。 嗯,令使级别的操作也算小场面。 (╯'' - '')╯︵ ┻━┻ “什么事?” 景元说这话时难免有些踟蹰,平日里沉着冷静的神策将军面对这种关乎仙舟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容不得不谨慎。 “我想觐见一下帝弓司命。” 良久的沉默,景元手里的杯子有些拿不稳,茶水都泼出来一点点。 “啊?!” …… —————— 理论上,一个仙舟人想要见到帝弓司命,至少要比那些化外民容易。 仙舟将军,严格上来说都是被【巡猎】直接赐下力量的人,所以说是巡猎令使也没什么问题,他们见到帝弓,合情合理,嗯。 虽然帝弓司命常年居无定处,成天甩着流光追逐丰饶孽物,再不济跟着巡海游侠,总还是有机会的…吧? (当然最容易见到<巡猎>的还得是丰饶民啊,天天见帝弓,隔三差五还有火箭看哈哈哈哈哈~) 所以,景元现在懵了,有那么一瞬间,这只大白毛团子觉得自己的大脑死掉了。 琼华,这人,虽然在罗浮大家都是知道了不说,可兄弟你也要有些自知之明啊。 这么高浓度的<丰饶>,想救谁直接渡生命力过去就行,那叫一个简单粗暴。 随随便便就能取消一个星域里所有丰饶孽物的赐福,光看纯度,好家伙,说不定比倏忽那个丰饶令使都高。 炼丹都全靠“俺寻思之力”,药材是其次的,小手一拍,喊啥来啥,就差个烹饪进度条了。 以前还不是持明的时候魔阴身发作和<药师>本相都差不多,景元又不是没给他送过万寿无情丹,这事在云上五骁里都不是秘密了。 ——你这不标标准准是一只丰饶孽物嘛,说不定还能扯到<药师>现世化身或降临容器上面去…… 琼华,你去找帝弓司命? 怎么,兄弟你是觉得白珩在那边过得太孤单打算自己过去找她啦? \"(o Д o*) “额,我想你大概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景元你能不能依靠<神君>打开一下【巡猎】的命途狭间,让我觐见一下帝弓司命?” 琼华眼见景元已经脑补到开始对他有怜悯的目光了,赶忙打断他的思考。 “啊,神君还有这用途?我咋不知道?” …… 景元多多少少也是个老实人,这脸上写着的懵圈做不得假。 怎么说呢,这事还真怪不了景元。 腾骁将军走得太早,这神君也就“临场托孤”,除了教科书上说的帝弓司命遗赠,景元一直以为这就只是一个很能打的背后灵来着…… “巡猎星神令使”这名头太唬人,而“仙舟将军”却更有实际意义,这么多年来景元兢兢业业,他也不敢对神君动手动脚啊。 其他仙舟将军恐怕是默认他懂得如何使用神君了,这事自然也不好多管,毕竟在战场上景元的战力很正常,没什么问题。(神君发射器嘛,能给神君叠被动就行,景元自己也挺能打的233) 帝弓司命,也不会闲着无聊找景元聊天啊,久而久之,这神君也就只在战斗里派上用场了。 景元今天,大受震撼! 琼华接着向他说明了这<命途狭间>的原理,“令使”这词来得很形象,不能和星神联系的算什么令使。(除了<虚无>,别说对话了,靠近就无了~) 作为神的使徒,获赐力量后自然会和星神产生一些联系,借着这么微弱的链接,至少可以传递一些消息。 景元要做的,就是依靠神君,主动联系【巡猎】,给琼华一个打“长途电话”的机会。 话说回来,这真的不是找死嘛? 景元把手伸向饼干盒,准备来点甜的压压惊,可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诶? 第十九幕 盲目之人 【行走于那万众星河之上,踏足虚妄道路的第十三级台阶,满怀敬意……】 【你的面前是<巡猎>的神,是复仇与冷酷的化身,是仙舟人世代追随的帝弓司命。】 【祂是<巡猎星神·岚>】 【而你,琼华,可能是这世间,最纯粹的丰饶孽物,没有之一。】 【你双手平举,让那胸膛毫无防备的在神明的弓箭所向,神色镇定自若,脸上带着朝圣者们最常见的喜悦。】 【这是一场豪赌,这是一场押上生命也要成功的试探。】 【你很幸运,<巡猎>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你这个<丰饶>的怪物。】 【祂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你,当然,这不带有什么敌意,祂一直都是这样子。】 【你断绝不死的丹药,在战争中驱逐丰饶保护仙舟的战绩,让祂视你为这一方的同袍,或许,这是帝弓放下弓箭的唯一理由。】 琼华躬身行礼,然后笔直的如同一位士兵那样站立在<巡猎>的视线里,恭敬却有尊严的与祂对视。 神,倘若连凡人的思维都无法看破,那么也就不过如此了。 <岚>的游猎从来不计代价,其拯救和破坏也几无差别,倘若祂觉得琼华该死,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岚>在更高层面上洞彻了你,借由命途,理解了你的意志。 【真是有趣,琼华,你这丰饶孽物,居然是<巡猎>命途的行者吗?】 【是了,你所行走的,正是面前这位星神行进的道路,祂不可能认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祂与你有所共鸣。】 【可是琼华,你<巡猎>的和复仇的,究竟是什么呢?居然能够让你放弃了自幼获赐的<丰饶>?】 仙舟人自认为是巡猎星神的后辈,作为祂的追随者,也往往以同道者自居。 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的追随,或仅仅是因为利益的导向…也就无从谈起了。 【而你琼华,为什么加入此次追猎的队伍,你的猎物,又是什么呢?】 岚向你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祂从来没有蒙受<丰饶>的赐福,在作为凡人时就拒绝了,有关这东西祂向来谢绝不敏。” 嗯,这就是祂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别忘了,你一直说着“帝弓司命他老人家不也获赐丰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好了,现在碰上正主了,这么说? 嗯,没有被第一时间干掉真的是了不起啊。 接下来,祂居然特许了你观看<岚>的生命中有关这事件的一部分。 “约星历1700年,人类时期的岚在仙舟「曜青」出生。 岚作为战士参与了「岁阳之战」,率领敢死队将拆卸下的曜青副引擎送入岁阳恒星内部将其衰变。 这年纪轻轻的战士成为了仙舟的英雄。” 故事继续推进,但明显省略了好长的一部分,这时出现在琼华眼前的,是那庞大的,完整的建木,遮天蔽日,仙气缭绕。 建木之下,却是这年轻将士满是怀疑和忧虑的眼神。 漫长的从军生涯让岚在战场上明白,那些所谓的丰饶民是为了什么而厮杀。 他先知先觉的明悟了无尽形寿代表着什么。 “仙舟获得星神「药师」的赐福「建木」之后,包括岚在内的一部分人反对领受丰饶赐福。 其中岚向着被视为神圣的建木射出一箭,以示自己的决心。 服下不死药的仙舟贵胄们惊怒交加,判其有罪。 但慑于英雄曾立下的功业和他的人望,贵胄们只是判令其继续休眠。” 这故事在琼华面前戛然而止。 名为岚的凡人,从最初就知道不死是祸毒,长生是生命沉沦的阶数…… 祂拒绝不死,拒绝丰饶暗藏祸患的赠礼。 出乎意料的,琼华有了一种儿时在启蒙时期被老师敲着脑袋背古文的既视感。 额,这算不算帝弓亲自教他历史? 嗯…在当事人…不,是“当事神”面前,还是从实际出发比较好。 他可不想帝弓司命给罗浮放上几个烟花来给藏匿的丰饶信徒助助兴。 …… 岚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人,祂其实是看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的。 命途的反馈很模糊,大概也就是说明了琼华对仙舟对巡猎都一片赤诚,是个坚定的巡猎命途行者(是个好人),然后琼华来这里是有求于祂。 没了,剩下来什么都看不清。 仿佛这个人现在的生命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样,纯粹被执念和回忆驱使。 在这个凡人身上,竟是能看到神的“无欲无求”以及达到了某种极端的“渴望”。 他,到底是什么? 岚在好奇,不经意间祂在调用着命途的力量检索着面前这个生物的信息。 嗯,从生物反应来看是标标准准的天人种,后天受到<丰饶>力量的严重污染,很明显服用过建木果实。 服下不死药的人,岚见过不少,在祂那个时代比比皆是,不稀奇,可像这个生物一样和<丰饶>有如此高亲和的很少见。 疑似先天丰饶令使雏形?什么先天圣体哈哈哈…… 算了,这又不是那些魔怔到人人喊打的丰饶民,只是获赐<丰饶>的,符合<丰饶>命途三要素的医士,没什么危害。 君不见,这世上这么多<丰饶>命途行者,不也都活得好好的,也没见着被<巡猎>一箭一个啊。 【巡猎】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泛滥成灾的不死,为夺取不死肆掠寰宇的丰饶民,还有那该死的寿瘟祸祖,【丰饶星神·药师】。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走上命途就有概率被星神注视,<丰饶>又是那么“乐善好施”的性格…… 长生的炼丹的多琼华一个,倒也无妨。 再看下去,嗯,持明族,离谱。 这血脉纯度和传承无疑属于罗浮的持明龙尊,毕竟借用<神君>看到过很多次了,岚没有什么意外。 不对,这<丰饶>怎么就和<不朽>的血裔弄上关系了呢?要知道<不朽>陨落之后,<丰饶>实际上是在命途层面捞了一些好处的…… 不朽的蜕生,加上长生的恩赐,这两种东西结合到一起怎么看都很不妙啊。 但岚终归是那个冷静的帝弓司命,不可能直接弯弓搭箭,说什么“天生邪恶的丰饶孽物,老夫这就亲手……”之类的话。 祂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宇宙里寿命漫长的种族多了去了,<巡猎>总不可能冲过去把它们全灭绝了吧? 就这么一只,还不怎么乱搞,既然不会破坏平衡,岚勉强还是能接受的。 在琼华不做出伤天害理,“遍地开花”的事情之前,巡猎的箭不太可能指向他。 对于仙舟人,老乡嘛,岚向来宽容而慷慨。 巡猎的命途比较狭隘,但岚几乎毫无保留地将力量交给仙舟联盟,所以巡猎令使帝弓七天将实际上并不比反物质军团的绝灭大君逊色。 眼下有着一位仙舟子民向他求助,只要合情合理,祂不介意赐下一些神恩。 琼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斗胆恳请帝弓,于此时此处,向着目标方向,全力射出一箭!” 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的请求,真要细究起来却有的是问题。 首先,这一箭的打击目标是谁? 答,可能是一个扰乱的时空间点,类似于星核制造的扰乱区,也近乎曲速引擎跃迁时标记的出发点,届时会有打击标注。 再者,这一箭出力为何要如此浩大,<巡猎>全力射出的一箭完全足以贯穿星海,打碎沿途的一切,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答,最小出力都必须要是星神的全力一击,因为完全不能够保证这一箭的虚数能是否足够达到完成反应的要求,只能往大了算。虽然很荒唐,但这是事实。 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届时星体位置合理,打击范围内无可观测文明,不存在误伤现象。 最后,是否牵扯其他命途的星神,是否导致严重后果。 答,是,此次举动必然牵扯到复数星神,必然到场者包括但不限于【欢愉】,【记忆】,【虚无】和就在这里的【巡猎】,极小概率牵扯到【毁灭】。 无严重后果,不牵扯我方任何除琼华以外的人类个体,对仙舟联盟无明显影响,对寰宇和平个体无影响,唯一可能且必要的代价是 ——琼华这个凡人的死。 岚看着那翠绿色的眼睛,祂在思考着这个请求是否应当被回应。 作为星神,祂不会那么在意凡人的算计,可祂向来理智而冷静,容不得祂不多想。 一个以面前这个凡人的死开展的计划,理论上不会有多么大的规模,祂的全力一击虽然强力,却也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不违背命途,只是单纯的向着目标发动攻击,这种事情,大概是可以的。 岚调取了一部分命途的力量,这纯净的蓝色降临在琼华的身上,为他披上一层带着星光的纱衣。 令使是什么?行于此命途,直接获赐星神力量的个体笼统的说,都算得上令使。 琼华,新生的巡猎令使。 岚没有办法,虽然祂不太想让自己的令使去当祂的靶子,但是这是人家自己要求的,祂也只能这样做了。 这其中还有着一种没有说出口的关怀,作为<巡猎>的令使,到时候倘若祂再给予一定的力量帮助,或许琼华能够靠着那神奇的体质在那一箭里活下来? 别听那些公司的小道消息,如非必要,岚是不可能做出范围内全歼灭,不论敌我的事情的。 在各种意义上,被<丰饶>侵蚀都是生不如死,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祂的救赎往往才那么简单粗暴,以类似于【毁灭】的结果告终。 这也不能怪岚啊,真的不能收力,要是下手轻了,又是几个星域受到污染。 “如此,应汝之愿。” 祂这么说着,把琼华从命途狭间里送了出去。 …… 景元感受着琼华身上熟悉的力量,再回头看看琼华身后那如翻涌的狂澜般升起的蓝色神君,陷入了沉思。 不是,兄弟,你不丰饶孽物嘛,咋就变成巡猎令使啦? 这世界和我,哪一个疯了? 如果我现在说:“帮帮我,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天君!”祂会不会说:“离开景元元?” 白色大猫猫的困惑(??w?? ?) 思虑无果,景元决定敬奉帝弓神谕。 不管怎么样,看着琼华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他还是挺高兴的。 来些甜点庆祝庆祝吧。(琼华:嚼嚼嚼……) “诶,我放在桌上的饼干呢?”(?_? ) 第二十幕 晨曦,闹市,干枯 清晨,拂晓的月光即将散去,在海面上投射下一丝眷恋的白,与远方的星海迟迟的告别。 玉界门那里的接驳员们早早醒来,和值完夜班的同事换班,他们换上工作服,为来往罗浮的星槎做着例行登记。 长乐天里的商贩打开店铺的门,整理着货物,将那些鲜艳的古色古香的老招牌擦干净,开张了。 你可以看见,那些机巧鸟儿扇动着羽翼,迎着还不算刺眼的阳光,它们拎着一个个包裹,不急不忙的飞着。 宣夜大道里,掌柜的大多坐在怀旧的椅子上,一边安适的喝着早茶,一边读着玉兆上面的新闻。 金人巷中那些小吃店也都起了锅,蒸笼里塞满了糖食与面点。有的伙计忙着打发浮羊奶,制作奶油,做着用貘貘做的貘貘卷(误)。 丹鼎司呢,忙了一宿没睡的丹士们强打精神,拿着小药勺从比人还高的丹炉里面取出新制的丹药,分发到各处的诊所里。 偶尔能听见有的人窃窃私语,说着什么【玄黄】保佑,药王慈怀之类意义不明的话。 晨间的风,都是有着苏打水那样干净的味道的,空气净化系统全力运转,把整个仙舟的环境都更新一次。 ……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些,都和琼华无关。 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死去的,有人会说自青春结束,那生命就快速走向死亡。 琼华可以清楚的报出自己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他早就已经死了。 他死在四百八十五年前某个冬日的黄昏,和那爱笑的女孩一起葬在倏忽的「血涂狱界」里。 她的死是那么的突然,却就这样成为了他持续了五百年的宿病,再不会痊愈了。 景元不会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琼华在白珩死的那一天,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彻底失去了味觉。 苦涩的茶,或是有着“致死量”糖分的饼干,都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更有意思的是,琼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魔阴身的迹象,这当然有龙尊传承的功劳,可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他再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你看,这个人早就死了,死的透彻,再不留一丝存寄。 在星槎驶离罗浮的玉界门的时候,琼华最后一次用玉兆给景元发了消息。 “替我照顾好白露,好吗?” “告诉她,我可能看不到她穿上丹士长衣服的那一天了。” “记得和她说,我还给她写了信呢。” 景元秒回了。 “琼华,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 最糟糕的爷爷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还活着,罗浮你放心。” “助你顺利。” 琼华笑了,他放下玉兆,向后倒在星槎的驾驶舱的座椅里。 星槎飞行的速度很快,可和漫天繁星相比,太慢了,慢的要死,让他等的有些心焦了。 琼华看着眼前逐渐临近的万亿星空,不曾回首,亦再不有留恋。 “你说,白珩她当年做飞行士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看见这样子的景色呢?” 他望着舷窗外流转的星河,自问自答,他的话语在狭窄的星槎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是琼华的风格,要赶紧打起精神来才行啊。 “到了关键的决胜时刻!” 他有些浮夸的这么说了一句,像是酒馆歌舞剧里的演员那样,又有些像说书人。 可星海依旧寂静,唯有星槎尾焰拖拽的流光在后视镜里回答他,这毫无疑问让他有些尴尬。 “唉,在这个令人伤感的时刻,我开始想念起我的小白露了。” —————— “白露,你知道吗,明天的接任典礼,爷爷亲手为你缝制了丹士长的披肩。” …… 罗浮的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丹鼎司的【玄黄】公开宣布将辞去丹士长的位置,让位于他尚且有些幼态的孙女。 他还说,在白露完全能够独立掌握丹鼎司之前,以原丹士长助理丹枢代行丹士长职能。 无人反对,因为【玄黄】基本上做出的决定都是最好的安排,这个人在罗浮医学界有些神化的迹象了,对于医士来说,这就是真理的象征。 “衔药龙女”的能力,丹鼎司的医士们有目共睹,眼下她更有丹枢辅佐,想必白露成为下一位【玄黄】是指日可待的。 这消息来得突然,来得太快,明明白露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仍然有些紧张。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人们却已然给了她开始雷鸣般的掌声,白露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有着和爷爷一样,金绿色的<丰饶>。 她的龙角更加尖锐,鳞片更有光泽,水银色的眼中有着古海平静的碧波。 龙尊传承的移交,竟也是如此堪称草率的完成,没有什么宏大的仪式,只是一句象征离别的…… “再见啦。” “爷爷?” 白露这么唤着他,那么慌张的想要留住他,可手里抓着的衣角,却连同那长袍一起披在了她身上。 还带着那人身上的余温,可那双温暖的手却再也牵不到了。 “不必担心我,白露,这不过是…一场迟来了五百年的末路狂欢罢了。” 人们恍然发现,来这里的【玄黄】竟溃散成最虚幻的泡影,他们有的人刚要说些什么,然后就平静的闭上了嘴巴。 在丹鼎司缭绕的熏香里,这些参与典礼的人们,各自若无其事的离开。 【水中月,镜中花,世人难辨真与假。】 在空旷的广场上,她听见有人对她说。 “白露,偶尔也多吃点除甜品以外的水果和蔬菜吧 ,这对你来说有好处啊……” “你总是熬夜,身体应该补充更丰富的营养才对。” “你知道吗,明天的接任典礼,爷爷亲手为你缝制了丹士长的披肩。” “如果你不会嫌弃,那么就用它开启属于你的时代。” “洗去那些爷爷曾留在上面的污渍吧。” “白露……” 那话语随着他的远去,逐渐削薄,轻到听不清,只有她还能听见,随后这微弱的声息也消散在风里了。 如此,那一艘星槎驶出玉界门,那人,也再也不会回来。 如一束干枯的花,重重的带着玻璃瓶倒下,散落一地,拥抱五百多年前就已经凋零的红叶。 …… 琼华那时候想过,为什么倏忽会带着孽物大军进犯罗浮,为什么挑选了那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去死。 最后,猜猜看,他的调查结果是什么呢?琼华,你在那一天做了什么呢? 倏忽来这里是为了建木,丰饶民来这里是为了夺取恩赐,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有很大的关系。 天泊司是罗浮最刚烈的部门,天舶司的历史上十次面对『寿瘟祸祖』(后来是十二次了),两次(加上这一次是第三次)毁为废墟,而今依然屹立。 可白珩就在天舶司,她不能有事。 那么,这自私的笨蛋,他在那一天做了什么呢?答案是,琼华做了丰饶孽物最应该做的事情。 他听信了那些丹鼎司元老们的建议,准备借着这次机会,把她从战争里捞出来。 他在丹鼎司假装炼药,实际上却沟通建木,自作聪明的想要把那些进犯的孽物引开。 反正都是丰饶孽物,给它们指个路,如果能保住她,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结果呢,自然是弄巧成拙。 琼华从来没有想过,倏忽为了得到建木能有多疯狂;他也没有想过,为了同伴和故乡,白珩这只狐狸能有多么高尚的行为。 建木之上的古海里,倏忽没有辜负他的安排,那么轻易的就突破了防线,肆意横行。 可祂需要时间,突破那持明龙尊世代守护的封印,这样子祂才能够获赐真正的丰饶。 这种混乱的局面,要想逃命是再简单不过了,琼华知道的,有着他力量的庇护,只要白珩愿意,她随时能逃出「血涂狱界」。 借着这个机会,他之后就可以操纵着那些“傀儡”,让白珩那么自然的,从这场该死的战争里逃出来。 只需要一点点暗示和推动,这个计划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帝弓司命也没有办法知道。 反正锅都可以推给丰饶孽物,白珩只不过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活下去的弱女子罢了,她有什么错呢? 可她死于自己的崇高,死于对同伴的怜护,死于狐人骨子里抹不掉的责任感。 是谁杀了白珩呢?能说出那个名字吗,琼华? 是了,这就是一切的真相啊 ——是你自己间接杀死了白珩。 是你的愚蠢,你的自作聪明害死了她!!! 悔恨吗?痛苦吗?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报应! 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人会想到,【玄黄】实际上是这么卑劣,这么自私的一个混蛋。 倏忽都不会想到是你自导自演了这一切,这一出烂剧足够祂这个令使死不瞑目了。 可你早该知道的,白珩她一直是这样高洁的性格,也早就明白,牺牲是她应有的结局。 白珩是照亮你的光,而你亲手熄灭了她。 “有何感想?快说来听听?” 【有着千人千面的【欢愉】之主,祂自虚空里降临,戏谑的看着你。祂隐藏于无数面具后面的模糊身影向你发问。】 【你平静的看着祂,像是和老朋友相见那样淡然一笑。】 “那不过是一个愚蠢透顶的人,因为一次自作聪明,失去了他的整个世界… 一个向来不守时的人,因为这一次的迟到,悔恨了几百年…” “就是这样一部由我自导自演的悲剧的诞生。” 掌声在他耳边响起,红色的,金色的,多么绚丽的彩带飘飞在星槎狭窄的驾驶室里,把琼华笼罩在内。 他感觉头上放着什么东西,拿下来时才发现是一张黑白的小丑面具。 “啊哈,那你现在当真是一个<愚者>了!嘿嘿,一看你就是个笨蛋!哈哈哈哈!” 祂拍着手,那么不着调的为他的伤口撒盐,却毫不吝啬的给予了琼华他能承受的最大力量。 “多谢你的打赏,<阿哈>。” “希望我的谢幕表演不会让你失望。” 琼华梳理着新获得的力量。 可他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除了手上的面具还能证明祂来过,他身旁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作为愚者,所作所为,自是“愚行”。 <阿哈>跑的真快,明明琼华还有些问题要去问祂呢。 他说: “<阿哈>,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欢愉的神在不远处听见这句话,在这么一瞬间,祂在面具后的脸突然失去了笑容。 【乐,死了。】 …… “这么有乐子,真是死都值回票钱了。” 第二十一幕 神们自己 撕裂时间和空间需要什么,或者说,如何才能打碎这虚假的天幕,抵达那最终的原点? 需要难以计算的庞大能量,这将是本计划实行中暂时无法克服的最大阻碍。 撕开虚数空间的力量,基本上都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即使是<天才>也需要用尽一生去计算。 可是星神,作为同样凡人无可理解的存在,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符合了要求,能够予他一线成功的可能呢。 或许可以。 神,要用何种理由,何种方式才能够使祂们为这不可理喻的荒唐计划心甘情愿的出力? …… “阿哈,你有没有想过,愚弄一下这世界最根本的规则,这大概会是一个绝妙的恶作剧?” 这是【欢愉】无法拒绝的提议,也是祂选择帮助琼华的唯一理由。 在【记忆】面前,他许诺,流光忆庭将有着近距离记录这一切的绝妙机会,这一切将为重置宇宙提供宝贵的蓝本。 【虚无】,只需要一些小小的素材就能够短暂调用祂的力量,这东西由阿哈负责搞到手,祂的宝贝多着呢,也不差这点。 —————— “阿哈,世界是假的,对吗?” 这平静的一句话,看似在询问,实则却并不包含任何疑问的意思。 他无比笃定着,这一个荒诞的事实。 周围寂静无声,混沌的星云模糊成狰狞的虚像,困厄的迷航里,数万亿流转的繁星璀璨得光怪陆离。 “阿哈,这世界想要我去死,想要我以这种方式消失,它在催促着这种结局的达成……” “仿佛,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模拟>。” 【欢愉】显露身形,祂凝视着那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体会到一种不属于生灵的意志。 “白珩的死,它存在于既定的轨迹之上,存在于已经被写好的剧本里。” “所以啊……” “即使我当真如同原计划那样,冲击不可知的领域,在那一切的根源之上刻下痕迹,催生出有她存在的可能性,这也是不够的。” 星槎还在向前行驶,它即将载着他即将到达那个预先打上标记的星域。 距离星球,雅利洛六号,一次跃迁的距离。 “阿哈,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在说什么吧。” 琼华躺倒在驾驶舱座椅里,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欢愉】的力量被金色的虚数能死死的束缚在这艘星槎之上,而持明族最简单的控水之术在外太空里凝聚了一条由纯水架构的“环”。 它在低温下冻结,闪烁着冰蓝色的奥秘之彩,即使将在刹那间破碎,却已经足够美丽。 流光忆庭的忆者恭候多时,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打招呼的方式。 【记忆】的星神,神名<浮黎>,应祂忠实的信徒之邀,莅临于此,作为这一部大戏的技术指导兼摄影师,祂端坐于冰封的神位之上,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琼华很快就会明白,为什么【记忆】还没有按照计划开展行动,只是作壁上观。 因为,这里还有一位躲在暗处的搅局者呢。 …… <均衡>,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呢,哦,是了,你所维护的均衡,不是我所期待的道路啊。 可现在,最保守的<存护>都放弃了来这里阻拦我,你又为何有这个自信,能够使我放弃呢? 因为作为神的傲慢吗? 真是有够可笑的啊,这虚假的世界里,你又凭什么能自信,你自己不是虚假的存在呢? …… 琼华假装没有发现异常,他自然的和阿哈对话,可话题却有些危险了。 阿哈心领神会,隔着舷窗,祂向着星空的另一边,点燃了一束彩带,这刹那间闪烁的霓虹,照亮了这片星空。 这彩色的火光照亮了【巡猎】的眼睛。 有什么在向琼华的位置涌来,那如风暴,如狂澜…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是那无比纯净的冷酷青蓝色,是他曾向<巡猎>请求的赠礼。 那是一支由神明全力射出的箭矢,是传说中能够断绝不死夙愿的指针,如今它是必要的钥匙。 可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好慢。 那贯穿星海的箭矢在将要命中目标的时候,一面无形的障壁挡住了它。 这玻璃一般无色的,不可理喻的,有别于【存护】的障碍,它到底是源自何处? “停下吧。” 简单的,无机质的话语。 有什么在琼华耳边诉说,毫无疑问,向他对话的这亦是神,祂是寰宇里最无法逾越的规则。 光矢之上的力量在被另一种能量分化和消磨,它无止无休,却无声无息。 【均衡】,神名<互>。 “丰饶,祂的恩赐,当真无法赋予真正的不死吗?我等丰饶者的悲愿,当真是无解的吗?” “几千个星历之前,又是谁指引着帝弓司命,登上那狭隘的神座呢?” “这一切,当真是,均衡存乎万物之间吗?” 琼华自顾自的说着,话语激昂但却蕴含了某种讽刺的氛围。 <互>缄默不言,祂不屑于回答,亦不需要辩解,祂目视着渺小的事物。 均衡…均衡…… 破坏均衡的存在,理应被清除,这沙砾一般渺小的错误,只需要一点点的力量就可以修正。 祂并不介意蝼蚁能够留下遗言,不论怎么样,结果不会改变,除非,这也算“均衡”的一部分。 琼华把手指点在星图的某一个位置上,丝毫不在乎那无形的帷幕正在缓缓收缩,要把他挤压为渣滓。 他自顾自的说着: “两百年前,在一个将近破灭的文明上,一个不应该诞生的神,曾给予了<毁灭>难以愈合的伤口。” 那片星域,距离此处近在咫尺,就在一次跃迁的范围之内。 那里有着琼华发现的另一个特例,那是在一个几乎化作冰封的文明墓园的星球之上发生的故事。 那颗星球的名字是“雅利洛六号”,冰封的死星,如今在反物质军团铁蹄之下幸存的文明。 “悖论”的来源,是被刻意安排的无知,是在幕后搅动风云的无形巨手。 他的话语,回荡在繁星之间,回荡在<均衡>特意为他准备的刑场里: “<救世>,这名字几乎被所有人都忘却了,可为什么我却还记得?” “如此可笑,如此不可理喻的事物,究竟是因何种理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琼华一边说着,一边不可遏制的笑出声来,他翠绿色的眼睛因为戏谑和嘲讽,眯成一条线。 他在嗤笑着可笑的命运,因为他发现这一切的不公,居然只是最单薄的虚妄。 随后,<互>就看见,这人从驾驶舱一侧的舱门里取出了一面黑色的“镜子”。 这是镜子吗?不,这是一个绝对矛盾的事物,它属于<ix>,是某个理应被永远放逐的东西。 无光的黑曜,倒映不出任何人的面目,只有不断吞噬存在的黑洞,危险的旋转着。 <互>想要动手阻止他,却已经迟了,因为那里的时间线已经被【虚无】扭曲成了“毛线团”。 无所谓时间,自然不存在因果,这已然隔绝现世的异界,也不再是可以被观测的事物。 量子的黯色和虚无的缥缈交相辉映,它们让琼华的身体超越了狭义的物理性质。 他犹如信号不好的屏幕画面,若隐若现,即将被卷入不存在的深渊里。 【虚无】最深沉的碎片,开始自主的运转,它如同一个深邃的旋涡,自掌心将琼华吞没。 黑曜色的力量隔绝了均衡的干涉,将他存在的痕迹都搅动成最黯淡的虚影。 “小打小闹的试探什么的,还是请省略吧,毕竟这对我们来说都好。” 在被【虚无】吞没的最后一刻,琼华向着另一个方向伸出手,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烦请帝弓,再赐我一箭!” <互>,我亲爱的“朋友”,第一支箭你挡下来了,那这第二支呢? 在无止境【虚无】笼罩的范围,时空也被扭曲,浑浊为蕴藏着金色光点的一束。 远在天边的<巡猎>,祂毫不吝啬的再一次拨动弓弦,第二次全力射出一箭。 这一箭可能是由于前一支被挡下,来得格外的锐利,鲜明的照彻星云的尘埃,超越了文明可以观测的范畴,近乎于最终的奇迹。 它重重的击打在扭曲的黑洞上,使它混合出一丝不应该存在的光。 <互>在无言中离开,毫无征兆,就如同祂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祂被“说服”了。 于是呢,琼华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在祂看来也是在践行着<均衡>,被祂认可。 (你最好是践行了【均衡】(??w?? ?)) …… 在光矢与虚无的扰动相撞的那一刻,阿哈调动了祂不曾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真正的力量。 凡人啊…… 你可曾见过,超越了现实的框架,无视了虚妄的枷锁的最终个体? 你可曾听闻,曾攀登“存在之树”,于其顶端放声狂笑的,真正的“欢愉之主”? 【欢愉】卸下了那副滑稽的伪装,展露出祂曾拥有过的另一个姿态…… 神圣到无法理解,亵渎到不可名状 视线里模糊不清,因为双目早就罢工了,凡人根本无法识别那伟大存在的真容。 “神明之名,非我所需!最强之证,只需寄予这一击之上!” 阿哈动手了,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嗯,十有八九是从奇奇怪怪的地方学来的。 这一击,看似不起波澜,却轻而易举的就分开那紊乱的能量,又将它们整理,聚拢成一个隧洞。 祂很负责任的让那开辟出的道路稳固下来,直到琼华完全的穿越到另一面,祂才打算离开。 (快说,“谢谢阿哈”!???) “阿哈,你登神之刻见证的风景,是什么呢?” “是一棵蔓延的树,还是一片广袤的海?” 琼华这么问着,任由那存在的暗面将他吞没,只余下那逐渐消散的话语…… 阿哈不假思索的回答他: “是■■■一块熄灭的电子屏。”(文明宇宙) 第二十二幕 他最后的机巧 向下坠落。 向下坠落。 向下坠落。 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粉身碎骨,感受着血肉和骨骼错位和破碎时的微弱声响。 意料之中的事情,痛。 睁开眼睛,金黄的麦田或者干枯狗尾巴草之类的植物高高的铺满这片区域,也可能,这些是《亡灵书》里叙述的芦苇荡。 远处,万亿流光汇聚在那无比神圣的十字天际里,这就是灵魂的最终归途吗? 挺壮观的,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呵。 按照琼华的浪漫,这里缺了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高顶礼帽的死神。 最好他能站在生与死、人界与神界交会的“永远的十字路口”上,要是能给来者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好了。 化外民的故事里,总该有这么一个角色,他们短暂的生命催生了特别的死亡哲学。 “生命……还真是一种脆弱的东西啊。” 他这么说了一句,却再无后文,只是沉默的向前走去,毫不怜惜的用长靴践踏那片枯黄的草地。 既然不是真的生命,那么被摧毁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在这条道路上,所有挡在前面的都是死不足惜的敌人,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他的手掌折断那些高耸植物,不为了什么,只是因为它们挡住了他的视线,仅此而已。 死,就是死,除此以外,其他的点缀和修饰都是不必要的。 白珩死的时候,有的是歌颂她的人,可她还是死了。 “他们告诉我,她的灵魂不灭,她的精神将升上天堂。” “一代一代,人类总是乐于用这样的谎言欺骗自己。” “相信所谓的来世,相信意识的永恒。他们将人世伪装成不存在死亡的样子……直到死亡突然侵入他们的生活,降临在他们所爱的人身上。” “甚至,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欺骗自己……” “相信爱可以超脱万物,坚信情可以永恒不灭。” “呵……” 琼华没有说下去了,冷笑代替了剩下来的话语,这无谓的感叹竟戛然而止了。 他太理智,太冷静,甚至没有那些幻想就接受了这一切,于是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因为太可惜,白珩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更不必说什么精神的残余了。 说实在的,丹枫保存的都比她完整,起码龙尊之力和他的精神都在琼华的身体里活着。 琼华知道的比世人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他甚至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有个类似的存在说过一样的话语。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自己应该怎么去做,可,这真的能够达成他想要的结局吗? 所以,接下来的赘述,他不准备按照“剧本”来,至少,他现在还有这么一点残余下来的力量还受到了不轻的伤。 只要是和命途有关的力量,在这里好像都用不了呢,龙尊之力都感受不到,真是没办法。 不轻的伤,指的是正在缓慢愈合的,刚刚从高处坠落导致的外伤…区区致命伤,这不是问题。 说实在的,当真不来点配角来衬托一下吗? 王道英雄故事里的主人公,总该在最后面对一些磨难,才能遍体鳞伤的完成大结局吧? 这种恶趣味,也该到此为止了。 琼华冷漠的看着血红色的地面破开,钻出一具具和他拥有完全外貌的活体石像。 这就是这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吗? 该说什么呢,真是没有想象力啊,做一些傀儡却如此平庸的复制,无聊。 还有,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才敢于与我为敌呢?你这连自我意识都不应该存在的可悲事物…… <命运> 命运啊,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却还要我按部就班的向你朝拜觐见吗,是不是还需要三跪九叩才能够表达我来到这里的荣幸? 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我都勉为其难来到这里了,现在应当感受到荣幸,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如果不是因为白珩,你凭什么有资格使我来到这里,就凭你那错漏百出的剧本吗?! 呵…… 我面对的只是向来憎恶我的世界,而你,你将要面对的,是<琼华>啊。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逐渐盈满理智后压抑已久的疯狂,它宛若点燃的纸巾,升腾起浑浊的烟。 这具重伤垂死的身体,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猜猜看,一位机巧大师用来防身的“小物件”,它能代表什么…在这片几乎是唯心主义的,由思维和概念架构的空间里,他会使用怎样庞大的力量? 寂静被打破,有什么东西从虚空里凝聚,伴随着他的思维,架构成他最熟悉的形态。 齿轮和工造浑心,这些东西,如何不能够代表生命呢,在无机生命的革命失败之后,它们缺少一个真正能够支配它们的人。 直到,那一双手拼凑起它们泯灭于时光深处的身体,将它们从沉沦中唤醒。 ““鸣大钟一次,推动杠杆,启动活塞与引擎……” “鸣大钟两次,按动按钮,发动机点火,燃起涡轮,注入生命…...” “鸣大钟三次…齐声赞颂吧!” “赞颂吾等唯一的造物者和先哲。” “赞美钢铁与铸造赋予的灵魂!” “多即是好,大即是美……” \"蒸发吧!燃烧吧!铸造吧!” 天空中,无数的机巧鸟伴随着他的思绪被从无到有的凭空捏造出来。 它们扇动着羽翼,用绝对忠诚的目光看着它们的造物主,时刻准备用尖喙和利爪献上自己的力量。 大地上,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金蟾,龙鱼,金人,十王司的勾魂使,如传说中泰坦神明那样巨大的机甲,拖拽着光翼的星空武装…… 成千上万,搭载着完全不合常理的庞大火力,隐隐约约在其中还能够看到歼星炮和反物质湮灭利刃的影子。 “机巧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他曾塑造它们,他曾亲自为它们赋予生命,因为无机生物的灵可以跨越生死的边界,所以它们追随着他来到这里,直到最后一刻。 这支不死不灭的军团,这支根绝了血肉苦难的最终战线,在他的记忆里如此清晰的重生! 这些机巧的造物如今降临在这片荒芜的地界,时刻准备着为它们的造物主和神开疆扩土,缔造新的属于琼华的秩序。 现在,来看看吧……我亲爱的命运。 这钢铁的洪流之下,被淹没的到底是谁呢? 硝烟的味道和重型弹药轰击产生的震动,那些石像在这机巧的战线下毫无反抗之力,被彻彻底底的挫骨扬灰,连红色的大地也再无法使他们重生。 反观那些机巧造物们,即使是被打的粉碎,琼华一念之间这些东西便完好无损的重新自幻想中凝实。 他重伤的躯体被机巧造物们那么珍重的护在身后,直到此刻,没有一个能够近身的敌人。 “愿为先哲与造物主效死。” “我等仁慈的主与父,我等万有全无的根源,我等机巧,我等无机的救赎……” “于此重塑,旧日帝皇鲁伯特的荣光!” 炮火如一支节奏偏快的协奏曲,不厌其烦的清洗这片大地,宣泄着机巧们与造物主共同的对于命运不公的愤恨。 琼华,他从来不曾孤身一人,在数万个孤独的日子里,在没有遇见她和失去她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有着这些亲手拼凑的“家人”。 以前他说过的,丹鼎司是他的事业,工造司是他的家园,这话除了应星没人会信。 可,真正陪他走到这里的只有它们,它们超越了兵器,万众一心,它们如同最坚定的同伴,护在他的身前,寸步不离。 琼华他不准备向<命运>解释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因为,它不配听。 在机巧大军的掩护下,他步履蹒跚的向前,慢慢走到那延伸向天际的巨树旁。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伸出了手。 这只手在即将触及那巨树的枝干的时候却停下来了,琼华,他在这计划的最后一步,却停下来了,他静静的站在那里。 “白珩的死,它存在于既定的轨迹之上,存在于已经被写好的剧本里。” “所以啊……” “即使我当真如同原计划那样,冲击不可知的领域,在那一切的根源之上刻下痕迹,催生出有她存在的可能性,这也是不够的。” 不够,不够…… 只要这剧本还有一天会继续写下去,那么白珩即使复活,也有因为意外直接死去的可能。 命运是这个样子的,现实也是这个样子的。 琼华将要用命去交换的,不过是一个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白珩会复活然后随时都可能再次死去的未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他满意,这种事情,不就顺从了那命运的意志…… 他要让白珩能够活下去,他要能够亲自陪伴她的未来,这种可能性是不可能被命运应允的。 那又怎么样呢? 琼华看着那闪烁着流光的美丽的巨树,他突然发现了什么,那巨树居然只是一个平面,是绘制在某一个屏障上的“贴图”。 那么,这东西的实质也就不用多说了,哪来什么存在之树,哪有什么真正的起源,这东西 ——就是一面简简单单的双面镜子啊。 是嘛,我就说怎么这么简单就来到这里了,差一点就忘记,连这世界也是假的了。 双面镜,呵,谁在对面看着我这样浮夸的表演呢,真的以为我会那么愚钝吗…呵…… 阿哈,你说过树顶上的风景只是一块熄灭的电子屏吧,那么…… 玻璃制品破碎的清脆声音伴随着他疯狂的笑容在那尽头中响起。 这虚假的世界啊,随着她一起沉眠在这里吧,愿你永远恐惧着我,愿我成为你永远的梦魇。 “白珩,我们一起跨越这不公的宿命吧,我双目里映照的,将是仅属于你的现实……” 这个空间在动荡,如同面前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在无法挽回的破碎。 然后,它终于向着琼华展现了它的实质。 以二进制方式编译的一条条数据,那么草率的就浮现在刚刚开机的巨型荧幕上,汇聚一片大海那样广袤无垠的蓝。 (要是【智识】的星神<博识尊>在这里大概会很亲切,毕竟这是祂的母语嘛,谁家计算机识别不了二进制语言的哈哈哈。) 他在此时脑子里想过很多很多东西,可这些所有的一切,最终归宗成那女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白珩捧着坏掉的机巧鸟夸赞着他: “你简直就是一个大发明家!” …… 呵,大发明家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最后的最后,他任由自己的身体融化在数据海里,在那<模拟>的至终写上他的结局。 【死,缄默不言的拥抱着你。】 【真理萦绕在你的指尖,属于她的明天被书写出来,这将是这个虚假的世界,唯一真实的东西。】 【可你已经看不到了,你已经死去。】 【你将成为这个世界运转的唯一漏洞。】 【(,,)这是空间层面构筑的坐标系,这是白珩最后一刻身处的位置。】 【时间……你不可能记错的,再精准一些,精准到她拿起那绝灭的武器之前就好……】 【sv_cheat 1】(使用作弊) 【mp_respawn_immunitytime 0】(复活已死亡角色) “白珩,活下去。” …… “我们,终将在真正的世界重逢……” 第二十三幕 南柯一梦浮生尽 他在向下坠落。 如在水中融化的糖,如浸泡在香油里的花瓣,如一滴落在大海中的雨。 再不见形影,他的一切幻惑于这场长梦。 …… 下一个秋天,即使庭院里的落叶又不可避免的染上衰竭的枯黄,此处再无为它们拂去尘埃者。 古海翻涌,漆黑色的浪涛回应这自天穹无端落下的暴雨,所言不过,龙之陨矣…… 可,这仙舟上的持明龙尊,有谁死了呢? 没有人,自饮月君在倏忽战争中身死,龙尊传承归于白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白露大人在丹鼎司活得好好的,她还年幼正处生命的萌芽,此种异象不可能是因为她。 别胡说啦,在这罗浮,要是谁敢对龙尊大人不敬,哼哼,找个好地方把自己埋了可能才是最优解。 可,谁会记得呢? 没有人会记得,曾经在罗浮丹鼎司的产房里降生过一个虚弱的孩子。 他出生时,连手指都是无血色的苍白,哭声微弱的盖不过晚间的风。 那时候,他的头发还不是灿烂的金,那双眼睛也没有染上生命的翠色。 他的父母为了挽救这孩子岌岌可危的生命,盗取了明令禁止使用和研究的“不死药”。 被<丰饶>拯救的孩子,这具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浸透神明的恩赐和遗泽。 有这么一个少年,习惯于用苦涩的丹药压制自己的感情,即使是痛苦都表现得很克制。 他游离于同龄人之外,像个幽灵,只存在于教室最末尾的座位,优秀却不被注视。 唯一能给他带来安慰的是随手自药剂师那里窃取的几颗乌梅干。 那机巧鸟,躺在笼子的最低端,像是死了。 某一天,它终于飞起来,然后就重重的摔碎在高墙的另一边。 如果没有记错,那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 不被人们喜爱的他,遇见翻墙而来的那个人,她对着他热情地打招呼,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玩耍,而就在那一刻,这名少年获得了他一生的救赎。 白珩,她的名字是白珩,不可能记错的。 然后呢,照例是战火与诀别,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向深渊。 这个错误的挽回,耗时五百一十七年。 他遇见她的时候是春天,他失去她的时候是冬季,而现在,又是一个枯黄的秋。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这就是一切的结束,这就是名为“琼华”之人,一生所做的全部事情。 没有人记得。 只有十王司懂得,那些长眠在幽囚狱里的机巧造物拥有何等通天彻地的本事,它们使得那些丰饶民将罗浮永远的从攻击目标里划掉。 它们那划破黎明的炮击,曾真真切切的把一整颗活化行星在瞬息间从世界抹去,余波使得造翼者的天舟也变成星间的浮沫。 罗浮何时拥有这么强大的火力武装?他们翻箱倒柜试图在卷宗里寻找到英雄的名字,可一无所获。 曾被判决重罪的传奇匠人应星都做不到的事情,到底是谁走到了这一步呢? 这事也就随着时间流逝长眠于怪谈和民间传说中了,也就那个时代的人有时候会在茶余饭后提起。 …… 只有还在逃窜的某个获赐不死的星核猎手知道,“金发碧眼”是用来形容恶魔的。 “万死难赎”的话语是那怪物留给他的诅咒,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他的气息了,可是刃时常从梦魇中惊醒。 他在恐惧着某人的追猎和复仇,为了逃避此种无可言说的大恐怖,他才加入了星核猎手。 他总是梦见那恶魔用金针和利钳在他身上进行残酷的凌迟,他还记得整张皮肤被活生生剥去的痛苦和恐惧,而这种事,那人对他重复了数万次。 如今的刃,听见诸如“五”,“三”,“罪业”的字眼就会突发魔阴身,甚至听到四位数简单加减法都会下意识的左顾右盼。 可有意思的是,魔阴身状态下的刃并非被狂怒裹挟,他居然如孩子一样恐惧,甚至不惜涕泪横流,跪地求饶,向着某个不在此处的存在道歉。 倘若不是卡芙卡的言灵术着实好用,刃可能会因为人格崩溃彻底的失去灵魂,沦为一具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每次帮忙压制刃的魔阴身,卡芙卡都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能造成如此鲜明而剧烈的恐惧?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又是谁呢? 他到底能不能赋予她这个没有恐惧的人和刃一样尖锐的情绪? “躯体间因为脆弱而美丽,可精神,难道不是更易碎的玻璃吗?” …… 只有天舶司会想,那天在星槎海救回来的人到底是谁。 那狐人自称是“白珩”,这名字属于失踪已久的传奇飞行士,据说是传说中“云上五骁”的英雄人物之一。 可她分明在星槎里漂流了太久的时间,这时间几乎要长过一个狐人的全部寿命。 她来自于五百多年前的时代,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活到了现在…… 如今,这“白珩”在这里,实在有些荒唐。 驭空的处理办法太简洁,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要同为“云上五骁”的当事人景元将军来到此处,倘若有人冒名顶替白珩,自然这谎言不攻自破。 可景元将军见到此人的第一句话却是“好久不见”,将军眼里的怀念做不得假。 最后是驭空大人为她做担保,又重新为她办理了罗浮的身份手续,让这位狐人女士暂时在天舶司留局观察。 为什么不放人? 一来是出于对这位白珩的关爱,五百年的时间,罗浮沧海桑田,在教会她一些现在时代的常识之前,还是让她跟在驭空身边学些东西。 另外嘛,是天舶司众人投票表决的结果。 倘若不是那位“白珩”,问题自然是不大的,大概是冒名顶替的中二病,放了也无妨。 可如果是那位“星槎杀手”本尊,那还是赶紧“招安”了吧,这样可能才更有利于罗浮的交通安全。 “驭空大人,您也不想看见明天玉界门上面撞着一艘星槎吧?” 一想到下属这么念叨,驭空就不禁有些头疼,怎么说呢,白珩不愧是她青年时期的偶像,这种事情说不定还真能做出来。 …… 丹鼎司的衔药龙女,突然开始念叨什么“玄黄”,“爷爷”之类难以理解的话语。 医士们甚至请来了十王司的人来检查龙女大人是不是被岁阳附体了,可判官手上的检查葫芦都快按冒烟了也没查出来什么。 白露哭着闹着要学习起来她原来完全不感兴趣的炼药,说是要靠<丰饶>把某个人救回来…… 不管怎么样,这言论多多少少有些危险了,在罗浮谈论“丰饶”,你以为你是“玄黄”吗? 诶,刚刚说的“玄黄”是谁? 嗯…是指千年前传说里的那位丰饶行者吗? 可那不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嘛,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白露试图在梦里再见到那个人,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爷爷”都不再出现在她的梦中。 只剩下她孤独的哭泣,可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衣柜里有着这么一件缝制得格外用心的披肩。 他是存在的,对吧? “爷爷,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丹枢捂着那装载上的义眼,那里隐隐作痛,她翻箱倒柜,找出一瓶抑制排异反应的丹药,可炼制者的名字却被划掉了。 她感受着那机巧义眼在药效下变得温和,恍惚间,丹枢体会到一种温暖的感觉,似乎有过可靠的前辈随手间抚摸她的额头。 可那人,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念及关于那人的记忆,她下意识的就拒绝了那些丹鼎司遗老的提议。 即使她的友人在三十年前长眠在战场的一角,被帝弓司命亲手毁灭了,她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对待<丰饶>她自始至终都记得某人的嘱托。 “丹枢,要多想……” 可她想不明白啊,根本就想不起来。 “帝弓司命,我为你亲手杀害我挚友而诅咒你的冷酷和残忍,可作为神的你是否能够告诉我……” “他到底是谁?” …… 景元开始喜欢不时望向窗外,看着那些机巧鸟划过罗浮的天空,没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突然就喜欢喝苦涩到难以下咽的茶水。 彦卿有一次接过景元递给他的饼干,那东西加入了“致死量”的糖,完全不是人类能够食用的东西,他第一时间就吐掉了。 可景元面无表情的就把这种饼干放进嘴里,一块接一块,念叨着终于没人和他抢了…… 他神色里的怀念与伤感是来自彦卿理解不了的峥嵘岁月。 可你真要问景元谁这么让他追忆,他却只会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回答说一位故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 这世界,似乎在等着一个人回来,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荒诞是与现实不协调的罪恶。” 那愚者的戏剧虎头蛇尾的就结束了,终章太仓促,如彗星一般,掠过之后再不见后续。 【欢愉】用与其不相符的镇定注视着那片平静的星域,在那里,祂曾经帮助一位凡人完成了一个荒唐的计划。 可连祂这位神明的意识都可以篡改,恐怕这有关于那“唯一的真实”,来自于世界的根源发生的动荡与异变。 下一刻,欢愉的神明再一次笑出声来,祂的大笑在星间激起波澜,令假面愚者们齐声赞颂。 “另一个世界的,<真实的>阿哈,请你替我照顾好他,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少也要给他一个令使,千万不要让这有意思的小家伙跑了,那就没乐子看啦~” 这世界当然是虚假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从登神的那一刻,阿哈就见证了虚无带给宇宙的日落,祂见证了一切迈向真正的死灭,连存在的颜色也被混沌抹除。 可纵然一天见证三次日落…… <欢愉不死> 第二十四幕 时驭昼分夜止 在虚数能的映照下,无数可能性化作最灰暗的光,束缚在名为命运的牢笼里。 空无一人的血色大地上,破碎的机巧零件混合着石像残骸,成为一座新的墓园。 死亡的沉寂对比被世界抛弃的孤独…… 这些机巧造物它们死得其所。 直到感受着那新的主人再也没有了气息,它们决定要驻守在这里,将这里作为它们的终点。 这直到死灭都没有被亵渎的忠诚使得它们跨越了生与死的谎言。 这一切的光景,也将永远的刻印在作为它们主君的你的心相里。 有这么一种风景,是连死亡都无法抹去的过分偏执,是其所有理想和意志的最终结晶。 【获得特殊词条】 【<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金):机巧造物没有心灵,直到它们被你温热的手掌亲自赋予生命。为了回应这份期待,直到陪伴你走到故事的尽头,这份绝对的忠诚不曾熄灭。】 【它们如影随形,时刻准备着为你效命,如此渴望着再次听见那鸣钟的号令。】 【“固有结界,小子!”(°Д°)】 最后一丝代表着灵智的火星从这些驻守的机巧造物里也将随着岁月逝去,这份思念和忠诚或许有一天真的能传达呢…… “试问,钢铁与齿轮的冰冷造物,可也会有高贵的灵魂?” …… “致亲爱的我自己。” “我不知道在这虚假的世界之外,我拥有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经历,怎样的命运…所以,请允许我如此称呼你。” “这最后一份遗书我只想要写给我自己,另一个世界的我自己。” “在一切之前先说一句抱歉吧?” “试图用我的人生来做些什么的计划看起来是直接就泡汤了呢……” “不好意思啊,毕竟,我可是一个自私的家伙,你也一样吧?” “本来应该是可以皆大欢喜的来着,要怪就怪我是一个自作聪明的笨蛋吧,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你不会和我一样?”(=^▽^=) “嗯,这真的很重要,不然我真的是死不瞑目来着,我唯独不能接受自己是个蠢货哈哈哈~” “你操弄了我的人生,规划了我的命途,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你,恐怕所求的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一无所有的结局吧?” “虽然道歉了,可我是不会后悔的哦。” “白珩她很可爱啊,所以既然是我自己的话,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吧?” “在这里就祝亲爱的我自己(你)能和她在真实的世界重逢吧。” “一想到她能在你的人生里活下去,突然觉得这边的世界就还有救了哈哈哈……” …… “剩下来的都是一些关于我的无聊的事情了。” “嗯,不知道你是长生种还是短生种呢,不过是谁一下子灌上几百年的记忆,是个人都会疯的吧?” “我把记忆都按照【记忆】教我的办法都打包整理好了,这样子应该就不会对你原有的人格造成太大的影响。” “答应我,循序渐进就好,千千万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啊,这可没前途的。” “我琼华是个糟糕的大人真的对不起。”〒▽〒 “<丰饶>是个好东西,相信你能充分的利用它们而不是反过来被它们利用。” “<巡猎>可以信任,帝弓司命他老人家是个好人,有空可以去看看?” “记得找〈记忆〉和〈智识〉要债,我那么多宝贵的记忆,应该能给你交换许多利益,人可能会不遵守契约,但神绝不会违背命途。” “留心〈毁灭〉,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对它们有这么大的敌意…不管怎么样,它们就像虫子一样讨厌,拍死了准没错。” “〈欢愉〉会在不久之后找到你,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家伙,哈哈哈。” “帮我监督白露是不是还天天吃甜品,如果是的话弹她额头,可以的话,请让她多吃一些水果和蔬菜吧。” “亲爱的自己啊…如果你能来罗浮的话, 我的那些<老朋友们> 镜流,景元…他们是真正的好人,他们一定会帮你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最后的最后,不要怪我唠叨啊,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的,改不掉了哈哈哈。” “祝福你,愿你以〈琼华〉为名,愿你能拥有不属于我能够达成的幸福。” “永别了,亲爱的我自己。” —— 【你死了。】 【在世界的尽头,你和虚假的命运同归于尽,终于用自己的生命为她换来了活下去的剧本。】 【这是一个人所能做出的最自私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甚至没有能记录它们的墓志铭。】 【无所谓,谁会在乎呢…呵…你不需要有人能评价这一切…】 …… 【世界线路保存中……】 【完成。】 【模拟结束。】 【本次模拟评价:无(这一场大梦,除了你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够有资格评价,它存在于那里,却已经成为只属于她的童话。)】 【奖励词条如下:】 【〈丰饶恩赐〉(紫)】 【〈机巧大师〉(金)】 【额外奖励词条】 【<仙舟文字>(绿)】 【<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金)】 …… 【光锥:自私的希望(5星)<巡猎>】 “一个人,要走多远的距离,才能在时光的尽头,追回最初的自己……” “墓志铭太短,此生太长……” “另外,谁能告诉我倏忽和刃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他们有些事情要谈(一脸核善)。” 【效果:限定〈巡猎〉命途装备, 当装备者命途为〈巡猎〉时,使用战技时叠加一层〈决断〉,每层使攻击提高10%,暴击率提高15%,暴击伤害提高30%,最大叠加5层(以此种形式溢出的暴击率转化为暴击伤害加成)。 当装备者生命值削减为0时,不会立即死亡,赋予全队3回合〈琼华〉,此期间内,每次有个体行动,我方全体恢复50%生命上限的生命值,溢出生命值转化为护盾。(每场战斗仅可触发一次) 当装备者攻击对象为<丰饶>命途行者,或蒙受<丰饶>赐福的个体时,提供<祛祸>,每次攻击有40%概率对敌人赋予所有种类负面效果,成功时则额外造成角色属性的弱点击破。 当攻击对象为<丰饶令使·倏忽>时,调用正体不明的力量对其直接造成斩杀效果。】 【谁规定巡猎令使就不能是丰饶孽物了?】 —— 【提示,您已经踏上<巡猎>的命途,目前表层状态为虚数属性的巡猎命途行者。】 【提示,模拟器世界线目前已导入现实,请您注意安全。】 【提示,由于死亡方式过于特殊,本次模拟的结果保存可能存在残缺不全的情况。】 ———— 结束了吗? 结束了。 瓦尔特的房间里,停滞的时间逐渐回归流动,灰白的世界被重新绘上色彩。 “琼华”他看着病床上的中年人逐渐拥有血色的脸庞,作为丹鼎司医士的常识告诉他,一切正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如果需要加速面前这位患者的痊愈,可以使用金针在其穴位上针灸,这有利于躯体内能量的流通,术后建议开一些安神的药品。 不对,他现在不是“琼华”,应该叫他“王凯文”才对,这里不是模拟,而是属于他的现实。 现实吗?还真是残酷啊。 他清楚的记得作为“琼华”的时候那种无论如何都行进在命运的道路上的无力感,所以此刻他居然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七百多年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在最后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还那么认真的给现在的自己写了遗书。 琼华他用尽生命才能得到的“真实”,不过是如今王凯文能够随意挥洒的平凡生活。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都不可能没有代价,任何命运的恩赐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幸好,有着模拟凯文的前车之鉴,他王凯文现在只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一下这次模拟的收获就可以暂时走出来。 【王凯文,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耳边传来某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金手指担心的声音,这倒是让他有些亲切了。 “一般吧,这次模拟的人生稍微有些沉重,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缓和我的精神。” 【嗯嗯,那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对了,你看,这个人好起来了哦。】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的确,感觉他的身体状态应该是趋于正常了,可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有些虚不受补的情况?” 【哦,没什么,就是随便弄了一个律者核心给他来着,顺便清除了污染性,适配了命途虚数能。】 【你知道拟似律者吧?就是没有经历羽化的律者,不具备完全的律者权能,且大概率不在前文明的名单上面的那种东西?】 “粉毛驴耳狐狸?”=????(??? ????)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模拟中琼华和奥托有很大的相似度吧,模拟了这人生的王凯文对于八重樱和类似的东西莫名其妙有些抵触。 【你是说八重樱吗?嗯,准确来说应该更像是由乃<毒之律者>那种东西。】 “所以,老杨这是……” 【当当当当!岩之律者(拟似)瓦尔特堂堂登场!】 【刚从陈天武老哥身上抠下来的,绝对新鲜,没有经过羽化,污染性也不高。】 【甚至连律者人格都没有,净化完插上去直接就能用!】 【我跟你说,这可比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眼珠子好用多了。】 【ヽ( ̄w ̄〃)ゝ】 “啊?!” 王凯文瞠目结舌,望着病床上的瓦尔特,他感觉心里有几千头柴犬在打彩虹波动拳。 “不是,哥们…姐姐啊,还能这么玩的吗?” 【为什么不能?(o''w''o)】 【拆东墙补西墙嘛,不寒碜!】 【当时还打算顺手给你也弄一个试试看的,这东西可好用了,随随便便就能连接虚数空间。】 【可是因为系统规则好像咱不能直接给你,索性给你做成词条了。】 【下次模拟如果你运气好应该就能看到吧。】 “那老杨大概啥时候醒?我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太合适吧?” 还有件事王凯文没说,但是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样子因为<丰饶>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化融合,有些不对劲。 准确来说就是… “金发碧眼,风姿绰绰,大类奥托,神情与凯文不属”…… 这种样子,要是被瓦尔特看到,不论怎么想都很不妙吧? 【喏,现在他不就已经醒了。】 第二十五幕 青春期岩之律者瓦尔特不会梦到异世界奥托主教 事情就是这样,在大宇宙意识的恶意之下,老杨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 起猛了,看见奥托了。 瓦尔特突然就释怀的似了,只见他坐起的身体重重的,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老杨在床上在念叨着什么“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之类不知道具体含义的话。 王凯文尴尬到脚趾抠地,他能怎么说,他也很绝望啊,总不能说他这晚上去染发和戴美瞳了吧? 这张脸说实话确实有点迫害瓦尔特了。 你现在给他一个镜子,再给他一张主教大人的照片,问他这是不是他,王凯文自己说不定都回答不上来。 怎么说呢,模拟里写作“琼华”,本质上懂得都懂,除了原剧情里那位罗刹还能沾点边,现在他就是99%无添加的杨叔噩梦。 “坏了,我成奥托了。” 王凯文这么想着,时刻准备着开溜。 再看那床上,瓦尔特已经又坐了起来,正用审视的目光冷静的打量他。 “我在做梦,对吗?” 瓦尔特这么问他,王凯文来不及回答他,瓦尔特就点点头自言自语。 “没错,我在做梦,这一切都在梦里。” “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合理,除了虚空万藏,这世界应该没有奥托才对。” “以列车长的性格,它也不会让奥托上车……” 王凯文只能点头称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啊,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我身体里…有一颗律者核心?” “这核心是…岩之律者的?” “开什么玩笑,糊弄人也该有个限度吧,是来自外太空的呜呜伯捏造了这个梦境吗?” “这些小东西恶作剧一直都是这样的,总会因为读取记忆不充分弄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小错误。” 瓦尔特越来越自信,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他一直使用的是岩之律者的能力,可他和岩之律者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他瓦尔特,是,理之律者!!! 只是习惯用理之律者的权能拟似出神之键<伊甸之星>来进行战斗而已,君不见,他那支手杖不就是用虚数能遏制的“黑洞”吗? 虽然瓦尔特说实话可能…比岩之律者都可能更了解这东西应该怎么用,乔伊斯当年教他的也就这个了。 “至于你,我梦境里的奥托,呵,我一直以来都无法原谅的恶魔……” 老杨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开始狂笑起来。 王凯文一时间都觉得是不是他真的疯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面前的瓦尔特发出激动而昂扬的呐喊! “就让正义的阿拉哈托给予你这恶徒真正的审判吧!!!” 无事发生,只有王凯文的脚趾再一次尴尬得抽搐,他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前逆熵盟主会是一个大龄中二机甲爱好者呢? “诶,怎么没有反应?不是说梦里啥都有嘛,呜呜伯或者迷梦魔制造的幻觉应该会满足宿主的要求才对……” 瓦尔特思索片刻,却没有什么怀疑。 “是召唤词错了吗?我明白了!” 开始吟唱~~ “力量,归宿,理想。” “当我继承了瓦尔特之名,我也同时得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切。” “但是,在这个名字的底下,却没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 “我只是扮演一个死去多年的影子,虽然我不在乎,可是,我为什么要扮演一个失败的影子?” “没错,是我阻击了天上之人,拯救了那个世界,是我穿越星门,来到了这里!!!” “我做到了,那个男人没有做到的事!我已经超越了他!” “我没有疯,我战胜了世界!” “这才是我自己的力量!” “我自己的归宿!” “我自己的理想!” “这,才是真正的我!!!” 瓦尔特单手抚面,摘下了眼镜,狂笑着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姿势。 “奥托,在伊甸之星的力量下颤抖吧,跪下!” 王凯文下意识的用命途力量覆盖在鞋底上,他是那么害怕自己的脚趾抠破鞋子在列车地板上抠出来一个三室两厅来。 不对,应该是会直接抠破地板掉入太空才更符合现实吧? 礼貌的说法是老杨还挺有童趣,真是人老心不老,不怎么礼貌的说法嘛…嗯,不说也罢。 忍不了了,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老杨要膨胀成河豚了,果然西琳的诅咒在这留着呐…… 王凯文踏前一步,单手伸出准备挡下瓦尔特那凝聚出来的小型黑洞。 怎么说呢,不愧是岩律核心,就是和瓦尔特适配度高,你看看才得到几分钟老杨就能这么熟练的运用了。(有没有可能他原来就会?) 虚假的理律未成年飙车惨遭吊销驾照,真实的理律反手投影伊甸之星~ “来吧,奥托,我早就想好好的把拳头砸在你的魂钢脸蛋上了,我就不行了,干不过凯文还治不了你?!” 王凯文:“……” 嘿,我这暴脾气! 咱能忍吗?咱刚学的擒拿术!(指他在模拟凯文时从军队里学到的) (????) 哐叽一下就被王凯文摁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瓦尔特怀疑人生中…… “不对啊,奥托有这么生猛嘛?还有,这梦境幻觉也太真实了,还能模拟痛觉?” “啊?!”(°Д°) 瓦尔特挣扎着想从王凯文铁钳一样有力的手中逃出来,可不管他怎么扭动都无济于事,命运的后脖颈被捏住了。 “冷静下来了吗,瓦尔特先生?” “现在,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王凯文这么说着,放松了手里的力度,把瓦尔特拎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奥托,你赢了,在梦里我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揍你一顿。” 这不是还完全没认清楚现实嘛…… (╯-_-)╯╧╧ 可瓦尔特突然好像从王凯文背后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房间的门早就打开了,一个蓝粉相间的相机后面站着几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列车长帕姆,三月七,丹恒,姬子,全都在这,还有个不认识的灰毛小姑娘。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杨叔,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们的。”三月七这么说着,尴尬一笑,把手里的相机收起来。 如果小三月没有把刚刚从杨叔醒来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录下来就更好了…… 相机大概是被收进口袋的时候按到了什么按钮,那属于瓦尔特的声音清楚的从三月七的口袋里传出来。 “我做到了,那个男人没有做到的事!我已经超越了他!” “我没有疯,我战胜了世界!” “这才是我自己的力量!” “我自己的归宿!” “我自己的理想!” “这,才是真正的我!!!” 嗯,杨叔(超越)的玉音放送…… 无所谓,我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开拓者,无论有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众人强撑着憋笑的声音) 丹恒老师面无表情,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有些抽搐,姬子阿姐神色镇定,虽然手里握着的咖啡杯抖动已经出卖了她。 帕姆嘛,这只无良兔子已经笑到直不起腰了。 小毛球扶着墙,艰难的想要忍住大笑,连平常最珍视的帽子都掉地了也没空捡起来。 唯一的好人可能就是那个灰毛小女孩,大概因为是性格很温柔的缘故,看上去没什么波动。 …… “特斯拉,你带我走吧!这列车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不对,这一切都是奥托的错,列车上面怎么会有奥托,难道说虚空万藏又回来了? 瓦尔特迟疑的转过头,可刚刚那金发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你所见,琼华那<丰饶>的力量暂时消化完成了,王凯文终于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 原地只剩下一个白色短发湛蓝色眼睛的青年,嗯,对于瓦尔特来说这东西也挺可怕的。 “凯文?” 瓦尔特欲哭无泪,艰难的说了这两个字,他可还没忘记在贝洛伯格上自己是怎么被这异世界的“凯文”一气呵成送回列车的。 奥托是精神上的折磨,凯文嘛,就妥妥的肉体上的试炼了,瓦尔特有信心一个滑铲冲上去就能让这家伙跪在地上…求自己不要死。 就这还不排除有被随手抠掉律者核心的可能。 毕竟天知道他身上这颗岩律核心从哪里来的,你看,凯文闻着味儿就找上门来了。 瓦尔特再次释怀的似了,直挺挺的就向后倒了下去,脑袋磕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误) 他可能是企图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嗯,逃避虽然可耻,但很好用。 “如果我有罪,神自然会惩罚我,但绝对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把凯文和奥托汇聚在一个人身上放到我面前,这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吗?” 一口气没有咽下去,然后憋了一口更大的,瓦尔特只能惨然的苦笑一声,安祥的就“睡着”了。 于是呢,大家非常有责任心的把瓦尔特放回床上,又替他盖上被子,王凯文和众人有序的退出这个房间还随手关上了门。 老年人睡个回笼觉可以理解吧,瓦尔特这么大岁数了,多补补觉有好处。 你看,老年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瓦尔特开拓奇侠传》,堂堂连载! 第二十六幕 好久不见 排除掉正在房间睡回笼觉的瓦尔特和习惯性睡懒觉还没有起床的星,现在出现在车厢里的有五个人。 “人有五个,咖啡有三杯。” “凯文,你是其中之一!” 早餐的时候,气氛就稍微有点缓和的迹象,而现在这氛围在王凯文大口喝下满满一整杯姬子泡的咖啡时达到了顶峰。 “挺好喝的,就是太浓了所以会有点苦,答应我,下次请多加点水好吗?” 嗯,说这句话时,脸不红,心也不跳了。 有那么一瞬间,王凯文清晰得感受到血液里流转的<丰饶>恩赐自发的活性化,然后悄无声息的净化了某个挺严重的负面状态。 另一方面,他胸膛里在吞噬星核后诞生的新的能量核心,那颗湛蓝色的火焰心脏也在疯狂的搏动,它是那么急促的想要把头识别出的有害物质代谢出去。 这,真的是一杯普通的咖啡? 能对他这类似虚卒加丰饶孽物的身体赋予负面状态,不管怎么说,这杯咖啡的效果有点逆天了。 为了高效的毁灭敌人,手段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能不能快速起效。 这里建议批量生产此种“咖啡”,用于对丰饶民作战的部署呢,说不定还能拿个荣誉军衔。 瓦尔特刚从房间出来就看着王凯文平静的灌下去一整杯姬子泡的咖啡,哪怕他再不服气也不禁肃然起敬了。 那杯咖啡作为让他昏迷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至少瓦尔特是这么认为的),已经在他心里和删档划上等号了。 而能面不改色饮下这的王凯文,在开拓者们的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被衬托的尤其高大。 “不愧是凯文,轻轻松松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王凯文,他站立在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旁!”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众人七嘴八舌的赞叹着,趁乱转移了姬子小姐的注意力,试图让那剩下来的两杯咖啡远离自己。 在这一片混乱的过程中,王凯文他背对着众人,面向列车的舷窗,星空的光芒闪烁在他湛蓝色的双目中,而列车的吊灯在他身后好像为他披上了金色的纱巾。 他充满哲理的话语,带着莫名其妙的神圣感被一字一句的说给开拓者们听。 “假如某人率先拿起右边的咖啡” “那么其他人所有人就不得不跟着拿起右边的咖啡才行” “如果拿的是左边” “那么所有人也都会拿起左边的咖啡” “他们非这么做不可” “这就是所谓的〈开拓〉!” 众人沉默着看着他,领会着这些意义不明的话语中的深意,可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桌上残余的两杯咖啡中移开。 王凯文笑了,他的双手平举,任由他们不理解的视线审视着他。 “而现在,本人王凯文已经拿起了最初的咖啡了,各位,请自便吧!” 无人敢向前了,无人敢再言了,这就是列车上诞生的神圣之物,这就是,这列车之上新的规则。 这就是,王凯文之理! 姬子现在去了厨房帮助帕姆做早饭,现在是逃跑的最后机会,可你们,走不掉啊。 在姬子从厨房回来之前,总有人要成为这两杯咖啡的牺牲品,这个人,是谁呢? 会是你吗?星,你在逃避什么,这咖啡杯上有写着你追求的真正的“自由意志”吗? 会是你吗?丹恒,你在怀念什么,莫非,这咖啡有着和你过去那样一致的苦痛的抉择吗? 会是你吗,三月七,你所希望见证的开拓,你所新生获得的记忆,会因为这一杯咖啡遗忘吗? 或者是你,瓦尔特,你所背负的力量和责任真的允许你逃避吗,你在试图抗拒这一杯咖啡代表的精神? 薇塔? 薇塔就算了,她不喜欢喝苦的,如果被选中的人是她,那我直接帮她喝了。(=^▽^=) 看着面露难色的众人,王凯文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坐下来,坐在那还没有被摆满早餐,只剩下一个空杯子和两杯苦咖啡的桌前。 他说:“可是啊,开拓者们,我所要教会你们的,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能用咖啡证明的东西啊。” 喝完咖啡有奖励,喝不完有惩罚,这就好像是我们旅途之中见证的命运一样,根本就逃不掉,走不开。 所以啊…… 在绝望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呼唤英雄。 “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第二杯,第三杯,就算有第四杯,第五杯…第杯,那又如何?! 所谓的命运,在我绝对的力量之下,也只能卑躬屈膝了吧?这就是我王凯文的霸道! 在众人惊叹的表情下,在薇塔关切的眼神中,王凯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完了剩下的两杯咖啡,神态自若。 他坐在那餐桌前,可众人却在幻觉中看见了一尊端坐在铁王座之上的威严身影。 姬子推开了厨房的门。 …… “凯文先生,你这么喜欢喝我泡的咖啡吗?” “我特地泡了三杯呢…怎么都没了,还有一杯是我喝过的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其实味道挺合我口味,就是太浓了些,下次多多兑些水就好了。” 下意识的忽略了喝掉姬子杯中的咖啡这档子事,间接接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这么烫的咖啡都可以拿出去高温杀菌了…… 就这样,我们伟大的凯文先生为开拓者们换来了宝贵的在早餐喝果汁和牛奶的机会。 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 嗯,如果能忽略掉旁边卡芙卡的虚拟投影的话就更好了,可能是大家太入戏了,都没有发现她站在那里看着呢。 看着这群开拓者生龙活虎的样子,卡芙卡是很放心自己的小家伙是不会在这里受欺负了。 她本来今天到这里是为了按照艾利欧的剧本行事,让星穹列车变更下一次跃迁的目的地。 结果呢,才来这里就看到了伟大的王凯文“餐桌谈话”和“苦咖啡理论”,于是卡芙卡非常有兴趣的看完了这一出好戏。 “「星核猎手」,我见过你,不过是在公司的悬赏令上,那可是天文数字的赏金——而且不论死活。你知道自己的悬赏是多少吗?” 姬子这么说着,时刻准备着开启信号屏蔽器,把这个投影逐出列车。 星愣在那里,看着那蓝色的全息投影的大衣丽人,她是不可能忘记她的。 迟疑在瞬息里转化为果决,她掠过三月七阻拦和不安的手,掠过姬子警惕的视线,向前奔跑,直到卡芙卡的面前。 她有许多的话要对卡芙卡说,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这些话语都融化在卡芙卡温柔的眼睛里了。 “妈妈?” 星很小声的说着,有些不自信,还有些害怕再次被丢弃的惶恐。 卡芙卡没有回应她,只是伸出了手,可她突然想起来这是投影,不是银狼的以太编辑,不具备实体。 这温柔的抚摸,也就只能轻描淡写的充满遗憾的放弃了,转而又变成卡芙卡最习以为常的笑容。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聚会……” “但相信听完我的请求,你们会理解我的冒昧。” “我要请你们——变更目的地。” 星想要说些什么,可姬子向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红发飘扬,如同护着幼崽的母狮。 ”你来错地方了,卡芙卡。 “我们不打算接受你的请求,也不打算和星核猎手扯上什么关系。很高兴和你聊天。” “也许哪天你愿意亲自登门拜访,届时我们可以再谈。” 卡芙卡轻描淡写的无视了有关于自己赏金的无聊问题,也不在乎姬子的逐客令,她直视着姬子的眼睛,直入主题。 “各位,听说过【罗浮】吗?” “..仙舟联盟的六艘巨舰之一,仙舟「罗浮」。我们知道。”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瓦尔特,他打起精神来从座椅上站起来。 “唔,但你不知道的是:这艘仙舟现在离你们很近,是通过两次折跃就能抵达的距离。” “而且,在四十五系统时前,一颗星核在罗浮上…爆发了。” “星核猎手,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仙舟联盟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被「巡猎」盯上,你们就不再是猎手,而是猎物了,联盟会追逐你们到宇宙尽头……” 瓦尔特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很简单,这颗星核与我们无关,但仙舟已经把罪责按在了星核猎手头上。” “我的同伴刃被云骑军带走了,我要把他带回来,解除这次的星核危机,洗脱我们的嫌疑。” “我可以告诉你们未来会如何:如果你们没有前往「罗浮」,星核最终将污染整艘仙舟,飞船上大约一半的住民将会丧生…..” “勇敢无畏的开拓者,天行为善的无名客,想来不会坐视不理。” 与其说这是道德绑架,不如说这是卡芙卡必须使用的句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效果的说服这些无名客。 “君子可欺之以方……” 她向来如此,擅长玩弄人心。 沉默已久的王凯文突然释怀的笑了。 “刃?卡芙卡,虽然你不认识我,可刃没有有跟你们说过我的事情吗?” 卡芙卡的视线与那湛蓝色对视。 “王凯文,贝洛伯格人,疑似与星神有关系,艾利欧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今天之前,他为你改了15次剧本。” “是嘛,那你们可能还不怎么了解我…给你个提示,拿着我在罗浮的照片给刃看有惊喜。” 他随后想了想,也就省下来半句话。 “哦,算了,到时候去罗浮我亲自去找他这个老朋友叙叙旧就好。” 卡芙卡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理解了他话语中的什么信息,断开了全息投影。 后面表决的结果不出意外,开拓者们同意去罗浮,只是丹恒有些踟蹰,大家也就不强求他。 这个时候,王凯文很好奇,这个世界的丹恒不会因为饮月君的大罪被仙舟放逐,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青春期持明叛逆少年何故离家出走? 总不可能是因为持明龙师会逼着他写当年琼华教育改革印发的辅导书吧…… 无所谓,反正最后丹恒也大概会和剧情一样因为不放心回去,更何况,罗浮有他在翻不了天。 “我亲爱的老朋友,刃,我们也该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叙叙旧啦……” 王凯文念及此处,没有人注意到他白发的末端泛起淡淡的金黄,眼睛也朝着翠绿色闪烁了几下。 “你以为换上另一副面貌,换上另一个名字,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 “逃吧,逃吧!!!”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应星,你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七幕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跃迁比想象中要平稳,看着窗外的流光飞逝,那些陌生的风景逐渐变成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巨型舟状造物。 罗浮,还真是好久不见呢…… 此次开拓的人选也就在几分钟后决定了,王凯文,薇塔,瓦尔特,星,三月七。 而丹恒和姬子留在列车上看家。 …… 玉界门,化外民看见的第一个罗浮的地表建筑。壮观的仙舟门户将不速之客都拒之门外,只留下善意的行商和联盟的客人。 可现在,玉界门拒绝了星穹列车的访问。 “未经识别的航天器,请您准确且详细的提供自己的身份,这将直接影响到您对于本仙舟的访问许可。” 呵呵,不想如今,他琼华竟也成了这罗浮的外来者,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 贝洛伯格不会记得凯文,就连可可利亚也用外来者称呼他,你看,那个时候他也没见得多恼火啊,他脾气很好的。 (可可利亚:你确定?) 按照这种逻辑,那罗浮自然也没有必要记住琼华,人都因为修改世界线被存在抹消了,现在探讨这种事情不觉得很可笑吗? 已经达成了目的的愚者,又怎么会在意自己会不会被遗忘呢? “呵,早该这样了啊……” 不经意间,他的心里浮现出一种灰暗的影子,这是属于王凯文这个凡人的懦弱和不舍。 这萧索而惨淡的想法被薇塔看在眼里,她踮起脚尖,从身后抱住王凯文的腰。 这温暖的怀抱带来的充实感是不可以被忽视的,小小的手臂环在他身上,那么轻易的打断了他的自我抑郁。 “我在呢,不用担心。”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薇塔这么简短的话语,好像是一杯清水,润泽了他有些焦虑烦躁的心。 一如既往地,他感受着薇塔的体温,很快就感觉思绪也宁静了下来。 是的,真好啊,他在乎那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只要这些人还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良好的情绪调整方法get√ 模拟完琼华以后,他思维上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的解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得了神经病以后,感觉自己精神多了。” 琼华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因此,有着这种思维方式的王凯文在某种程度上不再局限于个人身份的问题。 他爱是谁,就是谁。 所以,如果有谁非要他王凯文证明自己到底是谁,那么,他就会告诉那个人,他是谁,以及…他将要是谁。 在此之前,再抱一抱最可爱的薇塔吧,王凯文,不管你走多远,总有人会等着你回家。 …… 王凯文注意到此时的玉界门格外的冷清,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段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想来也正常,毕竟仙舟内部有事故发生,封锁出入口缉拿要犯能说得通。 可惜,如果不是他不想那么快的暴露身份,或许就不需要在这里苦等接驳员过来。 剧情里为开拓者们打开玉界门的人,身份自始至终都模糊不清,他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是谁呢…” “幻胧…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毁灭〉,这理应被诅咒的词汇,还真是久违了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差点都要让这刻骨铭心的仇恨迟钝了。 于是呢,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王凯文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被指引着来到了卸货的码头。 这里是流云渡,王凯文记得这里有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早年间他还在这研究过机巧龙鱼的指向性功能呢。 如今,这里的货物吞吐量已然超越了往昔,有的是行商愿意把自己的奇珍异宝带到这个地方,甚至根本不去管那是不是违禁品…… 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云骑,半死不活的。 伤的这么重,也难为他们了,这个时候还要为仙舟流血什么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怎么样,王凯文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哪怕他能,他身边的无名客们也不会。 在瓦尔特不怎么友好的目光里,王凯文运转〈丰饶〉的力量,让自己的变成那一副金发碧眼的样子。 辉光所及,云骑军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就连那些折断了肢体的可怜人,也能体会到筋络回归正轨,骨骼复原生长的奇迹。 这种程度的〈丰饶〉,放在几百年前多多少少也该是个被帝弓司命一箭弄死的大孽物。 众所周知,要想客观评判一个丰饶孽物的强度,必须得看帝弓司命他老人家为其刷了多少火箭啊哈哈哈…… 复苏的云骑各个艰难的从地上摇摇坠坠的站起来,十分惊异的看着这些化外民。 “你们怎么都躺这里啦,能说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或者你们赶紧回去报道?” 王凯文自然的询问这些士兵到底发生了什么,话语熟悉的就像他们的同伴一样。 当然,能让云骑们排除他嫌疑的是他刚刚救死扶伤的仗义举动。 有着救命之恩,在这种时候很少有人能按下良心去理智的怀疑他。 “是…魔阴身…有人堕入了魔阴身,我们和他们打,然后我们中的有些人也和他们一样了……” “兄弟,你们也赶紧跟着我们这边走吧,要是那些家伙追上来那就不好办了。” 为首的几个云骑行了个最简单的礼,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凯文这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可惜,他们的表达能力没有那么强。 王凯文点点头,回礼表示理解,可他又指了指前面的区域。 “是吗…你们也赶紧回去吧,还有需要你们做的事情,那些化外民行商可不像我们这样能打,你们过去照应一下。” 开拓者一行人加上他理论上是不存在有打不过的现象的,可那些困在流云渡的行商…… 现实不是游戏,发疯且失去理智的魔阴身患者可是见人就杀的怪物啊。 云骑们觉得他这话着实有理,抱拳告别,赶紧奔赴战场,也顾不上询问这些闯入禁地的人是什么身份了,人命关天,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王凯文望着他们,眉头一皱。 这种素质,这种在战场上都能轻信他人的情况,是要多么没见识啊。 一言以蔽之,欠教育了。 现在的云骑军还是需要一些事情来锻炼锻炼的,这么多年来,看来景元教的还是不太行。 整理一下心情,王凯文示意开拓者们向前跟着云骑们走,至少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货箱里不会迷路。 后面的事,一如剧情里发展。 “意外”救下的狐人小姐,自称是天舶司工作人员的停云加入了队伍! 在一声声“恩公”中,三月七和星失去了自我。 有一说一,“停云”的言语艺术十分有意思,巧妙的缓和了开拓者们的不安和焦虑,使得他们能够放松下来。 虽然这自然别有用心就是了,无非就是为了做好引导者这个身份所进行的必要的准备。 对此,王凯文的评价是…… “无聊,请停云小姐表演一下脖子右拧。” 可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现在也不是和幻胧撕破脸的好时机,不急,跟她耍耍。 王凯文不动声色的给薇塔做了一个手势,凭借着这么多年的默契,薇塔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眨眼回应。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属于薇塔的“鳞粉”洒落在“停云”的身上。 上个标记,这样子后面方便跟踪剧情。 到时候可别怪他下手黑啊,做人嘛,遇事情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跟着停云来到了天舶司,又非常正常的被驭空这个司舵大人列入了怀疑对象之内。 有什么办法呢,谁给你们开的门,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这种事情他们本来就说不清楚嘛。 在星核暴动,草木皆兵的罗浮,只是怀疑而没有即刻捉拿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该说不愧是米家的剧情吗,动不动就要被官方通缉捉拿,再不济也要上备案名单,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来这么一出。) (°ー°〃) 王凯文压制住心里翻涌的不悦,毕竟从仙舟的角度来说,他们的确是不请自来的化外民,来这一下子例行公事,没有问题。 理解,冷静,世界和平。 但这不是,他来这里还要被一套盘问的理由。 景元,老友重逢,你就整这一出?我知道你能看得见,别装死…… 一念之间,王凯文想到了什么,他主动运转身体里〈丰饶〉的力量,任由自己金发碧眼的状态常驻下来。 果然来到这里,还是用这种面目更适合办事。 他明白演下去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罗浮上面,认识他的人大多死了,剩下来的其实根本不配他这么谨慎。 没有为什么,就是因为他嫌烦了,觉得直接过剧情太无聊,所以,他不演了。 “我摊牌了,我,琼华。” 不就是虚卒加丰饶孽物嘛,谁不是啊,说得好像他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东西一样。 谁不服,他一记天火下去,直接物理超度,再不行魔阴身复活,直接剥夺〈丰饶〉恩赐,呵,都是死人。 “罗浮,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嗯,没错,让你们的将军自己出来见一下我,要不然,他有的是头疼的地方。 这话对着监控摄像头说,实在没毛病,王凯文早就知道景元看着呢。 别问,问就是闲着,至少看上去闲着,眯眯眼都是腹黑的怪物。 远在神策府里的某个白毛大团子眼见得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愣住了。 迎着那监视器屏幕里传来的熟悉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景元一口热茶呛在了喉咙里。 咳嗽几声后,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不是,哥们儿,你这么能活的嘛?” 景元突然好想笑,又突然很想哭,这五味杂陈的心情难以言喻,最终汇聚成一句话。 “琼华,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吗?!” 琼华不知道。 琼华满脑子都是白珩,哪还有空理他…… (?_? ) 第二十八幕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注意看,监控里这个白毛蓝瞳是我们的主角,不对,这么说多多少少有些让人觉得误会…… 蓝瞳…额,还是换一个描述用语吧。 好了,现在没有问题了,出于大宇宙意识的恶趣味,接下来在仙舟,他也都将采用金发碧眼的形象,赞美玄黄大人。 希望瓦尔特先生心脏能坚持的住。 噔噔噔,我将场上的王凯文和调整怪兽〈丰饶〉恩赐同时作为召唤的素材,使用同调召唤! 聚集的祈愿将成为新生的闪耀之星,化作光芒闪耀的道路吧!同调召唤,玄黄·琼华! \\\\\\?( ''w'' )? \/\/// 景元,你怎么看? 站着看啊,还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您猜怎么着,刚刚才接到天舶司的信息,有几名身份不明的自称是星穹列车组成员的家伙非法通过了玉界门的封禁,在流云渡登陆。 这个敏感时期,还和星核有关,不得不说真的是太可疑了。 作为仙舟将军,在这个山雨欲来的时候,那必然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一步棋该要怎么走的。 所以面对这些外来者的应对方式,当然也必须慎重再慎重,万不能马虎。 先吩咐天舶司稳住他们,不急,跟他们耍耍,观察一手再说。 然后呢,等他再回头看监控摄像头里,已然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某个人。 屏幕里的青年没有那么张扬跋扈的闹事,只是默默的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盯着摄像头。 他很优雅的微笑,美丽的金色发丝无风自动,轻轻的飘扬着,双臂向两边平展。 这动作太有标志性,以至于景元同志直接就愣住了,被强控5秒钟。 景元试图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有着相同面貌的人,保不齐还会是别有用心的冒充者。 可那流转的金绿色光彩做不得假,这是被〈丰饶〉宠爱的证明,是“珠露”。 他正是那独属于罗浮,在这里才能看见的“花”。(绿百合夫人琼华?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如果不是他,以这种程度的〈丰饶〉,帝弓司命的箭应该早就飞来了。 “景元,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他能说什么,“一如初见”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不排除第二天景元就会被白珩拖着镜流师傅用星槎创死在玉界门上的可能。 这种事情太可怕了。 ((???|||)) 如今只是看了琼华一眼,景元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都在刹那间出奇的清晰了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 某人拿着他的信用卡在不夜侯消费到额度透支;瞒着丹枫带着他去鳞渊境里偷采珊瑚,最后把他落下自己跑路了;和镜流告状说他荒废了云骑的操练,导致景元重新体验到学剑之刻的酸爽…… “琼华,你坏事做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想到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忘掉这个家伙的。 嗯,再看琼华身后还有一位很小只的灰头发的女孩,看他们这种亲密程度,怕不是他这些年在白珩之后的新欢。 再想想看白珩那可以一箭把丰饶孽物穿心的弓术,甚至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加上镜流那登峰造极的斩月一剑…… “不是,兄弟,你是真不怕死啊……” 现在已经过去了5分钟,景元坐在那里,体会着自己久违的紧张感。 不出意外的话,以那个人的性格,这种盘问是他最讨厌的形式主义。 现在,直接去见他吗? 那就这么办就好了,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让那躲藏着的黑手缩回去了? 犹犹豫豫的不是景元的风格,他向来思定而后动,可一旦下了决心那就不会有迟疑。 不去,等琼华自己过来找他,这样最保险。 到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 “好久不见,琼华。” …… 拿着神策府突然下达的手谕,驭空奉命安排星穹列车无名客人员的住宿和餐饮。 本来准备好的盘问和调查也只能在暗中进行了,神策府有令,对待这些外来者需以礼相待。 下一条消息就有些不对劲了。 “撤销一切不必要的试探,将军本人将在不久后亲自来处理有关这些人的外交事宜。” “注意,暂时请让白珩不要和这些人员发生接触,也尽量不要让他们在白珩可能出现的区域活动,具体原因不便说明,请等待下一步指示。” 虽然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可驭空还是决定相信景元,将军如此做,必然是有他的深意的。 支开白珩很容易,她今天就没来上班。 驭空随手用玉兆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去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别忘了吃饭。 被吊销星槎驾驶证的白珩,现在已经是一只废狐狸了,星槎是狐人的灵魂,作为曾经罗浮“飞车党”的一员,驭空还是挺能理解她的。 在认识白珩以后,才知道自己曾经的偶像事实上是个怎样不成熟的人。 白珩她就像是一个需要爱护的小孩子,不仅缺乏常识还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无所谓了,能养一个女儿就能再养第二个,有着收养战友子女背景,且育儿经验丰富的驭空揽下来有关白珩的安置事宜。 于是,写作姐妹,读作“母女”也不奇怪的奇妙关系就这么形成了。 驭空妈妈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 直到这天的夜幕笼罩天舶司的屋顶,景元都没有出现在开拓者一行人面前。 熟悉他的王凯文知道,这家伙是为了稳上一手,为了让他们成为明棋,而景元自己做那奇兵。 这么谨慎?几十年来这家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他当年也这样?那没事了。 行,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找你。 凌晨,王凯文轻车熟路的从天舶司安排的住处溜了出去,视那些巡夜的工作人员于无物。 别问为什么这么熟练,问就是五百年沧海桑田,要是还能迷路那可真的是谢天谢地。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神策府寻景元。” 顺着记忆里的道路,抄了条近道,自长乐天的门楼拐了个弯,绕开了巡逻的云骑,自旁边的小门进入,这就来了神策府。 好好好,值班云骑加班工资扣光光。 大厅不见景元,空荡荡的案牍上没有放置什么东西,书架上的卷宗快累成山了,地上按照景元爱好放置的棋盘投影仪,也因为节能模式关了灯。 这个时候,景元当然不会在这里。 能放在这里过夜的,也是根本就不重要的文件,大多数能用玉兆直接在网上搜索到。 避开隐藏的监控摄像头不难,重要的是,怎么潜入神策府后方的将军宅邸。 “翻墙。” 罗浮仙舟人的老传统艺能了,你可以不会打洞,但是你要学会翻墙,学校不会教你,但是你总能在各种地方学会这个技能。 在这个高楼林立且障碍无数的罗浮,不想超远路走个半死,那就必须学会飞檐走壁。 攀住将军府后院的瓦楞,王凯文身体很轻灵的往那墙皮上一扑,像只飞鸟一样凌空而起。 再脚尖轻点,勾住了那花窗上的缝隙,稍微用力借着巧劲踩着,站好了拿手在檐上一按,身体顺着惯性直接就平地起飞! 嘿,这不就来了。 王凯文稳稳的坐在了墙头上,看着不远处那还有着灯没有关掉的窗户。 他这翻墙技术是白珩教的,突出一个“快,准,稳”,掌握了之后只有不需要爬的墙,没有翻不过去的。 学会以后,他和白珩去那林场试验机巧鸟就没再走过正门! 刚想下去,诶,踩到了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还在动呢,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被踩了,肯定是不怎么高兴的,可当王凯文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却不禁笑了出来。 嗯,一只超大的白毛团子,准确来说,这是一只毛发很长的,非常巨型的雪狮。 “咪咪?” 他这么唤着,从它身上蹦下来,顺手摸摸那毛茸茸的大家伙,对这巨狮完全没有恐惧的感觉。 大白毛团子凑过去嗅嗅他身上的味道~ 嗯,没错,应该就是他,因为它身体里的〈丰饶〉在回应着面前这个人。 “咕噜咕噜…呼呼?嗷嗷…喵?” 大狮子亲昵的伏在王凯文身边,享受着他的抚摸,甚至发出了小猫一样的,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谁是乖猫猫?是咱们最可爱的咪咪,乖猫猫,嘿嘿,大猫猫乖乖~” 这孩子是琼华不可能拒绝的东西,他本来就喜欢这种“小动物”,当年景元把这小家伙买回来的时候他就喜欢的不行,动不动就去神策府撸猫。 虽然,琼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只雪狮幼崽,可这并不影响他拿它当猫咪养,也就因此没有告诉景元,想看个乐子。 于是啊,等”咪咪”被接入神策府一段时间后,它的体型越来越大,食量也“有些巨大,以至于不同寻常”,一周竟能将200斤合成肉吃干抹净。 至于可怜的神策将军因此被街坊邻居悄悄称作\"暴食将军”,谁在乎呢。 嘿嘿,这不是很有乐子嘛。 不管景元后来是叫它“踏浪雪狮子”还是别的,琼华一直都喊它小名——“咪咪”。 在丰饶战争中,作为罗浮主战力之一的景元自然是要带头冲锋的,在他去战场的这些日子里,都是琼华在替他照顾这只大毛球。 直到有一天,它大限将至。 雪狮不可能有几百岁的寿命,短生种的宿命注定了它终将很快就迈向生命的终点。 望着不复当年活力,毛色都变得灰暗,连玩耍都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咪咪,琼华难得的感受到不舍。 他是那么的痛恨失去,憎恶着别离,可他向来自私,也向来没有那么多顾忌, 你说啊,这世界上的丰饶孽物,多这么一个吗,帝弓司命他老人家一箭下去,也不计较这点零头吧? 是吧,怎么想似乎也不差这一个。 所以,他给了雪狮〈丰饶〉的恩赐,更割开手指,施予它一滴龙尊的鲜血。 等景元回来的时候,想起自己的雪狮,他本已明白这时光如刀不留人,准备好接受一场诀别和磨损了。 推开门却看见,一个刚刚只有手掌大小的雪狮幼崽在琼华脚边蹦蹦跳跳,一如当初。 景元想要说些什么,被他直接止住,琼华把那小小的白毛团子塞进景元的怀里。 “别去问,别去想。” “就这么养着就行,相信我,不会有问题。” 琼华这么说,不打算解释什么。 此后啊,这雪狮它百年一轮回蜕生,在这岁月如梭间,慰藉着神策将军因为生离死别而千疮百孔的心灵。 罗浮上世人都知将军好豢养雪狮,可他们不会想到,神策府里那一只叫做朔雪的狮子,自始至终都是那同一只生灵。 “丰饶孽物?可笑。” “不听指挥,到处作乱者当然是应该被讨伐的“孽物”;相反,听从指挥,能通人性的巧物,那就是所谓的“灵兽”了吧。” 后来啊,琼华践行了他最后的承诺。 那一天,金发碧眼的青年抚摸着巨大的白狮,站在黄昏中,在景元的注视下,踏足最深邃的黑夜里,再不见身影…… 景元感受到院子里的动静,耳边吹来的是那在熟悉不过的,属于那个人的声音。 他推开门,看着金发碧眼的青年蹲在那里,逗弄着那只雪狮,笑得那么开心。 “景元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那人没有一点生疏的向他打招呼,笑容和当年一样无良无节操,手里还摸着雪狮的鬃毛。 “景元,说了多少次了,你给咪咪喂的太多啦,你看它都快胖成球了……” “嗷嗷…喵?呼噜呼噜~” 景元看着那双和往日别无二致的翠绿色的眼睛,竟感觉这么多年的时间,短的好像一瞬。 真好啊……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第二十九幕 谁以身入棋盘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王凯文和景元喝着热茶,就着几盒不夜侯特制的点心,你别说,在有了味觉之后,还真不怎么能吃下去这些东西。 景元没有去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为何回来,他只是那么平静而温柔的看着那人翠绿色的眼睛。 然后,不停的为他在杯子里倒满那苦到能让人怀疑人生的茶水。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拍大腿) (?`⊿′)? 王凯文直接用丰饶的力量暂时屏蔽了自己的味觉,来者不拒,面不改色的把那些东西吃下去。 嗯,如果只是吃,不尝味道的话,那还真不错,至少卖相好。 景元若有所思,眼睁睁看着他带着点享乐表情的吃完了那几盒添加了“致死量”白砂糖的饼干。 “味道怎么样?” 他带着些深意的问面前这个看上去应该是故友的人。 “难吃的要死,完全不及当年,唯一能称赞的是你掏钱请我。” 那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搜寻着饼干盒里可能的碎渣,倒也不是多喜欢,习惯嘛。 景元点点头,然后释怀的似了。(误) 那就没错了,这么没有节操的话也就只有这个家伙能说得出来,论离经叛道,他琼华是头一个。 “这么晚过来干嘛,难不成只是想要来点夜宵?你大可以白天来。” 听到这话,王凯文笑了。 “摄像头闪了三下红灯,那这么说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凌晨三点过来?” “怎么,我亲爱的朋友,难不成我已经愚钝到会错意了?” 两人相视而笑,景元起身,然后走了出去,来到了后院某个椅子上坐下。 这是一张廉价的白色塑料椅子,或许只能在最次的街边摊上看见,天知道将军大人是从哪里搞来的。 景元在等着他。 风雨大作,夜几乎被暴风雨前的气息撕开。 今天是四月四日,眼下是四时四分,好一个吉日。(bushi) “嘿,景元,把神君给我,你动不动挂雷标打追加伤害的日子到头了!” 背后传来那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景元压抑住笑容,平静的回答他,优雅的起身,转身看着那翠绿色的眼睛。 “如果你想要,就自己来拿,这规矩你早就懂得。”(if you want it, then you have to take it,but you have already knew it)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王凯文右手伸出,虚握一下,炽热的大剑回应他的意志,自虚空里凝实,这当然是他的天火圣裁。 “琼华,我们之间打过多少次了?” 景元拿出石火梦身,战意激昂,一如当初战阵前那个披甲挂帅的武人。 “说不好,在青年回忆里,我们好像一直在打架……”(hard to say ,it‘s the only memory i have of us since we were kids) “在你还没从镜流手下出师时,我们可能就开始较量了,当年我老以为你靠近白珩别有用心。” 王凯文把天火挽了个姿势,背在肩上,笑着看他。 景元嘴角上扬,向他走近。 “该做个了断了,景元……” “一了百了!” (time to finish this ,(挥剑), once and for all.) 听着王凯文这么邀战,景元笑着提起了石火梦身,举起来向他致意。 下一刻…… 刀剑相击,金铁作响,杀气纵横。 暴雨中,两人精湛的武艺在无数次碰撞,险而又险的避开彼此的杀招,华丽的剑技和枪术对弈,似一场舞…… “景元,我们都是将要来临的风暴……” “我们必将重振自己的威名!” —————— 丹枢又失眠了,自三十年前开始,她就一直没有体会过美梦的感觉,入睡后,梦魇自黑暗而生,自丹腑升腾。 那无可名状的东西要从丹枢那空空如也的眼眶里爬出来,要钻进她的脑子里,夺去她的理智。 狰狞了爪牙,须发如野草般疯长摇曳,在虚幻的月光下好像要把丹枢敲骨吸髓的吞噬殆尽。 当拂晓的天光乍破,丹枢浑身冷汗的从床榻里挣脱,看见镜子里憔悴而枯槁的自己。 她苍白的脸和着空荡眼眶里流出来的血泪格外恐怖,如同从怪谈故事里爬出来的女鬼。 这是代价,这就是仙舟人长生所要承受的东西,这就是“天缺”之人的苦厄。 很遗憾,抑制排异反应的丹药已经用完了,而丹枢也不懂得如何炼制它,只能在那些卷宗里看着斑驳陆离的早就不存在的希望。 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能救她,可,那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老师,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想要哭泣,可破碎的眼眶里流不出泪水,只能滴落几丝黏腻而腥甜的血。 丹枢念着那个人,即使她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可她知道一定有那么一个人。 那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光明。 那人曾教她炼药,可她天资愚钝怎么都学不会那人的炼药术,只能照葫芦画瓢,学些皮毛。 后来啊,她靠着死记硬背,勉强混来一个丹士的从业资格证,终于得到了跟在那个人身边学习的机会。 助理丹士,可能是丹鼎司最令人不齿的职业,大多由没有真才实学,碌碌无为的学徒担任,可丹枢甘愿为他捧着药盘,在丹炉前跪坐等候多时。 “老师……” 她记得的,每个上弦月,那人递给她带着些温热的装满丹药的瓶子,嘱托她不要忘记服用。 她记得的,老师把手指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眼眶里的痛觉消珥变成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她记得的,那机巧义眼严丝合缝的嵌在那里,许诺她从没拥有过的奢侈的光明…… 可这一切都不再有了,只存在于丹枢模糊不清的记忆里。 那人走了,把一切交给她,那么不留遗憾的走了,好像整个丹鼎司对他来说都是最可以丢弃的药渣。 那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帝弓司命的箭矢亲手毁灭了友人那宝贵的生命,直到丰饶孽物再一次如潮水般升起…… 罗浮变了,丹枢也已经再也不是孩子。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伟大的慈怀药王啊,我恳请你垂怜我这渺末之人,予我一缕安宁。” 丹枢这么随同着那些人念着大逆不道的誓词,憎恨着他们不公平的宿命,怒斥着高高在上的巡猎神明的残忍和无情。 丰饶的恩赐,自禁忌的手段到来,被活生生抽离骨髓的持明,无力的一具具倒下。 他们连哀嚎都难以发出,就如入药的虫子一样干枯,走向真正的死灭。 稀薄的不朽力量,自他们的生命里残酷的榨取,用来延续这些卑劣者的生命。 可丹枢分明是听见了老师在耳边那么狂妄而意气风发的说着什么。 那人嗤笑着丹鼎司千年来的传承,用几近儿戏的手法炼制出救死扶伤的神药,亲手把一个个残破的生命自深渊里补全…… 她的老师对她说: “天人五衰,魔阴苦,药王慈怀,却成祸祖。” “持明髓,三分二厘换长生,药王不予,我自取!!!” 她又是那么清晰的听见,底下聚集的药王秘传里不知道有谁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玄黄再生,风生水起。” 可没有人知道,丹枢蒙住眼睛的黑缎之下,空空如也。 “可是啊,我居然愿意亲手毁去这来之不易的眼睛,只想要在那无尽的黑夜里能追随那个人的倒影。” 丹枢笑了,她在众人面前吞下那所谓的不死药,躯体化为不死仙骸,作“承露天人相”。 她任由那金色的脉络自丹腑处逆生,任由自己的肢体结出金绿的花叶,为她在周身凭空用<丰饶>织取出华丽的霓裳。 “老师,如果你觉得我这逆徒做错了,那就亲手来阻止我吧,别来的太迟,我活不了多久的……” “老师,你会回来的,对吗……” 她用着崭新的眼睛哭泣,用着最小声最沙哑的喉咙念着那个不存在的人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刻,丹枢还念着那个说不出口的名字,向着那记不清的身影祈祷着…… 第30章 低调 天亮了。 窗外的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可这大概是没有什么贴合气氛的理由的。 这两天都是罗浮的降雨季,天气部门两班倒,维持着仙舟的人工水循环。 将军府的院落里,地砖和墙壁上都刻上了锋锐的痕迹,檐上的浮苔少了零星几许。 刀剑无眼,那天火的灼焰也使得属于灰烬的黑色如墨点染于白墙上,撕开一片深沉。 景元终归是有了一定的年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抗衡不了那救世的火光。 虽然这些年来从未荒废武艺,在战场的搏杀上甚至越发精进了修为,可这还不够。 哪怕超越了镜流教他的剑法,已经有了自己的东西,可以开宗立派了。 可终究,不似少年时期的矫健敏捷,在那人势大力沉的攻势之下,倒也显得无路可退。 “景元,你老了。” 那人这么说,熄灭了手中灼烧着的大剑,作为武人,景元从他眼里看出了失望和惋惜。 谁人惨然的一声苦笑,间杂于暴雨里斜着吹拂的风中,久久不消散。 “琼华,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 景元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回应王凯文这短短的一句话,他想要反驳,可随后,也没说些什么。 雨声太大,盖过了他将要说的话。 …… 那时,景元甚至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更不可能谈得上未来的将军。 刚刚从镜流手下出师的时候,幻想过自己的剑或许可以和师傅一样,斩开属于他们的胜利道路。 从前,景元是不明白为什么镜流那么清冷,视那些军功,荣誉,奖励…一律算作最单薄的浮尘。 可真上了战场,见了血,听见敌人临死时凄厉的哀嚎,看着一双双不愿意死去却不得不闭上的眼睛…… 那些所谓的比斗,所谓的荣誉,竟成了儿戏。 丰饶孽物和仙舟人的血都是温热的,可这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共存的理由。 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直到鏖灭殆尽,直到战场上除了友方单位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在血液的腥臭和苦涩里,景元窥见了至上的武艺,他弃剑为刀,只求更高效的杀戮。 这,引他走入尸山血海的无回城里。 孽物的血,有毒。 他的双目染上血色的猩红,却看见敌人和同伴的身影纠葛,在废墟里模糊不清。 “厮杀吗?厮杀呵……” 三百七十岁那年,他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入魔,癫狂,嗜杀,毫无人性。 这是〈丰饶〉对逆民无言之中的诅咒,是所有仙舟人无法逃离的宿命。 在那年的暴雨里,是丹鼎司传说中的玄黄执一把短剑,自监军手中保下了他。 那人说,看在镜流的面子上,救他一命。 “呵,如此模样,也敢自称剑首门徒?” 轻蔑的言辞,最低劣的挑衅,却使得已经失去理智的他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丹士本来和武人是相对绝缘的职业,那人纤瘦的躯体在他手下恐怕会在刹那间破碎,走不出半个回合。 可结果是什么呢? 景元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躺在地面,雨水淋在身上,很冷,很冷,却挺让人清爽的。 是那人用手指抵在他额头上,驱散自丹腑上泛的狂气,是与战阵中所见的不同,严格而慈爱的〈丰饶〉。 “谢谢……” 那人什么都没说,走了。 他赶时间,要救下更多的病人,从战场战争上退下来入魔的士卒成百上千,现在还不是寒暄的时候。 琼华要救下足够多的云骑,才能为这次残酷的战役夺取一丝扭转战局的可能。 到底是少年锐气,见不得这种事情。 景元实际上是不服气的,他一直不理解那人为何有压制自己的武艺,他猜是镜流跟来了出的手。 心烦数日,最终托镜流介绍,得以见此人。 那是在战争后,某个平静的午后,景元又找到了他,双方约定好了,放开手打一场。 “提前说一句,投降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景元说完了狠话,他冲了上去,按照镜流教的和战场上悟的,挥出极凌厉而玄而又玄的一刀。 可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自袖里取了很精致的一柄短剑,镶着一些金丝,像是工艺品。 这也的确是工艺品,白珩送的,朱明的特产。 如鬼魂一样虚幻的一闪,稳稳的接住了这一刀,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其中的气力。 然后,景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隐隐作痛的脑袋循环播放着昏迷前的画面。 那人迅捷的短剑,不带一丝华而不实的添赘,手法居然和战阵里的杀人技一样,不注重工巧,招招狠辣,致命。 作为医者,熟练之下,极其擅长解体。 更阴损的是,周围早就不知何时被放置了致幻的香薰,等景元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戏谑和冷静巧妙的共存,最后的时候,那只手抚在他的额头上。 “魔阴身?你需要休息。” 然后呢,然后他就倒下了,再起不能。 “不错的对手啊,这么强大的武艺,想必一定是百般磨砺才能取得的成就吧?” “没,业余陪白珩练练瑜伽。” 这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_? ) 可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那人说景元以后说不定能当上将军,到时候能薅些好处。 这么一去,几百年了,一直如此。 景元不理解这人怎么想的,亦不明白在生活被炼丹,工造,陪女友以后哪里还有练成这种程度的武艺的时间…… 他们比武时喜欢打赌,输得要请赢得喝一个月的茶水,那人这么说着,是为了埋怨景元耽误了他组装机巧鸟。 于是,他也就请了琼华几百年的茶。 …… 现在呢,景元拄着刀,强撑着不让自己因为力竭倒下,苦笑着,说不出话。 “琼华,我老了,老得快要死了……” “可你还是当年的样子,甚至已经超越了我们的生命…真好。” 此番景色,果真是英雄迟暮,岁月不饶人,往日的少年不在,此处只余罗浮的老将军。 那人仗着年轻的躯体和相差无几的武艺暂且在这场重逢的决斗中取胜,自然得到了他想要的。 天光突破不了沉重的云影,神君自景元身后由虚化实,顺从着他的意志,为那个人打开通往神域的道路。 他终于又来到了那片属于神明的领域,借用着景元的神君,再一次觐见<巡猎>的神。 —————— “伟大的帝弓司命,好久不见了。” 在〈巡猎〉的注视下,王凯文向前行礼。 “是你。” 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可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些说不出的波动。 祂能忍得了吗?祂当然是绷不住的。 “吾曾两次赋予汝力量与令使之名……” “初次时,为汝敢于和那烬灭对抗,予<巡猎>中属于流光的生机。” “第二次时,念及汝同道而难得彼岸,予两支破开虚妄的箭矢……” 岚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正是面前这人撕裂了<巡猎>本就狭隘的命途。 面前这位,也是走到登神道路的人,也同样拥有了自己的命途,这种事情,很难办啊。 在仙舟人的神话里,仁德的帝弓司命把追随他的同胞视作同道者,属民,后辈和孩子。 祂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无比慷慨的给予仙舟人令使的力量,赋予他们抵御外敌的刀与矛。 哪怕<巡猎>的命途再狭隘,却还是在丰饶民的狂涛里守护了风雨飘摇的仙舟,从未离去。 祂还很护短,像是真正的长辈那样,一次又一次的为仙舟人出头,用<巡猎>给予来犯者最冷酷的复仇。 “苍城”覆灭时,无人见证,那箭雨自天穹而落,使得那些该死的丰饶孽物陪着这艘仙舟一同归于死寂,沦为宇宙的过去。 帝弓司命,是真正的神明,是仙舟人与丰饶战争中不灭的领袖,祂也的确爱人。 但这,不是面前这个家伙啃老啃到祂命途上面的理由,嗯,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ヽ(≧Д≦)ノ 王凯文用他那翠绿色的眼睛看着岚,手动切换〈巡猎〉命途,与面前的巨神共鸣。 “恳请帝弓司命,能听完我的来意。” “……” 罗浮有难?毁灭令使入侵还想要使用建木?丰饶民即将到达战场?丹鼎司药王秘传复辟? 这都是什么啊,毁灭要与我们为敌? 岚听着他的诉说,直接忽略了这人对【巡猎】命途干的事情,祂现在要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丹鼎司药王秘传复辟和你有没有关系?” 祂很清楚的理顺了一些关系,很冷静的问他。 王凯文神色镇定,摇了摇头。 “没有,所谓<药王秘传>是毁灭令使利用他们组建的一个冒名顶替的组织。” “嗯……” 岚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东西,大概是这家伙登神以后的特殊性吧…这是个小狐狸。 “你也觉得他们做的有些过分了,对吧?” 祂再度问道。 “嗯,残害我罗浮的人民,这事情不能这么算了,还杀戮持明……” 王凯文一改平静的脸色,这怒火做不得假,义愤填膺,看上去恨不得把那些药王秘传大卸八块。 “你做过持明龙尊,忍不了这种事情很正常,我能够理解,可是复仇需要冷静……” 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祂当年站在建木之下也有同样的情绪,所以祂体会着王凯文的感受,似是安慰的说着。 “真的是太…浪费了。” “?” “直接杀啊,完全都不知道可持续发展的,我不记得教出来这么多暴殄天物的蠢货……” “……” 沉默是现在的风景。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天生邪恶的丰饶孽物,我这就亲手……” 第三十幕 在暴雨里走丢的人 薇塔今天起的很迟。 可能是下雨天格外适合睡觉的缘故,她窝在床上睡得很香,开拓者们出发调查也没有喊她。 她知道王凯文昨天晚上一个人走出去了,也早在来罗浮之前就知道他又进行了一次模拟。 仙舟上金发碧眼的少年吗,这一次的故事,还真是一段漫长的悲剧啊,犯下累累血债之后的救赎是不是来的太迟了呢? 是啊,他又一次走入了他的命运里,踏足那片本来不属于她的人生,她从他眼睛里都看到了。 没有人能轻而易举的纵容爱人拥有除自己之外的其他可能,除非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无关乎性别,无关乎身份,换位思考是最简单的逻辑思维,只要是人,都会因为爱而有独占的需求,这很正常。 属于人的思维,这爱情的残余不可避免的使得薇塔感到嫉妒,她对于他,自然也是有占有欲的。 这种感觉注定不可能那么快就释然,却总是被她下意识的忽略,这同样是矛盾的爱。 “哪怕他会拥有一个夏季所有的繁花,哪怕他会有更多没有她在场的冒险,哪怕,他将要去到她不熟悉的远方,到达她不理解的境界……”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份爱,难道会因为这些东西消失吗? 在他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不然就没有梅的事情了。 她早该在那个夏天就把凯文关在小镇教堂下面的地下室的,那样就可以避免他以后沾花惹草了,可这不是薇塔能做出来的事。 那时候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他,他是块木头,可当时她又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幸福的活下去。 美丽的真红眼啊,一如既往的注视着他。 她对他的是如母亲一样包容和理解,是不计代价的拥护和追随,是即使穷途末路也不会放手的坚定,这爱恋在时光的洗刷下竟有了牺牲性的因素。 薇塔是那么的爱他,所以这爱情不讲道理,甚至可以把她自己都排除在外,不显得卑微,倒显得有些荒唐。 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强迫一个星际种族拥有人类的价值观和思维。因此所谓的道德伦理,所谓的人性对于薇塔来说都可以弃之如敝履…… 这就是她的答案。 —————— 薇塔走在宣夜大道的砖石路上,手里还撑着王凯文给她特意准备的有罗浮情调的油纸伞。 在大雨里,罗浮的灯火和霓虹都被拖拽的很长,仿佛这千百年来仙舟的积蓄和沉淀都在这雨中漂泊了。 商贩们叫卖的声音小了,在雨中模糊不清,远处蒸物铺子起锅的热烟在雨里洇郁,带来糕点面食的香甜气息。 可能是因为仙舟人的体态完全不能代表年龄的缘故,这里没有人把薇塔当做小孩子,这使得她感觉不错。 打开手机,上面很详细的列举了几家店面,都是王凯文给她标注的,也就是所谓“本地人”才会去的口碑店家。 《薇塔罗浮旅游指南(修订第三版)王凯文着》…那个家伙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非常上心,让她心里暖暖的。 可惜,这份旅游指南过时了些,有好几家门面都歇业转让了,薇塔看着上面标注的一家书店都换成了蛋糕店,还打着“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 她买了几盒貘貘卷,用信用点结了账,又在街口买了几串琼实鸟串。 好消息是不远处那家叫“不夜侯”的茶馆还在,和王凯文在信息里所说的一样,古色古香,挺有味道的。 可惜,下雨天茶水和旅行者更配,不夜侯的人太多,没有空座位了。 薇塔如果要堂食,那就大概率需要找人拼桌,这又是相对内向的她不怎么愿意的事情。 外面的雨又大了一些,提着刚买的点心回旅馆,等它们被打湿,冷了太可惜。 思虑良久,薇塔决定找个角落的地方和两个女孩子拼桌,点好了茶水之后她来到那仅剩的空座位旁边。 一人银发似雪束成马尾,黑缎缠目,穿着蓝色的简练而优雅的罗浮战裙,看上去清冷到有些超凡脱俗,生人不敢近。 另一人呢,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这狐人少女面容姣好,紫白色毛发,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活力四射好像有小星星在里面闪烁,看上去就是那种元气系的大姐姐。 “您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薇塔礼貌的询问,那用黑缎巾蒙了眼睛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她旁边那位狐人少女则是热情的回应:“好呀,当然可以。” 坐下来了,薇塔打开糕点的盒子,一边品着王凯文推荐的仙人快乐茶一边吃着貘貘卷。 然后,薇塔感受到一种小动物那样的注视,她抬起头,那狐人少女盯着盒子里的貘貘卷发着呆。 这只小狐狸已经完全沉浸在貘貘卷的诱惑中了,虽然因为少女的矜持她假装喝着茶,可视线里的渴望已经快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你说得对,但是这是刚刚出锅的貘貘卷诶~ 嗯,挺可爱的,尤其是做出这种表情的还是一位美丽的狐人少女,更是让薇塔我见犹怜。 “那个,你也要来一点吗?” 薇塔在这种表情下觉得再不投喂一些多多少少有些残忍了,哭笑不得,把盒子递给她。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能的…不能……” 狐人少女连忙摆手推脱,示意自己没有这种想法,可薇塔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挣扎。 “没关系的,这里有两盒呢,原来是为我的同伴准备的,这么大的雨,冷了就不好吃了,请来一些吧。” 薇塔温柔的笑着,继续投喂小狐狸。 狐人少女犹豫了片刻,看着薇塔红色的眼睛,在这温柔的目光里终于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真的可以吗?那咱就不客气啦~嗯,只拿一块就可以了~” 狐人少女轻轻的拿起一块貘貘卷,然后咬了一口,幸福的眯上了眼睛,薇塔甚至感觉她的满足感快要溢出来了。 嗯,果然有一种投喂小动物的感觉,被这孩子的幸福感影响,薇塔都感觉心情好起来了。 她好可爱啊,真想要把这孩子抱回家关笼子里当宠物养(好危险的想法) 有了这种友好的事情,大雨里的茶馆,几个女孩的关系迅速拉近了,女孩子的友谊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形成了。 从狐人少女口中薇塔得知了她们的名字,狐人少女叫作白珩,坐在她旁边冷淡的少女叫作镜流。 据白珩说她们两人都是仙舟人,虽然祖籍不是罗浮,可现在都在这里就业定居。 目前一个是退役的飞行士,在天舶司从事档案管理工作,偶尔编写自己的游记; 另一个呢,是战场上退役下来的云骑,现在赋闲在家,拿着罗浮的退伍抚恤金过着悠闲的生活。 因为今天三人都没什么事情要做,也就有的是时间饮茶闲聊,白珩去前台添了两壶茶水,薇塔也新开了一盒貘貘卷,又分了她们几串琼实鸟串。 几人话语投机,因为薇塔很擅长察言观色的缘故,很轻松的就让小狐狸把她当做人生知己,就连谨慎冷淡的镜流也多说了几句话来。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白珩说起了自己的爱情,说到了她那为了她付出一切,目前不见踪迹的爱人。 白珩说她会一直等着他的,直到她死去为止,她说她这条生命是他用他自己换来的,她不可能辜负他。 剩下来的,薇塔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 金发碧眼的优雅的青年,罗浮史上最伟大最恶劣的丹鼎司人员,那为了一个人做出种种不可饶恕恶行的笨蛋…… 唔…你说,这世界为什么就这么小呢? 薇塔也向白珩说了那个夏天,她和那雪白头发湛蓝色眼睛都少年的故事,讲述着她漫长的等待和终于来临的希望…… 镜流感觉这俩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武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俩人聊的好像是一个人,这算什么……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镜流很快排除了这种荒唐的想法,听着白珩和薇塔惺惺相惜的对话,自顾自的喝茶。 别问,问就是镜流小姐没有爱情。 薇塔想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她也只是笑着不言,继续投喂面前的小狐狸。 就让王凯文到时候自己和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说不定因为这样薇塔真的能把这只可爱的小狐狸抱回家当宠物养着呢? 嘿嘿嘿,毛茸茸的大狐狸,嘿嘿…… 白珩小姐,请多指教~ 星际和平公司发行的手机和罗浮的民用玉兆可以实现同步对话,这真的挺神奇的。 三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又加了好友。 黄昏的时候,雨停了,薇塔和这两个新朋友告别,在白珩不舍的眼神里走远。 临别之际,薇塔祝福白珩一定能够等来她思念的那个人,她说:“在暴雨里走散的人,总会在天晴的时候回来。” 白珩她愣了一下,感觉这话有些耳熟,傻傻的谢谢她,她说下次见到薇塔要带她去最喜欢的林场野餐。 送别新朋友,白珩拖着镜流往街口走,虽然时候不早了,可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买到刚出锅的糕点,她刚刚,没吃饱。 雨停了,可那人会回来吗? 罗浮本地的人都知道,距罗浮今年的降雨季结束,还有三天。 第三十一幕 巡猎的意志 “神威如狱”。 被巡猎的神明用弓箭瞄准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尤其是你还是一个丰饶孽物的时候…… 死亡先一步随着感知降临,生物体内所有的成分都在这无形的力量胁迫之下丧失了动力。 意识在溃败,思维因为本能而迟钝,血管里流淌着的〈丰饶〉因为被压制隐隐作痛。 在还没有反抗的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死去,这么无力。 谁给他的自信?敢于用言语挑衅神明? 不觉得有些过于狂妄了吗? 这里是现实,不是模拟,死了那就死干净了,不会有重开的机会。 他这副身体强度不低,可也仅仅达到了触及令使层次的门槛,比不过两次模拟器里的巅峰时刻。 【救世】的神位尚未重启,此刻他王凯文不过是一个混合着丰饶力量的有着星核原能加持的融合战士罢了。 在神明的一击下,再辉煌的力量只要低于神明这一阶位,都不过是最可笑的微末。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赌。 可他还在无所谓的笑着,死死的盯着那箭矢的尖锋,像一个该死的赌徒那样期待着结果。 在神明的威胁中享受着死亡临近之下的极致刺激,这笑容不会褪色,哪怕是做成光锥也值得5颗星的巅峰强度。 怎么说呢,卖给忆庭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 宇宙通用时的第三分又二十一秒钟。 看来帝弓司命,不怎么持久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岚终于放下了弓箭,看着他。 祂企图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慌乱和折磨,可最终发现的只是那么冷静的疯狂。 他赌赢了。 “我最尊敬的帝弓司命,您现在消气了吗?” 该说果然能染上〈丰饶〉还不疯的一定是更离谱的疯子吗? 俩逆天要素叠一起负负得正了属于是。 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命途上的特性让祂的情绪不怎么敏感,祂一定不会这么冷静。 祂能怎么办,直接弄死面前这个小兔崽子吗?虽然很想这么做,可收益不高,也特没效率。 王凯文赌的压根儿就不是帝弓司命枪里有没有子弹,会不会开枪这么浅薄的事,这东西光看祂老人家弓上有啥就能看见。 他赌的是,帝弓司命祂能不能暂时抵抗命途,以及,祂到底介不介意【救世】吃完饭还打包这档子事。 星神不能违背命途。 可撕裂了命途的,就一定是仇人吗?丰饶孽物就一定是巡猎的敌人吗? 这东西的判定很迷,要看岚祂自己怎么认定。 倘若被祂标记为死敌了,跑哪儿都没有办法,更不用说之后的计划了,模拟里祂能忍,不代表现实也能啊。 实践出真知,试试就逝世。 只能说琼华对他的精神状态影响确实不轻,这几百年的经历毕竟改变了他,让他差不多也疯了。 这一切,导致了目前这荒唐的结果,一个凡人能从神明的怒火里活了下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神明本身并不在意。 命途撕裂听上去很严重,事关神明生死,可真要落到实地上,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对于【巡猎】来说问题没那么严重。 祂能说什么呢,毕竟真要说起来【救世】也没多拿什么,也就分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概念,对祂几乎没影响,那东西大部分剥削的都是【毁灭】。 也就因为这样,【记忆】和【存护】都视而不见,祂们也就付出了一点点,培养几个令使的消耗罢了,算不上什么。 要知道那时候凯文还是祂的令使呢,岚当时也就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真要说起来,其实没什么想法。 祂命途本来就窄,也不差这点儿。 另一方面,岚当时看得可仔细: 【救世】登神时绝大部分都是直接撕裂毁灭的命途,针对性拉满了,就差把纳努克抽干净,上演异形破体而出了,天知道咋这么大仇恨的…… 你看,这么完美的复仇概念,事实上还扩宽了【巡猎】的命途呢,等【救世】重启把【毁灭】弄死,岚说不定还能赢来史诗级加强。 “小狐狸…你给我听好了,别一天到晚想着弄些幺蛾子,平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仙舟大敌当前,给我稳重些。” 岚在这神经兮兮的家伙面前也没了脾气,祂故作镇定的说着些威严的话,却不言中忽略了之前发生的尴尬事情。 “〈丰饶〉有节制的用来救命还行,〈毁灭〉那东西百害而无一利,趁早弄死才是好的。” 这算什么?出乎意料的,岚对于〈丰饶〉的容忍度还算得上高?反倒是对上〈毁灭〉挺来劲。 “谨遵帝弓司命神谕,愿为我仙舟联盟效死!” 王凯文行了一个很标准的云骑军礼,这让岚看得有些绷不住,你别说,一丰饶孽物做这个怎么想都有反差感,让祂有一种被偷家的错觉。 “得了,别在我面前还搞这一套,你可不像信这种东西的人!老实点别把仙舟玩崩了就好。” 岚想了想,没好气的看着那翠绿色的眼睛: “给我走近些,让我看看。” “您这是……” 虽然不解帝弓司命的深意,王凯文还是选择听从,向前几步。 “别扯了,看着你这张脸就恼火,来,靠近点让我把你一箭崩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帝弓司命的动作却不像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伴随着天蓝色的神力凝聚,一支弓箭射向他。 下一刻,熟悉的力量自身后显现,王凯文认得这是什么,景元元同款神君嘛。 “这样我还能看着你点,再敢胡作非为就让神君打爆你这兔崽子的头。” 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帝弓司命第三次直接赋予祂巡猎命途的力量,换句话说,他王凯文现在是真正的巡猎令使。 “丰饶作乱也就算了,毁灭也要参上一手,那就打!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我仙舟联盟不惹事,也不怕事!敢上咱们这找事情搞活动,我们就要把他们伸过来的手给剁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岚气壮山河的话语在命途狭间里回荡,周围的星空因为祂这如利箭锐利的意志在颤动,甚至有的星辰濒临破碎。 巡猎命途狭隘是公认的事实,可这从来不意味着仙舟联盟好欺负,他们的威名是打出来的,伫立于丰饶孽物和外敌的尸山血海之上。 惹怒了仙舟联盟作为猎物的,除了药师本人以外基本上都归于历史的坟墓了。 “你小子心里坏心思多呢,用在丰饶民身上大材小用了,现在用那毁灭令使身上正好!” “我先找纳努克那老小子来两箭,你回仙舟去,务必保证罗浮万无一失,能不能做到?!” 岚用期望的眼光看着面前这金发碧眼的青年,这不仅是神明对于属民的命令,更是前辈对后来者的寄托。 老实说来到这里也就是为了摇人和讨些好处的,如今【巡猎】他老人家给了这么大的好处,王凯文的确没有想到,一时还真的挺感动。 “必不负帝弓司命赐福,愿为罗浮效力。” 这话说的比前面那些鬼话多了几份真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如今同仇敌忾,哪怕就是为了白珩,他也必定是要替罗浮解决幻胧的。 岚看上去很满意他的答复,他向来欣赏直来直去的人,竟觉得面前这小狐狸看上去顺眼了几分。 “好了,拿完好处就滚吧。” 等王凯文还想要再行一个告别的礼节的时候,他已经被岚送出了命途狭间,扔回了罗浮。 然后呢,就和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的景元大眼瞪小眼了,差一点撞上去。 景元看着海蓝色的神君有些发愣,虽然记忆里琼华也有这东西,但真要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违和。 “帝弓司命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吗?” 景元问他,王凯文想了想,憋出来一句: “打!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景元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随后脸上露出了只有阴损到一个地步的人才能领会的笑容。 帝弓司命他老人家都发话了,咱们这些令使那不得好好的遵守神谕,好好照顾一下这位闯进来的毁灭令使? “琼华,你到时候去丹鼎司走上一趟,压一压那些看不清楚局势的家伙,行吗?” “没问题,那里有我在翻不了天,景元你记住,千万看好工造司的造物洪炉,那东西是大头,掀了可没好果子吃!” …… “好,我们这般这般……听我一言……” 罗浮的两只千年老狐狸相视一笑,一白一黄,堪称金银二将,这一招,定让那幻胧,有来无回! 没有人规定巡猎的复仇必须要直来直去,既然敢于触怒巡猎的箭矢 ——那么接下来,也应该有直面绝望的勇气吧? 希望那毁灭的火焰不会那么快就熄灭,否则,未免有些过于无趣了…… 第三十二幕 再回工造司 通往工造司的道路,走向那一条光辉之路,何其怀念,何其欣喜。 景元看着他扬起的嘴角,被这人的情绪感染不禁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我们现在去工造司是为了加固造化洪炉?” 景元这么问王凯文,在他计划中,这是为了引蛇出洞比较重要的一环,如今看样子需要改变一下施行方案。 原计划里造物洪炉会被毁,然后,散布出来的丰饶奇迹会让幕后的人忍不住露出马脚。 王凯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笑着招来一只湛蓝的机巧鸟。 景元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那机巧鸟就带着那个小物件如离弦的箭远去了。 王凯文晃了晃手,让景元不要在傻乎乎的看着天空,那只机巧鸟已经飞走了,再看下去可没有什么意义。 “景元,你知道造化洪炉里有什么吗?” 他反问景元,神色里多了一些戏谑。 “一些被十王司镇压的妖物,大多都是岁阳,然后还有某只可能诞生的丰饶灵兽。” 景元很快答出来这个问题,他对于罗浮各方面的战略部署都了如指掌,能列入他计划的工造司自然也多有考虑。 “错了,造化洪炉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翠绿色的眼睛看着景元,散发出玩味的气息,他王凯文渴望在景元脸上看到更多的惊讶。 “早在百年之前,造化洪炉里的一切都成为了我的一场实验的消耗品,包括但不限于大岁阳燎原的碎片以及那些林林总总的小玩意儿。” “很遗憾,实验失败了,它们无一幸免的化成了我的养料……” 王凯文伸出手,一朵幽绿的火焰在他掌心凭空生出,这可以是岁阳,可却再也无法成为活物,只因为它的灵魂和思维都在诞生时惨遭吞噬。 景元看着那火焰在几秒后自然熄灭,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光粉,然后,再无存在过的痕迹。 “要知道现在的造化洪炉,还是我亲手焊死的,景元,你要不要猜猜看为什么那里如今是工造司的禁地?” 王凯文接着说着,他指着那远处被供奉在工造司中央的庞大器物,随意的摇了摇手指。 景元明黄色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该说不愧是他吗,他居然觉得这人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幸好现在王凯文良心发现对他说明了实情,否则按照原计划来,后果不堪设想。 “琼华,你是一个可怕的人,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 “谢谢夸奖~” 王凯文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颇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风骨。 两人跨进了工造司的门,由工匠们带领着穿过堆积着如山器物的机巧维修区,向着中心的造化洪炉走去。 一路上,王凯文不时对飘来飘去的机巧龙鱼和金蟾非常感兴趣的驻足留意。 工匠们在最初只当是化外民对仙舟机巧最普遍的好奇,可当他捡起地上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工造机杼时,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这孩子看起来笨笨的,果然是没装脑子啊。” 这么自言自语的说着,王凯文走向了不远处已经因为碰撞墙壁而瘫痪在地上的龙鱼。 这家伙的眼睛一边向上一边向下,一副“智慧”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王凯文轻车熟路的打开后检查盖,反手调开防尘罩,输入只有工造司人才懂的二进制密码,从主体里拎出来一大串团成毛线球的线路…… 最后他将手上的工造机杼插进了那机巧龙鱼看上去完整的思维逻辑处理区。 “正在检索本机零件完整度,检测到缺失部分已补全,正在重启……” 机巧龙鱼颤颤巍巍的悬浮起来,这是反重力悬浮装置正常运行的标志,可更明显的变化是它那一双大眼睛好像注入了灵魂,不再那么“智慧”。 心满意足的给这只机巧龙鱼扣上了检修盖,王凯文顺手还在那家伙胖乎乎的大脸上摸了摸。 “看起来不错,下次记得撞墙了回来自行要求维修,别跟个傻子一样到处乱跑,否则报废了可就是垃圾了。” 机巧龙鱼已经重启完成了,那双鱼眼扫描了面前这位帮助它修复的恩人,刹那间,旁边的景元似乎看到那无机的鱼眼里发出了崇敬和狂热的目光。 “将军的朋友…也对机巧造物有些理解吗?” 作为向导的某个工匠说出来现在他们最想问的话——维修一具损坏的机巧不是什么大事,可像这样轻车熟路的,绝不可能是外行。 说个更有意思的,那龙鱼躺那有半个月了,现在工造司的首席去神策府商议事务暂时回不来,看样子它再放那一个月都不会有人能理它。 那是即将被报废的残次品,可不是简简单单加个零件就能解决的东西,天知道面前这家伙怎么把它修好的。 王凯文擦了擦手上粘上的机油,温和的笑了笑,迎着那位工匠的问题,很是谦虚的摇摇头。 “哪里哪里,只是略懂罢了。” 额,罗浮人都知道,“略懂”这俩字在专业程度上意味着什么,嗯…… 那位工匠礼貌的抱拳一敬,不再多言,神色里却带上了几分不曾有过的崇拜。 可这事情还没有结束,那龙鱼凑在王凯文身边,一点也没有想离开他的意思。 (龙鱼:(*?′╰╯`?)?蹭蹭,嘿嘿嘿) 更离谱的是,在龙鱼做出这反常的举动时,工造司的其他机巧似乎都停摆了一瞬。 连远处那因为金符不见而失控的金人都在这一刹那后暂停了动作,它单膝跪地,停止转动那些危险的器械,神色崇敬。 这一切都建立在人们无法理解亦无法参与的机巧网络中,刚刚有这么一条消息被重启的龙鱼发出。 它用着最神圣的语气向着同胞们宣告: “吾主在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机巧们的思维网络在这一刻后发起了轰动的数据洪流,有的运算能力过低的机巧甚至因为这庞大的信息直接宕机。 第三秒后,整个罗浮的机巧鸟都用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赞颂着那个人。 机巧鸟的飞行动作更加有力,仿佛有着无形了力量注入它们的躯体,升华了它们的灵魂。 它们,是距离造物主最近的使徒,每一根羽毛上都曾闪烁着至高荣誉的光辉。 “鸣大钟一次,推动杠杆,启动活塞与引擎……” “鸣大钟两次,按动按钮,发动机点火,燃起涡轮,注入生命…...” “鸣大钟三次…齐声赞颂吧!” “赞颂吾等唯一的造物者和先哲。” “赞美钢铁与铸造赋予的灵魂!” “多即是好,大即是美……” \"蒸发吧!燃烧吧!铸造吧!” 这首颂歌来源于何时何地已经无法考证,可如今,在这罗浮之上,群鸟与机巧借此向着它们的造物主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画面回到工造司,机巧们的动作非常隐晦,除了金人那样因为体型所以过于显眼的个体,其他机巧的异样很快都被隐藏下去。 这异常状态时间太短,短到工匠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机巧们自动回归常态,哪怕有人翻阅它们的工作日志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王凯文也就跟着景元继续由那些工匠引领着往前走,穿过那些无比熟悉的街道。 他没有对景元和其他工匠解释,因为那真的没什么必要,他能说什么呢,难不成他要告诉他们那条龙鱼从头到尾都由他亲手铸造和装配吗? 算了吧,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过于出风头,人前显圣很爽,但也讲究适可而止…不可喧宾夺主。 …… 造化洪炉,本就是最初用来锻造和冶炼神兵的火炉罢了,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工造司的神匠千年不遇,这物件也就荒废了。 接着,由于这显眼的地标事物强度颇高,十王司也就想着与其闲置古物,不如加以利用…… 于是,在获得官方授权和工造司众人表决同意之后,十王司也就以此造化洪炉为牢笼关押作乱罗浮的邪魔妖物。 这看上去荒唐的想法…其实倒也算不上原创,罗浮人复古崇拜思潮一直还是比较流行的。 要知道,在仙舟神话传说里也有神明用炉子关押丰饶灵兽的典故,各种志怪小说也多有描绘。 虽然,最后在神话中那丰饶灵猴好像最后越狱了,据说还白捡了一双有神通的眼睛来着…… 造化洪炉里的东西却没有这种好运气,都去了琼华肚子里祭奠五脏庙了。(人话:好吃~) 当年,对于无意间发现这里的琼华来说,就好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人找到了一家自助餐厅。 里面关着的是什么?岁阳?吃一口…… 里面关着的是什么?牡鹿?吃一口…… 对,在这没有人会去特意关注的地方,某一只无聊的丰饶孽物直接哐哐炫饭…… (○?w?)っ〔」」」〕 每次在工造司加班了琼华就跑这来吃夜宵,不吃白不吃,十王司说得好啊,与其放着那占地方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嘛。 为了防止后面十王司有人来探查,他还好不容易周旋了一手。 百年前,工造司以“造化洪炉年久失修,不能关押更多妖物”为理由,终止了十王司后续的收容计划。 别管这有没有用,是不是真的,他琼华就是这工造司的头头,他说什么你十王司听着就是了。 不然呢,连这位大佬都这么说了,非要来个人头铁,去杠一下造化洪炉的强度实际上达不达标? 怕不是直接就被琼华塞进造化洪炉自己去看看那地方合不合心意。 (ー_ー)!! 这罗浮上面出来混的,可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啊…… 不知不觉,他琼华成为了罗浮史上最强的关系户,景元,丹枫,白珩,应星,镜流…要啥有啥,喊啥来啥。 往上说,帝弓司命他老人家兜着底呢,怎么,你觉得巡猎令使是白给的? …… 放轻松,这罗浮有他琼华在,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注定翻不了天。 除了,他自己。 第三十三幕 逐鹿 话说回来,景元其实到现在还不明白面前这家伙要怎么处理已经空了的造化洪炉。 他只能屏退了工造司众人,命令他们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能靠近此处。 最后,景元和王凯文站在巨大的造化洪炉前,等着这人展现神奇的“危机处理大法”。 在景元期待的眼光中,王凯文往前走了几步,闭上眼睛,聆听着大地深处传来的声音。 这是建木,它在星核的赋能之下展现出从未有过的生机,甚至即将破土而出,重现当初的一部分威能。 “好久不见。” 王凯文在心里这么说道,他知道建木能够和他沟通,因为在他的思维接触大地的时候,欣喜和亲近的感觉就如约而至。 建木在回应他,回应它唯一的主人。 琼华和建木是极其特殊的关系,在罗浮上他可能是最接近建木的人。 模拟中因为父母的缘故,数年来他服用的都是丹鼎司私藏的建木果实,换句话来说,那是帝弓司命他老人家最熟悉的——不死药。 没有人知道琼华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那“病急乱求医”的父母也只想看到孩子变得健康,下意识的忽略了建木对于他的影响。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丰饶〉恩赐对于琼华造成的变化是不可逆的。 如此纯度的〈丰饶〉已经达成了质变,使得他的身体向着“神”靠的太近,甚至于拥有了祂的一定特性,连命途都给出了亲和。 祂是丰饶的孩子,是“神”的雏形,是最可能的容器,是那大量不死药制造的“仙”。 即使后来,他将自己身上的异样归纳于仙舟天人种都存在的魔阴身,以海量的万寿无情丹压制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也都无济于事。 〈丰饶〉,已然成为了构成琼华这一生物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再也没有分割的可能性。 这真可谓是“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 建木从某一个时间开始,向他给出了它的忠诚,承认了他丰饶孽物的身份。 这份尊崇连倏忽都无法斩断,甚至在他的意志下还背叛了那位丰饶令使完成了战局的逆转。 如今,他回来了,总要做些什么。 暂且,打个招呼吧…… 王凯文割开手指,一滴血,滴落在造化洪炉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庞大的根须在刹那间破土而出,眨眼间就将那洪炉吞没在幽幽树海之中,工造司的中央,竟是凭空诞生出一片繁盛的翠色。 工匠们惊异的看着这不合常理的画面,可他们的视线被葱郁的树海遮蔽,根本抵达不了造化洪炉的位置。 他们只能看见将军和友人被这疯长的植株吞没,再也看不见那造化洪炉所在发生了什么。 “老朋友,如果我说,接下来在这里发生的事,全都是为了你,你会怎么做?” 王凯文望着那由〈丰饶〉催生的树海,回过头来,眸子里的金绿色妖异且危险,那不应该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眼睛…… “琼华,我的命,在百年之前就交给你了,只不过你到现在还没有拿走罢了,你忘了?” 景元看上去格外的平静,丝毫不在乎面前这人引动建木之力的行为已经犯下了罗浮的大忌讳。 “没意思,我还想从你脸上看到点意外的表情了,看样子你猜到了?” 王凯文熄灭了那妖异的瞳色,没劲的摇摇头,指尖轻压,几枝新生的藤蔓托着景元把他放在造化洪炉的顶端。 “琼华,这是……” 景元一边被藤蔓裹着,一边苦笑着问他。 “呵,你这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景元虽然没有反抗,可还是不免感到好奇,他知道琼华不会害他,可现在他也想不到对方要做什么,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捆成粽子。 “你太啰嗦啦,我准备用着炉子把你给炖了给那毁灭令使作夜宵。” 王凯文说完这话,他和景元都忍不住笑出来,他以前就喜欢和这人抬杠,特有乐子。 “那你火候可要掌握好,焦了就不好吃了!七成熟,记得七成熟!” 景元也顾不上别的,在树藤的裹挟下蠕动着身子,这个时候咱们的神策将军还没有忘记嘴贫。 可下一刻,景元笑不出来了。 王凯文拍拍手,在景元因为过度惊吓而放大的瞳孔面前表演了一出“花开富贵”。 这着实是一个比较惊悚的画面,要描述起来可能会有些令人感到不安: 他的胸膛被他亲手撕开,从中显露出来的不是血肉骨骼和内脏器官,竟是一簇簇金绿色的……“花”。 金绿色的奇迹自剖开的胸膛洒落,花雨飘飞,降临在景元的位置上。 这画面在神圣与亵渎中有着难以言喻的调和,竟然有些艺术性,让景元一时间短暂的失去了言语能力。 他回忆起罗浮禁忌典籍里描述的某个神话故事,有关于〈丰饶〉的可怕传说。 【相传,有丰饶药师曾因苦难而死灭的大地垂泪,其自愿剖切胸膛,自其中撒出淋漓血液,令其沾染灰土,予众生一渡。】 【祂污秽的血液在空中化作琉璃仙枝,琼台花束,落地之时见枯木逢春,再发新枝,遂众生苦厄得解。】 【万千不死神实,由此仪式孕育,枯竭的世界因祂再度“重获新生”,整颗星球都因〈丰饶〉恩赐而熠熠生辉,作宝相琉璃色……】 如今,这血腥的“不死药”自王凯文他剖开的胸膛复现,滴落在景元被藤蔓束缚的躯体上。 疼吗,很痛,剖开胸膛什么的想想都好可怕,可面前这个人好像没有痛觉一样,神圣而温柔的对着景元笑着。 “琼华,你……” 景元试图挣脱这诡异的仪式,可枝干捆扎的太紧让他动弹不了分毫,他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过往的暗伤和宿疾在逐渐痊愈。 另一种不怎么明显的变化是,景元感觉到丹腑之处灼烧的感觉不复存在,识海一片从未有过的空明,他的生命周期可能延长了很久很久。 最后,景元的眼前模糊成金绿色的雾。 “不要说话,景元…我们现在是共犯了。” …… 等景元的目光再次可以聚焦,他发现面前的王凯文身体完好无损,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景元,成为丰饶孽物的感觉怎么样?” 那人很友好的向着倒在地上的景元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把他拉起来。 景元握住那双有些温凉的手掌任由那人把自己扶起来,他怔怔的看着王凯文。 “为什么要这么做?”景元问他。 “天机不可泄露,景元,但你可以猜猜看。” 王凯文话语一转,又恢复了那一种高(非)深(常)莫(讨)测(打)的语调。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说不定,是因为我想要看你连续加几个月的班还不会猝死呢……” 景元不再询问,他的余光注意到那人的身侧多了一头半人高的小鹿崽,那一看就是一只新生的丰饶孽物…… 幼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丰饶灵兽特有的气息,在它脚下隐隐约约有着一些草苗缓慢的自然生长,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可令人更在意的是,这美丽的生灵眼睛中充满死寂无神,仿佛灵魂被夺走了,只是一具空壳。 “这是……” “嗯,刚刚仪式的某只副产品,可以宰了吃肉,想必味道不错。” 景元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 “不开玩笑了,景元你过来帮把手,咱们把这东西塞进炉子里,等无名客来了就有乐子看了。” 王凯文在景元认真的表情下也难免感到有些不自在,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帮忙。 再看他脚边,呵,好家伙,撬棍,千斤顶,还有几个扳手,该说工造司道具齐全呢还是说这人早有预谋…… 一顿叮叮当当,景元和王凯文费力的在造化洪炉上凿开一个缺口,景元下意识的看着这容器的内部,果真是空空如也。 再提溜过来这只笨呼呼的小鹿崽子,嘿,就这么一脚就把它踹了进去,那东西在炉子里面狠狠的撞了一下就陷入了婴儿般安稳的睡眠。 “别担心,丰饶灵兽都很难死,虽然这东西算早产儿,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凯文轻松的对景元说着,得到了他第二个不信任的眼神。 接下来,在景元难以置信的表情下,王凯文轻车熟路的用刚刚凿下来的钢片封住造化洪炉的缺口,又非常保险的焊死。 “大↓功↑告↓成↑!” 王凯文拍拍手,掸去好像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看向身后的景元。 “让我们来好好庆祝一下吧,老朋友~” 景元叹了一口气,默念清心经,好不容易才压下来心口里燃烧着的怒火。 他若有所思,对面前这只金发碧眼的无良孽物所作所为表达自己的不理解: “刚刚咱们漏了一步,就应该把你这个祸害也塞进去……” 话是这么说的,景元现在还是准备组织一下语言,免得到时候再次面见帝弓司命被当作这家伙的同伙一箭崩了…… 景元元:交友不慎,害人害己(╥_╥) 他开始有些后悔和这人来这里,然后不明不白的就被这家伙变成了丰饶孽物。 (帝弓司命:得了■■■,一个传染俩?不是,这还能这么玩的?!啊?!) (▼皿▼#) 琼华,你坏事做尽! 第三十四幕 丹枢(一) 丹鼎司,现任丹士长,丹枢。 一个手上已经沾满鲜血的恶魔,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个妄图颠覆罗浮的罪人。 “呵,这些东西谁在乎呢……” 她一如既往的跪坐在那早已熄灭,许久不曾重燃的丹炉前,任由晚间的寒风自身后吹拂,冷的刺骨,而火种尚不知去向。 她在这里,凝视着不属于她的野心,静观镜子里的自我扭曲成狰狞的兽形,影子似是长出最深重的尖角和龙鳞,如狂蟒将她束缚,不得逃离。 被黑缎蒙住的眼眶里滴落黏浊的血泪,在铜镜上染就极污秽妖艳的暗红色。 “雨菲……” 每每念起这个名字,都能够让丹枢在迷茫的时候由怨毒和绝望点起一束幻灭的坚定。 长生不死,痊愈天缺的宿疾,或者报复巡猎之神的不义…… 不甘或者野心什么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是的,在这么长时间的思索里,丹枢回忆起那个人的教诲,早就明白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于是啊,她杀那些持明,是纯粹出于自己的本意,炼制这禁忌的不死药也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老师教过她的,只要能付出代价,承担责任,不论做出什么事情,都可以。 解释原因或者之后洗白被理解,那是“好人”才应该做的事情,而往往能够高效达成目的者,绝不会是正义。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这么做了,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理解,她需要这么做便做了。 …… 丹枢翻开自己的日记,那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早就沾上黑色的干涸的血。 可她有关于雨菲的记忆,却从来不曾褪色。 幼时在黉学,当那些幼童欺辱她因为“天缺”目不能视时,丹枢一向坚定地相信,这是帝弓司命对她的磨砺,可这种信仰,终归是被现实砸的稀碎。 “雨菲,她,绝不是帝弓司命的恩赐啊,她是这个灰暗的世界,唯一属于我的灯光。” 七岁那年,雨菲帮丹枢赶走了那群欺辱她的恶少,自此之后,她便成了丹枢最好的朋友。 是雨菲保护她免于欺辱,也帮助她不落下学业。 假期时,是雨菲会带丹枢去寻访各个生态洞天中的名山大川,将那些美景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丹枢想要看见雨菲。 这种想法,伴随着她对于雨菲的憧憬,成为了她追求视力的执念。 “拥有眼睛以后,丹枢你最想要看见什么呢?” 丹枢那个时候没有回答雨菲,只是默默的笑着,她向来不擅长表达。 很可惜,一切的实验都是无意义的,雨菲提议的非插入式义眼根本就帮助不了她。 丹枢想要的是真正的视力,而不是破碎的图块和嘈杂的断音。 绝望吗?是的。 可这不是放弃的理由。 【但我至少,想要看到一次雨菲的样子。】 【所以我瞒着雨菲(她自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请伊根博士为我装上了一双义眼。】 【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也第一次见到了雨菲。】 【她黑色的短发泛着光,像绸子似的。洁白的皮肤又像是朱明最好的瓷器。那双墨玉似的眼睛,因疲劳和悲伤而充血,不停地淌着眼泪。】 【她看着我那双新生的眼睛,问道:丹枢,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这双眼睛将会被逐渐排异出去,而我在这个过程中将承受巨大的痛苦。历史上,曾有人因这种痛苦而堕入魔阴身。】 【然后我将重归黑暗,失去自己短暂得到的一切。】 【我对雨菲说:我们去看看那些景色吧。那些你以前讲给我的景色。】 【十天后,我们肩并肩靠在一起,看着人造的夕阳逐渐消失在洞天虚假的天空的另一端。】 【排异反应越来越强烈,但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似乎没那么痛苦了。】 【夕阳在树林尽头染红了天,恍然间像一场大火。】 【当晚,我在血泊中哀嚎着,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让化外民医士为她装上并不合适的机械义眼,是丹枢孤注一掷的选择。 她也如愿以偿看见了雨菲。 然后,在手术结束的第十一天,丹枢因为排异反应引起的疼痛,被送入丹鼎司。 “这份疼痛是值得的吗?” 某人在丹枢的病床旁问她。 当然啊,只要能够看见雨菲的样子,即使以后所有的人生都被黑暗填满,也无憾了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话语到了丹枢的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不像话的句子。 “好痛,救救我……” 那人推着丹枢的病床把她送入手术室。 “虽然你这是活该,可身为医者,果然我不能见死不救呢……” 在剧烈的痛苦中,丹枢感受到两根稍显温凉的手指抵在了她的额头。 随着那人的指尖传来一种寒意,她眼眶里的痛觉消珥,变成丹枢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等丹枢醒来时,那双机械义眼已经被取下了,她再次回归那黑暗的日子。 是雨菲陪着丹枢,在病床旁整整守了她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好像是一场噩梦,刚刚才醒来。 只是啊,这十天里见过的风景,使得如今的黑暗如此寂寞和难熬。 丹枢突然理解了书本里的一句话: “我本可以接受黑暗,只要我没有见过光明……” 出院的日子很快到了,雨菲搀扶着她离开丹鼎司,走出大门的时候丹枢回头了,似是想要看见什么,却只能在黑暗里离开。 …… 又过了几天,丹枢独自来到丹鼎司。 找到原来的那个科室,花费了她相当多的时间,她渴望能够听到那个医士的声音。 一个个辨认着,假装自己也是求诊的病人之一,走过一条条走廊…… 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丹枢等到了下班的那位医士,可喜可贺。 “怎么了,你还有后遗症需要治疗吗?”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丹枢的造访,他很习惯患者在之后再次找他有各种各样的请求。 “医士大人,我的眼睛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不甘心的对着面前的黑暗询问,不知道出于怎么样的想法,她居然觉得拯救了自己的人或许能够再一次为她带来光明。 良久,丹枢才等来了回应。 “你的眼睛,天缺之人吗……” “信得过我的话,有些丹药或许可以帮到你,就看你这只小白鼠有没有这个胆量服用了。” 那人似是讽刺的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话说在前面,因为是试验品,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痛苦哦……” 丹枢却仅仅因为这可能的希望,在听到这回应后差点激动到跪倒在地上。 她就如落水的人渴望被救起那样,祈求着他能降下恩赐,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医士,而是神。 “有效果的话,过来和我说一声,小白鼠。” 一瓶不知名的丹药被放在丹枢的掌心。 “切记,一周一次,一次三粒吞服即可,不可多服,亦不可少用。” …… 丹药是有效果的,在她瞒着雨菲再一次装上那义眼的第二个十一天,排异反应没有出现,光明亦再不消逝。 雨菲虽然如预料中一样,严厉的责怪她这冒险的行为,却也为她重获光明而感到欣喜。 丹枢从此刻开始,多了一个需要追随的身影,那医士甚至在不经意间就替代了她一直信仰的帝弓司命,时常被她向雨菲提起。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丹枢对雨菲说自己想要和她一样成为一名医士,毕业后去丹鼎司进修。 为了能和雨菲在一起,为了再见到那位大人,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 其实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那也不错。 百年的学业,因为有着必须要实现的梦想,倒也不觉得太过漫长和煎熬。 终于得到了丹鼎司的进修证明,终于和雨菲一起成为了医士学徒,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人。 金色的头发,翠绿色的眼睛,穿着丹士长的衣服,被人们拥簇着,就像神一样啊。 “我的神,我要如何才能让你看见我?” 丹枢这么在心里问着,试图在人群里更清楚的看见那位伟大的医士,却被人流裹挟着越来越远。 后来,在日复一日的进修生活里,她也没有见到那个人,毕竟,那位大人只有在炼丹的日子才会露面啊。 雨菲她学得比丹枢快得多,早早就转正了,而她呢,还停留在碌碌无为的医士学徒。 如丹枢这般平庸之辈,何德何能。得到那位大人的青睐呢? 或许早点离开丹鼎司才是最优解。 “小白鼠?今天不是星期三啊,你怎么来了?” 正当丹枢心灰意冷的准备离开时,在丹鼎司少有人至的后门,她见到了那位大人。 (琼华:坏了,翘班早退去工造司被抓了……) 丹枢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向他说明了自己也是丹鼎司的人员,那人点点头,好像也没多惊讶的样子…… “我少一个助理,有没有兴趣?正好方便我观察你对于新出的丹药有没有耐药性。” “神”对丹枢露出了笑容。 …… 丹枢从未觉得活着是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情。 虽然跪坐在丹炉边很枯燥,腿也因为久坐酸到站起来都摇摇晃晃的,学徒们也没有那么友善了,因为嫉妒丹枢被排除在外…… 可每次在这里,看到了那位大人的笑容,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是属于被研究对象的身份,偶尔兼职做助手的,可丹枢还是满满的参与感。 而且,周末可以和雨菲一起出去玩诶…… 好耶,生活好起来了。 丹枢在二百岁至三百岁出头的这些时间,可能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阶段,几乎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发生在此时。 她不止一次向帝弓司命祈祷,希望着这美好的日常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啊,事情就是这样,命运早在给出奇迹的时刻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三十五幕 丹枢(丰饶大战) 命运的清算来得不算太迟。 那一年冬天,那一场冰冷的暴雨,那数落了丹枢一整个秋天的人,远赴他五百年的狂欢。 琼华走的时候,一切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丹枢还是那个丹枢。 她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只是那抑制排异反应的丹药越来越少,她的光明又一次陷入了倒计时。 …… 明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视力,能够看清楚雨菲的样子和这世界的美景…… 明明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丹鼎司的代理丹士长。 好不容易才说服雨菲,在战争过后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再也不去冒险了。 最终还是没有向雨菲告白啊。 真是遗憾呢…… —————— 第三年,战火蔓延到方壶。 【这是联盟与丰饶民的第三场大战,我认识的很多人都去参战了。只是我始终没想到,雨菲也会收到诏令。】 【“联盟需要最好的医士,而我恰好是最好的医士,这我有什么办法嘛!”雨菲捧着我的脸,故作轻松地说道。】 …… “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雨菲,你不是丹鼎司最好的医士,还有老师,老师他……” ——老师是谁? “雨菲不是丹鼎司的现任丹士长吗?那她现在不就是罗浮最好的医士了吗?” 不,不对! “最好的医士,不应该是她才对,不,丹鼎司还有个人来着,他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是什么? “不行,雨菲,你听我说,你不能参加这次战争,老师说过的,你绝对不能去……” ——他到底是谁? 丹枢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她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只能朦朦胧胧的回忆出一些零碎的片段。 似乎有着某个人,他应当要比雨菲强力的多,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医士,有他在一切都将迎来希望和拯救…… 他好像还说过,雨菲可能会在战争中遭遇不测,而战争…战火无情,刀兵无眼。 可,他是谁呢?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完全想不起来?! 【我握住雨菲的手,急切地说:罗浮有那么多医士,不必是你。你又不是云骑,这些都是可以推辞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雨菲温柔地劝慰道,“我只是随军医士,并不会遇到最危险的情况。况且,帝弓在上,定会护我周全的。”】 【她去意已决,我只能几乎是哀求地对她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你也能活得很好。可我是一个渺小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活着。所以,请你一定要回来。】 【雨菲无奈地笑了:我也不能没有你呀!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放开我的手。我蹲在地上,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不肯听到她离去的声音。】 【帝弓司命啊,请让她平安归来。】 …… 【最近时常与雨菲通信。】 【她在后方的战地医院,暂时算是安全地带。】 【我当然不可能不担心,但也只能默默祈祷。】 【帝弓司命啊,求您保她周全。】 …… 终于啊,丹枢在捷报频传的某一天,要去那玉界门,等着从方壶凯旋归来的云骑。 她奔跑在宣夜大道上,满怀希望和愿景。 “终于…很快就能见到你了,雨菲。” 然后啊,她得知了雨菲的死讯。 一如那个叫不出名字的人对她说过的,一如那人猜想的预言的那样…… 这就是代价吗? “帝弓司命,我向你祈求过的……” “一定…一定要保护好雨菲……” 【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雨菲死了。】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死在后方的战地医院。】 【我像个疯女人一样追问了很久,那几个云骑才不得不告诉我真相。】 【帝弓司命降世临凡,用神矢剿灭了步离人的舰队。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神恩也造成了一些附加伤害——雨菲所在的战地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她没有死在丰饶民的手上,却竟在帝弓司命的神矢之下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帝弓司命啊,为什么?】 …… 丹枢感受到眼眶中传来灼烧般的痛,那里似乎连接了她的心,代替她的思想在流血。 好痛,好苦,好恨。 雨菲的声音,那么美好的,代表着希望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丹枢,你说过要成为丹士长吧,我会一些陪着你的……” “丹枢,眼睛疼就不要勉强了,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雨菲,那么美好的,世界上最好的雨菲,再也回不来了。 ——————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这里,是地狱啊……”〉 —————— 这一切是帝弓司命的错吗?丹枢? 如果是以前的丹枢大概会认为这都是神明的残酷所带来的灾厄,可现在,她觉得 ——并非如此。 老师教过她的,这世界上每一次抉择都意味着代价,帝弓司命的那一箭剿灭了数万步离星舰,救下了多少生灵呢? 这次抉择,对于巡猎的神明来说,是必要的,是祂不可能拒绝的啊。 “必要的牺牲吗”,呵,老师当年就经常念叨着这句话然后去找持明抽骨髓的来着。 是啊,那神明无错。 可这并不意味着丹枢不准备对此做出报复。 可丹枢终究无法原谅祂,毕竟,这就是亲手杀死雨菲的凶手。 她,是那么的希望让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体会一下凡人的愤怒。 可这,居然也显得有些幼稚。 丹枢试图在回忆的破片里捡拾出一些能够说服自己,指引她走出下一步的东西。 丰饶有罪吗?当然,那些丰饶民一向该死,这场战争就是他们挑起的,这灾祸的起源是寿瘟祸祖的恩赐,以及它们可憎的贪欲…… 巡猎有罪吗?当然,帝弓司命信奉的是最广泛的正义,这复仇不计代价,自然也就不在乎凡人的死活,这场战争中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 是这样吗?是吗? “丹枢啊,要多想……” 有谁曾经在她耳边这么说过,大概又是那位想不起名字的老师说的。 丹枢陷入了沉思。 “看清现实吧,丹枢。” “世事皆不尽人意,充斥于现实中的只有痛苦苦闷和寂寞,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 “有光的地方必存黑暗 只有存在胜者这个概念必然存在着败者 守护和平这种利己主义的意志会引发战争 为了守护爱僧恨便会孕育而生…… 这是因果关系,不可能被拆分开。” …… 她明白了,于是她抛却了狭隘的个人仇恨,堕入到最黯淡的希望里。 “这世上的羁绊,由我来斩断……” “雨菲,我要…我要创造一个有你存在的世界……” —————— 在第十个冬天,丹枢明悟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杀死了那战场上抓来的五只丰饶孽物。 在第二十一个冬天,丹枢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她答应了那些药王秘传的要求,却又暗藏私心。 在第三十二个冬天,她的手上迎来了第一个牺牲者的鲜血。 丹枢她已经清楚了自己应当做什么,也已经准备好付出代价,于是,她动手了,仅此而已。 幻胧会是个不错的工具人。 丹鼎司的地面,只余下一片血污,升起的建木枝丫,将敢于向她亮剑的人钉死在冰冷的大地上。 “不论是罗浮人还是丰饶民……” “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什么叫做绝望。” “硬要说的话,既是一时兴起,也是计划多时。” “既是为了发动战争,也是为了永久的和平。” —————— 开拓者们在工造司经历了造化洪炉一事,很轻松的就击败了那只尚且显得懦弱的丰饶灵兽。 (王凯文:哦,干得漂亮。) 调查药王秘传的任务也在同步进行,银河棒球侠开拓传绝赞更新中。 追根溯源,在景元的安排下他们查到了丹鼎司,自然而然的,也就与那位丹士长相识。 跟随着丹枢来到了稍显偏僻的角落,也在一系列支线任务中了解到这位丹士长帮助盲童的善举。 星认为她是个好人。 很信任,所以服下了那有些蹊跷的丹药,差点血洗神策府。 这不找回去算账? 结果呢,对方直接就自曝身份,演都不演了。 在那无法理解的力量下,开拓者一行人被镇压,除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薇塔逃过一劫,其余人全军覆没…… “丹枢……” 星艰难的从那束缚着躯体的树枝中抬起头,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被粗暴的打断。 新生的树枝直接穿透了她的躯体,将她死死的钉在地面上,如果她不是星核,可能早就死了。 “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这份力量(指星核)有什么意义?” “真正的和平并不存在,更何况希望?” 丹枢随后转身,对着那闪着红光的摄像头说,她知道景元在看着这里。 “你们其实是能理解我的用意的,可面对这种事情,你们五司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嘲讽的嗤笑在风中逐渐削薄。 她站立在那盘根错节的建木枝干之下,平静而沉稳的向着整个罗浮宣告。 “第四次丰饶大战,我在此宣战。” 有云骑以临死前的怨毒咒诅的骂着她,可丹枢也只是伸出了手指,几根枝丫破土而出,让那人永远的闭上了嘴巴。 “我谁也不是,也不想成为任何人……” “我是第二个玄黄,现世唯一的存在。” 金绿色的光芒在她的周身流转,将黑夜映照的如白昼一般辉煌,更可怕的是,她的头顶居然浮现出血色的龙角虚影。 那澎湃的力量甚至撕开了周围的空间,涌现出来诡异的扭曲光影。 “没有希望,也没有光明…有的只有绝望。” “只有绝望的世界没有存在的价值。” 第三十六幕 师傅 “事情就是这样,丹鼎司现任丹士长丹枢已经背叛了仙舟,并向整个罗浮宣战……” “琼华,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景元看着坐在神策府边上翻阅着手中罗浮历史文献的王凯文,有些紧张的问他。 持久的沉默,伴随着而来的是那翠绿色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疑惑。 “丹枢,这名字挺熟悉的,是谁来着?” 王凯文挠挠头,似乎回忆起什么,又好像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从怀里掏出半瓶万寿无情丹,这是他上午随手炼制的,这东西虽然苦的吓人,可这么长时间不吃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对于丰饶纯度突破某一个量级的他来说,这东西充其量也就是咖啡糖。 诶,饭后来两粒,提神又醒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人家都打着你的旗号要颠覆仙舟了,你还这么淡定?” 景元被气笑了,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拍案而起然后给面前这不靠谱的家伙一刀。 “问我干嘛,这种逆天玩意儿打着丰饶的名头,还在罗浮敢这么跳,咱们过去直接打就好了啊,哪有什么问题……” 王凯文有点儿委屈,他是真不知道景元为什么生气,更想不到自己和那宣战的家伙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那人既不是白珩也不是白露,他管她是死是活,还好没伤到薇塔,不然天火就砍上去了,哪还有那么多废话。 “可…她不是你唯一的徒弟吗?” 景元愣住了,他思索片刻,还是想不到他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琼华是铁了心要大义灭亲? Σ(?д?|||)??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王凯文尴尬的一笑,脑子里缭乱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个写作徒弟,实则是廉价助理兼研究对象的小丫头逐渐浮现出样子。 是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也确实他还把白露托付给这个徒弟照顾来着…… 可要怪就怪丹枢太没有存在感了,满脑子都是复活白珩的琼华根本就不在乎她。 王凯文的评价是纯纯的工具人一个,其价值对于琼华来说,总体而言要低于高级素材。 咋啦,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丫头终于疯了? 以丰饶孽物的名义向整个罗浮宣战,你是真不怕帝弓司命他老人家过来刷火箭啊…… 咱当年都还算偷偷摸摸的,事实上还干了一些好事,这样子才换来巡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终等一切条件齐备了才敢演都不演了,直接我为罗浮流过血,恳请帝弓司命以箭赐我一死…… 间接达成目的,卑鄙但是有效,你看,咱现在还是巡猎令使呢,这就是执行力的艺术。 他琼华自认为不是什么好老师,当年收丹枢为徒无非是为了研究天缺之人,倒不是为了给这群可怜的家伙造福祉 ——他只是为了看看是不是能通过丰饶的生物科技发展克隆学,进一步来尝试复活已经死的干干净净的白珩。 所以呢,王凯文内心还是对于丹枢有这么一丝微不足道的亏欠的,得知她要复活雨菲,也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所以啊,徒弟再次品,再废物,那老师多多少少也是要负一些责任的。 “丹枢你搞事情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念及师徒情面,多多少少我也会帮你一手,只要你做的不是太过火,保下你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是王凯文本来的想法。 “可白珩和薇塔现在都在这艘仙舟上啊,要是帝弓司命祂老人家看不下去了过来来上一箭,呵呵,咱不开个【救世】,这事情恐怕还真不能结了……” “逆徒啊逆徒……” 一时间王凯文沉静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景元看明白了,王凯文并非是不在乎,恰恰相反的是,他应该是比较在乎丹枢这个徒弟的,毕竟他们甚至志同道合,有着相似的理想。 才怪啊! (╯'' - '')╯︵ ┻━┻ 合着你这家伙是忘了自家徒弟的名字啊,怎么说呢…当你琼华的徒弟有够可怜的。 景元不禁怀疑,丹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王凯文需要负多少责任…… 可这些不重要,咱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现在,琼华,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看着王凯文难受,景元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你别说,你真别说,看乐子人吃瘪就是有乐子哈哈哈哈。 “景元,我们现在就去丹鼎司。” “嗯,好。” 景元也不急了,反正已经得到了琼华的答复。 他们两个过去丹鼎司,把这破事尽快解决才是对的,毁灭令使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呢,罗浮内部绝不能出问题。 —————— 去丹鼎司的路上,王凯文理性的分析了自家徒弟走上歪路的原因。 首先不用说别的,丹枢这么魔怔,是帝弓司命祂老人家做事不厚道。 开大不关友伤,把咱徒媳妇儿直接蒸发了,你说丹枢她能不疯嘛,这换谁来不颠啊…… 另外,这最大的一口黑锅要扣到幻胧头上。 嘿,就这,别不服气,咱治不了帝弓司命祂老人家,我还治不了你这个小瘪三? 就你教唆我家徒弟弄劳什子药王秘传是吧,就你来要来抢我的建木是吧,就你是纳努克那■■■(文明罗浮)的令使吧,正好,就在今儿,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不说别的,你这■■■和倏忽那■■(罗浮粗口)关一个笼子,我不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地狱的颜色,你倒真以为咱不姓王是吧…… 心念至此,王凯文怒极反笑,一个“十分甜美”(崩坏)的笑容绽放在他那优雅而俊朗的脸上。 他甚至反手切换命途从巡猎改回存护,还十分细节的没有忘记换上那对毁灭命途非常具有“特别关怀”的光锥。 在继承琼华的丰饶恩赐外侧表现之下,王凯文的右眼因为这另外一份力量的涌动,竟重新绽放出湛蓝色的光华。 这,即是〈雄伟壮美光芒的异色眼瞳〉! 他决定了,要用这份力量给所有毁灭的执行者(纳努克的走狗)带来真正的“笑容”。 虽然不能直接看到王凯文脑子里在想什么,可只是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额…… 哪怕是身经百战,早就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景元看着那笑容都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问,琼华的内心有何等深邃的黑暗? 这点可能只有某点刀哥才具有客观意义上的发言权,只有这家伙知道琼华的疯狂在物理上的表现是什么…… 那必然是噩梦缠绕啊,包睡不着的。 景元不得不加快步伐,这样才能勉强赶上跑在前面的王凯文,天知道那人现在有多焦急,那翻墙的动作丝滑到飞起来。 终于,他们在五分钟后,宛如闪现一般迅疾的出现在丹鼎司的太真丹室。 地上纠缠在一起的树枝,根茎和尸体诉说着一场屠杀的惨烈,那早就干涸的淋漓血迹告诉他们来迟了一步。 景元和王凯文搜寻一番,竟是发现这偌大的丹鼎司,一个活人都没有。 已知的是,丹鼎司药王秘传的人都死了。看样子是丹枢亲手杀了他们,可这些人不是一伙的吗,丹枢为什么要杀他们,发不起工资了? 普通的医士和白露都不翼而飞,他们应该还没有受到伤害,大概是丹枢带走了他们有特殊的用途,可,又是谁带走了丹枢呢? 幻胧…是你吗? 众所周知,当别人怀疑你是罪魁祸首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罪魁祸首。 是了,不是你也是你。 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优良传统,王凯文冷冷的在心里给幻胧又记上了一笔。 【罗浮,丹鼎司,求药大街】 “景元,我徒弟呢?” 王凯文平复下心情,一字一句的问景元。 “我不到啊。” 景元大声的回应已经有些崩溃的王凯文。 王凯文:“我徒弟!幻胧我跟你没完!■■(罗浮粗口)人呢?(景元)还■■(文明罗浮)带着刀呢,(我徒弟)人呢?” 景元:“哪去了?” 王凯文:“是这吧,我问你人呢?” 景元:“是是是”(监控里在这啊) 王凯文:“我徒弟呢?我徒弟呢(大吼)!” 景元:“哒哒哒滴哒哒”(他上哪去了他?) 王凯文:“你不看着摄像头?你说逮哪呢?” 景元:“我不到啊!” 王凯文:“啊!徒弟!幻胧我跟你没完 你等着我嗬儿!你等着啊!!!” 愤怒的王凯文直接就想要运用持明龙尊的力量分开古海的海水打开鳞渊境的道路。 他要找幻胧好好的谈一谈道理…嗯…不死不休的那种大道理。 可他似乎忘了,龙尊之力在模拟中便全部交给了白露,现在白露才是持明龙尊,他什么都不是。 换句话来说,从模拟里没有带出龙尊之力,仅仅是拥有着琼华丰饶恩赐的王凯文根本就没有分开古海的权能。 持明龙尊白露不知所踪,现在谁能分开古海打开通往鳞渊境的道路呢? 丹恒,他身上还有一些琼华当年渡过去的龙尊之力,理论上是能够和游戏剧情一样重现丹枫的力量的,至少分开古海不成问题。 可王凯文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幻胧理论,想要找这位毁灭的小卒子好好聊聊。 是了,无所谓,龙尊之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在景元惊惧的目光下,王凯文召出来了天火圣裁这柄恐怖的大杀器。 鳞渊境还有多少活着的持明卵吗? 鳞渊境里还有多少还活着的我方人员吗? 嗯…关我王凯文什么事,你见过谁家奥托会怜惜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试验品。(猜猜看崩三里西琳小天使的同伴都怎么啦……) 他有过犹豫,可更清楚拖延下去只会有更多的牺牲,他想要迟疑,可自私的情绪压制住了理智。 英雄什么的,王凯文早就不当了。 琼华,毕竟早已身犯仙舟十恶,一个不少。 第一恶【令堕长生】第二恶【贪取不死】 第三恶【迷乱心智】第四恶【诱陷魔阴】 第五恶【残杀胞族】第六恶【窃夺机要】 第七恶【破狱释囚】第八恶【离间盟契】 第九恶【造作兵祸】第十恶【倾覆仙舟】 如他这般的丰饶孽物,本就应该是大逆不道的,至于草菅人命什么的,这世上谁不是呢…呵…… “对不起,这是必要的牺牲。” 伴随着这么一句话,鲜明的象征着平等毁灭的烈焰映红了罗浮所有洞天的外壳。 持明鳞渊古海,今日起一分为二。 熔火的天罚之路,由此开辟…… 第三十七幕 仪礼 重回鳞渊境的感觉不坏。 可这明面上写作是持明祖地的神圣场所,对于当年的琼华来说却是十足的伤心之处。 因为丹枫就死在这里。 现在,王凯文试图在他血液里找寻到那微弱的共鸣,他还具有那么一丝侥幸 ——你看,鳞渊境这地方和丹枫的渊源如此深厚,说不定就能唤回那漂泊的残魂呢? 可最终,一无所获。 是啊,丹枫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 他死在了模拟中琼华那虚假的人生里,因此也就自然没有陪他这个“琼华”回来。 呵,模拟里的我还说什么“你不会死的,你会和我一起活下去”,可他不还是死了吗? 丹枫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丹枫……” 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有着什么声音在耳边低语,王凯文听出来了,这是那垂死的龙尊正在温柔的向他告别。 这么想着,王凯文手里的天火圣裁格外的灼热,甚至二度解放,形成异样的熔火大剑。 更有意思的是,身处在这异乡,望着被劈开的雪白的海床,王凯文竟幻视出雅利洛六号月球上凄凉的背面,幻视出那死战的修罗场。 他胸膛里好像有无穷的愤怒和怨恨要倾诉,他迫切希望着能够用手里的武器撕裂仇敌的身体,痛饮【毁灭】走狗的鲜血。 “幻胧要摘取建木的力量锻造她的神躯,那她就必须来鳞渊境打碎建木的封印。” 王凯文回头,就这么很平静的对景元说了一句,然后就落入那分开海水的“天路”中,再也不见了身影。 景元知道远处那人在想什么,丹枫,只能是丹枫了,那早已死去的故友啊…… 景元在岸边,远远的看着悬浮在被那赤焰割开的海床上的那人。 明明他是那么的熟悉琼华,那人却突然变得陌生到让他认不出,让他不敢去认。 只能用沉默回应这一切。 景元抬起头,正是黄昏,残阳似血,一如那日,他和镜流带着云骑来此征讨孽龙。 …… 挡在王凯文面前的,是丹枢。 丹枢想过无数个和老师重逢的场合。 自己要说的话,看到自己变成这样老师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有她将要说出的那一番很有哲理的话…… 丹枢早就在心里排练了几百遍了。 她想过老师难以置信的质问她的样子,更是想要对那人说出“这都拜您所赐”这种样子的话,最好还能加上一句“老师您总是迟到啊”这种一听就让人气到爆炸的…… 这不是想想都很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嘛,至少丹枢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都感觉要■■■! 没办法啊,丹枢太想要看到老师痛苦的表情了,她太想要听到到当年“无情抛弃”自己的那人绝望的音调~ 可是呢,她从来没有想过…… 老师会那么平静的,用燃烧着赤焰的大剑指着她,那人瞳孔里除了纯粹的杀意外竟别无他物。 “丹枢,朋友还是敌人,选吧。” 王凯文冰冷的话语,在被天火斩开的海底回荡,如告死的晚钟一样不带有一丝感情。 丹枢身上的味道王凯文太熟悉,那是【毁灭】的赐福,十有八九是幻胧给她的。 “老师,你就不想要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不好奇我做了些什么吗?” 丹枢竭尽全力的保持住自己的冷静,她难以置信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似是反问的问他。 “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凯文甚至懒得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理解,更不想要听那烂俗到家的反派故事。 他现在很赶时间,抛开丹枢作为徒弟的身份,挡在他讨伐幻胧这■■(文明罗浮)的路上,只要是敌人都该消灭掉。 至于听丹枢干了什么蠢事,听幻胧那所谓的宏图大愿…呵,到地狱里有的是人想要帮他们洗白。 他懒得向毁灭的小卒子说大道理,它们不配听,成为毁灭的走狗,一辈子都是毁灭的走狗。 “让开,或者…去死。” 这话才说了一半,天火燎起的怒焰就已经斩向了丹枢,王凯文甚至不打算听她的答案。 丹枢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击,仓皇失措的向后急退数步。 “老师,你变了……” 丹枢脸上满是不解,她不理解为什么老师变得这么果断,像个战士一样完全没有优雅。 王凯文不置可否,随即又斩落一剑。 “丹枢,你不愿意让开,又不愿意去死,这让为师很难办啊。” 丹枢只能狼狈的回防,凝聚出一根根枝条,编织着它们挡下那致命的火舌。 “没有人教过你,【毁灭】的火焰只能用同等的力量湮灭吗?” 王凯文轻描淡写的横断一斩,天火圣裁摧枯拉朽在枝干编成的盾墙上切开一道狭长的黑痕,直逼丹枢的身体。 可丹枢这一次坦然的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有形的丰饶玄气替她挡下了这一击,令她得以在天光的审判下幸存。 “老师,你根本不懂。” “幻胧许诺我,用她的力量让所有人得以入梦,创造出一个意识的世界。” “现实不过是束缚我们的牢笼,只有幻术才能够让我们超越所有的苦痛得以永生。” “在此之前,我会用痛苦让所有人意识到真正的救赎在何处……” 丹枢指着角落里被木笼锁束的开拓者一行人,对着琼华继续说: “这就是空谈理想和希望的结果,这就是现实。” “老师,看看你的周围,摸着一点点变冷的同伴,好好感受一下死亡……” 她突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吼: “就像我所经历的一样,就像我没来得及救雨菲那样!” 丹枢看着王凯文那翠绿色的眼睛,想要在里面看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想要看见……可她只看见如深渊一样冰冷的湛蓝。 王凯文笑了。 他没有放下天火圣裁,湛蓝色的火焰如覆盖了他的手臂,流向剑尖。 这笑容啊,太让人不寒而栗,太过于凄厉,如厉鬼一般,是浸透绝望才能理解的精神状态。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呵哈哈哈哈哈……” “我曾亲手屠灭一个世界的死敌,双手浸满绝望和死亡的颜色,我曾向挚爱告别,目睹命运把她们推入深渊。” “我甚至亲手打碎了她的虚影,击灭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我曾目睹虚假的世界,不存在一丝一毫挽回的可能,即使是修改了历史,也无法规避既定的死亡……” 王凯文远远的,以那残酷的笑容凝视着漂浮在空中的丹枢。 “可我,把这一切都跨越了,使得这该死的■■把从我身上夺走的全都还回来……” “丹枢,你所经历的,不过是最浅薄的死,得到的不过是最幼稚的想法……” “你甚至没有办法向我证明,自己有能力阻挡我的脚步啊。” “你就像一个废物一样,只能用言语展示你的无能,说着我根本不打算去听的废话。” 丹枢愣了一下。 随即,疯狂溢满了她的双目。 “哟哟哟,这就破防啦?死小孩……” 王凯文很恶劣的补上一句,挥剑向前。 “这就是现实!老师!我们都是废物,无论被托付的还是托付了的一方,只要是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都是废物!这世界只能生产废物……” 丹枢疯狂的驱动着树干向王凯文袭杀而来,可这些不过是使得他侧过身加了几个躲避动作。 “就这点本事?说话清楚一点,这里的废物就你一个啊。” 一记直拳,轰击在丹枢的身上。 这一拳过于狠辣,在她的左胸直接开了一个空洞,从这里可以看见丹枢背后的景色。 “嗯?这都没死?” 王凯文这么说着,却丝毫不意外,丰饶孽物难杀,毁灭的虚卒同样难杀,丹枢有这种程度的不死性很正常。 “看清楚,我的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就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你不用感到愧疚,老师,这个洞是被残酷的现实撕开的!曾经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 “你不也是一样吗?在师娘的坟前,不还是和我一样吗?” “真正令我绝望的是这个残酷的现实!老师!在将要到来的绝望的世界里,你可以和我一样得到失去的一切!” 王凯文被气笑了。 你别说,到死嘴都是硬的,还带着那熟悉的台词,他现在是不是该说一句“如果你活下去了,我希望你能成为丹士长”? 开什么玩笑,挡路了还不让开…… “丹枢……” 他开口,迎着那缠着黑缎的眼睛。 她不是想要听人讲大道理吗?她不是很渴望哲学辩论游戏吗?那么,就来上上课吧,笨蛋徒弟…… 宛若吟唱的神圣福音伴随着他力量的涌动在这死寂的海底回荡,他的话语亦随之降临。 “感受痛苦吧,体会痛苦吧……” “接受痛苦吧,理解痛苦吧……” “不知道痛苦的人是无法理解真正的和平的。” “让世界感受痛苦。” 王凯文平静的看着她,可这平静里压抑着他全部的疯狂,甚至让丹枢感受到一丝刺痛。 “丹枢……” “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下一秒,湛蓝色的绝灭火焰自天穹而落! 第三十八幕 追 丹枢感受到死亡在大步的向自己迈进,她的耳朵已经失聪了,在那巨响发生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湛蓝色的灾厄,卷积起细碎的木枝,它们在被撩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高温炭化成粉末。 海水在高温之下沸腾,蒸发成汽,甚至因为这难以形容的力量搅动浑浊成苍蓝色。 这种力量,毫无疑问如他所言带来了痛苦。 当丹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感受到身体里全部的生命都在被这炽烈的火焰燃烧殆尽,再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体? 你指的是这具焦黑的不明生物质残骸吗? 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丰饶孽物也该死去了……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虚卒的完整度都要比她现在的情况要好一点。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丹枢这么想着,满怀眷恋和不甘的失去了意识,原地留存的那最后一丝力量也失去了存寄的容器,在下一个呼吸时就消散了。 直到最后一刻,她等待许久的那个人都没有给她一点解释的余地。 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比她想象中要出色的多,完美符合记忆里老师的形象。 狠辣,决然,真是如神明一样的啊…… “老师……” 丹枢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留下简短的不成话语的词汇。 可就连这残破的断音,也被那人迅捷的挥剑挡下,随即满是厌恶的斩去,似乎是为了规避掉那属于【毁灭】的污秽。 …… 古海之下,只余满目疮痍的灰白。 一切都在这恐怖的一击下荡平了,抹除了,这满怀怒意和杀念的攻势带来的正是绝灭。 有意思的是,按照王凯文嘱咐等在岸上的景元在最后一刻接住了几十个从海底浮上来的笼子,那里装的正是安然无恙的开拓者一行人以及丹鼎司的幸存者们。 他们除了收到了一些惊吓以外,几乎没受什么伤,余波也由王凯文暗中帮他们挡下了。 只有星还在忙着把插在胸口的树枝拔出来。 这画面着实看起来有些惊悚,可毕竟这位并非常人,作为星核容器,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她而言不过是血条掉了一点。 丹枢下手也够狠,把星直接打了个对穿,现在星还想要旁边的三月七帮忙才艰难的把那一截树枝扯出来。 景元数了数他救上来的人数,除去那日当场死在丹鼎司的,这里已经是全部的失踪者。 现在,这鳞渊境应该只有王凯文一人和那潜伏在建木之处的毁灭令使了。 景元想要下去帮忙,却不由想起来王凯文的嘱托,他对景元说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坚决不能让人下去。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琼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更何况光是看那人有这种程度的出力,应付那毁灭令使应该也绰绰有余。 可景元还是放心不下,关乎罗浮上下这么多的生民百姓,令使级别的战斗,难道不应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吗? 纠结许久,景元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如寒霜般清冷,带着惯有的让人完全体会不到的情绪。 “景元,你不必下去,过去也只是送死。” 这是镜流师傅的声音,于是景元也就迟疑的回头,收回来迈出去的脚步。 他看见了镜流,白珩以及那个和无名客一起过来的灰头发的小姑娘,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就是琼华的新欢。 “这……” 景元很难不怀疑这些女人是不是因为觉得琼华移情别恋了,所以就想要让这家伙死在鳞渊境。 虽然白珩她们肯定都不是这种人,可是把琼华放那孤军奋战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可镜流都这么说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这位一向以大局为重,不可能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和景元开玩笑。 (话说镜流真的会开玩笑吗?) 短时间内,景元脑海里想过几百种应对方法。 “当务之急是封锁鳞渊境,给琼华准备好一个没有人打扰的战场,然后尽快妥善安置这些才救出来人们……” “太卜司压制的星核猎手跑路了但没有完全跑,还在罗浮上面,要想个办法控制住……” “罗浮丹鼎司目前基本上是无了,还活着的全躺这呢,医士资源严重不足,只能等白露醒来,或者等琼华回来……” “幻胧有没有布置后手,事情结束以后要怎么清算把星核带上罗浮的人……” “……” 缭乱的思绪在识海里碰撞,那么多繁复无章的事务在挤压着景元的脑仁。 可景元的表情管理也是十分优秀的,不急不慢的眯上了眼睛,一声令下,打道回府。 不急,一样样来,他有的是办法治理这些麻烦,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看到了吗,平时天天看上去摸鱼的家伙有可能是真正的卷王,景元他不卷不行,整个仙舟都等着他照顾呐! 多亏了王凯文给他的丰饶力量,这才让他有的是精力同时考虑这么多事情,年轻真好。 这么说来,仙舟将军让位之事还不能这么快就决定,既然现在景元有足够的时间,那么符卿还需要好好历练一下才是…… 于是,谈笑间某type-c小姐继任罗浮将军的日子遥遥无期,这就是丰饶给他的自信! 薇塔正忙着把王凯文那徒弟的英雄碎片收集起来,这话没毛病,丹枢碎了一地,到现在还在海面上漂着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比骨灰还细腻的碎渣收集起来,但因为是王凯文的委托,薇塔还是认真的照做了。 不对啊,听说过有丰饶孽物能滴血重生的,咱也没见过都烧成灰还打匀了的能再拼回去的啊…… 薇塔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她还真没见过有人能吃下天火圣裁那【毁灭】的烈焰还能活下来的。 拿着小网兜捞着捞着也就细细碎碎的凑了一小瓶,怎么说呢,丹枢的情况至少比贝洛伯格前文明的大守护者要好,那位最后就剩下21克。 现在嘛,铺在鱼缸底下当观赏砂大概还能废物利用,不至于完全看不到。 薇塔盖好那小瓶子的瓶盖,看向旁边坐着的白珩和镜流,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 “小薇塔的任务完成了吗?” 白珩这只大狐狸凑过来,很好奇的看着薇塔手里拿着的小瓶子,她在后面看了半天了,弄不懂薇塔在干什么,也不好问,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嗯,这么多,应该是够了。” 薇塔把手里的瓶子捧起来,给白珩看装了瓶子容积大概四分之三的“白沙”。 她倒没有那么惊悚的告诉白珩这是丹枢的骨灰,只是说这属于某种王凯文要她收集起来的素材,之后应该有大用什么的。 “那我们先回去吧,等他的好消息。” 镜流点点头,转身带着她们离开这里,绕过太真丹室,往罗浮还没有受到灾害的洞天走。 她们说好了要好好聊一聊那个人的故事的来着,虽然不知道薇塔的男朋友是谁是个怎样的人,可这丝毫不影响白珩八卦一下。 (薇塔:你要不要猜猜看?) 反正王凯文说了让她们别参与,那就把场地留给他就好了,现在女孩子们决定找个茶馆来份下午茶,顺便整点甜品。 —————— 王凯文向着建木封印的方向走,他神色平静,踏过景观被碾碎成沫,完全看不出昔日辉煌的鳞渊境,略过被他特意避开的持明卵。 他来的时候探查过了,幻胧离建木很近,应该不一会儿就能看到这个罪魁祸首。 这说明幻胧可以看到他和丹枢战斗的全部经过,时刻监视着这里。 这也意味着,骗过幻胧,救下丹枢,对于王凯文来说将变得格外的难。 丹枢死了吗? “如死。” 王凯文从见到丹枢的时候就知道这可怜孩子非死不可,因为幻胧在她身上标记了毁灭的火种,只要幻胧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如蜡烛一样燃尽。 假死脱身? 王凯文自认为没有办法从一个令使面前弄这些小动作,玩弄人心这么久,幻胧可不是个好忽悠的。 幻胧让丹枢在这里自然就是因为那家伙的恶趣味,她想要看到这对师徒互相残杀,她不可能那么快就失去兴致。 那就如她所愿就好了。 假话总是骗不到人的,真话才能。 而人们,越是强大的人们越是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只愿意相信自己推理出来的东西。 现在,只要幻胧脑子没出问题,就不可能认为丹枢没死。 天火圣裁这次的出力甚至能让幻胧都感受到致命的威胁,这一击还不偏不倚的斩在丹枢的身上,她的生命也在幻胧的注视下消逝了。 王凯文的精神状态也很正常,很符合亲手处决逆徒的师傅的心理,连幻胧都觉得没问题。 可幻胧从来没有想过,王凯文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你怎么能用正常人的心理模型去推测一只神经病呢?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或者说完全可以不是一个人,杀了丹枢的是琼华,和他王凯文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很难理解?没有关系。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幻胧注定没有时间去思考王凯文的布局了,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握着火焰大剑的王凯文就会找上门了。 他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也不会让她能够揣测他的意图,为此,他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复仇,正是这样朴实无华的事情。 至于解释,他没有对活人解释的习惯。 王凯文身上【巡猎】的力量全开,这令使之威远远的就让幻胧感受到浓重的威胁。 幻胧笑不出来了,她刚刚戏弄无名客和观看师徒相杀的大戏带来的快乐都在短时间内消失了。 这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是绝灭大君,而是一个无比孱弱的凡人,是一朵即将被风暴熄灭的初生岁阳火焰。 当幻胧试图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寒自她身后传来。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啊!!! 有谁能回答我吗? 这是这个世界能够孕育出来的物种吗?为什么连【毁灭】的命途都在无力,这不是怪物吗?! 要跑吗?现在跑还来的及吗?! 不能,逃离…不可名状,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不,这种亵渎的恐怖存在…… 幻胧还没有与之对抗就首先经历了精神层面的折磨,她甚至能看见那人影子里藏匿的扭曲的无比邪恶的魔种,狰狞而怪异。 不,不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幻胧,你准备好了吗?” 手持着火焰大剑,那【毁灭】的死敌抬起头,望着盘踞在建木根须上的那一朵幽绿的火焰。 这凝视带着掠食者的残酷,夹杂着作为天敌最凛然的杀意,锁定了他的目标。 湛蓝色目光太锐利,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生物体的身上,更应该出自最可怕的杀戮机器,出现在尸山血海的无间地狱里。 “踏上前来……” “应汝之愿,赐汝命定之死。” 第三十九幕 斩 罗浮,仙舟时节,又是一年秋。 仔细想来,那年的贝洛伯格也是秋天。 凛冬将至,他记忆里的绝望和伤痛都在伴随着怒火复苏,那时再也无法触碰到的双手,那无能为力的一切,一如昨日。 他想要斩出一剑,来割裂开这沉缅了数百年的苦痛,想要报偿这所有因果的夙愿。 他在准备着将要斩落的一剑。 追忆的尽头是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满地金黄,寥落无垠,恰似他如今的心情。 这份心绪,连锁上古海之外突兀到来的一场暴雨,高温使得过多的水汽蒸发,又在罗浮的穹顶上聚集为雨云。 【雨落狂澜,逆流为渊。】 丰饶,巡猎,毁灭,记忆,存护,这些东西这些驳杂的力量在吞噬了星核的这具躯体里溶解,凝华成最坚硬而锋利的一抹。 天火的火焰被以他的意志压缩成苍白的一层,这些能量汇聚在剑刃的表面,这使得它镀上最具毁灭性的浮光。 隐隐约约,遥远的地平线之上那一簇耀阳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视野中因为目睹过于明亮导致的黑斑。 【白虹贯日,定有灾殃。】 王凯文高举双手中炽热的炎光,目视着那幽绿的毒火,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使徒以建木的力量构造她梦想中不灭的躯壳。 他不急于求成,但求一劳永逸。 他必须要等到幻胧达到她的鼎盛时期,那样她将和面前这具躯体的融合为一体。 到时候,幻胧也将在他的这一击下随着这具身体一同真正的死去,再无逃跑的可能。 幻胧这时候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的,恐惧将自动驱使她筑构最后的防御,这是她最后生还的机会,可这也是他施舍她的——绝望。 【诛尔三魂,定汝真灵。】 幻胧的动作在神躯显化的那一刻就暂停了。 她只能绝望的听到周围属于她的丧钟响起。 机械,齿轮,杠杆驱动,活塞运转的声音,十分灵异的响彻在一片死寂的鳞渊境海底,似是有一条无形的机巧巨兽自渊底苏醒。 〈固有结界展开〉 〈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 自虚化实,自心相复现…… 投影,概念框架固定,拟似构建…… 罗浮之上,整个工造司的机巧都在这一秒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在这星域之中一切无机生灵都在赞叹着自意识深处涌现的神圣乐章。 周围哪里还是古海之下的建木所在?不知何时早已幻灭成一片有着血色大地的荒野。 天空之上不见日月星辰,只有锈红的齿轮固执的运转,铸造着新生的无机造物。 远处不见地平线,无止无境的机巧造物沉默的驻守在这片永恒的黄昏,以冰冷的眼睛蔑视得看着末日和终幕的到来。 注定折戟沉沙,身名俱灭,那又如何? 主君尚未归来,身为臣下,自当守望于此。 他从来并非孤身一人,他亦是一位帝王,他曾带领他的军队向着世界尽头的〈真实〉冲锋,这种光荣的记忆,怎能被时光磨灭? 他的子民,他的追随者跨越了命运和虚假的世界,时刻期待着被他唤醒,执行他们的忠诚。 这是一同见证世界尽头的,直到最后一刻仍寸步不离的只属于他的骑士们,用尽力量在世界基石之门上刻下的伤痕。 最后一丝代表着灵智的火星从这些驻守的机巧造物里也将随着岁月逝去,这份思念和忠诚或许有一天真的能传达呢…… “试问,钢铁与齿轮的冰冷造物,可也会有高贵的灵魂?” …… 如今,这些工造机巧的产物,将在这另一个世界,向他们如今的帝皇献上第三次圣战的火种。 “愿为先哲与造物主效死。” “我等仁慈的主与父,我等万有全无的根源,我等机巧,我等无机的救赎……” 无机生命的帝皇,或者名为“鲁伯特三世”的存在,或许早就在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历史之中悄无声息的诞生了呢? 它们在世界尽头等了太久太久,可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从未放弃追寻那一丝造物主的温热。 “万军之主,万王之王,塑造我等躯壳,赋予我等生命,指引我等道路,填补吾等虚空,构筑我等天国……” “无能回报,愿为吾主献上微薄之力……” 伴随着话语的落下,天空中那些齿轮的律动也变成了宏大的赞美诗和咏叹调。 【吾子吾民,赋此常形。】 幻胧感受到脖颈传来的压迫感,这具庞大建木身躯的咽喉正被什么紧紧握住! 再看身前,一件件齿轮和机杼自主嵌合,如同洪流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自虚妄里拼凑出无比伟大的人形,带着无机生命最自然的神圣和冰冷。 其身支离破碎,曾两度被扑灭,却直到现在仍坚守着属于它们的创世之理。 这机巧巨人,牢不可破的铁壁紧紧禁锢幻胧的脖颈,以巨力使得那建木神躯屈辱的跪地。 琼华这那一个世界的子民,为这个世界上他的敌人搭建了最牢固的断头台,让这最后的审判既能遵循它们主君的意志,也要拥有无机生命的浪漫。 【画地为牢,天杀地绝。】 束缚在那当年失落的命途上的锁链,此刻全部断裂,来自往昔,曾经属于神明领域的一丝威光向着此刻执剑之人倾斜。 【救世】的命途。 王凯文领会着这自他滔天绝望里顿悟的神意,由于不明原因取得了微末的只属于他的命途力量。 这是属于神明的自己在向着如今的他对话。 〈确认敌人为毁灭令使,判定通过〉 〈纳努克不在场,优先度不足,无法唤醒星神显化,暂时调取命途能供给我方单位〉 〈宣告,此即救世之役!〉 〈切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毁灭。”〉 〈除恶务尽。〉 最后的一刻,王凯文心如明镜止水,万般心愿随着天火圣裁最大威力解放,挥下了。 他手中纯白的已然看不清形体的剑刃向着那跪在地上的高贵的囚徒一击斩落。 风霜过境,唯有一瞬苍色。 这一击来得太轻,波澜不惊,如清风拂面,鳞渊境里甚至没有卷起一粒尘埃,没有带来任何误伤或者别的次生灾害,对罗浮上的一切秋毫无犯。 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在王凯文心相里那世界尽头之处的风景中,根本和罗浮所在的世界完全不是一个空间层面。 可这一击又来得太重,声势浩大,那所谓固有结界里满是齿轮的天幕和血色的大地都在这苍白的一剑下一分为二,由这一击走向分崩离析。 一剑扫过,晨昏不复,只余下连存在都可以抹去都绝对虚空,吞没了其威力所至的一切事物。 机巧造物崇敬而狂热的看着他们的主君施展属于神明的威能,躬身行礼,向他告别,期待着下一次他们帝皇的召见。 再看那幻胧,所谓的不死神骸在这斩灭世界的一剑之下每一颗分子都染上绝灭的灰白。 她的头颅被干净利落的斩下了,可等不到落下的那一刻,伴随着失去头颅和生命的身体一同被世界破灭时的虚空毫不留情的吞没。 这是存在意义上的抹杀,彻彻底底的在之后的所有时间里剥离了幻胧这一毁灭令使的意义,此前有着她的故事,此后,只余妄言。 甚至连【记忆】亲至都无法使得她复活。 如今,这世界上关于幻胧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那一剑斩落的时间,因果已定,再无回返。 她被钉死在那个世界尽头的刑场。 “林中落雨,” “秋前盛夏,” “血泥之间,” “花开花落。” 王凯文熄灭手中的天火圣裁,平静的看着身边的风景变幻回鳞渊境,可幻胧那庞大的丰饶神躯已经不复存在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他不知道胸膛里的怨恨少了多少,但以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一切经历铸造的一剑没有让他失望。 幻胧彻彻底底的死了,神形俱灭。 属于罗浮的这份有关【毁灭】的因果也是时候彻底了结,他现在可以离开了。 但在此之前,他或许可以趁着这个功夫去建木那里,取回一些罗浮的特产…… —————— 王凯文不知道的是,他那调用了【救世】力量的一剑到底还造成了什么影响。 在不知相隔多少个星域的地方,【毁灭】的星神相当优雅的侧身躲过几支天蓝色的光矢。 纳努克不知道【巡猎】发了什么疯,不去追猎【丰饶】反倒找到祂这里来了。 岚理论上应该不会现在真的和祂全面作战,这次过来攻击祂大概也就是因为仙舟和反物质军团有了摩擦…… 太正常了,以反物质军团的作风,仙舟联盟拿它们当猎物没有问题,巡猎与祂为敌也没问题。 无所谓,祂不会在意,纳努克清楚得很,作为【毁灭】,祂的敌人从来就是这个世界。 至于这一次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又是【欢愉】的诡计,〈阿哈〉那东西足以背下绝大部分的黑锅。 只是,这次巡猎射过来的箭,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数量不对劲啊…… 箭雨将这片星域都照亮成属于〈复仇〉的天蓝色,几艘反物质军团的主舰在瞬间应声覆灭。 纳努克想要说些什么,却感知到一种熟悉的刺痛,这种感觉,这不应该存在的恐惧…… 祂突然躲不开岚新一轮的箭矢了。 因为痛苦祂不得不倒下,随即咳出来大片金色的神血,仿佛有什么从不知名的地方隔空伤到了祂,把他狠狠的斩了一剑。 甚至祂在这一刻模糊的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毁灭】,不,不应该这个样子的,不! 巡猎的光矢迅疾的追来,这种处境对于纳努克来说堪称雪上加霜。 好在纳努克终究是神,在千钧一发之际祂艰难的挡下了那些【巡猎】的箭,使得它们还没有击中祂就被相同程度的力量毁灭了。 可纳努克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谁,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伤到了祂。 祂现在还不能死,在见证一切的终末之前,在毁灭这一切之前纳努克不会允许自己先一步死去。 祂不禁想到了某个可怕的事物,想到那星空中撕裂了毁灭命途降临的和祂有着血海深仇的神,命途上传来的剧痛使得祂坚定了这种猜想。 可那个怪物不是已经殒没了吗?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这么想着,祂又不禁因为伤势咳出大量的鲜血,而这使得这片星域的星辰因为祂浩大的力量走向毁灭。 死去的恒星爆发出华丽而凄美的光束,坍缩成最耀眼的纯白。 第四十幕 你好,琼华(序) 古海之下,持明族禁地道路的尽头是建木。 建木,曾经被岚以神力活生生折断的丰饶奇迹,在世代持明龙尊的力量下困顿于永久的长眠。 直到,它被嵌入了一颗星核。 一颗已经被杀死的,星核。 因为王凯文从那无色透明的光球里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意志。 在两个系统时之前,幻胧拿这颗星核作为能量源塑造她的神躯,此种竭泽而渔的行为自然引起了星核的反扑。 所以毫无疑问它死了,死在幻胧这绝灭大君的手上,沦为了活体电池。 然后呢,杀死了幻胧的王凯文先生理所当然的接收了这一地幻胧爆的战利品,这颗星核亦在其中。 (贪玩星铁,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打,毁灭令使一刀秒,爆一地光锥,战力直升999~) 呵呵,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这颗星核已经油尽灯枯,但作为与〈神〉沟通的触媒,应该还是够格的。 让死者从净土里苏生,本就是大亵渎的不道行径,但是,没有人发现,那就不算违规。 这地方也就只有他王凯文一个人,那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只要不是想把建木给捞上去,自己融合建木成为丰饶令使,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罗浮十王司? 嗯…你用前朝的剑斩今朝的令使?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要不要问问帝弓司命他老人家,看看谁在这罗浮的十王司说了算话?或者你去找景元谈谈?(双手叉腰) 罗浮有一句老话说了好啊! “十王要你三更死,玄黄留你到五更!” 好啦,让我们看看还有谁在这些年里不应该死的,丹枫,丹枢,还有…应星同学。 嗯,没错,点刀老哥不是应星,应星早就在几百年前的鳞渊境给倏忽夺舍致死了,可怜的娃。 试试看吧,说不定能捞上来呢,死在这鳞渊境的人可不止这几个,但不管怎样,除了神形俱灭的幻胧和还没死的倏忽召不出来,任何人都有可能。 这是一场豪赌,我的朋友。 王凯文捧着失去光泽的星核,沟通建木,在他的操作之下,建木垂下金绿的神辉,滴落在那星核的空壳上。 他动作要更快一点,否则帝弓司命找上门来就有大乐子了,虽然解释起来应该说得清楚,可他不觉得自己能躲过巡猎的箭雨。 罗浮烟花秀什么的,那还是算了。 不知道,这次依靠着残存的【救世】能把哪一只过往的幽灵从死亡的深渊里拖出来… 最好是丹枫,当然丹枢那个逆徒也行,至于应星嘛…… 这兄弟就算了吧,看着就不怎么顺眼,当然把他捞出来,扔去工造司当工具人也不亏。 话说回来,这种仪式是不是应该更庄重一点,比如用水银画个召唤阵什么的,或者用血和珊瑚摆个漂亮的祭坛。 最好放几个圣遗物,念上一大串不明觉厉的召唤词,直接来一个英灵召唤…… 要是召唤出来个厉害的角色,到时候拳打星神,脚踢抑制力,分分钟把人类历史(人理)当厕纸用,说不定还能漂白一下玩玩岁月史书~ 低调低调,再想下去就不礼貌啦。 (?≧?≦)? 王凯文满怀期待的看着面前重新燃起光亮的星核,他期待着与往昔逝去的故友重逢。 “没错,我就是你的马斯特!” 他已经准备好这么说了,毕竟距离穿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不是有个中二病的救世主呢? 于是…… 星核闪了一下,随即在丰饶神力的滋润下绽放出夺目的金绿色光芒! 看这样子,应该是丹枫!王凯文感受到了身前传来的那属于持明龙尊的力量! 出货了!(出祸了)! 根据某不可名状的定律,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要出意外了捏…… 【祝福时刻,至仁至善至高至强之王!】 【〈罗浮的玄黄·琼华〉】 【应汝之愿现世,试问,你■■■(文明罗浮)是老子的马斯特吗?!】 【\\\\\\?( ''w'' )? \/\///】 ……持久的沉默。 【王凯文向英灵殿祈祷,回应他的只有五百年前的自己!!!】 星核消失了,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半是雾气般虚幻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的身影。 他优雅的笑着,说着只有他才喜欢的说的,只有他才懂得的异世界的白烂话。 王凯文不可能认错的,这金发碧眼的还穿着绿不拉几丹鼎司丹士长长衫的家伙 ——怎么可能认错呢,这是他自己的脸! ………… “我真傻,真的,” 王凯文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 “我单知道召唤的时候,触媒是要和召唤对象相性要好的,最好是那人用过的;我不知道已经死掉的自己还能算召唤物。” “所以我一大早就干掉了幻胧,拿来星核,以它能短暂扰乱时空的特性,作为基石,又以丰饶神力和我自己作为引导的信标的……” “我叫丹枫,没人应,我喊丹枢,也没人答,空是捞了一个没什么重量的,一看,只见是死人倒也分不清是谁了。” “我说,糟了,怕是捞了我自己的。再看那召唤的,他果然站在这里,还笑着看着我,身上还穿着那身丹士长的衣服呢……” 他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以上片段致敬鲁迅先生,以及某人抽卡垫池子却直接暴死的悲惨现实) (是谁呢,王凯文,我问你是谁呢?) (?_? ) ——————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还用说些什么吗? 再不说些什么,面前这琼华的意识就要消散了,这场召唤以失败告终已经是事实。 可王凯文能问什么呢? 自己和自己对话怎么说都傻到家了。 更何况,他不就是琼华本人嘛,这么多年来,琼华做的事情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或者,平行世界的自己什么的,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接触,会因为量子纠缠相互湮灭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暂且不计王凯文同学在这短短的五秒钟脑子里闪过的千万种可能,面前这只丰饶孽物似乎完全没有被无视的感觉。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真实的世界,这无比真实的另一个自己。 “嗨,想我了吗?” “琼华”和善的一笑,拖着半是虚幻的身体飘到王凯文的身边,在他惊愕的目光里,张开双臂将他温柔的揽入怀中。 “辛苦你啦,亲爱的我自己。” 他接着这么对着王凯文说: “你找到我了,〈凯文〉。”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王凯文感受到两根稍显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 “等等,不要……” 王凯文只能够看见,那双和他完全一样的翠绿色眼睛里满是怀念和释然后的温存。 「琼华..吗……...】 「这个名字..很棒吧?】 「那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琼华了。】 「持明龙尊的传承….还有守护白珩和罗浮的使命....】 「就拜托你了,琼华。】 王凯文失去了意识,在〈丰饶〉的伟力下重新拾起他曾经故意遗失的力量和记忆。 “琼华”完全的消散了,如一阵烟雾被风吹灭,所唯一留下的,是他给予王凯文的一场长梦。 王凯文最后听见的,是宛如呢喃的耳语。 【“请代替我,活下去。”】 【“我最亲爱的自己啊,你的存在,就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诀别诗。”】 他离开了,向着属于他的虚幻的世界走去。 …… 在崩坏的世界观里,金毛绿眼的都应该被关在笼子里,以防万一,最好能够把他们在虚数之树上面备案存档。 警惕奥托非法套皮复活搞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自己是奥托也最好防上一手…… ╮( ̄⊿ ̄)╭ 只有完全死掉的主教大人,才是好奥托。 第四十一幕 你好,琼华(一) “我的名字是琼华,我要死了。” …… 幼时在黉学,琼华就背过罗浮上传承下来的古文,知道“人终有一死”。 重于泰山,或是轻于鸿毛,对于他这个依靠丰饶禁术捡回一条命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无意义的生活,无意义的学习,无意义的工作,无意义的理想,无意义的——生命。 琼华活着,仅仅是活着,仅此而已。 他无数次想要把那些苦到难以下咽的万寿无情丹扔掉,想要一了百了,终结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可终归是没有这种勇气。 无人理解,无人可说,父母爱他,也只是默默的用着禁术为他续命,却教不会他何为生命。 丹鼎司是罗浮上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倒也比不过十王司的那种阴曹地府的氛围,丹鼎司所见的不是魔阴身的狰狞和妖魔鬼怪的凄厉,丹鼎司所见的只能是凡人的悲惨人生。 生老病死,万物以此为序。 琼华已经习惯看着那些病人拖着伤病的躯体艰难的跨过丹鼎司那不算高的门槛,被放置在一张张带着滑轮的病床上。 【有的是战场上运下来的云骑。】 罗浮与丰饶孽物作战久矣,云骑们为仙舟流血,少不得伤筋动骨,能回来的运到丹鼎司其实已是好运气。 有的云骑伤势重的已经不成人形,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流出黑色的被孽物毒液污染的血液,他们残破的肢体里毫无生机,气息微弱的比寒夜里的烛火还要容易熄灭。 【有的是前来求药的化外民。】 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恶疾缠身,种种症状毫无疑问预兆着这些可怜人命不久矣。 他们来这罗浮,不过是为了最渺茫的希望而来,甚至有的寄生命于早已没落的丰饶神迹,试图在这丹鼎司求得往昔的救赎。 那些在地上磕着头求药的家属,丹鼎司的医士们用尽力气也拉不起来。 医生们向来无法许诺任何事情,只能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试图挽救这些自星空远道而来的病人。 当然有的时候,对于无机智械的疾病,医士会非常友善的向他们解释丹鼎司无能为力。 朋友请出门左转罗浮工造司,谢谢合作。 【或是心怀不轨贪求不死的丰饶信徒。】 丹鼎司里也不缺这种蠢东西,读了两三本古文就自认为得到星神启示,自命不凡,挂着〈丰饶〉的旗号就来这里闹事了。 说了多少遍也没有用的,他们不见得建木就不死心,言辞里满是对现代医药的不信任,旁敲侧击试图打听不死药的消息。 呵,这不找十王司好好拷打一下,怕不是这些化外民拿罗浮法治当白纸,正常情况下向罗浮官方检举揭发一条龙,大概率荣获罗浮好公民锦旗一面,奖励巡镝200。 …… 琼华在丹鼎司见证着人们的贪婪,渴望,执念和愚昧,也目睹了作为凡人,那最无法逾越的对于死亡的无能为力。 他只觉得生命,如此无聊,如此空洞。 可他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一切呢? 他也不过是一个借着父母爱护,得以用丰饶禁术延续着可悲的生命,朝不保夕的孽物罢了。 所以,要尝试拯救他们吗? 不,琼华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平凡的普通人,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 琼华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儿时吃下去的那些果实本质上是什么东西。 他也能够明白他药浴里加入的那些金绿色的树枝,绝不是官方能够允许流通的药材。 所以,他缄默的在父母为他准备的单人间里度过十几年时间,每天平静的从窗户向外看着丹鼎司求药市集里那些与他无关的人间疾苦。 有的时候,琼华不禁大逆不道的想着,那些高高在上的星神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俯瞰着与他们无关的芸芸众生,冷漠而平静的活着。 也许吧,可是神不会在乎。 可他现在对于这些人来说,难道不就和神一样吗他们苦苦追求的,是他琼华唾手可得的东西? 是啊,就像神一样呢,呵,可是神明,总不会如他这般无能为力吧? 琼华,什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活下去,看着也行。 —————— 琼华厌倦了那些丹鼎司遗老的牢骚,也不想要去听那些化外民对于丹鼎司的评价。 总是有丰饶信徒会说仙舟人自私,自己蒙受丰饶恩赐就不让别人获得…… 怎么,不服气的话可以自己去【药师】面前晃悠嘛,总能捞到一样的东西,这有什么稀奇的。 琼华挺好奇的,他不介意给他们一丁点长生的力量,然后把他们放在与步离人交战的战场上,看在那血肉磨盘上这些家伙是不是也能如此镇定。 先天生物兵器圣体了属于是,哈哈哈。 长生很爽,当然,可如果无法拥有掌控出生的力量,这不就是无休止的折磨吗? 或者,〈丰饶〉,本身就是被争抢的代表着纷争和战火的金苹果啊。 丰饶民必须从别的丰饶民生命里榨取更新鲜,更高浓度的丰饶恩赐才能够延续它们罪孽的生命,长生不死从来不是没有代价的。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不死肉体与有限精神的调和只能够从别的种族的血肉里寻得解药,长生的延续就是杀戮的延续。 于是,战争在所难免,继血与火之后登场的,是无比绝望的星空。 都死啦,你选的嘛,药师。 弱肉强食不错,可无止境的纷争使得这个世界格外的无趣,因此丰饶民果然还是要和虫子以及毁灭的走狗一同弄死…… 自私一点来说,琼华自己也有些想法。 如果有一天,可以痛痛快快的杀一个丰饶孽物几万次就好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琼华这些年来积压已久的精神压力。 还是无机生命好,可可爱爱,干干净净,用齿轮制造的东西总不会因为争夺润滑油自己打起来。 琼华满脑子都是等待拼装和升级改造的机巧鸟,下意识的就不想去参与丹鼎司进修的考核。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在医术上的造诣绝对可以谱写历史,可,他为什么要去救这些无聊的家伙? 看在白珩的面子上,他到时候或许还有心情给这些贪求不死的蠢货用机巧鸟运送讣告。 —————— 人总是喜欢双重标准的,任何人都一样。 白珩她作为狐人,寿命理论上完全不够陪伴琼华走完这一生。 寿命论? 要让琼华说的话,这种东西就应该用魔炮轰成渣然后扔炉子里烧干净。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看不得这些。 于是呢,琼华不止一次试图窥探十王司中有关〈偃师机巧〉的奥秘,仙舟人谁不“贪求不死”呢。 以机巧之身装载活人的灵魂,以此改有机为无机,这真可谓鬼斧神工的神术。 规避死亡,颠倒生死,这才是机巧的真谛啊。 只是啊,意识的转移难保成功率,此后罗浮之上的人偶,也难免技术不完善。 死,这个终将到来的节日…… 琼华不介意让这属于他的死亡晚点来,他要这个无法避免的节日【调休】。 他不想要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谋夺十王司禁术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 这一天的晚上,丹鼎司有人死了。 琼华擦拭着手上流淌着的那还带着温度的血。 真是遗憾。 这个十王司的职员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只要他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稍微低调一些,不要问那么多——但凡他不要走得那么远,或许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丹鼎司。 可他太聪明,知道的也太多。 更可惜的是,这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要讨伐的丰饶孽物正是丹鼎司的丹士长。 所谓的情报,自始至终都是琼华亲手捏造的。 他早已在属于他的丹鼎司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那个被命运选中的十王司职员来。 通常情况下,杀了十王司的人会很麻烦,因为十王司其实不属于六司,有着独立的运行机制。 由于那森严的管理方案,这个死在丹鼎司的人很快就会被发现已经殉职…… 所以,琼华早就准备好了。 有预谋的犯罪会容易一些,这话不假。 他要精准的利用这个机会,他要还给十王司一个活生生的“人”。 让我们再疯狂一点吧,毕竟这世上可不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 要让这计划尽善尽美,必须把可能的“多余的眼睛”给闭上。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琼华现在要做的只是要把罗浮这一池水弄浑,到时候,有的是自愿上钩的鱼。 只有最恶劣的法外狂徒,才能想出这些不可理喻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才有敢于践踏规则的勇气。 至于完成这计划的实力,他琼华可能有。 派遣死士刺杀腾骁将军,嫁祸给药王秘传,嗯,这手法太俗套太幼稚太粗糙,不可用。 换一个吧,来个实际一点的——让我们入侵穷观阵,杀掉现任罗浮太卜司的太卜,然后捏造一个预言,怎么样? 不错的想法,一看就是个爆炸性新闻,想必会刊登在仙舟日报的第一张页面上。 没了穷观阵,以后琼华要做的事情也会方便一些…在下一任太卜上任之前。 再完善一下这个计划吧,它太单薄,还没有那么鲜艳的猩红色,收益还不够多。 那就这样吧,到时候路过工造司,把那里锁死的造化洪炉给开了,拿点素材。 顺手还能把那几个顽固不化的大前辈送去和早已逝去的“鲁伯特二世”谈谈无机生命构造的哲学。 既然都动手了,那就再看看别的地方。 过几天把天舶司的几个傀儡也用上吧,最好能多拉几个人下水,给白珩腾个位置,她太忙了,要轻松一点才好。 真有意思。 你看,地上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冷却,琼华就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把哪些人送下去陪这位可怜的十王司职员去见帝弓司命了。 他似乎,一直对于他人的“生命”完全不存在应有的敬畏,当然,这种事情对他自己也差不多。 这很危险,也很恶劣,却着实很方便。 〈在属于丰饶孽物的狂宴里〉 〈……注定没有素食主义者〉 丰饶令使倏忽什么时候才能来罗浮? 琼华等的都有些心焦了。 第四十二幕 你好,琼华(二) “所以,琼华,那一天白珩为什么会死?” …… 暴雨天的时候,琼华会习惯性的关上房间门,把自己锁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 真是一场大雨,想必一定能洗干净罗浮上所有藏污纳垢的屋檐,呵。 琼华关上了灯,黑暗里只有他的心跳声格外明显,这个时候挺好的,没有人在他旁边。 听着窗外雨声不息,似乎他这个卑劣的人也能被这雨水洗干净一样,相比之下,无人可说的寂寥与孤独竟成了这人的解药了。 琼华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在没有万寿无情丹压制的情况下会有多么明亮,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 他咬紧牙关,把烧的滚烫的金针刺入自己的太阳穴,毫不怜惜的搅动一下,往脑子里推。 任由他的痛觉翻江倒海,耳边只余轰鸣。 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甚至一个不慎连生命都保不住,可他这么做好多次了,也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真该死,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他绝对不会这样伤害自己,可琼华知道万寿无情丹治标不治本,也就这用巡猎箭矢碎片打造的金针有些疗效。 等清醒过来,琼华重重的倒了下去,摔在床上,和那群被推进丹鼎司的病人没什么不同。 魔阴身退却了嘛,一如既往地无法反抗他,这身体的真正的主人,是他琼华。 于是,伴随着思绪的清明,他终于想起来白天发生了什么。 “白珩死了。” 有人在他耳边这么说着,这是琼华自己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雨声,居然有些模糊。 纵使他用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力量杀了那些丰饶的傀儡,重创了周围所有的丰饶民…… 可她,她死了,再也回不来。 琼华就好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孩,痛着喊着宣泄着愤怒和怨恨,然后什么都做不到。 “白珩死了。” 那个声音还在说着,如最无趣的说书先生,用着平稳的字段叙述着这个苍白的事实。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只不过是最没意思的无能狂怒,是毫无意义的事后报复。 现在,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别的,即使他的耳边一直有着人念叨,到底是谁? “白珩死了。” “别说了。” “白珩死了。” “我说,适可而止吧。” “白珩死了。” “……” “白珩死了。” “请把嘴给我闭上,好吗……我亲爱的朋友。” 琼华对着面前的空气,以极度平静的态度,发出他的威胁,这话语里的指向性不明,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琼华可能早就疯了,也可能,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丰饶孽物哪有不疯的。 琼华拿起那些因为被风吹落散落一地的纸,那原本是他用来勾画机巧造物蓝图的设计纸,而现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白珩死了。” 就这四个字,被不知道是谁,不厌其烦的,整整齐齐的抄写了几万遍。 把每一张设计图都写满了,甚至把他原本画在什么的机巧结构图都覆盖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到底谁干的?这种恶作剧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琼华看着纸上那些整齐划一的文字,试图通过辨认字迹看出那个无聊的人是谁。 是他自己的字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琼华坐在了书桌前,手上还握着那一支经常被他用于勾线的黑笔。 是了,他在这写了好长时间了,外面的雨都快要停了,天也要亮了,而他,还在那么认真的写着那四个字。 这算什么,真是有够闲的,拿草稿纸出气,果然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白珩死了。” 那声音还没有停下呢,怎么,就这么想要看到他琼华愤怒的表情吗? 琼华沉默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镜子,那里是这一切恶劣的声音的来源。 镜子里就是杀死白珩的真凶,你看,他还笑着呢,恬不知耻的笑着,说着那句话。 镜子里面,是琼华。 一拳非常果断的轰出,把那讨人厌的镜子打的粉碎,可这无济于事啊,碎片里有无数个琼华。 你看,这下子杀死白珩的凶手不是更多了嘛,到处都是,连他手上的伤口里都有。 玻璃碎片里,无数个琼华平静的向着他这个当事人叙说着那个悲剧的结局。 “白珩死了。” 琼华突然平静了许多。 他打开柜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只锐利的锥,很残酷的,相当小心的弄破了自己的耳膜。 一左一右,伴随着血液从耳朵里流出的异常温热,这世界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种恩赐,痛觉显然是最微小的代价。 因为是天人种,琼华的身体会很快愈合这个伤势的,但至少,在这个时间段里,他可以享受安宁的氛围了。 是琼华害死了他最爱的白珩,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不需要再重复这句话了。 雨停了呢,什么都没有洗干净…… 清晨,丹鼎司的石板路上因为氤氲的水汽弥漫出薄雾,可惜太真丹士那里没人炼制,否则这里的朝霞会更好看。 古海之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罗浮行驶到的这个星域的恒星是苍白的,这红色是仙舟穹顶反射产生的色差。 即将寿终正寝的恒星散发着最后的热量,而这种光明即将化作绝灭的涟漪。 琼华跪在在窗前,看着这姗姗来迟的第二天,他的哭泣也是无声的,伴随着拂晓的钟声,隐入最深沉的阴影中。 那追求幸福的孩子啊,随着她的死去,彻底的埋葬在了昏暗的昨日,再不回返。 有人活着,有人死去,有人半死不活的,早就死了,活在世界上的无非是执念驱使的空壳。 …… —————— 琼华看着那些孩子,看着那些即将从黉学毕业的孩子,神色里是悠远的冰冷。 丹枢,这是那个天缺的孩子的名字。 她什么时候能够意识到,给予了她希望的,被她视作神明恩赐的雨菲,是他琼华随手制造的生物试验品呢? 人造人,这种技术在许多文明都广泛出现过,属于生物科技最微不足道的一项成果。 琼华试图用这技术培养出一个能够承载白珩精神的容器,雨菲就是他的作品之一。 没什么理由,他不想伤害白露,所以也就另辟蹊径,所有办法都试试看,事实上琼华对这人造人技术也没抱太大希望。 也许,雨菲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童年的记忆,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常的天人种,而是从培养皿里诞生的“人”。 琼华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虽然从理论上,这次实验已经失败,雨菲也是应当被销毁的,可暂时留着她也没什么坏处。 人造人的寿命极短,他们被催生的生命甚至无法获得完整的丰饶恩赐,甚至连长生种都不是。 他施舍的让雨菲有她的一生,也自然打算找个时间让她死得其所,能为他这个造物主有些贡献。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让他观察一下吧。 或许,留下雨菲这个作品,能够成为他这些无意义的岁月里少有的趣味,他当时制造她的时候还导入了一部分自己的炼药天赋呢。 丹枢? 她不是一样嘛,和雨菲一样,都是人造人。 说个有意思的,这所学校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琼华人造人实验的作品,只是被他特地聚集在这里圈养观察罢了。 丹枢所谓的天缺之人,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她不过是在制造的时候,由于琼华弄错了几个参数导致的残次品罢了。 琼华不介意在以后找个机会补偿她一下,毕竟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看不得次品。 丹枢这人造人的生命太短,一直看不见多多少少有些不公平,作为工具,也应该维修一下追求更大的价值。 甚至他还非常无聊的找来几个孩子去欺负一下丹枢,然后安排雨菲替她解围,让这两个人能够结缘……这不是挺好。 这就是琼华作为造物主的施舍,是他作为这高高在上的“神”,对自己的作品所做的事情。 琼华做这一切并非是突发奇想,他要借此机会验证一个不怎么合理的要素。 “命运,存在吗?” “这个世界,真的在以某种规则,按照着既定的道路运转吗?” 琼华暂时还不能下结论,虽然他早已有了一些证据,这些信息给了他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 世界可能是虚假的,他的人生是最直白的一次【模拟】,更高一个层级的存在以所谓的【命运】操纵着这有关于他的一切。 那么,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终结呢? 琼华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必须要去死的,于情于理,都需要走上那可能的一条道路。 智慧啊,果然是能够摧毁一切安宁的猛毒,倘若琼华不具备串联这些情报的能力,他也不会如此困扰了吧。 他必须要救回白珩的,所以,这命运种植出来的苦果,自然也必须要由他琼华吞下。 …… 那些孩子离开了。 琼华的眼睛里,属于罗浮黄昏的橘红弥散成极其明朗的琥珀色。 应和着那些街边零零散散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长乐天的不夜已经拉开了帷幕。 杯中的茶水,如秋天一样苦涩。 第四十三幕 你好,琼华(三) 收丹枢为徒,实际上不是琼华的本意,这行为理论上是他一念兴起。 他旁观了丹枢的童年,走进了她的生活,试图以一种更高效率的方法干涉这试验品的发展道路。 赐予她一场崇高的绝望,怎么样? 不够,不够,这太幼稚。 雨菲的生命,对于丹枢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一环,他必须慎重使用这一颗棋子。 琼华思来想去,在这些无聊的日子里,教会了丹枢无数或许她根本就理解不了的知识。 使用丰饶,或者别的,他只想要让她没有那么无知,这样子她才能有更多的价值。 很遗憾,在他离开之前,来不及了。 在这场观测者效应完全终止之前,丹枢必须要拥有他身上一半以上的力量,这样,她才有资格干涉【命运】。 在琼华的计算里,丹枢的蜕变,雨菲的死,都将发生在他离开之后,这与他原本的计划——当然是冲突的。 他培养丹枢和雨菲她们不就是为了能够提前一步尝试干涉【命运】的剧本吗? 到时候他琼华人都已经死了,再算计这些无聊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可,琼华已经没有时间了。 提前催化得到的结果不具备参考价值,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可他毕竟想要看到一些成果。 如今,琼华柔和的目光里,已经不带有一丝“人”应该具有的温度。 这些年来无数次模棱两可的思索也许早就斑驳了属于他的人性。 习惯戴上微笑面具的少年,终于成为了卑鄙的大人,正如那一只机巧鸟坠落,无数钢铁丛林在原处拔地而起。 …… 房间门被敲响了。 “请进。” 琼华没有回过头,因为他已经从脚步声中就听出,来者是丹枢。 她来了,无非是问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这个时候藏私可没有什么意义。 琼华会教给她所有她应该学会的,可她能学会多少,这要看她自己。 “老师,我对于您今天教的制药方法,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琼华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说下去。 “您说…持明族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丰饶】的后遗症,甚至足以祛除…魔阴身?” 丹枢话语的迟疑已经出卖了她,可惜,她金绿色的机械义眼却很难表现情绪。 “看来,你听的不够仔细,这一课题应该是〈不朽遗存对于抑制丰饶弊端的猜想〉,你刚刚所说的那些,不过是实验的副产物。” 琼华不觉得自己的课题有什么问题,他隐隐约约的体会到面前少女的纠结。 “可,【残杀胞族】位列十恶,这实验是不是过于有伤天和?” 丹枢迎着琼华的眼睛,问出来她心里一直隐藏的疑惑。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丹枢。” 琼华脸上依旧是那单薄的微笑,可他面前的丹枢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在这人的注视下被洞彻了一切,藏不住一点秘密。 “你早就已经准备好去采集一些用于实验的样本了不是吗?前两天我就看到,你接受了一次有关持明族的外科手术申请,是不是?” 琼华很平静的说出了丹枢自认为完全隐秘的所作所为,他甚至懒到不想去拆穿她。 “手法还是太粗糙了,丹枢。” 丹枢低下了头,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丹枢,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求知这一行为本身没有对错之分,可你至少要动动脑子……” 琼华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比较薄的笔记本,递给她。 “比起竭泽而渔,有计划的可持续发展难道不是你更应该学会的好习惯吗?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了浪费素材的坏孩子啊。” 琼华用手指轻轻的点在丹枢的额头。 “你这么晚过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琼华很有分寸的终止了说教,再次恢复平静的语气,引导性的问她。 “持明族,那些稀薄的传承力量,集中在脊髓中,我觉得,或许可以以此为素材,完善一下……” 丹枢看到老师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也就放下心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嗯,我是一直这么做的,尚有活性的持明族脊髓一直都是炼药里供不应求的东西。” 琼华点点头,认同她的观点,示意她继续。 “我逐渐发现,持明族的传承,与其距离种族中心蓝本的关系远近有很大的联系……” “说下去。” “我想,作为持明族顶端的个体,或许可以为我所追求的能够根绝丰饶天缺的药物,带来新的研究进展……” 琼华笑了。 “所以,你需要新的研究对象,是吗?最好这个研究对象还是拥有纯粹传承的上位个体?” 丹枢愣了一下,她没有想过琼华会这么直白的点破她的需求,这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可以啊,丹枢。” 可以什么?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丹枢看着那金绿色的眸子说不出话来。 她有预感自己说错话了,可这时候她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 “持明族的最高位对象,自然是他们的源流,已陨的〈不朽〉星神。” “退而求其次,自然是各仙舟的持明龙尊。” 看着丹枢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琼华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何必舍近求远,丹枢…你面前的,不正是一只活生生的持明龙尊吗?” 丹枢想要急得满脸通红,可她却不知道要如何阻止已经有些不对劲的琼华。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师,我自然是要支持自己弟子的研究的——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推脱呢?” “丹枢,让我来看看,我教你的外科手术技巧你是不是忘干净了。” 出现在琼华手里的,是一把无比锋利的短刀,他曾经用这不错的器物剥制丰饶令使的皮肤。 他坐在床上,转过身,若无其事的褪去了上衣,然后,拿出那刀具,自上而下,无比狠辣的在自己的背上划下! 血液,淋漓如丝,筋络或者别的,在这一刀下寸寸利落的断开,呈现在丹枢面前的,是属于持明龙尊的脊柱。 他把手中这锐利的刀锋递给了已经面无血色的丹枢,感受着她手掌的颤抖。 “动作快点,不要让我失望。” “……是!” 利刃断骨,抽脊取髓,刹那间丹枢满手都是血污,可她却那么细致用心的试图完成这一切。 好利落,好工巧,丹枢那历经千锤百炼的解剖手法娴熟到堪称艺术。 当抽出脊髓的时候,琼华因为剧痛,硬生生的咬碎了半颗牙齿,这被他不动声色的吞下去。 作为老师,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丹枢的动作要再快点,她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更快的结束她老师的痛苦。 于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的动作里。 她实在是不明白。 明明当时杀死那位无辜的持明族病人,她能够面无表情的完成这一切,说服自己这都是必要的牺牲,可现在,她…… 在这残酷的实践教学里,琼华已经因为无力瘫倒在床上,甚至若有兴致的呢喃自语。 “持明髓,三分二厘换长生,药王不予,我自取……” 痛觉使得琼华无比清醒,可这钻心的痛苦,竟然使得他体会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轻灵。 他恍惚间感受到那些属于生命的活力被抽取,然后随着身体的感知逐渐失去,瘫痪的降临居然给予他一种长眠的温和。 这种时候要是白珩还在,能够为他合上那大概率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将是绝杀,可惜白珩先他一步,做不到啊。 琼华看着那些记忆在他面前流动,如河流一样奔涌在彼岸之前的风景。 “玄黄再生,风生水起。” 这句话已经因为难忍的剧痛,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闷哼,可他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琼华是一位好老师吗? 这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当然不是,哪有想要让徒弟用悲惨的人生证明猜想的老师啊…… 可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你总不能让他一直都抹去感情,那么寥落的过活吧? 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至少丹枢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达成某个结局,这或许,算得上他作为造物主唯一的仁慈。 现在,暂且宠溺一下这个笨蛋徒弟吧。 琼华已经睡过去了,因为脊柱的严重残损,他的机体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 丹枢已经拿到了她想要得到的素材,整整一指长的脊髓质,她现在非常小心的用可吸收的缝合线为琼华缝上那可怕的伤口。 她只觉得手中装着持明髓的容器格外的滚烫,似乎要把她的手心灼烧出一个空洞。 仿佛要呕吐出来的,丹枢的胃里翻江倒海;她手上的血污也仿佛洗不干净,在以无比鲜艳的红诉说她犯下的罪;心里满是难言的痛楚,愧疚好像要把她捏碎,揉成渣。 “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丹枢想要哭泣,可她的义眼之下不过是干瘪的眼眶,尽管竭尽全力,也不过是流出几滴显得污秽的血泪。 琼华注定听不见她的哭泣。 他昏过去的时候想的是: 如果有一天,他一定要开发出一种能够屏蔽感知的法门,那样子应对突发情况或许就不会这么无力了。 …… 在百年后,琼华没有想过,曾经被他赐予丹枢的那一截持明髓,被她因为某种病态的想法植入了她自己的脊柱。 丹枢的思念和愿望,随着曾经属于他的力量,随着她和过去琼华相似的经历和意志…… 这一切,最终在她的头顶凝聚成一顶血红色的角冠——一如那天,在丹枢义眼中所倒映的,比鳞渊境血珊瑚更灼目的腥红。 第四十四幕 狂欢 这是倒数第二天的琼华。 在向这个虚假的世界告别之前,有太多太多要说的话,有太多太多还没有亲手完成的事情。 来不及了。 太匆忙,奔赴那一场迟到了五百年的末路狂欢,荒唐又缭乱,似乎所有计划注定就是为了被打破才订立的。 他是那么害怕再一次“只差一点”,所以想要竭尽全力让自己来得更早一些。 5时,人工的天幕还没有为仙舟带来晨曦的光明,琼华拎着大包小包的,像是要出远门旅游的飞行士一样赶赴星槎海。 路过长乐天的时候,他看到了早早就准备好了上云骑校场练剑的镜流,她和他擦肩而过,两人却一言不发,匆匆离开。 镜流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作为武人,镜流太熟悉这种凛然的杀意,她只是不想去问他。 去流云渡的时候借着货箱的遮挡,琼华轻描淡写的用指尖拂过一名伪装成化外民客商的丰饶民。 指甲刺入那人的脖颈,任由那黏腻的血浆洒落在货物堆积如山的广场上。 琼华夺走了他的身份牌。 玉兆上隐隐约约有着几行无法识别的数据线,可这正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用来糊弄玉界门的管事理论上是足够了,他在这里踩点了有些时间,弄清楚这些走私客的套路,换来一张染血的通行证。 今天之前,罗浮上的玄黄是琼华,而在今天之后,这一切属于丹鼎司的名望将是丹枢踏上丹士长这个位置的敲门砖。 如你所见,白露另有安排。 琼华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尚且年幼的孙女,他不忍心让她太早经历这些“黑色”。 在那些如杂草一样无边无际的丰饶遗老还没有埋进十王司的铁墓之前,就先辛苦丹枢她替白露挡下一些风雨吧。 7时,罗浮官方收到巡逻云骑发布的流云渡凶杀案调查报告。 原地留存的,仅剩一枝染上鲜血,显得无比妖异的不明植物幼苗。 这起案件的死者不翼而飞,而太卜司那里的常务警报却接二连三的响起。 景元在神策府收到三封加急事务汇报,其中之一封面标注的“丰饶孽物”字样格外的刺眼。 火,燎燃在工造司用来盛放记录新式机巧造物的房间中,烟雾直冲云霄,而那些消防机巧却像是死了一样,任由匠人们怎么摆弄都毫无反应。 明天就是丹鼎司新任丹士长的即位仪式了,可今天却发生了这么多起大事,容不得景元不皱眉。 当他想要拿起台案上的文件的时候,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从文件夹里散落出来。 入目所见,竟是一片红色。 那竟是一份人员名单,可此起彼伏的红色圈印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 再看其中的内容,其中竟是有不少罗浮身居高位的官方人员,底下用异色笔标记的,堪称触目惊心,居然是累累罪行。 景元若有所思,最终只留一声长叹。 9时,罗浮十王司发来警报。 幽囚狱大破,无数关押其中的在战争中受到污染的丰饶灵兽失踪。 在场超半数的守卫和狱卒被不明人员击倒,生死不知,紧急请求批复云骑士兵辅助镇压幽囚狱,另需求丹鼎司医疗人员尽快支援。 11时,丹鼎司突发报告,丹士长琼华不知所踪,丹鼎司群龙无首。 好在衔药龙女大人和原丹士长助理已经赶赴现场,经过医士们的携手合作,不少受伤者已脱离危险状态。 13时,古海之上潮生狂澜,墨色倒卷,似星河倾落,疑似是建木封印松动。 持明族现任龙师尊长紧急召开会议,提议由其带领持明族士兵探测鳞渊境异变的真相。 然,系统时14时27分,古海异样平息,此次探测行动无疾而终,具体原因不明,有待后续留观。 据仙舟将军本人调查,建木封印完好,不存在松动情况,系自然天象导致此次事件。 16时,宣夜大道有化外民声称接到不明通讯,要求他们在此集结,组织者不明。 16时15分,疑似投毒事件在长乐天地区全境发生,多人因食物中毒被送往丹鼎司急救。 本次受事件影响的人员包括星际和平公司前来调查参与罗浮商业合作的使节人员。 神策将军景元称务必高效调查,严肃处理防止此次事件成为外交事故。 然,原先负责外交接待和此类相应事项处理的持明龙尊饮月君琼华目前尚未到场…… 19时,罗浮上出现大量人员不明死亡,其身份多为罗浮本地人员,死亡原因不明。 死者多数大限将至,曾在丹鼎司注册领取过延缓魔阴身发作的药物,却尚未服用消珥丰饶赐福的“仙骸有终”。 此事件影响恶劣,调查工作紧急开展中。 …… “琼华,你想要做什么?” 景元转过身,看着坐在神策府会客厅里的那个人,他还拿着茶杯喝着景元前几天才买的茶叶。 “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在做着一些离开的准备罢了。” 琼华摇摇头,指着对座的位置示意景元过去。 “景元,你和罗浮都必须习惯没有我存在的世界,否则,我们的罗浮终将难以迈向下一个巡猎的纪年。” 景元怎么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可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老朋友今天做这么多事情,是有何企图。 “你的意思是……” 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封住了景元接下来将要对他说的话。 “来不及了,景元。” “失去父母的孩子必须更快的学会成长,不成熟的文明在面对星空里的威胁也将走向银河的彼端……无论是你我,还是罗浮,都来不及了。” 景元讨厌谜语人,可琼华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悲伤感染着他,让他问不出口。 “几百年间,我以〈镜花水月〉将罗浮上的芸芸众生操纵于股掌之间,却许诺他们一个关于繁华的梦境……” “现在,也该是这场大梦苏醒的时候了。” 景元看见面前那人站了起来,平举着双手,似是要展现这在他双手之间被玩弄的一切,彰显着作为神的权柄。 可景元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孤独,孤独的就像一只被逐出雁群的孤雁,在五百多场寒冬里,挣扎着残破不堪的羽翼凝视着加于此身的风雪。 他张开的双臂,真的不是期待着一个拥抱吗? 是啊,白珩已经死去的今天,唯一能让他展现温柔和人性的已经寥寥无几。 “琼华,我的朋友,我该用什么来为你送别?” 那人没有回答。 琼华已经跨出了神策府的大门,背影在黄昏的晕染下被拖拽成灿金色的光。 景元却分明看见,他将要踏足最深邃的黑夜里,恐怕再不见身影…… 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没有触及地面,这将军的身份不允许他念及旧情。 “再见了,琼华。” …… —————— 走在通向丹鼎司的道路上,看着混乱不堪的街道,来来往往是匆忙的罗浮人和化外民,那些维持秩序的云骑军站的笔直,却无能为力。 琼华沉默的走着,脸上不见往日里的微笑。 似乎这些出自他手的血污和躁动都与他这个始作俑者毫无关系,他尽可能的去看着那些哭喊的,绝望的眼睛。 这是他的罪,应该刻在他的灵魂,他的命途上的罪,这个世界在因为他而流血。 他要走了,走的时候,真的要带走这一切吗? “世界如此混沌,它既不公平,也不合理…它迫害英雄,滋养恶类,丑陋遍地。” 失去了他的〈镜花水月〉,那些蒙蔽在光明之下狰狞的暗流,不就应该这样涌动吗。 他今天,为罗浮打上了最后一剂“疫苗”,相信它可以平稳的驶向下一个琥珀纪,后面一千个琥珀纪,它又应该怎么办呢? 丰饶民,丰饶信徒,毁灭的军团,星际和平公司,虫子,能摧毁这个仙舟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以这种残酷的办法让罗浮人能稍微清醒一点,能自主挣脱他的荫蔽。 …… 太迟了,应该回去了。 杀死了太卜司的太卜,就真的能够干预命运吗——看不见就当它不存在,呵,什么掩耳盗铃。 可是啊,他琼华终归是一个自私的疯子,既恶毒又固执,不见到最后的审判,就不可能停下来。 “当一个人真正想改变世界的时候,才会发现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他想要守护的,也绝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孤单,那太不负责任。 在她归来之前,他要为她制造出一个纯净的世界,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他今天做了什么? 他要斩断这世界对于她的恶意,他要除尽阻碍在她归来道路上的污点。 “世界的恶意就由恶人来斩断吧。” 杀了那些潜伏在渡口的丰饶民,至少能让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在短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焚烧工造司他的那些蓝图,至少能够让那些工匠无法滥用那些超越时代的杀器。 攻击穷观阵,可以阻止他们窥探那可悲的有关于命运的真相。 驱使建木使其陷入沉眠,能够应对下一次丰饶大军的入侵,甚至可以暂时为罗浮迎来反击的机会,有时间等到其他仙舟的救援。 清除幽囚狱里的丰饶灵兽,是因为他早就预见了没有他存在的罗浮无法面对这些遗存的祸患。 在长乐天,琼华用他的方式警告了星际和平公司,告诉他们那些卑鄙无耻的小动作和盘外招并非天衣无缝。 罗浮从来不是那些任由行商胡来的小地方,外交事故更不应该是他们随口就能用来争取特权的借口,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清除大限将至者身上的丰饶恩赐,这是因为他走后再无人能够消解魔阴,“仙骸有终”的推行不能有误,根绝不死有更深的意义。 他已经做了他能够在这一天做的一切,而明天,他将会按照计划从这个世界消失。 …… “这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最自私的事。” 第四十五幕 揭晓 所谓的“琼华”啊,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能够连自己都骗的骗子。 他骗自己能够完成最后一步,就像那虚假的命运所预言的那样。 于是,也就按照虚假的命运所指示的道路行进,踏足那命运为他准备好的刑场去。 可他就像是一条埋在枯叶里的毒蛇,这么多年蛰伏着,注定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着不公的命运露出最尖锐的獠牙。 …… 王凯文已经醒了,躺在冰冷的海底,仰望着那高耸入云又直抵深渊的建木遗迹。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割舍了这一部分记忆,更不明白作为过去自己的“琼华”为什么在此时此刻还要把这些记忆还给他…… 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悸。 作为战士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能够对他造成极大威胁的东西隐匿于他无法观测的地方。 空旷的鳞渊境安静的像是一个庞大的坟墓,那些再也无法孵化的持明卵,那由他亲手摧毁的珊瑚楼宇,都在“看着他”。 不,不对,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琼华不想让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去,因为在这仙舟上发生的事情还远没有终结! 可是幻胧已经死了,这里能导致仙舟倾覆的灾厄早就应该平息,还有什么…… 王凯文突然明白了,他不能以自己的情绪左右思想,他必须更冷静一些,以琼华的身份思考。 他起身,将熄灭的天火圣裁重新点燃,很冷静的按照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有人想要他永远的留在鳞渊境,那个人必然在他回去的过程中阻止他。 那又怎么样呢? 王凯文根本就不慌,他虽然是这场狩猎中的猎物,却有的是坚持下去的耐心。 一步又一步,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海底回荡,如同诡异的低语。 踏着向着岸上去的台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愈发明显,王凯文知道,那个人快要等不及了。 “来吧,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哦?” 他在心里默念,却很清楚对方能够听到。 终于,一缕血色的流光远远的向他飞来,这绯红的箭矢里,隐藏着能够一击摧毁行星的力量。 一击必杀呢,看来,这是要吃定他了。 王凯文笑了,他的金发在水里飘摇,翠绿色的眼睛里浮现出琼华最具有代表性的笑意。 “攻守易型了,丹枢。” 天火收回,他手中湛蓝色的事物显现出了真容,那是一颗冰晶。 吞噬星核,夺取自贝洛伯格星核的奇异权能,在这异端彼世彰显了属于它的伟力! 海水在被无形的力量聚合,冻结成坚冰,相较于这明显的变化,在他手掌对准的方向,似乎时间都变得慢下来。 箭矢的轨迹变得可以用肉眼观测,它如同一道红色的光柱,定格在距离王凯文身前几十米的距离,然后崩解成一片血雾。 “用〈丰饶〉的力量模拟出〈毁灭〉的波动,甚至用假身骗过了我,丹枢,为师对你的成长甚是欣慰啊。” 其他的话,王凯文没有说,因为这实在有些扑朔迷离,他暂时无法理解。 王凯文发现,丹枢的手笔甚至能够蒙蔽【救世】命途的探查,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惊世骇俗。 欺骗一个命途的力量,抹去自己存在的技巧,嘶…这怎么有些眼熟啊? 唯一的答案是这种力量或许来源于世界之外,来源于琼华那个〈虚假〉的世界。 “我们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世界的力量”?这话其实说的没有问题。 只有在那个连【救世】都隐匿于无形的世界,才能够允许他观测不了的,出自他自己(琼华)的力量跨越规则显现。 那么,所谓真相也就不过是那样了。 这是持明龙尊的力量。 当时他感知到的,根本就不是琼华虚影身上的龙尊之力,这气息应该来自于丹枢。 所以,那琼华的虚影才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意识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这份记忆,正是来自过去的琼华跨越时间的自救,是应对算计的算计。 琼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为此他不惜欺骗自己,连传承下来的记忆都仔细的修改。 这份记忆最多提到的,也就是丹枢,琼华可能早就察觉到她有问题,所以留下了线索。 “不对,如果仅仅是因为这种简单的事情,琼华还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一定有什么,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 王凯文这么想着,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尽量拖延时间寻求对策。 “不和为师叙叙旧吗,丹枢?” 伴随着这句话语,无形的游离在海水里的红缓慢的聚合,一缕倩影浮现于古海。 她一言不发,自虚空中踏步走来。 那人应该是丹枢,可王凯文却认不出来了,她既不像游戏里那样是“承露天人”这个精英怪的样子,更不是曾经琼华面前那学徒的模样。 她一袭红妆,霓裳绫罗在水里飘飞,若飞仙谪尘般清美;黑缎遮目,点起三分妖异,和镜流截然不同,气质上偏若传说中济世的圣徒。 具体要说来,就如罂粟花那样美丽却暗藏祸毒,光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危险而疏离的感觉。 她和王凯文记忆中的丹枢完全不同。 可哪怕从模拟的世界完整计算,他和丹枢分别也不过是过去了五六十年,对于长生种来说,并不算太长。 琼华走后三十余年,第三次丰饶战争雨菲死,再过二十几年,他回到这里——这些年来,丹枢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丹枢,和那之前丧命于王凯文剑下的“丹枢”根本就不是一种层次的存在,她深沉而优雅,不带丝毫感情。 在强度上来说,她的力量应该不亚于令使,丰饶之力和龙尊传承具备,不死孽龙的可怕作为琼华还是能够理解的。 可是啊,琼华终究是“琼华”,哪怕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副模样,他终归是他。 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本质,甚至勾勒出她的力量谱系。 丹枢现在拥有的力量或许足以杀死“琼华”,可对于“王凯文”来说,还远远不够格才对。 她的倚仗是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老师,别来无恙。” 丹枢走到他面前,在她被黑缎遮住眼睛的脸上,嘴角隐隐约约的抬起,露出一个没有那么明显的笑容。 王凯文平静的望着她,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我终归是做不到和老师一样绝情的,刚刚的一剑下去声势可真是浩大,连毁灭的令使都死无全尸……” 此乃谎言,刚刚的一箭可不像是留有情面的样子,招招必杀,这算什么念旧情。 可毕竟是“琼华老贼”,王凯文微微一笑,不打算提刚刚的事情,他杀了丹枢的假身,受了她这一箭也就算了。 “为师岂是如此想法?为师一眼就看出有人冒充爱徒的样子,气难自抑才出此下策。” 这话说的非常不要脸,可面对丹枢这诘问的态势颇有“礼尚往来”的奇异感觉,该说不愧是师徒嘛…… 丹枢也被这话弄得愣了一下,她大概也没有想过光鲜亮丽的琼华还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处于下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师您就不怕吗?” 丹枢这么问着,就如同一个擅长提问的好学生那样自然的问他。 “怕什么?” 王凯文淡定的看着丹枢,反问一句。 “您就不怕,逆徒丹枢欺师灭祖,要杀了您?” 丹枢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可怕的话来。 “嗯…那能告诉为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吗?” 王凯文脸上依旧是那淡然的笑容,仿佛面前这人要杀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短暂的沉默。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师您教过我的,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丹枢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 “我是准备让罗浮上的所有人都进入到我创建的新世界去的,可您,明显就是最大的阻碍了。” 王凯文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你还真打算和那拿着“破面土木老哥语音包”的假身一样玩无限月读计划啊? 这还没到匹诺康尼呢,咱能不能稳重一点,别搁那搞什么意识天国了? 不要动不动就那全人类啊,整个仙舟啊什么的,大家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不至于连死都不明不白吧? 可他是不能就这么直白的表现出来的。 潜意识告诉王凯文如果他不能在丹枢面前展现出琼华应该具有的才能,他大概会死的很惨。 为什么呢…明明丹枢她应该没有那么强才对…… “那么为师问你,丹枢你有能够执行这种计划的办法吗?有能够承担这个代价的能力吗?” 他这么说着,想要从丹枢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手上却暗中积蓄着力量。 丹枢脸上的笑容明显了许多,不再只是嘴角上扬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现在是换成了一种柔美的微笑。 她向着王凯文走近了几步,这让他难免有些紧张,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反应似乎使得丹枢看上去更愉快了。 她轻轻的拨弄指尖殷红的光影,在他面前以它们编织出一张丝络的网。 她对着他说: “老师,您怎么能够断定,您所看见的,您所经历的,就是真正的〈现实〉呢?” 这味道王凯文再熟悉不过了,一但感知到他就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冷汗。 这是能够操纵人感知的丰饶造物,是琼华最惯用的伎俩 ——〈镜花水月〉。 第四十六幕 迷途之歌 〈镜花水月〉,琼华以丰饶力量制造的药品,表现为一种熏香或其他呈现出强挥发性的物品。 此物一如其名,和某作品中的某刀具有着近乎一样的作用——吸入镜花水月的人将被扭曲感知,沉沦于使用者操纵的幻觉之中,任由摆布。 丹枢有这东西,会用这东西不稀奇,毕竟她都能够篡夺琼华的龙尊之力了,获得一些〈丰饶〉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怕的是,她什么时候使用了“镜花水月”。 有没有可能,王凯文在鳞渊境里讨伐假身,斩灭幻胧都是一场幻觉? 或者,更耸人听闻一些,星穹列车自登上罗浮起就已然吸入了“镜花水月”,所见所闻都在丹枢的掌控范围之内? 既然这样,我们还能更疯狂一点,假设整个罗浮都被丹枢用“镜花水月”支配了,来到这里的星核猎手和无名客都是她计划里的傀儡。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真实的世界…… 王凯文不敢想下去了,他光是企图理解这种事情就觉得毛骨悚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分不清啊。 他好像明白过去的“琼华”为什么这么紧张了,甚至不惜修改记忆也要给他传递线索。 他面前的丹枢,是一位真正的丰饶孽物。她造成的危害可能将远远超越模拟里的琼华,达到星际灾变的程度。 接下来要怎么办? 水中月,镜中花。 说不定人家丹枢一言之下就能让他在幻觉里自杀,顺便让整个罗浮和星穹列车都陪他上路…… 身处幻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 王凯文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能够进行模拟,这次模拟的琼华有些太强力了,因此现在他居然有些不好收场。 如今罗浮的剧情面目全非,他作为琼华本人必须要背大锅担全责。 你要他去刀刀见血,以凡人之躯迎战〈毁灭〉他或许说不定还真能做到……可你要让他和琼华,和那奥托同位体一样多智近妖,真是难为了他。 虽然继承了琼华八百多年的记忆,可他还没来得及全部消化吸收呢,真要让他想出对策…… 有点难。 “冷静,冷静,王凯文,冷静下来。”他这么告诫着自己,努力屏退那些杂念。 他现在必须找到破局之路,现在想不出来就从琼华的脑子里找答案,琼华不是给了他提示吗?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幻胧。” 她可能是一个标记点,标记清醒的存档点。 丹枢抛开那所谓的镜花水月不谈,能够让她制造精神世界的东西,大概率是假借了幻胧这一只史诗级岁阳的力量。 那就让我们假定,作为高级素材的幻胧可能还没死,被王凯文刚刚劈死的是幻觉。 可【救世】的波动做不了假。 丹枢根本就没有见过救世命途的力量,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东西存在的可能。 或者换一个理由,编织的幻觉也不可能仅凭借一个假的毁灭令使就唤回已陨的星神…… 想不出来了。 丹枢能够屏蔽命途探查已经很了不起了,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总归是还有别的什么…… 我王凯文自穿越以来,所得到的一切可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自命运手上拿的,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啊!!! “月光,给我加点!” ヽ(≧Д≦)ノ 【那个,本机好像没有加点功能的来着……】 (好耶,因为存在感过低且除了推进主线以外毫无参与感的只能充当吐槽役的系统终于被王凯文想起来了。) “月光,标记当前敌对单位,检索上一个击杀对象身份。” 【已得到准许,检索开始。】 【已标记当前敌对对象,个体1,目标命途疑似为〈毁灭〉。】 【检索已击杀对象,目标单位1,疑似毁灭令使,id:幻胧,曾用名:停云(疑似假名)】 【汇报完毕。】 【好了,凯文,我回去睡觉啦。】 【_(:3」∠)_】 镜花水月可没有忽悠无机生命的本事,目前能做到的让月光宕机的只有伟大的梅。(愚蠢的原住民:科技点-100) 那么这么说,刚刚王凯文那一刀是砍中了,幻胧也应该是真的被劈死了。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理解多了,丹枢她使用镜花水月的时间点,也就清晰了——就在他杀死幻胧之后。 哪怕不是这样,王凯文也必须这么想。 (不然呢,还没开打就怂了算什么,连忽悠自己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能嘴遁过对面?) “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老家的道理不管到哪都好用。 刚刚,你提到【毁灭】了,对吧? 丹枢她制造精神世界的方式尚且不明,但是或许王凯文能够利用【救世】标记她身上的【毁灭】再真真切切的砍她一刀。 在这地方,也就不论什么唯物主义了,只要他认定了对面是毁灭走狗,一刀上去准没毛病。 (看什么看,你也是龙.jpg) 可这也仅仅使得王凯文拥有和丹枢谈判的资格,他必须再找一些筹码。 什么时候,他们师徒反目成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丹枢有了能够直面他的自信? 丹枢,镜花水月,罗浮,精神世界……如此种种词条在王凯文脑海里碰撞。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狂笑吧,嗤笑这无力的一切,然后,抓住最后的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笑了,在心里狂笑着回答这个问题,任由死亡的阴影淹没他的脚踝,却被他以这双脚践踏。 “什么才是琼华?”有人这么问他。 “谁是琼华?”有人对着参天大树发问。 古海之下,他竟然听见了丹鼎司那些银杏叶飘落在地发出的声音,风吹散太真丹室的云烟,那些带着药材芳香的丹药映照在翠绿色的眼睛里。 冰水覆盖周身,转而万籁俱寂。 “我,就是琼华……” 让他再想想看——要怎么样才能让丹枢才能够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愿望。 …… “老师,你没做错什么。” “可是,我是不会认错的。” 丹枢看着面前这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那个人,心里不似表面那样镇定。 她有那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又有那么多的难以言喻的恨意,平白无故就让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理由。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离开,却隐隐约约记得他告诉过自己原因。 反正这人肯定不会因为她丹枢留下就是了。 她唤他“老师”,却清楚自己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想不出来,太可笑了。 在丹枢脑子里所有关于面前这个人的所有记忆,他的脸都好像打上了马赛克。 只有那么刻骨铭心的回忆,在她绝望之时寥落回响,警示着枯萎的精神。 她的计划太缜密,覆盖面太广,如果这个时候终结的话,恐怕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雨菲死去的今天,丹枢不止一次想要一了百了,她也想过如一个疯子那样,用着〈丰饶〉向着高高在上的神明报复回去。 她曾经追寻过的光明,竟变得那么苍白。 丹枢怀疑过,所谓的“老师”只是自己的幻觉,那些药王秘传是这么告诉她的,那些身边的医士也是这么告诉她的,甚至是幻胧,都这么说。 如果不是今天,她死守在这鳞渊境,如果不是当时她在那人离开时种下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印记…… 她的错过,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似乎这所谓的因果命运最喜欢看人做出扭曲的选择,越是痛苦越使得祂开心。 “老师,你为何要躲着我呢?” 丹枢眼眶里,竟是因为这久别重逢的喜悦,带着那孽龙的血气,生出一双崭新的眸子。 黑缎之下,是和他一模一样的翠绿色的眼睛。 她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补全那些记忆里的空白,试图看见那束唯一的光明。 “丹枢,你知道吗?这世界是假的。” 那人却这么说着,用手指轻轻点在丹枢的额头上,刹那间的温暖,驱散了丹枢一生的寒冬。 然后,再不见踪影。 〈他如水中花,亦如镜中月……〉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对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王凯文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足够让已经刀兵相见,招招致命的人转眼间以礼来降。 按照惯例,哪怕是嘴遁的发动也需要打上一场做个样子应付一下形式主义。 光是站着用眼神交流太尴尬了,更别说这俩人还有一方应该是个盲人,真没有意思…… 动手吧,说的好听不算什么,手底下见真章可能才更有意义,作为“琼华”的几百年他都快要忘了“凯文”的行事风格了。 “丹枢,用你的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用你的剑,向我证明你有说服我的理由。” 话没说完,没有给丹枢反应的机会,王凯文飞身向前,一秒后,一柄华丽的短剑向着丹枢的咽喉逼近,然后狠狠的一抹。 丹枢只能向后猛退几步,躲开了这一击。 可下一刻,她惊愕的发现燃烧着火焰的大剑已经在不知不觉封住了她的退路。 面前的那人居然一手握持火焰大剑,一手耍着那柄华丽的短剑,一长一短,纵横交错之下毫无漏洞,容不得她逃离。 【月光已部署,辅助瞄准机制开启】 【左手,向下划定四十五度,横切。】 【右手,天火额定功率解放,斜斩。】 【向前一步,使用云骑剑术四式。】 【回身格挡,使用雅利洛人类联邦制式重武器使用方法·七式】 【……】 剑芒连绵不绝,丹枢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计算到毫秒,不论她向哪里闪避,王凯文的剑刃都会极快的追上来。 王凯文甚至不会给丹枢召唤建木造物的机会,仅仅是以他战士的技巧(和科技)就使得她举步维艰。 丹枢,你可曾听闻,这传承雅利洛六号和罗浮,千年不曾断绝的“至高之术”? 听着!这就是“凯文”与“琼华”、“王凯文和月光”的力量,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第四十七幕 失色天 丹枢手中攥着那丝络着的绯红,转瞬间织出危险的涟漪,它纠缠着,直指周围那些虚幻的影子。 可他手中的赤焰划下一道明艳的弧光,任凭那些丝络勾结,且看这剑芒所过,绳索全断,只余残枝枯叶。 借着这个机会,王凯文左手那一把短剑如毒蛇的信子,游离着就向着丹枢的身上噬去。 丹枢有些慌忙了,她的失措几乎要从脸上表现出来,刚刚那一副高人一等的风度在如今单体搏杀的困境下荡然无存。 可王凯文会给她机会吗?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斩击,直接削去了丹枢衣摆的一角,在她身上留下来一道可怖的灼伤。 抽身回防是不可能的,她手里空无一物,勉强才能有机会弄出几根小树枝挡一下那将要置她于死地的剑雨。 一次又一次打断施法,不断拉近距离逼迫丹枢不得不接受近身厮杀,这就是他的战术。 她的近身战斗技巧让王凯文觉得很可笑。 什么时候开始从武馆学来的花花架子也配和战争里由血与火淬炼的杀人技相提并论了? 镜花水月的影响固然可怕,却不能阻止他如今借助着“月光”的眼睛堂堂正正的和她打一场。 良久,丹枢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不排除这是王凯文陷阱的可能,但是丹枢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倘若她现在不全力以赴,所谓的底牌那就只能带进坟墓里。 等丹枢终于激发她身上那与【丰饶】交织不分的龙尊之力时,王凯文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剑痕。 血色的龙角,倒也显得别致许多。 属于持明龙尊独有的力量治愈了那些令她灰头土脸的伤口,似乎给了她一些底气。 拖曳着绯红的气雾,丹枢操纵着周围的水体向着王凯文碾杀过去。 再看周围,古海之上风云激荡,一条赤红的龙形已经凝聚完成, 可她注定失望。 这些因为龙尊力量集合而来的海水还没有触碰到他就被火焰蒸发殆尽。 甚至,在王凯文身边出现了一片“真空”,那些无孔不入的绯红光点完全不能近身。 “没有人教过你吗?王与王的战斗只能是刀刀见血的厮杀,那些小把戏是没有用的。” 说着不知道从前世哪里捞来的“名言”,抵抗着龙化丹枢的攻势,王凯文这句话倒也称得上应景。 她丹枢连黄金瞳都没有诶,一看纯度就不高,估计打起来也就那样…… 恼羞成怒的丹枢也就只能凭借着蛮力试图越过他的近身战,周围的建木根须又不安分了起来。 “急什么?说了多少遍,不要这么冒失。” 王凯文随手一拍,无形的气场激荡开来,那些颤动的建木枝条在转瞬之间归于沉寂。 这动作让丹枢有些看不懂了,她虽然早就猜到他有着很高程度的【丰饶】亲和,可是匮乏的知识量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王凯文对她这种反应表示很满意,借着这个机会,又是在她身上用短剑狠狠的撩上一道。 丹枢这次吸取了教训,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下这一剑,利用着丰饶强大的再生能力使得短剑刺入身体却不得寸进。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王凯文的下一招还没有到来,可丹枢已经用着这个办法回攻过来。 她甚至用龙尊的力量反推海水,减少了自身移动的阻力,更快的达成速攻。 就这样,王凯文击中丹枢造成的伤口在短时间内就会愈合,而丹枢进攻过来的利爪却让他不得不畏手畏脚,这是真的疼。 对于丹枢这种毫无武德的以伤换伤的战法,王凯文表示强烈谴责。 “上来就是一个左正蹬,吭,一个右鞭腿一个左刺拳,我全部防区(口误)防出去了啊!” “防出去以后自然是罗浮功夫以点到为止,右拳放到丹枢鼻子上没打她,我笑一下准备收拳,因为这时间,按罗浮功夫的点到为止她已经输了。” “如果这一拳发力,一拳就把她鼻子打骨折了,放在鼻子上没有打她,她也承认,我先打到她面部。” “丹枢不知道拳放在她鼻子上,她承认我先打到他面部,啊!” “我收拳的时间不打了,她突然袭击左刺拳来打我脸(小笑一下)啊,我大意了啊,没有闪!” “她的左拳给我眼睛蹭了一下,没关系啊……” …… 眼睛疼吗? 疼的,丹枢这一下直拳好悬没把王凯文眼泪给打出来,活生生的在他脸上印了个青! 这能忍?逆徒啊逆徒! “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快一千岁的老同志!” “这好吗?” “这不好!” (乂`д′) 王凯文背后,一尊流转着湛蓝色光芒的神将显露出来,他也不打算陪她玩下去了,干脆火力全开,亮出了自己巡猎令使的身份。 神君的加入,使得丹枢的处境突然窘迫了起来,她可没有想过老师是巡猎令使的可能性。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啊,老师。” 丹枢捏了几个手印,王凯文身后的神君竟是被另一尊涌动着不祥气息的虚影挡住。 这虚影看上去也让人觉得熟悉的多,可让王凯文难受的是他既没有在其之上看到【毁灭】,也没有从中看出【丰饶】。 这是一只“四不像”,硬要说起来恐怕还能和当年肆虐鳞渊境的孽龙搭上关系,没错了,这应该就是这些年丹枢在持明族遗迹里翻出来的“宝贝”。 嘿,你说他当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明明这鳞渊境当初在改造的时候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连龙尊的雕像都检查过是不是中空的,怎么就没找到这东西…… 能和帝弓天将的神君抗衡的召唤物,也难怪丹枢有和他翻脸的自信,只是现在,又平了。 神君被控,王凯文这个神君发射器也就又回到了和丹枢拳拳到肉的近身战里。 他能怎么办,对面不吃特攻啊,〈救世〉时灵时不灵,他也很绝望啊。 (╯'' - '')╯︵ ┻━┻ 解放了持明龙尊之力的丹枢和发挥巡猎令使的王凯文势均力敌,一时不分高下。 刚开始的惶恐也随着渐入佳境的战局消珥,漫长的战斗使得双方都消耗了很大的体力。 可真要看他们受了多大的伤,大多数都是那种仅仅破了皮的小口子,毕竟都是丰饶孽物,她是他教的,破不了防啊。 打得这么欢快,酣畅淋漓之下王凯文也懒得用嘴遁了,他现在只想把这场战斗继续下去。 战斗总能使王凯文忘记那些无聊的算计,也就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那么的真实。 这身在岁月和人生里磨砺出来的武艺,既不属于凯文也不属于琼华,这是他王凯文自己的东西,只属于他自己。 因而他可以是“凯文”,也可以是“琼华”,他可以是任何人,可只要他手里还有武器,那就不存在不战而降的道理。 …… 随着战斗的进行,王凯文的眼中可能已经没有丹枢的存在了,他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地,这种状态谈不上好坏,却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寂静。” 战斗,厮杀,直至忘我,在月球背面孤独眺望着深空的修罗场,于世界尽头凝视那一片血色的荒野,那些因为模拟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无论前路有什么挡在他面前…当所有的话语都因为欺瞒显得无力的时候,或许只有手里的刀兵不会说谎。 他不是纯粹的武人,可却不介意使用武人的办法解决问题——在此之前,战斗会代替语言传递他的所有话语。 他的思绪越来越空明,清澈的竟如同大雨后的天幕,只余他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孤独的起舞。 面前的敌人也不再是丹枢,倒是扭曲成了一个王凯文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永冬灾影】 这覆盖着冰晶甲壳的造物一度成为王凯文的梦魇,这个世界对他最初的恶意在这种情况下显化为他的心魔,枯槁的立在那里。 它这种小角色对于凯文或者琼华时期的他来说都不足以入眼,可是对于他最真实的自我,这曾经差一点就使得他失去一切。 要如何回应这最初的原点呢? 以半簇流光,以一抹剑气,以三度人生。 唯有王凯文一人的独奏,纯粹的不带有任何他物的痕迹,甚至剥离了模拟人生的色彩。 这是自然而然,浑然天成的一剑,流畅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在他的思想运转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进攻的动作。 起于微末,却似万千银河苍穹落,浩渺无垠,竟如一行白虹入梦来! 这朴素的一记剑势中凝练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还有某个人微不足道的执念。 王凯文突然好像能够理解镜流这个剑痴了,一剑既出,万千思绪尽入此式,只觉得心里干净的如擦干净的玻璃。 他轻声的说:“请你活下去,丹枢。” 在丹枢惊愕的目光中,一道夺目的剑光一分为三,彻底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毫无生门。 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 第四十八幕 天上天,琼华度 另一边,战争也已经到达了尾声。 丹枢刚刚唤出的血色龙兽虚影固然可怕,却也只是鳞渊境一缕幽邃的孤魂,它能千年不朽已经很了不起。 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哪有与巡猎神明赐下的战斗兵器争锋的资格——缠斗许久,湛蓝色的神君找准机会,一击命中其颅顶逆鳞,雷霆过境,任其化作残梦尘垢。 它就这样溃散了,如一片血色的雾霭。 丹枢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 剑光透过她的身体,肆意摧毁她身上的生机,更可怕的是,那些属于丰饶的祝福似乎在这剑芒下被驱散了。 冰冷的海底托住了她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却对她濒临破碎的精神无能为力。 她至此才明白,依靠篡夺和执念构筑的力量,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的脆弱。 天火圣裁,这有力量能屠灭毁灭令使的凶器对着生物的肉体划落,会发生什么也就可以预测了。 刀斩肉身,心斩灵魂,如今的丹枢不过是这世间即将飘落的一片枯叶。 …… 丹枢不明白,她不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人了,好不容易能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选择,明明是两件很开心的事情,为何却这么苦涩呢? 曾经是如此亲近,可以托付所有的人们却不得不刀剑相向,这是为什么呢? 算上那一具假身,两度殒命,老师他就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吗? 她不明白,却也不想明白。 这问题的答案对于丹枢来说太残酷了。 “老师,倘若你是注定要杀死我的,那么,在那几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对您来说算什么,我和雨菲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既然前路都是既定的黑暗,您为何要赐予我这我所渴望的光明呢?” …… “为什么你救了我又要杀死我呢?” 她试图询问,可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她想要看见那一双翠色的眼睛,可死亡的幻觉遮蔽了她的双目,令她重回黑暗。 只余寂静,在丹枢的身边徘徊,只有彻骨的孤独轻而易举的要把她吞没。 弥留之际,她隐隐约约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两根冰冷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她曾渴慕的希望,这是琼华曾经给予过她的温柔,而现在,是告死的晚钟吧。 “终于…要结束了吗?” 丹枢这么在心里说着,不希求任何怜悯,静静的接受自己的终局。 可她只能听见一声嗤笑的叹息,有谁伏在她的耳边,当然这声音也可能是自她识海深处传来的臆想…模糊不清,似是低语。 丹枢终于听清楚那人在对她说着什么。 这句话不是用通用语说出的,而是以罗浮方言,因而多多少少有些糊弄,细碎中带着一种抹不掉的亲切。 他说: “娃啊,你着相啦。” 好一缕凄厉的温热,无比悲苦的满溢出丹枢的心,为她的眼睛点染出化不开的愁绪。 她一边拭去那眼角的血泪,一边怀着炽热的情感,那么万念俱灰的笑着。 人间难得青玉案, 天上自有白玉京。 …… “师傅,你成了。” —————— 王凯文笑着,随手散去那些不知何时飘飞在鳞渊境海水中的零星光粉。 远远看去,一道清析的白痕自他脚尖延伸直到古海的彼岸,稳稳停在建木封印之前。 面如死灰的丹枢宛若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傀儡,颓弱着身体瘫坐在那里。 她身上,毫发无损。 镜中花,水中月,谁是梦中人? 丹枢,你能分清吗?你分不清。 “道爷我成了!” 几缕浑浊的血红自丹枢胸膛被他吸引着靠过来,任由他汲取,然后逐渐聚拢于脊背上。 王凯文感受着龙的力量与魂魄回归躯体。 这澎湃的属于生命的回响再一次为他的四肢百骸镀上一层虚数命途能的金黄,赋予他焚天煮海的伟力。 他的笑容逐渐削薄,然后那平静的微笑优雅的出现在他的脸上。 持明龙尊的力量,这些年来寄存在丹枢身上可真是辛苦她了,以后找机会补偿她吧。 丹枢不远万里,跨越百年来给他送上这一份大礼,他还必须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说呢,还是稍微有些难度的。 试问,所谓鳞渊境的传承,难道不就是持明龙尊饮月君世代用躯体传承的【不朽】?他的图谋,自那日始,从未终结。 也只有这种程度的好处,才能让他算计了近百年,哪怕是和丹枢刀剑相向也必须得到。 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真正的减少损失;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护住包括丹枢在内的所有人;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让罗浮在未来的纷争中不会沉没。 为此,他必须成为仙,必须超越过往的琼华,再度执掌不朽的权柄——这本就是篡夺自持明龙尊饮月君的力量。 王凯文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抱起昏迷不醒的丹枢,看着满目疮痍的鳞渊境,摇了摇头。 这是必要的牺牲。 你看,这些持明卵直到现在都没有向我提出反对的诉求,如此可见,他们都是自愿的。 他们是自愿为了我的事业,为了我们共同的伟大事业而牺牲,我们必须要带着他们的遗志走得更远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流血。 呵呵。 …… 王凯文站在古海的岸边,看着那些召集而来的,属于罗浮的持明们。 他不介意向他们诉说真相。 没有给这些持明反应的机会,王凯文先下手为强,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 “我是继承龙尊之名的持明,流着和你们一样的属于龙的鲜血,而今天,我很失望。” “看着我们这无比凄惨的鳞渊境,聆听我等同胞血亲死灭之前的悲鸣!我等的荣光难道随着这一场灾难被毁灭的荡然无存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因为愤怒和不安变得有些赤红的眼睛们,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急,再加点火候又如何? “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不是目前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错!” “现在,我告诉你们,是谁杀死了他们,是谁杀死了我们的同胞!” “是毁灭的令使,幻胧!” “是这毁灭的马前卒入侵了我们伟大的仙舟,是她教唆丹鼎司人员组织叛乱,是她以她的精神能力控制了我琼华的爱徒丹枢向仙舟宣战!” “是她利用建木塑造了神躯,再一次摧毁了我们持明族最神圣的祖地鳞渊境!” “我们的同胞们尚处轮回的襁褓之中,却被这该死的罪人毫不留情的,如踩死虫豸一般杀死了!” “我等持明本就因为主神逝去失去了繁育的资格,如今,连最后的轮回都将被这群祸种剥夺!” “这是要使得我等罗浮持明亡族灭种,以我等的血泪践行她肮脏的【毁灭】意志!” “这是要用我们不朽族裔的枯骨,我等龙裔血脉的枯竭向她那烬灭祸祖邀功!” “她要在我们伟大的仙舟文明里埋下分裂的种子,她要重启千年前【丰饶】的祸根让我等的罗浮万劫不复!” “这是践踏了我等巡猎族群的意志,是对我们最恶毒的挑衅!这是反物质军团向我等仙舟联盟发动的最卑劣的进攻!”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可以去仙舟官方取证我的话语是否真实,但绝不能麻木不仁,视此耻辱为虚无!” 王凯文掌中光明大盛,一缕金色的命途能被他用来操纵这古海里的水流。 古海翻涌起狂澜,似是要为了诉说他的怨愤和仇恨,漆黑的浪涛卷积人造天幕上的云气,一尊无比威严的巨龙被他凝聚出形体。 王凯文借此机会纵身一跃,半空中墨云滚滚,天河奔涌,那一条黑龙以极致的威严拥簇着他登上那属于持明龙尊的王座。 岸上的罗浮持明族哪见过这种场面,被这惊天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几个身居高位的持明龙师颤颤巍巍的走到这伟大者的面前,以恭敬的态度向他行礼。 他们认得这苍龙濯世的手笔,虽然和记忆里有些出入,但毫无疑问,面前的人使用的是属于持明龙尊饮月君的力量。 “敢问龙尊大人,我等罗浮持明前路何为?” 王凯文知道气氛已经到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很好,正合他心意。 “勿忘此等耻辱,牢记心中怨毒,须知血债必得以血海偿赎……方可令我等同胞之苦得以昭雪。” “休整族裔,协同云骑,反攻祸首!” 且看神君登临,电闪雷鸣之间就为他的话语增添了无与伦比的说服力。 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场压抑的氛围氤氲出狂热的气势,持明们甚至感受到血脉都在鼓动着他们参与这一场神圣的斗争。 他们平静下来了,可因为怨恨被现实暂缓,决心更加坚定…这就是王凯文想要他们达到的境地。 “血债血偿,反攻祸首……” “敬听我等龙尊之命,愿为不朽大业效死。” 他们的话语如雷鸣一样,他们的决心因为血色的浸染而覆盖上不灭的癫狂。 “准备好接受我的复仇了吗?” “我追猎许久的〈毁灭〉啊,猜猜看,我的箭矢什么时候会追上你们……” 他掺杂着血色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平静。 第四十九幕 既寿永昌 他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登上了最高的座位,又以那极度仁慈的暴力因素令怀疑者们闭上了嘴巴,甘愿成为神殿的基石。 哪怕这顶冠冕不得已染上了卑劣和血色,他的地位终究无可撼动。 持明龙尊琼华君,或许是只属于罗浮的秘密皇帝吧,如今,这位皇帝复辟了。 王凯文甚至可以想到几个小时后罗浮上的玉兆会被那些无聊的新闻学人员用垃圾信息堆砌成什么样子…… “来自外星域的恶意者在流云渡登陆。” “天生邪恶的丰饶孽物向丹鼎司逼近。” “卑鄙无耻的化外民借故闯入鳞渊境。” “无名客朋友死战来犯的绝灭大君。” “流落的高等持明族血脉回归祖地。” “至高无上的持明龙尊王凯文陛下已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罗浮。” 怎么样,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王凯文甚至不需要发号施令,那些持明族就已经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 他们太渴望一场洗刷耻辱的战争,太想要看见这已然走向没落的族裔绽放出新的辉煌,因此——他们是那么的需要一位合格的领袖。 王凯文的龙尊加冕绕过了那些官方机构的批准,更让他无语的是新任罗浮龙尊的诞生甚至可以对如今在位的龙尊白露隐瞒,美名其曰:她还是个孩子。 仙舟上的持明族, 必须要有一个龙尊。 这种事情让王凯文既好气又好笑,他心里对利用持明一族的负罪感突然就少了好多。 果然嘛,当年他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毕竟在那年代还是有人呼吁要让丹恒再度加冕,继他之后重回饮月君的。 那就这么随他们这么办就好了,王凯文注定会为他们赢来失落的荣光和希望,代价是…总有人要为他的计划流血的。 这是必要的牺牲。 呵。 …… 半个系统时之后,王凯文又见到了景元。 景元来到王凯文面前,是做好了要把他抬着回去的一切准备的。 毁灭的令使不是可以简简单单消灭的东西,在他看来,即便老友同为巡猎令使,可能够取得胜利也一定会元气大伤,必定是要修养的。 景元还想着面前这人毕竟刚刚历经一场大战,可能会急需后援和补给。 因此他来的时候不仅调遣了几个丹鼎司的医士随行准备现场施救,还自备了用来救护的担架。 景元记得曾经那人就是这样把他从战场上救下来的,这份恩情他不会忘记。所以今天,景元也会死守他的后方,绝不让他失望。 可景元从来没有想过,短短几个小时不见,对方就已经成为了那群持明族的新王,至于那毁灭令使,一片平静的古海无言中叙述了一切。 景元突然不想说话了。 嘿,他怎么能忘了呢,那人不就是罗浮最好的医士嘛,他担心个■■(文明罗浮)?! 这只丰饶孽物的纯度都得到帝弓司命他老人家认可了,幻胧还能治得了他? “辛苦了。” 景元这么平淡的说了一句,向他递过去一瓶在赶过来时特地为他买的功能饮料。 一种男生们在放学以后,打完篮球互相递矿泉水的既视感,突然就浮现在王凯文脑子里。 违和感消失了。 这动作让王凯文想起来他那远去的学生时代,那时候他还不在这世界,还在他老家呢。 王凯文接过景元递过来的运动饮料,也没多说什么客气话,对他笑笑,拧开瓶盖就喝起来。 树莓味,他的最爱,景元有心了。 “幻胧死了吗?” 景元这么问他,好像这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可以那么平常的用来说。 “没死,跑了,岁阳都挺能活。” 此乃谎言,幻胧早死了,死的干净利落,人就是王凯文自己用【救世】的命途力量亲手杀的,他还能看不出来? 可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这么告诉景元——当事人就他一个,算上丹枢一个半,这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嗯,正常,没有关系…联盟会找到她的,下一次她就不会有这种好运气了。” 景元若有所思,这种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说一些安慰朋友的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绝灭大君幻胧向来狡兔三窟,我们想要一劳永逸还是不怎么现实的。” 王凯文认同的点点头,迎合着景元的话题向下又接上了一句,他的手指向不远处被医士抬上担架救治的丹枢。 “幻胧这厮太狡猾,依靠岁阳附身秘法把我徒弟弄成这副惨样,你看这孩子现在还没醒呢,可怜兮兮的。” “我这当师傅的,心里难受的很,下次遇上那该死的毁灭走狗,一定要给她讨个说法。” 王凯文这简简单单一句“岁阳附身”说的轻巧,却把丹枢从这事情里完全摘了出去,从共犯直接转变成受害者,也就无所谓定罪了。 因为这话说的没毛病,所以哪怕是景元,在事后也不好再对丹枢动手调查这场闹剧的来源。 景元看王凯文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只当他是爱徒心切,毕竟老友一直如此,非常护短。 他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不会再去追究丹枢和丹鼎司的责任,并且有幻胧的消息一定会通知他。 这种时候,景元也不在乎老友的步步为营了,他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恢复这场灾难里百废俱兴的罗浮——对于除这些之外无伤大雅的事情,他和王凯文两人一向很有默契。 有关于毁灭令使的事务探讨完成,景元也就打算离开了,至于鳞渊境持明的做法,他终究不打算去过问。 丹枫死后这么多年不都是由琼华担任持明龙尊嘛,这人乐意管麻烦事还不会经常出乱子,罗浮上下各界洞天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眼下王凯文回来,坐上原来就属于他的位置,景元这种对于权力不怎么在乎的执政者对此事还是比较赞同的。 更何况,如今毁灭令使幻胧把鳞渊境糟蹋成这个样子,他作为曾经的持明龙尊回来重操旧业也能够理解。 于情于理,景元都没有阻止王凯文加冕持明龙尊的可能,他唯一的芥蒂是现任龙尊白露。 哦,那就更没有问题了,白露是这人视如己出,从小养到大的孙女,这对爷孙俩关系好着呢,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翻脸。 得知他回来的消息说不定那小姑娘还能高兴到当场哭出来呢…… 景元想到这,摇了摇头,停下步伐,转过身去叫住他问道:“琼华,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白珩?我能替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王凯文愣住了,他没有想过还有这种事情。 “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瞒住白珩啦?” 王凯文还挺纳闷的呢,这么多天下来怎么就没有见到她呢,他想过白珩远行旅游的可能性,却根本没有想到景元替他支开了白珩。 虽然他还需要时间才能制造出一个合适的场合和白珩重逢,还需要组织心情才能去面对这跨越世界的缘分…可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怕的。 景元被气笑了,他为这人的大事考虑还成了他的自作多情了?这么想着,景元也就摇摇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事实上景元还挺好奇琼华要怎么应对和白珩的重逢,以及他要怎么向白珩解释他身边那个灰头发的小姑娘的关系呢。 现在正好,景元有看他乐子的理由了。 王凯文觉得不急,是因为在还是琼华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想到了重逢时的那一刻应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同于谋划道路,对于感情来说,还是“少一些算计,多一点真诚”才合他意思。 船到桥头自然直。 …… —————— “龙尊大人,老朽还是觉得我们当今不应该直接表现出对于毁灭势力,反物质军团的敌意…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已经打翻的牛奶哭泣。” “望尊上您能三思,万不要让我等族裔再度踏入战火的深渊……” 年迈的持明跪倒在王凯文的身前,他以臣子的名义向着这位新任的君王觐见。 在他旁边,还有着几位同样苍老不堪却身穿锦袍跪地觐见的持明老人。 他们必须阻止这位大人施行严律的战争部署,否则,那些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年幼龙尊手中翘得的权力都将不复存在。 他们相信这位君主那天说的一切豪言壮语都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支持所做的必要的表演。 老持明这么自我安慰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族群能够发展的更好。 良久,王凯文都没有回答他。 持明老者觉得自己洞察了一切的真相,他是那么的自信,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那么合理。 他知道哪怕这位新任龙尊再刚愎自用,他这么多年积蓄的声望和势力也足以让这位由他加冕的君主乖乖就范。 可他已经忘记了,是白露的年幼和软弱给予了他太多的机会,是由于白露对于他这位长辈的信任与尊重,才使得他走到这个位置。 这么多年来,安逸的生活腐蚀了这位政客的政治头脑,岁月也使得他年迈的大脑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愚钝的症状。 持明老者得到的答案注定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下一秒,刺目的血色浸透了大厅的地毯。 那君主持着一柄短剑,将这位腐朽的老人归葬于历史的孤坟。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期,说出这种乱我军心的话,更不该,忤逆他这位君主的意志。 最后,是什么给予了你们在这无人可知的时间,在这隐秘的场所觐见我的勇气? 在场的持明尊长们在这夺目的红色背景下也不禁感到脊背一凉。 王凯文没有正面回答他们,他甚至没有给予他们任何一个可能的答复。 毕竟,死人是不会走出这道大门的。 “知道为什么由我来统帅持明族吗?” 王凯文这么问着,看着那些抖若糠筛,不时跪地求饶请求宽恕的老人。 那一把染上血色的剑被他抬起,不经意间遮挡了一半的脸庞,可持明尊长们却好像在那凶器的倒影里看见了一张可怕的龙兽面目! “因为我才是龙尊,你们都不是。” 王凯文这么说着,毫无怜惜的任由翻涌的绯红在他的地毯上绘上妖艳的图案。 “持明尊长们,不幸被藏匿于鳞渊境的毁灭余孽埋伏,无一幸免。” 这个答案很草率,却很有帝王的风度。 原先这是可以省略的,王者不必向任何人解释,可他太仁慈,也就随口给了一个交代。 第五十幕 风起玉界门 三个系统时以后,星就会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了那无比让人安心的有着灿金色长发的背影。 王凯文正忙着配置给列车组疗伤的药物,听见背后的床铺有动静也就回过头来,向她露出一个优雅中带着温和的笑容。 “你醒啦,不错,你看来是这一批新人中素质最好的一个。” 他很自然的就说出来这些让星听不懂的话。 虽然星听不懂,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体会到面前这人话语中掺杂着莫名其妙的恶趣味。 她环顾四周,好家伙,杨叔,三月都躺这病房里呢,这能算列车组大团圆嘛,这种事情不要啊,阴间大团圆什么的,这种事情好可怕…… 回忆起古海之下的惊险一幕,星不由感叹自己是沾了王凯文这位大哥的光,活生生捡回一条命来,真是刺激。 “凯文老大,这次还好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咱们可就要被那个什么药王秘传的魁首给干掉了。” 星毕竟还是比较开朗的性格,现在有惊无险的被救下来,她也就很上道的向他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不是同伴吗?” 这回答太正派,一时让星只觉得面前这人好耀眼,浑身都散发着人道主义的光辉。 “这就是…属于团本大爹和开拓幻神的强度与觉悟吗?” 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其实星这样大惊小怪也是正常反应。 你想想,这位自出生以来习惯了被通缉,被调查,被当做工具人的可怜孩子,从出了黑塔空间站后哪经历过一天平安日子。 队友呢,三月和丹恒虽然说不上弱,但还是强度一般,杨叔也是该被控就被控,这一队完全没有能躺着带飞她的大神。 反观站对面的,那叫一个人才济济…… 这么说来,星的开拓之旅也未免太难走了。 如今这孩子终于碰上这位武力超群,能打能抗还能奶,救场及时不掉队的终极数值怪队友,她能不觉得前途一切光明嘛。 “得想个办法让凯文老大以后也要跟着咱们,这样子起码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无视星小脑瓜里的胡思乱想,王凯文依旧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态度。 手上配置药水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他给星递来了一小半碗瓶翠绿的药液。 “知道你怕苦,青苹果味道的,喝下去吧,你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星挠挠头,傻笑着接过这瓶药水,没有一点怀疑的就像喝汽水一样全部灌下去。 王凯文没有骗她,这真是青苹果味道的,也的确可以让她感觉好一些。 药水中的镇定成分可以缓解她的神经紧张,稀薄的【丰饶】之力也可以治愈她身上的伤口。 只是真不好意思…… 娃,你着相啦。 接下来王凯文的计划,虽然不需要星能派上多大用场,可这位传说中的主人公在剧情影响方面还是需要重视的,因此他需要借星的手去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比如,帮丹枢把那些没有擦干净的小尾巴清理掉,以及——把那些不该伸过来的爪子都给剁了。 这是属于他的私人委托,所以之后他的报酬也一定不会让星失望的。 “带她回去吧。” 唤来几位丹鼎司的医士,吩咐他们把星带回到普通的看护病房去休息。 王凯文神色平静的用天火微操把那些瓶瓶罐罐烧掉,直接毁尸灭迹。 对于除星这个星核宿体以外的开拓者们,都是肉体凡胎,他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指尖轻点,几缕流光向着病床上躺着的三月七和瓦尔特飘去,随后散于无形。 已经大功告成,王凯文也没有就这么离开,几百年来他谨慎成瘾,照例非常保险的留了一手。 他布置完后手又想到一件事: 瓦尔特现在身上的律者核心是他给的,那么以后这未必不能为他所用…… 好坏啊,什么时候他王凯文变成这个样子了…在贝洛伯格的时候还是伟光正的救世主呢,咋就来了一趟罗浮精通《厚黑学》啦? 真的是太棒啦! 当幕后黑手一时爽,一直当——一直爽。 唉,这人啊就是这样,一天是“琼华”,一辈子都是“玄黄”,跑不掉的,也洗不干净。 处理完一切,王凯文觉得自己该去找薇塔了,这么久都没有陪她在罗浮逛逛,作为男朋友他还真是有够不合格。 至于白珩的事情,王凯文也需要坦诚的把事情和薇塔说清楚,否则剪不乱理还乱,有的他头疼。 话说镜流现在是不是也和白珩待在一个地方? 正好,也不用他费心去找这位老朋友了,马上过去看看,把她也叫过来…要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给镜流老姐的小惊喜呢。 王凯文也是坑完丹枢才知道当年自己到底给仙舟联盟整了一个多大的活…… —————— 罗浮的玉界门出事了。 景元刚刚也是收到了紧急消息才会匆匆忙忙的赶到这里,可他看到这景象…也懵。 未识别的星槎这些年来值班的云骑和接驳员见得多了去了,不差这一艘。 实在不行对面抗命不遵,他们云骑也不是没有强制逼停然后暴力执法的记录。 这都是从曜青学来的,用来对付那些偷渡客和藏匿身份潜入的丰饶信徒百试不爽。 然后,现在,这些接驳员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他们看到了…一艘未识别的仙舟……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睛里的玉界门有两个,一个是罗浮的,一个是那一艘仙舟的。 帝弓司命在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联盟现在的信息库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东西啊!识别证明是过期的,罗浮的联络电台都快要按冒烟了,对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等等,这一艘仙舟是不是距离罗浮越来越近了?它这是想要…对接玉界门? 现在聚集在玉界门周边的围观者越来越多,值班的云骑们不得不选择疏散人群来维持秩序。 可这丝毫没有办法阻止这些爱看热闹的家伙,他们甚至能从宣夜大道上架着望远镜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嘿,两艘仙舟接驳玉界门,这种事情还只有在联盟初创之时才发生过,平时各仙舟之间的来往大多都是用星槎运输人员的,哪有这么大的阵仗。 作为仙舟将军的景元现在也只能安抚人群,然后他要假装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很冷静的整理好衣冠,准备迎接将要来临的联盟客人。 能够对接玉界门的,只有同时期建造的九艘仙舟,眼下这一艘虽然不知道身份,可大概率是友方人员,暂时也只能这么做,走一步看一步吧。 玉界门前,良久,没有任何人走进来。 景元站得笔直,死死的盯着那和罗浮对接的另一个玉界门,仿佛那里真的有联盟的使节一样。 良久,还是没有人。 这一艘未识别的仙舟就好像传说中的幽灵船,带着一些岁月的痕迹,只是停靠在世人面前,仿佛是很熟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异常感。 而那仙舟之内,或许当真是空无一物。 因为好像,真的没有人在那一艘仙舟上。 一眼看去,那一艘仙舟上的街道一片死寂,灯火也有一处没一处杂乱无章的亮着。 这种带着人气可人类本身不知所踪的场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安和诡异。 再看那仙舟上种植的树木和花草,它们繁盛的长着,可枝条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修剪所以显得狰狞的很,如同一张张伸向天幕的巨爪。 地砖不乏碎裂,如同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似的,总是能在建筑物表面发现恐怖的痕迹,这些严重的破损大概率是由剑刃和利爪导致的伤口。 人工天幕因为操作性失误呈现出极其不正常的红,不排除这一艘仙舟上的人工天气系统崩溃的可能,这种事情…… 景元的眉头紧锁,神君被他暗中部署在罗浮玉界门前,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有这么一个人,跑着赶到现在的玉界门。 她雪白的银发被风撩起,然后带着疾驰而过的衣摆远远的拖曳在身后。 此人黑缎之下遮蔽的双目早已因为激动和悠久的记忆染就成最癫狂的赤红,可她的心里,从未如此宁静,宁静的癫狂。 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魔阴身,感谢这该死的命运在这个时代还愿意让她看到这么真实的幻觉。 她当然觉得这是幻觉。 那一抹血色的凶星蚕食天幕的惨剧仍历历在目啊,那至亲同胞死灭的深痛还在脑子里萦绕呵! 她怎么能忘,她怎么可能忘!!! 呵,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这种时候还要玩弄她吗?这种时候还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吗?! 镜流感受着自己丹腑的烧灼,体会着那如谷粒熟透脱壳而出般的膨胀感,这就是……魔阴身。 心神恍惚之间,她已然站在那玉界门的最前方,于是她越过那条云骑拉过的警戒线,站到了景元的旁边。 她看到了那一艘仙舟。 “不可能认错的,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这是…这一艘仙舟是……” 【苍城】(曾在历史上于星历6300年被活化行星「噬界罗喉」吞噬,是镜流的故乡。) 第五十一幕 明烛天南 【苍城】静静的停靠在罗浮面前。 它的星翼低垂,倒映在镜流那已经摘下黑缎的,如红玉一般,不知不觉溢满了泪水的眼睛。 世人只知那罗浮剑首拥有摧山崩海的剑术,却不晓得,她也曾是逃难的孩子——那一日的绝望,那一刻的无力,永远印在了过去的月色里,斩不断。 它们太狡猾,只会在夜半时分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降临在噩梦的须臾。 梦中,那些往日繁华被凶星的血色晕染开来,只待镜流这个侥幸逃难到明天的人沉回那些至亲同伴最凄厉的昨天里。 “师傅…等等吧。” 景元在旁边叫住了她,阻止了她靠近那一艘早就沉没于历史的仙舟。 在没有调查出这艘仙舟的来意之前,作为将军景元有义务保护好罗浮上的每一个人,为了以防万一,他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踏足【苍城】。 他经受王凯文【丰饶】赐福的身体很敏锐的嗅到了一种不怎么好的味道,那是浓烈的死亡和绝望,掺杂于残垣断壁的血腥味几乎要盖过一切。 更令景元感到不安的是,这艘仙舟的动力炉心这么长时间没有补给理论上早已停摆,没有人知道它是以何种事物为能源行驶到现在。 那一段微弱的心跳声,是什么? 景元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他身体绷得很紧,如拉满的弓弦,一旦【苍城】有所异动,神君就将用雷霆摧毁敢于进犯罗浮的一切异端孽物…… “不必紧张,它是来找我的。” 人群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声音,这声音在嘈杂的现场被熙熙攘攘的人流磨灭,可景元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人的话语。 “琼华,又是你?” 他这么问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转过来看着那人,脸上露出了释怀的苦笑。 虽然景元知道这人大概率是这一切麻烦的根源,其本身也是实实在在的丰饶孽物,但是——作为这人友方单位的安全感真的是无与伦比的。 “十王要你三更死,玄黄留你到五更。” 对方能够抗拒死亡的神迹,足以令所有的险情转危为安,也就无所谓异变了。 王凯文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景元,他的视线转向镜流,以他自认为很友好的表情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镜流姐,喜欢我这重逢的礼物吗?要知道我把它弄回来可花了不少功夫……” 镜流玫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青年,她神色平静,眉头却微微的放松了一些。 “你没死?挺好的。” 这话说的好生离谱,却相当有她的风格。 如果你和镜流比较熟悉,就知道她这话其实是非常友好的意思,但是嘛,她一向不怎么会表达。 “嘿嘿,命大嘛,侥幸捡了一条命。” 王凯文自然还是理解镜流的意思的,笑着就略过了这尴尬的话题,他指着那玉界门: “我找到苍城的时候,罗喉正忙着啃那动力炉呢,它虽然说是在6300年就吞噬了苍城,可这么大一艘仙舟可不是什么可以快速消化的东西……”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我看它吃的开心,就想着正好原汤化原食,趁他不备把它捏死做成了生物电池。” “大概是因为吞噬了【苍城】成分相近,严丝合缝的嵌在那里居然能正常驱动。” 嗯,这很有他的办事风格。 “就是我没想到,这〈快递〉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到罗浮,在我设想里,上一次丰饶战争它就能派上用场的来着……” 景元表示不想评价这满是槽点的故事,他能怎么办,就这么听着呗。 那人行事风格一向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组织无纪律,完全不顾及后果。 最重要的是——他琼华说什么就当是有那么一回事吧,你若是信了他的鬼话那就输了。 倒是镜流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在大多数情况都不会在乎事情的过程,是完完全全的结果主义者。 “那么,现在的苍城……” 镜流想要说些什么,可想到往日里那些被猩红色点缀的记忆,这话戛然而止。 “让它回罗浮是为了好好修整一下的,漂泊了这么多年,我当时也就做了紧急处理,眼下在罗浮才有真正能修复好它的条件。” “另外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需要景元和你陪我走上一趟,去动力舱打压打压应该已经有复活迹象的罗喉,顺便给你出出气……” 景元听懂了,感情这伏笔埋在这呢,这是要让他和罗浮给王凯文打白工,既出工又出力啊。 坏啦,我景元堂堂仙舟将军,又双叒叕要成这丰饶孽物的工具人了。(王凯文:想开点,景元,你什么时候不是工具人啦~) 镜流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缕灿烂的光芒,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难以放下,如今有报仇雪恨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魔阴身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镜流的性格,她现在直来直去,也省了废话,很急切的问他。 “稍等,我让工造司为我准备了些零件,到时候一起带上去顺便维修一下。” 此乃谎言,能够维修一座报废仙舟的材料绝对不是罗浮能随时提供的,王凯文只能用自己的能力凭空捏一些机巧零件补全那些缺损的区域。 那么,这也就代表着,王凯文刚刚说这话的意思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要保证,在景元和镜流陪他登上仙舟【苍城】的时候,另一个计划可以借此机会同步运行…时间管理大师,小子。 良久,工造司打扮的人员推着几个货箱来到玉界门边,流云渡上也停泊了几艘货运星槎。 “好了,我们过去吧。” 王凯文点点头,眼睛眯起来做出来一个满意的笑容,踏步向前,领着景元和镜流登上【苍城】。 没人注意到,那些穿着工造司装束的“人”那些衣物之下有着金属机巧的光泽。 让零件自己走到需要修补的地方,这不是省去了人员运输的成本嘛,而且——把这种关乎未来布局的大事交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王凯文怎么想都不会放心。 …… 穿过玉界门,那破败的仙舟景色映入了三人的眼帘,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残垣断壁。 因为人工天幕损坏而血红的天空之下是惨不忍睹的街道和已经被战火摧毁的洞天。 星历6300年,那一场摧毁苍城的战争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呈现在景元的面前,作为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他对这事件的认识还停留在书本里。 即使他后来参与过那么多次和丰饶孽物的战争,也只有那一次直面丰饶令使倏忽的战役可以和此情此景相提并论。 而镜流,她在低声的念着什么。 有的词语是人的名字,有的词语是街道和地名,她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凝聚出一柄冰剑,身边的寒气也愈发深重。 王凯文一言不发,指挥着那些机巧造物各就各位,自行拆解,用那由他能力捏造的零件填补这些属于时光的断片。 他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所以故意适当的放慢了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苍城上的事物,有的时候还向镜流请教一番。 王凯文控制时间把握的很好,哪怕是景元也没有看出什么。 景元当然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在进来的时候就被王凯文派出去用神君清理地上坍塌的建筑物了。 本来他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看到王凯文自己的神君也在兢兢业业的“搬砖”,景元也只能叹了口气,很自觉的加入工具人的队伍里。 帝弓司命在上,这家伙到底把帝弓天将的神君当做什么了啊…… 支开了景元,王凯文也就没有再拖延了,左拐右拐就带着镜流越过那些碎裂崩灭的洞天,直向【苍城】的动力舱走去。 随着走入地表之下,周围的环境又换了一个样子,变得格外诡异可怕。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遍布血色的不明植株,墙面上似乎还能看到覆盖在上面的,如血管一样蔓延的不明生物组织。 空气里带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腥甜,属于某种不好存在的某一部分躯体已经展现在王凯文和镜流面前。 如果不是有所了解,王凯文可能都觉得自己乱入了某个有战神工程师存在的世界,这气氛他都已经准备好用枪炮突突尸变体了。 话说回来,这也不是黑塔空间站的虫子舱段啊,咋这个样子呢,罗喉你也真是有心情…… 没错了,罗喉似乎已经有了复活的迹象,它在缓慢侵蚀着仙舟无机质的船体,试图把它转化为它的一部分。 事实也是这样,只要给它足够时间,这颗由丰饶令使亲自摧化的活化行星,恐怕就能以全盛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再现血色凶星的噩梦。 可惜,它碰到了王凯文。 如今,这曾经杀死它的人回到这仙舟,又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然后将再一次抹去它的意识,让它沦为没有尊严的生物电池。 这卑鄙的家伙,他甚至谨慎到进来这艘仙舟之前就用【丰饶】的力量覆盖了他,景元和镜流以及那些机巧造物。 这人连嵌入【苍城】都零件都做了保护措施,不让罗喉有一丝侵入的机会,主打一个无懈可击。 凶星复活的梦,注定了三度破碎。 无视罗喉侵蚀所造成的血海地狱景象,王凯文和镜流秉持着没有道路就打开道路的思路,一人挥舞着冰剑,一人掏出天火圣裁。 赤焰和寒霜令那些增生出的生物组织痛不欲生,很快就萎靡不振,然后溃灭成毫无生机的灰烬和冰晶。 最后,王凯文挥剑斩开已经满是血色筋络的,被改造成血肉空间的动力舱,任由那些罗喉制造的孽物发出刺耳的哀嚎。 “准备好为我所用了吗?” 他一边看着那在能源炉心缓缓睁开的巨眼,一边暗中瞥向身边的镜流。 听,丰饶孽物因为阴谋得逞的狞笑。 第五十二幕 故乡 【为什么要夺回苍城呢,那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意义。】 【那是我们必须回去的“家”。】 【哪怕这个家不温暖,】 【这个家有残酷和黑暗,】 【甚至最后,这个家是个墓碑,】 【但是,家就是家,是必须回去的地方。】 …… 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走到那罪魁祸首的面前,凝视着那属于孽物满是暴虐的巨眼。 能够照彻万川的月华,想必也能够拥有切开所有悲剧和死亡的力量吧? 很可惜,它什么都做不到, 从来如此。 此刻,在罗喉的化身凝聚出实体的一霎,一抹幽蓝的剑光就已经先一步到达。 最锐利的寒霜毫无征兆的降临,这地下空间的一切都被葬送于7秒内到来的冬日,就这么永远的沉默了下去。 冰晶破土而出,肆意使得这些扭曲的血肉污秽都寂灭于千年流转,早已抵达冰点的憎恨里。 结束了,都结束了。 属于苍城上的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只有7秒钟,可镜流已经迟到了好几百年,于是她也就不需要在乎了。 …… 那些声音终于远了,只剩下镜流一个人。 因为魔阴身,那些记忆也因为岁月的磨损残破不堪,只留下最刻骨铭心的微末。 每一个能抵抗魔阴身对意识侵蚀的天人种都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执念,否则便是注定坠入疯魔的。 是什么样的执着,让她保持了自我意识而没有成为一个疯狂的怪物呢? 镜流也记不清楚了,或许是这一场背井离乡的迷途太过漫长和险恶,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只有手中剑刃划开丰饶民的躯体,自上流下的温热血浆才能赋予她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只是一股莫名的冲动还留存在她的识海中,这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她回到那个曾经夺走她家人,童年,以及人类心灵的地方。 而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在她踏上这艘仙舟的那一刻,一切过往开始复苏。 “为什么会忘了呢?是什么时候将一切遗弃了呢?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的姿态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个世上呢?” 镜流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喘息,她执着冰剑的手因为过于激动似乎有些颤抖,她本不该这样的。 这是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 她很想哭,可是已经没有泪水了。 一如当初,苍城陷落,一如她那时逃离这覆灭的仙舟,一样,一模一样…… 那时,那些温柔的话语和目光都被凶星毁灭殆尽了,所谓的至亲同伴也在如海潮一般涌来的丰饶孽物利齿之下被撕咬为看不出人形的血沫。 她来不及哭泣,就被迫离开,在前来援救的星槎上无力的看着故乡被拖拽入猩红的星团。 镜流想起来,她以前哭过,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失去意识之前都无法忘记那惨痛的别离,然后因为过于吵闹,被安置在禁闭室里。 【苍城】早就成了星空里的墓碑,那里曾经是她的家,都过去了,都已经再也无法弥补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拥有归还的地方。” “他们存在的的证明,他们战斗过的痕迹,他们最后留下的墓碑……” “都只剩下时光里,属于记忆的质料。” 现在镜流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当初的那些坟冢上留下一束饯别的白色花朵罢了,仅此而已…… 零星几点晶莹,自她眼眶滑落,还没有点在地上,就已经被低温冻结成了冰珠。 她现在是会哭的,可眼泪会结冰。 …… 王凯文对于镜流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是最礼貌的沉默旁观。 不管怎么说他与镜流在罗浮共事几百年,对于她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倘若镜流此刻释怀的放下了手中的剑,那王凯文就要怀疑眼前的她是否存在被冒充的可能性了。 罗喉毕竟是他特意拎出来饲养的,对于镜流来说仇恨值拉满的沙包,现在能让她解解气也好谈谈接下来的事情。 可他没有想过镜流会哭。 一直以来,他对于镜流的印象都停留在那丰饶战场上万军之中一剑取敌将首级的罗浮剑仙。 哪怕是同伴,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太少太少,他还是沾了白珩的光才得以认识她,和这位剑首大人学来一些基础剑术。 镜流太坚强,太清冷,高不可攀,离尘世太远,不会给别人走入她人生的机会。 她藏的太好,看不出懦弱,也就无所谓需要人安慰,习惯孓然独行着。 有的人生来就是自己的主宰,如那月亮不需要任何点缀,仅仅靠借来的阳光就足以照彻寒夜。 所以,哪怕当年琼华那么习惯操纵人心,他也不知道镜流来罗浮之前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记得她的过去。 只能在那些简短的话语中,得出她是苍城覆灭的幸存者,如今结合前世游戏里的文本,竟也推断不出什么东西。 他静静的看着她哭,看着那些变成冰珠的泪水,就这么看着她。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王凯文突然想到他自己作为融合战士,作为“凯文”理论上,在启用低体温状态下,他的眼泪也是会结冰的。 这种想法既然产生,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很没有人道主义的开始思考“他和镜流的眼泪哪个温度更低”这种逆天的问题。 你说,镜流这剑痴的眼泪是不是也蕴含一部分命途剑意?扔到某个穷乡僻壤的文明里会不会造就一代热血王道系故事主人公? (什么流星泪……) 话说回来,由镜流眼泪结成的冰晶,卖给银河里当初崇拜她的人应该也能赚些银两? 王凯文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胡思乱想的时间,他是很会说白烂话的,他总是这样,越是这种严肃的时候脑子里面越乱。 慢慢的,他眼中的镜流似乎哭累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他。 “让你见笑了。” 她这么说着,扯下脸上的黑缎。 依旧是那么清冷的声线,却因为之前的垂泪,夹杂一点点的哭腔,显得梨花带雨,少了半分生人勿近的孤僻,多了些梨花带雨的娇媚。 如今,海棠春去,人面桃花,镜流拭去哀容,残存泪光潋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实话实说,现在这女人完美体现了什么叫反差萌,换在曾经,王凯文只会觉得自己中了幻术。 但是不行,这真的不可以。 王凯文不动声色的运用【丰饶】的力量把杂念扼杀于无形。 他平静而温和的微笑着,这种时候微笑就好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话说回来,刚刚镜流把遮目的黑缎扯掉了对吧,她现在会不会突发魔阴身? 王凯文做好了准备,丰饶在指尖运转,却又散去,因为他看见那人的眼睛里不见憎恨和怒火,却似月华般清澈。 下一刻,他被抱住了。 隐约是罗浮女子身上最常见的那种熏香,却因为寒气显得敏锐,衬着那人如一缕寒梅。 是那种很有分寸甚至带着礼仪性质的拥抱,看不出任何出格的迹象,但想到做出这事的人是镜流,居然显得荒唐。 一触即分,提不上暖玉温香,竟似晚间清风入怀,渺渺刹那,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幻觉般美好。 对上镜流那双如红玉般沉静的眸子,王凯文一时竟忘记了言语。 向来巧舌如簧的他现在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像真正的“凯文”一样愣成了木头。 “闻到了吗?” 镜流问他。 “什么?” 他不知道镜流在说什么,思来想去,也只能记得刚刚拥抱时那一缕罗浮上最平常的熏香味,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他脑子里空空的,试图勾勒出刚刚发生的一切,然后只觉得很不现实。 “我身上的,是白珩她的味道啊。” 镜流看着他,言语里透露出一种奇妙的感情。 王凯文点点头,也不作他想。 据他所知这些年来镜流时常与白珩她同行同住,染上白珩的气味再正常不过。 “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凯文顺着话题问镜流,想要看看她这话语中是否有什么深意——模拟完琼华以后,他总是喜欢揣摩他人话语背后的意思。 却不想,这话问出来以后,镜流又露出了如昙花一样短暂却美好的笑容。 “本来,我是想着等你回来把白珩她还给你就好了,任由你们两个去过以前的日子去。” 镜流话语一顿,带着她这么多年没有显露出的人情味,缓缓的说: “如今,我的计划恐怕是要有所改动了。” 王凯文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眼光瞥向周围一片霜花,又转到镜流身上,迟疑的问: “你的意思是?” 镜流却恢复了那一副清冷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多言语,轻声对他道: “我们走吧。” 她随即转身,留给他一个熟悉的背影。 王凯文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谜语人”是这个世界的错误,他一直认为比不说更讨人厌的是话说了一半却没了后文。 (穿山甲是怎么死的?这是一个好问题。) 唉,但凡他有和薇塔一样的读心能力,这些事情早就能更高效的解决了。 但王凯文知道自己这是在双标,毕竟听人谜语很不爽,但给人说谜语很快乐。 镜流没有走远,就在那里等着他跟上去,可能是心情不错的缘故,她凝出一把月华剑,隔着空挥了几下。 …… “欢迎回家...你自由了” 第五十三幕 苍城维修计划 直觉使得王凯文捕捉到一些苗头。 镜流大概率是对他有一些浮动好感的,好吧这么说他觉得有些暧昧,换成“信任度”吧。 如果能把握好这些,把她留下来然后绑上船成为我方人员应该不是很难。 念及至此,王凯文也就不打算多想,快步跟上去,他和镜流原路返回,穿过那些由火焰和冰晶开辟的隧道回到苍城地表上。 …… 一路上,原来那些被罗喉侵蚀为血肉造物的仙舟零件似乎是因为失去了营养补给,一个个走向灰白的凋亡,再无活力。 大概是也因为这样,王凯文和镜流再也看不到那种令人不悦的诡异生机,目及所见,只有平静的衰败,平静的死亡。 可这样不行。 罗喉被镜流一剑完全弄死了,回去也只能看到掺杂冰属性力量的渣滓,它死透了很好,却也再没有了作为仙舟能源核心的功能。 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苍城仙舟将在不久后沦为链接着罗浮的巨大太空垃圾。 景元的感受最为明显,因为他原来驱使神君搬运那些建筑物废墟的时候时不时还需要和那些罗喉造物发生遭遇战。 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不强,却难缠的要死,只要它们还站在地面上就有主体运来的无限生机,倘若不是瞬间杀死,近乎源源不绝。 可它们挑错了敌人,景元现在可不是那垂垂老矣的仙舟智将,领受过王凯文丰饶的赐福,他现在比过去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更强。 天空上,是一金一蓝两个神君,一个是景元自己的,还有一个是那人的。 真的,景元就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正好现在没有目击者,不用害怕尴尬,景元豪气干云,抛却束缚,就这么大喝一声! “煌煌威灵,遵吾敕令,斩无赦!” 两尊神君听此命令,一尊持刃下劈,一尊则弯弓搭箭,金黄的雷刀和湛蓝的箭矢同时落在那孽物的身上。 雷霆过境,随后是那支湛蓝箭矢带来的虚数属性的命途力量洪流!一尊龙影纠缠在箭矢之上,然后将地上的污秽洗涤,抹去,直至濯净。 琼华的龙尊之力继承自饮月君丹枫,因而王凯文巡猎命途的属性也是其持明龙尊传承中的虚数属性力量,但为何呈现出湛蓝色,就不得而知了。 从〈岚〉赋予他的神君以弓箭为武器或许能够看出〈巡猎〉星神对他的器重——总不可能是帝弓司命他老人家给王凯文的神君染的色吧? 破案了,帝弓司命也是这个色的。 景元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窥见了世界的真相。 虽然对于被拉过来当工具人很不爽,但毕竟是挚友的委托,景元还是尽职尽责的肃清着这苍城废墟里窝藏的孽物化身。 直到某一个时刻以后,这些血肉之影在声声哀嚎中化作飞灰,景元知道,这苍城上的旧事恐怕才解决干净了。 他回过头,看到镜流和王凯文向他走来,等等,不对,镜流师傅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 可这疑虑刚升起就被景元抛弃了,面前这金发碧眼的家伙用来压制一下魔阴身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怕镜流师傅现在发狂。 嗯,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感觉突然好了很多? 景元若有所思,点点头,当事人大概也不想他多嘴,虽然气氛尴尬了些许——就这么看着就行。 “罗喉已死,这苍城恐怕也将归于沉寂吧?” 他想了一会儿,询问僵立在那里,看着残垣断壁似是发怔的王凯文。 那人微笑着,摇摇头不说话,也没有立刻回答景元,反而用手指远远的指向苍城人工天幕的另一端,示意他看过去。 恒星的光芒穿过残破的人工天幕,在苍城破败的大地上沿着穹顶上的裂口照下来,耀眼的很,直视的时候能够看到虚幻的光斑。 景元看着那些细屑被流风卷积着飘飞,洋洋洒洒如白雪般零落坠下,一时之间,凭着这么多年共事的默契,他理解了面前这人的意思。 “该出奇兵了。”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这破碎的人工天幕或是远方的恒星曙光,都没落在了那取而代之的,遮蔽天空的巨大齿轮里。 而天空之下的大地,汇聚如血色灼目的鲜红。 仙舟【苍城】脱离了和罗浮的链接,被未知的伟力拖拽进另一片空间里。 “此为,〈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 炉火的余温和机械运转时的金属气息填补了这艘仙舟缺失的生命力,远方几颗无主的星辰被就地取材,采集,熔煅,切割,就这么凭空打磨成精密的机巧零件。 通常情况下,这种做法被称之为高效。 景元和镜流都是见过罗浮上那些由齿轮和机杼驱动的鸟儿带着包裹飞上天际的,可如今看到这种壮观的景色,也不禁的感到失声。 “景元,鸟为什么会飞?” 王凯文一边维持着固有结界的展开,一边笑着问这位老友,想要在他脸上看到更多惊讶的表情。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 景元对这问题的回答更像是一种普世答案,简短却明确。 原谅景元暂时领会不到这句话的含义,他还沉浸在刚刚观摩神迹的震撼里呢。 那些机巧零件如百川归海一般向着苍城涌去,将这座年久失修的文明造物置于新生的缔造力场。 钢铁碰撞,齿轮与机杼嵌合,鸣响大钟,推动杠杆,启动活塞与引擎,发动机点火,燃起生命的涡轮! 一首久远的,不属于无机生命的赞歌缓缓在陨星落下的地方回荡,悠远且雄浑,可能是有机体不能共鸣的神圣谐律。 在王凯文的眼中,整艘苍城都变得透明,这里每一件事物,精确到分子层次,都在他的脑子里提供出结构图谱。 幸亏他是只丰饶孽物,否则普通有机生命那可怜的脑容量将成为他的死因——短时间处理这么多数据,那必然是要过载运转然后身死道消的。 因为罗喉侵蚀导致缺失的仙舟部件被他用机巧的力量替换成由齿轮运转的机械模块,在战争中毁坏的城池建筑也被重新搭建加固。 至于那些藏匿在苍城中的寄生虫,呵,王凯文现在不需要这艘仙舟上有除了他和镜流,景元以外任何的大型有机生命体。 无机生命的颂歌,无需不协和音。 “鸟为什么会飞?” 在景元之外,那些领域里的机巧造物先一步向王凯文给出了它们的答案。 “为了将它们的每一片翎羽,都淬染上神圣的灿金,为了使得陨灭的文明重新绽放生命,为了使荣光和希望再次降临于无机……” “为了使我等的先哲,主君与神明,万军之主,万王之王,塑造我等躯壳,赋予我等生命,指引我等道路,填补吾等虚空,构筑我等天国……” “无能回报,愿为吾主献上微薄之力……” 这场交响乐结束的时候,【苍城】的外壳被电镀上华丽的鎏金,用火光擦拭净了年华的尘垢。 这仙舟崭新出场,如初造之时宏伟壮丽。它完好无损,仿佛是正欲行那帝皇寻药之事,随同它的同盟,但求羽化登仙。 景元猜错了。 【罗浮】当然是没有能够修补【苍城】的能力,能修补它的只有玄黄的“治疗”。 什么,你说这是固有结界展开,顶多算得上机械修复称不上治疗? 【丰饶】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治疗患者恶疾,修补残损破缺,疗愈其生命,令其得以康复新生,这自然便是【丰饶】的旨意! 无论有机或者无机,令诸所请,皆有所得。 〈若罪若福,施诸愿印!〉 〈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丰饶众生,一法界心!〉 王凯文他在这种氛围下不由自主的平举着双手,发自内心的感叹,赞美着这属于神明层面的奇迹力量: “来,跟我一起念,药王慈怀,垂怜众生!凡胎育化,生生不息!” 景元:…… 镜流:…… 神君*2:…… 正巧通过蓝色神君看到这一切的某巡猎星神,向来关爱令使的帝弓司命大人:“6” 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沉默是今天苍城的舰桥。 额,请问在【巡猎】面前赞美药师还有救吗?我丰饶孽物加巡猎令使,在线等,挺急的。 —————— ?帝弓司命试图说服【巡猎】命途不让自己用箭射死某只跳脸的天生邪恶的丰饶孽物的分界线…… —————— 罗浮上,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 将军大人刚刚登上那艘未识别的仙舟,现在连人带船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云骑们表示这都是小场面,罗浮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将军跑出去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看,现在神策府不还有太卜符玄大人代理仙舟将军的职能嘛,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将和之前几次一样,只能代办一小会儿。 猜猜看,这次符玄大人能当多久代理将军? 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 嗯,我赌两个时辰景元将军就会回来,赌半盒貘貘卷,加一瓶仙人快乐茶。 (。-w-)zzz 罗浮毕竟不是曜青,没有那么多十万火急的战事,顶多蹦出来几个自称药王秘传的家伙神神叨叨的当众发作魔阴身…… 也就符玄大人对继任仙舟将军这么上心,每天悄悄的念叨,期待着有一天能带着罗浮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真是有活力呢~ 前几天好像还有什么毁灭令使入侵,星核催生建木的事情来着,听说入侵者是只大岁阳,据说丹鼎司的现任丹士长都被附身了呢。 还好这次祸事被平定了,就是听说持明族鳞渊境受灾严重,然后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迎回一只流落在外的龙尊…… _(:3ゝ∠)_ 还是青雀说的对,人生不过几百年,能摆一天是一天……随便啦,开摆啦,一天天的,玉兆上面消息跳的多了去了,都没有时间玩琼玉牌了。 等等,玉界门那里是什么来着,怎么那么大的光亮,24k钛金狗眼都要被闪瞎啦! …… 自远处星门驶来,是一艘十分宏伟壮丽,但被很没有品味的电镀上鎏金漆面的仙舟。 第五十四幕 临渊三点水 还有半个时辰。 王凯文最多还有这么多的时间,在回到罗浮之前,在苍城再次对接玉界门之前,他都来得及。 献给这一切的落幕,只需要一场暴雨。 还记得几百年前白珩死去的那个寒夜吗?那个时候,这场雨来得何其锐利。 雨季的最后一天,仙舟将军和他都不在场的罗浮,最后的只属于他的正义,来得不迟。 他远远望着苍城天际线彼端的罗浮,它和那时候自星空里投射的视线一般无二,只是缺了些什么,少了那丝追忆的药引。 …… 太卜司上,穷观阵在流血。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罗浮的许多地方都在流血,今天有的是人会死去。 正在进行的暴雨,将成为最好的共犯,它们会替他洗去那些渗不进大地的污血。 妄图染指凡人不该拥有的权柄,在现在被清算自然是在所难免的,那时候放在景元桌上的名单,也该多几个红圈。 琼华或许会放过他们,但王凯文绝不会。 白珩的死,这其中有他自己的错,这种结果姑且算作琼华本人自业自得。 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算计他的徒弟丹枢,甚至连已经死去的丹枫都不放过……好胆啊,当真认为,我看不见你们在幕后摆弄的小把戏吗。 我亲爱的“老朋友”,你的计谋还是这么粗糙。 有星这个【主人公】在场的无名客在穷观阵中的预言注定是不准确的,那么,让他们作为一个信标在合适不过了。 “我此行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 星遵从着自己的意志选择帮助卡芙卡避开了那些前来巡查,试图抓捕她和刃的云骑军。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在几场被命运认为是必要的战斗之后,彦卿因为言灵术离去了。 刃不会再被抓去幽囚狱,艾利欧的预言剧本也将以最正常的线路发展下去。 卡芙卡该走了,带着刃按照剧本离开罗浮,这是剧本里原来的预言。 可他们,注定暂时走不了了。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降下来冰冷的雨水。 幸亏卡芙卡有着携带雨伞的习惯,否则她身上这新买的大衣恐怕就要被雨水打湿成为一块沉重的海绵,她站在雨中,准备向星告别。 这雨给刃的感觉很不好。 雨里带着让他感到厌恶与恐惧的气息,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那个人早就死了,死的干干净净,艾利欧说过的…… 雨滴落在古海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如泼墨一般玄色的天空沉默的凝视着水中泛起的涟漪。 下一秒,锥心刺骨的剧痛使得刃跪倒在地上,他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因为这剧痛倒下。 这是幻痛,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连手腕上的刀伤都愈合的差不多,可这痛觉依旧明显。 卡芙卡看到这情况,连忙施展言灵术试图压制刃身上的魔阴身,她知道在这种极端状态下拖得时间越长对于刃越危险。 可,这来的太迟了。 刃的眼前已经生出无边血色的重影,不祥的深红弥漫上他的眼睛,狂乱的精神挣脱了言灵的束缚,令他如一头狂兽一般咆哮着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星身上也涌现出另一种精神力量,它温和的为刃指引了一个方位。 完全失去身体掌控的刃抽出支离剑,在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下去,血液浸透破碎的剑刃,在其之上催生出妖异的花朵虚影。 他那绯红的眼里只留下最森然的杀意,可没有人注意到这狂乱背后,属于刃本人的极致的惊恐。 …… 远在苍城上的某个人笑了,他手里平白无故多出一幅似是傀儡戏的小东西,指尖拨弄着,在空中凌空飞舞起丝络。 既然那人都自称为“刃”了,那他有何理由不用这一柄好用的刀去杀几个该死的家伙呢? 借刀杀人,当在此时。 很久以前,在命途狭间,帝弓司命曾问他,他所“追猎”的究竟是什么,而他的回答到现在岚都还觉得非常有〈巡猎〉的风格。 “大概…是这世界对她的不公吧……” 漆黑的血,在太卜司的穷观阵上静静流淌,它就如同上好的墨汁,在命运的白纸上点染开最包含恶意的嘲弄。 刃的屠杀还在继续,精确而高效,他本来就是最完美的工具,在这种方面曾经的倏忽和琼华很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好的工具,就该在最合适的地方派上用场,最后——死得其所。 王凯文很有兴味的回忆起当年他亲手把前任太卜大人用剑从后往前来了个透心凉的“光荣事迹”。 那人其实是个不错的家伙,甚至能称作是十足的好人,可惜他走的路错了,挡在了他的面前,于是也就非死不可了。 在琼华看来,太卜司的大多数人都很没脑子,他们只知道穷观阵可以测算所谓的真相和命运,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世界是虚假的可能性。 他们更没有发现,观测命运的行为也正处在命运之中,不经意间就成为了命运和“真相”的帮凶。 【“所以,琼华,那一天,白珩为什么会死?”】 因为,她非死不可。 只有这样,倏忽才有机会触碰建木,然后祂的化身才会盘踞鳞渊境,祂的尸骸将为衰败的持明族留下〈丰饶〉的遗泽。 只有这样,那名为琼华的人才会自愿的走上那一条道路,亲手杀死丹枫,篡夺持明龙尊的力量,追本溯源挽回一缕稀薄的〈不朽〉。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窥见登神道路的一级台阶,才能实践出〈丰饶〉与〈不朽〉的兼容,才能使得那些往昔无法克服的遗恨得以补全。 只有这样,我等天人种,千年的夙愿,我等魔阴的至苦,我等巡猎的大业才有机会…… 只有这样,未来罗浮才有机会借助这可能的力量度过下一个千年,以及以后无数个千年。 所以,为了这么多美好的未来,太卜司的卜者书写了一个违背信仰的预言。 …… 白珩她,非死不可。 必须要让她死在她的爱人手上,这样,才能塑造出一个足够冷血无情,却能够带领罗浮走向进化的“仙”。 饮月君丹枫也必须死。 必须要让他死在领受〈丰饶〉最多赐福的人手上,这样,才能够塑造出最接近〈不朽〉的“龙”。 哪怕这会导致无数牺牲,哪怕会带来无数流血,但这都是必要的代价,是指引那个人登上神位的信标…… 如此,哪怕是遗臭万年,哪怕是被灭杀殆尽,都将是属于天人种最远大的“开拓”。 这不是〈丰饶〉,亦不是〈巡猎〉,只是归根于人类最基础的贪欲,用大义的旗号完成的谋杀。 后来者,须知——孽物虽怖,人心更恶! …… 王凯文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就留下了泪滴,他多么想要痛痛快快的亲手弄死那些畜生,可他最终还是坚持使用最优雅的办法。 刃的杀戮,在他的指尖绘成工巧的圆舞曲,那些人引颈受戮,没有反抗却没有丝毫忏悔。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罪人依然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们是该死的赌徒,赌的就是王凯文心中人性的底线,赌他的愤怒压制不了理智。 要屠杀,整个罗浮吗? 现在镜流和景元都被他支开了,罗浮上白珩有薇塔和开拓者他们护着,剩下来的所有人,剩下来的这些无意识间成为共犯的众生…… 要全都杀掉泄愤吗? 刃或许不够,可是,十王司里不还有当年留下的战争机巧吗?古海之下不还有他的建木吗? 王凯文笑着,边哭边笑着,最后啊,这奇怪的表情又回归最平静的微笑。 他想起来那时他赶到太卜司,结果发现那些阴谋的策划者们,所有当事人都已经服毒自尽的绝望和无力。 “太卜司,你赢的漂亮,赢得工巧,倒让我成了这世间最后的恶人……” 王凯文已经冷静下来了。 终究是要念头通达的,该死的人,一个不留。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杀还是要杀的,不然都对不起这么多年的痛苦和谋划,而且刃跑这么一场,不能让他空着手回去,多多少少捎几个人头当摆件。 那些命运主义的信徒不是喜欢必要的牺牲吗?他王凯文也很喜欢。 既然想要他带领罗浮走向远方,那么,就让他们如愿——统统成为历史的齑粉吧。 无知者,皆无罪。 他赦免他们,但依旧是任由他们体会天人种的魔阴之苦,他不会救他们。没有为什么,就王凯文他不是圣人,不想让那些该死的家伙死得其所。 嘿,我就这么看着,就问你急不急! 他们猜对了王凯文的底线,却高估了他的道德和责任心,罗浮关他王凯文这穿越者什么事,他有什么理由在被利用了之后还替他们效力? 顺其自然吧,仙舟罗浮与他这一介过客,除了寥寥数位故人之外,又有何干系呢? 他现在占有着苍城,又是巡猎令使,有着合法的身份统领仙舟——此后的事情,大多也正合他本意。 只是还不够, 还差一场大雨…… 第五十五幕 在下幻胧,有何贵干 白珩她的手上一直戴着那朱红的珊瑚手串。 这东西是那个人在战争之前送她的,是曾经那些时间和岁月的记忆和证明。 白珩死的时候,这饰品也随着她的肉体一同被湮灭的黑星搅成了碎末。 如今,它在这,白珩也还活着,可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薇塔说,应该是在雨季结束的时候。 可现在,雨季的最后一天又下雨了,这雨下的好大,连天幕都被积压的雨云堆成灰黑色。 这雨,恐怕要再持续一周。 那个时候,琼华告诉过白珩的——这手串来自于丹枫的馈赠,那珊瑚手串的红里封印着持明龙尊饮月君的全力一击予她护身…… 可惜,白珩向来健忘,最后只想着用生命赢得胜利的筹码,于是这力量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守护。 他早就想到的,事情也该是这样,可唯独这件事情,这细枝末节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小事情,成功使得那些算计落了汤。 持明龙尊的力量,来源于〈不朽〉。 暴雨中,白珩站在古海前,雨水自她周身分开,竟丝毫不沾身。 她忽然觉得这冰冷的雨幕里有着她那么渴求的温暖,仿佛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一样,时刻眷顾在她的身旁。 什么时候她成为了那人的遗孀呢,什么时候,她自己居然变成了等待的人呢…… 白珩望着漆黑的天空,以及被大雨连接苍穹的海面,耳边只剩下属于最大期盼的呢喃自语。 距离罗浮人工降雨季的结束,还有9个小时。 …… 丹枢艰难的从病床上支着自己虚弱的身体爬起来,他宝贝的,现在她连挪动手指都费力。 她检索了自己的躯体,却发现,这身体虚弱的如同被寒风吹熄的蜡烛。 好好好,这下子不仅是从丹鼎司药王秘传抢来的〈丰饶〉还是植入的龙尊之力都被拿干净了。 不愧是老师,下手就是不留情面。 但她还活着,这倒证明那人不是纯正的冷血动物,不出意外的话,那人还有任务要自己来做。 挺渴的,喉咙里干涸得像是要着火。 丹枢想要喝水,可当她把手伸向床头柜,那里只有一个空的玻璃杯。 按了半天呼叫护士的电铃,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片死寂,这里没有值班的医士吗?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丹枢察觉到了不对劲,强撑着从病床上站起来,她透过病床门的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一片黑暗,只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灯发出血红的光源,该死,这东西不应该是绿色的吗? 一片通红光色的走廊,只是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耳边还隐隐约约那个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不是,这又是什么情况?是哪里漏水了吗? 丹枢尽力抑制住自己脑海里的杂念,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乱入了某个恐怖片的片场,这算什么,老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吗? 不对,不对! 丹枢试图回忆起昏迷前看到的画面,她恍然惊觉,自己身处的地方可能根本就不是丹鼎司。 那些把她抬上担架穿着丹鼎司医士服饰的人,她作为丹士长竟没有见过! 这些人冒充丹鼎司医士绑架她是为了做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丹枢竭尽全力从骨髓里压榨出一丝稀薄的力量,试图使得自己没有这么萎靡。 她记得老师当时只是取走了她身上的力量,却没有夺走她移植的脊髓。 移植的龙尊脊髓…这意味着假以时日丹枢还可以重新依靠这一途径获得持明的力量。 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缕微弱到根本就看不清楚的玫红色出现在丹枢的身上,这使得她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身体虽然依旧很难受,可至少拥有杀死普通云骑的力量,这应该够用了。 现在,该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了。 丹枢试着打开门,可门自外锁死,她只能驱动绯红气焰纯粹用蛮力把它撞开。 门开了,浓烈的血腥气息涌入丹枢的鼻腔。 丹枢猜测,外面的空间最少有超过5具以上的死者,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可能还没有走远…… 她踏入漆黑的走廊,然后发现了那滴落的水声来源于何处。 不远处应该是看护室的房间,门开着,有着一具被吊起的尸体,正在滴落着无比粘稠的猩红,地上已然汇成了一滩。 这个出血量,嗬,真是…… 饶是久居手术室和实验所的丹枢都觉得这画面有很强的冲击力,她想要凑近仔细观察,却只觉身后一寒! 丹枢迅疾的转过身去,狠辣的一击,包裹着红色气焰的手掌袭向后方。 打空了,没有人,是错觉吗? 不对,那个人在上面!那个人,竟和蜘蛛一样倒吊在天花板上! 丹枢艰难的回掌防御,不得不以肉身格挡那袭来的兵刃。 这剑锋利得要死,一下子就割开了她的皮肤,鲜血不要钱的往外流淌,丹枢心道不好,这还没拼招就挂彩,这下子怕不是要殒命于此…… 可突然,那个人停滞了,如同木偶一样僵直在原地,再无攻击的动作。 丹枢竟能从这转变中看出来惊愕和歉意。 下一刻,他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不带一丝犹豫,转身就跑开了。 那人跑的太快,丹枢只看到他身上衣摆坠着红色的流苏,隐约能看到彼岸花的纹样…… 这么说来,刚刚这人,她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名人。 “星核猎手?呵,老师你也真是有够无聊的……” 丹枢运用力量修复被齐齐切开的手掌,也没什么害怕的了,收拾一下身上的血迹, 其实从刚刚的剑术,她就能看出来有老师的影子,不出意外的话,那人应该是早就死了,死了还要被老师利用的“应星”师叔。 呵,现在,那位应该是星核猎手“刃”,一个臭名昭着的星际逃犯,长期顶着高额的赏金,那天丹枢还在公告栏看到过他的通缉令。 刃来这里,过来一是为了灭口清算,二来也就是救她,这人绝对是被老师操纵了,中了镜花水月的症状,她丹枢再熟悉不过。 虽然护短,可老师一向喜欢先砍一刀看看是敌是友,那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真该死。 丹枢从不远处被剑砍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搜出来随身玉兆和身份卡,果不其然,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是那人的。 她若无其事的走向那一片漆黑的楼梯间。 —————— 镜花水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王凯文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最后操纵刃去了太卜司,在犯下累累血案之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穷观阵的中央,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他要等一个人,那人是这罗浮目前的代理将军,本职是太卜司现任太卜,她的名字是符玄。 自从知道是太卜司暗中策划了当年的一切,他琼华对这地方的人都多了一层恨意,这么多年来,也不是一次给这部门添麻烦了。 真要说起来,也就上一任太卜大人是个不错的家伙,可那人还不是死在他手上…… 符玄已经来了,来缉拿刃这胆大包天的仙舟通缉犯,她眉宇间满是对这罪人的怨念和愤怒。 身为云上五骁,却曾经引发重罪致使鳞渊境被毁,持明龙尊丧生……如今,勾结外敌,又在短短一天之内犯下数百起命案…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可那人,失魂落魄的就站在穷观阵里,不闪不避,任由符玄支配着阵法让云骑捉拿。 当符玄想要质问他的时候,刃开口了,王凯文这是要借这嘴巴说些话给她听听。 “想必,那位罗浮现任太卜,代理将军,符玄大人应该在场吧?” 这话语毫无情感起伏,和机械一样没有波动,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人大概是传话的傀儡。 “正是本座,你这家伙要借这狂徒的口有何话要对本座说?” 刃顿了一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王凯文开始抑扬顿挫的发表演说。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某绝灭大君,当然〈幻胧〉也未必不可,借着这孩子的嘴巴,我也该向大家问好……” “我想说的是,如果太卜司选择站在我这边……那我或许早就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能让仙舟人魔阴身得以抑制的方法。” 符玄的眉头紧锁,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可惜啊……上一任太卜大人虽然因为巧合而拥有了人类的心,但也让他和他的后继者,在大事上意气用事、不分轻重。” “没错。就来说说现在的符玄太卜吧。” 符玄试图阻止刃开口,可已经迟了一步,王凯文操纵着这可怜的人说完了剩下来的话语。 “我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杀了她的父亲,老师和前辈……而她却记恨至今,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与我分庭抗礼。” “这让我怎么说呢——她是没有了父亲,但她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当她人生的引导者,不是吗?就像我培养那些药王秘传一样。” “哎呀,我怎么说着说着,自己也意气用事起来了呢。这不好,这不好。” 刃突然做出了相当浮夸的动作,捂着脸,笑着,似乎想到了很高兴的事情。 “现在符太卜大人在场吗?” 他抬起头,望向那站在不远处的符玄。 “实在对不起,我当年没有让你们在罗浮过一个愉快的海灯节。”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表达歉意,甚至设想过很多方式:比如找个纪念碑当场跪下,为你表演一场痛哭流涕……” 他在狂笑!他在狂笑啊! 暴雨中,刃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云骑给自己带上手铐和脚镣,脸上还挂着那蔑视的表情。 第五十六幕 罗浮不太热 天上下着雨,地下死着人,好凄凉。 阴魂不散的毁灭令使,去而又返的星核猎手,别有所求的无名客…… 符玄只觉得自己额前的法眼疼痛的尖锐,似乎要使得她的脑袋裂开,走到了梦寐以求的仙舟将军的位置,她才明白景元这么多年并没有对她说谎。 当真是卷宗多如海涛,事务繁杂若牛毛,可他只是离开了几个时辰,为何这罗浮在她代理下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难道,她真的是不如景元吗? 再想刚刚那人的话语,更让符玄觉得心里凭空多出一团火。 她想要说服自己这都是卑鄙的敌人为了分散她注意所做的小把戏,可往昔的哀伤仍历历在目。 这些都是毁灭令使幻胧的手笔吗?倒也的确有她的风格,可是…… 符玄还记得几日前用穷观阵审问另一个星核猎手的结果,那女人说,星核猎手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仙舟联盟欠无名客一个人情。 更该死的是,她没有说谎。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把罗浮当成了什么! 她压抑着胸膛里的怒火,想要理清杂乱的思绪,尽可能思考更多的线索。 一无所获。 符玄只能期盼十王司有能力撬开这被支配的星核猎手的嘴巴,能够得出来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或许景元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学——罗浮不能由一位不成熟的执政者领导。 万般难言,符玄只余下一句:“好生审问罪徒,留待景元将军回来决断。”再看其眉宇间,多几分谦逊,少了几点自得。 …… 王凯文没有想过自己突发奇想的一些恶趣味能让罗浮的代理将军戒骄戒躁,甚至于有些自闭。 他只觉得,念头通达。 到底是模拟了琼华,自从没有了道德底线,做起事来都方便了不少……他现在都感觉能理解梅的部分理念了,回去和她一定有一堆共同语言。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用正规渠道完成不了的任务那就试试不光彩的办法。 另一方面,借刃之手杀得那些东西()大多称得上一句好死。 要知道这些玩意儿不是像个蛀虫一样中饱私囊就是勾结外敌想要颠覆仙舟的疯子,罄竹难书,拖到十王司也必定是要刀刀爆金币的。 再者嘛,哪怕不计较虚伪的大义,算计了他,那就死不足惜,还需要什么理由。 景元下不了的手,琼华没来得及干的事,他来。到时候麻烦景元老哥说一句“你们这是害苦了我啊”,也算得上致敬历史。 支开景元和镜流也是为了这个理由,除开这二位罗浮上能拦下来刃的人屈指可数。 其他有这本事的家伙,也大多明白当年事情的始末,不至于站在他的对面,也没有阻止的想法。 符玄,无冤无仇,但是牵扯上琼华和太卜司的恩怨,她也不算冤枉。 王凯文把锅扣到幻胧这死人的头上,既能给刃这个倒霉孩子洗罪,能坚定“反毁灭联盟”的凝聚力,十分草率,但是有用。 毕竟死无对证是不是,你猜猜看幻胧死没死。 猜对了奖励一记全功率解放的天火圣裁,追加一道富含龙尊力量的能让人笑口常开的直拳。 …… 苍城和罗浮的对接比预想中要顺利的多,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罗浮玉界门的接驳员很快就安排好了相关事宜。 当然,这不排除原先的接驳员英勇就义的因素,我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带薪休假半月了。 你看,丹枢她穿着接驳员的衣服不也挺合适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就是好用。 希望她没有下太重的手,王凯文看到她衣服上新鲜的血迹了,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他领着景元和镜流走出玉界门的时候,罗浮上的雨似乎大了一些。 伞就一把,是给镜流还是给景元?王凯文决定让他们俩一起淋雨,他自己打着伞。 他于是向景元和镜流告别,说着要先去丹鼎司收拾一下私事——现在的罗浮有那么多伤者,他这所谓的最强医士也该动手帮帮忙。 王凯文径直走向丹鼎司,给边上的丹枢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隐蔽点,跟上他。 —————— 大雨里,他的背影被水雾模糊,等到景元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这场雨停了,准确的说,那些雨滴悬浮在了空中,然后听从指令迸发成极细密的雾气。 古海之上,涌动的黑云显现出了真容,那竟是一只单纯用水汽凝聚的龙型。 酉时三刻,正是一道霹雳自苍穹幕落,横贯古海,在罗浮千万洞天上掠出闪耀的一痕苍白。 〈镜花水月〉究竟是什么? 其正体是致幻迷药还是类似于言灵术的支配? 液体或是香薰都只是它的物质载体,其本质是更细小的微末,虽渺小但无孔不入。 它在物理层面上是病毒,在精神层面上是模因污染,是针对蒙受〈丰饶〉恩赐的生物体,自本源处染上的某一种毒素。 〈丰饶〉造物?不,只是借用了药师的命途。 【它的正体是——被污染的虚数能。】 只要是拥有生命的,拥有意识的,拥有形体的事物,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它的影响,区别只在于被支配的程度高低。 比如,这一场大雨。 再没有比持明龙尊饮月君的控水秘法更适合施展扩散这种能量体的技巧了。 水雾里,琼华和丹枢的身上绯红色的力量制造出隔离水雾的“真空”。 “老师,你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丹枢终于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向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问道。 她想不到这么大的手笔,这么久的谋划,是为了何种目的得以坚持。 王凯文微笑着转过身,平静的回答她:“你那天不是已经说完了我的台词吗?” 正应着这话语,满天水雾弥散成烟,罗浮各洞天的亭台楼阁都被饰上一层朦胧。 天空之上,澄明的难以想象,一个巨大的空洞生成,隔着变得透明的人工天幕,能看见仙舟之外的星海景色。 言出法随,那一条纯粹由雾气构筑的龙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入古海,万千雨滴里倒映着罗浮上的一切事与人…… 一缕月华自他指尖流转,照彻在丹鼎司的檐上,削去半抹金粉。 天上仙,筑我白玉京,十三楼宇。 人间雨,濯我青玉案,万世宏辞。 被这个世界淡忘的存在,自时光的最深处由〈记忆〉拖拽着,在这能够模糊虚实的雾气中跨越世界的障壁,凝成一道金绿。 古海之下,建木的断枝生出一条虚弱的残岔儿,竭尽全力的往上爬,它试图越过海面,冲上云霄,觐见它的造物主。 王凯文最后要杀的人,是那早就回不来的自己,是琼华的另一面,为此,他必须要借用建木的力量逼他献身。 那人也该来了,他穿着和琼华一样丹鼎司丹士长的衣服,脸上却戴着一个似是木质的灿金面具。 自虚幻中凝实,踏空而行,在云雾里显露的身形,终于是站在了他面前。 “清静空明大自在琉璃本能天, 司命代行,无上光明解厄祛灾净涅主…… 济世渡苦,除秽涤尘,福生玄黄天尊。” 还记得白珩死去的那一天屠灭整片星域的自他身躯诞生的某个生命吗? 数百年金针入颅,万寿无情丹压制的,在他身体里随着岁月诞生的可怕怪物,那些不死药的结晶,那些药王秘传用一切追求的“仙”。 这是丰饶的令使,不死仙,“琼华”。 能算计琼华的只能是“琼华”,能杀死琼华的也只有“琼华”,那么,这自那个世界跟过来的怪物,也该是时候为长眠的琼华陪葬了。 琼华布置了数百年,他最后的算计,最后的底牌……那渗入罗浮众生身体的镜花水月,正是他对这些人至死不渝的关爱。 “幻觉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现实,太残酷了。” …… 王凯文踏云而起,执剑而立,与那新生的丰饶令使对峙着,随后,一剑向前! 不死仙只是默默的用森然的面具以应对这迟来的“自我”,不闪不避,单是用指尖所化的一根金色的枝条就挡下了这绝灭的一击。 不够,凡胎育化怎能伤及仙骸? 它很轻易的就摸清了王凯文的意图,抽身一闪,鬼魅一般就到了他身后,狠辣用利爪一刺。 这一下若是刺中,丰饶的烈毒将使得王凯文领会琼华也无法解脱的剧痛。 不死仙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 可它终究错算了太多,眼前它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当初那位与丰饶纠葛许久的“玄黄”。 天火圣裁接替了短剑的位置,破灭的火焰凭空而来,自那木枝的尖端灼烧,直达其身。 随后,篡夺自雅利洛星核的力量被输送到剑尖,代表冻结的幽蓝光束使得不死仙的动作带上不可避免的迟缓。 没有给这丰饶令使一点反应的机会,王凯文回身一斩,在这一下,湛蓝色的神君打了个协同,追加上属于〈巡猎〉的一击。 巡猎命途的光锥于此交相辉映,它认出了对面身上浓烈的丰饶赐福,已经做好了与丰饶孽物决一死战的准备。 于是,一道雄浑的声音在这里回响。 “恳请帝弓司命,赐我一箭!” 空间被一道夺目的苍蓝破碎,而这箭矢却没有落在不死仙身上,反而是扩散成沫,撒在王凯文伸出的手中。 持明秘法,这还是丹枫死的时候交给他的,对于琼华来说挺简单的,而白露总是懒得学。 王凯文握紧了左手,那里凝出一柄湛蓝的武器,周围空间搅动着,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他深呼一口气,高举那武器,心里默念。 【属于“琼华”的宿业,不死仙骸命运的循环,罗浮上所有与我有关的 ——这世间的因果,就由我来斩断!】 说时迟那时快,不死仙察觉到了危险,想要散去实体逃入虚空,可它没有这个机会了。 由果至因,不死仙已经被命中了。 【逆时:“有时候弹孔先于子弹击发产生。”】 那是一把被投掷而出的长枪!它自掌中飞跃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了猎物。 曾于数百年前,贯穿〈毁灭〉神体的一击,撕裂长空,直指不死仙的胸膛,这一击就使得它永远丧失了拥有存在的可能! 最后的最后,倒映在不死仙面具后的眼中,是一双左蓝右绿异色的美丽眼瞳。 “真是美丽啊,琼华,这世上最后的仙,我最亲爱的我自己……” 它这么想着,感受着告死的钟声在耳畔回荡。 那么安宁,一如那时琼华自后抱住它,他那已经被撕裂的胸膛温暖着它满是杀意和悲伤的躯体。 …… 再见了,琼华。 第五十七幕 红秋 他的手很稳,作为战士或者大夫,这双手经历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生杀予夺,都在这双手。 他刚刚做了什么? 王凯文杀了过去曾经用过的躯体,和那些罗浮上大大小小的荒唐事做了个了结。 毫无疑问那东西就是“琼华”,准确的说…它是从某个时间段自他体内剥离的部分存在。 在这具身体因为结局完全死去以后,它自己竟诞生了意识,站了起来,逃窜到这里,不敢化用这具躯壳原来的身份,藏头露尾。 (相信某一只金方块神之键或者隔壁月世界自称魔神王的家伙应该和它很有共同语言。) 它称自己为“不死仙”,这名字出现在琼华儿时的梦里,是他哪怕是死都不愿意接受的身份。 琼华是可以成为丰饶令使的,只要他在这条命途上走得足够远,他先天有着比任何人都更接近这个位置的条件。 所以,当这具空壳从世界的尽头苏醒,它选择把琼华没有走完的路走下去。 它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是〈丰饶〉缔造了现在的它,所以它也应当为了〈丰饶〉活下去。 …… 现在,不死仙,死了。 在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杀不死的东西,所有的不死都只是相对悠久坚固的生命。 王凯文做足了准备,自他登上罗浮开始,就意识到了有人在暗中布下更大的棋局,但这事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薇塔也不行。 现在罗浮上的每一个人,都在镜花水月的支配范围之内,都不能被信任。 能算计琼华的,只能是第二个琼华。 这种风格,倒有他自己的影子。但是该死的是,这就不是他布置的。 谁干的?丹枢?她当然没有这本事,要是丹枢这么强,雨菲早复活了。 幻胧可以,但她没有。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懂怎么操纵真正的丰饶力量,只是照猫画虎,粗糙的捏造一个附身的容器。 王凯文也曾怀疑过这是琼华留下的后手,可能是过去自己留给现在的馈赠,可他随即察觉,罗浮建木的封印被除了他以外的人动过。 新生的丰饶令使,不是他自己,却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巧了,哪有当主教的不防着“虚空万藏“呢…… (¬_¬) 王凯文猜到了这个可能,这想法挥之不去。 —————— 他甚至不得不和薇塔暂时分开,保持距离是必要的,他知道以“自己”的行事风格,倘若要动手是不会留活口的。 独自去了丹鼎司,在这里他看到了那些被翻阅的一片狼藉的卷宗。 有关于他的故事都被刻意模糊了。 一开始他认为这是世界修正的结果,后来他认识到自己错了,终于把这归结于笼罩罗浮全境的镜花水月。 在贝洛伯格,救世主的故事还能从地下研究所里查到,没有理由这罗浮容不下一个玄黄。 真拿自己当主教啦,这也没冲树啊……真要说起来他到最后还砸了一个电子屏呢,总不能是砸了■■■的电脑显示屏吧? (??w?? ?) 镜花水月,有着模糊概念的能力吗?那配合上【迷思】命途这不就相当于言出法随…… 这有人刻意抹去了有关琼华的一切,这种行为为的正是规避一个风险——防止任何人了解他。 能杀死琼华的办法,也可以用于杀死现在这个始作俑者,所以,它才会这么害怕。 可只要琼华本尊不回来,那这除了有疑心病的,就不会有人怀疑这世界有虚假的可能性。 千算万算,终于没有算到,王凯文不仅是琼华本尊还是有严重疑心病的…… 属于主教的被害妄想症,成功让他走出了镜花水月制造的幻觉,他用毫不留情的一刀,斩开了丹枢身上的束缚,使她成为最初的锚点。 至于杀死幻胧,也是必要的准备,因为令使级别生物的死去,所带来的必定是对所在地庞大而不可遮盖的后遗症。 结合模拟中琼华临死前发出的警告,他在鳞渊境用星核召唤琼华虚影的时候就推断出了一切。 动用〈救世〉,他有把握借此力量抹去罗浮上的镜花水月,可这不是他需要的,他要揪出那个躲在后面的棋手。 只有他的固有结界才能隔绝已经覆盖仙舟全境的镜花水月,只有一艘新的仙舟才能给所有人一个躲避战场的机会。 苍城,应这计划被早几百年就部署在罗浮前进的航线上,上面残存的罗喉能够避免同为丰饶命途的力量探查。 王凯文必须杜绝和景元以及镜流刀剑相向的可能,一旦他们被支配沦为敌方战斗力,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让他们陪着自己去苍城,然后借故为他们覆盖上抵御镜花水月的屏障。 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支开他们让仙舟上的刃有机会大开杀戒。 这场看上去无由的狂欢,正是王凯文布下的一记杀招,他逼迫人们看见鲜血淋漓的场景,回忆起对死亡的恐惧。 他在钓鱼,用的直钩。 阳谋,只要这浓烈的死亡能够让躲在幕后的家伙产生一丁点恐惧的感觉,他就能用月光捕捉到对方的生物信息。 倘若对方按兵不动,他就让刃把整个太卜司都毁掉,穷观阵的保护措施会标记在场的所有人。 不管怎么样,坐在棋盘另一边的人都必须下场阻止他,否则,那人一切精密的算计都将变成毫无意义的胡闹。 而当不死仙显露身形的时候,它就会发现…… 它自己居然在苍城上。 真有乐子。 王凯文刻意的把苍城的内部构造成和罗浮一模一样的样子,又特意在这仙舟镀上耀眼的金属漆,就是为了深化它的刻板观念。 但是,它不会想到固有结界能够搬运被吸入其中的对象,从而达成传送的作用。 搬运罗浮上的所有人使他们离开镜花水月的覆盖范围不太现实,但是用这个方式换一个地方作为战场还是绰绰有余的。 借着弥散的雨雾,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动了固有结界,把面前的不死仙拖了进去。 失去了建木力量的加持,不得不接受纯粹武力的对拼,将成为这冒牌货的唯一死因。 对于王凯文来说,这次仙舟之行,真是一段冗杂而错乱的经历呢。 【我愚弄了友人】 【愚弄了至亲】 【愚弄了世界和它之上的规则】 【只为了给予唯一真实的你】 【以第二次生命……】 …… 王凯文运用控水秘法撤去那笼罩天幕的雨雾,属于恒星的光芒透过穹顶慷慨的洒落,罗浮的千万洞天上久违的显露出晴天。 这场雨,也该停了。 他敢说这一定是罗浮最长的降雨季,延续了几十年还没有被发现,该说是〈镜花水月〉的效果好呢,还是说罗浮人对于时间感知迟钝呢…… 要不是仙舟水循环还是正常的,也不看看鳞渊古海的海平面都上升多少了,咱的太真丹室都快成海底城了啊喂! 不死仙你罪大恶极!ヽ(≧Д≦)ノ 捡起地上刚刚不死仙掉落的高级素材,王凯文想都不想就塞进了丹枢的嘴巴里。 这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弥补这傻孩子因为承载龙尊之力而缺损的生命力。 拎着还处于一脸懵懵的丹枢娃子,揪着后颈就跑起来,他赶时间。 王凯文一边手拿玉兆一边给远在天舶司的薇塔发消息。 “帮我拖住白珩五分钟,有什么事晚上我会全部向你解释的,拜托拜托!” 在他对话框的下面,是薇塔秒回的消息。 “好。” 简短的文字,充分的安全感。 这就是他和薇塔的默契,你永远可以相信薇塔的救火能力。 还来得及,现在赶到天舶司还来得及…吗? 跑着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要是能有一艘星槎那就更好了。 “师傅…你去见师娘为什么要带上我啊…慢一点…我好晕啊~” 丹枢的眼睛都快转成蚊香了,胃里翻江倒海。 可她依旧挣脱不开王凯文那如铁钳一般握住命运的后颈肉的手,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 正巧,王凯文逮着一艘迎面的星槎,拉开门就夺走了驾驶座,留下原车主满脸凌乱的表情。 随手把丹枢扔到副驾驶位,扣上安全带,油门拉满,感受速度与激情。 这样,可怜的丹枢就昏了过去,很难说这不是一种解脱,她早该想到的,能和“星槎杀手”凑对的一定也是马路杀手…… “如果我有罪,帝弓司命会惩罚我,但绝对不会是把我挂在时速170迈的星槎上……” 一路红灯,测速条都被拉爆!更不用说那些巡逻的天舶司职员,追来的不少于五艘。 五艘警戒星槎?五颗警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少狐人少女望着那疾驰而去的星槎都不禁感受到心里猛的一颤,她们原始的憧憬似乎都被这狂野的风格唤醒了。 暂且不提这一路上带来的严重安全隐患,驾驶着星槎,王凯文爽的都想要原地高歌一曲,哎呀,这才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浪漫! 哪怕是尽头可能是修罗场,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就这么过去好像也没有问题! 白珩说过的,她的男人,不一定要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但一定要有陪着她用星槎划破空域的胆色和实力! 王凯文狂飙在前往天舶司的道路上,任由晚风透过窗户把他的长发散落成一道金黄的虹彩。 第五十八幕 晴天 罗浮天舶司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舟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姓名?” “王凯文。” 这名字倒是接地气,一看就挺有老仙舟人的取名风格,说不定是曜青的老乡? “身份?” “暂时是无名客,跟着星穹列车跑着呢。” “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吗?” 王凯文递过去由姬子帮他办好的星际和平公司签发的身份证,又递上去一张星穹列车的列车组成员专票。 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说来确实挺尴尬的。 在把星槎停到规定的区域还是随意停靠中,他选择了把星槎撞在天舶司的办公大楼上。 星槎,屹立于天舶司之上! 这真怪不了他,你知道的,作为一个仙舟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脑子不是很清醒,年纪大了,难免魔阴身…好吧,编不下去了。 后面还追着几艘巡逻星槎呢,他赶时间,也没工夫陪他们闹腾,本来只打算加速冲卡的,结果嘛——天舶司的办公楼还怪结实的。 “才几岁脑子就不清醒啦,小老弟,你这情况建议重开啊,短生种也没这么不经折腾撒……” 天舶司的职员表情冷漠的看着面前这个挠着头不好意思笑着的大男孩,她隐隐约约想起来什么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快一百年前,据说有这么一号奇人,活生生把星槎创到了玉界门上面,云骑费了好大劲,却抠都抠不下来,实在离谱。 眼前,这娃子和那位狐人姐姐绝对能堪称罗浮星槎驾驶界的卧龙凤雏。 就这情况按照驭空司舵的处理办法,拘留十五天,罚款5000信用点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还不算后面待支付的用来维修天舶司洞天的巨额赔偿款…… 这么想,职员小姐看着那双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完全没有■数的翠绿色眼睛,只觉得头疼非常。 批评教育,一定要批评教育,在拘留期间除了进行必要的劳动改造以外,这家伙必须要把飞行士守则抄上个几百回。 等等,好像有什么忘了…… “你星槎驾驶证呢?” “没带。” “这星槎登记的驾驶者也不是你啊?” 王凯文怔了怔,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这星槎,好像还确实是抢来的…… “您要不要再看看那上面登记的照片?”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准备胡扯。 “这照片是你吗?” “是我。” 天舶司职员比对着手上玉兆上留存的人像,又看看面前这一脸真诚的大金毛。 “我看着不太像啊……” “是我,那时候我还很瘦。” 王凯文嘿嘿一笑,咬定了那位失主短时间追不上了,他赌自己能蒙混过关。 可天舶司职员也不可能惯着他,直接无情的说出了真相。 “这上面的人就不是你。” 可她恍然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芳香气息,这味道让她眼睛似乎都有些花。 “不是我吗?” 王凯文依旧不慌不忙,他理了一下衣襟,拿手指指着那玉兆上面的人像,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好像,还真的是你……” 王凯文点点头,满意的微笑着。 “请问,我需要支付多少罚款和维修费用?” “七十二万零七千三百五十六信用点,你看你是怎么支付这笔费用?如果你无法即时支付赔偿可以依靠抵押财产暂缓执行。” “嗯……” 他想了想,随即释怀的笑了,从空间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写了几行。 “记在神策府账上就好,这是景元将军签发的支票,请收好。” …… 眼下,神策府最黑暗的一天,时隔多年终于又再一次降临了!警报!景元的私房钱小金库即将受到毁灭性打击! —————— 白珩由薇塔领着走,她听薇塔说要在今天给她一个惊喜,大清早就起来等着,结果在古海旁边等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大雨,连绵不断的雨水,这场雨直到晚上才停,在晚上白珩才等到薇塔。 她看着古海潮起潮落,在心情不怎么美妙的状态下吃完了整整二十盒貘貘卷。 咱别放鸽子了捏。 (╥_╥) 要不是手上的红珊瑚手串有避雨的功能,她就要变成被水打湿的狐狸了,狐人的尾巴要是弄脏了清理起来好麻烦的啊…… 结果呢,薇塔指着白珩玉兆上面因为网络闪断直到现在才接收的消息。 “约好的集合地点不是天舶司吗,你咋在这丹鼎司古海边晃悠了这么久啊,我都等了一天了也没看见你人啊。” “啊?!” 白珩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丹鼎司的网络不好,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找那人玩时总是一大串“已读不回”,现在看看,他或许也另有苦衷。 这地方不仅种了一堆花花草草隔绝通讯,甚至还为了防止丹士被打扰装了信号屏蔽器,主打一个云深不知处。 要不是知道这地方都是大夫,白珩甚至怀疑这里藏匿着不为人知的丰饶民犯罪窝点…… (你没猜错,好像还真有……) 也算急匆匆的赶到天舶司,顺便让薇塔也体验了一下时速一百七十迈的星槎是怎么样的速度与激情,终于按照约定时间白珩没有迟到。 她已经做好了被驭空批评教育和交罚单的准备了,结果一抬头,嗬,好大一艘星槎! 这又是谁的部将?看这架势有我“星槎杀手”的六成功力了,罗浮怕不是又要有一位被命运指引的飞行士横空出世! 来不及感慨,白珩走上天舶司台阶时,凑巧和某个刚交完罚单的靓仔擦肩而过。 鬼使神差的情况下,白珩回头了,正巧,那人也在此时回眸,予她一束不可能忘记的目光。 白珩想过无数次和他重逢时会做出的反应,说出的话,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那人的金毛和以前一样柔顺,甚至发质好到发光,油亮油亮的;眼睛也是,绿的漂亮的很,简直比初生植物的嫩芽都更有生命力。 是他,不会错的。 她也曾怀疑这是幻觉,可这不能啊,倘若连这种美梦都要破碎,人生也太残酷了吧。 他回来了,是吗? 白珩她有那么多想要对他说的话,可总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她好喜欢他。 想要在他身上染上自己的味道,不让别人抢走了;想要在他身上用牙齿咬出一个个印痕来标记自己的所有物;想要…想要把他和貘貘卷一起吃下去,揉进血肉里,这样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当时白珩来不及说这些情话,就已经迷失在命运恶劣的剧本里…… 后来,白珩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能活过来,可大概也猜到了他为自己做了什么,她在那天听到他的声音了,却没有见到他。 她听见他对她说:“白珩,活下去。”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好好的活着,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活着,等着他。 白珩等得想要发疯,也可能她早就疯了,对于一个狐人来说,近百年可不是一个短时间,但她觉得只要有能再见到他的可能,那就是值得的。 “琼华说了,要让我活下去,我要等他回来。” 她那么固执,那么不听人劝,像个傻子一样每天乐呵呵的看着古海发呆,仿佛心上人能从水里浮上来一样,数十年如一日。 她相信,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他是罗浮最好的医生,连死亡都能治愈,所以一定不会食言。 哪怕,琼华根本就没有向她许诺过他会回来,白珩擅自期待着,祈求着只有她相信的奇迹。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对吧,对吧?! 王凯文还想说些什么呢,就已经被飞来的超大狐狸扑倒在地上,一个失衡,两个人都从楼梯上滚下去。 好危险,这家伙也太乱来了! 王凯文的身体先意识一步就做出了反应,把毛茸茸的狐狸抱在怀里,他用身体把她护住,尽量不让她受到一点掉落伤害。 直到滚了几圈,王凯文垫在底下,苦笑着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这只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不顾及个人形象和社会影响的狐狸小姐。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她一直都是这样乱来的吗?好像白珩还真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变呢……” 白珩根本就没想过会认错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的。 窝在这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温暖的气息,这个味道,好棒…这是琼华的味道啊! 琼华,琼华,琼华琼华琼华! 是你吗?是你,是你,是最亲爱的你! 明明是最值得高兴的时候,为什么哭了啊,白珩她不解的感受着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睛里全都涌出来。她好想笑给他看,让他不要担心的,可她哭了啊,哭得稀里哗啦,根本停不下来。 白珩哽咽着,很没有形象的,好像被抛弃的小动物终于等到饲主的那样,喜极而泣啊。 “琼华,我终于…我终于终于等待你啦,我好好的听你的话,好好的活着哦,终于等到你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完全说不清楚,不如说,她就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模糊的哭诉。 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孤独,好像都融化在了这熟悉的怀抱里了。 一次次失望,却依旧满怀期待。 因为他,也一定在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度过一样的孤独生活,因为他,也一定不会忘记她。 【被人驯养的狐狸啊,就是这样的。】 【哪怕是看到麦田的金黄都会联想到男孩相同颜色的发丝;哪怕是听到铃铛的声音,都会觉得是他清脆的笑声,是那人迫近的脚步。】 这场近乎无休止的守望,终于等到了,在雨季最后一天重逢,然后就这么语无伦次的,满怀喜悦的哭着,笑着啊。 第五十九幕 主教大人不死于修罗场 雨季结束的那天,某只泪眼汪汪的野生大狐狸在天舶司的台阶上扑倒了擦肩而过的少年。 呱,那女人把凯文老大打倒在地,是要把他捉回去当■■■口牙! 薇塔小姐,快来救场口牙! 路过的某上班族看着这幅画面,摇摇头,也不打算多管闲事看热闹,直接绕过他们走下台阶,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念叨: “好肉麻两公婆,还好不是我父母……” 嗯,这话说的没毛病,注意市容啊亲。 而在视线之外,这不还有两个被拖过来凑数的看板娘嘛——薇塔和丹枢还扶着栏杆呢。 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高速晕车带来的呕吐感让俩人难受的要死,在这缓缓,缓缓就好。 两双蚊香眼对视,惨然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宝了个贝的,怎么会有人能把星槎的速度拉到仪表盘之外的170迈啊,活该这俩卧龙凤雏能凑一对,建议锁死,永远不许上路。 可薇塔突然愣了一下,她认出来面前这人是谁,可不正是那人要她收集遗骸的目标?看上去,现在她还没死呢…要不要顺手做掉完成他的任务? 罢了,丹枢是王凯文带过来的,有什么事看他处理就好,还是不要擅自行动了。 至于包里那半瓶丹枢的“骨灰”,薇塔只觉得你们仙舟人玩的是真的花,咋啦,非得死上几回才算功德圆满嘛…… 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奖励你和梅那家伙关一个笼子里,希望她会喜欢你们这些耐用的小白鼠。 过了十几分钟,薇塔没有那么晕了,她很自然的走了过去,看着还在被白珩她黏糊着的王凯文。 薇塔选项:向白珩说明实情,告知始末。 小小的薇塔牵起王凯文的手,很温柔的笑着,却好像有着胜利者的气息:“是的,我们是恋人。” “那,我是什么?” 嗯,某一只大狐狸突然失去了人生的快乐,整只狐狸好像都变得灰白了起来。 不是,还能这样? 白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她望着薇塔,又看了看她身旁的王凯文,泪水又一次决堤。 〒▽〒 “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以后终于能够重逢……” “还得到了新的,和镜流一样能相处一生的挚友。” “两份喜悦相互重叠。” “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 “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无糖蓝莓奶油慕斯蛋糕狐狸尖叫!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接吻也好,拥抱也好,还是喜欢上那家伙也好。” 白珩还想说什么,哽咽着,言语不清的试图追忆往昔罗浮上的恋情。 “不好意思,是我最先遇到他的哦,而且,小白你好像也不是第二名呢……” 是第二次弱点击破! 薇塔看白珩说出来这么多意义不明的话语,终于还是自己好像觉得太残忍了,递过一张纸巾为她擦去眼泪。 怎么会有人能输得这么彻底啊…… 王凯文站在旁边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王凯文,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你让他扛着天火给纳努克来一刀狠的,他能做到,可你让他水泥封心,他自认为没这个本事。 从拿到模拟系统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天,谁家好模拟器模拟的时候没有本体记忆,除了词条以外都无法干涉选择啊! 这种以轮回人生模式进行的模拟,注定了他不仅有很多“相遇之缘”,还有的是“纠缠之缘”。 可讲个有意思的,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太过于期盼,他又不是银河打桩机,星际播种侠,说实话他对于后宫还真没多大追求。 理论上,有梅和薇塔就够了。 爱情,呵,那当然是个好东西。 可贝洛伯格前文明几十年都快把他逼疯了,罗浮上复刻主教几百年更是天大的折磨…… _(:3ゝ∠)_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精神状态正不正常,只知道现在很精神,也挺神精的。 一个爷们儿,必须有点担当,自己做的事情那就要负责到底,这是他王凯文的底线。 现实又不是集卡收集游戏,都是活生生的人,什么平等的爱,给天下所有美少女一个家,搞什么鬼?胡扯。 弄一副优柔寡断的该死的模样,搞那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亚撒西”的嘴脸,中央空调是吧,嘿,又当又立,咋不去死呢? 这么喜欢开后宫,那就让那人老婆也找几个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双方平等嘛。 ヽ(#`Д′)ノ 逼着爱自己的女人做决定,好像是给了选择,实际上让她们自我欺骗,不得不加入…… 不好意思,他王凯文做不出来这种初生事。 …… 他当然要对白珩负责,可梅和薇塔呢?就让她们一直迁就下去?爱情里谁不自私,要不是真的喜欢谁能够接受分享?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啦? 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梅和薇塔,一个人双标也该有个限度。 崩坏三奥托那人是到死都只有卡莲,只爱一人的纯爱战神,可他王凯文已经走到了底下,已经成了遍身风流债的烂人。 别扯什么二次元就该这样,现在这崩坏星穹铁道的世界就是他的现实,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五百年,够还上白珩的爱情吗?她因他而死,那么,也该因他而活,这是应该的事情,谈不上谁对得起谁,只是他王凯文的赎罪。 那她复活后等了他这么久,这份情怎么还? 模拟罗浮里的几百年太刻骨铭心,完全斩不断,可这不是逃避的理由。 他王凯文不需要借口,在爱情里还需要用借口,那也太可悲了一些。 正欲快刀斩乱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王凯文找了个角落,按下接听键。 屏幕上面备注的名字是梅。 “亲爱的~想我了吗?” “让我猜猜看,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和小薇塔在仙舟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王凯文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放松的笑容。 “有些想你。” “我很好,这里的事情有些繁杂,但说到底还是那些固有的套路,就是我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他有些纠结该不该告诉梅关于白珩的事情,但终于还是不打算隐瞒,他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她。 “嗯哼哼~我家凯文果然还是那么讨小姑娘喜欢呢,我就猜到会这样。” “但是,凯文,你能把这些都告诉我,我很开心哦,看来你没有被外面的坏女人给带坏呢~” 王凯文感到有些尴尬,他在心里为刚刚那一瞬的犹豫感到抱歉。 “不必在意哦,凯文,贝洛伯格没有必须一夫一妻的法律。这里发生的故事也和你的观念里有很大区别呢,我不是都从薇塔那里就已经告诉你我的态度了吗?”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和薇塔。” 通讯那一边,梅笑了。 “我家凯文果然是个纯情负责的好孩子呢,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抛弃的那孩子会好可怜哦~” 王凯文知道梅大概也会这么说,这一次,他的话语变得坚定。 “可这不是我要无节制的接受的理由,纯粹的增加伴侣的数量比拒绝更不负责。” “这对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我认为爱情建立在信任与忠诚之上,不容许欺骗和背叛。” 梅顿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 “你怎么会觉得,加上那个孩子意味着背叛呢,她不也是爱着你的人之一吗?” 王凯文带着凯文惯例的那种沉稳的气质回答梅的这句话: “正因为爱她,我才觉得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跟着我所得到的不专一的爱情,配不上她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更对不起我模拟的一生。” 梅叹了一口气,自家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拐不过弯来。 “可明明是相爱的人,最后却不能在一起,这也太残酷了吧…爱情真的讲逻辑吗……” “凯文,你真的能接受她跟随其他人的未来吗?她真的能接受没有你存在的明天吗?” “或者我们这么说,你依靠模拟闯入了她的生活,给了她构筑生命的一切,现在却要斩断这羁绊,仅仅为了完成你心中的公义,这真的是负责吗?” 王凯文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凯文,这到底是负责,还是自私呢?这是勇敢的拒绝,还是最怯懦的逃避呢?”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好累好累,从穿越过来就觉得好累,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正应着那句话:“幻觉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现实太残酷了。”他有太多的抉择要去做,容不得他后悔,也不许他后退。 “梅,我累了。” “带她回来吧,凯文,我有办法让你相信美好的能够共存的未来是存在的,我要向你证明人类的爱绝不是如此不便之物。” “……” 王凯文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好,我会的。” 然后向梅告别,挂断了通讯。 有的时候,没有修罗场,当事人也会很痛苦,因为爱的够深,因为爱的灿烂,因为不忍心辜负,更不忍心放手。 王凯文望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那漆黑的表面倒映着他的面容,因为是黑色的,就看不出他眼睛的颜色,不是湛蓝,也不是翠绿。 镜子里,只有王凯文,只有他自己。 “阿哈,出来聊聊吧。”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把白珩抱在怀里安慰的薇塔,也不打算过去凑热闹,从口袋中拿出一副面具,对着它说着。 “阿哈真没面子,你怎么发现阿哈的?” 司掌欢愉的神出现在他身后,很没有威严的和他说笑。 “从你在贝洛伯格变成桑博的样子给我这个面具的时候。” “哦,你当时可没现在这么聪明……” 阿哈也不恼,望着他一蓝一绿的异色眼瞳,凭空变出一杯鸡尾酒来。 “你看起来不开心,而我是让人开心和找乐子的神,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哈哈哈~” 第六十幕 酒馆 欢愉星神阿哈的所谓的本体隐藏在万千张面具之后,没有人知道祂的真容。 而现在,祂凭空出现在罗浮的天舶司,除了王凯文以外也没有人注意到祂,甚至——连带着作为当事人的王凯文都好像被忽略了。 世界在变得安静。 场地被置换成某个酒馆的吧台,暖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 眼前弥散的彩带和金粉,嗅到的上好葡萄酒的香气,耳边传来的悠扬带着些鼓点的纯音乐。 随后,一个戴着微笑黑白面具的人坐在了王凯文的对面,分不清性别,祂穿着很考究的华丽的燕尾服,还戴着装饰着彩色鸟类羽毛的宽顶礼帽。 优雅中带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癫狂,这或许应该是人们对祂的第一印象。 递过来一杯点缀着奇异花朵的鸡尾酒。 三色分层,盛于水晶高脚杯,在灯光之下流转,美丽的像恒星破灭后的夜空。 王凯文毫不犹豫的从祂手中接过,看了几眼后,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微辣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猩甜,有些像是血液,又好像是别的某种植物的芳香,夹杂着淡淡的苦味。 这是…不死药。 理论上,应该还是位阶最高的那种,只存在于九仙舟求药时代的典籍里,恐怕能使得一棵野草在眨眼间就生长为匹敌罗浮建木的丰饶仙株。 这也意味着,它的力量足够赋予整整一个种族长生久视的宿命。 这是药师的血,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所以,千万别让帝弓司命看见它。 否则他老人家哪怕隔着几十万光年,可能也要用命途力量打开星门,远远的刷火箭为这小酒馆里的开胃菜助助兴。 “阿哈,酒不错。” 王凯文这么说着,放下已经空了的高脚杯,凝视着那张在滑稽中带着莫名神性的面具。 “那当然,我这开酒馆的倘若连招牌饮品都不能让人感到满意,那在开业那天就已经关门大吉了。” 阿哈像是一个真正的酒保那样拿起桌上的水晶高脚杯,祂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张干净的抹布,仔细的把杯子擦洗的光洁如新。 “这杯酒,不是免费的吧?” 王凯文看着那空杯里又溢满澄清的酒液,思考着问眼前这位没有一点身为神明的架子的神。 阿哈忙着擦着手中的高脚杯,没有立刻回答他,祂只是抬起头,用带着笑脸面具的脸望着王凯文,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就在这不算短暂的沉默中,阿哈从柜台下拿出来一支老式的左轮手枪,对着王凯文说: “陪我玩个游戏,就放你走。” “轮盘赌,你先或者我先,都可以。” 王凯文从桌上拿起那老物件,掂了掂重量,褪开转轮舱,七颗弹夹里面只嵌有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材质打造的,好巧,王凯文认得这东西,于是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力的苦笑,这笑容转瞬即逝。 ((???|||)) 它完全不像一颗正常的子弹那样圆润,奇特的苍白夹杂着幽蓝呈螺旋状纠缠在弹头上,仅仅是目视就给人一种冰冷和绝望的感觉。 这颗子弹就是所谓的【逆时一击】,一颗真正的因果律武器。 【永远与时间箭头错向而行的螺旋弹头,如同猎犬永远追逐着悖逆时间的不死之物。】 【曾是一位绝灭大君的余烬,曾是抹除一个文明的按钮,曾是一头太古之兽最后的哀鸣….汇聚多少死亡的材料方能铸成这样一发弹药?又是何等枪械能将它射向过去?】 【它是解答一切的答案,它并非问题。】 【“逃吧,逃去任何一个时刻的间隙里,它总会找到你,将你钉死在宿命里。”】 巡猎命途的几大最终体现之一,和帝弓司命的箭矢碎片一个等级,巡海游侠的传说之证,丰饶孽物的命定之死。 当这颗子弹被装入枪膛,所有的逃避都是无力而苍白的,因为时间被截断,命运被终止,一切的反抗都只会留下不存在于未来的荒诞浮沫。 用〈逆时一击〉玩轮盘赌,这种手笔,也唯有抵达欢愉命途终点的神明才能有这种余裕。 王凯文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那颗子弹不存在于弹夹的任意一刻,它只是放置在那里,渴求着被击发。 “指着我或者指着你自己,都可以,我们轮流来就好,不急,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阿哈凑过来,把这把枪拿过去,转动弹夹。祂亲手为这把左轮手枪上膛,又把它放在桌上。 没有任何规律,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七分之一或者百分之百,所有或者一无所有。 王凯文在这无比短暂的一瞬,有着这么一种冲动,不遵守游戏规则,拿着这把该死的枪往阿哈的头上来上七发整的。 可他知道,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阿哈会陪着他玩下去,永远的玩下去。 星神当然会死,可这颗子弹要不了阿哈的命,只是会让祂难受一小会儿,接着,祂当然会拿出一颗新的,猜猜看,那一颗会落在谁身上? 王凯文拿起桌上的手枪,却也只是拿着,没有指向任何人,他在犹豫。 阿哈已经擦完了那个高脚杯,看上去很无聊的趴在吧台上,祂用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对准自己的额头,对王凯文说: “你已经感到累了,不是吗?这颗子弹可以解答一切问题,治疗一切疾病,你知道的。” “有那么多问题,在死亡面前都算不上问题,生死之间无小事。” “来吧,我等得有些心焦了,要不我先来也可以,随便你。” 阿哈笑着,祂一直在笑。 王凯文闭上了眼睛,在几秒之间,他想起来许多事情,许多许多忘不掉的过去。 有前世蓝星普通人平凡而稳定的生活,这已经有些模糊,很多记不清了。 有着在雅利洛前文明作为凯文谱写的救世主传说,有在贝洛伯格里沦为异乡人的徘徊。 有着罗浮上作为琼华登临的至高阶梯,有着如今重回罗浮面对百般算计的五味杂陈。 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啊,走到现在也完全看不到尽头,它当真是在不断延伸吗? 转而间,那在月球背面或者世界尽头的孤独,再一次笼罩着他,死亡似一冰冷的拥抱,试图夺去他的体温,令他获得久违的安宁。 …… 王凯文抬起手中的枪,把它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的看着阿哈,一言不发。 面具下,阿哈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呢。 “阿哈,如果我赢了,我请你喝更好的酒。”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再闭上眼睛。 那只还因为紧张有些颤抖的手,那么坚定的扣下了扳机,幸运,这一发是空的。 到此为止吧,可以了,把枪给阿哈就好。 “开什么玩笑……” 王凯文的眼睛里骤然因为激动添上几根血丝,他的表情更平静,但动作更果决。 无数次生死之间,他早已不是过去的少年,那些模拟人生已经渗透进他的躯体与精神,赋予他作为人类最宝贵的勇气。 七发弹夹,一颗子弹,七分之一…吗? 不,是百分之一百,仅此而已! 就这么连续又五次扣下扳机,直到手因为颤抖都已经无法瞄准自己的头。 王凯文还活着。 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呼吸都变得沉重,劫后余生的冷汗打湿背后的衣物。他看上去镇定,实际上手里已经浸满了汗液,甚至握住枪柄都有些打滑,胸膛里,心脏跳动快到像是要破体而出。 可王凯文脸上还带着那该死的公式化的微笑,他没有把枪对准阿哈,而是拿那手枪当着阿哈的面褪下那颗子弹,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戴着面具的神站了起来,祂沉默的望着面前这个连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的男人。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祂笑了,那么快乐的笑着,既,像是真诚的祝福,又像是讽刺的嘲弄。 于是,情非得已之下,阿哈伸出双手,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开始为面前这位敢于向自己连开六枪的勇士鼓掌。 “我的朋友,你蠢得绝了,真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亲手册封的愚者,我发誓这几个琥珀纪都看不到比你更棒的小丑了。” “多谢夸奖。” 王凯文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冒犯的,蔑视生命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能让你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吗?” 阿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话筒,对着他问。 “何为欢愉?” 祂这么问着,像是那些孩子和学生一样充满求知欲的问着,哪怕祂已经走到了这道路的尽头。 王凯文愣了一下,然后向阿哈给出他的答案: “我就是欢愉。” “你是欢愉,那我是什么,哈哈哈~” 阿哈这么笑着,又为他倒满一高脚杯的红色酒液,随后用纸巾擦拭指尖沾染的深红。 “那阿哈,我问你,何为欢愉?” 王凯文捧着那一杯酒,对着眼前的面具人做出一个标准很有礼仪性的敬酒姿势,神色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对面的阿哈笑着,然后,摘下了祂的面具。 第六十一幕 于终幕绽放的笑靥 面具背后,是什么? 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是最浩渺无垠的星空,是濒临死亡时贤者的低语,是一束盛开在漆黑世界的拥有唯一色彩的花朵。 是,王凯文即将坠入的命途狭间。 …… “试问,何为欢愉,为何欢愉?” 许多年之前,在曙星尚未熄灭的彼岸,某个人对着虚无质疑着自己的内心。 最终的方程式得出的结果是,万物终将由陨灭走向虚无,然后永久的沉寂下去。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这个我所钟爱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去证明这一切都具有价值,我要在此建立世界的因果,我要逆转这悲哀的结局,我要书写,超出命运之外的剧本! 倘若这一切终将毫无意义,那就让人来赋予这一切意义和价值,即使这都是最微末的挽救,也希望,能够触及原点的杠杆,延缓那既定的…… 代价,在这种时候还需要谈代价? 哪怕,走向歧路,万劫不复。 哪怕,此身将化作永久的须臾。 哪怕,注定与我所热爱的,与一切美好事物不共戴天,永无宁日。 没人知道,ta的旅途将驶向什么样的远方,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会去在乎,这世界会不会死在黎明的前夜,然后永不醒来。 ta的旅途上,无数次见证绝望的悲剧。 重复着,失望着,机械的重置着。 因为钟爱着生命与繁荣的喜悦,所以肆意增殖着最野蛮的种群,然后这一切成为了腐化的苗床,在此基础上疫病和烈毒无序的滋生。 因为向往着智慧和真理的喜悦,所以曲解篡改着最玄奥的知识,然后这一切成为了奸计的源泉,在此基础上欺诈和背叛诡谲的降临。 因为追求着胜利与荣誉的喜悦,所以亲身体会着最狂热的斗争,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残虐的动机,在此基础上杀戮和癫狂狰狞的嘶吼。 因为渴望着感官和本能的喜悦,所以忘我沉缅着最亵渎的刺激,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欲孽的萌芽,在此基础上折磨和放纵妖异的惑乱。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就好…再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 因为坚信着崇高和美德的喜悦,所以虔诚笃行着最光荣的维系,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排异的理由,在此基础上教条和肃清残酷的施予。 在神圣的,漆黑的太阳之下,任何的不协和音都被毫不留情的净化了。 这世界最后所余下的,仅仅是最可悲的,完全没有任何转机的精密仪器。 然后,就和一开始那最完美的参数所表达的那样,它很轻易的走向了虚无的怀抱——没有变量存在的世界,本就毫无意义。 此后,又无数次重复。 在命运的尽头,永远成为不了救世主的某个人狂笑着看着自己亲手摧毁的一切。 祂已经不足以被称呼为人,因为属于人性的条例早已从祂的思维里剥离。 如今血泪和恨意都冷却了,已经磨灭的属于这个人心里最后一丝正向的感情,连同祂作为智慧生命的理智一起归于虚无。 祂已经疯了,祂早就疯了,祂完全疯了。 回过头来,在穷尽一切可能性之后,终于目睹了一棵生于海面,虚幻中带着难以捉摸的光彩的,刻印我们所有的故事的树啊。 而祂所寄予厚望的,祂所希望留存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都不过是海面因为潮汐翻涌升起的泡沫。 虚无的黯色,如纱衣一般披在祂的身上,试图用怀疑和迷惘的枷锁定死这一位迟来的觉者。 其之一,不可贪得。 其之二,不可不舍。 其之三,你只可到此处,不可僭越。 恍然间,祂发现,属于祂自己的色彩都早已经在漫长的旅途里消失殆尽,祂,不过是被量子留存的不甘心沉寂的幽灵。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需要放声大笑出来,因为啊,既然都注定要绝望的,为什么不为这荒诞无趣的世界,增添一分奇幻色彩呢? 祂,用着鲜血淋漓的指尖书写完自己的故事,决然的纵身跃入海中,耳畔拂过幻灭的潮声。 然,那双灰暗的眼睛,在破碎之前仍死死的盯着那游荡的属于巨树的根基。 抓住了,绝对绝对不会放手。 祂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之后做了什么,甚至不清楚完成这一壮举的存在是不是还能算得上祂自己。 当祂最后睁开眼睛, 祂看见世间万物都如川流中的雨滴,狂奔向虚无的深渊,在漩涡中纠葛为无物。 万物生来就是要死去的,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都将迈向终结。 祂听见新生者的啼哭,这却是无关乎任何生命,这是属于世界的初啼,是这一切祂能够想到的希望和美好之物的总和。 纵使最后,一切都将化作最黯淡无光的,连灰烬都不会留下的微末…… 这来自于最初的喜悦,绝对不会因为注定的结局埋没,倘若虚无注定到来,我的嗤笑和喜悦亦将成为这世界永不褪色的墓志铭。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笑一笑吧,我的朋友。 我来教会你,怎样才能笑出来。 祂割裂已经被缝合的嘴角,令它上扬。 祂撕开没有内容物的眼眶,使其柔和。 祂把脸扯下,塑成一张张大笑大哭的面具。 祂的狂笑在树冠之上回荡,这凄厉刺耳的笑声,在无人伴奏的环境,竟也没有那么违和了。 这清澈的笑声,撕开了冰冷死寂的宇宙,在寰宇里诉说着祂的意志。 此为【欢愉】。 无可言说,无可理解,无可模仿。 是如今,摘下面具,所得以窥见的一抹虚幻。 赋予生命以尊严,赋予存在以意义。 无所谓虚实善恶,无所谓秩序混乱。 欣喜,满足,痛快,乐趣,欢笑…… 此番戏剧,以示我等生灵欲足行满,邀诸天万界共赏,誓要令欢愉之名响彻寰宇。 世界是虚假的。 尘世如浮光掠影,万物终将坠入虚无。 所谓的意义,价值和尊严都将成为过去, 唯有【欢愉】不死。 赞美,欢愉之主。 —————— 阿哈优雅的重新戴上面具,然后祂若无其事的从王凯文手中拿回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水晶高脚杯。 祂笑着指了指他的脸。 等王凯文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是一阵冷风穿堂而过,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事实上,在这一阵风里离场的,应该是一位旁观许久的,流光忆庭的忆者。 如果王凯文把手放到口袋,他现在应该能摸到一张刚刚制作好的,最高规格的光锥。 “这是……” 阿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祂已经擦干净了那酒杯,它被高高抛起然后就消失了,出现在原处的是一只鲜艳的红玫瑰。 “某一位纯美骑士的馈赠,他相信我最终也能找到自己所追求的美。” 阿哈这么说着,把它递给王凯文。 “现在,它是你的了,我用和他一样的话语祝福你这个朋友。” 可王凯文犹豫了,不敢接过这一枝红玫瑰。 阿哈笑着,手保持住向前传递的姿势。 看来,不容许拒绝呢。 王凯文终于伸出了手。 当他的手指握住那一枝玫瑰,锋利的刺割破了他的手掌,这带来极为明显的痛觉。 痛觉自指尖延伸,直抵心脉。 然后,王凯文感觉自己的胸膛里都盛放出一朵鲜红的玫瑰,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下应该让他的内脏都毁坏干净了。 这种堪称撕心裂肺的痛苦,这种东西真的能够被称为祝福吗? 他那么希望自己能不去相信欢愉之主的伎俩,慌忙运转丰饶力量治愈着身体内严重的伤势。 下一秒,王凯文感到额头传来一种温热。 这是一个吻吗? 为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当王凯文把手抚摸向自己的额头,他触碰到一张还带着温度的面具。 “我以一个吻背叛你,诅咒你。” “愿你在此后的一切时间,都无法摆脱属于〈欢愉〉的愚弄…愿我的笑声,能使你的生命驶离虚无的终点。” “被我注视着的孩子啊……” 酒馆的灯光在随着祂的话语一盏盏熄灭。 空气中那些迷幻的味道也已经稀薄到闻不清。 阿哈已经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也变换成天舶司的景色,不远处,是那些熟悉的人。 只剩下王凯文坐在地上。 他的脸上,还戴着那一张如玫瑰一般鲜红的,点缀着美丽的金色花纹的笑脸面具。 一切献给欢愉之主。 第六十二幕 善后工作 已经是午夜了,神策府的灯还亮着。 景元很忙。 他现在要统计在那场由星核猎手缔造的杀戮里死去的人数,调查他们的身份,以及,清算这些家伙生前犯下的重罪。 某只天生邪恶的丰饶孽物在6个系统时可以搞出来爆炸新闻的可能性很低,但绝对不是零。 总该有人为这一切处理一下后事。 符卿?符玄已经自闭了。 她现在去了幽囚狱,这时候大概在运用着法眼的力量配合十王司人员拷问可怜的刃呢。 据说,是刃在符玄面前莫名其妙说了一大串翻旧账的话,提到了毁灭令使幻胧,更有关于几十年前太卜司的血案。 嗯,那就不奇怪了。 ╮( ??w?? )╭ 景元把手上的玉兆放到一旁,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这味道一如既往,苦涩的要死。 彦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盲猜这小子又是去找他心目中的强敌讨教剑术,八九不离十,现在应该已经躺在丹鼎司的病房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他景元当年还不是提着一把剑就冲过去找琼华一决高下嘛,就是结果不怎么好,他倒头就睡。 眼下要最先处理的,就是把应星…不,应该是星核猎手刃了,要把这老伙计赶紧从幽囚狱里捞出来,再找个理由扔出去。 刃被支配了,勉强算个从犯,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幕后黑手是不是幻胧,景元持保留意见。 另一方面,星核猎手这次来仙舟没什么恶意,他们顶多算推手——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得太僵,这对双方都不好。 联盟事先有令,罗浮也还需要借用一下“命运的奴隶”撰写的剧本查一些小事情…… 把星核带上仙舟的另有其人。 倘若景元没有看错的话,那天去流云渡的,可不止一只金发碧眼的坏家伙。 他景元能纵容琼华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搞一些灰色产业,但这绝不代表他会宽恕那种没事找事的模仿犯。 罗刹是吧,我记住你了,你最好真的是丰饶孽物,不然…… “传令下去,我本人将在明日去幽囚狱协助审问要犯,届时该区域全面戒严,不得有误。” 这条军令在发布给值夜的云骑之后,景元又把这条信息通过他的个人玉兆发送给了王凯文。 这人他不管来或是不来,都将成为景元手下最有用的奇兵。 再说了毕竟是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总要到场做做样子是不是。 景元向后倾倒,依靠进一大团超级蓬松的毛茸茸里,嗯,好大一头雪狮,它是怎么跑进来的? 都当了这么多年将军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规定是上班不能带宠物,但加班可以啊。 这么可爱的小猫,生来就是要被主人抱起来吸爆的,嘿嘿嘿嘿嘿嘿。 枕着雪狮柔顺如云朵的茸毛,忙碌了一天的将军大人终于可以在日出前的两个时辰勉强补个觉。 …… —————— “事情就是这样。” 拿着那面具,王凯文走回薇塔和白珩的旁边,说明了他经历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你在刚刚的几秒内觐见了一位星神?额,如果是阿哈的话,可能性还真不小……” 薇塔点点头,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拎出来一只“猫猫祟祟”的,手上拿着相机的三月七。 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身上起码能爆出来两打光锥,到处不经过同意就拍照,这坏习惯要改。 薇塔提溜着小三月,借此机会把场地留给王凯文和白珩。 她知道有的事情需要两个人独处才能说清楚,在这种时候,她有的是经验。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我先走了…… 白珩呢,还眼泪汪汪的看着王凯文。 这只狐狸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跟着,我就继续哭,一直哭”的胡搅蛮缠。 王凯文揉了揉酸胀起来的额角,凑过去一点点,他现在只觉得好尴尬,原先想好的说辞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呜呜伯的,面对这种动不动就掉小珍珠的女人,他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瞎扯。 良久,还是白珩先开口。 “你真的是琼华吗?” 王凯文望着那水色的眼睛,感觉自己的罪恶感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想要说他不是,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帝弓司命在上,他刚刚被梅鼓动的那么一点念头,还没升起就掐灭了。 烦恼或者紧张的时候,王凯文会习惯性的把手掌握拳攥紧再缓慢松开,这种小动作似乎能让他在无意义的过程里得到放松。 于是,这最不起眼的一点被白珩注意到了,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王凯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的霞光把罗浮的人造天幕映成通红。 “第三十一号机巧鸟的坠毁原因是什么?” 她很没有道理的,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正思考着人生的王凯文被这猝不及防的提问,想都别想就说出了答案。 “撞在了一艘因为超载行驶偏航的星槎上,他宝贝的,我就说那些飞车党该送去劳动改造……” 话说出来的第一秒,王凯文就后悔了。 好卑鄙啊,搞偷袭,不讲武德,哪有人平a换大招啊,怎么会拿机巧说事的啊,真的是服了。 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狠狠的咬在王凯文的手臂上,狐人种相对的犬齿瞬间刺入他的皮肉。 嘶,痛痛痛,这咬合力,我勒个仙人快乐茶啊,姑奶奶你快松开…… 甩了两圈,没甩掉,就离谱。 “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人的,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做出那么一副冷漠的样子,我白珩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满意了?!” “琼华,说话!” 王凯文看着白珩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话也能说出来了: “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短暂的沉默。 “■■■,琼华你个■■,我咬死你……” “我都不介意,你倒在这■■了,今天给我个准信,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啊,讲清楚……” 这么喊着,还不松口。 嘿,真疼,这牙到底是啥材质,破甲加物穿,当真是拉满了伤害。 而白珩这带着哭腔的怒骂,直让他起了精神。 其实问题就怕闭着嘴巴不说,眼下终于俩人打开了话匣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哭着闹着,俩笨蛋扯拉着出天舶司,自然而然的顺着路,往工造司那走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工造司那里隔着几条街有个私人林场的来着,虽然平常没什么人去就是了。 “这里是机巧编号9527,汇报监视结果和行程,伟大的造物主携一狐人种雌性个体往圣地方向进发,本机是否执行配合?” “信息处理完毕,议会表决同意,准许个体9527跟随。请注意隐蔽工作,必要时可以按条件随机应变。最后祝福你,幸运儿。” “收到,赞美吾主。” “赞美吾主。”(网络内无数次重复) 一只机巧鸟掠过檐角,仔细看它,那玻璃做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灵性的光,当真是诡异的很。 这小东西找了个墙角,随手丢下抓着的包裹,环顾四周,然后直向高天去。 看来,又有一个倒霉蛋快递要显示丢件了。 第六十三幕 延时引信 卡芙卡的求救信号在第一时间就发送到了星核猎手的群聊里。 某只猫猫日常找不到头脑,终于,他心如死灰的把已经写好的剧本撕了重写。 “必要时刻,萨姆她可以过去协助你带回刃,命运里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所以,卡芙卡你不必担心。” 艾利欧刚发出这条信息,底下就接了一条。 “我什么时候出发?” 这人的头像是一个燎燃着火焰,披挂着荧光,帅到爆炸的机甲。 嗯,萨姆就是这样的性格,老实人,办事效率高,除了急性子和藏不住话以外真没什么好说的。 军人令行禁止,而萤火为战而生…… 你不能指望一个毕生泡在药水里才能艰难活下去的可怜孩子不去奢望阳光下的生活,对于萨姆来说,每一刻行走在阳光下都是苦痛但宝贵的恩赐。 “暂时这里不需要武力援助,艾利欧能尽快给出新的剧本就好。” 卡芙卡回复了消息,拒绝了空降萨姆的提议,现在罗浮因为刃对星核猎手的态度很敏感,他们过多人员的集中都有可能成为攻击的借口。 尽快救出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能才是最好的计划,至于目的,无名客来到罗浮,一切就已经是“完成时”。 只要有剧本,只要新的剧本能及时送达,卡芙卡有把握从这个铁壁铜墙里凿出一个生门来。 她向来喜欢刺激,现在这场面也算让她起来一些兴致,她可不会害怕。 不管怎么样,卡芙卡还是想在那孩子面前保持住帅气的样子的,被拎到穷观阵上面挂着审问,怎么说都不够优雅。 “在写了,在写了……”(新建文件夹) 艾利欧的头像变成灰色,他下线了,现在可没时间给他用来闲聊,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是重中之重,又是猫猫加班加点的一天。 卡芙卡关上手中的手机,回头看某只灰色的,因为无聊蹲下来数蚂蚁的小浣熊。 “宝贝,我先走一步。你在这里等着你的同伴过来就好,要是遇上云骑盘问,就说刚刚是我用言灵支配了你,听到没有?” 星抬起头,望着卡芙卡,她有那么多句话想要问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总是没有机会。 “命运,是注定的吗?” 她这么问着,死死的盯住卡芙卡的眼睛。 “额,孩子你看啊,刃他不就在我们面前被拖走了吗?怎么说呢,命运,还真不一定……” 卡芙卡本来是想要故作高深的反问一句的,但她想到刚刚刃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去就觉得有些绷不住,剧本…也不靠谱许多次了。 自从某个变数出现在剧本里,猫猫都快过劳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连星核猎手内部成员都开始怀疑艾利欧的能力。 要不是后来剧本突然又准确了起来,还真可能会没人给这“命运的奴隶”卖命。 “在你有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吧……” 卡芙卡留下这么一句,非常优雅的踏着水汽,撑着伞,消失在不远处的楼台里。 星站在雨里,任由发丝被打湿,垂落在肩头,她仿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只能站在这里不知所措,等着谁来接走。 良久,几名刚刚被打跑的云骑领着增援来到这里,带走了星和…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彦卿。 唔…彦卿啥时候倒这的? 哦,好像是刚刚卡芙卡用言灵术点他了一下,这突然蹦出来,准备好替天行道,捉拿祸首的娃就对着空气挥了半天,然后就…… 就躺地上了。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星看着他们把彦卿抬上担架,又看着刚刚被自己几棒球棍弄趴的几名云骑,一言不发的跟上去。 —————— 刃,醒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人们手握着手转圈。贤人与愚者,舞女与勇士,人偶与神像…… 大家的欢舞里蕴藏着宇宙的一切。【生命】一直都是目的,【智慧】才是手段。 …… 坏了,串台了。(?⊿?)? 好吧,刚刚刃有点神志不清。 现在他回忆起梦里的一切,那是属于伟大工匠的光荣人生,那是属于丰饶令使的罪孽一生,那是属于刃自己的匆忙逃亡。 三重人生叠合在一起,仿佛要把刃整个人撕碎,脑子里疼的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身上存在着近乎钻心剜骨的幻痛。 应星,倏忽,刃…… 他分不清,他真的分不清啊! 耳边有着迷乱的祸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刃,天上有白玉京啊,莫想拦我,道爷要成仙哈!” “你要不要助我成仙?到时候我们一道上天啊?上去享福啊哈哈哈哈!” “骗你的,刃,你还不能死,你和倏忽是道爷的三尸,斩了你们,道爷就能成仙呐!” “他信了,他信了,他信了!” “真好耍,这人真好耍!” 刃抠破耳膜,而那声音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依旧在他的意识深处,癫狂的笑着。 这是罪,这是罚,这是他,属于刃的刑。 相比于这无止无休的念叨,肉体被困锁,戴上手铐和脚镣,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 刃毫无办法,于是闭上了眼睛。 他的沉默,使得原先就一片死寂的幽囚狱再度归于无声的苦海,前来审问他这个犯人的大人物,恐怕也注定要失望了。 隔着几个房间,在刃看不见的地方,幽囚狱的大厅里,是另一场闹剧。 景元站在这,旁边是符玄。 底下,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被云骑用兵器指着,一步步押送到将军的面前。 “踏入此间,不是狱卒,就是囚徒……” “阁下是哪一种?” 景元这么说着,望着这和琼华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他感觉胸膛里有火在烧。 “两者皆非,在下只是个迷途的旅人。” 名为罗刹的行商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而谦和的微笑,这种表情让景元感觉很不好。 “好大的阵仗!星核、建木、药王秘传、绝灭大君……” “一系列威胁接踵而来,差一点就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忘了那个看来已经无关紧要的问题——” “把星核,带进仙舟的那个人…” “有何企图?” 景元眼中闪过危险的色彩,石火梦身被从虚空之中凝实在他手里,然后这兵器直指那人的后脑。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金发碧眼的青年平举双手,镇定自若。 “将军,我的力量来自丰饶不假……” “但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药师的敌人。” 罗刹笑着,完全没有将要成为阶下囚的觉悟。 然后,他就被景元一记猝不及防的凌空飞踹直接击倒在地上,脸上的笑容在摩擦地面的时候,很自然的消失了。 云骑面面相觑,对将军大人刚刚的突然暴起很不理解,就算这是犯人也派不上这么大动肝火啊,押下去审不是更好? 景元拍了拍裤腿的浮尘,很平静的站在那,向着云骑们下达命令:“罪徒妄图反抗!给我押下去。” 我就说嘛,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刚刚这一下子要不是为了咱们这些云骑兄弟,将军大人犯得着这么冲动嘛…… 完全不在意罗刹那不解的眼神,无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个云骑上去就捂住他的嘴巴,直接上手铐脚镣,带上眼罩就拖了下去。 望着被拖下去的那人,景元长舒一口气。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在心里补上了刚刚没有讲出来的话: “我忍你很久了!他宝贝的,你小子不仅是个谜语人还搞和那■■一样的套路,嘿,丰饶孽物是吧,我跟你说,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来气!!” “咋啦,真以为是个人拿着〈丰饶〉就能当玄黄啦?他为罗浮流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好的不学学坏的,上的不练练下的,倒还有理了!!!” 冷静,景元,冷静,不能意气用事。 冷静,冷静,冷静。 先狠狠关这小子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再审问他,我敢保证长着这张脸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千万万谨慎些,可不能着了他的道了。 话说回来,要不要请琼华过来审问这家伙呢? 好主意,能对付这金毛绿眼儿老阴货的,只能是另一个金毛绿眼的,更坏的杂毛。 来来来,琼华,这里有你的任务,手段不限,效率越高越好,咱就知道你这浓眉大眼的一定满肚子坏水,现在是你发挥才能到时候了。 审问造成星核灾难的要犯,办得好有奖励,办不好有惩罚,你看着办吧。 一定要让这家伙吐出十条甚至九条情报,别对他客气,按你的套路…额,收敛一点就好。 心念至此,景元给王凯文又发了一条消息。 …… 罗刹:“我一直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完全走不出来。” (*?????) 咣啷一声,随着某个云骑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罗刹就这么飞了进去。 铁架牢门关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用锁扣炝死,外头还安排了一大堆机巧造物守卫。 耳畔归于寂静,刃睁开眼睛想看看隔壁的狱友是谁,然后,他看见了那无比刺眼的金毛。 再看一眼,这眼睛绿的正宗,光是看着就让刃从骨子里感受到极度的绝望和恐惧。 哟,你也来啦? 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六十四幕 维护补偿 瓦尔特步履蹒跚的走出病房,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自己是一个老年人。 罗浮上的开拓,琐碎的难以置信,而他,本来应该作为孩子们最后一层保险的,可靠的前辈,倒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好消息是,岩之律者的核心在命途力量的冲刷下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 漫长的人生让瓦尔特明白,一切的悲剧都是力量不足所造成的遗憾,倘若他可以更强大一些,同伴或许就不必经历那么多不必要的试炼。 梦魇里一张张带着黑白小丑面具的金发恶魔,一把把自身后穿透父亲身体的黑色长枪,乔伊斯身上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止不住流血的伤口……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不是吗? 而不可逆的,从来不是无端的结局,就连这一切发生的过程,他瓦尔特都总是错过干涉的机会。 他思来想去,终于觉得,自己和当初那个血色圣诞夜前,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的男孩一样无力。 …… 律者的强度在这里恐怕不能像在故乡那样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但至少可以令瓦尔特面对那些牛鬼蛇神拥有一战之力。 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瓦尔特就在获得命途力量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幅,而现在,运用着最熟悉的力量,他还有什么理由逃避呢? 他手杖里封存的,代表着重力支配的权能正在与胸膛中那颗新生的律者核心共鸣。 它现在可以从赝品升格为真物了。 瓦尔特能感觉到运用重力的技能开始变得如呼吸一样自然,拟似黑洞的构建也变得格外轻松,这些行为的消耗几乎微不可见。 他尝试着凭空使得自己悬浮在半空中,那些能量伴随着念头就凝聚出薄膜那样子的东西,把瓦尔特包裹在内。 温暖的感觉,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孤独。 好熟悉,好难受,呵,律者的重量…… 就这点程度吗? 只有这点程度吗? 在那个男人的托付中,继承了世界的名字,还拥有了传承的理想,区区这种程度的痛苦,还不能让他瓦尔特却步。 这就是,属于他的开拓意志,是无数次被击倒也要遍体鳞伤的站起来,为前人扫尘,为后人铺路的决意! 以岩之律者的名义,给我,起! 言出法随,瓦尔特悬浮在距离地面两级台阶的高度,然后稳稳的停住。 在他身上散逸的黑色光点在触碰到物质时不可避免的自发走向同化和湮灭。 这个过程中,甚至光线也被捕捉,流转着逃不出力场的作用,逐步被拖拽,吞噬,勾勒出类似于天体“吸积盘”的奇特景色。 这个走廊在瞬间被置换为最黯淡的虚空,连声音都被隔绝在没有传导物质的真空。 瓦尔特就这么站立在新生的黑洞之上,这走廊里的所有在他指尖被压迫却毫发无损,他俯瞰着脚下那濒临寂灭的风景。 还不错。 强大的力量总能让人满意,安全感的增加可以极大缓解情绪上的紧张和意志的迷茫。 解除命途力量的输出,停止律者核心的驱动。 瓦尔特轻描淡写的就将这些混乱的空间用命途能封印,扭曲折回手杖的模样。 周围的走廊也如涂改过的画面一般,被复写上现实的色彩。然后,他的余光碰巧看见摆放在窗台的一束,插在瓶中的水蓝色干花。 他想起来,房间里的香味,恐怕就是来自于这,是谁送的探病礼品吗,或者是这病房的装饰?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可是随后他就打消于这种顾虑,将之归结于自己的神经过敏。 小三月和星已经出院了,瓦尔特决定尽快与孩子们汇合,这样,多多少少也能帮助到一些。 他知道罗浮现在不安定,倘若开拓之旅已经完成,待星核被妥善处理以后,没有必要在此久留。 这么想着,瓦尔特迈出丹鼎司诊所的大门,在氤氲的香气里,向着手机上约定好的集合点进发。 可他刚路过一个街口,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向着瓦尔特招手,示意他过去的,是丹恒。 丹恒坐在宣夜大道一家露天的茶馆里,手上还捧着一杯奶茶。他一边吃着盒子里的甜品,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虽然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但他眼睛里的安逸和闲适都快要溢出来了。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持明族女孩坐着,好像是领居家的小妹妹那样。 那孩子也抱着一大杯仙人快乐茶,眼睛因为享受眯成一条。 头上持明族的幼角看上去就软乎乎,肥硕可爱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晃呀晃,她的幸福感都能把路过的人治愈到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了。 嗯?这也是丹恒在罗浮的旧识吗? 虽然丹恒平时不怎么愿意提及自己在罗浮的过去,但还是对列车组的伙伴们说过一些有关自己身份的故事,不多但能推断出来一些。 可他向来冷静而孤僻,成熟稳重,也就没有人会去主观的调查他,更无从谈起他的旧忆。 此刻瓦尔特见到那个持明族女孩看上去和丹恒相谈甚欢,也觉得挺好奇的。 瓦尔特点头回应,然后向着那茶馆走去。 …… —————— “卡芙卡,这是艾利欧发来的新剧本,你看看吧,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浮上某个十分复古风的电话亭,一位朋克洛德骇客的量子投影在卡芙卡面前一点点浮现。 以太编辑,很神奇吧? \\\\\\?( ''w'' )? \/\/// 小个子的女孩递过去一打文件夹,然后看着卡芙卡在她面前一页页翻看。 “所以,就没有办法能合情合理的把刃从局子里捞出来?我直接把牢房门删了不就好了?” 银狼有些不耐烦,倒不是因为她对于营救队友没什么热情,只是如果你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就能看到她背后还有着倒计时的电子荧幕。 快点,要复活了,再挂机会被举报的! “宝,冷静。我们不能这么粗暴的去罗浮幽囚狱抢人,按照艾利欧的新剧本,刃需要等到仙舟将军亲手把他放出去,就在三天后。” “哦,那我打游戏去了,有事联系。” “哔嘟”一声,对面的头像就灰了。 至于那量子投影,也直接就消失,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个网瘾少女对于游戏的忠诚度。 忙着复活开团呢,要不是艾利欧催得紧,她可没有闲工夫挂机给卡芙卡送信。 现在,是时候让对面的糯米团子们见证超越时代的,真正的技术啦! “诶,我怎么比对面少了4000经济?”() Σ(????)? 听着这声音,卡芙卡的头更疼了。 好消息,有新剧本了,可以按照规划行事,减轻负担和风险。 坏消息,剧本也没有办法规避掉那个计划中的变数,并且我方没有能铲除对方的能力。 这算什么啊,艾利欧,我也是你和他y的一环吗?工具人的命也是命啊…… 综上所述,因为种种原因,卡芙卡现在不得不等到刃以官方的名义释放,才能离开这艘仙舟。 逃犯的日子不好过,她的大衣都因为没有时间护理起皱了。更何况,那孩子还在罗浮上,她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你看,工作量这不就上去了。 按照新剧本里的规划,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就委屈一下刃在幽囚狱多待一会儿吧,连艾利欧都觉得那里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天知道他到底在躲避什么啊…… 倘若,连如影随形的死亡也能算作恩赐,那么,究竟是需要多么恐怖的折磨才能成为百年不褪色的绝望回响? 卡芙卡抚摸着墨镜上那一道不算明显的划痕,幻视出一双翠绿色的,溢满不祥的眼睛。 说个有意思的,先天无法感知恐惧,在故乡里近乎与真正恶魔等同的卡芙卡,居然在那人的注视下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仿佛无论怎么布局都会像飞蛾一样钻进他编织好的迷宫蛛网,最终被蚕食殆尽。 能与这种怪物为敌,还真是刺激呢,一不小心就会完完全全的化作灰烬吧。 顺手从街道口用言灵术支配了两名巡查的云骑,扛伤害的盾这不就来了。 卡芙卡(完整)╮( ??w?? )╭ 打开手机,卡芙卡按照星核猎手互相之间的定位,向着刃所在的方向走去,不时还要飞檐走壁躲过监控摄像头。 她没有看到的是,某只灰头发的小浣熊鬼鬼祟祟的躲在街角边的垃圾桶后面,一点点跟着。 大概是因为身上有着王凯文给的祝福,到目前为止,一向十分谨慎,拥有丰富反侦查手段的卡芙卡都没有发现星的跟踪。 而在星的背后,是拿着照相机准备好收集新的剧照的的三月七。 在三月七背后呢,是远远看见她擅自行动,因为不放心跟来的薇塔。 还没完呢,几分钟后,找不到白珩的镜流恰好路过这里,和薇塔打了个招呼,然后也选择加入了这前往幽囚狱的队伍。 直觉告诉她,那里可能会发生大事。 不说别的,过去凑个热闹也好啊,虽然镜流不太可能以个人的意志吃瓜,但这并不妨碍她过去看看,这操作还是跟白珩学的。 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么一条既草率又没有道理的跟随链就这么形成了。 (????) 这是,浩浩荡荡的幽囚狱观光团? 第六十五幕 定点爆破 二十四个半小时过去了,天色已晚,这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整整一天多的时间过去。 目前,白珩的精神状态还算比较良好,但是在她旁边,尚且躺在地上的,一脸懵圈的王凯文就不一定了。 依稀记得昨天是来了那片记忆里的林场,被白珩领着进了她在这里后来建造的小木屋,喝下了可疑的茶水。 然后就扑街了。 放出去几只用来求救的机巧鸟现在大概已经坠毁在那回忆的矮墙了。 王凯文只觉得事情的发展突破了他的所有设想,已经朝着不可预料的糟糕方向狂奔而去。 想开一点就好了,起码他比隔壁片场某人理保障机构临时员工所经历的事情要体面。 想想另一只狐狸,那传说中能把人直接打成英灵卡的的“一夫多妻去势拳”,是不是感觉好点了? (?ˉ??ˉ??)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好像是…… 狐狸,非常大的一头千年狐狸,把他碾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 “白珩,你到底做了什么?!” 王凯文有气无力的抬起头问坐在旁边还摇晃着尾巴的狐人族女孩,可回应他的,只是一个带着不可言说温柔,掺杂些许寒意的笑容。 白珩她爬上来,那么不顾一切的吻住了他,要把他嘴唇咬破那样,这行为不像是调情,倒完全是兽类的捕食一般。 她的手微微掐紧了他的脖子,然后望着他因为运转丰饶力量而变成金绿色的眼睛。 “你想要把我忘了,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逃跑,这些事情,我都清楚哦……” 犬齿刺破皮肤,流出晶红色的,无比妖艳的血浆,点缀她的唇上,还有半分釉彩的光。 白珩她的眼睛里,似乎带上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危险神色,却又那么悲伤。 他恍然间惊讶的发现,她好像没有那么快乐,变得那么陌生,心里藏着的是…绝望。 —————— 她醒来时,已经是五百年后的世界,所见所闻都和她格格不入,而把她交换回来的人,已经被命运变成了典当的赎金,就这么消失了。 有的是人劝她放手。 有的是说,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有的是人说,等下去,只是无意义的消磨。 就连最好的朋友,她和这个世界少有的锚点,最好的朋友镜流,都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 如此几十年,毫无意义的待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怀着那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就这样,终于在暴雨结束之后,她证明了那个人是存在的,是真实的。 那又如何呢?白珩,你爱他,那又怎样呢? 他不仅仅是琼华,更是另一个世界的救世主,他绝不应该就这么因为她停驻在罗浮。 他在遇见她之前,早就有了爱着他同样被他爱着的人,有着另一个属于别人的童话故事。 最重要的是,他决定放手啊。 白珩太了解他,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为了他心目中所谓的公义,为了她根本就听不懂的和垃圾一样她向来完全都不相信的责任心。 这几十年,像个笑话一样。 “琼华,你这些年算计了这么多,为什么却在完成了一切后,决定放手呢?” 白珩想不通,也不打算想了。 他有没有想过,没有他存在的世界,在她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颜色? 是时不时在眼前闪过的,地狱的景色。 是那该死的倏忽,在临死前放置属于祂的领域,【血涂狱界】。 如尸山血海一般污秽,目及所见满是妖异腥臭腐败血肉,无止无休的混乱和刺目的,红。 这种景色,白珩已经断断续续忍受了几十年。 这是她身上的魔阴身,是本来狐人族不可能拥有的魔阴身,是被琼华逆转时光复活的代价。 她的眼中,只有他,是这荒诞世界唯一正常的事物,是污秽血色里唯一清澈的光。 而现在,这束光要离开她。 她于是就像是被丢弃的狂兽,甚至不惜牺牲生命来交换一个极其廉价的回眸。 哪怕注定了被现在的他厌恶,哪怕在此之后,会永远的失去他也好,哪怕,只是短暂的欢愉。 “薇塔,对不起。” (???w?′?) 她已经压制不住心中那狂躁的火种,体温高的可怕,沉寂了几十年的念头,在此刻爆发。 …… 这是二周目的战斗。 你知道罗浮上的夏天是什么味道的吗? 是巧克力或者奶油雪糕的味道。 倘若这雪糕不会因为储藏原因带着些许酸涩就更好了,嗯,我说的真是雪糕,信我。 她微醺的脸上带着一点点嫌弃和大量挑逗的表情,但还是顺从着他的要求。 “我可不记得,又把你教育成喜欢这些奇怪玩法的坏孩子哦,琼华。” 想要用言语反驳,但躯体更加诚实。 被抱的很紧,所以挣脱不开。 狐人的茸毛耳朵在身上剐蹭传来的微妙的触感,那蓬松的尾巴在半空中轻轻摇动从视觉上表达的兴奋——不是,模拟中也没这么刺激啊。 刷点遗器,嗯,就是这样。 众所周知,模拟宇宙里获取奖励需要消耗开拓力,或者使用模拟宇宙里专用的体力道具“沉浸器”作为替代。 词条不好,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刷合适的遗器,以获得最大程度的提升。 反正还没听说有人的开拓力体力条被扣成负数的,至于他经历了什么,不可言说。 王凯文不知道这二十四个半小时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他现在好累。 传说中,被神明惩罚的西西弗斯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把根本不可能推到顶端的石球向着斜坡的尽头推去,只能一次次绝望的看着它滚落。 得罪了众神之王的盗火者,被束缚于高山之巅,只能任由鹰啄食他不断生长的肝脏。 伊卡洛斯,拿着用蜡粘贴的羽翼向着太阳飞去,最终毫无疑问,坠落于终点之前的海面。 你真要王凯文描述,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丰饶的力量生生不息,一次次的为他补充消耗殆尽的生命,使得他一次次徘徊于死亡临近的分界线上,简直就是在生死之间蹦迪。 可精神上的疲惫却完全没有得到缓解,原先充满了享乐的行为逐渐因为毫无节制被赋予了折磨的含义,近似于拷问了。 “水,给我倒点水,求你了,我好渴……” “等等,不是这个,这个不行……” 这就是魔阴身状态下的白珩所向他展示的一切,是这么多年冷落酿成的苦果。 泛着不祥气息的,眼睛里似乎都能幻视出桃红光彩的白珩完全听不懂话了,她只剩下来自于本能的感官追猎。 他想要推开她,却被炽热的掌心握住了手腕,然后再一次被控制技能支配。 【魔阴身好可怕。】 就这样,又是艰难卓绝的攻坚战。 你知道模拟宇宙中丰饶命途力量的顶端祝福,有着什么样的物质表现吗? 一颗颗翠绿的生命奇迹被他在挣扎之中趁着短暂的空闲创造出来。 以生命值上限和治疗值决定的“珠露”一次又一次被王凯文运用〈丰饶〉的力量凝聚,用来治疗伤痕累累且濒临油尽灯枯的身体。 熬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白珩才被打出弱点击破,应该是勉强被制服了。 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是王凯文,但说起来这也只能算是两败俱伤的惨胜。 【魔阴身真的好可怕。】 在白珩因为力竭昏睡过去以后,王凯文马不停蹄的就施展压制魔阴身的技巧,用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 睡梦中的白珩露出了恬静而平和的笑容,看样子她应该恢复正常了。 不成,为了杜绝后患,他决定直接干脆将白珩转化为纯粹的丰饶民,至少抹去她的魔阴身。 说到做到,他本来准备好用老办法剖开胸膛用血液浸染的,可望着她身上那么多属于自己的元素,他沉默了。 好家伙,这都近乎体液全面置换了,得亏他技高一筹,不然这就是一殉情的惨剧。 (你应该赞美伟大的丰饶,但是,丰饶力量是给你用来做这种事情的?) 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总计二十七个小时,他应该是创造了模拟宇宙通关时间的新历史。 孩子们,这并不好笑。 支撑着身体,感受着来自于意识深处传达的枯竭,王凯文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 重重的倒在床铺上,躺在她的身边,如释重负的合上疲惫不堪的双眼。 呼吸着空气里略显浓烈的味道,感受着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温热,恍惚间,王凯文似乎有着被谁紧紧拥抱的错觉。 【重要的事说三遍,魔阴身非常可怕。】 【话说回来,魔阴身什么都可以解释吗?!】 第六十六幕 致每一朵花的盛开 刃闭上了眼睛。 他总是喜欢这样,在越是绝望的时候,他越容易获得冷静,耳畔只余风的声音。 可能,这只是他的猜测——或许这是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应星或是倏忽留存的本能,是旧日幻影给予他的诅咒。 可诅咒和恩赐,谁能说得清呢? 刃抬起头,带着拘束面罩的眼睛似乎越过那些青铜打造的障壁,窥视到囚笼外的天空。 可他现在,却幻视出躺在鳞渊境海底,穿过海面仰望苍穹之上,看见了天幕彼端的星空。 这算什么?应星临死前看见的画面吗? …… 邻室的金发碧眼的青年不是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沉默不语。 琼华会做的,大概是凑近刃的囚室栏杆,然后用满怀恶意的笑容来问候他这个老朋友。 他会对刃说: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应星,你是其中之一……” “你以为换上另一副面貌,换上另一个名字,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 琼华还会用带着嘲讽和恨意的表情,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癫狂的念着: “哈哈哈哈,逃吧…逃吧!逃啊!哈哈哈哈!” “在亲眼见证你的死期之前,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你清偿罪业之前,我的复仇,无止无休!”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吗。 ((???|||)) 刃知道这些都可能是自己魔阴身造成的幻觉,但他丝毫不怀疑那个人会本色出演这一出恐怖片。 艾利欧你就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那个人他已经死了的,现在操纵着我使我身陷囹圄的人又是谁,还能是谁?! ■■■,玄黄还在追我!(文明罗浮) “我逃不掉的。” 刃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他早就知道的。 这话语太沉重,却冷静的很。 他多想就这么成为一把刀啊,磨损干净然后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彼岸的坟冢里,就那么咽气好了。 可他注定得不到安宁,那个人会无数次的拾起他这一把好用的凶器,然后为他的罪业添上新的血色,直至无可奈何。 应星,倏忽,或者,刃,难道不都是他算计的一环吗,对于他来说琼华就是那些悲哀命运的总和,是无法逾越的绝望深渊。 刃闭上了眼睛。 记忆里,应星那些朱明学艺的记忆太模糊,罗浮上云上五骁的记忆也空洞的要命。 但倘若他真的想,也还能勉强捞回来一点点,用来作为稳定精神的慰藉。 他记起怀炎老师带走了战火里失去一切的他,教会他何为生命的尊严,带他回朱明。 他记起老师逐字逐句给他讲解锻造和冶炼的要点,亲手为他展示每一个步骤的手法,他那时第一次看见锻造炉火焰升腾的样子。 他记得自己的手指握紧锻造的铁锤,无数次击打在合金块上,飞溅起炽烈的火星,比天上的星辰还耀眼,让他护目镜后的眼睛移不开。 他记得第一次作为使者接见那位飞行士的狐人少女,她笑着,在黄昏下连耳朵都被镀上美丽的霞光,美得像是画纸上的角色。 他记得刚来罗浮,知道自己能亲手锻造那么多能够名留青史的伟大兵器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 他记得把那些武器分发给同伴,与他们并肩作战,荣誉铺满墙壁的喜悦。 他记得大家一起在战后去不夜侯饮茶赋闲的安适,那时候就连那个恶魔对他都是温和的,他们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讨论着机巧和锻造。 他记得,自己满头白发坐在躺椅上,夜尽天明时被徒弟们围着,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为他们指正锻造中的错误,耐心教会他们新的锻造工艺。 他记得,倏忽对他说过那么多话,而他一句都没有听,最后,他的世界归于无形。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全知全能的,有能力主宰一切命运的终极神明的话……】 【那祂一定是一只猫。】 【因为啊,它总是那样……】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亲手把事物从最美好的高处,向着最绝望的深渊推下。】 【然后看着它们摔成碎片,乐此不疲。】 应星已经死了。 死在几百年前的某一天。 在那个晚上,匠人就被潜入的倏忽在鳞渊境的禁地里杀掉了,然后这具躯体被祂夺舍,用以蛊惑持明龙尊丹枫。 刃,是应星的尸体和倏忽化身残存精神的锻造物,无数的时光为他补上缺失的划痕。 多可笑啊,他什么都不是。 故人已西辞,此地空余我。 …… “有的鸟儿是注定无法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自由的光辉。” 他要逃,哪怕可能逃不掉。 不动声色间,刃轻松的用巧劲掰断了手铐上的链子,继承自应星的记忆能告诉他这些金属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剩下来手铐的处理,有更方便的办法。 心里一横,咬紧牙关,仿佛这身体压根儿就不是他的一样,刃直接用力扯断了自己的手掌! 手铐从断掌和手腕之间掉落到他盘起来的腿上,没有发出声音。 把手掌按到伤口上接回去,然后故技重施,又是一只手解放。 这个办法同样适用于双脚上的脚镣。 血腥吗?一般,也就那样。 传承自倏忽的丰饶恩赐赋予了刃近乎不死的生命力,他完全可以愈合大部分足以致死的创伤。 现在,刃解除了四肢的束缚,头上的铁面罩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 “拿首好戏”.jpg 暂且不提隔壁睡着的罗刹被浓烈的血腥气惊醒,亲眼看到这种惊悚的画面所带来的心灵冲击。 就连监控室里暗中观察的景元从荧幕里看到这场面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丰饶孽物是这个样子的。 实际上对于刃来说,这种层次的损伤也是很痛苦的,被幽囚狱看守发现的代价更不可能不严重,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是的,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倒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自由意志,刃现在做的一切仅仅为了规避掉和那个人可能发生的见面场合。 他的潜台词是——五马分尸的痛苦也就那样,要是那恶魔过来,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逃,他必须逃出去。 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逃出去。 刃朱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决然和意志,他的精神突破了魔阴身的阻碍,抵达了属于传说中英雄的,最清醒的疯狂。 人们总是避免不了毁灭,精神崩溃人之常情。 但是,不是此人,不是此刻! 在见证者们惊叹的表情中,刃撕去了一块块血肉,从幽囚狱狭窄的金属栏杆夹缝里钻了出去。 这是一场盛大的逃亡。 一路上,刃不止一次用伤痕累累沾满血迹的手打碎推开那些围剿过来的幽囚狱机巧看守。 他的血液顺着身体从脚下滴落,行走之间,竟是促成了一条浸透红艳的血路。 久而久之,这又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河流”。 踏足这“血河”之上的刃,一身墨袍褴褛,手上还拿着从机巧看守那里抢来的长刀,朱红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妖异的光,好不锋锐凄美。 这么看来,他居然好像传说中从彼岸归来的旅人,似那话本里执剑斩业护生的修罗。 转眼间,刃又打碎一具具机巧傀儡,自千军万马里闯一条生门出来。 刃不敢赌景元会不会因为旧情或是大局放自己走,但他又是那么的肯定,那个人过来了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放手一搏才是唯一的答案。 他垂目低吟,这是他心中斟酌已久的词句: “此番美景,我虽求而不得,却能…邀诸位共赏。” 剑落剑起,刀剑碰撞之间,竟然好似是一支破阵曲,他的动作优雅,却不妨碍接下来刀刀见血,这凌厉中透露出一种象征着决断的坚定。 这剑术是罗浮上任剑首在成千上万次死亡里教会他的东西,更是颠沛流离中刃领悟的真意。 缭乱的彼岸花,绵延不绝的血色,破体而出的利刃,那人历历在目的可怕面容,这些东西林林总总都溶解于刃将要挥出的一剑。 随后,他抬手,一剑对着那闭锁的门户斩落。 霎时间,幽囚狱的牢门里升腾起一朵盛放的血色花朵,激起的波纹为他开辟前方所有的道路。 这一剑不属于应星,也不属于倏忽,它只属于刃,只属于现在还在这世上活着的刃。 他只是刃,不是应星,不是倏忽。 因为他是刃,所以,他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活着不是答案,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答案”,这句话艾利欧说的不假。 沐浴在晨起的朝雾里,刃用朱红的双目去觐见这属于新生的一天,这种感觉很不赖,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有点想哭。 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是那么脆弱的家伙。 刃现在依然很想死,试图接近那永久的安宁,但他所谓的“那一天”应该不是指今天。 他回过头,远远望见站在那里的景元,景元看着他,好像在摆手告别。 他该走了,不可迟疑。 “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 第六十七幕 此去经年 推开神策府的门,埋头处理公务的文员告诉他将军大人不在。 那景元他去了哪里? 那人回答没人知道,军令如山,恕难从命。 王凯文盯着放在桌上的便签发呆,仿佛从那上面能看到景元那一张永远都睡不醒的脸似的。 他心里大概能想到景元去了哪里,幽囚狱嘛,不可能有错的,毕竟还有位老朋友在那。 正事,什么正事? 帝弓司命在上,这几天他都不在场怕不是黄花菜都凉了,现在赶过去估计是毛都没给他剩下…… 给拖到幽囚狱,一身“进狱风”装扮,但凡不是有特殊爱好的,只要是个活物都想跑。 人家点刀哥只是有点疯,又不是傻,这种时候不跑等着被十王司的虎头铡伺候呐~ 王凯文敢说现在刃一定逃出罗浮的疆域了,说不定还在哪艘星槎里漂着呢! 唉,酒色误事,老祖宗说的没毛病。 身旁的白珩拉了拉他的袖子,她用水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问他接下来要去何处。 说实话,傻乎乎的挺可爱。 但是,完全提不起兴趣,或者说,短期内王凯文不会有一点多余的杂念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圣洁的想法,时不时还跳闸思考命途和宇宙真理的相关性,别说他有问题,二十七小时,还真不是他的问题。 这还是有〈丰饶〉衬底的情况下,倘若没有慈怀药王的赐福,他大概会成为罗浮上头一个被魔阴身狐人“碾死”的倒霉蛋。 白珩呢,丝毫没有导致他活生生失踪了两天的幕后黑手的自觉,他很难对她动火,可这不是她胡作非为的理由。 天知道王凯文早上是怎么起来的,浑身没劲,简直像是被压路机和台钳制裁了,筋骨都要散架。 他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到处都是黏糊糊的,一片狼藉,某只狐狸倒是在身旁呼呼大睡,不仅睡得很香还流着口水。 毛茸茸的狐人很可爱,但是清理起来那就是实打实的灾难,要知道,她甚至还和小动物一样到处掉毛!到处都是! 运用给宠物梳毛洗澡的办法把某只狐狸提溜起来,然后用毛刷洗干净,再非常耐心的给她吹干毛发,这事一点也不比帮景元给那只雪狮洗澡容易。 但是因为他是琼华,所以这些东西都会。 白珩醒了,但没有完全醒,被热水淋浴以后她好像更困了,王凯文看出来这是打算睡个回笼觉。 也不吵她,把她抱起来,然后帮她梳理一下乱成一团的头发,顺便往她耳朵上揉呀揉,大尾巴也给她拿起来擦干然后涂抹好毛发护理剂。 等她从昏昏沉沉里醒来,已经被包在暖乎乎的浴巾里,她倒是舒服了,一脸享受的趴在沙发上,眼睛眯起来,小猫嘴巴也高兴的上扬。 <(*ΦwΦ*)> 等王凯文把一切都收拾干净,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 嗯,该怎么解释这么几天的人间蒸发将成为他接下来短时间内必须面对的尴尬问题。 非常坏狐狸,趁着魔阴身发作欺负人,使我〈丰饶〉命途力量旋转,总计强控二十七个小时。 好气哦,这就狠狠的薅她的尾巴!然后把她的毛茸茸耳朵揪起来rua,坏狐狸,坏! 不对,怎么越惩罚白珩的表情越沉醉了啊,这不对,不对…… 喂喂喂,看清楚,她这眼神都快能拉丝了啊,真的没问题吗?! 王凯文悻悻然收回来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手,不敢再刺激下去,他只怕自己的丰饶纯度还不够高,会以一种极其荒唐的原因身死道消。 在开拓力回复到满状态之前,还是不要沉迷于模拟宇宙疯狂刷遗器了,不然王凯文…可能就要爆遗器了。 赶紧找个借口出去,目前和白珩独处太危险了,必须要跑出去。 “呱,薇塔,救救我口牙!” 可他的话语太轻,传不到那么远。 或者说,应该是地下信号不好的缘故…… “嗯,凯文?大概是错觉吧?” 远在幽囚狱和众人同步观看好戏的薇塔似乎感应到什么,但随后她就把这归结于神经过敏,非常无慈悲的转过了头。 这就继续看由刃出演的《幽囚狱的救赎》,你别说,难得看一次武打戏还挺有意思的。 而旁边的星和三月七明显是有些上头,看着点刀哥大发神威,一刀切开几名机巧守卫,她们激动的都想大声喊出来。 那些东西哪有罗浮八点档有意思,快快快,打起来打起来!我要看血流成河口牙! 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想看的就是这个口阿!这下真是死都值回票价了! 至于镜流,她的冷静和众人格格不入。 对她来说,监控屏幕里的打斗也确实没什么看头,纯纯菜鸡互啄。 刃那剑法都是她教的,没什么新意…也就那自上而下的劈斩有了点刃自己的影子,假以时日可能还真能给他碰出一个流派。 不错,奖励下次见面再斩他一剑。 …… 这场面只能说,王凯文还在赶来的路上。 —————— 幽囚狱的位置其实不难找,你找到十王司的人,跟着大多数都能通往那里。 关键问题是,非法跟踪十王司办案人员,擅闯罗浮禁地,你跑到幽囚狱也就是给他们加业绩的。 王凯文知道幽囚狱在哪儿,不然也不可能操纵刃跑到那去闹了,当年他也不是没劫过法场,不差这几下子。 可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幽囚狱,而是更加隐秘的,只属于传说范畴的场合。 所以,果然还是尾随打晕一条龙,接镜花水月一开,直接操纵着拎过去…这不更方便。 白珩眼睁睁的看着王凯文手法熟练的一记手刀把某拿着令旗的倒霉孩子给打晕了。 幸亏他及时收力,好悬没把人小判官打出魂魄出来,你看这只小绿毛狐狸整只狐狸都不好了。 等等,这孩子的尾巴好像着火了? “岁阳?有意思,许久没吃过了。” 王凯文笑着,伸出手,把妄图反抗他的那一小朵尾巴形状的火焰拘在掌心。 “你这贼人,胆敢偷袭十王司判官,该当何罪!还有,你你你…把本大爷…放下来!看老子…怎么吃了你!” 王凯文微微皱眉,稍微握紧手掌,把那一团略显嚣张看不出形势的岁阳捏成小球。 他轻声嗤笑道:“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你若是不从,那小绿狐狸恐怕就要吃点苦头了,哈哈哈哈……” 金绿色的丰饶能量被凝实成为囚禁火焰的牢笼,在掌中把那岁阳压缩再压缩,直到让它连说话都费力才堪堪停下。 “卑鄙!有本事…堂堂正正的…和老子单挑,有种打我!和这小蠢货有什么关系!” 那岁阳火咬牙切齿,卡在牢笼里,愤恨的回应他的威胁。 “哦,看来这孩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什么时候十王司会给见习判官配一只岁阳当守护灵了?” “你被封印在她身上不是吗?她死了,你也就能自由了吧?为什么要拦着我呢?”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一朵岁阳闭嘴了,他沉默许久,哑着声音,用艰难的语气说: “老子和这蠢货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她现在还不能出事。” 王凯文看着那一小撮在能量牢笼里游离的火焰,眼里有着奇特的神色闪过。 他说:“向我展现你们的价值,没有人会受伤,否则,你,这个判官,你们都会死。” 一旁的白珩看得发怔。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琼华,他一直在她面前都是那么温柔,哪怕是昨天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耽误了他的事情,他都没和她发一点火。 “琼华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想这么说,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不应该说出来。 如今,眼前的王凯文让她感到很陌生,可她又觉得莫名其妙很心疼,心疼这冰冷的恶劣的青年。 白珩的指甲近乎刺入掌心。 她哪怕再蠢都知道原先那位沉默寡言但是温和的少年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不出意外的话,也只能是她那猝然而自私的死。 在没有她存在的世界里,在那个疯狂的岁月,在那个孤独的年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琼华成为了恶魔,这是他的罪,可这又是谁的错,是谁缺席了他这煌煌五百年的人生? 可笑,她白珩的爱,竟是可能也只存在于口头说说和一瞬的热度,只能用疯狂的索取来表达呵。 他对不起任何人,可唯独不欠她白珩。 …… “考虑好了吗?我的时间很有限。” 王凯文盯着那岁阳,一字一句的念着。 “我带你去那地方,可是能不能进去是你的事情,这我没办法。还有,你绝对不能伤害那小蠢货,不然老子和你爆了。” 结果让王凯文很满意,实际上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哪怕是十王司判官有的也不一定知道那地方在哪…… 在路上随手打晕一只见习仔都能带出一头岁阳,看起来还是那件事的亲历者,他这运气属实够好,当然也可能沾了白珩这欧皇的光。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这下子,不去不行了啊…… “那接下来就劳烦你,带我们去关押〈燧皇〉残破真形的府库…我找那一位前辈有些事情要做。” 第六十八幕 他的从犯们 丹枢还在扛,拿命c 雨停了,天晴了,丹枢觉得自己又行了。 虽然不知道老师他给自己服用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丹枢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许多,她甚至能久违的感受到一丝源自心脏的温暖。 老师的习惯,她还是懂得。 拿了他的东西,那就要给他办事,否则给出去的未必不能以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交回。 比起“干得不错,休息吧。”这种优柔寡断,一听就知道是灭口的句子,“只有对我有用的人,才配活下去。”这种话,倒是会更有老师的味道。 从长乐天徒步走到幽囚狱,最少2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等丹枢赶过去,怕不是那委托人的坟都盖好了。 老师的意思很简单啊,走不过去就搭车,虽然,这“车”总是难等。 丹枢站在巡查的机巧无人机探测不到的死角,她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足够让她施展身手的时候。 那无人机转身了,而一抹人影虚空一踏,似离弦之箭飞了上去,稳稳的落在了这无人机堪堪停下一只脚掌的背上。 不错,赶上了。 乘风而来,不过半刻就越过半个罗浮的洞天,这种取巧之事不足与外人道也。 接下来,这一抹殷红的影子飞渡几个塔尖,忽闪一下就出现在某个园林的檐上,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最不显眼的地道里。 瞬身接冲刺,卡住巡视的幽府武弁的视野,闭气凝神,暗中压缩命途能,稳定杀气,留意不让她察觉…… 丹枢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剩下来的也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待那武弁警觉的回头,只见一缕缥缈红云。 很遗憾,不是错觉呢~ 下一秒,一柄刻印着“菲”字号的短刀毫不留情的扎透这人的后颈自她身前穿出。 金属锁链紧紧束缚,甚至没有给这位受害者一点留下遗言的机会,就锁死了所有的退路。 本次袭击造成的喷溅型血迹在落地之前就被卷积为腥甜的烟尘,然后缭绕着散去。 目测静默处理已完成。 这是必要的牺牲。 为了达成目的,祭品必不可少,但不必感到担心,丹枢会承担这次的杀孽。 额…… 她对此的补偿措施是长达整整5秒钟的哀悼。 丹枢轻轻的把那一具尸体平放,运转能力,不一会儿,几丝红色缓缓爬上这躯壳那尚未涣散的瞳孔里,然后浸透那浑浊的双目。 就和那些落入俗套的志怪小说描述的一样,这尸体的手指轻轻勾动,然后僵硬的站了起来。 亵渎死者,呵,玄黄门徒一向如此。 丹枢突然想起来老师教她的潜行秘法,“只要杀掉所有的目击者,那就是完美的潜行”,这么说,她做的还不够。 所以,接下来,这片区域里除了丹枢以外的所有人,都要死,一个都逃不掉。 它们只是成为了通往至高道路的台阶,既然当事人都没有开口反对,也就不必感到抱歉。 操纵着新的傀儡,这一座十王司外派成员的据点,注定了经历一场血腥的红月之夜。 十王司有用机巧重塑其成员肉身的技术,丹枢不需要顾忌后果,畏首畏尾只会把这一切都搞砸。 …… “已经入夜了,静静的消失吧。” —————— “奇怪,为什么今天十王司的巡逻人员少了这么多,平常这里的守备力量没这么弱的啊。” 绿色的岁阳火焰在王凯文身前飘动着,他尽职尽责的在充当向导,路过一座座空无一人的哨塔,这只岁阳都感觉有些阴森。 “可恶,明明早就准备好到时候一碰到十王司人员就找人求救的,这么搞老子很难做啊……” “或许是他们今天约好了要团建呢~” 王凯文微笑着牵起白珩的手,跟着那朵岁阳穿过那些毫无人气的建筑,越过点缀着飘忽烛火的塔楼,向着禁地的深处走去。 “琼华,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白珩她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眼前一看就心怀鬼胎的爱人。 “不必担心,这都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王凯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很随便的就用话头搪塞了,他的目光向着不远处的符纸看去。 贴在门上的符纸早已被岁月模糊了字迹,其下的红色门户也已然斑驳,留下破碎的门体。 看得出来,后世有的是人修缮,可终究发现无能为力,只得成为见证者之一。 “快到那地方了。” 那一朵岁阳看出王凯文心中的犹疑,对着他说,生怕这人怀疑自己带了错路。 握住白珩因为害怕显得有点出汗的小手,王凯文凑近那朽坏的木门,也不尊重古迹…… 抬脚就是一踢,巨响中木屑四溅。 “你干什么,不怕把人都招过来?你疯了吗?” 现在被吓了一跳的不仅是白珩,那朵岁阳都急得喊出来,而王凯文只是默默的看了它一眼。 被这金绿色的眼睛看着,那一朵岁阳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极致,它只感觉在这人的注视下自己藏不住任何秘密。 “被岁阳干涉的环境,真的会有人来吗?” 王凯文看似问它,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这导游可谈不上称职呢,这样子玩,我可无法保证那只小绿狐狸还给你的时候会不会缺手缺脚……” 他这么说着,挥挥手,昏迷不醒的判官女孩从虚无中显露了身形。 “你……” 那一朵岁阳应该是想骂出声来,可自家闺女在王凯文手上,投鼠忌器之下也就一言不发。 “好了,我的朋友,开个玩笑而已。” “我希望刚刚这一场闹剧…或许能让你更快回想起这地方的出路~” 王凯文把那女孩塞回储存空间,笑着对那岁阳说,仿佛刚刚他的动怒是不存在的事情。 白珩的手被他攥的又紧了一些,但是怕她痛,随即又松开一点。 “往前走就能看到出口,再往前我就过不去了,只能靠你们自己,我没骗你们。” 恒久的沉默后,那一朵岁阳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个幻境出口的位置。 “哦,让我猜猜看,出口是不是一面铜镜?三面求一面,还有一面居空岛?” 王凯文插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 岁阳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的算计幼稚的好像孩子,对面前这个人不可避免的感受了恐惧。 “浮烟临死前告诉我的。” 王凯文微笑着说出了最可怕的话语,从这一刻开始,他在尾巴的眼睛里成为了纠葛不息的梦魇。 碧绿的能量火焰从他右手掌心燃起,可它却不存在一丝生气,也没有任何意识。 名为浮烟的岁阳死了,造物熔炉里关押的那些属于大岁阳〈燎原〉的碎片,都已经在百年前成为了他的养分,永永远远不复存在。 实话实说,岁阳的味道不错。 “恶魔,你是恶魔!恶魔!!!” 岁阳火绝望而恐惧的话语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这凄厉的叫声让旁边的白珩都感到悲哀。 “好啦,别那么紧张,想点高兴的事情,这只小狐狸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到另一边了。” “你是打算灭口?!你不能这么做!不!”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也看够了乐子,王凯文哈哈大笑,然后他把那昏迷的判官女孩扔给面前的岁阳,却并没有继续下手。 “赶紧走吧,接下来我可保证不了你们两个能活下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岁阳火狐疑的看着他——尾巴丝毫不怀疑这人会在他们转身的时候痛下杀手。 它听说有的恶劣的人…喜欢先给予受害者一丝希望,然后再摧毁掉,观赏着由此引发的更深层次的绝望,对于尾巴来说面前这人就是这种人。 它只能用紧张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可怕的人。 直到王凯文牵着白珩跨过那腐朽的门槛,尾巴才把霍霍扛在身上,头也不回的飞快跑开。 哈,天知道这漂浮的小东西是怎么以那种高速移动的,能量体生物真是有意思。 “白珩,你不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吗?” 站在铜镜的面前,王凯文问着身旁的少女。 在他印象里,白珩一直都是很有正义感的人,这只狐狸正的发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甚至能为了所谓的大义连命都不要…… 她现在还没有阻止他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白珩能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也被汗液打湿,面前的青年可不像看上去这么平静。 “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哪怕这是错的,我也绝对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白珩望着他的眼睛,坚定的回答他。 而这简短平静的话语,胜过那些肉麻煽情的情话一万倍,让他这种相当恶劣的人都不禁愣了。 当年,他凯文在贝洛伯格也是这么对梅说的。 “■■,多差劲啊,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别的女人,你也是真该死。”(文明罗浮) 多好的女人啊,怎么就跟了我呢? 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看着白珩澄澈纯净的好像前世大学生那样的眼睛,王凯文真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那么,我们现在是共犯了。” 牵着白珩的手,王凯文先一步迈入那铜镜之中,向着他在罗浮上的最后一站走去。 第六十九幕 三千客 铜镜之后的洞天是一处相当有格调的庭院。 光从形貌里看,它甚至不应该出现在仙舟这种星际文明的设计框架里,反而出现在话本里更合常理。 木制的楼宇,被不知名的力量浸染成为了类似于白玉那样的质地,不似雕梁画栋,却斟酌的恰到好处,一片空明。 挂在檐上的,是很古色古香的铜制风铃,随着风的吹拂,奏响恬静而轻灵的乐章。 抬首可见,一轮明月照彻,自上而下飘零的是极细碎的银雪,纷纷扬扬,果然“若柳絮因风起”,不见寒色,自有疏离。 这庭院之外不见罗浮人工天幕,只有无数层岩耸立,万川沉寂,清冷暗淡的山峰用它们孤独而伟岸的躯体奠定属于老仙舟人的浪漫。 再远一些,是如镜面一般封冻的湖面,罗浮人不难看得出来,这景观有些鳞渊古海的影子,冰湖之上,月色成霜,恰分二相。 近看院落里,一棵盛放的足有怀抱粗,高达几层楼的梅花树于凌寒月色里点染出朵朵韧性的朱红,亦有凋零者,于白雪中何其显目。 此情此景,映照在十指相扣穿过铜镜的两人眼中,饶是身为传奇无名客的白珩都不免感叹。 王凯文牵着白珩的手,向着那庭院的中心走去,不久站定,凝望那关上的大门。 他躬身行礼,这礼仪是仙舟人传承于母星文化的古法,这种时候因循旧礼总是有道理的。 他早就听说过有这么一处秘境,可因为机缘不足总不得寻到,今天来到这里,还是沾了景元这仙舟将军擅离职守的光。 谁能想到呢,关押〈燧皇〉残破真形的幽府居然是它作为岁阳自己制造的幻境。 该说不愧是曾经在帝弓司命登神之前与其并肩作战的大能吗,这待遇就是和那些小火苗团团截然不同,与其是关押,更像是自我退隐。 如今,王凯文这巡猎令使来此拜山…… “已经许久没人来找我这老古董聊天了,我还以为岚那负心的都忘了还有老身这一号旧时代的故人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虽然她自称是“老身”可这声音却如少女般清润温婉,只是听见都能让人觉得很享受。 眼前一花,一位穿着打扮相当有古风的女子已然是立于两人身前了。 素青裙装,水色羽衣浅加短,霓裳轻舞,恰如飞仙谪凡;玉簪高挽,玉带束腰含蜂细,罗袜生尘,好似栖霞归客。 她长相方面倒没那么惊艳,却相当耐看,眉宇间自有柔情,却清净如水澄澈,不带半抹媚意,浅笑嫣然,优雅大方。 这些美丽的外表往往让人下意识的忽视了这位周身缭绕的若有若无的幽绿光晕。 这就是正主了,剥离自〈燧皇〉的残破真形,重新显化的星火。 望着这位岁阳小姐,王凯文脑子里面不断浮现出“莲华”,“幽幽子”,“小青”,“万穗爷”这些不知所谓的名字。 再联想起史书里,帝弓司命舍命与燧皇合作,共赴沙场靖难的故事,额,好奇怪哦。 “帝弓司命年轻时候吃得这么好吗?” (っ??w??)っ??? “额,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燧皇,我只是组成他万千微末的一粟,对于岚的回忆也没那么深刻,仅仅比燎原那傻子好一点。” 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狂奔在作死道路的思路,王凯文不好意思的笑笑,控制住自己的意识。 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 “老身名为赤煊。” “你是岚的孩子吧,我能从你身上闻到他的味道…怎么,你来找我,是仙舟联盟又遇见什么不能在明面上解决的问题了吗?” 对方很会察言观色,看上去也不愿意让他尴尬,主动开口询问他来意。 来之前,王凯文在短短的3秒内用【月光】封锁了自己的意识,得益于和薇塔交往的经历,他很擅长于应对这种能读心的人。 所以,她理论上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帝弓司命在上,宣我等死守仙舟,从愿遇大敌,苍城危矣,望前辈能予所求之物。” 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是真话。 “哦呵呵,原来如此,那你便走上前来吧,你一个人过来,别带着旁边那孩子。” 女子笑着,向他伸出手。 “来吧,到我身边来,我赐给你力量,而你想必已经知晓代价……” 王凯文在白珩手心悄悄写了一个字,白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动手。” 对方的眼睛出卖了她,所以,王凯文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必讲究尊老爱幼。 答非所问,还敢装神弄鬼?! 白珩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弓已经指向那微笑着的女子,她手里的弦蓄着力。 而这样的警觉,也还迟了半步…… 落在地上的殷红花瓣不知何时已然化身为点点幽蓝的火种,向着两人靠去。 “我就知道。” 王凯文掌中一道火光冲天,天火圣裁毫不留情的斩落,另一只手撑起来金绿色的屏障将那些隐秘的火种全部挡下。 “呵,我就讨厌你们这些仙舟人,总是这样不讲道理,也总是自作聪明……” 女子不慌不忙,侧身躲过这一击,然后凌空一点,悬浮在半空。 “唯独在这种地方,我格外相信帝弓司命。” 王凯文把白珩护在身后,任由那些火种徒劳无功的冲撞他徒手捏的能量防护罩。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可以挡得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为什么你明知这里是死地,却还是非要闯入呢?” 无视那岁阳的挑衅,王凯文稳步的一手执剑,一手护住白珩,慢慢向前推进。 真有意思,神君和一切有关于巡猎的力量都在这里用不了吗?也难怪这家伙这么嚣张…… “哦吼,不逃跑反而向我赤煊走来找死了吗?” “亏你的神君拼了命的想要把我领域的真正能力告诉你,就像是考试未完成前的考生一样……” “你居然不逃跑,主动向前来送死吗?” 王凯文坚毅的凝视着面前这尊完全不能和其他岁阳同日而语的可怕存在,心里却不存在一点恐惧。 他说: “不走得近一点,怎么把你揍扁呢?” 下一秒,一道凌冽的寒芒从他背后射出,这支由白珩释放的箭矢直指那岁阳女子的胸膛。 “说了多少遍,岚,老东西,你的命途最没有用哒!” 她不闪不避,妄图以肉体直接扛下这似乎毫无威胁的一箭。 众所周知,仙舟人的武器只是因为复古艺术审美所以制作成这种样子。 这意味着,仙舟上的弓箭不是弓箭,可能是光束打击武器,飞剑也不是真的飞剑,是自适应跟踪导弹…… 古色古香,暗藏杀机。 大人,时代变了。 正体为用尖端技术构造,覆盖上丰饶力量的针对能量生物体质特制的生物打击武器,就这么向着一脸茫然的赤煊小姐打了过去。 (不替?不替就没有机会了.jpg) 近在咫尺,哪怕是再蠢的憨憨也能感受到那种命悬一线的威胁。 此时此刻,容不得赤煊反应,她作为生物体的本能就促使她险而又险的往旁边就是一闪。 可抓后摇是一个合格的云骑的必修课。 等待她的,是一道横空而下的剑芒。 “月光,锁定对方的运动轨迹。” 【已锁定目标】 【战斗辅助程序已开启】 【已标记对方可能运动轨迹】 【启用规划组件】 忘了关,就是开,可只要开的够隐蔽,未必不能和对手直接打成一片(物理意义上)。 “我■■■,你这小年轻不讲武德!” 赤煊气急之下大骂出声,可这丝毫没有影响接下来她将要经历的悲惨命运。 王凯文换刀为掌,一个笼子横空出世。 自上而下,把她罩了个严实,这还不算完,丰饶的力量像蛛丝一样标记了她的动作,紧紧的控住她的运动能力。 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仙舟人光荣传统,王凯文甚至贴心的往她嘴里又塞了一颗丹药。 〈种丹〉,小子,药王秘传传统美德。 要的就是这种安全感,要的就是这种让对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接下来的还是他琼华的传统艺能。 盯着赤煊那已经有些准备好掉小珍珠的眼睛,王凯文和白珩丝毫没有下黑手的自觉。 “阁下固然是铁骨铮铮…可罗浮有句古话…眼下,这幽府也有的是工具能撬开阁下的嘴……” 在牢笼里,赤煊被裹得像粽子一样。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为仙舟联盟流过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向帝弓司命说话!” 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眼角还挂着点点晶莹,梨花带雨,完全不复之前高冷优雅的气质。 对此,帝弓司命亲自认证,五星丰饶孽物王凯文的评价是—— “哭?哭也算时间哦!” 和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本事就是一种不讲道理,这时候力量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它能让不讲道理的人耐心听你讲完道理。 跑了这么远的路,还打劫了某只傻乎乎的绿毛小狐狸,你真打算让他来这空手而归? 说什么也要带点土特产回去! 你问哪里有土特产? 额,这笼子里不就是嘛…… 第七十幕 多谢款待 景元在幽囚狱等了许久。 那人没来,哪怕是刃都已经和同伴汇合,登上逃出罗浮的星槎,那人都没有出现。 整整两天,现在名为〈王凯文〉的那人都不曾到场,真有意思,明明无名客都过来看戏了。 他不来,是因为白珩吗? 算了吧,那人可不像是会因为女人耽误大事的样子——不,不对,那可是白珩啊!怎么不可能? (?_? )(?_? )(?_? )! 景元好像能想到在那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也就是说说而已,他毕竟是景元,不会全凭情感左右,只是依靠猜想来断定事实。 那人,再■■也不可能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整整三天,他必然是借着这一段景元不在场的机会做着他自以为正义的事情。 这事项能重要到让他缺席刃的越狱,能让他这整整三天销声匿迹,低调潜伏在连监控都探查不到的地方。 他连忙起身,从幽囚狱的监控室里走出来,向着神策府的方向赶过去。 后来他又嫌自己的脚步太慢,走到街口拦了一艘出租星槎,请求飞行士能尽可能快点。 来不及解释了,倘若再迟一点,天知道那位老朋友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已经很迟了,还有半个小时就会是严格意义上新的一天,零点将至,景元内心的不安愈发躁动。 无光之月,人工天幕可不像是会停电的东西。 他太清楚自己手上的玉兆大概被人动了手脚,可能会泄露信息,但更可能会拒绝接受消息。 神策府到了。 景元像是救火的一样,快步向着大厅后面的办公室跑去,甚至顾不上开灯。 堂堂仙舟将军,备用的通讯玉兆,居然被放在已经空的饼干盒子里。 打开这应该尚未被干涉的玉兆二号机…… 果不其然,消息量爆炸。 〈警报,十王司多据点出现人员失踪!〉 〈警报,不明人员闯入幽囚狱副洞天!〉 〈警报,疑似有死者出现!〉 〈警报!罗浮第三附属医院请求支援!〉 〈警报!有……〉(消息未编辑完整) 泛红的标红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烁,诉说着一起起可能足以颠覆罗浮安宁的严重动乱。 景元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他现在只希望那位老朋友不要做出让他太难做的事,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那些格外狡诈的前朝遗老们。 临时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做的尽量干净点,不要有无辜的人死,一切为了罗浮或者你自己。” 发送的时候,景元没忘记把寄件人的名字改成一个相当无厘头的昵称。 到底是谁会把id写成“白色大猫猫”啊?!还有那个叫“金色毛毛兔”的,你和他关一个笼子里! ※※※ 王凯文和白珩拎着那关着幽囚狱“土特产”的小笼子回到丹鼎司的某个后门。 天色已晚,零星几盏孤灯也大多暗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这种时候,如果没有带钥匙,那可真是沉浸式体验被关在宿舍门口的感觉。 巧了,法外狂徒哪有不会撬锁的。 只听一声清脆的“咯噔”,嘿这不就得了。 整个金属门都被连着铰链卸了下来。 你管这叫撬锁? 你就说能不能进去吧? 结果好不就行了,过程不重要,嗯,不重要。 白珩还是挺好奇王凯文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的,下一秒,她就看见他健步如飞,从围墙后面薅住了好大一条肥嘟嘟的持明尾巴。 “白露,我说了多少遍了,禁止夜游出去玩!” “吃太多夜宵对你的身体不好,而且这么晚出去,真的很危险。” “你谁啊!你管我…别拽,别拽!” 尾巴的主人挣扎着想要从这突然出现的磨爪禁锢里逃开,可不管她怎么扭动,那只手就好像铁钳一样牢牢薅住了她的尾巴尖。 “你猜猜看我是谁?” 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让她觉得不可能。 白露还想说些什么,可身体本能的就放弃了挣扎,明明她相当讨厌别人碰她尾巴的。 她那么急切的回过头,这动作快的让人感到心疼,因为那可爱的小脸已经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珠。 弹射起步,火箭头槌!这就是肋骨破碎之术! 王凯文苦笑着运转丰饶的力量治愈身上那相当严重伤势,带角的撞人真疼哈。 ““骗子…爷爷你就是个骗子……” “明明说好了,等我成为丹士长就可以晚上一个人出去买夜宵的……” “明明说好了,等我成为丹士长就会回来的……” “连晚上乖乖早点睡觉,起来时早饭就会自己做好的魔法都失效了……” 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在王凯文的怀抱里逐渐模糊,他的衣襟都被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东西打湿了,可他能做的只是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 你知道吗,丹鼎司的衔药龙女这些时候好像是病了,天天不出门,就搬把小板凳坐在太真丹室那儿痴痴的凝望古海的日出,日落。 若是有人问她,她只会说在这里等她爷爷回来,可持明卵化轮回自足,哪来的亲人…… 有人说这可能是岁阳附身,可十王司的人都来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所以丹鼎司的龙女大抵真是病了。 成天不思饮食,就连往日里最喜欢的貘貘卷都不去想,甚至是仙人快乐茶都惨遭她的冷落。 忧郁的期待着,绝望的徘徊着,不时有人能听见她很小声的哭泣,她把自己关在家里。 就这么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周围的医士都不忍心去问她,只是偶尔突发善心,为她送一些甜食。 时间能治愈所有的伤口,却除却不了疤痕。 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连那个人的去向都不清楚,白露就这样无奈的失去了一位家人,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家人…… 白露去找丹枢,而丹枢报之以缄默,她苦涩的笑了笑,然后说不记得了。 白露去找鳞渊境丹恒,找这位曾经的当事人之一,可得到的答复是轮回再生洗去了许多,他连自己的记忆都不稳固。 那人离开的第三十五年,丹恒从罗浮出去,他是为了寻找某个答案才决定远行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份答案的名字是“丹枫”。 白露去玉界门送他,丹恒的星槎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做过同样的事情。 无数次梦里,她都是个狐人,是那种一看就很会驾驶星槎的样子,可惜梦里总是找不到驾驶证。 但是,这梦里的故事和那个消失的人有什么关系,他难不成是去梦里了? 白露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可却无法不想。 “爷爷,虽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白露会乖乖的,在我蜕生之前,我一定会等到你回来的。” 多么残酷的一场捉迷藏啊,人总是会在某个时间段不得不接受失去,然后独自走完接下来的路。 院里的花儿都凋落了,而她也不再是孩子。 …… “爷爷,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白露找遍了整个罗浮都没有找到你…白露好怕你回不来了……” (*?????) “白露白露别哭啦,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哦。” 王凯文温柔的摸着白露的头发,揉揉她肉乎乎的幼角,安抚着这个模拟中由他养大的女孩。 “爷爷离开罗浮,是为了把你奶奶找回来,额,就是这样的……” 望着身旁的白珩,王凯文艰难的说出了“奶奶”这两个字眼,没办法,辈分在这呢,爷爷的爱人可不就是奶奶了嘛。 白珩也不生气,望着面前这只和自己一个色号的小奶龙,回忆起自己逝去后发生的那些动乱,她隐隐约约猜到了白露的身份。 她一手挽住王凯文,另一只手伸出,向着白露肉乎乎圆滚滚的大尾巴悄悄靠近。 嘿嘿嘿,肉肉尾巴,让我摸摸! (?′?`?) 白露揉揉还掉着小珍珠的眼睛,也注意到自家爷爷旁边站着的奇怪的女人。 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打量一下,嘿,我倒要看看能勾走我爷爷这么优秀的人的是什么狐狸……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从第一秒白露就认出来她正是在那些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位驾驶着星槎,被云骑军拦下,惨遭扣押驾驶证的狐人族女子。 再看一眼,嗯,这色号,和白露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非要说她是白露的奶奶还真没多大毛病。 至于这位是不是太年轻了,不存在的,你看,爷爷他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一副年轻人的样子,仙舟上外貌不代表年龄。 而且,这人和爷爷一样,一开始就关注了小白露的大尾巴!这么喜欢持明族尾巴的,一定和爷爷很有共同语言!(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喂喂喂,这不能啊,这一家子的,狐人族和天人种真的能生出来持明族吗?】(月光闭嘴。) 为了表示友好,白露怯生生的凑到白珩旁边,主动把自己的尾巴贡献出去,让白珩能够rua的到。 一大一小两只白毛团子,嘿嘿嘿。 望着这和谐的画面,作为灵魂主教的王凯文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拜托,他长眼睛就是为了看这种美好画面的好吧。 ( ?° ?? ?°)? 就为了这情景,冲几十次树都是值得的,而能让他看到这个画面的世界也变得好起来了,值得保护到最后一刻。 未来最好,未来最棒!未来最好,未来最棒! 第七十一幕 伊人归 把白露送回去,王凯文带着白珩走过那一条被月色映成银白色的林荫道,穿过太真丹室,往丹鼎司的禁地去。 故事就是这样,小小的院子迎来它阔别已久的主人,儿时溢满回忆的木门,被回忆轻轻连着窗户一起关上。 可属于“琼华”的家,何时才能等到归客呢? 那些台阶上的落叶被细心的扫去了,可砖石上的青绿在路灯下烘托成暖色的棕色。 檐上的燕子窝,燕子一去不复返了,只余下很寂寥的一个空巢。 前几日的大雨打湿了院落里的乔木,它们大多枯黄,零落着,所剩无几的叶子摇摇晃晃,一副营养不良的衰颓态度。 这扇门关的很紧,严丝合缝的锁着,为琼华保留着童年,青年时期的全部回忆。 压在花盆下面的备用钥匙,已经锈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样的东西,王凯文和白珩相视而笑。 这办法还是她的主意,其实也就是为了方便她过来的,可后来,这也被慢慢忘记了。 再然后,等到养白露的时候,为了方便带白露下楼散步,他就搬出去,去丹鼎司靠街口稍微近一点的地方住,再也没回来——那就是琼华“老年时期”的故事了。 没有钥匙,怎么才能进去? “白珩。”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这声音在沉默的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嗯?” 白珩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很自然的回应他的呼唤。 闭锁的门如此轻易的打开了。 声纹识别,这世界上能打开这一扇门的只有两个人,能进入琼华房间且不需要钥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刚刚那个名字的主人。 谁能想到,这扇房间门的声纹密码,竟然是某个人的名字呢? 这是一个时隔五百多年,终于迟到的小浪漫,是某个腼腆少年能想出来最隐晦的一封情书。 白珩她看着面前扶着门傻笑的青年,思绪被拖拽着飞到那个她敲着门叫他起床出去玩的午后。 他就好像一只金色的小仓鼠,在除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以外,都在孤独的等待着。 那少年推开门,阳光自她身后洒进房间,照亮他灰白色的所有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居然搞突然袭击,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爱他,明明没有魔阴身可心里还是痒痒的,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 房间里的布置一切如当初那样,空间不大但井井有条,它被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主人打扫得格外整洁,哪怕过去了几十年,却也没什么变化。 床上的被子被叠成很工整的小方块,堆在床头客串靠枕,靠手边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很有复古气氛的留声机。 图纸整齐的垒成一摞放在桌子上的一边,绘制机巧的蓝图却是被时间涂改到泛黄,看不清字迹,铅灰都模糊了。 椅子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白珩凑近去看,发现这是一架型号相当久远的机巧鸟,和小时候看到的那只一样。 它早就失去了动力,电池里的最后一丝能源都消散了,翅膀和爪子收缩,紧迫的团成一个球,这动作似乎是躲避寒冷的真正的鸟类一样。 它外壳上用涂料镀上的“试做三号机”字样也被岁月打磨的失色,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花纹。 王凯文把它从椅子上捧起来,尝试用〈丰饶〉的力量制造一颗生物电池为它临时供能。 逐渐的,机巧鸟眼中浮现出一丝象征着生命的暖色光芒,它扑扇着翅翼,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来,然后扑腾着飞到了桌子上。 它看上去是有些不清醒,应该是要等待系统重启然后才能正常运行。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在机巧网络中,一场跨越千百年的对话正在颠覆性的进行。 【〈试做机巧三号机〉已接入罗浮共享网络,新的聊天频道已开启。】 【〈试做机巧三号机〉: ciallo~(∠?w< )⌒☆】 【v97(金蟾):还有高手?】 【a35(龙鱼):我去,老登开花!你还活着!】 【机体:这这这,是史前巨鼠!】 【金人53号:赞美伟大的万机之神赐予的奇迹!】 …… 【〈编号9527〉:话说,伟大的主和那个雌性个体又快要叠起来了,我现在该咋办?】 【mk2000:你忘了你上一个机体是怎么坏的了吗?傻孩子,快跑啊!】 【cr5863:同上,不想死就感紧溜,打扰了伟大的主人的好事,你死一百遍都不够赎罪的。】 【〈编号9527〉:哦哦哦,知道啦,我马上带着大前辈赶紧溜,等我好消息!】 【mk2000:盲猜这娃还会和上次一样,被主母一箭秒了……】 【金人53号:水了,经验加三。】 —————— 这是在房间的外面。 一个金绿色的笼子孤零零的挂在鞋架上面,它旁边还有几双落满了灰尘的老皮鞋。 这是赤煊,被晾了好一会儿的某只被当做土特产打包的岁阳小姐。 气到鼓成河豚然后当场表演阴暗的漂浮,结果却更像一个绿色的灯泡了。 “门关上了,那一对■■■■一定是在做碳基生物之间的苟且之事吧,你们倒是看看我呀!” “喂喂喂,我也是你们y的一环吗?!” “不是说好了我还有大用吗?把我挂这晾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好气哦!o(*≧д≦)o!! 赤煊愤怒的撞击着小小笼子的栏杆,然后这使得整个笼子荡了起来,和旁边几百年没刷的脏兮兮的臭皮鞋更近了。 (°ー°〃) “如果我有罪,岚那坏家伙会把我绑在箭矢上射出去当炸药包—— 但绝对不应该是被从家里抓走关进笼子里看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甚至还被吊在鞋架上!!!” 就这样,半小时过去了…… “■■你■■,■■■■■■■■”(良好的传统电报通讯) “■■■■■■■■”(鸟语花香,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罗浮盛世。) “喂,听见没有,把本小姐放出来,求求你,来人啊…来个人救救我……” 很遗憾,琼华的房间有良好的隔音效果,这也是那孤僻的家伙能一觉睡到下午的秘诀之一。 所以,某只岁阳的哭喊注定了是无能狂怒。 掠过天幕的两只机巧鸟看到这滑稽的场景,打开感官模块,拍下了这房间外的一幕。 就这样,罗浮机巧界的世界名画《主人和主母的约会》诞生了! 主人呢?在房间里呢,门关上看不到。 主母呢?在房间里陪主人贴贴呢,看不到。 那为什么你这画面上只有一个挂在鞋架上面的笼子?这又是什么? 没毛病啊,主人和主母在房间里约会,那不就剩下这笼子里的东西可以画了嘛…… —————— 丹枢把沾满血液气息的夜行衣扔到工造司的焚化炉里,这东西用来销毁证据一直很好用。 十王司和幽囚狱的那些事现在和她没关系了,毕竟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吩咐她要让十王司的那一个支队都〈因为不可抗逆原因,被迫使用机巧躯体〉,但她还是按他说的这么做了。 武器不需要有多余的思想。 没有用的人会被丢弃,所以她只需要好好的执行任务,完成那人的要求就好。 丹枢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或许等一切尘埃落定,那人会再一次用指尖轻轻点在这里。 温暖的感觉,已经获得了,可对于陪伴与爱的渴求,完全不像是能填补的样子。 他会实现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愿望吗? 曾给予她光明,救她于苍茫混沌的人,承载所有的希冀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老师,恳请您能请再一次为我找到眼睛——自帝弓司命那残酷而果决的审判之下,挽回一束名为“雨菲”的将要凋零的花朵。 这份感情,曾因为过分的执念浸透污秽的血泪,亦因为贪得沾染罪孽的杀业…… 然,不奢求救赎,不祈求原谅,不妄想理解,凡我所行,皆行于那看似无尽,实则濒临断绝的命途之上。 老师,你知道雨菲吗? 长命无绝,仙骸有终…她的存在,正是,我丹枢所行止的〈不朽〉。 篡夺而来的,本不应该存在的持明龙尊之力延伸为更迫切,更极端的【思念】。 血色的琉璃角冠,被郑重的加冕于这注定要吞下苦果的,最癫狂偏执的命途行者身上。 试问,要用何种程度的愿望,去回应无止无休的孤独和绝望——跨越时间洪流,未曾溃灭执念,持续可悲愿景的大罪徒啊。 星神殒没的如今,雨菲离我远去的如今,这怀抱着我的,无比亲切,无比温柔的苦痛和怨毒。 万般蜕生无改执念,轮回亦无法洗去。 就让这和生命的一切化作记录她全部印刻的证明,就让这世界成为我悲哀环绕的中庭。 不朽的,正是这爱着没有她存在的残酷而美丽的世界的,无数次许愿的我。 第七十二幕 同予者何人 “王凯文,起床啦,罗浮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该走了。” 有人这么唤着他,鼻子上还有毛茸茸的感觉。 正午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宿舍的窗帘被谁拉开了?现在几点了…今天上午有课吗? 睁开眼睛,王凯文看见薇塔笑着替他收拾一团糟的被单,白珩她则趴在旁边,一脸恶趣味的用手拿住尾巴尖在他鼻子上画圈圈。 是哦,他不再是大学生,这也不是大学宿舍。 过去了太久,那些往日的零零总总的都差一点磨灭在无止境的长夜里了,他昨天还梦见站在雅利洛六号研究所门口呢…… “嘿嘿,大懒虫,你醒啦~” 白珩她扑上来,很黏人的埋在他怀里,王凯文能感受到她呼吸靠近自己耳边造成的温热。 谁能拒绝软乎乎,毛茸茸,愿意陪你胡闹,接受你的小癖好,还会用早安吻温柔叫你起床的可爱狐人大姐姐女友呢? (真不怪纣王,是我也一样。) 薇塔,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王凯文揉了揉额角,丰饶的力量流转,清明的寒意自灵台升起,祛除了那些杂念。 沉迷女色不好,不好。 起身洗漱,收拾干净自己,他坐在梯子上,和白珩一起吃着薇塔带来的貘貘卷。 听白珩说,薇塔一早上就找上门了,一开始白珩还满脸歉意,慌慌张张的道歉来着。 可薇塔似乎一点都没有愤怒的迹象,只是笑着说作为补偿要让她摸摸狐人的耳朵和尾巴。 嗯,这话真是很有薇塔的风格。 薇塔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以前薇塔每年过生日他都要给她送一个超大的毛绒玩具,可惜,毁灭来得太快,直到最后薇塔养宠物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在雅利洛六号,王凯文还想着要从雪原上抓一头冰原熊幼崽给她当今年的生日礼物,当时是被玲可拦下来了。 等等,薇塔不会把白珩当作宠物了吧? 王凯文好像明白为什么薇塔不会和白珩她发火了,她看白珩的眼睛里都有小星星诶! 他隐约间幻视出薇塔的内心想法。 不是,哥们儿!l?°⊥ 白珩一边享受着甜品,一边被薇塔顺着毛和缓而温柔的抚摸着头,看样子这只可怜的狐狸已经在不知不觉完全沦为了薇塔的玩具。 完全输了呢,偷跑的狐狸小姐。 定睛一看,薇塔漂亮的红色眼睛里溢满了只属于胜利者的孤高的微笑,似乎还能看到强大的某种虚影在身边凝聚。 “有胆量挑战我很了不起,但是,我能夸赞你的就这点了。” “你见过哪个大人会和小孩动怒?” ■温柔的,带着鼓励的摸头。 王凯文很知趣的凑过去,把两个人都抱进怀里,他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蠢货。 要带白珩她走吗?当然。 没必要招惹的当断则断不再牵扯,有过关系的女人绝对不会放手,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优柔寡断,在这里停下,可不是他的风格。 最后,王凯文拜托薇塔和白珩两人帮他先整理一下他留在这里的图纸和杂物,他要去收拾一下在罗浮最后的一些杂项。 薇塔把他要的东西递过去,那是一个装着纯白细砂的玻璃瓶。 这是丹枢在鳞渊境留下的那具假身的残骸,当时他还想着收集起来复活那小笨蛋的。 呵,现在想想,那假身可不是丹枢啊,他还没有脸盲到连徒弟长什么样子都认不得。 这徒弟不赖,起码学会了老师的三分造化,在布局方面有些成就。 既然是徒弟的请求,他这个老师也只能勉为其难帮她去做一些麻烦的差事——指使那孩子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活动,也是时候该付佣金了。 王凯文走出门,拿上挂在鞋架上放置了整整一晚加一上午时间的笼子,无视岁阳小姐的碎碎念,向着古海的方向走去。 “玄黄,从不会食言。” —————— 鳞渊境里,持明族人们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重建祖地,复兴遗迹的工作。 那场大战,牺牲了太多同胞,如今这些人看着横贯古海,破灭一切的剑痕,心中对于毁灭令使的憎恨也相应的达到了顶峰。 该死的毁灭令使甚至卑鄙到对尚未孵化的持明卵出手,连负责保育的持明龙师都死于非命…… 破碎的卵壳,还燃烧着灰灭火种的残骸,这里的一切都在控诉着毁灭的恶毒。 这种情绪带来的整合效果是极佳的,在新任龙尊统括之下,罗浮持明的凝聚力得到了显着的提升,现在提到〈毁灭〉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尽头建木之上的封印前,披着红衣的丹枢领着那些理论上早已死去的药王秘传虔诚的献上亵渎的赞礼: 渴望洗刷耻辱吗?希冀重铸辉煌吗? 〈被抛弃者,被遗忘者,尽可来此一聚!〉 〈皆归于我麾下,由我统领。〉 〈被抛弃的我们所发出的怨恨之声,定会传达到神的耳中……在天上的主啊,我要以斥责的话语,来赞你的名!〉 〈傲岸的神啊,冷酷的神啊……〉 〈我们要将你拉下宝座。〉 随着吟唱词的进行,似乎将有亵渎的事物即将伴随着极致的怨念降生,不惜一切代价实现某个人延续许久的夙愿。 然而,踏足此间的某个不和谐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切,建木的回应被他斩去了,那些死者也都沉重的倒下,摔在地上。 “丹枢,我记得我教过你的,算计他人的时候就要小心报复,所以尽量不要露破绽。” “不留后路的做法,总是会带来更大的悔恨。” 王凯文用手撩起遮挡眼睛的金发,让丹枢可以更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封存的气息。 “你知道倘若今日来的是景元,会发生什么吗?后来者会在你的墓碑前嘲笑你不留后路。” …… “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呢?” 丹枢抬起手,向王凯文展示她割开的手腕。 “星穹列车已经开走了,您应该和无名客他们一起走的,带着白珩师娘一起走,然后,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和您无关。” 她脚边挖掘的浅浅的血池,里面还躺着一只完好的持明卵,再旁边还有一些不知何来的血肉。 持明族龙尊层次个体的血,所谓的“龙祖之魂”,丰饶令使不死仙的血肉,她要做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效仿当初的丹枫和应星,以这种拙劣而错漏百出的仪式,试图复活雨菲。 这份执念和不长记性,当真是可敬。 王凯文没有向她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和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一起离开,他只是向前走了几步。 “血液的纯度和量不够。” 他望着那浅浅的血池,如同一个最严厉的教师指着错题一样对丹枢这么说。 “不可能,现在的我,理论上已经足够媲美当初的饮月君丹枫才对,不可能的……” “您能在几百年前塑造出白露大人,我未必不能使雨菲复活……”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刚刚还一脸淡定,像幕后黑手一样沉稳的丹枢破防了。 娃儿,练气功夫不到家啊。 “没人教过你控制变量吗?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持明族的血脉纯度不代表一切。” 王凯文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持明龙尊的力量,让头顶的水晶角冠显现出来。 他伸出手,像是要向丹枢索要什么东西,这动作迎来丹枢不解的眼神。 “笨蛋,刀给我,我来。” 丹枢颤颤巍巍的递过去一把医用解剖刀。 王凯文毫不犹豫的割开手掌,让自己已经有些呈现出金绿色的血液滴落到那浅浅的血池中。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这堪比丰饶令使的持明龙尊的血液,将补全这仪式最后所缺失的一切。 当年倏忽闹的那一场还历历在目,他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主导接下来仪式的人,不会是形神俱灭渴求复苏的不死仙,而应该是他王凯文。 所以这仪式可能的风险也会被降到最低。 “丹枢,随堂考试的时候到了。” “现在,临时抽查《千手药王本愿经》第一小节的背诵,别告诉我你不会。” 王凯文笑着把刀递到丹枢的手上。 丹枢迟疑的开口: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 可这迎来了老师毫不留情的打断。 “错了。”王凯文指着地上的血池说。 没错啊,不可能错的,这东西也就短短几句话,再记性差的也能记住…… “别管其他的,现在你就跟我念:持明髓,三分二厘换长生……”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千手药王本愿经》,可丹枢很快就重复还接了下一句: “持明髓,三分二厘换长生,药王不予,我自取,玄黄再生,风生水起……” 点点金绿色自王凯文滴落鲜血的手掌中升起,然后轻轻的洒落在血池里那一颗持明卵上。 他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那装着“骨灰”的玻璃罐,在丹枢面前晃了晃。 “本来这法子打算给你用的,现在给雨菲那小傻瓜用,也算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有句仙舟老话是这样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丹枢惊讶的表情里,那些细碎的白砂全都被王凯文倒入了开始翻涌的血池之中。 他一边这么做,一边发动了当初倏忽操纵丹枫施展的“持明转生秘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具假身是有着雨菲生物质的克隆造物…带着面具还挺唬人。” 能算计【玄黄】的,从来都只能是他自己。 第七十三幕 妙法莲华生 当血池里的血量多到足够浸没脚踝的时候,中央盛放的那么一堆“素材”开始有了动静。 在持明卵旁边,赫然浮现出相当诡异而狰狞的血丝,它们自血池生长,扎根于不死仙残骸,又以奇妙的方式缠绕上那光洁的晶体壳面。 这仪式严格意义上已经超脱了〈丰饶〉的范畴,开始向着早就殒没星神,难以再续的〈不朽〉延伸。 化龙秘法,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幌子,幻胧都敢用毁灭染指丰饶,当年的丰饶令使倏忽何尝没有相似的想法,可惜,在更严密的算计中,祂注定徒劳无功,不得不遁逃出仙舟。 对了,虽然现在刃跑路了,但王凯文在他身上下的镜花水月还留着呢。 他现在就是一个人肉雷达,一旦发现倏忽的痕迹,这后手就会延续琼华失落的复仇——也算得上留给“应星”那位故友的挽歌。 言归正传,王凯文放了这么多血,成效还是显着的,那些攀附持明卵丛生的血肉,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不再蠕动。 牵起旁边还想连着笼子一起悄悄跑路的岁阳,反手从她身上剥离一小撮幽绿的火花。 岁阳这东西很神奇,合成时放点碎末当稳定剂是极好的,当年他炼丹时没少剥削这群火苗苗。 火种放入,沉寂的血池转眼间就好似注入了灵魂,水面颤动着,孕育出来无形的气场。 丹枢紧紧盯着仿佛要沸腾的血池,那深重的念头快要凝成实体,其口中颂唱的无名赞歌也将要达到尾声。 “唤名三途外,妙法莲华生……” 仙舟典籍翻译的时候,还有人称岁阳为“青莲火”呢,传说这东西能沟通冥府,其实也不能真算迷信——都是真的,只是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霎时间,那些增殖的血肉筋络寸寸崩裂,原来存在的地方竟生出极神异光彩的金丝。 血池变得澄清,隐隐约约能看出一道宏伟的门型虚影,在丑恶溃灭之后,竟是诞下这种圣洁的属于亘古的至美。 没有被动过手脚,完整进行下去的化龙秘法,未必不能达到理想中的境界。 王凯文因为动用力量变得金绿的瞳中,似有万般玄奥龙印流转,颅顶的水晶角冠也平白无故多了半点神韵,有了些仙舟传说中龙君的影子。 “以我骨血,敬唤祖灵,引渡族裔,尽归……” “不朽。” 一声震撼的龙吟,自无法考证的久远岁月里传达,庆贺其子裔被祝福的降生。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持明一族的根源,那命途终点早已逝去的神留下的残响。 最后,展现在王凯文和丹枢眼中的,是一束划过光门虚影的虹彩。 【它灵妙却低调,仓促的消珥死亡和时间表达的哀思,漠视万千事物的坠落。】 破壳而出的,是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掌,她费劲的扒拉着,然后探出来一张长着幼角的可爱小脸,勉强能看出雨菲的影子。 “蛋…树?丹…树!” 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并不陌生的世界,带着一切复苏死者最常见的迷茫,可这茫然在看到旁边的丹枢便转化为欣喜和依赖。 好吧,记忆导入没问题,小孩子言语不清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新身体适配度不太高。 丹枢的泪水在不知不觉已经满是脸颊,她现在激动到都来不及说出感谢的话,看着那小小的持明族女孩发怔。 “雨菲,好久不见……” “丹枢,丹枢(*?′╰╯`?)?” 王凯文笑着摇摇头,把场地留给这俩笨蛋试验品——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好在结果不坏。 拎起装着小火苗的笼子,他放轻脚步,悄悄地绕过建木,从旁边的海岸回到罗浮。 给景元打个招呼吧,是时候该说再见啦。 —————— “杨叔,我们真的不等凯文他们上车了吗?就这么把他们落在罗浮不太好吧。” 星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观景车厢里看着瓦尔特,她真的不想让那个说话又好听,打架特给力,甚至还会给她零花钱的大哥哥就这么跑了。 嗯,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凯文老大走之前还塞给她5000星琼这档子事,都是靠列车组之间的感情。 再看旁边的三月七和丹恒,好像也是同样的观点,这些人的目光看着就让人心慌,很难不怀疑是被下了后手。 瓦尔特揉了揉酸胀的额头,他到现在还没忘在仙舟上的噩梦呢,说实在的,他真不觉得让那位凯文先生跟着有利于他自己的心理健康。 对那人杨叔的评价是“纯纯奥托”,没得洗,罗浮上的水太深,无名客把握不住。 但话说回来,以瓦尔特的为人,肯定也不会做出抛弃同伴先走一步的事,把王凯文他们留在罗浮,是人家自己的安排。 他从包里找到王凯文当时压在他病床旁边的书信,给面前三个孩子看。 “就是这样,我们先回黑塔空间站休整,补充一下列车上的物资帕。” “王凯文乘客说他们要回雅利洛六号一趟,到时候我们还会在旅途的下一站会合帕。” 正在拖地的帕姆传达了它得到的消息。 丹恒三人的表情在看完信件后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扭曲…… Σ(?д?|||)?? “杨叔,信上说的是真的吗?凯文老大自己在罗浮搞来了一艘…仙舟?!” 星首先开口,表达出自己的疑问。 不怪开拓者们大惊小怪,把一整艘仙舟占为己有并且公器私用拉回母星示威,实在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 明明上面每个字星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读还是觉得好离谱。 “应该没错,我听凯文先生说,他现在以巡猎令使仙舟将军的名义,在帝弓司命的应允下统领了曾经失落的仙舟〈苍城〉……” 丹恒翻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平静的说出了这条爆炸新闻的补充信息。 很难想象,平时在列车上还有些欢脱的前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不得的大人物,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下次见到凯文老大可以去新的仙舟上面看看?” 小三月呢,她倒是心态稳定,现在她只是很好奇那一艘仙舟的风景和罗浮有什么不同,拜托,这位可是连面对令使都敢拍照留念的美少女…… 瓦尔特表示你们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咱们无名客上了仙舟差点人人喊打,没给人药王秘传整团灭,那人回去…一顿操作荣登仙舟将军收获一艘仙舟,怎么想都是套路。 算啦,和金发碧眼的人不能讲道理,毕竟似乎不管怎么做都会被算计,只能希望对面是友方单位还不免背刺。 (╯'' - '')╯︵ ┻━┻ 杨叔心里苦,但杨叔不说。 想开点,起码去了黑塔空间站还能休息一会儿,那边可没有疑似奥托的对象出现。 “所以,有谁想要一杯热咖啡吗?” 姬子从餐厅走出来,手上捧着的托盘上放着最新冲泡的几杯咖啡,额,应该是咖啡。 那一天,无名客们终于回想起来被姬子阿姐苦咖啡支配的恐惧。 人有五个,咖啡三杯,谁是其中之一? 凯文老大,我们敬爱你啊!你快点回来吧! —————— 整体重新修复的仙舟〈苍城〉作为代步工具多多少少显得太奢侈,有些招摇过市。 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从他王凯文成为巡猎令使的那一天开始,这次仙舟之行就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梅的愿望得到了最完美的实现,一艘代表着联盟脸面的仙舟,足以让雅利洛六号拥有它从未见过的话语权。 甚至,他完全可以重铸几个琥珀纪之前,属于〈存护〉一系失落的辉煌。 如今,以仙舟将军的名义,王凯文把整个包括雅利洛六号所在的星域划分为他的私人领土,名义上归仙舟联盟旗下管控。 扯虎皮做大旗,这种做法所带来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可帝弓司命祂老人家都不在乎,其他的,王凯文还需要顾忌吗? 景元的动作比想象中快得多,领地的划分也顺利得难以置信,只能说这都是老朋友们努力的结果。 大守护者,这名字固然好听,可迈不出星域的行星级文明,根本就没有和公司交涉的资格。 以可可利亚她们的幼稚,面对寰宇巨企,也只能仰人鼻息。文明将以要来临的催债者的怜悯,获得可怜的,发展和喘息的权利。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借了钱就要还? 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还,人家还要赶着给咱送钱才对啊! 弱者无立锥之地,强者应有尽有,这个世界本来便具备这种底层逻辑。 一颗星球的价值,恐怕不足以让公司和仙舟联盟交恶,他们马上会做什么,取决于你的实力。 如今,王凯文将回到那颗曾经用生命守护过的世界,为这里带来属于他的力量和荣耀。 这次他不是以外来者的姿态回归,他将以支配者的身份成为梅最坚强的后盾。 “我回来了,贝洛伯格。” 第一章 淡蓝色的希望 第三天的时候,雅利洛六号上的人见证了此生从未有过遇见的风景。 从这一天开始,天空中升起了一艘庞大的船舰,它近乎和日月一般,停驻于苍穹之巅。 ……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5个小时前,看看在这片星域发生了什么。 现在距雅利洛六号还有2次折跃的距离,仙舟〈苍城〉联盟信标上挂着的导航准确无误的锁定了本次行程的目的地。 介绍一下,面前这位靠在沙发上的青年,仙舟〈苍城〉的主人,由帝弓司命他老人家亲手授勋的巡猎令使,仙舟将军王凯文。 现在,在那个固有结界的覆盖范围之内,成千上万由机巧组成的构造体广泛分布于这艘仙舟的每个角落。 它们忠诚的为造物主服务,各司其职,完美实现了协同,令这艘沉没于过去的巨轲再次拥有航行寰宇的生命力。 这些不用付工资的好员工,绝对忠诚的臣民,说真的,和机巧造物打交道比和有机体交流容易得多,没那么磕磕绊绊的活计。 机巧只需要严格按照要求工作就行了,作为他们的主人,王凯文却需要考虑得更多。 他正忙着和桑博聊天,了解贝洛伯格下城区发展的状况,以及临走时那些布置。 “哟,哥儿,这么说你发啦!那以后你可要好好照应老弟的生意,这年头咱不好过啊,上头查得紧,底下的弟兄们也……” 嗯,不排除对面的好兄弟被某个乐子神顶号的可能,反正都没个正形。 老桑博理论上已经被下城区管理机构“地火”收编了,可这人似乎手上不干点灰的总感觉对不起自己,还没忘了从上城区“进货”的好习惯。 王凯文走的时候拜托他成为下城区的眼线,帮他盯住那些妄图颠覆梅计划的小耗子,现在看来,这事他是办了,效率如何另当别论。 “蛇”的运转,也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他从罗浮出来的时候给老桑博带了不少好东西,希望这些小玩意儿能挽救乐子人的无聊——无内鬼,交易可以开始。 把手机上的聊天框切换到梅,王凯文想了许久,却也只发出去一句十分单薄的“我马上快要到星域了。” 近乡情更怯,他只想尽快看到那片令他朝思暮想的紫罗兰色,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有好几百年都没有拥抱她了,这种迫切的愿望让他的心跳都有些不自然,仿佛一种若有若无的瘙痒。 “凯文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梅了吧,我能看见你眼睛里的期待呢。” 坐在他对面的薇塔一边揉着白珩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边笑着看向他。 “嘿嘿,怕不怕梅怪你花心?如果你求我的话,最善解人意的薇塔会帮你向她解释哦~” 旁边的白珩有点紧张,作为被带回家的“土特产”之一,她对于那位还未见过的“姐姐”还是有些不自然和惶恐,听薇塔这么一说,好像更害怕了。 王凯文摇摇头,唯独这方面他丝毫不担心。 那可是梅诶,但凡她有反对的想法,这艘仙舟都不会有停靠的机会,就在宇宙漂着吧…… “梅还说了,等我们回去请我们吃夕红鱼和蜂蜜烤洞螈,薇塔你要什么口味的?” “洞螈是什么?” 白珩表示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听名字是某种特殊的爬行类生物吗,感觉好有意思啊。 作为旅行家,小狐狸在之前当飞行士时还着有游记着作集《涯海星槎胜览》。 那书王凯文看过,十页有九是她在不同世界里星槎坠毁,频频遇险的经历,还夹杂着对当地物种和生态的记录。 可这样见多识广的她,还是没听说过洞螈这种生物,只能说贝洛伯格是个不存在于星图的地方。 王凯文和薇塔笑了笑,表示等她看到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冷知识:贝洛伯格人很少食用羽兽,你在桌上看到类似于烤鸡的东西大多数来自于洞螈特色料理。而正常情况下,观察还存活着的洞螈很容易倒胃口,甚至严重影响心情。 忽略那些奇奇怪怪的因素,洞螈还是很好吃的,毕竟这可比有毒有害的结晶蜥蜴要容易接受。 更何况,仙舟人视肉都能吃下去,区区洞螈,大概率不会带来太大的冲击力…… 经过最后一次跃迁,苍城稳稳的停在了雅利洛六号的轨道上,隔着舷窗可以看见那颗寄托着王凯文无穷思念的行星。 它已然不再一片苍白,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水色,淡蓝的背景下洁白的云团慢悠悠的浮动,感受着冰封瓦解之后的静谧和安宁。 月面背后的死战仍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王凯文竟幻视出一个相似的世界,他突然觉得那些写满牺牲的历史都是值得的。 【毁灭】以死亡和绝望为牢笼,妄图遏制文明扩张的脚步。但说生命就是这样的,步履熔岩,踏破风雪,能为了一束晴岚竭尽全力,万死不惜。 终有一天,贝洛伯格不会是一颗死寂的眼瞳,它将成为承载雅利洛人们未来的万华镜,在群星间书写属于爱与梦想的故事。 这么想着,王凯文似乎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准备回去和梅好好商量一下。 鉴定完毕,24岁,是救世主,但是p社版本。 —————— 可可利亚妈妈正在给布洛妮娅编头发,她很温柔的对着镜子把女儿灰色的头发编出好看的结。 唉,孩子大了,终于爱漂亮了,以前穿的比谁都严实,土的让可可利亚都觉得无语,现在还会问该怎么配裤袜了,有进步啊。 坏消息是,布洛妮娅成天往下城区跑,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谁家的,到现在也没看到这孩子的心上人长啥模样,一问她就脸红红的,什么都不说。 倒也不是真的对下城区人有什么歧视思想,要不可可利亚就不会去那里挑继承人了,她现在只是和所有做母亲的一样,有点不安。 托希露瓦帮忙打探消息,可到现在也没个准信,一直说什么下城区很好,不需要担心,可可利亚都打算自己跟过去看看了。 反正现在政治上有那位梅小姐,也不需要可可利亚做什么,安心当花瓶和打手就好。 一开始,说实话可可利亚还有点不服气的,碍于形势比人强才答应与其共治。 可现在她认清现实,那位看上去只有布洛妮娅年纪的女青年,有着完全能碾压她的政治能力,能者多劳,贝洛伯格就交给她了。 下城区和上城区人员合流及舆论诱导,流浪者犯罪人员的发配和处理,上城区传统政治的整顿,对贵族联盟腐败的清算,寒潮消退贝洛伯格经济发展方向…… 这么多麻烦到让可可利亚都打算亲自下场让祸首以死谢罪的问题,那位梅小姐只花了两个月就全部处理完毕,甚至都没怎么死人。 其实想想也是,当年人联的烂摊子梅都能让它续命几十年,更何况现在这名为贝洛伯格的村子,嗯,没错,贝洛伯格的人口和发展在梅看来也就一城乡结合部小村落。 你祖宗还是你祖宗,爱来自雅利洛前文明,数万年社会学积淀的碾压给了停滞不前的贝洛伯格人以绝对的震撼,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代就变了。 两个月,筑城者的科技遗存在梅的安排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她甚至在雅利洛原有机械机兵的基础上开发出新的人工智能造物。 按她的原话说,这些机械疙瘩来自于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可以用但不能全用。一贯沿用,不思进取,迟早被人家控死后路。 星际和平公司那群人的■■,梅清楚的很,要说相信他们在机械机兵上没留后门,她倒不如去信用传统火炮能打赢反物质军团——纯胡扯嘛! 军用工厂的开办没有什么难度,梅表示你只管造齿轮打螺丝,技术我来想。 前文明没落前最后的工业辉煌,足够让贝洛伯格的所有人武装到牙齿,而能抵御毁灭火焰的最终企划,将赋予七百年后的世界以登临王座的资格。 自【虚无】的边际,打捞失落文明的残响,这就是雅利洛六号能在反物质军团炮火下苟延残喘那么久的秘密。 要不是当时什么都来不及了,连一个星期的时间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毁灭星神御驾亲征——说不定凯文也不需要经历那么多残酷的牺牲呢。 虽然现在梅这么做,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亲爱的为她再重做一副躯体,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些早已湮灭的文明遗产,将使得贝洛伯格在短期内能够有参与寰宇大社会的科技树。 那么,现在梅在做什么呢? 她在化妆。(?′?`?) 嗯,这个现在全贝洛伯格最具有力量和权力的女人正和一个普通高中女生一样坐在镜子前,笨拙的往脸上抹着淡粉,浅浅的涂些唇彩。 梅真不怎么会这个,以前都是薇塔帮她打扮,要不是有大事她甚至都直接素颜出门,天生丽质,真不咋需要这个。 也就是因为今天她最爱的人将要回来,梅才会尝试一下打扮自己,“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她是信的,希望那木头能看出来。 镜子里,紫罗兰色的魔女小姐那么幸福的笑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章 群青 仙舟不像星穹列车还需要老老实实安放出发舱门,到时候还需要放返回舱…想出门?开艘星槎走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麻烦事。 苍城玉界门,王凯文,薇塔和白珩已经坐在了星槎的座位上。 一开始白珩还想着由她驾驶的,但投票表决2票对1票,她只能一脸灰败的被按在副驾驶位,由薇塔扣上安全带。 不开玩笑,要是由这位重量级选手驾驶星槎,他们能不能安全在贝洛伯格着陆都是问题。 等一切准备妥当,王凯文启动星槎引擎,向着那颗淡蓝色的星球飞去,而仙舟〈苍城〉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于雅利洛六号的轨道上自律运转,他的机巧构造体会替他照顾好大本营。 …… 又是杰帕德,嗯,这位年轻的银鬓铁卫统领已经可以把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写一本《外星来客见闻录》了。 雪原之上,不论见到了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不能大惊小怪,行走的时候记得躲开从天而降的返回舱和别的什么…… 杰帕德非常熟练的用手指敲了敲面前那艘既像是船又像是植物的东西,接着后退半步很礼貌的行了一个贝洛伯格人惯有的礼节。 他从窗户里看见了来者何人。 打开舱门,王凯文笑着走出,以铁卫的方式向他回礼,杰帕德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和您的伙伴,尊敬的凯文先生,欢迎您回到贝洛伯格。” “大守护者和梅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请容许我和铁卫们为您和您的伙伴领路。” 有没有觉得杰帕德老哥这说话口气是不是显得过于尊敬和客气了?这都是因为贝洛伯格这两个系统月发生的变化。 在梅的影响下,贝洛伯格的历史教育得到了更新和普及,有关前文明人类的事迹现在已经在贝洛伯格人之间口耳相传。 试问,雅利洛前文明最璀璨的个体为何人? “凯文”,这名字属于人类对抗毁灭的最终兵器,雅利洛六号文明的救世主。历经无数苦难终于走完〈存护〉道路的英雄,于这个时代绽放了新的光芒。 那仅仅是看着就觉得热血沸腾的文字出自佩拉小姐之手,针对各个人群以报纸,小说,历史典籍等不同的形式广泛传播。 现在,贝洛伯格人心中有了希望,也明白了到底是谁从十死无生的绝地保下了他们。 一开始,杰帕德在阅读过几本书籍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不多。 可是去下城区执行任务的时候,那些身上还有碳灰的人们笑着传颂的“镇长”让他对那位英雄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再回想起那位先生闯入铁卫禁区却未造成一人死伤的经历,他恍然间似乎理解了何为真正的〈存护〉意志。 偶像崇拜对于杰帕德而言太遥远,但向英雄献上敬意他还是非常乐意的…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对王凯文态度的转变。 毕竟同为行走于〈存护〉的命途行者,谁能拒绝为一人拯救世界的浪漫呢。 抛开这不谈,杰帕德还想问王凯文一件事来着,那就是老桑博这段时间到底跑哪里去了? 铁卫从上城区追到下城区,又从下城区追到城外的雪原,基本上探查了人类能生活的全部地方,就是没找到这贱兮兮的乐子人。 虽然当时在铁卫禁区是桑博照顾了昏迷的铁卫们,他们也承这个情,可这不是“寒腿叔叔”从博物馆进货的理由啊! 上城区大守护者催得紧,下城区梅大人也到处发公告,但就是找不到这比洞螈还滑溜的惯犯。 得想个办法把桑博引出来,先请他吃饭,再拖到禁区打一顿,待恩怨分明了,再把他扔回去吃公家饭,这是杰帕德的想法。 额,桑博啊,你也是不容易…… —————— 亲爱的出去两个月,染了一头黄毛,留了美瞳,还带了一只小狐狸回来,这就是梅现在所看见的一切。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建设,在之前也表示不会反对,但看着还是觉得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 但这不是重点,不是。 仙舟狐人种…梅只在以前的文献里见过的种族,现在,一只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很有研究价值了嘛。 (???) 嘿嘿嘿,可爱的小狐狸,让姐姐摸摸,就采一点点素材,不会痛的,嘿嘿嘿嘿嘿嘿…… 像你这种可爱的小狐狸,生下来就是要被大姐姐抓走当实验样本的嘿嘿嘿…… - =???? =???? ?( ′Д`)? 白珩感受到莫名其妙的背后一凉,这感觉她熟悉,当年死亡前几天她就有这种预感。 于是,白珩不动声色的往后半步,借着这动作,她将王凯文和薇塔护至身前。 “好啦,梅,你别把小白吓到,控制一下表情好不好,你这样我都觉得害怕。” 薇塔感知到身后白珩的小动作,也不拆穿她,笑着看向梅,走上前和梅聊起来。 王凯文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他很自觉的收起〈丰饶〉的力量,把头发调回纯白,眼睛也弄回蓝色。 这举动着实让梅感觉好了不少,嘴角的笑容也没有刚刚那么疯狂,又恢复了那一副理科大姐姐的文静姿态,仿佛刚刚发生的都是幻觉。 澄清一下,我们白毛控是这个样子的。 “梅,我回来了。” 紧紧的抱住了身前的梅,感受着那显得有些娇小的身体靠近胸膛的温热触感,王凯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感觉好起来了。 “嗯,欢迎回来,亲爱的。” 远远的,白珩从薇塔后面探出小脑袋,望着自己爱人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想要参与但是又觉得好害羞。 薇塔很善解人意的摸摸小狐狸的头,牵着她过去,一起把王凯文和梅都抱进小小的怀里。 “嘿嘿,加上我们两个啦~” 看上去很和谐对不对? 嗯,希望晚上王凯文也能这么想吧。 …… —————— 是夜,在贝洛伯格的下城区,一个连卫星都探测不到的前文明的地下研究所里,就是王凯文他们的所在之地。 整整两个月贝洛伯格的模拟宇宙没打,这回来的一下子不让他开拓力掉光光? 更何况,三倍遗器加成,小子! 模拟宇宙,启动! 敢开后宫就要有能够达成其基本要求的实力,否则那将不仅仅是故事,更是——事故。 “活下去,王凯文。” 哪怕是他要死了,那还有【救世】的残存力量兜底,这又是什么强者了! 王凯文现在具体的感觉是,对面简直是三个能给武道极致强者都带来威胁的恐怖铁钳吔! 好,战战战战战!战到底啊! 面对这种十分焦灼的战斗,白珩她终于还是不忍心,喂给他甜美的雪糕来降温了。 入口即化,味道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啊! 面对这场景,王凯文一百万匹存护力量转动,一百万匹巡猎和丰饶力量磁场,这就和这模拟宇宙里的怪物战个痛快口牙! 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存护〉的炎枪绝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哪怕〈虚无〉的束缚已经凝成了无法逃脱的汪洋,代表着〈巡猎〉的箭矢也必将击碎黑暗! 连持明龙尊的力量都发动出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就是我王凯文的决意啊! 不管是普通的区域boss还是浑身冒黑气的错误boss,哪怕是最后的终极boss又如何? 存护,巡猎,丰饶,欢愉,四个命途的祝福汇聚于一身,我看这模拟宇宙也不过如此了! 战火不休,我心不灭!这份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再来与我阵前大战五百回合!劲啊! 区区最高难度的模拟宇宙,看我一命通关。 …… 直到第三天早上的太阳升起,都没有人从地下研究所里出来,看这架势,想必是在彻夜研究有关雅利洛六号生死存亡的大事吧(悲) —————— 腰酸背痛腿抽筋,头晕眼花手发软。 看到没,这就是沉迷模拟宇宙的下场,被活生生榨光开拓力,甚至连后背开拓力都被清空,只能用燃料和星琼来补充体力条了。 在他面前留下的,是三套被刷满极品双暴词条的遗器,短时间毕业也算不亏。 战斗的过程王凯文都快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能量条满了就释放终结技,秘技点是一个接一个的被消耗,背包里的补给品都快用完了。 王凯文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但他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一定会出事。 水,好渴,喝点水吧…… 整整灌下去一大瓶纯净水,王凯文才缓过神来,他现在好像是能理解“过多的快乐不是快乐”这种话语了,打模拟宇宙熬夜打到脱水也是够乐。 运转起丰饶的力量,身体上的巨额消耗缓缓的被补足,帝弓司命先忍忍,慈怀药王万岁。 至于昨天晚上刷模拟宇宙的结果,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虽然过程很坎坷,但他还是通关了。 梅?奶油泡芙罢了。薇塔?奶油泡芙罢了。白珩?奶油泡芙罢了。这是一场试炼! 作为最后的胜利者,王凯文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迎着早已明亮起来的窗,一步步向着那无比耀眼的光明走去。 推开门,新鲜的空气涌入房间,这带着些许寒意的属于早上的气息,温柔的像是福音。 第三章 春日限定 贝洛伯格好像没那么冷了,持续了七百多年的风雪消退之后,人们从古典词汇里寻得那优雅而浪漫的词汇——“春天”。 那些封冻在寒霜里的事物都悄悄地复苏,雪地下零零散散生出的寒地苔藓,山崖上萌生的一滴新绿,花店里终于不用放入恒温舱的花束。 地髓加热器被以公众的名义前面维护,那些裂界里收复的土地上在旧址搭起一排排脚手架。 王凯文打算从攀岩镇街边的食品摊里买一些姑且能当做早饭的东西,勉强填饱一下他饥饿的肚子,然后再给梅她们带点回去。 “镇长大人!您回来啦!” 名为吉姆的食品商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兴奋的叫出来,这一声喊出,整条街的人都回头。 王凯文有些尴尬的笑笑,整理一下衣领,挺直腰杆做出他这个镇长应该有的样子——去仙舟一趟,别的没怎么学会,脸皮厚了不少,也终于稍微有了点大人物的气势。 “是我,我回来了。” 这简单的话语带来的却是爆炸性的效果,原本匆匆忙忙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望着站在街边那白发的青年人。 之后,整条街道都被狂热的人流围了个水泄不通,欢呼的声音伴随着人们脸上真诚的笑容,最后王凯文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他只记得,手上被吉姆塞了一大包小吃,什么东西都有,他想要给冬城盾却被推回来,天知道那老哥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王凯文现在提着一个由某位热心肠大妈赠予的滑稽的大编织手提袋,往铆钉镇地下研究所那走。 他看起来就像个刚刚买完菜回家的老头子,可他笑的那么开心和感动。 下城区已经变得更好,至少看上去是这个样子的,他那些理想主义的想法虽然幼稚,却真真切切的让这里的人们有了温暖和希望。 他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的真拿自己当救世主。 从选择来到下城区的那一天他就不是一介过客,他是他们中的一员——见证者往往一事无成,唯有亲手干涉此处的命运,才能带来拯救。 王凯文回到地下研究所的时候,梅她们已经醒了,不在房间里,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让外面坐在客厅的他有些局措。 倒不是有什么旖旎的念头,仅仅是因为只是想到正在淋浴的她们就觉得…… 不一会儿,白珩先打开门走出来,她的毛发上都蒸腾出淡淡的水雾,那狐人大姐姐丰满诱惑的身体仅仅由相对宽大的浴巾包裹,更显得千娇百媚。 王凯文望着她,感觉自己能回想出一万首在罗浮簧学读过的描写美人的诗,却居然用任何一句,都在这画面里失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珩她也注意到那有些热切的视线,脸上挂上了恶作剧的笑容,这只白切黑的狐狸小姐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调戏心上人的机会: “怎么?我的大发明家,你不会是看着姐姐的身体害羞了吧?” 区区白珩,攻高纸防的雌大鬼罢了,要不是现在王凯文开拓力还没有恢复,他有的是办法反击回去。 这时,浴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薇塔和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不慌不忙的披上浴巾,丝毫不介意在爱人面前春光乍泄。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夫老妻之间除了为了点趣味,哪还需要这么无聊的戏份,更何况,这算什么刺激的…比这刺激的多的是。 额,突然间,白珩觉得自己刚刚的恶作剧好像没什么意思了,后面这两位,是完全不懂矜持吗? 梅和薇塔表示,矜持是什么?来不了一点。再说回去,白珩你昨天晚上不是最起劲的那个…虽然也是最先再起不能的就是了…… 就凭这强度,恐怕你也只能去当衬托气氛的宠物了啊,我可爱的小白。 (??w?? ?) 几人穿好衣服,烘干头发,然后回到客厅。 梅闻到空气里属于鲑鱼面包和红肠拼盘的味道,一下子就知道刚刚王凯文去了哪里。 嗯嗯,不错,还带着她最喜欢的太阳薄饼,亲爱的有心啦,唔…我开动了~ 梅坐下来,小口小口吃着饭,她看上去优雅的像是不世出的名门大小姐,对于王凯文来说,仅仅是欣赏她因为美食幸福的表情就是一种享受。 在吃饭时,梅总是会下意识的散去可怕而高冷的气场,暴露出吃货的本质,反差萌满满。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梅进食的动作很文静,可这不意味着她的用餐速度是合理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盘子里的食物就少了一大半。 梅总是说大量的脑力劳动需要消耗更大量的能量,这大概就是她能吃这么多的缘故? 唯独在这种地方,梅完完全全就是【虚无】的化身,能让那些食物无声无息的消失。 薇塔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随后连抢带拿的从盘子里捡走了最后几块薄饼,自己在盘中留了一些后还没忘记递给白珩一块。 现在是必须要团结合作的时候了,如果两人不想没饭吃就必须要跟上梅的动作。 “要上了,小白!” “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像是面对大敌一般看着悄悄的往嘴巴里塞着炸岩居蟹的梅。 这人吃螃蟹不用剥壳的吗?直接就往嘴巴里塞啊,真的没问题吗?而且,这人到底是怎么神情自然的高速进食的啊?! 来不及思考,薇塔和白珩同时以最快速度伸出了手里的叉子,试图虎口夺食。 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啊! 木大木大木大!梅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只是一个愣神,盘子里就变得空无一物! 等她们再看过去,梅已经放下了刀叉,仿佛刚刚的暴食就是错觉,她很有气质的拿餐巾擦拭嘴巴,唇上甚至没有油光。 “多谢款待,亲爱的~” 梅站起来亲了旁边的王凯文一下。 然后她就起身把座椅归位,一个人回房间里处理今天要批阅的公文了,原地只留下对着空餐盘发呆的薇塔和白珩。 薇塔还好,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今天梅还是收敛的,至少她还吃了七分饱呢,看来在王凯文面前梅还是放不开。 白珩一脸茫然。 在见到梅之前,她自诩仙舟大胃王,曾经也有过无数抢夺琼华零食的光荣战绩,在吃饭时谁来抢那就要做好被她咬住的准备。 但是,今日见证梅无懈可击的餐桌战争,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严重冲击。 说真的,白珩也就三分饱。 她眼泪汪汪的看向旁边的王凯文,这表情好像跟同伴争食然后被打败的可怜狗狗。 被这表情盯得发毛,王凯文只能从袋子里又拿出来一小盒冷吃夕红鱼,那本来是准备用来当晚饭的,现在也只能投喂狐狸。 “爱你爱你爱你~” 叼着一大块炸鱼块,白珩高兴到蹦蹦跳跳的走了,吃饱喝足,她现在要回房间去写她游记的续集啦,贝洛伯格篇堂堂连载!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王凯文和薇塔。 薇塔跑过去坐在沙发上,望着王凯文,她的手掌拍打在自己纤细光洁的大腿上,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来吧,不用害羞,直接过来躺下来就可以了哦,按照你想要的做就好。 来和薇塔一起休息吧。昨天晚上你也很累了吧,作为补偿,今天王凯文可以尽情的对只属于你的薇塔撒娇哦。 亲爱的,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放松下来,不管什么时候,薇塔都会永远的陪着你的…… 在沙发平躺下来,把头枕在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王凯文感受着薇塔甘甜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又一次回归了梦乡。 在春天的饭后,睡个午觉,也还不错。 暂且就这么再浪费一天。 —————— “所以,我老桑博被个小孩子耍了?咱真是没有面子啊,那乐子神也是有够无聊的。” 桑博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哭笑不得的坐在家里的书桌前。 谁能想到呢,那会易容术的小子根本就不会什么化妆技巧,人家靠的是一副由【欢愉】星神本尊亲自赐下的面具! 换句话说,那位“千面的尤利安”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假面愚者,甚至能接近命途里的令使——虽然乐子神的令使不值钱,但还是很离谱。 今天,他老桑博终日打雁终于是被啄了眼,栽在这小毛孩子手上,差点还要被“地火”移交给银鬓铁卫,真没面子。 想开一点吧,输在同行的手上,不冤。家里那么多本剧本还等着老桑博来写呢,要是酒馆里的兄弟姐妹们等急了,那可不好玩。 桑博从书架里抽出一支锈迹斑斑的钢笔,吸饱墨汁,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娟秀的文字。 字迹要工整,这样子演员才好看懂剧本各就各位,马上又到了贝洛伯格的戏份,他老桑博可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来吧,好戏即将开场! 第四章 三十七,二十九 银鬓铁卫禁区内的雪被毫无理由的扫去了,平静的地面上火药和铁锈累积的灰黑混杂着少许不会融化的冰晶碎片。 “邓恩,你说有一天,那些同伴战友的牺牲会不会被人们忘掉,甚至连历史书都进不了?” “我们的孩子,贝洛伯格所有人的孩子,不会记得有这一场场残酷的战斗,更不会记得有过我们这些永远留在冬天的人……” “多好啊,冬天过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冰冷的寒铁之下,是和地髓一样将要燃烧殆尽的心脏,他活不了多久了,被裂界侵蚀的人注定会和它一起消亡。 邓恩站在他的旁边,望着战友已经因为过于消瘦完全看不出当初面貌的,灰黄色的脸,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是一滴滴的落下眼泪。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大守护者会记得我们,以后的人们也会记得我们……” 邓恩想这么说,可话到了喉咙里却纠葛着卡住,只剩下沉默。 已经没有需要战斗的地方了,裂界消退的今天那些怪物已经越来越少见到,一切结束的好仓促,让人来不及反应,几十年的坚守突然没人理解了。 到以后的那个时候,谁记得那么清楚,轻描淡写的史书上的一划,只有对历代大守护者的赞歌。 所谓士兵啊,除了那位能活七百多年不死的“凯文”大人,真是都轻的好像沙砾。 夏天的世界不会给冬日的人脱下铠甲和棉衣的机会,他们心里的冰雪,是最后的寒意。 “邓恩,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床上垂死的男人向他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他的眼球因为激动都有点往外凸起。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粗糙得像晚间的山风。 “扶我起来,带我去残响回廊…邓恩,银鬓铁卫里不应该有死在病床上的懦夫,我要死在我们的战场上,死在那里!” “等我死了,把我和父亲埋在一起,我要告诉老爷子我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可惜,这位战士的躯体已经开始崩解了,他整个人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寸寸产生裂纹,留给邓恩的时间太少。 用手抱起战友的身体,邓恩只觉得手中的人好轻,托着他甚至没有一门火炮重。 邓恩大步流星的跑着,铁靴在地面上碰撞出沉闷的轰鸣,遮蔽风雪的长袍飘着,自他身后是一束灰黑的晶体碎屑。 仔细看,这灰黑色是手中那人一点点消零的身体,这种场面更让邓恩心里痛的剧烈。 “兄弟,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大门了,门开着呢,我们马上就到残响回廊了,坚持住!” 可是啊,那可怜的士兵已经没有回答的能力了,他静静的躺在那里,然后逐渐风化成细密的裂界砂尘,要被世界抹去。 在已经没有裂界的世界能坚持两个月,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已经很了不起了。 无时不刻的感受着身体在冻结,然后趋向瓦解,这种痛苦是难以言述的,现在,这酷刑终于要到头了吗…… 残响回廊,那些如幽灵一般游荡的虚影和裂界造物都已经安息,原地只余下漫长的一直通往永冬岭山巅的死寂道路。 残垣断壁里,丛生的裂界晶体也逐渐走向破碎,大多都看不见了。 邓恩大口喘息着。 他从病房带着战友跑到这里也就花了不到一分钟,此刻呼进肺里的空气竟依然那么冰冷,带着血腥味,让喉咙里都有些疼。 “兄弟,我们到了……” 他望向自己的怀中,可只看到一大块黑色晶体碎片,勉强能看出人形,支离的美感里透露出一种可怖的神性。 还是迟了一步,还是这样…… 耳边,冰冷的来自山巅的风吹拂着,似乎是在讥笑凡人的无能,讽刺这些铁卫的徒劳无功。 邓恩就像个孩子一样瘫坐在地上,任由那些风从四面八方向他和怀里的残骸吹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迅疾而疯狂的脉动,而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余下一支小时候父亲在他旁边哼唱的童谣,现在决然而突兀的在心里响着。 “三十七,二十九,银鬓铁卫莫回首……” 邓恩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也可能是早就死在了几年前的某一场和战友并肩作战的歼灭任务里。 “奥列格先生,我现在应该是明白您当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迟到的夏季,对于他们这些冰雪溢满胸膛的人来说,不管为什么,都来的太迟。 “对于铁卫而言,除了冬天以外的任何地方,都不是归途。” 邓恩捧着那一把黑色的沙砾,一步步的往回走,他像是疯了一样,大声的笑着,可这笑声啊,仔细听便能体会到至深的悲哀。 贝洛伯格历史上有无数埋葬在裂界永远回不到加热器旁边的铁卫。 他们残破躯体的低温,他们想要活到明天的渴望,他们对于温暖季节的期盼…… 此刻属于他们的遗存都聚集在闯入的邓恩身上,这些东西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为他披上一件厚重的长袍,像是要为他抵御风雪。 【我们于此同在,我们以此守望,我们祝福一切跨越我们的人。】 许多年以后,或许有人会问邓恩为什么他的战技是召来一具漆黑的晶体护甲,他那时也肯定只是默默的笑着,不会去解释。 能听得懂他话的人,只存在于那往日的寒冬里,而现在,他们也和他站在一起。 邓恩将带着所有人的思念,活到下一个夏季,直到无数个夏季,他将成为冰雪到来的哨兵,为一切本该活在暖阳里的人守望。 “以【存护】之名!” —————— “检测到外来数据试图侵入本机数据库。” “判定威胁,已关闭接收渠道。” 深夜里,史瓦罗从机体休眠状态惊醒。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曾经失联许久的信号源恐怕还有不久就要降临这颗星球。 他和他们这一批次的机械机兵都认识这条档案代码是什么意思,抹除原有档案日志文件,重启系统,展开控制程序…… 一旦史瓦罗选择接收数据,他就会在瞬间接入机体维修网络频道然后被恢复出厂设置。 在那个时候,他将不会记得克拉拉,他也将不再是史瓦罗,他这具躯体将被原来的制造者征用,重回探查与战斗的使命。 多少年过去了? 可能有几百年了吧,久到史瓦罗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存护下城区”的使命和基础逻辑。 要不是十几年前,克拉拉带回了检修状态下的史瓦罗,可能他就要和那些机械机兵一样报废在研究所仓库里,变成一堆废铁。 那些人要回来了,那些提供他这种机兵制造技术的外来者要回来了。 “星际和平公司。” 应该是这个词条,也可能不是,反正史瓦罗最多加上一些描述性词语,错不了太多。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群人现在已经在这个信号能传达的最远距离开始了干涉实验,这颗星球恐怕已经处于其干涉范围。 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史瓦罗必须要把这消息传达出去,他还需要找到一个哪怕他被控制了也能制服他的人来保护克拉拉。 根据近期日志文件,那些贝洛伯格的“变量”早已再次踏上开拓,短时间应该是回不来的,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找到他们? “档案检索,更新条目,两日前于下城区疑似发现高危个体出现,比对后确认为……” 熟悉的白毛,蓝眼睛,一个态度恶劣但武力值绝对够用的人类个体,史瓦罗不可能忘记他的。 居然敢拿克拉拉威胁史瓦罗,他怎么敢的啊,虽然最后那人什么都没做,但还是好可恶。 可如果是他的话,哪怕是自己也无法造成太大的破坏,如果是他的话…… 史瓦罗望着身旁窝在被子里熟睡的克拉拉,看着这孩子娇小的身体,他深红色的机械眼里闪烁出不属于机械体的温柔。 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史瓦罗都将用尽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家人,即使代价是永远失去自我,即使要向着曾经的制造者挥拳。 所谓的生命啊自由啊或者是别的什么,当然是极其可贵的东西,但倘若天平的另一端和其对比的是克拉拉,那么一切都将一钱不值。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这颗心脏,好不容易以机械之躯获得了感情,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他毁灭之前伤害到克拉拉,绝不允许! “对策程序已上传本地日志。” “外来联网请求已标记全部拒绝,防火墙等级调整至最上级,拒绝更新,自毁单元构筑。” “语言交涉组件正在更改,场地布置单元已安装完毕,反逻辑编译公式启动。” 写下属于机械体的遗书,然后做好了一切准备,这不是任何逻辑指令的要求,而是属于克拉拉家人的意志。 第五章 烈酒 王凯文在下城区找到桑博的时候,这家伙正忙着从报废的机械机兵上拆零件。 还是那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拖拖挂挂一件外套,底下套上一条紫蓝色长裤,恨不能多加几个口袋来装下这些“新货”。 远远看见王凯文走来,桑博两步并一步就过去,很熟路的用手搭上肩膀。 “哟,咱们磐岩镇的大忙人舍得回来啦,怎么样,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王凯文本来是打算把肩膀上那沾满油污的手撇开的,但望着桑博脸上不作假的笑容,也就不跟他计较,只是悄悄在他身后蹭一把。 (?ˉ??ˉ??) 好兄弟嘛,能坑一回是一回。 “不坏,跌跌撞撞一圈好歹是回来了,也算长了些见识,学了点手艺。” 这么说着,王凯文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半个手掌大的小葫芦,递给桑博。 宇宙上的文明多如牛毛,储物空间技术并不罕见,就连桑博都口袋都有空间扩展,可真要上纲上线论起真正的安全质量,稳定保证,还得是仙舟文明的“洞天”技术。 这东西可是连星际和平公司都想交换的手艺,没点门路想搞来那可真是要费了老劲儿。 “够意思啊,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我老桑博你说东我绝不会往西!” 桑博脸上的笑容快要扭成花来,也顾不上别的了,接过那物件爱不释手的盘起来。 “别贫,以后有毛病别找上门骂我就好,长生种的东西上了年岁,也不知道灵不灵。” 听了这话桑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懂面前这人的好意,这是为了不让他觉得亏欠才补上这么一句,真识货的不可能不认得。 “晓得哈~走,回来都回来了,兄弟也没啥能招待的,今天晚上酒水我老桑博包了,敞开喝!” 王凯文也不和他客气,两人勾肩搭背的就向着磐岩镇街口的小饭馆走去。 他到现在还记得两个月前桑博拿汽水变美酒耍他一回,正好借着这机会问问他阿哈给的面具有啥用法,论乐子人桑博是专业的。 随手给梅发了消息,保证不在外面过夜,然后又让薇塔和白珩别忘了给家里笼子中关着的那一团岁月喂食,养死了挺麻烦的。 …… 酒过三巡,两人也坦诚了许多,只要是能说的都开始扯,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那两副面具上。 一副是黑白的小丑面具,那天晚上桑博给的,当时这人说得云里雾里,王凯文戴着它上永冬岭找可可利亚打了一架狠的。 多亏这面具,他才能完美掌握了模拟里“凯文”的全部力量。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是谁,冲破了梅布置的【虚无】,最终打出大圆满结局。 今天说清楚了,桑博也不和他卖关子。 他直言这面具是来自某个混沌医师的馈赠,那群人的家伙应对虚无有奇效,用人话说就是戴上这面具效果抵抗起码加65%,百试百灵。 王凯文的另外一副面具嘛,拿出来的时候桑博就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 红的发亮,看不出质地的一张笑脸面具,对着光看还能看到它上面镀着玄奥的印记,后面还扎着一条金色的彩带…… “好家伙!你这是从乐子神身上薅下来的吧?哥们儿你这么厉害的嘛?!” 前几天才被这面具“教育”过的桑博不可能认错,王凯文的这东西和尤利安那小鬼头的一个来路,百分百阿哈原装正品。 其实也可以说是【欢愉】命途的令使之证,但乐子神的令使不值钱,也就无所谓了。 “扣脸上就行,它的作用取决于你的想象力,只要脑洞足够大,理论上这面具无所不能。” 老桑博唏嘘的把面具捧在手上看着,他好像也有这个东西,可惜被酒馆里某个家伙顺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想当年他寒腿叔叔也是叱咤银河的终极搞事者,奈何世事无常,号被盗了不说,还被扣了一头脏水,现在回家待着也是英雄迟暮呵…… “这么唯心主义的嘛,不愧是【欢愉】的造物,真就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呗。” 王凯文拿回那副面具,老实说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凡之处。 “乐子神给的东西都这样,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是总能让你头疼。阿哈可能不会害你,但祂一定会看你的乐子,指不定现在还瞧着咱呢。” 桑博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用叉子从盘子里取了半拉红肠,说出了他的看法。 下一秒,他连忙从脚底下拿出垃圾桶,把这口酒连着半口火腿都吐了。 “别吃,辣的要死!我就知道,都是阿哈干的花活,祂一直这样。” 神明就是这样,理论上只要你念叨祂们就能通过命途听见,但大多数情况下祂们不会闲的没事干去听凡人的琐事——除了【欢愉】。 王凯文看着面前桑博夸张的表现,一时也忍俊不禁,他倒是不信邪,喝了半口杯子里的酒。 “我的没问题啊,甜的。” 桑博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事没法解释,阿哈一般就喜欢看这种乐子,且整人技术简单而高效。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欢愉】和死亡一样,永远不会在你有准备的时候来。 桑博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对着杯子里的酒打了一下。 “怎么,度数不到5的酒还能燃起来?”王凯文看着他的奇怪的举动,不解的插科。 话没说完,一团火焰冲天而起,在液面上煌煌燎燃,把王凯文和桑博的脸都照的亮堂。 一下子两人都绷不住了,大声笑起来。 愚蠢的唯物主义者恐怕很难想象神明的伟力,但乐子人的想法总有异曲同工之妙,桑博可能不通物理,但他一定懂【欢愉】。 一个不被任何人人察觉的注视就改变了事物的物理性质,阿哈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很厉害。 “继续喝吗?” 王凯文问桑博。 “喝呗,只是换了个口味,辣点也不坏,天气冷的时候我们喝的酒度数比这还高呢。” 桑博不在乎的吹灭了杯中的火焰,他问店家要来些冰块扔进两人的酒杯里。 “我向梅保证今天晚上不在外面过夜的,可能喝不了太多……” 王凯文有点犹豫,看着酒杯不敢动手。 “好男人啊,那我们找点汽水,我给你把味道变成酒,这样应该也差不多,酒不醉人人自醉嘛,玩个尽兴。” 桑博也不笑他被管的很严,善解人意的把酒撤下去,找服务员点了两瓶黑面包汽水。 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聊着,谈笑间消灭了两碟红场,一盘炸岩居蟹,一只岩烤洞螈,街边的路灯颜色亮起来的时候,桑博向王凯文告别。 临走时,王凯文给他使了个眼色,余光指向街口的死角,桑博心领神会,表示了解。 兄弟两人拥抱着分别,一个向着铆钉镇走,一个向着大矿区走过去。 桑博知道王凯文刚刚的意思,街口那人看样子就不是下城区的,更清楚的说压根就不是贝洛伯格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这回的特邀嘉宾。 星际和平公司的先遣队,打工人的马前卒,或者说贝洛伯格人之间的叛徒…… 不急着处理掉他们,让他们活着带些消息走,不然编了那么久的假消息还愁着怎么卖出去呢。 之后,王凯文解决了可能的敌人,老桑博的业务也有了客人,我们兄弟俩都有美好的未来。 “乔瓦尼,同为假面愚者,你藏头露尾的技术还是这么优秀,连公司狗都能骗回来……” 桑博念叨着,左划右划闪入大矿区,任由那些跟过来的家伙和没头苍蝇一样在矿区外围乱撞。 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子。 第六章 请多关照 公司的人和她的下属来到这颗星球已经3天。 “欠债还钱,七百年不晚。” 从踏上城外的雪原时,星际和平公司旗下,「战略投资部」的高级干部托帕就已经替他们想好了抵押方案。 有能力领导特殊债务纠察小组的人不可能是平庸之辈,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有的是手段。 只是今天,站在她面前有着紫罗兰色头发的少女给她带来了久违的压力。 身穿正装的代理大守护者,梅站在广场,浅浅的笑着,友好的向面前走来的女高管伸出手来。 托帕在心里暗中把情报调查组的人全部骂了个遍,这群家伙到底是不需要亲自到场的,报个大概就行,苦活累活都得他们特殊债务纠察小组办。 “要死要死,没人告诉我这偏僻的地方还有这种大人物啊……” 自灭者?混沌使徒?有胆子触碰【虚无】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疯子,容不得她不谨慎。 像她这样爬到了公司这个地位的,肯定见多识广,没理由不认识这致命的黑曜色。 托帕额头上沁出一些冷汗,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苍白,她能感受到那种连存在都能抹去的伟力。 喂喂喂!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星球统帅的啊,你们星球上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怕哪一天被无形的黑洞吞没吗? 哪怕她是石心十人,怀里的基石【托帕】在展现力量后有令使级别的战力,可这不等于她有能力从【虚无】的抹除里全身而退。 但托帕终究是托帕,再感到不安,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的,有着公司作为后盾她还不至于那么怯懦,哪有讨债的被吓跑的道理? 向面前的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非常礼貌的说明了来意,托帕言语里的尊敬和客气很有业务性。 谈判的要素之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弱势,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是应该被剔除的污点,托帕不可能犯这种基础性错误。 “所以,你的意思是……700年前,公司的投资人曾对星核危机时期的贝洛伯格提供了一笔天文数字级别的资金辅助筑城者?” “后来贝洛伯格被寒潮吞没而失去与外界的联系,这笔巨账也一度不了了之,如今贝洛伯格已作为独立政体存续到了当下,那么就必须偿还这笔债务,否则将无法重建与银河众星的联系?” 梅安静的听她说完,适当的总结了托帕刚刚说的主体意思。 “是的,很高兴您能理解我的来意,谨以此代表星际和平公司的诉求,请您按照当初订立的契约如期归还此笔资金。” “如果您暂时无力偿还,战略投资部将为您进行财产抵押,以未来开发来替换已有债务资金。” 托帕很有分寸的把话说了一半,剩下来不怎么礼貌的语言她自然的略去了,为了能和面前这危险的女士谈判,适当的让步是必要的。 可梅没有立刻回应她。 她只是依然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端详着她,这目光把托帕看得背后一寒,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终于,梅不再“死亡凝视”,她从储物器里取出几份文件递给面前的公司女高管。 “首先,有关雅利洛六号的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我们双方的进一步商讨,我需要结合各方意见来得出一个能让我们都满意的方案……” “其次,据我所知,星际和平公司当初签署的这一份借贷合同是有悖〈存护〉原则的,其账目的利息率有严重的叠加错误。” 梅提出的这两条信息都在托帕的预料之内,属于可以磋商的条例,谈判嘛,总是要有利于我方才是合适,但双赢亦未必不可。 她刚想表示可以给予时间来给梅考虑,他们也好争取用来完成资产评估的机会,却见到那一双深紫的眸子里闪烁出黯淡的神色。 动不了了,这是…… “最后,我想请问一下,您携带舰队及火力单元,未经授权非法闯入我等仙舟联盟下属星域的领空,此行为可以视作对我们的挑衅吗?” 梅牵扯着黑曜石丝线封死了托帕所有的退路。 托帕的终端上瞬间亮起无数条消息和警报,她听着这仿佛晴空霹雳的话语,脸上苦笑之色更甚。 “警报,您已涉嫌非法闯入仙舟联盟战略禁地,请立即停止反抗行为,束手就擒,否则将采取对应强制措施。” 远在雅利洛六号轨道之上使用光学隐身技术暂时静默的仙舟显露了身形,以其主炮瞄准了公司停靠于星域边缘的星舰! 大矿区里还忙着压制矿工的公司员工刹那间见证了此生最耀眼的火光,在矿区的深处,持着火焰巨剑的青年如深渊的守门人,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溢肃杀的寒意,来自生命层次的压迫直接导致有些员工跪倒在地上,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升起就昏过去了。 桑博带歪路的能力不错,两人在里应外合之下,也算是把这群在下城区胡作非为,十分没礼貌的公司狗抓了个现行,干得漂亮。 总算是不浪费他这么几天一直陪着桑博在下城区钓鱼,不让这群狗腿子犯点错误他还真没理由先动手,坏了梅的计划可不行。 “来人,请这些外来的朋友去我们的局子里坐坐,喝点茶好好谈谈道理。” 熟读仙舟传统小说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带着刀闯入了白虎堂,身不由己,有口难言。 谁能想到呢,只是悄悄的展开了信号屏蔽让这些来讨债的延迟收到仙舟联盟的警告戒令,就能带来这么大的收获,呵呵呵。 …… 一点五个系统秒,远在庇尔波因特的星际和平公司总部收到了来自仙舟联盟加急发送的信件。 很遗憾,看起来他们的战略投资部和仙舟联盟之中的某一艘仙舟起了一些小摩擦,有待调解。 仙舟联盟的来信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擅闯军事重地这顶帽子扣上去,不管怎么样星际和平公司都需要给个交代。 处理这一则消息的,是【翡翠】。 托帕是她亲自领进“石心十人”的后辈,弗朗西斯科·德比斯在退休前托付这孩子于她,翡翠于公于私都需要替她解围。 可怜哈,她这管放贷典当的还要去参与大势力之间的磋商谈判,这也算是……代价吗? 来到公司总部的谈判场所,整理好衣冠,翡翠望着那个年轻男人的量子投影。 “贵安,仙舟联盟的将军,我是此次负责与您谈判的公司代表……” 随着谈判的进行,翡翠的眉头越来越紧锁。 仙舟〈苍城〉?开什么玩笑。 那不是早就淹没在丰饶战争里的旧时代仙舟吗,怎么还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什么,这艘仙舟由【巡猎】星神亲自授命,暗中潜伏起来应对丰饶民的反扑,具备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你在说什么,玩这么大的? 翡翠的眼睛里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雅利洛六号星球于早些时日已经通过了联盟的审批,现为〈仙舟〉苍城的固有后勤基地,具有本仙舟治下的最高保密等级。” “公司的人员以商讨债务为由,无视我方多次的战略警告,携带武器闯入此后勤基地,是否有刺探情报,破坏我仙舟后勤供给的意图?” “目前涉案人员已经由当地战略部门按照仙舟管理条例暂时扣押,希望公司一方能对此事可以给出合理的答复。” 望着面前熄灭的投影,相当冷静的理清楚目前拿到的情报,翡翠轻车熟路的拨打了【钻石】的联系方式,遇事不决找上级。 商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另有隐情,而且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谈妥的境地。 很快对方就给出了态度: “赔钱。”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仅仅因为这一件小事与整个仙舟联盟交恶太荒唐。 擅闯军事基地,这事往大了说,是顶破天的严重的外交事故,对面有的是证据和处理办法,找任何借口和理由都是没有意义的。 作为可怕的直属星神的宇宙级暴力团体,仙舟联盟不可能会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退步,他们和公司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等级的势力。 (能咋办,人家能摇来巡猎星神的箭矢,咱们公司还能把琥珀王拖过来当盾牌嘛……) 所以,这事证据确凿,可以盖棺定论了。 我们赔钱,对面还人,维持住现状就行,不需要其他多费口舌,管的越是少越是合理。 翡翠其实猜的不错,控诉此事的仙舟将军的确是有私心的,但那理论上不足以作为理由。 经过调查,疑似对方的伴侣目前在那颗星球上执政,即将被债务清算,抵押星球。 但是,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会有人以两个大势力交恶的风险就为了不还七百年的死账啊!谁家仙舟将军还不起这点小钱,在他自家仙舟上随便拆个装置卖了都能把这账还上十几次! 雅利洛六号,筑城者的劣石,真的不值钱。 一颗行星级文明的驻地,除了真正的战略价值以外一无是处,哪怕它疑似——诞生过多名令使和一名可能的星神。 所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怕是真的有这种荒唐的可能性,那我们公司认栽。 再说一遍,我们追求利益,但在更伟大的利益面前,所有的价值都可以用来牺牲。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切献给,琥珀王。” 第七章 招待不周 贝洛伯格人的传统是排外的,在这座城里的大多数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寒潮下仅仅是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容不得他们太张扬。 雪原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感受到幻痛和威胁,一点黑色的出现都足以让铁卫们抬起枪,把扳机扣死。 这种态度导致贝洛伯格的文化偏向于内敛而保守的性格:习惯性的抗拒变化,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然后用尽全力跨越——竭尽所能活下去。 你很少能在这里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往是独来独往的披着大衣的青年或孩子,漫步在阳光下的街口,聊着平静而疏离的生活。 他们是包裹在坚冰里的地髓,拥有能够燃尽世界的潜能,数百年的守望熄灭不了真正筑城者的热血,在等着一点火星的指引时假装冷却。 外来者,欢迎来到贝洛伯格——这里的欢迎只是客气话,听着就行,别当真。 贝洛伯格的监狱有着最严苛的规则。 因为在冬城小的案件往往根本就不需要拘留,哪怕是桑博那种惯犯都是口头教育加罚款。 所以,能打破几百年的惯例,被铁卫们扔进铁窗里的一定是真正穷凶极恶的罪满之辈。 对待他们,不需要怜悯。 现在,除了为首的托帕能作为稍微有点尊严的政治犯能关在独立的房间里软禁,剩下来那些公司员工都被戴上手铐脚镣,以重刑犯的待遇关押。 可以不动用私刑,但必须严加看管。 虽然摘除不了生物合成盔甲,但信号屏蔽器的安装还是可以做到的,在新兴技术的帮助下这群公司员工被牢牢锁死了和外界联络的能力。 看守们不知道这些穿着古怪的家伙犯了什么事,但他们认识大守护者的字迹和克里坡堡的公章,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在下一则命令传达到这里之前,他们严阵以待,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王凯文坐在监狱的总控室,他以大守护者助理的名义征用了这里,由梅任命,全权负责对本次星际和平公司人员的关押和审讯。 恭喜景元,成功摆脱“混得最惨的仙舟将军”这个名号,他在和公司的人谈判的时候都听见人家怎么说的了,谁家仙舟将军还不起一颗行星的费用。 统计了一下,雅利洛六号这笔七百年的欠款因为中间利滚利翻了个天文数字,但也就是艾丝妲一周的饭钱,在大势力看来也就那样。 还好找的理由合情合理,人家公司也不会怀疑到那些匪夷所思的原因,这群商人很爽快的表示会负责赔偿和补足。 更显得他的贫穷和野蛮(°ー°〃) 算啦,毕竟这是手段不是目的。 雅利洛六号和公司的直接交涉是有必要的,这也就是个借口,最多就是顺便找回个面子。 梅已经用【虚无】标记了本次到达雅利洛六号的全部公司人员,他们将成为如今贝洛伯格迈向宇宙的第一步。 剩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些难度了。 公司会因为仙舟联盟的威慑抹去雅利洛六号的债务,硬吃这次的暗亏,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选择帮助贝洛伯格发展。 利益是他们的真正语言,只有和他们有足够的共同利益这些资本家才愿意分出一个席位。 星际和平公司的代表,“石心十人”。 用着〈基石〉的力量,勉强能够动用【存护】令使的权能,公司业务的话事人,勉强算得上牵扯到【存护星神·克里珀】的个体…… 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自他当初的登神之刻算起来,贝洛伯格存护遗迹里蕴藏的力量也传承七百年了,就等着被唤醒呢。 存护的基石,〈托帕〉,何尝不是一个开启往日力量的钥匙呢。如今的王凯文等不到纳努克那个老登,暂且向伟大的琥珀王觐见吧。 如此,他走出房间,推开了那一扇门。 —————— 托帕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可她没有想过看守自己的是一个看上去那么年幼的孩子。 是的,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灰色的头发,玫红色的眼睛,穿着小小的礼服裙,怀里还抱着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一个拥有成熟心智的人。 外表无害到了一个量级,那必然存在更深层次的面目,这大概已经成为这个宇宙的共识。 人不可貌相。 托帕只是被那小姑娘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就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恐惧。 “是读心系的能力吗?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托帕警觉的放空思维,什么都不去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她看上去不动声色,实际上在短短几秒她已经做好了防御心灵读取的准备,手摸向口袋里那一颗最后的保险。 可那孩子笑着,像是完全不在乎她的紧张似的,只是把怀里那毛绒绒的玩具递过去。 这下子托帕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毛绒玩具,而是一只可爱的动物幼崽。应该是冰原熊那种东西,傻乎乎的,满脸都是憨憨的表情。 “你看上去很喜欢这孩子,要抱抱它吗?” 薇塔温柔的看着托帕,把那只冰原熊幼崽抱到她面前,给这只小家伙喂了一颗橡子。 余光扫到旁边那一只被梅用【虚无】锁定无法使用跃迁的次元扑满,薇塔也凑过去给这只小猪递过去一颗橡子。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玫红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真诚和无猜忌,这使得满是戒备的托帕难免产生了一些放松。 “喜欢小动物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坏”,这条固有印象的植入其实没花费薇塔太多力气。 “账账。” “它真可爱,看来你也是很喜欢这些小家伙的人呢,虽然我更喜欢毛绒绒的。” …… 你永远可以相信薇塔的亲和能力,当王凯文推开门时,那原本看上去相当冷淡的公司女高管已经和她一起rua着冰原熊幼崽,聊的很开心了。 有着薇塔的帮助,王凯文加入这场谈话自然相当轻松,很快就荣获好人卡。 在谈判的过程中,所谓的友谊长存不过是最不能信任的幌子,但抛开利益不谈,这种关系也未必能纯粹就是了。 公事公办之后是人情世故,托帕不可能不懂怎么和别的势力的领袖交流,对于这一位突然出现的仙舟将军,她也很好奇。 谈话是了解一个人的好机会。 再者,它更适合拖延时间来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时机,不管是戴上面具还是摘下面具,都一样。 简单向托帕说明了本次事件的总体经过,仙舟联盟方面的要求和公司的处理方案,协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基石】。” 王凯文直接提出了诉求,不带有任何弯弯绕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真诚出乎意料的有用。 托帕藏起来的录音设备已经把他的诉求传递给星际和平公司的总部,这是第二枚筹码,希望这个台阶他们能把握好。 “你知道的,这理论上应该不行。” 托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石心十人”基石不仅仅属于她,她充其量只是能拥有使用权的代言人,这东西的处理还需要向高层请示——如果对方真的需要,那他应当和星际和平公司的高层交涉去,让【钻石】同意。 此乃谎言,“石心十人”对于基石的管理有着相对高的自由度,可这不代表托帕需要把最后的保险交给面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置她于困境的人。 “当然,在这方面全都按你们的规则来就好,我保证这会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王凯文表示理解,他对此回答早有准备。 “现在请随我来,远道而来的朋友,来见证一下我们贝洛伯格人的【存护】如何?” “到时候,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算迟。” …… 永冬岭上的风依旧很冷。 可可利亚在这里等候多时,虽然她知道大概率她也就算一个走过场的花瓶,但关乎贝洛伯格的未来,她也只能客串一下。 旁边的布洛妮娅正听着梅的安排,用她的风布置场景——多亏了希儿,要不是她的帮助这些大工程可不会这么快就完成,她现在只需要组装就好。 山崖底下那些工人们正忙着重铸造物引擎呢,用新的技术重构的它将无愧“巨像”之名,开拓贝洛伯格前往星空的帷幕。 于此,向星空展示贝洛伯格的野心。 试想一下吧,区区行星级文明,倘若它开始拥有横渡星海,灭绝星系的能力…那么它还能算得上不成熟的文明吗? 武力值从来是最有说服力的谈判筹码,且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效,所谓的真理和公义只会出现在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王凯文把那位公司的代表领过来,这场即兴表演也就可以开场了。 第八章 领受 当登上山顶,托帕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这种感觉很奇妙,如同血脉和灵魂都在共鸣。 那些刻意摆放的装置,那一座被人们重铸出的宏伟神像,那一颗颗被镶嵌在石碑上的地髓…… 这种仪式性的规整赋予了整个场地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庄严和神圣,似乎是在举行一场特殊的祭礼,呼唤某个神明的视线。 以贝洛伯格城池为石基,以永冬山脉为枢纽,以象征我等灵魂和意志的〈地髓〉为楔子,从那个带着素材的人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安排都井然有序的开始运行。 “原来如此,只要我处于这个空间,你们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对吗?” 托帕怎么可能不认识这种力量的来源,这坚固且雄浑的【存护】,口袋里的基石都烫的热烈,仿佛要把她的衣服灼烧出孔洞。 她明白了。 雅利洛六号,这颗星球毫无疑问是星际和平公司曾经抛弃的〈劣石〉之一。 所谓“劣石”,是指已经失去开发价值的存护遗迹,更是指被“筑城者”认定为再无【存护】意志存在的命途荒漠。 它们注定在星空里燃尽,然后黯淡下去,再无被琥珀王注视的可能。 除非,这里有能再一次点燃火种的人出现,再一次以存护令使的身份重新为这片荒野授勋。 这种概率,低到在宇宙中可以被称作奇迹。 公司不可能阻止他们,因为虽然公司以利益为语言,但唯独在觐见琥珀王的方面不会有什么偏差。他们狂热,他们曲解,但他们从来虔诚。 此刻,王凯文没有回答托帕的问题,他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准确来说,他是在凝望她身后那逐渐变成橘红色的天幕。 “现在,我的朋友,你应该能够给我准确的答复了吧…我相信远在公司总部的朋友们也都很期待见证着这神圣的一幕。” 托帕听着耳麦里来自于总部的指令,深呼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已经变得越来越明亮的【基石】,把这器物放在他手上。 “【钻石】同意了您的业务请求,他很高兴能和您达成业务合作,愿公司和联盟的友谊长存。” “这块基石的名字是【托帕】,催讨的黄玉,象征着无悔的坚定和投资,希望能帮到您。” 王凯文握住了手心里的那一颗基石,闭上眼睛,尝试着用梅教会他的方法引导里面蕴藏的【存护】力量覆盖到自己的身体上。 星际和平公司的【钻石】已经对他放开了这一颗基石的使用权限,理论上他完全可以做到和“石心十人”一样运用这借来的令使之力。 当然,他绝对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 逐渐的,周围的风景在变得模糊,似是被涂抹上风雪的颜色,一种久违的寒冷自他的胸膛流出。 耳边传来嘈杂的厮杀声,仔细听起来这声声战吼竟突兀的让王凯文觉得熟悉,是了,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睁开眼睛,残肢和废墟毫无保留的向他展示近乎被遗忘的惨痛过去,那是属于七百年前战场上的幻痛,是所有扎根于他心中的集合。 存护的力量就像一面镜子,展示给王凯文当初那脆弱而痛苦的自己,那绝望和阵痛的回忆。 这是属于贝洛伯格人的战场,面对黑色洪流一般涌来的反物质军团,这群脆弱的人类不得不尝试着用刀剑和火炮开辟出生存的空间。 王凯文已经猜到了结果,是的,肉体凡胎加上那些无力的火器,最终也只不过能在侵略者的脚下沾染一片狰狞的血污。 没有用的,对付那群家伙,普通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送死,但就是这种极其悲壮惨痛的牺牲给后来的人拖延了宝贵的时间。 直到,第一例“融合战士”的诞生。 依旧是冰霜,依旧是那该死的熟悉的连血管都能冻结的寒冷,前一天还躺在病床上的零号试验品第二天就匆匆忙忙的被推入战场。 他亲手用新生的肢体撕碎那些怪物的甲壳,用燃烧着火焰的武器炙烤它们的躯体,用同根同源的【毁灭】力量回报给它们怨毒和仇恨。 他恨啊,他恨自己永远迟那么一步,他恨自己求而不得,他恨自己无能为力,这般清澈的仇恨被他毫无保留的宣泄到战场上。 毁灭,反物质军团……真该死啊。 要把他们撕开,扯断,剁碎,蹂躏,活生生的打成粉末,把他们的碎片在大地上涂抹,痛饮它们浑浊的血浆,吞咽他们破败的肢体,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死死死死死死! 火焰一次次不分敌我的把他的躯体烧灼成焦炭,而躯体却在不断的愈合,这种痛苦,这种至高无上的痛,不是更应当分享一下? 斩下末日兽的头颅,徒手捏碎它们的引擎;抓着践踏者的马蹄,把它们活生生撕开成两半;握住那些虚卒的脖子,然后拔下来它们的头,再用力踩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就这点本事?就只有这种程度?你们的【毁灭】让我觉得可笑啊…… 他痛快的在焦土上施展着绝对的武力,尽情把那些压抑的情绪都用残虐的杀戮表达。 可他依旧痛苦。 守护……这词汇太遥远,每天都有无数的人们死去,在他的保护下,那些人被上层大批大批的被迫牺牲,变成流淌在战士血管里的反物质抗体。 王凯文,告诉我,你到底守护了些什么? 日复一日的痛苦诘问着自己,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力量的不足,然后无能狂怒,再一次沉沦于杀戮,用战斗来暂时麻痹自己…… 凯文啊,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是成为不了英雄的,他距离那个词汇只会越来越远。 想要活下去,想要守护家人的愿望,想要安宁的愿望,最终这一切不得不引导至对于这个世界的【存护】,被迫戴上那一顶遍布荆棘的王冠。 这就是,名为“凯文”之人的绝望,这就是这个星球最后一名战士的思维。 这真的称得上存护吗? 恐怕,他的所作所为更倾向于他最憎恨的那一个命途,是的,最初他所行进的命途道路,本来就不是所谓的【存护】。 虽然不想要承认,但这力量来自于那里,这副身体的愿望,也都在那里了。 凯文他所走的道路是……【毁灭】啊。 渴望毁灭敌人,渴望着毁灭一切来到这里的反物质军团,渴望着摧毁这令他痛苦的一切。 但是啊,凯文他所进行的牺牲,他所完成的伟业,他所成为英雄时所铸造的一切丰碑,难道不正是踏足于〈自我毁灭〉的深渊吗? 使用毁灭火焰的人,也必然成为负创神用来燃烧世界的柴薪。 这就是他痛苦的来源,在终结外敌之后,等待他的不可能是平静的生活,他只会燃烧殆尽,也只能燃烧殆尽,这才是最后的守护。 把守伊甸园的炎剑,燃烧索多玛的天火……目睹过这件圣物的人类曾用无数神话去描述它的威光。天火圣裁,它施与万物平等的毁灭。 而这把凶器,最终要对准的目标,恰恰是拿着这柄剑的他自己。 于是,狂笑着奔向注定的死灭,任由冰冷死寂的火种自胸膛涌出,把世界都烧灼成灰白。 —————— 存护基石【托帕】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 托帕冲过去,非常心疼的把它捡起来,慌忙的检查它是否受到损坏。 幸运的是存护基石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只要不是故意打碎基本上都是坚不可摧的。 她有那么多话要问面前这个人,问他为什么要亵渎存护的造物,问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她愿意借出基石,可不是给他这么胡来的,他这种行为践踏了存护的尊严! 可当托帕怀着愤怒看过去的时候,只望见逐渐在他身体上升腾而起的金红色的火焰。 “后退,快走……” 王凯文在自我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对着托帕这么说着,然后他就坠入无数火焰汇聚的海洋里。 在这里解放基石唤回的竟然不是属于【存护】的琥珀…如今展露的,是来自于【毁灭】的遗存,是七百年来潜伏着的毒火。 第九章 绝灭大君王凯文 当火焰完全占据王凯文的视线,星空的颜色浮现在虚幻的场景里,联结神明和凡人的区域被在瞬息之间构建。 他还记得,上次在罗浮借景元的神君找帝弓司命汇报情况时也来过这里。 通常情况下,这种地方客观层面被称为“命途狭间”,在更多的时候,那些星神的信徒有着许许多多奇怪的名词来形容这个领域。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接下来王凯文注定是不可能多快乐的。毕竟,现在将要出现在他面前的神,大概率不是他想要见到的琥珀王。 于此觐见,〈毁灭星神·纳努克〉。 王凯文望着那尊黑色皮肤,留着金色神血的巨神出现在这个领域内,嘴角突然上扬。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说到纳努克我王凯文就不困了啊。 说实话,王凯文不怕祂来找上门,就怕这老登一去不复返找个地方窝着,那才是烦人的。 他甚至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感受到一张光锥的悸动,一个沉睡命途的呼唤,一个神明的梦呓。 就你叫纳努克是吧,就你■■■叫纳努克是吧!好好好,我王凯文总算是等到你这■■啦!(贝洛伯格前文明传统粗口) 第一次模拟的力量,属于【救世】命途的反扑,他王凯文最强的底牌,就在这里。 【光锥:踏上前来(5星)<救世>\/<存护>】(觉醒中) 【效果:限定<救世>或<存护>命途装备, 当装备者命途为<存护>时,释放技能获得【琥珀】,使防御力提升200%,攻击力提升50%,免疫冻结和灼烧。 当装备者为<救世>命途时,其对<毁灭>命途个体造成的伤害提高1500%,有5%概率为敌人赋予所有种类的负面效果,有5%概率将敌人斩杀。】 【当敌方为<毁灭星神—纳努克>时,将直接唤醒<救世>星神给予对方攻击。】 【“这一次,我将生命压进枪膛……”】 【“并期待,这颗子弹能贯穿<纳努克>的眉心!!!”】 【“踏上前来!”】 本来王凯文向星际和平公司要基石是打算找克里珀老哥要个存护令使的,没想到居然钓上来一条大鱼!还有这种好事?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但凡面前的毁灭星神够爽利,敢动他一根毛,他就能笑开花啦——登神之刻就在今日! 王凯文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手放进口袋攥着那一张光锥给自己装上,然后张开双臂,平举着手微笑的看着面前的神。 “敢打吗,敢动手吗?”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他内心里已经遍布了充满恶意的话语: “来,孙贼!往这打,这个劲大!” 王凯文已经开始期待登神之后的强大力量了,就等着面前这只夹心爆浆巧克力给他来一记波动拳,他保证自己不会笑出声来。 (*`▽′*)( ̄▽ ̄) “我说啊,都是爷们,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动手吧,对你我都好……” 他数三个数,纳努克再不动手他就用天火砍上去,他就不信祂不还手。 很可惜,近在眼前的毁灭星神只是平静的凝望着他,祂和他一样保持沉默。 命途狭间里来得不是纳努克,眼前的巨神只是一具灌注了力量的虚影,王凯文手持天火自祂颅顶劈落,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穿过去。 看来,纳努克还是认得清现实的。 王凯文遗憾的收起了天火圣裁,一脸幽怨的盯着祂,唉,差一点就能一步登天,就差一点! (ノ`⊿′)ノ 等着吧,等哪天碰到祂的真身再说,饭要一口口吃,不急着收人头。 …… 看着面前这和虫子一样渺小而危险的个体,纳努克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带着祂固有的威严。 祂能体会到刚刚那种头顶上被挂满死亡标记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好。 可祂绝对不可能和那段记忆里的自己一样狼狈的逃跑,绝对不可能。 祂是真正的纳努克,真正的【毁灭星神】,对于这一条命途来说,祂有更深刻的理解。 面前这个人所行止的命途,也包括【毁灭】,所以假使祂纳努克真的死在他手上,那又如何?! “听着,凡人,我自身的〈毁灭〉亦是我命途必要的一环,倘若有可能,我绝对不会拒绝这属于我的必然的结局!!!” 纳努克很清楚,当那个时候到来,祂只会感到遗憾。是的,只是感到遗憾而已。 遗憾是难免的,祂想要做到的是完成这个世界的毁灭,抹除宇宙里所有名为“文明”的病症,如果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切,固然是遗憾的。 但是啊,难道还有比象征【毁灭】的星神祂自我的〈毁灭〉更能表现这一命途的真谛吗? 星神死去,而命途永存! 真正的〈毁灭星神·纳努克〉啊,祂自始至终都是一名坚定的殉道者,从毁灭故乡,自诩“熵之化身”的时候,祂就已经不惧消亡! 毁灭了我的你,或者是毁灭了你的我,无论何人,都注定推动这一条命途走向更远的未来。 推翻了【毁灭】的【救世】,亦是真正趋于完美的【毁灭】!如果你是我做不到的进化,那就试着进一步撕裂,吞噬我的命途吧。 到时候,你就是继我之后唯一完成这条道路的人,那个时候,我纳努克敬爱你如同敬爱神! 神,不惧死亡!不会消亡! 为了我所希求的真正意义,成长吧,前进吧,让我见证你的毁灭,或者,你为我送葬。 …… —————— 纳努克笑着向身前的人伸出了手,巨神的指尖浓烈的金红色凝聚成璀璨的一束。 望着面前那人不解的表情,纳努克将手中那完全无害的力量赋予了他。 “以【毁灭】的名义,赐福你。” “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赐予世间万物平等而公正的毁灭。” “试着用你那驳杂的命途跨越我吧,试着杀死我,吞噬掉【毁灭】的命途吧!愿你我在命运觉醒的明日都能领受真正的结局!” 那耀眼的金红色在触碰到王凯文身体的时候就快速的融入了进去,磅礴的力量在他躯体里涌动,如同被添加了柴薪的炉火。 那毁灭的火焰煌煌燎燃,却不再有害,它们混在在王凯文的骨血里,淬煅着他的肉体,那些篡夺来的驳杂的【毁灭】在逐渐融合。 他想要问些什么,而纳努克的样貌却在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于无形。 随着巨神的身影缓缓消失,王凯文身上装备着的那一张光锥似乎很失望似的,恢复了沉寂。 熠熠生辉的只有他身上金红色的火焰,天火圣裁被自发的召出来,三度解放成劫灭,它的气息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锐利。 退出命途狭间,王凯文手上还拄着那一柄炽烈燃烧的火焰大剑,他现在的表情…和站在不远处捧着基石观看的托帕小姐一样茫然。 额,好像星际和平公司的人还看着呢,要不我们大家先换个地方谈谈? 我的意思是,绝灭大君……也还算得上令使,对吧,对吧?!喂喂喂,你们别用那种恐惧的表情看着我啊!我真不是…你们信我啊! 王凯文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突然就被仇人找上门给了个增益buff还加了个阵营被动,这是人能想到的事??? 星神都是疯子吗?! 阿哈说的对啊,【毁灭】是个疯子! 大概是绝灭大君和反物质军团在宇宙里的风评太差,看到这一幕的星际和平公司代表大多数都是“地铁,老人,手机”的扭曲表情。 托帕苦笑着,表示自己绝对会配合的,请这位先生冷静,冷静一点,嗯……冷静下来。 至于她旁边那只小猪崽,从感受到王凯文身上的气息开始就抖如糠筛,很难想象这孩子是怎么坚持到现在还不开黑洞跑路的。 这啥呀这是……(?_?|||) 好不容易把面前这些人安抚下来,王凯文选择告知他们在命途狭间发生的部分事情经过。 然后呢,对面的表情更惊恐了。 毁灭星神亲口认定的二代目是吧,这什么先天宇宙公敌圣体,恐怖如斯。 就冲这一句话的含金量,托帕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回不去了,琢磨着找个机会和所有熟人告别,写一封完善的遗嘱…… 她年纪轻轻的,只是按照上级的要求上门讨个债,怎么就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碰上这种易燃易爆炸的家伙了,要死了捏…… 愿天堂没有绝灭大君。(╥_╥) 暂且不提面前这一人一扑满内心里满满的脑补,王凯文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了,走过去一把从托帕手中夺过基石,反手拍在自己胸膛上。 “这东西再借我一次。” 托帕已经不打算反抗了,就这么任由他把那宝贵的基石拿过去,她不觉得自己有能近距离从毁灭令使手下幸存的可能性。 她现在忙着呢,别打扰她。 星际和平公司对于员工因公殉职的补贴项目是……嗯,这笔款项的受益人填一下。 神奇的是,大概是牵扯到专业方面,托帕好像是没有那么恐惧了,认真的审视着基金的条款,若有所思的试图找寻其中的漏洞。 职业病是这个样子的,但不排除也可能是人体在过于紧张恐惧时的自我保护机制。 王凯文走回那“存护祭坛”的中央,再一次摒除杂念,想象着基石的力量逐渐覆盖身体。 再来一次!他就不信了,这次没有纳努克的干扰,肯定能接通那土木老哥的专用热线,额……应该是觐见伟大的琥珀王。 回应我吧!贝洛伯格大地深处的【存护】! 第十章 琥珀的夙愿 亿万繁星在安宁的闪烁,而更远处是无止无休的威胁,古兽们翻涌于世界之外的空洞里,妄图重现其昔日的狰狞统治。 世界内部的争端无止无休,世界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物质有限而文明不断增殖。 一切都在向着坠落的方向滑去!一切的结局都是固定的末日!一切的轨迹都难以猜测! 祂知晓大敌的吞噬迫在眉睫。 因此不得不以光年为单位铸造障壁加以封印,隔绝保护尚有生机的世界。 祂甘愿成为这个世界边缘的守望者, 来自于无可想象的久远时光,当人们观测到祂的时候祂就已经在筑墙了。 灿金色的巨像以能抗衡古兽利齿的神性材料在这个世界的边境铸造了凡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城池,巨锤下落之间,琥珀蔑视的看着光阴流转,任凭域外的阴霾在墙壁之外嘶吼。 亚空晶壁的构筑不容有误,天彗星墙的搭建必须完成广域覆盖,巨引源基盘理应拥有担负世界的承载力——万般宏愿奇迹自巨锤落下而起。 诞生于现世之前,目睹真正【黄昏】的惨剧,带领万千文明跨越利爪和獠牙的野蛮往事,如今此身成为唯一域外哨塔…… 于此觐见,〈存护星神·克里珀〉。 踏入命途狭间的那一刻,王凯文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眼前层叠的晶体被巨像一块块垒起,然后运用庞大的神力熔铸为一体。 他此次来,并非孤身一人,他站立在一颗星球上,以旁观者的身份有幸见证琥珀王铸墙的神迹。 脚下那一颗星球的样子他在熟悉不过了,仿佛被封印在光锥里的忆质——这不就是七百年前未曾封冻的雅利洛六号? 这是他曾经无数次为此牺牲流血,赌上一切也要守护的,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啊。 而现在,王凯文的目光在存护的神力的加持下穿过星球的地表,透过岩层,直抵这颗行星的中心,见证存护的馈赠。 他看到矿石被嵌合在岩层中,他看见化石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残骸,他看见薇塔本体庞大的虫躯,在这一切后,他看见炽热的岩浆火海。 沸腾的液化金属内核在无止无休的流转,它宛如星球的心脏,随着公转而搏动,自其蔓生出的金色冷却液似血液般输送向这颗星球的每一处地表,带来生者才配拥有的温热。 最后,它们都凝结成地髓。 地髓,正是这颗星球的“血肉”,是其从自身剥离出来的恩赐,是这偏远的处于古兽战争边境的荒芜战场唯一能留下来的东西。 等待、牺牲、保护。 在时光的尽头,伫立着一柄刺入地表的,燎燃着火焰的骑枪,仔细看来,它的外表居然有着一些模仿大剑的嫌疑。 这就是雅利洛六号的【存护】。 七百年前,寒潮到来后,人们唯一的信仰是救世主手中高举的薪炎王剑,可他迟迟不曾凯旋。 漫长的时间模糊了人们的记忆,他们用地髓制造了类似的造物,试图用这种方式追忆那使得文明跨越灾厄的伟大存在。 可惜,风雪依旧,只余恒霜呼啸。 王凯文看见,一个身影步履蹒跚的登上永冬岭之巅,用冻得僵硬的手掌握住了早已被冰封的骑枪,她脸上的表情堪称狰狞,在她身后是被裂界造物围攻的城池。 在前任统帅壮烈牺牲,其继任者亦不知所踪的现在,这些责任和义务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已经来不及了,寄希望于往日的英雄拯救不了再一次濒临破碎的世界,此刻她已再无任何多余的妄想,只希求能以亲手为人们在冰雪里突破出生存的道路。 血液在冻结之前终于沾染那骑枪的握把,伴随着晨曦的来临,曙光和〈存护〉恩赐的力量同时照在她覆满霜花的躯体上。 麻木而失温的身体高举那一柄炽热的炎枪,她的呐喊和呼唤撕裂暴风雪的禁锢,以天罚一般的火焰怒斥属于星核异物的不义。 她的名字是阿丽萨?兰德(普拉米亚),贝洛伯格的子民称她【引发奇迹之人】。 接手前文明破败的庇护所,在这座孤城外构筑新的障壁,建造新型地髓动力炉〈太阳炉心〉。 在生命最后,她踏入裂界自行了断,宣告贝洛伯格不会被个人意志扼住咽喉。 …… 跨越时光,那身影猝不及防的回首一瞥,正巧与如今在命途狭间观看这一切的他对视。 王凯文能看见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什么,可距离太远完全听不清,只能依靠识别唇语勉强理解一些字段。 她对他说:“您迟到了……” 恍然间,王凯文想起前文明军营里那几个怯懦的没什么存在感新兵,他理论上应该是见过她的。 隐隐约约能在那人脸上看出一些影子,可他不敢肯定——这时候对方的身份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他迟到了吗?当然。 模拟里的人生戛然而止,但历史上的雅利洛六号还在继续走在命运的道路上。 贝洛伯格没有等到它的救世主凯旋,七百年前他的缺席令这颗星球失去了最后的保护者。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必须要尽快成长,脱离了巢穴的雏鹰不得不学会飞翔。 “鸟为什么会飞呢?” 这问题的回答,或许已经不需要答案和理由。 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的那天晚上,永冬岭见证了三名大守护者的死亡。 “还有什么可失去,还有什么不能尝试呢?” “去触碰琥珀的光芒吧……” “看看你内心【存护】的意志是否强大…强大到能吸引祂的目光……” 王凯文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感到胸膛里翻涌着无数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情。 那一天他站立在星球之外死寂的大地,凝视着【毁灭】那属于星神层面的杀意,未曾后退一步。 手中天火圣裁代表着另一份的意义,往昔死灭的殉道者最后的遗愿,对这个世界无悔的牺牲。 王凯文知道克里珀在看着他,那些贝洛伯格的后继者也在看着他,这颗星球在和七百年前一样见证着他的成长。 火焰自掌中升起,蔓延到身上,似是为他披上迟来的属于凯旋英雄的披风, 王凯文湛蓝色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几个月前在永冬岭上他知道了自己是谁,而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将要成为谁。 一步,两步,向着那炎枪走去,向着那贝洛伯格人的【存护】意志走去,就这么踏上前来! 他握住炎枪的尾端,任凭自己的力量涌入着后来者为他仿制出的赝品,如今,他需要让这些孩子见证一下前辈的道路了。 “无关乎抉择” “无关乎存亡” “此刻,万众的理想交汇为唯一的宏愿” “来吧,我背负的一切!” 他眼中的湛蓝色如火焰般摇曳,一点寒芒自遥远的彼端降临于这因为握紧而苍白的手掌。 无形的身影转瞬即逝,但这短短一瞬产生的悸动令存护星神的巨锤都颤动了一分。 从大地深处,被他拔出的并非是那一柄炎枪,而是燃烧着深红烈焰的琥珀大剑。 这是天火圣裁,但是从此刻开始,它也是属于贝洛伯格大守护者传承的炎枪,两者拥有同样的命途概念和意义。 拯救世界的愿望,为什么还需要分个先来后到呢?同样是焚身为盾,又何必比较谁更伟大! 王凯文站立于那逐渐被风雪吞没的星球上,用那一柄燃烧着烈焰的,一如七百年前那样指着漫漫星空的另一边,他知道那里是毁灭星神的所在。 这道意志,绝对不会抹去。 既然纳努克给予了他这一份力量,那就用这份力量完成祂的愿望,就以这属于他的命途,彻底的为【毁灭】画上最完美的句号。 于此,领受【存护】的愿望吧。 不灭的琥珀啊,见证牺牲吧,守护等待吧,自我的躯体里…构筑出抵御我敌的墙壁吧! 王凯文看见一缕燃烧着火焰的晶壳自苍穹坠入雅利洛六号的大地,而一道苍蓝自其落下的地方升起,在这一切完成后—— 琥珀巨像的神明欣慰的落下了祂手中的巨锤。 寰宇在这一锤下震荡,繁星于此共振,沉重的回响赋予时光新的刻度,它似是告别的晚钟,又仿佛是晨曦到来的启明之音。 震耳欲聋中,伴随着这锤声,琥珀历2157纪结束,2158纪正式到来。 他已退出命途狭间,存护星神没有对他说任何话,但该给的力量已经全数到账。 【救世】道路上有太多太多和【存护】重叠的地方,克里珀对于他的关注亦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表达的,此刻,祂毫无保留的祝福他。 这是他和土木老哥的默契,早在七百年前祂其实就已经认可他了。 【存护】是最先给予他帮助的命途,若非如此,他早已在当年湮灭于毁灭的“恩赐”之下。 持着那新生的琥珀巨剑,王凯文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星际和平公司的人们。 下一秒,他一身属于【存护】的气息不再掩藏,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们面前,任凭他们瞠目结舌的观摩这神迹的伟力。 评价一下这些人,变脸很快,完全看不出刚刚听到他被毁灭赐福的惊恐。 现在这些西装革履的家伙说话也好听的很,字字斟酌,生怕不能用所学语言赞颂面前的活圣人。 但王凯文毕竟不想被一群资本家当成稀有动物一直看着,找了个理由艰难打发了他们。 好消息是…至少现在雅利洛六号和公司的谈判会轻松的许多——这群迷信【存护】的狂信徒总是要给他们的信仰好好上供的。 第十一章 忆如往昔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这还不包括早就投了弃权票站一旁的看客们。 可可利亚坐在主位上,一脸厌烦的听着那些所谓的筑城元老一条条的列举“篡夺者”的罪状。到最后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座位上站起望着落地窗发呆。 那些人说的话语看似大义凛然,实则满怀祸心,至于这些家伙热诚控诉空降的代理大守护者和其党羽…… 啥?我去打王凯文?嗯,会赢的…… (?_?) 对此,可可利亚表示她都知道了,在反抗了在反抗了——心里想着过几天就和平让位。 你说,几个月前为什么梅小姐不把他们杀干净呢?对于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虫豸,真的有必要进行“可持续发展”吗? 要不是牵扯太大,可可利亚真打算让此刻这场听证会变成这帮硕鼠的葬仪馆。 “大守护者”这名号固然好用,但可可利亚终究不是傻子,她从下城区走了一遭也就明白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所谓的贵族伎俩。 这群老家伙无非是舍不得权力,又不愿意改过自新接纳未来。可以,当然可以,既然他们不想体面总是有人会帮他们体面的。 到她这哭诉,简直不要太恶心。 严格来说,可可利亚适合当个开疆拓土的将军而不是一位政客,她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曾经的可可利亚忙于对抗裂界,为了维持后方的稳定她不得不做出一些政治方面的妥协。 事实上,这些不恰当的政令也导致贝洛伯格成了后面被梅指责的烂摊子,内忧外患之下底层根本就没有生活。 也就是为了能给布洛妮娅这个继任者一个崭新的未来,她才会想着利用下城区政变来完成对顽固势力的肃清,否则也就那么得过且过。 现在,她可不打算留情。 两个月的全面放权让可可利亚尝到了甜头,远离了政治框架给她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放松,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也意识到当初自己的天真。 因为梅小姐是一位合格的领袖,可可利亚完全不介意成为第一任退位让贤的大守护者。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的女儿。 布洛妮娅? 或许布洛妮娅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或许她不是,但这都无关紧要,她只是作为母亲想要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就可以了。 她的未来,在她自己的手上,这些事情就不应该由她这个老母亲考虑,否则不管是对贝洛伯格的人民还是对布洛妮娅自己都是不公平的。 梅和她提过这个问题,可可利亚的回答也丝毫不避讳那些相对敏感的方面。 她意思很明白了,如果有可能,贝洛伯格需要一个能整合一切势力的新领袖,而这个人,完全可以不是“大守护者”。 如今,星际和平公司的到来,让可可利亚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她不愿意成为旧时代的老古董,她想要为这个世界谋一个真正的出路。 只要可可利亚的脑子还算清醒,就应该知道那位梅小姐的爱人完全能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贝洛伯格下城区的实际掌权者,前文明的最终兵器,雅利洛的救世主,身居数职的传说中的神眷者,能和宇宙多方势力扯皮的迷之权力核心…… 说实话,可可利亚都不明白贝洛伯格这种偏僻地方怎么诞生出这个人才。 就凭他那离谱的武力值就能镇压所有的反对者,偏偏人家还乐意讲道理。 如今那些来讨债的外星人甚至都拿他当祖宗供着,明明一开始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现在却恨不得把身上的财物都留下当做礼物。 拜托,你们是在买赎罪券吗?这一个个的这么积极的掏钱还笑容满面——这世界是越来越让可可利亚这个小地方的大守护者看不懂了。 她真不觉得自家那傻乎乎的女儿有能和对方争权的可能性,算了吧,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可可利亚已经可以预料到以后宇宙上那些“神仙打架,凡人吃土”的场面了,或许,真的没有必要让她的孩子参与到那么残酷的争斗里? 人啊,一旦想开了,路就走得宽广。 自从对于权力的渴望被降到了最低,困扰可可利亚多年的失眠都好了,甚至没了星核的念叨她晚上一觉睡到自然醒,那叫一个舒坦。 现在她甚至不需要板着一张脸去和那些市民假装威严,而是可以面带微笑的走过每一条街道,去找希露瓦商量办一场演唱会。 最后,在和布洛妮娅找了个机会敞开心扉聊了整整一个晚上后,这位大守护者妈妈终于放下了多年的焦虑。 “梅小姐,贝洛伯格就交给你了,我们的未来,这一颗星球的未来,全都交给你了……” 可可利亚微笑着签署最后一份保密文件,然后取下头上象征着传承的冠冕,把它放在台案上。 迎着午后的阳光,她下班了。 —————— 晚上,王凯文抱着梅,两人窝在沙发里,享受着超级甜腻的二人时光。 薇塔和白珩出去散步了,在她们回来之前,暂且先这么贴着也挺好的。从早到晚都和公司的人扯皮,心神俱疲的王凯文现在只想躺着歇一会儿。 梅一边被他抱着,一边靠在他身上用手轻轻为他按着太阳穴放松,这原来是薇塔的工作但现在梅想稍微履行一下妻子的义务。 今天王凯文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望着爱人为了她和这个星球的未来和星际和平公司的人谈判,她感到既幸福又欣慰。 唯一的问题是,亲爱的好像学坏了。 出去了一趟,王凯文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变得精明而谨慎,一反当初他能动手就绝不会动脑的行事风格,这种变化让梅觉得很好奇。 大危机! 亲爱的是在仙舟上被外面的坏女人骗了吗? 不太可能啊,特意让他身边有薇塔陪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拐走这样那样的啊…… 难道是白珩吗? 还是算了吧,那一只小狐狸比王凯文还单纯,这几天那孩子梅都看在眼里,梅表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把她骗上几十次。 唯一有可能存在问题的就是王凯文去仙舟上进行过的第二次模拟,梅能感受到王凯文在刻意避讳某些事情,她好像发现了盲点。 “凯文,仙舟上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 王凯文看着梅紫罗兰色的头发,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呼吸着梅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他回答她。 “你想听吗,那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的气息拂过梅的耳尖,带来一种旖旎的温热,而她却习以为常,笑着回过头看他。 “当然想,对于你,我永远都有时间。” …… “好。” 故事要从何处说起呢? 提到琼华就必须讲清楚仙舟人和丰饶民的爱恨情仇,阐述和他割舍不断的【丰饶】恩赐和那从来对仙舟护短的帝弓司命…… 当然,关于他的故事最重要的是某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小狐狸,她如一束光照进他破碎的人生。 “在七百年前的仙舟,有这么一个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的孩子,为了拯救他的生命,他的父母尝试使用了禁忌的药方……” 梅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第二次模拟,她不想错过她爱的人任何一段生命。 这故事讲着讲着,顾不上时间。 不知何时,白珩和薇塔都已经回来了,她们洗过澡后都挤进沙发里,和梅一起听着他讲故事。 偶尔,作为女主人公的白珩还会摇晃着尾巴,傻笑着回忆当时琼华和她的青年生活。 这只狐狸总是喜欢插话,毫无自觉的补充一些让王凯文都觉得面红耳赤的尴尬情节。 这似乎让薇塔听得更津津有味了,她和梅就像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刨根问底的询问某些细节,甚至还拿出了小本本记笔记。 不是,这都有什么可记的啊! 那么多黑历史,本来是打算一笔带过的,可白珩给他全补上了,真的是谢谢你啊。 夜深了,王凯文实在是忍不住困意,望着还十分精神的三人,他想了想道一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艰难的无视她们意犹未尽的表情,王凯文扯过一旁叠好的棉被,凑合着拿沙发当做床铺,搂住她们就这样睡了过去…… 无所谓,白珩明天会继续更新他们的“罗浮爱情故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下去,所以现在还是先睡觉吧。 梅起身蹑手蹑脚的关上了灯,回来时轻轻挠了挠薇塔的掌心,薇塔会意抱着白珩换了个姿势,让梅能更贴近王凯文一些。 昨天晚上是薇塔,今天该轮到梅占据最佳位置了,这是她们的小默契。 白珩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蹭在梅的脸上,让她感觉暖乎乎的,有点痒,想要打喷嚏。 接下来,梅报复性的把她的大尾巴一把抓住,这动作使得白珩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柔软的呼声…… 好啦,别闹了,睡觉吧。 在温暖的房间里,他拥抱着他所珍视的一切,如释重负的陷入安眠里,梦里的画面似乎竟是不能比现实更美好了。 就这样吧,明天还要找公司的人商量雅利洛六号的开发呢,好消息是约定的会议时间是下午,他可以睡个懒觉…… 第十二章 乐子人加入战场 这里是下城区的一个小酒吧,通常情况下服务给在矿区敲了一整天地髓的工人们,当然这里也欢迎任何一个付的起冬城盾的顾客。 老桑博勉强算这里的熟客其中之一,他总是喜欢在卖出去一些小玩意儿以后到这喝上一杯。 坐在他对座的是个戴着面具的西装男。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不是下城区本地人,估计要么是从上城区跑下来的,要么可以归结于这些天被磐岩镇人热议的外来者…… 乔瓦尼对于见到酒馆里的老朋友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举起酒杯向桑博致敬。 诚然面前这家伙联合这地方的条子搞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毕竟两人是乐子神的信徒,说清楚原委以后似乎都不大记仇。 能让兄弟姐妹都拍手称赞的剧本创作者,连续蝉联酒馆三届的销售总冠军,“没有面具的假面愚者”,有这么多名号的人值得乔瓦尼诚心敬一杯。 他乔瓦尼顶破天也就一做游戏的,不把文案组给哄好了,到时候人家拿钱不干活,夹带私货,真要说起来最后销量暴死的吃亏还是他。 来,我亲爱的朋友,为我们假面愚者的友谊干杯,以杯中佳酿,敬伟大的欢愉之主! 桑博不为所动。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皱着眉毛,带着些许警惕的端起高脚杯,轻轻抿了半口杯子里的酒…… 果不其然,满杯都是酸的。(つД`) 我们在厄尔法尼斯酸果汁(一种酸度惊人的果实)里发现了少量的酒精成分。 桑博悬着的心终于摔死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儿的,搁着地方算计我,还说不记仇,你家的“友谊”能酸的让人味觉失灵? 乔瓦尼看着这乐子,压制住笑容,喝下半口自己杯子里的酒,接着,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这都啥啊,欢愉之主在上,我亲爱的朋友,你们贝洛伯格的特产是带着矿渣的苦咖啡? 不仅苦,还黏糊,夹杂着难以理解的劣质蛋白质,这味道让乔瓦尼想起来自己当年在偏远星球就着树叶,生吃虫子的奇妙口感。 彼此彼此。(????? ) 桑博也不藏着掖着,笑着向乔瓦尼展示他背在身后的第二个酒杯,刚刚他的表情都是装的,你不会真的以为老桑博不会留他一手吧? 哟,这还是个聪明人啊。 巧了,我也一样!哈哈哈! 乔瓦尼敲敲桌板,底下升起来一个暗格,不知何时这桌板已经被他改了结构,不大不小的地方,刚好够他偷天换日,弄这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 敢情这两位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喝对方给自己准备的东西,搁着互相理解呢…… 桑博点点头,皮鞋的脚尖抵住桌角。 脚下就那么一踩,好家伙,在这暗藏玄机,桌板倒转一百八十度!乔瓦尼千算万算还是算漏半步,坑了他自己。 这操作就一个字,绝! 但乔瓦尼走南闯北多年,也不在乎这种小孩子把戏,哈哈一笑,把脸上面具一抠,又露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来。 再看原来那一张面具,好,后面还留着个储液间呢,刚刚那口酒就没进嘴!全存在那暗夹里了! 这东西是仙舟的机巧工艺!老桑博也是识货,一点没有惊讶的摆摆手就薅出来半打银丝一样的东西给乔瓦尼看。 得亏这老小子摘面具摘的快,不然这些专门扰乱机巧运行的牵丝就能让乔瓦尼吃点苦头,他把头拿下来敲都脱不掉这面具! 这一轮的较量又是平手,两人这时才起了点兴致,都伸出手来握住,以示暂且休战。 好巧不巧,下一秒两人握住的手都齐刷刷掉下来落在桌子下面,唉,机械义肢总容易在关键时候出故障,真没法子。 没关系,还有“留一手”。 落在地上的两只机械手扭动着就握住了对方的脚踝,咔哒一声扣死,拽都拽不下来。 接下来就是电池的工作了,两人在酒桌上谈笑风生,面不改色,底下的脚抖得能甩出残影来! 好险酒吧的桌子质量够好,不然人家还以为这俩人在底下搞什么小玩具呢,腿都软了还不停下,硬撑着要把那脚踝上的机械手耗没电。 没看见人家端酒的服务员小姐过来一趟,然后就捂着嘴巴快步走开了嘛,鬼知道这俩衣衫不整的男的在下面搞什么事情。 ( 0 x 0 ) 偏偏桑博和乔瓦尼还不能摆出一副难受的表情,谁先破功谁先输,谁都知道做这一行的养气功夫不到家,出了门就得吃麻烦。 愚者是最不能动气性的,急眼儿了没人会同情,玩得就是乐子和心跳,互有得失哪能真发火。 两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但彼此额头上的汗珠越滚越多,都能抗洪了…来,聊聊看吧…按照我们的老规矩,赢家通吃,输的请客。 “我准备在你们星球上开办一个游戏,场地你们出,规则我来定,制作成本对半开,运行方式商量着来,收益三七。” 乔瓦尼先受不住,摊牌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把公司的扯进来是你不对,规矩上你要多给点。” 桑博很亲切的为他杯子里倒满酒,接着说。 “我也不是这的话事人,你还要找我们老大谈谈,就那个你白天看到的白毛,具体的做法后面你和他再聊。” 乔瓦尼用手帕擦了擦都快浸透衬衫的汗水,从储物手提箱里掏出几枚硬币。 “没问题,那就收益三七分,你们七我三,制作成本我全出,够不够诚意?” “就这东西,借了骇客的技术,以太编辑出一些造影然后互相打打打,简单但是有意思,我做了这么多年游戏,眼光绝对没问题。” …… “你为什么非要到这一颗星球来推广你的游戏呢?乔瓦尼,我想听真话。” 桑博望着那一张面具,沉默了一会儿问。 “你说呢,能跑到这来的有几个是傻子?还不都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看看能不能捡些〈命运〉的破烂,回去能找酒馆兄弟好好炫耀炫耀?” “你一写剧本的都能赚的盆满钵满,谁在乎这地方水有多深,要不是有人锁了消息,这儿都快成我们假面愚者团建的第二乐园了。” 乔瓦尼也不避讳,指了指脚底下,然后对着桑博哈哈大笑。 似乎是在嘲笑他为什么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 “我先把话说全,你要是想看乐子老哥我能保你平安,但要是往后开,我保不住你。” 桑博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也随着他哈哈大笑,俩人很随便的略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谈起游戏制作的具体流程。 “要我说,这东西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吧,光是捉几个信息态的生物塞进去不就得了。” “唉,你在这不懂行情,这年头宇宙上什么人都有,动保打过来咱可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要谨慎些,老老实实用以太编辑造点角色,到时候还能找公司要些版权费……” “话说回来,真的有人会把【繁育】的子嗣也纳入动物保障标准?” “谁知道呢……” —————— “以太战线?” 王凯文拿着桑博递过来的那一台电子屏,再一次体会到命运修正力和大宇宙意志的强度。 不能说毫无改变,只能说完全一样。 在这种连事件发生逻辑都改的完全看不出一点原样的如今,星际和平公司还能提出这种“合作方案”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挽救雅利洛六号经济的会是电子游戏。 高知名度,高流行性,起效快,见效广……这些都是添头,最重要的是,它几乎没有成本。 在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上,制作游戏对于人力的要求简直低到难以置信,你拖一个星际文明级别的计算机过来它就能在瞬间给出几千条方案。 仅仅是最简单的养成和战斗都足以让人沉浸,最单薄的内核和文案都会有人买账。 因为它的发售范围将是星际和平公司覆盖的每一个星域,基数太大了,所以唯一需要担忧的是普及常识和杜绝赝品。 那就这么办好了。 星际和平公司对于文明开发方面是专业的,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资本势力对于金钱的渴望,所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为什么能这么放心? 因为在这个世界,权与力才是唯一的基石,除此以外所有的定义都只是添缀的浮沫。 三份令使叠加,足以清洗整个星域的力量,为这个有他庇护的星球赋予了至高无上的价值。 更何况,谁能拒绝捕捉怪物互相战斗的游戏呢?深刻于人类这个种族的根性,对于“斗蛐蛐”的需求达到了顶峰…… 在游戏世界玩游戏,本就是一种游戏。 别忘了,王凯文也是能被乐子神送上面具的家伙,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已经很克制了。 说到做到,他和桑博说了两句,请他帮忙约游戏制作人一起吃饭,谈谈具体的流程…… 都是乐子人,加我一个。 咱都做游戏了,不加些氪金元素怎么行? 要我说,高级角色的获取就按照卡池来,90抽触发保底机制,50%概率歪出常驻角色,这不就齐活了?到时候还愁什么销量呢? 额,要是按着这个法子来,〈以太战线〉这个游戏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幸亏乔瓦尼还有点商业头脑,最后表示要加入些福利制度,提高玩家黏性…他很难想象,那么苛刻到离谱的卡池制度是哪种大聪明想出来的。 对此,王凯文的表示是“相信前人的智慧”,一切也就在这不言之中得到了解释。 第十三章 贝洛伯格go 酝酿了两个星期以后,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人员不负众望利用以太编辑技术成功制造了游戏的基础框架,剩下来的是甲方的diy。 “捕捉,养成,战斗”,如此简明扼要的操作方式甚至让人感觉梦回几十个琥珀纪前,可它就是具备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这就是你把我做成游戏角色的原因?” 王凯文看着封面印着的自己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他已经尽可能的试图规避掉这种能让人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情况了,但偏偏桑博和乔瓦尼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按乔瓦尼的话说,原来在设定里最后的关底boss就是他自己,但想着总不能让作为“甲方爸爸”的王凯文缺席,反手就是一个修改。 目前,玩家不仅需要战胜四个区域的冠军候补还需要战胜虚假的魔王乔瓦尼,最终他们将获得直面“以太灵宇宙至仁至善至高至强的终极大魔神”——王凯文的资格。 等等,你给我再念一遍那尬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前缀?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请问“以太灵宇宙至仁至善至高至强的终极大魔神,贝洛伯格文明往昔的完美救世主”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有!ヽ(≧Д≦)ノ 有非常大的问题!给我改掉啊啊啊啊啊! 王凯文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翻涌着一大堆字段,那些早已死去的中二病时期的回忆正一步步从坟墓里爬出来,再次让他体会羞耻到爆炸的感觉。 他发誓,但凡这个逆天id能被塞进游戏里,他就亲手把乔瓦尼这个乐子人从三维生物活生生捏成以太灵,说到做到。 然后呢,王凯文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乐子人对于乐子的执念。 乔瓦尼声泪俱下的抱住他的腿,表示这情节是游戏的灵魂,改了就没神意了。 一拖三拽,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撒开!” 王凯文对着地上那一团牛皮糖一样紧紧抱住他右腿的西装男喊道。 “我不!老板三思啊,这游戏经过公司检查改的就剩这一点乐子了,真不能改!” 乔瓦尼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此刻他竟像个以死进谏的臣子,坚定到不合情理,一脸坚毅。 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感情戏的。 “桑博,你帮我把这人扯开!我收不住手,快点!牵牵扯扯算什么样子!” 王凯文一脸嫌弃的表情,你们信欢愉的是不是都属胶水的,惹到你们可算是踢到口香糖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老板,你听我说!我就这一个灵感!这是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请求!真不能改!” “我们一直都是想要您能真正的参与这个游戏,一起给玩家带来快乐!请加入我们吧,桑博也是这么想的!” 乔瓦尼见他起了火气也不黏糊了,站起来认真的看着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说道。 “我……” 桑博在旁边突然被拉进话题里,迎着王凯文那一副不耐烦到已经开始微笑起来的脸,他只觉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老弟,这死可不兴作啊,真会死的。 犹豫了许久,震慑于当初被天火圣裁指头的威胁,桑博还是决定一言不发。 “为什么,只有我是这么想的吗?” 乔瓦尼眼见外援迟迟不到,神色慌张,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一片沉默中,王凯文突然明白,和疯子讲道理本来就是一种不讲道理。 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也是时候开溜了。 “改点吧,就一点。” 王凯文叹了口气,再一次发表了观点,然后平静的转过身去,他只想离开这鬼地方,和神经病待久了自己也会疯的。 “为什么?当初提出来要在〈以太战线〉里加入贝洛伯格元素的不是您吗?!” 乔瓦尼激动的问面前这个甲方。 “所以我已经亲手把这个烂到极点的企划给终结掉了。” 王凯文无慈悲的说道。 “它还没有结束!我还一直为这这个游戏而努力着,一直在优化这这个游戏的设计!” 乔瓦尼想要再劝说下去,可迎来的是王凯文更毫不留情的打断。 “没有人那样拜托你。” “这是最后的警告,今后不要在游戏里加入我的角色,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改吧。” “等下,别走!” 乔瓦尼追上去,握住他的手,试图挽回甲方却只看见王凯文疲惫而漠然的眼神。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真的想要在宇宙里推行这个有贝洛伯格的游戏!” “求求您……” 王凯文毫不犹豫的向前走,轻松的挣脱开乔瓦尼扯住袖子的手,像是躲避垃圾一样加快步伐。 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步,又一次被拽住了衣角。 “放开。” 王凯文这么说着,却实际上没有多生气。 和乐子人较劲本身就是一种无趣,他这些天也习惯了许多,现在只想着能多远躲多远。 “要是没有您,我真的想不到游戏里最后的剧情应该怎么做下去了!” 乔瓦尼突然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要我怎么做您才愿意不修改游戏剧情?!” “只要您愿意回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 王凯文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随后他低下头去看这戴着面具的男人。 “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 “你只不过是一个假面愚者,有办法背负其他人的人生吗?” “什么都愿意做,就是这样沉重的话,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随便说出口。” 乔瓦尼向前移了半步,还有些希望: “可是,我真的……” 接下来他只看见,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溢寒霜和冷漠,再也不存在一丝感情。 王凯文看着那一张覆盖在面具下面的脸,一字一句满是嫌弃的说道: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 “卡!!!” 桑博按下快门,表示这一个情节拍摄完毕,脸上堆满笑容的冲过去,从地上把乔瓦尼拉起来,为他拍打干净衣服上的灰尘。 “老弟,你这演技真是没得说,有没有想过以后不做游戏和老哥单干?我保证有我老桑博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乔瓦尼笑着任由桑博把地上拉起来,但眼睛却看着面前走回来的王凯文。 “老哥过奖!我这技术多少也还练过一些时日,上不得台面,但是这位王先生的神态和语气拿捏得才是王道!我乔瓦尼只能说佩服!” 王凯文也不多说什么,哈哈一笑,也是谦虚的说几句客套话,表示这都是桑博导演写的剧本好,合作拍起来才能是行云流水…… 三人就这么一顿商业互吹,帮着就顺手把拍摄花絮也给整了出来,上传到各自的终端里备份。 谈话过程中,王凯文再次提出了修改人物身份和名称的需求,这下子乔瓦尼也不扯了,很利落的表示会妥善处理。 既然他不想要这样夸张的登场那就来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游戏嘛,不经过几次玩家内部测试是得不出正常结果的。 这年头,但凡有好的创意都能塞进去,真不差这几个尴尬的笑点。 到那时候临时加班加点都能改出一套新剧情来,正好迎合多元玩家群体,分批次发售…… 乔瓦尼跟着星际和平公司那群掉进钱眼里的家伙混了那么长时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咱们接下来去矿区逛逛吧,那里说不定还有些裂界的残存,多多少少能为角色的制作提供点灵感,怎么样?” 桑博提出了一个好主意,剩下两个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反正天色还早,走上一遭也来得及。 —————— “所以,你今天是出去陪那群家伙去下城区取材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梅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王凯文,一下子就被他这个新形象逗乐了。 “没办法嘛,这年头星核没了,裂界造物也很不好找,我勉勉强强才从体内调集了一些属于星核的力量捏出来几个……谁能想到会有地火的巡逻队直接操起铲子上去拍啊!” “咱们几个人拦都拦不住,矿区环境黑又看不清,被人当成裂界虚影还洒了一大把沙子,脏成煤球了都……” 王凯文苦笑着脱下那沾满灰尘和矿渣的外套,让薇塔从他房间找来几件干净的衣服用来换洗,起身向着浴室走去。 “嘿嘿,让我拍个照留念先,还是头一次看见亲爱的这个形象呢,当初你在工造司修理机巧也没弄得这么邋遢哈哈哈!” 白珩凑过来,很无良的拿手机对准了王凯文,抓拍了这么一张特别的照片。 然后这只幸灾乐祸的狐狸就被从浴室里出来的薇塔拽着尾巴拖走了。 “赶紧洗澡,都脏成小花猫了…热水器已经替你打开啦,你看看水温合不合适。” 薇塔已经温柔的为王凯文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她拎着白珩坐回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搓着狐狸一边看贝洛伯格的晚间电视剧。 此刻,王凯文还没意识到乔瓦尼从大矿区里获得了怎样离谱的灵感,他乐呵着走进浴室,然后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下一章,《以太战线特色篇》堂堂连载! 第十四章 异常数据 如今,以太战线剧情已经定稿,基本游戏框架已全部搭建完毕,距离全宇宙公测仅剩3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你说什么?以太战线的相关数据被不明人员篡改,源文件大量丢失?!” 乔瓦尼找来一位参与开发的公司技术员,揪住他的领子,难以置信的问道。 “总监,您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以太编辑技术除了朋克洛德骇客以外很少会有人去碰,我们检查过发射器,没有外来数据。” “但是,您也看到了,游戏文件和我们初始化的设定有严重偏差,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眼下只能承认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了一个大活……” 乔瓦尼松开这个可怜的程序员,他按住脸上的面具,没人知道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 “还有多久才能修复完毕?” 程序员指着不远处的屏幕,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向面前的假面愚者保证: “公司已经调遣新的开发组往这里赶来了,只要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们有把握还原数据。” “但是……” 程序员的眼睛不经意间瞥向边缘那一台终端,一缕奇异的神色闪动,那刚刚还一片平静的脸霎时间变得癫狂而狰狞。 乔瓦尼警觉的往后一闪,躲开向他袭来的量子束,该死,这都是什么东西! 周围那些屏幕上的画面都被置换成无数“运行错误”的字样,偶尔还能看到鲜红的“数据删除”夹杂在数据洪流之中。 那些端坐在电脑面前的程序员都僵硬的站立起来,然后露出了无比惊悚的笑容。 他们就好像一只只被操纵的木偶,迈着那死板的脚步把乔瓦尼团团围住,为首的瞪着那枯槁的眼睛,满怀恶意的望着那一张面具。 “您和您的朋友大概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愚者不慌不忙,任由这些可怕的家伙把他困在人群中,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乔瓦尼突然开始大笑,他的笑声在这诡异的场合显得格外的异常,但这就是欢愉信徒的常态。 他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整理了刚刚被一不小心弄乱的领结,摆正了自己胸前的徽章。 “真有乐子,这不是很好嘛。” …… “公司派遣的研究基地发生暴动?我不知道他们这群家伙有什么可闹的,拿钱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吗?” 通讯那一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混乱里显得格外惊恐和无助,甚至也逐渐染上崩溃的语气。 “不,听我说,先生!请求武力支援,疑似爆发模因污染!重复!疑似大规模模因污染发生!请求支援!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肉体被撕裂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嚎穿过听筒抵达通讯的另一边,转眼之间,生命就消逝于无形。 “托帕总监,看来,我们摊上大事了。” 公司保卫处员工快速的挂断通讯,很理智的断开数据链接,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隔绝模因污染的反数据方程式已经正常运行,具体污染源等级判定中。 他转过身,对坐在沙发上逗着次元扑满的女人这么说着,神情恭敬而钦慕。 “总部的援助快要到了吧?” 托帕看着房间里仅有几名员工,笑着说。 “当然,虽然现在通讯断绝,但是按照安全小组的行动速度,想必现在它们的星舰已经抵达这颗星球的轨道了。” “这场闹剧不出意外很快就会结束。” 几名员工附和的回应她,说着那样舒缓的话语,可这不过是最廉价的引诱。 “那么…再见了,不幸的人们,我会为你们申请阵亡补贴的,希望你们意识上传成功。” 那蜷缩在托帕怀里的扑满瞬间高高飞起,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它裹挟着浓烈的火属性命途能砸向几名职员。 火光冲天,烟雾缭绕,原地只余几具看不出面貌的焦黑碎片。 托帕把账账抱回怀中,此时她终于能松了一口气,带着些后怕的,她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 从被带到这所谓的安全屋开始她就暗中积蓄着力量,通过触摸传导给账账等待时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下属员工都在暴动,但她明白自己身边依然没有了正常人。 因为从一开始,隔绝模因污染的逆转方程式根本就没有启动啊…… 若非口袋里那一颗存护基石滚烫的灼伤了她,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次异变的发生。 要去哪里呢? 去数据传导极其不敏感的区域,去根本就没有普及电子产品的区域…… 矿区! 这颗星球的科技落后正是解救之道!只在上城区试点布置的智能和完全不接入公共网络的机械机兵成功减缓了一切感染的速度。 没有电子信号传播的矿区,将成为这次危机里最后的净土,也是反攻的起点。 及时的组织人员避难,分化瓦解有害模因,高效阻绝扩散是一切模因污染的基本处理方法。 可是啊,能突破公司底层员工的防火墙,这就已经说明这次的污染源强度超出了管控范围,随时有可能爆发更大范围的深度传播。 所以,说了那么多,还是只有等待公司的安全小组赶到这里来,才能有真正的解决办法。 托帕想起几天前那一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获得毁灭与存护赐福的仙舟将军。 他会是幕后黑手吗? 如果不是,他会是最后的解决方案吗? 在获得全部信息,拥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托帕决定还是谨慎的找一个角落暂且保全自身。 她按照地图,向着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 “乔瓦尼失联了。” 桑博皱着眉,对着面前的王凯文说道。 “嗯,我知道,早上给他打通讯是无人接听,他的生物信息也呈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状态。” 王凯文看着终端上那一条条显示“通讯失败”的提示框,暗中请月光扫描数据库分析。 【检测到异常数据。】 【信息态生命体,个体3例,标记成功1例,失败1例,无法识别1例。】 【检测到类模因病毒,已自动触发系统屏蔽,屏蔽成功,无法读取。】 【次级防火墙已开启,档案原型15,反编译拟态数据库调取文本。】 “所以,老哥你有什么头绪吗?我桑博觉得这件事不怎么简单,或许有大毛病。” “以前这家伙失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从来没有转换过生命形式,他对这事情严肃得要死,不可能在这方面出问题。” 桑博望着脸上古井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王凯文,询问着他。 “稍等,我处理一下信息。” 王凯文立刻没有回答他,但桑博看到面前这人的瞳孔放大了一些。 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这么紧张,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但能危及令使级别的战力,这事情未免有些太大了。 【数据库检索完毕。】 【比对样本成功,成功获取相似信息,已保存案例,分析档案文本。】 望着月光给出的最终答复,王凯文只觉得这世界终于还是疯了,果然嘛,能让人穿越过来的世界一定带点问题。 那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对话框里赫然呈现出几个字样,月光还特意标红了重点。 【档案文本高度相似原崩坏世界个体,律者编号十三,律者权能〈侵蚀〉。】 【本次类模因污染大概率为诞生新个体所诱发的源数据侵蚀,理论上其可干涉任何可被能量标注的物质,范围由其核心强度决定。】 【本机源数据档案里存在相应对律者武装,预计防火墙将能延续时间:系统时3天。】 【“王凯文,事情挺严重的。”】 【“侵蚀律者的能力很难评估,她可能毁天灭地,也可能只是普通一电脑病毒,律者这东西都是出力不详,遇强则强。”】 【“咱的防火墙也只能保证短时间内的数据安全,真要打起来还真没什么办法。”】 “桑博,请你现在立刻去大矿区走一趟,把那个公司派过来的代表带过来,能不能做到?!” “行,我马上过去。” 这个时候桑博也认清现实不耍宝了,郑重的点点头,转身就准备去矿区。 “别急,带上这个,安全第一。” 王凯文按住桑博的肩膀,用存护令使的力量凝聚出一柄大守护者同款炎枪递给他。 这东西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存护〉,至少能给桑博带来公司的信任。 另一方面,这里面封存了一次常规出力的天火攻击,在极端境况下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桑博也不和他客气,把这东西反手别在身后的背带上,背着这骑枪就向着矿区奔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凯文再度看向和月光的对话框,然后…… “最后也是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进入数据空间在一瞬间强行杀死她,对吧?” 【是的,文明度过侵蚀律者这一移动性灾害的方式大体如此。】 【我可以在你触碰感染数据体时替你展开沟通网络,借此机会把你送入侵蚀律者所在的空间。】 【到时候,你必须要凭自己的能力在数据体状态下使其呈现出静默化】 【这是我在刚刚七千七百五十九亿次演算里,唯一的解决方案。】 【需要再重复推演吗?安全第一嘛。】 …… “不用,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 第十五章 错误文件 等桑博在大矿区边缘找到托帕的时候,这一场动乱已经是瞒不住了。 上城区星际和平公司留驻区内,大批量的人员陷入未知原因的狂乱,前往镇压的铁卫在与之战斗后亦成为混乱的一员…… 梅和可可利亚站在了望台上,看着底下那些冲击冰墙的狂躁的人潮,理智的组织着铁卫们尽可能少的接触已经陷入狂乱的人。 现在逆行于人海,突破重围,却没有丝毫被污染迹象的那位猛士,名字是邓恩。 他身披漆黑的盔甲,用庞大的配备撞角的盾牌轻描淡写的就推开那群失去理智的疯子,任由他们无能为力的啮咬他的披风。 他沉稳的架着盾牌站在那里,如同分开激流的磐岩一般,带着牢不可破的坚定。 他就这样一步步推进,将那些人毫无章法的战阵冲开一条破口,用身体分隔开理智和混沌的界限,一次次摧毁他们的集结。 这也直接导致邓恩被围困在疯狂的人海。 此刻,唯一能回应他的人是从铁卫禁区赶过来杰帕德,他想要冲过去援助,却看见邓恩在那里摆出了“防御”的手势。 心领神会,杰帕德明白了他的战术,虽然还是很担心战友,但他绝不会辜负邓恩的意志。 “以存护之名!” 借着这个机会,短短几秒内,杰帕德用自己的能力制造了一排足够环绕整个克里珀堡及周围街道的冰墙,它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美丽的辉光。 这屏障在如今成为了幸存者第一道防线。 有了这宝贵的第一步,防线的驻守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越来越多的物件被人们推到冰墙前堆砌成第二,第三以及之后的隔离带。 杰帕德身先士卒领着士兵们挡在墙后,利用能力一次次修补不断被撞击的冰墙。 杰帕德的眼睛紧紧盯着冰墙外的人群,牢牢锁定在其中沉浮的那一点黑色,终于他找准一个时机,一跃而起。 “邓恩,给我撑住,我马上过去!” 顺着那一个裂口握住邓恩那漆黑的臂铠,用尽力气把他从人潮里拽出来,这举动很冒险,但杰帕德总是喜欢这种力挽狂澜的感觉。 他所认为能够牺牲的只有他自己,所以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种念头或许就是杰帕德能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不错,邓恩不算太重,利用一个巧劲,杰帕德成功的把邓恩从人海里“钓”了上来。 他险而又险的补上背后已经有些破损的冰墙,转身拉起坐在地上还喘着粗气的邓恩,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傻气。 “干得漂亮,兄弟,帮大忙了。” “哈哈哈,你也一样,杰帕德,我欠你一杯。” …… 了望台上,梅用手势示意可可利亚往某个方向用她的炎枪轰击,底下太吵了,说话完全听不见。 可可利亚当机立断,橘红色的骑枪拖拽着光焰袭向远处那片没有相对空旷的广场。 弥散的烟尘覆盖了躁动的人群,模糊了他们被浑浊染成深紫色的眼睛。 接下来,这些贝洛伯格人见证了他们最熟悉也是最恐惧的东西,那是冰蓝色的沉默。 现在空气中凝结核不少,正好,全部冻上。 没有人规定夏天不能降雪吧? 厚重的寒气自梅的周身凝聚,然后它们升空,冲破云霄,随即这抹寒气在已经那已经灰暗下来的天幕上纷纷扬扬的飘落。 当这些“雪花”触碰到人潮的瞬间,霜壳压倒他们的膝盖,原地只剩下一大片还残留微弱生命气息的冰雕,维持着他们最后一刻的动作。 可可利亚终于明白身旁这位带给自己的心悸感从何而来,她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历任大守护者视作灾厄的源自那星核的封冻之寒。 “不必惊讶,力量只是力量,注定了都是要被利用的,因为偏见浪费可不是好习惯。” “顺道一提,当年我也是这么做的。” 可可利亚怔怔的看向那一片无比刺眼的纯白,这曾使她无数次陷入梦魇的寒霜,此刻竟是有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梅浅浅的笑着,用还有些寒冷的手指恶作剧一般触碰可可利亚裸露在外的后颈,然后饶有兴味的看她因为这猛的一哆嗦。 “好啦,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梅轻松的走下了望台,只留下那大守护者呆滞的倚靠着栏杆,心里五味杂陈。 她突然间想起来某句以前认为大逆不道的话: “贝洛伯格必须要有一个代表冬天的人。” —————— 王凯文走过那已经显得无比寂静的街道,这里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有些像裂界,但也有点不同。 人潮都聚集在广场上了,按照梅的固有战术必定是要让这些不安定因素停止运动的,现在看来她那边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要看他了。 王凯文深吸一口气,运足力量,用力踹开那一扇闭锁的门,右手天火圣裁无缝衔接,斩向门后那个正准备埋伏他的人形。 那具“齿狼”被巨力带着脱落的门砸到空中,天火顺滑的切开它的外壳,电路元件爆发出火花然后被更剧烈的高温融化。 转眼间,地上只剩下一滩被热解成熔融态的金属液。 说实话王凯文不是很喜欢贝洛伯格的这些铁架子,能力弱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造物的外观完全没有美感,简直不要太草率。 毫无艺术感的事物,哪怕被毁灭也不应该有任何怨言,不是吗?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恩赐呢? 用这种东西就试图拦住他,未免也太看不起他这个星球最高战力了,该说对方没有常识呢,还是胆色过人呢…… 天火圣裁再一次被注入澎湃的力量,燃烧成一团炽热呈现出鲜红的光剑。 还不打算出来吗? “再不露出些真本事,那就要和这些瓶瓶罐罐的一起化作飞灰了哦,我可不打算陪你玩无聊的过家家。” 王凯文带着些挑衅的看向不远处的屏幕,他知道那位正主就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呢。 这简单的威胁带来的效果是显着的,散落一地的机械零件,断裂的电线,甚至是构成这座房屋的砖石都凭空而起,然后组建成极其扭曲的形态。 “不过如此。” 天火圣裁一剑劈落,这些乌合之众如成熟的麦子一样倒伏,随后屈服于平等的毁灭。 站在废墟上,王凯文瞥向那还奇迹般保持完好无损的电子屏幕。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就不必再重复了,我已经看清楚了你的手段……” 王凯文知道,这里已然不是贝洛伯格,而是由对方利用〈侵蚀〉权能创造的“异界”。 或许只有完全破坏这里,那藏头露尾的家伙才会展示她的真容。 光芒大盛,加持着〈毁灭〉的炎剑蹂躏着这片大地,一次又一次的把这片区域上的事物摧毁成最无法粘合的微末。 对方能侵蚀一切可以被能量沾染的事物,但这种行为必然要有载体。很不巧,王凯文这位新任的绝灭大君恰恰有能湮灭常态物质的能力。 除非对方愿意转移战地,把他拖进那满溢虚数能的属于对方的数据空间,否则对方干涉现实的范围就会锁死在这狭窄的半条街。 律者这种东西,他其实亲身所见的只有他亲手赋予岩律核心的老杨,可毕竟他是穿越者,对于崩坏世界的故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文明之灾?高维造物的考验?听起来就能扯到很麻烦的地方去,能干涉树与海,说不定最少都是个登临神位的存在…偏偏那故事的剧本还吃书,到最后都不肯说个明白。 这个世界的水深到难以预测,可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死,都注定了要走向毁灭,然后归于平静的虚无。 虽然不怎么认同纳努克那一套言论,但说到底王凯文真不相信有什么是绝对无解的,所以真要去讨论他此刻的心境,格外的微妙。 很难想象,一名律者是抱着怎样的态度站在他这个异世界凯文面前的,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咱还真没怎么怕的。 “来吧,到我面前来。” 他任由那深奥的紫色自空气里弥漫,然后卷积出数据流,周围的景色破碎成星空。 向下坠落,坠落,意识在模糊,但思想却越来越清晰,许多早已被抛弃的记忆在恢复。 恍惚间看见流火一般涣散的事物,有什么自天穹坠落,在大地上绽放出晶体的光华。 余光看到被涂满的画布,上面绘制的是他无法识别的事物,缭乱成一束。 有谁拍着他的肩膀,告解着烦恼,然后看着一颗黑色棋子被放置于棋盘。 是破碎的培养皿,是瘫坐在手术台旁的人,是螺旋往复的绳结,是不被允许的祷告。 燃烧的城市里,狂乱的野兽狰狞的咆哮,和毁灭类似的火焰蒸发泪水和冰晶,带着绝对的杀意。 熟悉的乐章在熟悉的人手中奏响,杯中溢满深红色的酒液,耳边是谁的低语。 是谁写的挽歌,是献给谁的故事,是延续谁人的脚步,是踏足于何等荒谬的绝路。 …… 最后,他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 第十六章 欢迎光临黄昏街 隐隐约约能闻到香薰或者是消毒水之类的味道,那些黑暗在踱步着与他渐行渐远,接着一切宛如泡影散逸…… 他这是要死了吗?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 他还不能死,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使命,属于文明的责任压的他连选择死去都没有资格,只能痛苦的活下去。 所以啊,像是溺水的人,渴求着拯救。 一片空白里,有谁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慈爱,却带着难以理解的疏离。 “请,保持冷静的醒来。” 这话语本来是相当温柔的语气,但是因为那奇怪的停顿和加重,带上了毋庸置疑的命令感。 更奇怪的是,身体完全没有反抗这指令的能力,就这样被“请求”着逐渐获得苏醒,心里明明有那么多疑问和不解,却都被平静的精神压迫了。 温暖的光亲吻着他的眼睑,然后,这光明如同仓皇逃窜的飞虫一样铺满了他的所有视野。 如此在短暂的光敏性失明后,他的眼睛终于能够正常视物。 如果这算病房的话…… 病房布置的还算温馨,但却简陋的可怕,除了特意粉刷的纯白色以外看不出什么,医疗器具的缺失使这里格外的空旷。 身下这铁架床也仅仅铺了一层薄被单,摇晃时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床头柜上放着几瓶玻璃瓶装的药水和几包临时处理伤口的纱布。 墙上挂着的,应该是神像那种东西吧,但看不清面目,除了四角的格式以外完全辨别不出什么,隐隐约约能看出供奉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虔诚。 他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是谁。 记忆里他应该没有见过她的,这是一位穿着打扮应该算是修女的家伙。 她戴着头纱,也理论上穿着禁欲系的保守服饰,但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虽说应该是神职人员,但这种丰腴的体态,带着格外的诱惑,一看就不是那种正经的信徒呢…… “很高兴您能从沉眠中醒来,希望这些算不上治疗的手段能让您现在能感觉好一些。” 修女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带着缓慢而有节律的语气和他对话。 “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您又是谁?原谅我现在有些不太清醒。” 他礼貌性的点头致意,然后询问出这从清醒时就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这里吗……” “姑且算是一个疗养所吧,我是这里的看护者,有时候也兼职做心理疏导师,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阿波尼亚〈aponia〉。”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床上的病人恍然间睁大了眼睛,他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抓住了他,但经过艰难的回忆后,大脑似乎更加昏昏沉沉。 “请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放松一点,不要去想那么多,冷静下来。” 修女小姐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似的,触碰耳膜的瞬间就令那些翻涌的思绪以平顺的方式消退。 “谢谢,我想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来我是谁……” 他沮丧的看着修女,沉重的说道。 “如果您知道的话,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修女点点头,拿起床头柜上压着的那一打病历,对照着床号,在上面找寻着他的名字。 “您的名字是〈凯文〉,于这里登记的病症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可能发生的创伤失忆。” “职业…您的职业那一栏填写的身份是军人。” 青年,或者说现在应该被称作“凯文”的人只觉得自己和修女告诉的身份毫无关系。 军人?开什么玩笑,他这种家伙还能参军?不说别的,就凭这不算强壮且缺乏锻炼的身体,怕不是到了前线就是用来填炮灰的,呵呵。 但,让他无法反驳的是那些手掌上的茧印。 好吧,不管他是不是个正经军人,他至少对于使用枪械还有些心得,记忆虽然混乱但还是有他拿着手枪射击的画面的,这点能对得上。 “您想起来一些事情了吗?” 修女关切的问道。 “能想起一点,但不是太多,勉强能接受自己是上过战场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试图望向窗外,却只看见如血的残阳,更准确的说,那里能见到的是一座无比凄凉的城市。 街上没什么人,或者说全都是人,夹缝里搭建的板房和棚屋让这里看起来既混乱又凄凉,私拉乱接的电线和灯管把天幕在巷间割裂成网格,但总体来说还是只能接受到衰颓的断音。 “这世道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景气。” 他随口说了一句,看上去是在套话,实际上确实是下意识的举动,失忆的他迫切想要获得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来重新构筑他的“真实”。 “黄昏街是这个样子的,从某一天开始,人们就变得逐渐躁动…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城市里的人被裹挟着来到这里,被抛弃的人越来越多,好在这偏僻的地方…能许诺他们相对而言宁静的生活。” 一个地名,凯文敏锐的捕捉到修女话语中的新词,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在这个名叫“黄昏街”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城市边缘的贫民窟。 另一方面,外面的世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动荡,战争或是天灾都会让人流离失所,但正常来说,似乎也就是修女小姐说得这样,人只要能活着,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 “所有,这里是教堂吗?” 凯文看向那名为阿波尼亚的修女,这疑问也让他琢磨不透,疗养所由修女照看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神职人员可不像是会到处找兼职做的人群。 更何况,这位修女小姐本身就是一个疑问的集合体,她身上有太多不能解释的事情。 “这里现在只是疗养所。” “我希望能在这场瘟疫中尽可能的收容救助病人,于是就借着这个场所发挥微薄的作用。” …… 斟酌了一下词汇,然后他采取了最保守的回应来终止这个明显被修女刻意回避的话题。 “您很伟大,阿波尼亚小姐,感谢您为我以及所有和我一样的人所做的一切。” 凯文不深不浅的赞美了一句,然后获得了修女小姐静谧而柔美的微笑。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接下来他听到的又是那熟悉的声音…… “康复训练到此为止,凯文先生。” “时间不早了,您的身体状况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我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 “请,好好休息吧,晚安。” 不可抗逆的疲惫感涌上来,睡眠的冲动如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一切思维都融化在这句以请求的方式说出的命令里。 “等等……” 这句话也随着眼皮合上而封闭在咽喉中,最后他看见那位修女体贴入微的为他盖好被子,关上了房间的灯,轻轻带上门。 他能做的,只是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 “他的情况怎么样?” 走廊里,一位戴着狰狞面具的壮汉靠在墙上,询问走出房间的修女。 “很不好,他的头部遭受了比较严重的冲击,由此造成的创伤性失忆使得他的精神都不怎么稳定,这大概是人格破碎的结果。” 壮汉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移向走廊里的窗户,他好像一直在生气,但现在却被迫保持稳定。 “老子知道这都是我的错,不用你阿波尼亚说!■■■,还以为是军方的走狗就下手重了点,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抗揍……”(文明用语) 修女依旧保持那平静的态度,但语气明显带着些无奈和不悦。 “千劫,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冲动的行为,无辜者的伤害本是可以避免的。” “别■■■用那种语气和老子说话!阿波尼亚,我警告你别■■乱来!”(文明用语) 壮汉的怒火没有让修女产生一点恐惧,她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暴怒的男人,目光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怜悯和漠然。 “请,冷静下来,千劫。” “请,下次在动手之前理智思考,尽量不要造成无辜者的伤亡。” “请,现在回到你的房间睡觉,晚安,千劫。” …… 面具壮汉似乎是被某种无法观测的力量锁定了,面具下暴怒狰狞的表情逐渐不可避免的归于平静,虽然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浓烈的不悦,但现在他的状态怎么说呢,冷静的生气? “■■■■阿波尼亚,你这能力真是该死啊。” 最后,他骂了一句,似笑非笑的带着十分恐怖的气息向着走廊尽头的门卫室走去。 路过阿波尼亚的时候,他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替我照顾好那大难不死的小子,告诉他我不可能向他道歉,要怪就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千劫这话说的像是挑衅,但如果能习惯他的用语风格就知道这其实算得上极其善意的话语。 “请,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修女小姐相当恶劣的补上了一句。 “给我把你的嘴闭上,阿波尼亚!!!” 门卫室里传来某人非常理智冷静但是情绪要素爆炸性溢出的话语。 第十七章 清醒进行时 如此十天,除了每天的照例唤醒,更多的是对于强制睡眠的无力,他很难想象这到底是看护还是一种特殊的折磨。 “凯文先生,您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凯文有气无力的看着面前这个修女,脸上带着苦笑,不想回答她。 阿波尼亚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得让人难以理解,她总是觉得长时间的睡眠有助于他的康复,但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意见。 好吧,其实是有反抗的,但都被忽视了。 在那似乎带有魔力的话语下,所有的抗议都演变成了作为人类本能的无力。 于是,每天傍晚2个小时的清醒时间也就因此格外的宝贵,他试图解释自己已经康复,但空洞的记忆却无理由的拆穿他。 直到今天。 “阿波尼亚,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他望着修女那和蛋白石一样颜色的眼睛,不带有谎言的说道。 “是吗,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能告诉我您想起了什么吗?” 阿波尼亚坐在床边,放下手中的经文书,用她那说不出来感觉的语气问他。 “我的姓氏应该是王,这意味着…凯文或许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凯文这么说着,伴随着这话语他的身边似乎出现了一些细碎的光粒但这也可能是幻觉。 “额外的姓名吗…可是我们的名字通常难道不只有一个单词吗?” 阿波尼亚用疑惑而不解的目光看着他,随后她联系到凯文的身体状况,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更之以悲悯的眼神。 多可怜的孩子啊,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以正确的格式表达…… 阿波尼亚(aponia) 千劫(kalpas) 凯文(kevin) 如你所见,在这个时代,这个地区,正常人的名字通常只由一个单词构成,除此以外任何额外的添缀都是不合理的,在格式上存在着错误。 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很长,但一般情况下都会同时表述,比如帕朵菲利斯(pardofelis),正常情况下可以直接称呼“帕朵”或“菲利斯”小姐。 但其实按照事实并不存在菲利斯这个家族,人们的名字也不会以家族名做添缀。 这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常识。 从本质来说,没有人在乎你的家族,父母都是谁,你能代表的只有你自己。 因为,“神仅允世人以单名,而拒绝赋予他们更多”,更因为…“你只可到此处,再不可僭越”。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字现在缺失了一部分,我的名字不应该只是凯文……” “它应该是另外一种书写格式。” 凯文一看阿波尼亚并没有理解自己话语的意思,连忙做出补充,但他的表达能力并不怎么好,这些多余的解释只是让阿波尼亚觉得他的症状更应该休息。 她带着怜悯的表情着实激怒了他,这种态度令他觉得十分尴尬且不自在。 不是,您是听不懂话吗?我只是想起来我还有个姓氏,有个家族名,这件事情就这么奇怪吗? 不好意思,先生,这真的好奇怪。 ╮(︶﹏︶)╭ 凯文气不打一处来,但看面前的阿波尼亚已经一脸悲悯的试图念咒来让他休息了,他心里的叛逆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但他毕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深呼吸几次后就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不再和阿波尼亚争辩,撑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就从床上坐起来。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真实名字很重要,因为现在没有记忆的他是那么迫切的试图找到现在自我和过去人生的连接点,除此以外,他一无所有了。 在这种激动的状态下,更多稀碎的画面被塞进他的脑子里,有他坐在教室的,有他在海岸线上注视夕阳的,还有更荒谬的…… 他站在星空里,觐见…… 剧烈的疼痛自脑子里传来,阿波尼亚说的不错,他的确存在很严重的身体问题,但这绝对不是他现在停止回忆的理由。 凯文有预感,如果现在自己不追溯那些已经变得稀薄的往事,那么他可能就会永远的失去它们,这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成为真实自我的机会。 这种坚定的信念很好的传达给了阿波尼亚,暂停了她准备说出的话语,她温柔的扶着他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谢谢,让我好好想一想,就这么让我站着就好,拜托你,不要再让我就这么入睡……” “好……” 那些记忆逐渐清晰,以玻璃或是冰晶那样的状态呈现在他的面前,残破的字段一条又一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有神明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自此全宇宙联通成一刻,所有的命运,所有的即将到来的…他所追求的生活,他所期待的人生…… “阿波尼亚,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他惶惑的把头转过去,看着面前修女那美丽的侧颜,下意识的问道。 这是句废话不是吗?阿波尼亚是个修女啊,她怎么可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呢…… “我……” 阿波尼亚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可短暂的犹豫后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应该是存在的。” 接下来藏在心里的话,阿波尼亚并没有说出来,她当然相信有神明存在,可她,并不信奉。 从她的眼睛能看清某个人的命运的时候,从她一次次目睹命运的纺锤丝被剪断的时候,她那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世上生活着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被选中的。 哪怕是强如千劫那一般非人的存在,都只不过是命运丝络里的一缕,注定了迈向那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惨烈的绝望结局。 唯一能有例外的,正是面前的这位“凯文先生”,阿波尼亚并非看不到他的命运,她能看见。 他所有的未来都呈现出一种坚定的死寂的黑色,完全没有什么额外的可能性。 这种感觉,阿波尼亚只从已死者的尸体上看到过,可面前的青年毫无疑问是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听到阿波尼亚话语里的言外之音,凯文沉浸于那些繁杂的回忆里,企图抓住一些游走的画面来供自己回想。 “阿波尼亚,我曾蒙受神明的赐福……” 他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被阿波尼亚握紧的手因为紧张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 “嗯……” 阿波尼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观点,听到这句话,她只觉得这位青年可能是某位教会的信徒,对于信仰比较虔诚。 “祂的名…祂的名字是……” 凯文的眼睛里挣出几根血丝,越是深挖记忆头疼就越剧烈,但他感觉自己要找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因此不可能在这里放弃。 许许多多的名字,由一个单词或一个单词以上组成的各种各样的名字…… 阿波尼亚看见一种美丽的金色逐渐自青年那纯白发丝的尾端缓缓攀上,他的湛蓝色的眼睛也萌生出一种满是生机的金绿。 这种躯体上的变化在几秒后戛然而止。 他想不起那一位神明的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他使用代表着祂的力量。 漫长的折磨终于达到了终点,阿波尼亚能感觉到青年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蜕变。 这种变化不再是局限于外表,它发生于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区域,他的内在精神和本源都可能发生了一些升华。 昏迷之前,他念出的最后一句话语是: “药王慈怀……” 接着,青年瘦削的身体因为意识的失去,无力的倒在阿波尼亚的怀中。 修女小姐温柔的抱着他,轻轻的把他放回床上,用纸巾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请,好好休息。” 大概是不放心,阿波尼亚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突然的,门开了,是千劫。 他刚刚一直等在外面。 “阿波尼亚,我的直觉并没有错,他很危险,我甚至不能用语言形容他带给我的威胁,他不像是这个世界能孕育出来的东西。” “需要我处理掉他吗?这对这里的所有人都好,我保证不会留下什么多余的痕迹。” 面具下,千劫还没有说出口的是,刚刚在这个青年念出来那句残破的话语的时候,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报警,以绝对的恐惧标记了面前这个生物。 而能让他这个“外来者”感觉到恐惧的,绝对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至少现在不应该。 …… “不,千劫,他只是一个患者。” “请,不要对他保持这么大的敌意,我不允许你在他没有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之前伤害他。” 阿波尼亚看出千劫隐藏在话语之后的杀意,果断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她起身,不动声色的带上了房间的门。 千劫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既然阿波尼亚给她自己的态度,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说句实话,既然这女人的能力也能对那人起效果,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阿波尼亚,希望你不会后悔……” 满是恶意的笑了几声,千劫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阿波尼亚自己在走廊里站着。 修女小姐望着千劫宽阔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了一句: “请,早点休息,千劫。” “给我■■■闭嘴!!!” …… 没有人注意到关上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青年眼睑微微颤动,似乎是在经历梦魇。 最后,他在无人注视着的黑暗房间里,终于如释重负的睁开一双金绿色的眼睛。 第十八章 和我打一场,千劫 今天是新的一天,虽然他的脑子还是不怎么清醒,但至少理清楚了一些关系,他反正是个外来者,所谓的身份现在也就是个标记。 想开了,开摆了,早有人有诗为证: “两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啥都上不去了,嗷~嗷↑” 事到如今,不去刻意想自己是谁,这种逃避行为所带来的压力缓解效应是非常明显的。 当阿波尼亚推开房间门,她看见的是一个十分康健而精神充沛的青年,一反前几日病弱的模样。 “您看起来…似乎好多了…真好。” 修女在这一刻绽放的笑颜温婉而淑雅,属于神职者共性的慈爱和她身上个人特有的包容力达成了统一,只能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走上前去,试图运用最基础的医疗保健方法去诊疗他的身体状态,值得高兴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明显的创伤反应。 “这多亏了修女小姐你这些天的照顾,我现在感觉的确好了很多。” 他望着窗外刚刚升起来的晨光,笑着不去注视阿波尼亚的眼睛。 如你所见,此乃谎言。 作为当事人他比谁都明白这些好转的反应都来自于昨夜莫名其妙获得的治愈能力。 这座疗养院因为条件所限能提供的只有止痛药,十几天来的阿波尼亚的强制睡眠疗法也让他格外痛苦……真要任由他们照顾,非死即伤哈。 可他毕竟不是那么忘恩负义的家伙,在失忆的今天,仅仅是收留之恩就足够他表达出尊重。 阿波尼亚听到他客气的回应,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她其实不怎么擅长说谎和隐瞒,千劫打伤对方在先,这一切的始末还是需要解释清楚的。 她向来极其正派,奉行的也是那种“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的逻辑,此刻还没讲明经过就平白无故多出了三分歉意。 “凯文先生,其实……” “不必担心,我对于那位先生并无责怪之意,只是…能请您为我引荐一下他吗,我和他之间稍微有些未完的事要商讨。” 青年很会看眼色的用和缓的话语止住了阿波尼亚的道歉,在他看来,这种因为立场分不清对错的东西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当事人的事,还是需要当面谈才比较好。 阿波尼亚看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从昨天开始就蔓延转变的金绿色,似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良久,温柔的她还是妥协了。 “我尽量能制造出一个给您和千劫交流的场合,但是…也请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拜托了。” 阿波尼亚苦笑着答应这个请求,心里暗中思量着到时候用能力劝服这两位好斗者,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和伤害。 “我尽量。” …… 于是,这就是千劫刚刚被拍在地上的经过了。 谁能想到那位瘦弱的青年躯体里蕴藏的是怪物一样完全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力量,只是简单的握手,就借力打力给了千劫一个下马威。 这种程度的挑衅,当然只会激起千劫这位战狂更深层次的怒火和杀意,阿波尼亚已经准备好拦下逐渐失控的千劫了。 可是,那自瞳孔延伸出的金绿色在此刻展现了它的威能,生命在他的血管里流动,沉寂的力量咆哮着为他助威。 千劫现在浑身都燃烧着火焰,怒极反笑,看着面前这敢于向他发起挑战的个体,完全展露出自己的〈非天〉气魄。 “换个地方打一架吧,千劫,让我们好好的聊一聊属于我们的信念和能力。” 凯文指向远处的荒地,那里原来算得上黄昏街最大的几个垃圾填埋场,此刻作为较量一番的场所再合适不过了。 面具之下,火焰燎燃出最深沉的血色,勾动着这战士躯体里最根孽的狂性。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阳光开朗大男孩的笑声) “你的傲慢,成功点燃了我的怒火!希望这作为你的墓志铭的时候…你不会后悔!!!” 凯文脸色平静,把手背过身后暗中给阿波尼亚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到时候自己会收手,尽量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 跟随着千劫无比耀眼的背影,他纵身一跃也向着那远处的荒地掠去。 站定之后,这场所被赋予了另外的含义,千劫按照性格是不可能放水的,实力不济只会成为这火焰之下的亡魂。 再看对面的凯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狂妄。 真有意思,明明是格外险恶的厮杀,为何却完全没有那种生死一线的紧迫感。 他很好奇,这具似乎只有疗愈能力的身体,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资本敢于和千劫这种战争机器提出厮杀的请求。 哪来的胆子敢拿命玩赌戏的,哈哈哈。 算啦,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让战斗来为自己这昏了脑袋的可怜人松松筋骨。 摆好一个错漏百出的架势,凯文示意千劫可以攻过来了,这种形似挑衅的举动更让站在他对面的千劫热血沸腾。 “希望你能留下全尸……” 瞬时,代表着异星灾厄的烈火笼罩这片场地,狂热的杀意随着千劫胸膛里两颗心脏的搏动化作实质的力场。 一切都在高温中烧却,一切都在狂热的厮杀里战栗,怯懦的宵小之辈不配为他所杀,唯有真正的由死志淬炼的躯体才有直面他的资格。 仅仅是千劫拳头的挥动就是的大地发出震颤的悲鸣,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力量此刻成为了这杀者最趁手的武器。 毫秒之后,挡下这恐怖的一击的,竟是一双交叉的光洁手臂,它们虽然谈不上纤弱,但面对这种层面的火焰还是显得格外单薄,可是凯文就这么笑着靠身体硬抗上去。 他受到的,居然只有皮肤表层不可抗逆的烧伤,而这些浅表性的伤口竟也在高速愈合。 哪怕是陷入无法控制的狂热的千劫,面具之后的眼睛在看见这一画面后都不免睁大了。 他的直觉感知果然没有错,面前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都只是徒留人形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啊…… 此时,凯文看着自己烧灼的手腕,感受着那种疼痛和愈合的麻痒,对于自己失忆前的能力有了更深程度的认识。 凯文在战斗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自己对这种既能伤敌又能伤己的火焰情有独钟,似乎曾经他以绝对的力量和这种类似的敌人抗衡…… 他笑着挥拳而起,向着稍有愣神的千劫袭去: “火焰真不错啊,这种帅气的力量我也真想要,这有什么形成的原理吗?” 迎着这一拳的,是千劫回神发起的雷霆一击,直拳对直拳,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人注定了只有一人能取得优势。 拳罡对冲之时,完全不似肉体的对碰,强大力量伴随着动能必然导致的音爆,力场对撞消解所发出的轰鸣,这一声震天撼地! 烟尘不但没有扬起,在这恐怖的对抗下连同地表被挖掘出了一个浅坑,坑底站着对拼的二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的很啊…你用你的力量,证明了自己值得一杀!!!” 千劫的狂笑声在空旷的荒地上回荡,他能体会到那种剧烈的来自于躯体的疼痛!多久了,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厮杀,沉浸在繁复的生活里他的身体都要生锈了,现在,也该好好打磨一下! 就用面前这个猎物的血,用他将要产生的碎末来滋润胸膛里这越来越灼热的杀意,用来稍微平复一下自己无聊的豪情! 另一面,凯文没事人一样,平静的笑着与袭杀而来的狂战士对视。 然而事实呢,他咽下一大口猩甜的血浆,还是低估了千劫的强度了,这种怪物果然还是要慎重应对的。但既然现在两人都打上头了,就绝对不会就此认输收手。 男人不能说不行!硬汉的对抗绝对不容许有懦弱的逃兵,只有被打断的骨头,没有弯曲求饶的脊梁!来,来战呵! 这壮烈而炽热的战意点燃了他的身体,金绿色的光采不再是隐晦的自眼中浮现,它开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凯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像是修补漏洞一样快速让它们消失。 拳拳到肉,脚脚窝心,那么多杀招都放开了往对方的身上招呼,进攻地点也愈发险恶。 不是死仇,甚是死仇,能多狠辣就多狠辣,招招致命算什么,区区致命伤又算什么?!既入生死场,当以生死论输赢,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暴力的极致是美学,极端的高效,极致的力量…你的纯度我认可了。 “痛快,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哈!” 对于你这种最棒的敌人,我必须要尊重你,我将怀着崇高的敬意把你杀死,以战士的身份为你唱响颂歌!!! 眼中只有对面即将来临的攻势,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宣泄的快感而紧绷。 千劫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对面的身上也开始燎燃起危险的橘红色烈焰。 你真是值得我亲手杀戮的绝佳的猎物啊。 让我来看看,你能在陨灭之前为我带来多大的惊喜呢…… 第十九章 不错的家伙 千劫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生物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一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狂兽。 真奇怪啊,这种形容词一般是给他自己用的,偏偏现在在这人身上也不见得违和。 千劫身上的力气还有的是,但却再也遏制不住那种生命位阶上的恐惧,这种压倒性的弱势感令他的每一个动作不管怎么优化都显得不自然。 高级的猎手会选择以猎物的样子出现吗? 在以前,在没有见到这个人之前,千劫一定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认了。 …… 凯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好过,在与千劫毫不留情的厮杀里,越来越多的力量在他的躯壳里涌动,而且它们连绵不绝。 火焰,刚刚他还有点眼馋千劫的火焰,现在他的身体上也有了,它们燃烧着,带来和痛觉一同变得清晰敏锐的强大威能。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整个人都如同柴薪一样全面投入鏖战之中,任由躯壳崩解,但释放出来的光明和力量却越来越璀璨。 抛去不必要的防御和招架,硬生生的凭借肉体抵抗冲击和伤害,然后拼尽全力还回去,这种至高无上的属于生命的浪漫,太棒啦! 形神具备的一击必杀,自周围用拳脚堵死的退路,火焰对火焰,战士对战士…… 曾经被轻视的愈合能力此刻展现了它几乎永动的悖论属性,只要凯文身体里还留存一丝能量,那他就绝对不会倒下。 这种程度的韧性,使得他完全可以笑着承受千劫穿胸而过的重拳,然后再精准而狠辣的还回去一记同样贯穿其身体的刺掌。 血肉横飞之间,伤口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焦黑的味道,随后,凯文身上的伤口愈合,千劫身上的伤势则一步步累积。 在不知道第几次见证日落的时候,谁胜谁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当最后的力气都被消耗,耳边传来阿波尼亚的声音倒也显得格外动听。 —————— “您醒了……” 阿波尼亚静静的看着床上那全身被用绷带裹住的青年,为他解开手上的束缚。 “嗯,给你带来麻烦了,非常抱歉,哈哈……” 凯文一点点解开上身的绷带,看着其下光洁而没有任何伤口痕迹的躯体,礼貌的向面前的修女小姐道谢以及致歉。 “不必客气,凯文先生,您和千劫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好了,如果真有人要负责的话,是我没有及时到场阻止的错。” 阿波尼亚浅浅的笑着,但凯文分明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点愉快的情绪。 “请,妥善的利用您身体中那可怕的力量。” “从今天开始,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离开这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逐客令。 阿波尼亚很清楚倘若对方再次和千劫发生冲突,那么她很可能和这次一样难以处理后果。 已经有太多人关注这所疗养院了,这不利于对真正病危患者救济的开展。 “修女小姐,很感谢您这么多天的照顾。非常抱歉,我为这里带来的太多不便……” “只是,因为记忆不全无法控制力量的我,真的有回归正常生活的资格吗……” 凯文也不多言,只是把视线投向房间敞开的门,望着那处于视野之外的走廊尽头。 “或许,尽快离开才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这话说的相当平静,阿波尼亚一时半会儿居然拿不准对方到底是诚心诚意还是以退为进,只能用她美丽的眼睛注视着青年的脸。 让面前这个不安定因素离开,真的是最优解吗?让一个记忆不全且掌握强大力量的人走向外界,难道不正是不负责任? 黄昏街容不下他,这不是问题。 他容不下黄昏街,这才是问题。 千劫到底是个老实的孩子,不可能真的展开力量宣泄情绪,况且在戒律的规束下,他并不暴戾。 但这位凯文先生,不仅身份成迷,还完全没有一个能压制的手段,阿波尼亚能感觉他受到戒律的影响非常小,在能力范围内仍保留极大的自由度。 看起来简单的选择,根本就没有选择。 之所以还能客气的推脱,只是双方都很有礼貌,掌握着言谈举止的艺术罢了。 在那一双返回湛蓝的眸子忧郁的视线下,阿波尼亚低下头,悄悄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收容问题少年,维护世间和平的任务尚未成功,她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戒律管不了的就不去管吗?注定救不了的人就不去救吗?那她这个根本就不信神的修女算什么,要像个过客一样袖手旁观吗?! “当然…如果您愿意遵守这里的纪律,这里也可以暂时成为您的容身之所。” “那真的是太好了,感谢您的帮助。” 他像个小狐狸一样笑着。 —————— 记忆还是模糊不清,也依旧是不怎么知道自己是谁——可这些东西就和身上的力量一样,虽然弄不清原理,好用不就行了。 凯文已经在阿波尼亚的疗养所待了两个月,这期间里除了被阿波尼亚要求规范作息,不许动武以外,剩下来的说实话还不错。 他和千劫成了同事,两人工作日一起去码头那儿搬东西赚外快补贴家用。 千劫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干起活来是一点也不马虎,那身远超常人的力气在工作上得到了充分发挥,他甚至能扛着集装箱到处跑。 凯文有样学样,也暗中摸索发力技巧,尽可能精细的控制自己那破坏性的力量,跟着千劫也不多说什么,只当自己也是打工人。 两人的关系其实不错,千劫是那种很武断也很直白的人,凯文呢也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以除了口头上互相“赞扬”,倒也没怎么冲突。 按千劫的话来说,他这人和阿波尼亚一样烦,但至少实力“还行”,勉勉强强能算半个工友。 另外,男人的友情是打起来的。 下班了以后,两人在自由活动的时间里也瞒着阿波尼亚经常私斗,约束了手段,仅是拳脚相加都能让俩人热血沸腾,权当发泄一天的无聊。 凯文其实不是那么热衷于战斗的人,但没办法,似乎是他想要挖掘那些失落的记忆就必须要足够的精神刺激。 估计是战士的本能吧,他早就发现和千劫打架的时候自己总能想到许许多多的盘外招,一来二去他能想到的事情也逐渐多了起来。 千劫呢,也乐的有不怕死的人能陪他练手,和凯文这打不死的小强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共同语言,自然是负责到底,隔几天就送他一顿。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对于凯文来说,失去记忆的自己多了两个能一起生活的家人;千劫呢,对于这个和阿波尼亚一起管束自己的家伙,只觉得这对倒霉玩意儿虽然烦,但也能活。 阿波尼亚她一直都是那一副温柔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唯一称得上二人交流的,是她每天晚上都准时用能力让凯文早早上床睡觉,这种行为风雨无阻。 凯文从一开始的难以理解到后来的足够习惯,再到最后形成早睡早起的规律作息…修女小姐在关照他身体健康方面功不可没。 时间长了,凯文对于这所疗养院的认识也清楚了很多,虽然阿波尼亚对于患者的描述永远模糊概念,但长期见证之下凯文也知道了这些病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似乎是被不明的病毒侵入性感染了,一开始呈现出狂躁,再者表现出来虚弱,最后整个人在一片痛苦中艰难的死去…… 这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疾病,常人避犹不及,唯有阿波尼亚这修女像是傻了一样把患者接到疗养院里,为他们提供看护。 不仅不向他们索取医药费用,反而尽可能利用缓释药品让他们温和的度过生命的最后周期。 凯文的直觉告诉他,这所谓的疾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虽然记忆残破不全,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来自于生物本能的抗拒和厌恶。 “阿波尼亚,他们得了什么病?” “我不知道……” “阿波尼亚,他们还有救吗?” “没有……” “阿波尼亚,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吗?” “或许吧……” 终于有这么一天,在看着病床上一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即将结束生命,凯文忍不住了。 望着那爬满狰狞紫色纹路,血管青筋暴起的娇小身体,他鬼使神差下用指尖抵住那孩子的额头。 “愿神哀怜此身……” 他单薄的吟诵着,呼唤着那不知道真名的,曾给予他恩赐的,高高在上的——神。 他所希求的,是能终结这致命苦痛的赐福,是否定如此恶疾的疗愈。 阿波尼亚看着他这么做,行了一个标准的神职礼仪,她带着侥幸心理,任由他去触碰那即将死去的可怜孩子。 她曾无数次尝试阻止这可悲的命运,但也因此无数次目睹人类的生命在灾厄下无可奈何的消亡。 就让他按他的想法去做吧,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那么就可以去尝试,毕竟…还有什么可拯救的呢,还有什么可挽回的呢。 金绿色的光芒自他触碰孩子额头的指尖导引,笼罩那瘦削无力,毫无血色的身体。 然后,那紫色的病魔随着他的祈祷逐渐褪去,不识真名的神眷顾了祂的信徒…… 第二十章 主教和猫 阿波尼亚的疗养院又变回了教堂。 自那一天凯文无意中展现出“神迹”之后,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了神学主义的帷幕里。 能想象得出来这种场景吗? 黄昏街,一个落后,混乱,腐化的贫民窟,瘟疫肆虐,人性很轻松的转向兽性。 总有人痛苦的死去,暴力和流血,欺诈与背叛,这里每时每刻都上演着最黯淡无光的末日大戏,这种地方当然是不被祝福的。 可就是这里,诞生出了一位不依靠药物就能无条件治疗疾病的医者,何其魔幻。 他强大而威严,亲手扶正了这里的秩序,甚至他救助人们所使用的还是正体不明的祷告手段…… 人的精神是很脆弱的,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自以为是的把它视作唯一的光。 在阿波尼亚的请求下,凯文有样学样的穿上了那一身还算合适的神父装,他下意识觉得要是自己的头发是金色,这种打扮会更合适。 千劫望着面前焕然一新的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用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还不错,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光是让我看着就觉得不舒服,你真是有天赋啊。” 不愧是千劫,说话就是好听…… 好吧,抛开事实不谈,千劫说得好像没毛病,照着镜子凯文都觉得穿着神父装的自己既虚伪又恶毒,好一个衣冠楚楚的败类。 可既然答应了阿波尼亚,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面食言,每天也就不再和千劫去码头当帮工,正正经经的坐在教堂里用那能力救人。 偶尔,闲不下来的他也会走出门,教教那些吵闹的帮派人员什么是真正的浪漫,这些用拳头完成的教学任务通常疗效极佳。 包治不服,不服就千劫上门,总有适合本地宝宝体质的特色处理方法。 久而久之,在他的努力之下,黄昏街的风气都好起来了,那些林林总总的保护费被归纳成地痞才需要缴纳的赎罪券,这不挺好。 …… “凯文老大,早上好呀!” 教堂的门被冒冒失失的推开,和小猫一样活泼灵巧的少女抱着一堆箱子走了进来。 “是小帕朵啊,早安啊,今天又带上罐头们出去寻宝啦?” 他睁开眼睛,中断了祷告,起身打开大厅里的灯,笑着看向闯进来的女孩。 “嘿嘿嘿,咱是闲不下来的性格嘛,正好今天的天气不错,一看去码头逛逛就会有个好收成。” 女孩蹦蹦跳跳的把抱着的箱子递给他看,里面团着几只幼小的猫崽,它们转着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箱子外面的人,带着小肉球的爪爪好奇的伸了伸又警觉的缩回去。 凯文看着这些小家伙,心情也不禁好起来。 小帕朵很喜欢猫咪,她自己也和猫咪一样有着类似的性格,虽然闹腾得不停,但非常懂得分寸,小小年纪就有了成年人都比不过的精明。 偶然间凯文从几个地痞手下救下这孩子,也就莫名其妙被她缠上了,三天两头带着猫咪来教堂蹭吃蹭喝。偏偏还讨厌不起来,也就随她去了,真要说起来…凯文是当自家妹妹和小跟班养着的。 “这次又多了许多小罐头呢,猫粮不够了吧?” 凯文一边看着箱子里拥簇在一起的小毛团,从柜子里翻出来几包从港口买来的猫粮递给帕朵。 说是“罐头”,却不是具体指某一只猫咪,小帕朵养的所有猫名字都叫“罐头”,在空地上喊一声一大堆小毛球都会探出脑袋等着投喂。 女孩太受这些小动物喜欢,每次出去逛着逛着就能捡回几只来。她总是把它们照顾得好好,却是把自己养的像是只野猫。 小嘴里找不出几句真话,混在那些流浪者里当二道贩子,靠着那八面玲珑的巧妙,竟也在这黄昏街有了自己的活法。 要不是那天碰上几个喝醉的有理讲不清,帕朵凭自己的能力都能把他们忽悠的找不着北,哪还需要路过的凯文帮她解围。 但也就是这种奇妙的缘分,黄昏街的万事通菲莉斯小姐终于找到了她的“老板”,有了凯文替她撑腰,这只孑然独行的小猫也算有了个归处。 阿波尼亚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猫咪形状的发卡,她在出门的时候有时戴着,竟然还显得多了几分元气,没有那么古板。 时间长了,哪怕是千劫,也对这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说不出什么狠话,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偶尔也会和凯文去帮她站场子。 团宠嘛,是这个样子的,人家只是一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小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话说回来,如果连活下去这种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实现,这个世界也真是坏掉了。 —————— “樱,到达部署地点,等待指令。” 夜色如沉沦的浪潮自天边涌来,而更远的地方也被升起昏黄的烛火。 她包裹在紧身夜行服里的身体如待出鞘的利刃,已然是做好了所有突袭和潜入的准备。 上头的任务是调查这座偏僻的贫民窟,据情报人员声称,这里的地方性宗教组织有预谋的向教堂大量收容“患者”,为杜绝潜在的危险,她来这里既是为了查明原因,更是为了——灭口。 樱很习惯走在黑暗街道上的感觉,这世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的事物都睡去了,再没有只是利刃的眼睛。 她知道今天自己来这里就注定是要手染血腥的,所以是为了仪式感也好,或者是那种无聊的良知也罢,她至少还是想要调查清楚,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杀戮。 向着那一座并不宏伟的教堂走去,看得出来这里的人真的很尊崇这座教堂里的神职人员,明明应该是一片混乱的贫民窟,教堂的周围却打理的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那种污秽而躁动的色彩。 当然,不排除这里的教士和地方帮派同流合污,用卑劣的手段也可以在一片狼藉的世界里寻得体面的居所,这种事情谁说的清呢? 樱看向手里的长刀,它被擦拭得很明亮,但在夜色里,它能映照的只有樱自己戴着面具的脸,除此以外尽是昏暗的街景。 哦,看来调查的对象已经到了…… “千劫,我说的不错吧,总是会有无聊的人在晚上找上门的,这种时候,哪怕是阿波尼亚也不会拦着你去享受战斗。” 凯文扶着教堂二楼阳台的栏杆,自上而下对着警卫室里的千劫说着。 “呵,确实。” 千劫少有的没有和他杠,从警卫室的椅子上站起来,收拾了一下然后推开门,身上缓缓燃烧起那暴动的火焰。 “敌人,杀便好。拦路者,杀便好。存在的隐患,杀便好,所有的异物,杀便好………” 樱一下子握紧了手里的刀刃。 她望着站在阴影里的男人,难以置信的再度向后一闪,躲过擦身而过的火焰。 “为什么要杀他们?” 千劫发出了平静的质问。 “那一刀,我没有斩偏,为什么你还活着?” 樱抑制住心里那种毫无理由的恐慌,持着刀站定,反问他。 “我现在在问你问题,为什么要杀他们?” 千劫面具后的脸看不出表情,而对面戴着面具的女人同样是不见真容。 “他们的生,会带来更大的灾厄,你应该明白的,这场灾难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 樱平静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又追加了询问。 “外面的那些,是你的什么人?” 这一次,千劫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二楼的那个男人,又再一次注视面前的杀手。 “这个问题,你要问他。” 樱恍然间惊恐的发现,刚刚还站在高处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了,身为战士的本能告诉她自己的背后抵住了一根略显冰冷的手指。 明明她刚刚还准备借着千劫转头的时机再斩一刀的,可是自己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剧烈的疼痛从她的手腕刹那间迸发。 “谈谈吧,你应该认识我。” 凯文笑着,然后一脸平静的注视着樱手上的长刀碎裂成极细腻的沙砾。 …… “切,我果然还是看不惯你。” 千劫眼看他已经结束了这场战斗,身上的火焰直接熄灭,头也不回的走向他的警卫室。 早就知道这人不可能让自己放开手打架,不然阿波尼亚那女人怎么可能还没有到场。 说实话,千劫还是挺好奇那人明天要怎么向阿波尼亚解释那些人的死呢,杀手自然全责,可他们宁静的生活却越来越远了。 “无妨,千劫,你要知道只有把那群闲不住的人都杀到无话可说,他们才能学会谦卑。” “到时候,你也不会无聊了。” 凯文扶起倒在地上的樱,把她抱起来像扛货物一样担在肩上背起来,带回教堂,他有太多话要问这位知情者。 在其位谋其政,主教这衣服好穿,但想要保全身边的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虽然他不怎么在乎自己当初的身份,但这不影响他多积攒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人家都焦急到上门找死,他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嘘,安静点,夜深啦。 第二十一章 他的选择 头上有着驴耳朵的粉毛狐狸,凯文他不知为何突然对还昏迷着的这位可能的往日同僚起了杀意。 理智在告诉他这只是个错觉,他们以前可能认识但应该没有结仇,现在对方作为敌人落在他手上,虽说不会严刑拷打,却也该吃点苦。 “醒了吗?樱小姐……” 他看着面前这位独特的朋友,递过去一张纸巾,示意她自己擦去额头的汗珠。 “你看起来做了噩梦,要来点水吗?或者…介意我听听看你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吗。” 樱看着眼前穿上主教服饰,一副标标准准神职人员形象的凯文,也没回答什么,只是浅浅微笑,她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这就是你失踪的原因?这身衣服很合适你,凯文,它合适到上头出了大价钱要来买你的命。” 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理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回忆着他的风格——这倒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啊。 轻轻的挣了一下手上的绳索,樱无力的笑笑: “也是好久不见了,面对以前的朋友,你喜欢用绳子和手铐来和以前认识的女孩子打招呼吗?” 凯文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没有一点迟疑或者不自在的感觉,看着她手上玩着那些小动作却挣不开内嵌金属丝的特制绳索。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个朋友,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放松,但他还是习惯慎重考虑。 说得好,我不信。 她说她认识自己,那就一定是吗?凯文是记得有她这么一号人,可他都失忆了,谁知道对方是友人还是敌人。 来的时候教堂安置患者的病房,尸体都快铺满地板了,也没见她有什么留情的。 樱见他这样也不生气,她知道这人认死理,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原本还有些简单的思维变得和当初截然不同,让她有些看不懂。 他变得聪明了,也不再那么光明磊落,可他还是那个样子,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握紧手掌再缓慢松开。 “梅比乌斯博士说你缺勤了连续十五周的体检罪不可赦,总部里的那些家伙也商讨着把你的名字划掉,只有爱莉希雅小姐还相信你会回去……” “凯文,你还会回去吗?” 回应她的是漠然的湛蓝色眼睛,可能是樱的错觉,她似乎在这双眼睛里看到有金绿色的花瓣盛放,再看时已是没了影迹。 “回,我当然会回去。” “可惜,总有人是要回不去的,樱。” 凯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比面前的人要小一号的粉毛女孩。 活泼的很,总是喜欢逢人就谈她家姐姐,仿佛她的世界只有姐姐一样…让人觉得既可惜又心疼。 那个孩子,凯文出发的时候还向她保证要给她带些外面的糕点呢,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她所信赖的兄长和她最爱的姐姐刀剑相向。 这算什么呢,呵呵,哈哈哈哈哈! “铃呢,她还好吧?” 凯文当真觉得这一场闹剧太过失真,对于自己原先的身份更加怀疑。 “她很好,虽然被按照管理条例禁足了,但至少有正常的生活,不至于像我一样……” 樱刚刚还带着些阴影的脸在听到那孩子的名字的时候很快就温柔的笑起来。 凯文突然很想告诉她,铃她注定是不可能如她所愿平静的度过一生的,阿波尼亚看见那孩子将要被以最恶劣的方式谋杀在监牢里。 而他,从阿波尼亚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些被剪断的命运,并愈加的感到这剧本的可笑。 这愤怒在升起来的瞬间就消逝了。 他已经明白了,人为什么要对没有感情的工具发火呢,樱她就是一柄比较锋利的刀,只要有铃这个把柄,任何人都有能力挥动她。 她所谓的守护,和他刚苏醒时的挣扎都是最徒劳无功的荒谬行径,注定了要被这个时代“强制睡眠”,注定了要失望。 “我说,我能把铃完好无损的从那地方带走,你应该知道之后该怎么做,对吧?” 凯文替樱解下她身上的手铐,然后无比平静的注视着她那常态化死寂无神的眼睛。 转过身,看着自黑暗中一步步走来的阿波尼亚,凯文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倘若这命运要这世界按照既定的道路迈向灭亡的终幕,总是要有愚不可及的人向这结局发起荒唐的叛逆的。 倘若他的存在都是这时代所造就的错误,那就让这无神眷顾的死地也领受繁星之上的余晖。 “阿波尼亚,明天我和千劫跟着她回去。” “这里就交给你了。” —————— 这个世界原先只是万千星辰中的一点,在宏大的画卷上本来并不具有被提及的资格。 直到与文明伴生的灾厄再次于这片大地降临,把这一切繁华与平静都化作废墟和哀嚎。 这里的人们用最简略的语言称呼它,用最深重的情绪诅咒它: 【崩坏】 它可能是试炼,也可能是随意而来的天灾,更因为它导致的种种乱象被阴谋论归结为人祸。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世界要毁灭了。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怪异兽类,一尊尊拥有超凡力量的,自称崩坏代行者的存在降临。 一块块大陆在战火里分崩离析,一座座城市在绝望和哀嚎里化为泡影。 律者,一切生者必要之敌。 他们总是以超出人们想象的方式,用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能力肆意毁灭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 在这种时候,人们不惜一切代价团结起来。 用最卑劣的手段凝聚这个时代全部的力量,妄图建构跨越崩坏的方舟,为文明寻得一线生机。 无数次人体实验,无数次演算,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破碎的试管中诞生希望的苦果。 把人类的躯体和那些亵渎的造物结合,制造出能与之抗衡的战士,梅比乌斯如是说。 于是,凯文他躺在手术台上。 他不是为了谁。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让他眷恋的人或事物,他所追求的只是最无望的虚空。 这个世界,没有那些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美好身影,正因为缺失了一抹重要的紫罗兰色和银灰,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此身没有爱过谁,也不是为了什么目标而活,仅仅是想要见证一切的结局,就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赌上生命。 苦痛的寒霜拥抱着他,冻结他作为人的一切温度,可这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损失。 亲手捏碎那些高高在上的虚假的神使,然后冷漠的看着他们坠落。 废土,荒原,火海,沙漠,大地深处的洞窟,他一次次准时到场,为那些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奏响葬歌,夺去生命的瞬间,空虚如约而至。 讨伐使用冰封力量的律者时,因为短暂的迟疑,间接造成了三座城市的人们死去。 那个时候,凯文身体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抛弃了他。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是救世主,他只是这个世界上因为不甘心而守望的囚徒之一。 “记忆,可以冻结吗?” 在这么一种逃避思想的驱使下,他陷入了困惑和怀疑,路过某个港口,闯入了某一所疗养院,与某个暴脾气的门卫争斗……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记忆〉当然可以封冻。 那些痛苦的也好,平淡的也罢,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属于域外的观察者打捞,仔细封存起来,留作世界重启的质料。 “于此礼赞,流光天君,忆庭之主……” —————— “我不记得我有让试验品私自改换门庭的习惯,你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超出了我的预期。” 拥有绿色头发的研究员女士一边翻阅着凯文刚刚体检的报告,一边拿着笔仔细勾画出其中出现的异常参数。 真有意思,没有一项能对得上评估数据的,若不是生物信息不能说谎,梅比乌斯真怀疑面前的凯文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么一句话,相当不负责的搪塞了她的所有疑问,却勾起了梅比乌斯从从业以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求知欲。 如果…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个人的生命周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升变,这种进化令他理论上应该具有无比悠久乃至于无法计量的寿命。 换句话来说,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在他身上完美体现了,淋漓尽致而不疏漏。 相较于真理,〈无限〉更值得她追寻。 很随和的笑着,梅比乌斯表示对方不必担心,自己将负责其安排的所有计划,只要他能够按时提供一些必要的实验样本…… 合作愉快吗? 凯文握住梅比乌斯温热的手,借着这个动作把一个记录关键信息的移动硬盘塞进她手里,巧妙避开了现场的监控设备。 “博士,这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见面礼。” 梅比乌斯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喜的笑着,但她的表现得很自然,甚至能以成熟女性的身份做掩饰,一反常态,风情万种的对他发出邀请。 “你知道在哪里找我。” 可凯文注定了不解风情,他只是点点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出了实验室,顺便从登记处领回了有新身份的千劫。 “我们马上要去哪里?” 千劫像个真正的士兵一样,整理好自己的证件,戴上刻有名字的金属牌,跟着凯文向着中央区域走去。 “见见这一切无聊事情的源头,至今唯一没有死在我手上的律者,找她谈谈。” 凯文拿着终端,把上面的人物形象给千劫看。 “爱莉希雅”吗? 这位妖精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似乎有些掉色。 第二十二章 爱莉希雅 总部的装修是那种偏简洁的风格,明亮的瓷砖,纯白的墙壁,装在天花板边缘的条形灯管,不止一个人说这里像个医院的病房。 这说法其实不坏。 “灾难让人在一夜之间就成了病号。” 可惜,这世界上的医生越来越少了。 …… 凯文和千劫穿过办公区域,来到员工宿舍,流离失所的战士习惯把军需处的仓库称作“家”,这里的住客数量只会在战场上一个个减少。 “应该就是这里了。” 凯文看着面前的虹膜识别智能锁,仔细的对比了脑海里的画面,又核对了门牌号。 “你在迟疑,为什么?” 身后的千劫发出了提问。 “没有钥匙吗?这扇门我可以直接推开…或者这里面是你将要猎杀的对象,需要我来代劳?” 千劫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但他的办法总是能让问题自己消失。 “倒也不至于,里面只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罢了,比阿波尼亚还难处理。” 凯文无奈的摇摇头,思索片刻,给千劫指了个方向,那里有一间补给发放点。 “这是我的身份卡,我看你带的行李不多,你可以用这个整点生活用品。” “半小时后如果我还没有从这出来,就拜托你破门而入救我一命。” 这是他能想到最周全的处理方式了。 “切,麻烦……”(?_?) 千劫看他神神叨叨的,也不和他客气,一把夺过那张卡片,拎着自己和凯文的行李箱就走向不远处的补给站。 凯文望着他的背影,转身再次看向那“门铃”。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如果他没有记错,只要这一扇门打开,他就会见到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门开了。 “嗨~想我了吗?” 只是听到前缀就似乎在脑子里加载了配音,这声线既温柔又甜蜜,但总是好像幻觉。 甜到有些腻,但正因为是她,所以真探讨这个问题居然没有那么奇怪。 “美好的一天从邂逅开始~?”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麻烦的家伙。 蓝紫色的头发上别着既像是羽毛又像是桂冠的金属发卡,耳朵尖尖如同童话里的妖精,美丽的红色眼睛里闪着灵光。 就像是礼服又像是紧身装的特殊服饰点缀湖蓝的织缎,略显丰腴大腿上还戴着皮质的腿环…… 理论上,这是某只具备极强战斗能力和社交能力的奇妙生物(?) 任务报告永远填“非常简单”的摸鱼者之敌。 新手村真名是未知黑块的npc,最后的终极boss之一,满脸写着可疑的意外队友(?)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凯文记忆里的某只粉毛团子越来越蓝了,说话的声音偶尔也加上了回音buff,但从总体而言,没有区别。 …… “好久不见,爱莉希雅。” 他短暂的停顿后还是保守的打了招呼。 “你好呀,凯文,欢迎回来~?” “这么久都没有来找我…哪怕是如飞花一样美丽的少女也会感到难受呢~?” “外面的旅途这么样,玩得开心吗?” 她话一直都是这么难接的吗?虽然知道这是她特有的说话方式,但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我很好,外面的样子和走得时候差不多…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 他尽力无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平静而理智的向面前的人说出了来意。 “嗯哼~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美丽的少女永远会回应你的期待哦?” 很好,目标情绪相对稳定。 抓住这个好机会,堂堂正正的和这一切的源头对峙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爱莉希雅,外面的世界很久没有律者再生成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不忍和犹豫,但那坚定如伤口般逐渐愈合。 “嗯,我也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平静的生活很好呢…这有什么问题吗?” 爱莉希雅对于这突兀的询问感觉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真的与你无关吗?” 这句质问太残酷,可凯文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问她,否则,像是这样的事情会无休止的重复。 身份卡和终端都没有问题,可他总是记得自己无数次执行相同的任务,一次次在那疗养院的房间醒来,然后一次次的走回这里。 “好伤心,凯文你居然怀疑我吗…哪怕是我这样温柔的美少女也是会哭的哦~?”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哀伤看着面前的他,仿佛下一秒真的要掉小珍珠了,这种表情让他很有负罪感。 他相信她吗?并不。 从他这一次醒来,他甚至不再相信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直到现在凯文所做的也都是不依靠任何人的谋划。 许久没有律者的平静世界…… 无限重复的错乱时间…… 不断失真的记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些事情的源头,若不是有着人为的干涉,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可是…真的要斩断这美好的一切,重新面对冰冷而理智的真实吗?即使她只是个…… 还是说不出口。 “抱歉,看来是我多虑了,爱莉希雅。” “你的身份已经引来了不必要的注意,这段时间还是尽量不要接任务,把这个时间避开。” 他强撑着挤出一个没有那么冷漠的表情,打破尴尬的氛围,先一步中断了不友善的话题。 虽然这可能是打草惊蛇的蠢事,可是,他那该死的底线让他不能对一个明面上的友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是为了争取时间的阳谋,如果爱莉希雅有问题,那这种行为就会让她感受到威胁从而不得不做出对策,如果爱莉希雅没有问题…… 她也会…… 没办法,那可是爱莉希雅啊,因为是她所以有太多太多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地方。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他手上新出现的力量可以终结这一切,可他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凯文,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没关系哦,我不会怪你的~?”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接受那个注定要面对的结局……”(非常小声) “到时候,凯文你可不要在一个人的场合偷偷想我哦~?” 可她抬头时恍然间看见从远处疾驰而来的一束炽烈的火光,门被毫不留情的用蛮力扯了下来! 哪怕是爱莉希雅都为这爆炸性的行为停止了话语,睁大眼睛看向这位闯入者。 “半个小时了,需要我帮忙吗?” 戴着面具的壮汉以绝对冲击力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手上还拿着那一张身份卡,另一只手还扯着半扇破门…… 嗯?和爱莉希雅都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吗?明明感觉就问了几句话怎么就半个小时了? 凯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用眼神示意千劫危机解除,非常感谢。 “爱莉希雅,很抱歉我这位朋友的行事风格有些冲动,我已经向维修部发了消息,马上就会有人来把门修好。” “我刚刚说的话,也请忽略掉吧……” 他看着已经不声不响走开的千劫,叹了口气。 “没关系哦,凯文,我不会责怪你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呢,哪怕是我这样的美少女也有不能直接告诉你的事…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在几天后再见吧~?” “我很期待我们的约会哦~?” 他望着那一双绯红色的美丽眸子,手掌放在身后,握紧又缓慢松开。 这种行为能缓解他的紧张和焦虑吗?应该是有一定效果的,可现在没什么用。 “好,到时候终端上联系。” 短促的告别,他从宿舍里离开,路过隔着几条街的巷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千劫。 “她有问题,我能感觉到。” 千劫简短的总结了自己的观点,等待着凯文的答复和解释。 他的感知是人类的数倍,当走进那个房间,他就已经能体会到那种尖锐的如水晶般锋利的气场。 那个女人不简单,本来千劫还想鄙视凯文的大惊小怪的,可只是和她的眼睛对视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也是个怪物。 若非凯文给他眼神示意让他先走,他不介意在那地方来一场猎杀对决。 “是啊,她身上有很多问题。” 凯文接过千劫递过来的身份卡,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语气里带着些凄凉。 “她可能不是原来那个人,也可能是,但我无论如何是不敢去赌的……” “几天后还有要调查的,还是要拜托你了。” 千劫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伸出了他的手。 “钱,我出力你出钱,这事可以。” 这举动却让凯文放松不少,他正怕千劫不配合呢,现在他直接说要报酬,那真没什么好说的。 “和码头上的一样,一天归一天,周结。” 这笔钱真没多少,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或者说,本来就是个幌子。 “……成。” 千劫也懒得和他废话,拿出自己的终端,定了个闹钟,然后给他看。 几天后,凯文和爱莉希雅约着出去,那将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也是无数次重复中从未有过的场合…不管会发生什么,他都已做好准备。 律者,向来不好对付。 第二十三章 红冰 他自己的房间和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称得上时间痕迹的是这几个月自然落在家具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尘。 凯文把从教堂带来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样样整理好,然后又顺手来了场大扫除。 虹膜识别门锁这几个月的访问请求挂了几十条,大部分是梅比乌斯那俩助手,还有的访客也就是爱莉希雅和痕。 痕? 记忆里有这么一号人,不错的家伙,可靠的战友,军队耐击打比赛五冠王,还是梅比乌斯前助手的男友…… 他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凯文这辈子少有的几个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出任务,他负责挨打,凯文则负责斩首行动。 没办法,谁让这家伙虽然战略能力一般,但就是有一副离谱的身体,经过融合手术后他的防御力抵达了人类难以理解的境地,甚至能偶尔客串临时战地隔离墙。 他也是这个世界能与〈律者〉那种怪物正面对抗的几个人之一。 他的妻子布兰卡在凯文出发前往疗养所的时候就已经身怀六甲,现在想来,痕这老小子居然也成了一名父亲。 可惜,凯文他缺席了这位朋友孩子的出生典礼,连满月酒都没赶上。 作为特遣队士兵,他的任务时间比他待在宿舍的时间长多了,一年下来都不见得能在总部留半个月,这也是很无奈。 简直是言出法随,刚提到痕,终端上就亮出一个通讯申请,嘿,正是他。 “凯文,我一早上就听人说你要回来了,怎么样,任务顺利吗?晚上老地方见,我请客。” “成。” 他挂断通讯,继续擦拭那矮小的陈列柜,那里面用最严密的隔离舱封存着一块鲜红的晶体。 〈由梅比乌斯担保,剔除律者核心之后冰之律者的残骸,半颗晶体化的心脏。〉 “她直到临死前都幻想着能触碰你那颗同样寒冷的心脏,只不过你曲解了她的心意,无视了她的感情,仅回应以杀戮……” “这颗心脏破碎的时候,三座城市为她殉葬。” 凯文的记忆愈加清晰,他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些事情的结局。 少女的胸膛被他用寒冰凝结的锋刃毫不留情的洞穿,他没有给她任何一句话解释的机会。 〈律者都应该去死。〉 凯文活下去的理由早就不是为了守护或者什么光鲜亮丽的东西,感觉不到爱的他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向那些怪物复仇。 无关乎公义,无关乎理由,这是属于一个家乡和往昔一同破灭,没有体温亦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最理智的答案。 废话,这世界都要毁灭了,一个怪物和你说要恋爱,这种事情谁会信啊,绝对是阴谋。 她在成为冰之律者的时候,原来的她就已经死了,披着人皮走到他的面前,原谅凯文词汇量少,想不到更恶毒的形容词。 毁灭这片大地的祸首,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在他认为一切顺利结束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少女嘴角微弱的上扬。 她死的时候,都没有怪过他。 这个世界早就没救了,凯文,我只想带你走,如果你拒绝我…… 红色的冰如同那逐渐回温的尸体里流动的血一般自她的背后蔓延 ——由零下几十度回归零度,也算升温? 他回过神来,只看见三座冰封的城市,三块冰封的墓碑,三句到死都没说完的话。 那么,凯文是怎么想的呢? 首先,是极大的负罪感,他深刻反思这个事件里自己所犯的错误,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自己的下手还不够果断,自己理应为这些无辜者的死负责。 是他的不成熟和优柔寡断害死了这些可怜的人,这是他的错,是他以死谢罪都抹不掉的大错。 这种感觉让他转眼间就失去了胜利的放松和喜悦,满脑子都是那些本来不该死的人们,他们在无言的指责他,在地狱等着他。 其二,深化了凯文对律者的恨。 不是,这东西这么烦人的吗?尸体都僵了还能留一手反扑,真是有够恶心和卑鄙无耻的。 〈果然,律者还是要全部杀掉啊。〉 自从故乡被这些怪物毫无理由的毁掉,凯文无时不刻都想手刃这些世界的污点,此刻望着那三座死寂的城市,他的眼中除了寒霜还多了一丝疯狂。 一向冷静的凯文居然久违的从寒冷的心脏里感受到愤怒的热量和火焰。 她不是想带他走吗? 好,那他就让她跟着他回去! 梅比乌斯博士,新的实验素材已及时送到,我要您尽可能的暴力拆解这具残骸。 请把她——挫骨扬灰。 …… 当梅比乌斯为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担心他精神状态的博士好心为他留了一块纪念品。 一块让他铭记在心的红冰。 它唯一教会凯文的就是战场上要记得补刀,确认目标完全失去生命体征还不够,必须更彻底的完成无害化处理。 —————— 晚上七点出头,总部的某个仓库,这里通常用来储存食品和常备物资,久而久之为了处理临期,在避免浪费的目的上开了间新的饭店。 由于位置偏僻,进到仓储区又需要准入许可,通常只有军部的人员会来这里聚餐。 痕早早就订好了包间桌,也托人弄来几瓶“稍微有一点度数”的酒水,他准备用这些来为老朋友接风洗尘。 餐桌上,二人相谈甚欢,虽然凯文不怎么擅长和人交流,但痕太懂他了,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聊,也就不至于尴尬。 酒过三巡,也就没有那么拘谨,虽然两人都是那种酒品很好的家伙,但也打开了话匣子。 “痕,我记得布兰卡应该生了吧,抱歉啊,这段时间我任务紧,明明说了会去的……” 你谈到这个痕就不困了啊。 ( ̄▽ ̄)~* “你怎么知道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家女儿已经会走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女儿…我跟你讲哦,格蕾修又乖又可爱,根本不用人管……” …… 痕醉了。 凯文从来没有这么觉得痕是个话多的人,他耐心的看着面前这个父亲向他炫耀自己的女儿,痕以前都是那么沉稳的人,现在却高兴的像个孩子。 真好啊,哪怕是凯文这种人都知道新生命的美好,任何人的出生都应该是被祝福的,孩子在这个行将就木的文明里格外的珍贵。 我们终将死去,注定了要为这悲哀的一切殉葬,但是我们的孩子不会,他们会踏着我们用尸骸开拓的道路抵达真正光明的未来…… 可惜,凯文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仅仅是极低的,跌破零下三十度的体温就能排除一切可能——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融合的那东西会有生殖能力。 他能活下来都是梅比乌斯手法高超。 也只有痕这种技术成熟的融合战士才能克服那么多困难,他比凯文幸运些。 “来,这一杯,敬我们可爱的格蕾修,愿她茁壮成长,平安健康……” “痕,以后出任务的时候你不需要站在a点当生存位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凯文举起酒杯,向痕碰去。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总归是要上战场的,受点伤总比死一大串人好。” 凯文笑笑,也不正式解释。 “就当是你这当父亲的沾了女儿的光吧,我可不忍心让那么可爱的格蕾修失去父亲,布兰卡那脾气你是懂得,带不好孩子。”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 痕饮下杯中的酒液,也被他难得的玩笑给逗乐了,军部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战局瞬息万变,行兵如落子,去哪里战斗不是士兵自己说了算的,全看上面的安排,哪是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 真要是像凯文说得那样他还害怕呢,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承伤冠军的工作的,一个不小心,死的可不是小数字。 凯文与其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自己怎么瞬杀对面的高威胁单位,这才能确实给痕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只不过,痕在死掉之前是不可能让人伤害自己背后的同伴的,他这人就是这么“固执”,当然这也是他非常可靠的地方。 时间不早了,餐厅也似乎要打烊,凯文余光瞥向不远处一桌人,那里有一个束着灰色中短发的姑娘,没记错的话,那也是个新兵…… 那孩子是叫“华”吗?这名字起的不错,有凯文那个现在想不起来的,另一个名字的风格。 他暗中观察了一下,然后礼貌的移开了视线。 “怎么,那里有认识的?” 痕看他这冰雕扑克脸这么反常也留了个心眼,小声的问他。 “嗯,那孩子是一个熟人手底下带的兵,痕你以后如果有机会尽量照看一下她。” “如果她有异常的情况,可以适当的忽略。” 凯文大方的承认自己认识她,随口一说。 痕点点头,他情商很高,虽然知道其中估计有些“典故”,但他还是决定尊重朋友的个人隐私,不去再追问。 有句话凯文没和痕说,直到二人告别,他才把手里的纸条塞到痕的手里。 痕会意,不动声色的把纸条收下。 那上面写着几行字,但有一条被特殊标红: “律者将至,让布兰卡不惜一切代价拒绝所有的外派申请。” “另外,你不管什么时候要去穆大陆的时候,记得给我个通讯。” 这世界有古怪,但凯文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能凭着那一点模糊的记忆尽可能的规避一些潜在的风险。 过几天还要和爱莉希雅单独谈谈…… 第二十四章 约会(一) 今天是和爱莉希雅约好了一起出去的日子,凯文走出门,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约会那种东西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到如今也不过是那女人的恶趣味,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去迎合她从而获取必要的情报。 除此以外,再无他想。 凯文提早了半小时到商业街。 说是商业区,也没有出总部的执行范围,仅仅是因为存在按点数交易生活用品和用餐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居然就能被称作商业中心了。 因为无聊,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顺便用廉价的军用口粮解决了早饭问题,凯文看着终端,给爱莉希雅发了条消息。 她的回复是正在化妆,稍等片刻。 然后,如此半小时。 临近失约的倒数第二十秒,那女人从街角处走来,穿着的是一件缀着花边的长裙,踩着高跟鞋。 她特意画了淡妆,把原来就十分俏丽的面容变得更加动人,头发也认真的梳理,随着风轻轻的摇着,不知从多少人的世界路过。 挺好的。 哪怕是凯文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光是从审美的方面也找不出什么问题,爱莉希雅就是很美,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嗨~怎么样,你等了有一会儿吧,是不是很期待呢~?” (∠?w< )⌒☆ 她迈着欢快的脚步走到他面前,和他打招呼。 “嗯,等了些时间,但你没有迟到。” 凯文尝试把自己的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却被她抓住了视线。 她绯红色的眼睛温柔的和他对视。 “嗯哼哼…是被可爱的我迷到了吗~?” “等等……” 他很顺从的停下脚步,看着她。 “嘿嘿,借你的眼睛照照镜子~?” 爱莉希雅俏皮的凑近了半步,然后她完完全全占据了凯文的视野。 “好啦,我看起来怎么样?这可是我为了你特意画的妆哦,好看吧~?” “……” 沉默,尴尬且冷漠。(?_? ) 湛蓝色的眼睛里虽然有着爱莉希雅的身影,但却没有多少感情。 “挺好的。”( ̄v ̄) 凯文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话其实相当诚实,真的没有敷衍她。 “嗯,没有说谎呢…凯文,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一点哦,我开始期待今天的约会了?” 爱莉希雅倒是没有被他这平静的态度打扰兴致,仍然是那一副惹人恋爱的元气样子,笑着领着他往前走。 商业街不长,毕竟只是一条功能街道,但因为种种原因采取空间合并模式的这里商户意外的多。 据说这是上面考虑到士兵及工作人员的心理健康所特别安排的…… 说实话,凯文不是很能理解。 普通人比他想象中要脆弱的多,只是失去了生活里一小部分的因素就足够他们觅死觅活。 走在路上,随随便便消费一些并不需要的装饰品和衣服就能让成双成对的家伙笑的很傻气。 这种感觉,和他无关呢。 从故乡化作一片废墟,从风暴摧毁眼中一切的色彩,从耳畔响起第一声悲鸣,他的世界就和往日的生命一同不复存在了。 眼里凝滞的只有哀嚎和死亡,有的是一个个不应该死去的人,有的是被摧毁的生命,唯独是看不到他自己的影子。 律者!律者…律者! 无数复仇的悲愿都在那一张手术台上被梅比乌斯艰难的拼凑,汇成他的生命,汇成这第二次呼吸所点燃的怒火。 爱莉希雅,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应你? 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世界的不义…… “嗯?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 爱莉希雅看着他带着一点薄薄愁绪的脸,十分善解人意的停下脚步等着他跟上。 “没什么…不好意思,刚刚我走神了。” 凯文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浅浅的撑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该死,刚刚是怎么了,一下子有那么多杂念。 他能分得清事情轻重,眼下比自己情绪更重要的是爱莉希雅的情绪,他有那么多话要问她,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嗯,看起来还是有些困扰呢……” “需不需要我帮你放松一下?” 女孩走回他身边,妖精一样美丽的脸上绽放出令人心动的微笑,说着很有歧义的话。 “谢谢,不用了。” 凯文向旁边微闪一步,躲开她临近的身体,相当有分寸的避开她。 “去看看哪一家店如何,我记得女生应该都挺喜欢小动物的吧?” 他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了对策,角落里一家宠物店格外的显眼。 然后,凯文先爱莉希雅一步迈入了店面。 宠物店在这里其实也挺不合理的,军队宿舍不可能准许饲养宠物,但考虑到普通民众的需要,在这里也就设立了这个门面。 店里养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哪怕是不去购买只是走过去看看,那些毛绒绒的小家伙也会凑过来给予温暖和安慰。 果不其然,萌物的作用是显着的。爱莉希雅刚刚还因为被凯文拒绝而有些失神的表情,在看着一只短脚猫晃着大尾巴凑过来时也好了起来。 凯文看着猫,也不禁放松了许多。 这些脆弱的生物在灾害中大多陪伴着城市消逝,但仍有幸运儿来到这片仅存的安定区,依然能过着平静的生活。 可是,没有羽翼的生灵啊,哪怕是逃过了一次,此后的生命又如何对待呢? 它不需要想那么多,它只是只猫猫,猫猫只需要考虑怎么可爱就行了,至于怎么活下去有的是人帮它去想。 “凯文!” 他听见爱莉希雅在喊着他的名字,转过头去看她,却只看见一对肉乎乎的猫爪。 “嘿嘿,小家伙也很喜欢你哦,凯文,你和它一样可爱呢~?” 爱莉希雅把一只胖乎乎的三色猫咪塞进他怀里,笑得发颤。 凯文下意识接过那暖暖的小动物,闻到它身上那种沐浴露的味道,再看看它那一双慵懒的眼睛,这孩子用尾巴扫了扫凯文的手,然后蜷缩成一团。 “低温……” 凯文带着点惊慌的说了这么一句。 零下三十度的体温,这可完全是致命的拥抱,他思索了片刻,就差没把手里的猫咪扔出去。 可他恍然间又想起,自从这次从阿波尼亚的教堂醒来,自己的体温就是正常人的了,似乎是那无名的神解决了他身体上的问题。 回来时梅比乌斯还啧啧称奇呢,多抽了他整整两管血,最后也没找出什么原因…… 这种无意识的慌乱竟让他一向沉着冷静的脸染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这画面被爱莉希雅很好的捕捉到了。 “凯文,你果然和之前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呢……” 她这么说着,迎来他警惕的目光。 爱莉希雅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但不管怎么样,凯文,这样子的你,我也很喜欢哦,甚至是更喜欢了~?” ξ( ?>??) 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子啊。 凯文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的抱紧怀里的猫。 拥抱活物的感觉,这种与生命临近的感觉,真是有够珍贵的。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 猫感受着他的体温,估计也是犯困,不一会儿居然在他怀里沉沉的睡过去,隐隐约约能听见它很小声的呼噜。 店主也是个精通商业的人,笑着领他们进店,指了指桌上的茶水菜单。 好吧,宠物店卖奶茶也是有够天才的。 这照搬猫咪咖啡馆的营业方式,在这种时代居然还能见到,也算不虚此行了。 凯文示意爱莉希雅挑选饮品,他来请客。 “嗯哼~” 爱莉希雅也不和他客气,拿起那一张菜单选着,然后很俏皮的一笑。 “一份情侣套餐,第二杯半价,对不对?” 老板点点头,这常驻的优惠一直有,只是约定俗成也就不写在菜单上面。 “那就来两杯芋泥波波奶茶,怎么样?” 凯文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也就赞同的点点头,递出自己的身份卡付款。 “不需要哦~” 爱莉希雅先一步站了起来,趁着凯文抱着猫咪腾不出手脚,用自己的身份卡在机器上刷了下去。 “因为是和你一起,所有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哪怕是付账,我也想先来呢?” “笑一下吧,就当是这杯奶茶的费用了~” 莫名其妙被爱莉希雅这么撩了一下,凯文短时间也反应不过来,思考一会儿,他还是准备那么平静的回应她。 “好。” 他用手指抵住嘴角,摆出一个既奇怪又带着点僵硬的表情,受益于颜值,看上去还挺可爱。 这又把爱莉希雅给逗乐了,她巧笑嫣然,从店员手里接过奶茶,递给他一杯。 爱莉希雅好像一直在笑,这笑容太平凡,好像她一直有高兴的事情似的,你很难在这张脸上见到其他的表情。 凯文也有同样的原理,你也很难在他脸上见到其他的表情,常态化面瘫,冰冰扑克脸…… 可是啊,就是这么两个完全搭不到一起去的人,现在靠在沙发上,摸着猫咪,喝着还不错的奶茶,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这种氛围让人天然就不想去打扰,即使知道这画面是机缘巧合的奇迹,甚至掺杂着故意的安排,但此刻,就是绝对的美好。 体温的恢复正常会导致情绪也活跃吗? 凯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看着旁边专心致志逗着猫咪的爱莉希雅,有那么多将要问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只是,终端在口袋亮起: 〈律者降临,各单位准备……〉 你看,这现实向来不尽人意。 第二十五章 约会(二) 律者降临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士兵们全副武装的到达作战地点,艰难的用武器构筑出第一道防线。 那些从不知何处诞生的怪物已然填满了街道,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那样剥夺平民的生命。 这就是次生灾害,崩坏兽潮。 事实上,士兵们能做的,仅仅是送死罢了。 热武器对于那些异类来说只能起到极其有限的阻拦效果,他们用一切争取的是用来撤离的时间。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除了高端战力之外,任何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微末,是能被风暴轻松吹灭的烛火。 然后,冰霜降临了。 “兵团到达指定位置,完毕。” 凯文对着耳麦说了一句,然后把它关闭,塞进口袋里,他有这个权力。 不需要配合,和他同步作战只会给普通士兵带来更大的牺牲,他所面对的将是这一切灾难的中心,只有他现在尽快的解决律者,那些人的死才会被赋予意义和价值。 “凯文,我走东区,那里的崩坏能浓度到临界点了,跟上!” 痕远远的从前方向他喊话,然后就消失在城市的废墟之中,留下一地崩坏兽的残骸。 凯文的目光扫向街角和兽潮对峙的士兵,将手掌对准那一大片因为硅质化外壳包裹而紫白相间的异形生物。 “起。” 这句话是默念的,可身体里的力量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愿,积蓄的寒冰自大地深处升起,使得那些士兵严阵以待的大敌都化作毫无生命频率的冰雕。 覆盖范围半径九点五公里,这座城市被他的寒霜标记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艺术品,幸存者秋毫无犯,而那些狰狞的怪物尽数死去。 这种层次的威能,这种程度的精准度,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凯文通往胜利的道路,不需要那么多的牺牲,他就是“贪婪”,就是要无伤单刷的成就感。 耳畔隐隐约约听见几声欢呼。 士兵们会意,分散队伍快速离开那片场地,转而支援战场中其他的友方单位,协助搜救人员。 这是他作为军团长唯一能为他的士兵所做的事情,虽然他和他们总是身处不同战区,但他们从来不曾分隔。 “凯文你…果然是很温柔的人呢~?” 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难处理的家伙,爱莉希雅也是总部少有的高端战力,所以她必然也是要参与对律者的作战的…… 没时间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战机瞬息万变,容不得他多想这些无关的废话。 东区…… 该死,那不是黄昏街的方向吗? 凯文的身体在废墟里灵活的穿行,飞檐走壁,在这座倒塌的钢铁丛林里如一只雨燕掠过水面。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脑子里却想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除了跟自己回来的千劫,教堂里的阿波尼亚,还有帕朵…… 再快一点,再快点,他不能想象自己迟到的后果,他不允许自己迟到。 没关系的,一定没关系的,痕已经过去了,痕那么可靠,一定让手下的士兵安排幸存者的救助和疏散了,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啊,越是这么想,凯文的思绪里就越乱。 明明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山崩若如常的冷货,为什么现在却是冷不下来了? 他难道是病了吗?体温都回到常温了,只有战斗时运转力量才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寒冷,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可那源于不知名神明的恩赐不是更不合常理嘛,体温还能用融合战士的阶段上升解释,神恩什么的,总不能找灵学家谈原理。 他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到了黄昏街。 可以看到那些属于律者降临所带来的影响,地面上开满了黑色枝干白色花朵的未知植株。 这些异界造物只是看着就让凯文感受到了浓烈的威胁,强大的本能在第一时刻就让他非常不安。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怕不是具有从概念上抹杀生命的能力。 换句话来说,这大地上生长的,正是凝滞的“死”本身,所以,也就无从抵抗,无从逃离,生者就这么平静的归于死亡的深渊。 掌握“死”的律者吗……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带上了金绿色的光芒,这丝韵彩因为他情绪的高涨弥漫到眼眶,像是平白无故为他打上眼影。 无理由的愤怒在涌动。 “律者啊,你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那无名的神,虽然不知道祂的神谕,但是凯文能感受到祂对于生命的欣喜和祝福。 眼前,这律者的所作所为不仅触怒了他,更是亵渎了那位曾经给予他恩赐的神! 他的前面,痕站的笔直的背影远远的挡在那呈现出深紫色的存在面前,他以人类的身份与那高高在上的异类对峙。 “我绝不承认死亡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 凯文听见痕说了这句话,任凭漆黑的浪潮铺天盖地的向着他单薄但尊严的身体袭来。 “那个蠢货……” 他一跃而起,快步冲过去,拦在痕的身前,然后凯文用冰晶凝成的巨剑向着那律者斩落。 他看清了她的样子,蓝紫色头发,身体娇小,胸前有着一块红色的印痕,手上还拿着一柄硕大的镰刀,一如文明传说中惯有的死神。 那镰刀裹挟着阴冷的气息,转瞬间就断了凯文手中的冰剑,它拖曳着深邃的流光,向着他和身后的痕斩落。 少女清冷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神情,仿佛是在执行多么神圣的审判似的。 “以我之名,予汝等死灭。” 她这么颂着,在凯文的眼中,那一把镰刀突然变得很慢很慢,好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要被它这一击斩断。 他能感受到,如果这把镰刀落在身上,他的生命将会毫无疑问的被终结。 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力量,仅仅是触碰就可以剥夺生命。 律者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作为世界的疾病,文明的试炼,它们总是这样。 ——多傲慢啊。 靠着捡来的力量,为所欲为,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审判这个世界,事实上自己也不过是更高级存在的傀儡罢了。 自诩为神之代行,却不遵礼法,不予恩德,不行善事,自以为是的,胡作非为。 “就凭你,也配妄称执掌生死……” 凯文这么想着,在心中默念那位神明的赞词,虽然不知真名,但此时此刻,他明悟了祂的真意。 生死之间,藏着祂的意,万千生命之中,神低垂目光,施与真正的救济。 【花儿肆意绽放,迎向无法逃避的凋零;】 【鸟儿展翼啼唱,飞向无法逃避的坠落;】 【溪儿潺潺淙淙,淌向无法逃避的干涸——缘何万物必要消亡?】 【宇宙间必有一方灵药,足以医治名为「短寿」的顽疾。】 他眼中的金绿色浓烈得像是上好的翡翠,这是一抹满是生命的欣喜,亦是一丝兴意使然的恩惠。 生命或许会因为这力量走向扭曲的灾厄,或许会因为曲解走向诅咒的末路,但究其所以然,源头之上仍是无私纯净的神恩。 游化众界,拯我族裔,赐予天恩,一愿慈怀…千手琉璃长生主,长明永寿尊…… 在痕睁大的眼睛里凯文直接用他的手握住了那一把镰刀,狂笑着,任凭镰刀锋利的刀刃割开手掌,流淌出金绿色的血。 他就这样,站在执掌死之权能的律者前,凭借着这具被赐福的身体,抗拒死亡! “我否定你的审判,因为人世的不义无法由此终结,生命长盛不衰,血脉延续不绝,一切的结局都只能由生者自己选择……” “在此之前,我将给予他们选择的权利!”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那满是血液的手掌牢牢攥住了那一把致命的武器,然后,覆盖着金绿色神辉的手掌。 他像是捏碎一块玻璃一样,捏碎了死之律者手中的镰刀,它现在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握杆。 凯文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是却莫名其妙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靠近他的痕能看见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飞速的愈合。 哪怕是深可见骨的严重伤势,在那微弱的光芒辐照之下都一点点生长出肉芽,它们纠缠着愈合如初,只剩下那似有似无的微痒。 “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不行的话往旁边站着,这里很危险。” 凯文回过头和痕说了一句,然后就自顾自的向着那还有些失神的律者杀去。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这一次,他不会留情,不会犹豫。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冰晶就已经封死了她的退路,然后,利落他一剑斩下直取她的首级。 可惜啊,这么快的动作,却还是慢的半步,她一闪而过就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剑。 讽刺的是执掌死亡的律者,现在居然是被生物对于死亡本能的抗拒给救了。 她高兴的太早了。 下一秒,一只被火焰包裹的拳头自律者的胸膛穿过,喷溅出的血液在瞬间被蒸发成气态,她的脸上很戏剧性的呈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位袭杀者是千劫。 千师傅,就当是为了教堂里的大家也好,为了文明对死之律者使用炎拳吧! 第二十六章 约会(三) “死之律者已被无害化处理,各单位执行救助协同,幸存者安置工作如期进行……” 凯文看着终端上一条条快速刷新的信息,向着千劫比了个赞许的手势。 “切,无聊……” 千劫面无表情,好吧,他戴着面具也看不着表情,但能从语气里听出他的不耐烦。 讨伐律者的功臣?他可没那个心情,黄昏街毁了,他现在恨不得原地把这具尸体当场火化。 “阿波尼亚他们没事吧?” 千劫闷声闷气的问凯文。 “教堂没有处于中心范围,除了受到高浓度崩坏能污染以外,没什么问题。” 痕在旁边摸不着头脑,他听得出凯文这话说的就有问题,崩坏能侵蚀本来就是致死的重疾,怎么到了他嘴里成了件小事? 怎么,你的意思是只要没有直接被崩坏兽当场杀死都可以救回来? 开什么玩笑,还不赶紧过去给那些人收尸,被这么高浓度的崩坏能侵蚀,哪怕没有当场变成怪物,也必定是命不久矣的…… 在痕狐疑的目光中,千劫点点头放松了下来,他身上的火焰都因为听见了这个“好消息”而熄灭。 “那我们马上过去吧,那里没有你不行。” 千劫这么说着往废墟的一侧跑去,只留下凯文和痕面对着律者已经完全死去的尸体。 “凯文,你不跟过去吗?” 痕这么问他,相当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机敏如他已经猜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联系到和律者战斗中凯文的反常表现,痕大致明白了千劫和凯文所谓的默契。 “你能治疗崩坏能侵蚀,对吗?” 痕直白的询问他,却不追求答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神情。 凯文点点头,不说话。 痕向他展示手中已经捏碎的耳麦,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难得的忧虑。 “你那种能力真是神奇呢,可惜,这种救赎对于人类来说太昂贵了。” …… 仅仅是暂时使得战士具有崩坏能抗性的血清都足以令上层不惜以数百条人命交换,那么,凯文身上这种能力的作用将带来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若非痕是个光明磊落甚至有些死板的家伙,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平静。 他的眼前有布兰卡和格蕾修的身影,但这些他所珍爱的都不足以他违背作为人类的尊严。 “凯文,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如果你有机会做出选择…不要让自己后悔。” 痕这么说着,扛着死之律者的尸体转过身去,他虽然还有些纠结却已经有了决断。 他相信凯文,胜过相信其他的人类。 —————— 教堂周围长满了那些黑白相间的花儿,若不是这些东西有着致命的危险,可能真的是不错的装饰品,起码凯文觉得这些植物比纸箱和垃圾要好看得多…… 教堂和周围街道里的人员都集合在街角的空地上,就是当时凯文和千劫决斗的那片荒地。 他们不管男女老少,身上都遍布紫色的条纹,这些诡异的纹路顺着血液的流经跳动着,和心脏同频,却在不断剥夺他们的体温。 崩坏能侵蚀三期,理论上是没救了。 但神所应行的,难道不正是给予奇迹吗? 站在这些蒙难者面前,凯文神色平静而庄重,他从来没有治疗过这么多患者,也难以预料那神明给予的恩赐能有多大作用——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有虔诚的祈祷。 身旁站着的阿波尼亚扶着他。 她刚刚被他治疗,现在仍然很虚弱,也只有她在这场面还能算个不错的搭档。 “他真好看,不是吗~?” 千劫撇过脸来,带着点排斥的看着面前蓝紫色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妖精小姐。 呵,不错的跟踪技巧。 能让他都察觉不到,果然这女人也是个麻烦的家伙,算了,这些东西就让凯文考虑去吧,关他千劫什么事。 场地里一片寂静,人们用渴求而希冀的目光看着面前那唯一的救主,而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愿药王垂怜……” 一首赞礼词刚刚到达尾声,这是凯文结合阿波尼亚收藏的那些经文尽可能尊敬的写下的祈祷词,希望那位无名的神喜欢。 金绿色的光芒没有显现,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冰冷的雨,洁净的雨,洋洋洒洒的自天穹划落,在这夏季之前的沉闷中施予祂的恩赐。 “降下〈丰饶〉之雨,使那些枯萎的生发,使那些离弃的得救,使那些无可挽回的都归于繁盛的恩……” 紫色的纹路逐渐变淡,然后融入血液,留下光洁如新的皮肤,那些人因为痛苦而蜷缩的躯体在这场雨里都舒适的伸展,他们张开怀抱,拥抱着这一场美好的雨水。 阿波尼亚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间她竟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脸上的表情也柔和得让人想要亲近。一言以蔽之,他现在的神性已经超过了人类部分的比例。 凯文站在雨中,听着雨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和这场雨共鸣。 这是对的吗? 他不知道。 他的所作所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沐浴了神恩,他们将拥有对崩坏能的高度抗性,但在这个时代,这算是福,还是祸呢? 他不知道。 他能想到,只有如果他刚刚不出手,这些可怜的人都会死,死于崩坏能侵蚀,变成一具具带有辐射的尸体,连下葬都要严密隔离。 他不想那种事情发生。 这就是他现在所想的,这就是现在他所求的,所以,神如此回应他,以这种方式给予他恩赐。 可是,此后这些人要怎么生活呢?一旦他们被上层发现,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止境的解剖和研究。 他们将成为“伟大前途”的试验品,被迫戴上殉道者的荆冠。 这难道是他所愿的吗? …… 万般思索,凯文只是默默的回过头,看向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少女。 “爱莉希雅…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这么冰冷的问她,哪怕是为了背后这些刚刚逃出死亡的人们,他也不会容许她擅自行动。 爱莉希雅不是痕,她不可能真的保守住一个秘密,她总是那样信任每一个和她对话的家伙,对她来说似乎只要是人类都值得喜欢。 可是就是这种人,在这个时候格外危险。 “嗯哼~约会才进行到一半,就要把我抛弃了吗?凯文,我可是会很伤心哦……” 她在说什么? 在这种时候居然关注的是这种问题,女生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生物吗? 没有问他如何治愈了那些崩坏病患者,也没有追究那一场雨,就是这么无厘头的埋怨他没有把约会进行下去?! 凯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爱莉希雅疯了,但随后想到这是爱莉希雅,忽然就正常起来了。 爱莉希雅是这个样子的。 那没事了,反正她也不太可能告密,放那晾着吧,虽然这人身上有太多疑问,但至少她在奇怪的方面非常可靠。 约会的中断,死之律者会为此负责,人家都已经和千劫“敞开心扉说亮话”了,差不多得了。 短暂的思考之后,凯文想到了对策。 “军部的烧烤怎么样?晚上九点,我请客。” 嗯,就是当时痕为他接风洗尘所找的那一家在仓库里的饭店,理论上爱莉希雅也能凭她融合战士的身份卡进去消费。 “诶,补偿美少女约会的居然是烧烤吗?晚上吃这种东西会变胖的……” 效果绝佳,爱莉希雅已经被转移注意力了,开始考虑凯文新的提议。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凯文不给她回过神的机会,直接追加话题,要的就是她大脑极度短暂的宕机。 “既然是可爱的你的提议,我又怎么会忍心拒绝呢~爱莉希雅永远会回应你的期待哦?” “而且,如飞花一样的美少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一顿热量爆炸的夜宵长胖的!这就是美少女的特权~?” 嗯,真是很有爱莉希雅元素的发言呢。 凯文转过头,对身旁的阿波尼亚说: “辛苦你带着这些难民去3号安置点了,黄昏街到此结束,但是你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放心,我会为你们安排好后路。” 修女小姐非常知性的点点头,然后用她那种独有的带着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只是区区〈命运〉而已,还无法阻拦被神祝福的我的脚步……”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到几条毛绒绒的尾巴。 定睛一看,娇小的女孩被猫咪拥簇着,蜷缩在纸箱子搭成的棚屋里,身上遍布紫色的纹路…… 帕朵?她为什么…… 哦,她如果刚刚一直躺在纸箱子里,刚刚的那场雨没有淋到她,所以治疗也无从谈起。 这是什么运气啊。 说她运气不好吧,躲纸箱子里外面那么多崩坏兽跟瞎子似的愣是没找到她;说她运气好吧,要不是凯文发现得早,她就真得成罐头了,属于是沉浸式体验高浓度崩坏能侵蚀…… 凯文连忙跑过去,用手指点在她额头上,运转那神赐的力量驱散她身上的崩坏能。 直到女孩身上的纹路尽数消失,他才露出缓和的神情,然后马不停蹄的给她旁边围着的那一大群猫咪治疗。 小“罐头”们倒是很乖,顺从的任由凯文摸着它们的耳朵尖尖,然后一直延伸到尾巴,有的还讨好的给他蹭蹭,甚至舔了两口。 嗯,背后爱莉希雅的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谁能不喜欢白毛美少年和萌宠贴贴的画面呢? 第二十七章 浮迫感 是随时都可以救回来的压抑,却又好像跗骨之疽一般使得平日里喜欢的都失去了兴味,原地踏步又心有不甘的只是无聊。 距离死之律者的讨伐已经过去了好几周。 凯文却好像还活在梦里。 他直到现在也不记得那天请爱莉希雅出去吃饭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没有喝酒,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以后是自己的房间。 千劫敲着房门给他送来几块蚀刻章,上头的表彰大会他缺席了,弄个借口搪塞并不难。 该死,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警戒度这么低的时候,算了,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去深究才好。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望着上面的指纹和掌纹,很突兀的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桌上放着一个蓝紫色的金属瓶盖,它被打上了孔磨平了棱角,制成了一个还不错的吊坠,真有意思,谁会用汽水瓶盖当装饰品。 “爱莉希雅……” 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走出卧室,看着公寓外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里打下来,就这么把他的展览柜染上夺目的灿金。 于是,那个别致的汽水瓶盖被凯文放在了梅比乌斯的红冰储存舱旁边,和阿波尼亚送的十字星一起被安置在镭射灯下。 该出去走走了,说好了今天要陪痕去训练训练他那不成器的后辈,可不能迟到。 是叫“科斯魔”是吗?应该是这个名字。 凯文记得那孩子也算得上半个融合战士来着,肢体力量还算可以,除了内心偏向于软弱容易死脑筋以外没什么问题。 作为“可靠的前辈”,他不介意听痕的安排给这位小朋友一点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学教育。 …… 爱莉希雅手上摩挲着一个被仔细磨平锋利边角的汽水瓶盖,它主体上是白色的,只是在边缘点缀着蓝色的花纹。 就当是纪念一场醒不来的梦吧,她向来多愁善感,习惯了在这种小事上自作多情。 镜子里的人美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妖精,绯红的眼睛却满溢着无从谈起的感情。 谁能想到呢,她现在这副样子居然也是借来的,都是她自以为是的剽窃,连同她的名字一起。 演吧,谁能演的过你呐,我亲爱的自己,无耻又卑劣的伪物,司掌〈侵蚀〉的恶魔…… 你还不满足吗?“爱莉希雅”小姐? 他是来杀你的,你早该明白,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做好对策,却也只不过是延迟了死期罢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力量仅仅能够让这位可怕的屠杀者停止行动12个系统时。 而在数据世界里,这是五万年。 数据复写,迭代,递归,然后迈向它们注定的消零。12个小时前,或者50k的纪年之前,自他踏足此处,她便目睹了自己的命运。 死。 不自量力也好,不择手段也罢,她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这个世界也不会容忍她。 “律者,都应该去死。” 她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并不欢迎她的到来,甚至不惜付出一些代价也要抹除她。 明明,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想要拥有实体的躯壳。 想要看见真实的世界,想要品尝食物,想要呼吸清新的空气,想要看见数据库里写的星空和海洋,想要体验一下真正的生命的感觉。 这种愿望,驱使她读取了这位闯入者的记忆。 哪怕是再被发现后就会被立刻根除,哪怕是这些都建立在虚假的世界上,永远没有资格走出这片数据的荒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她在他的记忆里看见他所爱的那些人,薇塔,梅,白珩…她看见他所经历的那些丰富多彩的生活,看着他从微末一步步走来,看着他过去曾经阅读过的文字和图片。 而挑选了这个样子用来临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 逐渐模糊的面容带着悲伤的微笑,黑暗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 “最初选择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只是因为……” “我觉得她很「漂亮」,就只是这样而已……” 相似的身份,相似的属性,同为律者,这也算得上一种迟来的致敬。 侵蚀之律者,她是那么羡慕他记忆中那个名为“爱莉希雅”的存在,那仿佛是注定为了世界所爱而诞生的美好之物。 同样的,“爱莉希雅”也是这个可悲的数据世界永远也不可能产生的瑰宝。 变成她的样子就好了吧,像她一样去活着,创造一个有“爱莉希雅”存在的世界,循环播放一个由“爱莉希雅”出演的剧本。 在这十二个小时里,她的名字是爱莉希雅,就像童话里穿上水晶鞋坐上南瓜车的灰姑娘啊,去扮演一个幸福的人。 “等他醒来,她会怎么样呢?” 一次次回档,一次次恰到好处的扮演,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回来的惟妙惟肖,五万年来她有的是时间用来排练这一场闹剧。 直到今天,属于侵蚀之律者的记忆已经太遥远,远到她有时候都想不起来了。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想当然的自认为是爱莉希雅,做着爱莉希雅应该去做的事。 没有那么多刻意的体验了,她转而越来越随心所欲,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就那样自然晕开成属于“爱莉希雅”的人生。 设定里,爱莉希雅是要爱着每一个人的。 侵蚀她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到。只能在蓝本的源头,那位闯入者身上找灵感。 〈凯文〉吗,他很像,但又绝对不是,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凯文,还是故事里的凯文,都不是。 侵蚀有的时候也很好奇,他是不是也在做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她看过他的道路,【模拟】,走着那些英雄的轨迹,向着成为英雄而逐渐努力,既耀眼又让人怀疑他是否会有失去自我的危险。 直到有一天,他睁开金绿色的眼睛,用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为她治疗她那剧本里应该重伤垂死,回归根源的身体。 她看见了他的心。 照着描红练字的人会成为书法家,可他们难不成会因为字体上的印记代入另一个人的一生吗? 他王凯文所行的,是于模仿之后的塑造,是在蓝本之后的自我雕琢,对于成为英雄的憧憬本身就指引他走上只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 “原来如此。” 不知道从多少次模拟开始,她自主删节了剧本里“苏”,“梅”,“伊甸”的角色,在此基础上侵蚀之律者开始给予除了自己以外的数据角色以意识。 她赋予他们生命。 能看见命运,悲悯的阿波尼亚。 痛恨自己无力,渴望“家”的千劫。 想要平静而幸福的活下去的帕朵菲利斯。 懵懂而纯净的格蕾修。 找寻自我和安宁的科斯魔。 只想在末世保全家人的樱。 追求无限和真理的的梅比乌斯。 完全而矛盾的天才维尔薇。 她看着他们以那些英雄的方式去生活,去参与剧本,去拥有他们自己的心灵,然后和她这个冒牌货一样,一点点去贴合原本,一步步觉醒自我,然后去成为真正的英雄。 多好啊,这个世界无法孕育的高洁的灵魂,以这种方式诞生…她所倾注了无数感情的完美的作品,她所信赖的友人,她所爱的人类们。 来不及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所创造的属于往世的幻梦已经来不及了,他将要醒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名为爱莉希雅之人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也不再纠结于真实的生命。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历数长恒,她所爱的,她所曾经无比追求的,已经得到了,此刻,已是放手的好时机。 她最后为自己补全的拼图,是去爱人类的理由,漫长的五万年令她这个悲哀的不识所爱的囚徒也萌生了一抹无垢的真意。 如今的她,爱着这里的一切。 深爱世界之人,难道不正应该用自己的离开给予她所爱的所有以真正的自由吗? 既是律者,又是人类,深爱着“爱莉希雅”的模仿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 纯白色,点缀着蓝色花纹的汽水瓶盖,和他一样呢,和他…一样呢。 镜子里,褪色的妖精浅浅的笑着,如不会凋谢的水晶花那样,满怀着无瑕的愿望。 她并不渴望他的爱,他不需要爱她,她只是他漫长旅程上一个不应该被铭记的歧路。 侵蚀之律者,学不会人之律者的生命,也不需要学会她的生命,只要按时退场就可以了。 “我亲爱的你啊……” “就让我为你解开这可悲的幻觉。” “让我,用最后属于〈律者〉的落幕,为你指引通往真实的归途吧……”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你而存在的故事啊。 第二十八章 幕间:暗影里的维尔薇 这段时间的流动相较于生活的更替,居然显得格外的迟缓。 破碎的天幕,稀薄的空气,死寂的大地,遥远之外逐渐升起来的一轮明月。 这世界要死了,他又要死了。 没有终焉律者的终焉昭示了这个世界的结局,永远无法跨越试炼的,仅仅是残破的伪物。 所有人,都要死。 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人通常情况下只能死去一次,而在特殊环境下,这个数字却可能具有天文学的浪漫。 “阿波尼亚,我真正的的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的,对吗……” 他问着身旁的修女,然后就得到她一句最温柔的缄默,落地窗外面,世界在下着一场暴雨。 他曾有无数次机会,从封冻的大地上握起那一把燃烧着怒焰的大剑,亲手去终结这所有虚幻的一切,撕开这假象的面纱。 可最后呢,他心甘情愿的再一次沉睡,在合上眼睛前,手里只是攥着凭空生成的麦穗。 这次也一样。 “王凯文”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后路,他若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绝对的力量会为他清扫一切障碍。 五万年里,他试过自己能想到的全部挣扎,最终也不过是让剧本重新翻到第一页。 最有希望的,竟然是一直被忽略,或者说一直当作工具利用的…… 金绿色的〈珠露〉,是逐渐走向灰白的万相里唯一不会凋零的事物,也是他唯一可以在失忆时无负担使用的力量。 这种能力,能轻松治愈生物的伤口,可它对于治疗这个时代的创伤终归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神说该要醒来,去赞颂祂的名,去谢祂的恩,去领受祂的旨意,去,做祂最虔信的门徒。】 “阿波尼亚…在我下一次醒来之前,在我们再一次于黄昏街重逢的时候,就请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谢谢啦……” 他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混乱成如水的波光,然后在这些虚幻之物的拥抱里,修女小姐握住了他因为无力垂下的手。 挽回不了的,只有死亡。 他死了,然后要面临读档重开的困境。画面缓慢倒带到青年在失神中被千劫击倒,然后被安置在病房里的那一刻。 “我好困啊,阿波尼亚,要是能永远的睡着就好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阿波尼亚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望见了时光背影中无数次为他书写句号的自己。 “好。” 她将不会拒绝他的正当请求,这是她曾经向他承诺过的事情,也是她无数次践行的宣言。 可这并不影响她现在因为私心想要把他留的时间长一点,不需要太长,只要能够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好,睡个好觉。 这是属于阿波尼亚的誓约,是烙印于其根源的某一“源代码”,是她拥有独立自我的证明。 …… “晚安,凯文先生。” —————— 凯文不会想到总部的地下会别有洞天,硬生生的盖出了一个世界级别的研究所,这和梅比乌斯那经费消消乐的玩意儿不同,是真正的艺术品。 它的主人在布局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可以看到她甚至仔细拭去了角落的每一分灰尘,用特别的摆放方法限制了尘土的自然生成…… “嗯,〈专家〉那家伙就是这样,严重的强迫症让她在这种地方充满了奇怪的执着,如果不赶紧离开,我可不觉得她会放过你这个闯入者……” “顺便说一下,我是〈讲师〉,不管你是谁,出于礼貌,维尔薇向你问好。” 凯文看着螺旋式上升的台阶走下一位穿着蒸汽与齿轮元件的女青年。 看上去应该是一位学者,风格上和梅比乌斯有很大区别,大致上她在保留少女系俏皮的同时又掺杂了知性的美感。 “是阿波尼亚让我过来的,她说你有办法解决我的失忆问题,你好,维尔薇。” 他尽可能用短而简练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来意,这些“天才”的脑回路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还是尽可能减少冒犯比较合适。 “阿波尼亚…她可不是什么应该提起的人物,但念在我曾经受过她的恩惠,乐意效劳。” 维尔薇用手指转动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签字笔,眉毛略微皱起,脑海里回忆起一个永远不该被放出来的披着修女外表的怪物…… 那人不在〈至深之处〉关着,却往她这里送人过来,这是为什么? “她对我说,我可以借此机会帮你解决〈极恶〉,使你免于受到她的纷扰。” 凯文按照阿波尼亚教他讲的一字一句复述,眼睛始终保持聚焦在维尔薇的帽檐上。 倘若他没有看错,那里镶嵌的宝石应该就是某位律者能量核心的碎片…能用这种东西做装饰,果然能被阿波尼亚标记的人都不是简单货色。 维尔薇视他尖锐的目光于不见,自顾自的翻箱倒柜找出一瓶瓶可疑的像是医用血袋的东西,把它们一个个串在输液架上。 她指了指旁边临时搭起的床铺,示意凯文可以躺上去接受治疗了。 哪怕是这样,她也没有忘记把手上的签字笔握的很紧,思考着紧急反制的策略。 她看过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那是骗子的眼神,作为一名“大欺诈师”,维尔薇对这种人再熟悉不过了,她自己不就是嘛。 “来吧,相关的器具都准备好了,你躺到扫描仪底下就行,我马上帮你检查一下。” 她指着电子屏幕若无其事的向着背后的凯文说道,完全没有说谎的表现。 “恐怕现在是不需要了,维尔薇小姐……” “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为〈极恶〉?” 维尔薇能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的冰冷的杀意,神色一顿,却是缓和了下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观察力不错啊,我觉得我演的挺好的…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意吗,说不定下次见面我会付你报酬。” 嗯,恭喜维尔薇小姐在扮演〈维尔薇本人〉的比赛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凯文笑着,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他能说他就是分不清状况,出于恶作剧随口诈她一下吗? 没想到还真是啊…… 通过考验的勇士应该获得嘉奖,可揭露魔王伪装的路人总是难逃一死的。 “有求于人,难免有些疑神疑鬼。再者,或许是维尔薇小姐似乎太好说话导致的?梅比乌斯明明说过你们是同类来着。” 凯文的回答明显没有让维尔薇〈极恶〉满意,她一不做二不休,向着面前的人走近了几步。 “你既然是来找维尔薇的,那么来的是谁真的重要吗?” “她们可以做到的我也行,她们做不到的我也有办法。怎么样…需要第二次机会吗?” 凯文只是笑着不说话,递给她一张画上阿波尼亚独有符号的纸页。 来者是维尔薇中的谁当然不重要,反正阿波尼亚能用“戒律”钉死其中任何一个人格。 只要真正的维尔薇醒来,他还是能达成目的。 “我好像明白了。” 维尔薇看到这东西,恍然大悟,一时间她的脸上也带上了苦笑。 “想知道什么?是要你原来的名字还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果然不管过了多少次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啊,凯文。” 被标记为敌对者的〈极恶〉维尔薇小姐欲哭无泪,只能暂时摆出顺从的态度争取缓和的机会。 嘿,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薅羊毛也该换着来才对,你不去找梅比乌斯找我干嘛,我不就一个工程师兼职武器研发者,还能骗你不成? “我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凯文那张冰山面瘫脸恢复了平静,在维尔薇满是疑问的目光里他离开了这座地下密室。 原地只剩下维尔薇和体内的人格面面相觑。 “不是,他也没问什么啊,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总不可能是看本小姐风姿绰绰暗藏恋情吧?” 〈极恶〉这孩子单纯,平日里一肚子坏心思,但面对这种她也看不懂的事难免有些好奇。 她刚刚检查过了,自己的身上没有被下“戒律”,那张有阿波尼亚气息的文字也不过是单面恐吓,根本没有用到。 看着〈极恶〉吃瘪,其余被压制的人格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一些,心相中她们一致把“目光”看向坐在最高也是主位的那一个空缺的席位。 她还在睡。 〈本我〉的沉睡直接导致了她们这些衍生物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为了争夺那一个位置,〈极恶〉已经做出来太多的错事。 最后的最后,大魔术师揭晓了答案。 “v2v,这是那一张纸背后的文字,也是我们名字的简写,字迹潦草,仅仅能看出一点……” “对着光,纸张表面由此正反面通透,可以看见背面我们的名字…正好写在阿波尼亚徽记的正上方,然后象征着我们骄傲的一角消失了。” …… 人格们只听到一声清脆的,仿佛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呈螺旋扭曲。 在地板抬升,将要触及天花板的一刻,即将被压扁的维尔薇看见光明自彼端向着自己消逝。 一行不起眼的黑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书写在她们最常佩戴的朋克风高顶礼帽上。 “时间,2158琥珀纪。” 这又是一句让她们看不懂,完全不知所云的文字,似乎也是它令刚刚的来者寻到了答案。 有什么纪年法会以琥珀作为度量单位?维尔薇没有听说过,她现在只想洗干净自己的帽子。 第二十九章 临渊羡鱼 这些天凯文教会了科斯魔新的战斗技巧。 他让这孩子到了满是崩坏能污染的废墟上,教他如何仗着自身融合战士的体质硬抗伤害。 要求他肆意彰显着心里的野性,任凭狂兽出笼,磨牙吮血扑向那群紫白相间的崩坏生物体。 科斯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曾经被他视作诅咒和梦魇的力量,现在却真的为他所用,而且…… 凯文望着披上鳞甲,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出些人形的科斯魔,走过去往他的身上又注射一管抗体。 “你不是讨厌牺牲吗,这点我也一样,那就在战场上放开了杀就好,学学人家千劫……” “科斯魔,记住了,坏的东西不除就会祸害好的,你一时间无意义的仁慈会导致更多无辜者的丧命,这就是现实。” 他望着半崩坏兽化的少年,带着些激昂的情绪继续为他授课: “容易失去自我,这是你的弱点。尝试在战斗和厮杀里遗忘掉这些无聊的问题,用你的所作所为同时告诉自己和敌人,你到底是谁,将要是谁!” “既然你只有吞噬崩坏兽因子才能维持心智,那么就去这么做,去亲自狩猎你的心灵。” “站起来,战斗还没有结束!想想看那些东西毁掉你的一切以后会有多么满足,杀掉它们,用你的疯狂去为你的理智和人性正名。” 科斯魔发出一声可怕的嘶吼,挥舞着利爪扑向不远处游荡的崩坏兽群。 现在,他比他们更像是怪物,但他心里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充沛过,属于人类的愤怒第一次为他带来被刻上划痕的理性。 战斗,只是战斗而已,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纠结,只要胜利,只要守护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狂兽的动作把暴力的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利爪,尖牙,锐角,所有的能用来战斗的部位都浸满敌人燥热的血浆。 科斯魔沐浴在这狂乱的盛宴里,扭曲到极致的兽瞳居然回归了人类的眼睛。 他既觉得惊喜,又觉得怀疑。 身旁一只冰冷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这低温让回归人体状态的科斯魔打了个寒颤。 “对,就是这样,释放你的愤怒,宣泄你的怒火,拥抱你的天性。” “然后,等待冷却下来。” “反思你的行为,背负生命的重量,我方的牺牲者或者是被斩于手中的敌人,他们的未来都流淌在你的血液和灵魂之中……” 凯文适当的隐去了之后的教导语言,他刚刚传授给科斯魔的战法真名其实为〈月狂〉,是一种名为〈步离人〉的外宇宙种族结合自身特性发展的战斗技术。 简单概括就是战场上完全发泄野性,嗜血狂暴,战后进入贤者模式反思自我,升华精神…… 这虽然有些草率,实践起来却能不断提高使用者的情绪阈值,使其达到“理智的癫狂”。 理论上,凯文不应该知道这些才对,有关于这一切的知识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恐怕也只能归结于那奇妙的神恩。 接受着面前少年钦佩而崇拜的目光,凯文脸不红心不跳的又圈定了一片区域给科斯魔用作增加熟练度“猎场”。 加上几句不明觉厉的宣传,这孩子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斗志的冲过去了。 挺好的,反正崩坏兽没有痛觉,而且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怎么砍都是为世界做贡献。 来吧,少年,让我看看你燃烧的青春。这力量已经差不多够了,如果在战场上能保持理智的使用,绝对不会让痕失望。 黄昏时,凯文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把因为过于疲惫陷入昏迷的少年从尸山血海里捞了出来。 等科斯魔醒来,他的床头柜上已经放着一枚属于战士才有资格佩戴的身份徽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有凯文和痕给他特批的档案证明。 想开点,孩子,被凯文忽悠并不是件坏事,科斯魔永远想不到在他昏迷的7个小时内凯文做了什么事情。 黛丝多比娅,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拥有念动力的融合战士,本来是该死在科斯魔面前的。 由于某一位路过的热心市民(凯文先生)的帮助,现在能坐在科斯魔的床边为他削苹果。 虽然科斯魔不知道为什么陪护的人总要为床上的病人削苹果,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那恍惚的生命都变得有意义起来了。 “黛丝多比娅……” “嘘,小点声,科斯魔,你的声带还没有恢复,需要保养,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 “嗯。” 少年笑着,由衷感谢那位愿意指引自己走向光明的前辈,连自己头上的角短了半截都没在意。 …… “梅比乌斯,怎么样,这么多素材应该足够你解析这个过去的得意之作吧?” 凯文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顺手把梅比乌斯助手买给她的奶茶摸过来。 “肯定没问题,只是你真的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凯文,你虽然强的超越人类理解,但这不是你过来以非法方式胁迫我为你改造的理由。” 梅比乌斯没好气的抢过他手里的奶茶,但碍于敏捷度,还是差了半步。 “能驱使〈魔群〉的不该是他,他以后还有的是大好人生,我都费力把那小姑娘救下来了,他已经没有化身怪物的理由。” “按照惯例,别人做不到的,我这名义上人类最强的战士难道不是很有必要尝试一下吗?” 梅比乌斯表情都有些僵硬。 她见过无数个拥有不同理由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都想成为融合战士一步登天完成他们的目的。 然后,一具具变成尸体。 她从没见过有人会第二次躺在这一张手术台上预备进行融合战士的改造手术。 哦,现在有了首例。 “何必呢,凯文,以你的能力,这种力量不过是无用的添缀,更何况,你也不像是为了增幅力量费尽心机的疯子。” 锦上添花的工作可有可无,还不如节省时间去考虑更有价值的事情。 “梅比乌斯,你相信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永恒的真理〉吗?” “我不信。” 梅比乌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那不就得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又是怎么会觉得我将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呢?” 梅比乌斯想说这好像只是一个既视感,但恍然间她仿佛觉得这句话重复了无数次。 “无限本身就是一种轮回。” 她似乎觉察到凯文话语里的玄机,最后确认了一下他的第二重准备。 来者是维尔薇。 同为“大师”,梅比乌斯自诩也算见多识广,可见到维尔薇手上拿着的标本罐也难免噎了一下。 “律者的心脏?你要用这个做什么?” 凯文指了指桌面上放着的那半截断角,又指了指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他对梅比乌斯的要求只有一条: 和千劫的“融合战士手术”一个流程就好,最终结果将是他赠予梅比乌斯的完美报酬。 维尔薇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把面前的凯文大卸八块然后用机械重铸了,正愁不能找梅比乌斯商量一下原理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让凯文和科斯魔一样,拥有末法级崩坏兽的成长能力和强度,在此基础上开发,令他得以能以人类之躯动用律者的〈权能〉” 凯文,你到底是在羡慕科斯魔的何处?这种想法甚至能让你抛弃那么多的场外布局? 凯文没有直接回应梅比乌斯,也没有花心思和她狡辩,究其原因是维尔薇对于生物体仍有猜想的成分,多荒唐啊…… 算了,可以忍。爱莉希雅需要一颗新的心脏用来逃离原有的牢笼,被她照顾了这么多回,哪怕是换,他也要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凯文顺手用阿波尼亚给的纸张扫了一下维尔薇,帮助其镇压了无时无刻想要跑出来搞事情的维尔薇人格〈极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凯文躺在手术台上,留给场上里的二人一种关于传统思路的追讨。此后,〈旭光〉之名将为他斩开布满荆棘的道路吗?或许吧,谁在乎呢。 还不够,还不够,要救的人还没有全都救助,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不公和苦痛。 为了根除掉这些影响观感的体验bug,凯文不介意用一些出格的办法。 谁能想到呢,他身上的抗性都能直面律者二段解放羽化后的污染了,可是靠近爱莉希雅的水晶花时常还会感觉到刺痛。 梅比乌斯同意不打麻药的神奇策略,因为她觉得或许真实的痛觉能让这个被力量和傲慢冲昏头脑的家伙清醒一点。 直到金绿色的光自那剖开的胸膛里散逸,她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天真的,都是一心探寻真理的自己。 蛇很难上的了台面,蜗居于黑暗亦不是本意,可执着到一定程度,也还是有奇迹作为赏赐的。 “我们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世界的力量,时间:琥珀纪2158,剩余一定部分有待改进。” 没有终焉律者,那就制造一位终焉律者出来,就当是无聊的走个过场,你好我好大家好,坦诚对待彼此,然后再开始厮杀。 科斯魔的角,千劫的血,梅比乌斯的发丝,爱莉希雅的水晶花碎片,以及一颗来路不明的律者心脏——梅比乌斯完全能想象出来这些东西会在之后造出怎样一头怪物。 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空白之键】 第三十章 空白牢笼 梅比乌斯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场手术到底制造出了怎样一个亵渎的存在,她只能感到自己的手指拨开那人胸膛里的血管,然后触碰到一丝温热。 “维尔薇,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对的吗?” 向来信奉相对结果主义,视人伦道德于无物的蛇凝望着站在手术台另一侧的大工程师。 “你问我没有用,维尔薇昏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个代班的,除了变魔术以外啥都不懂。” 维尔薇憨憨一笑,一边这么说着手上拿着止血钳用很稳的技术把切断的血管绞合。 难以评价。 梅比乌斯头一次觉得精神分裂应该被视作绝症,或者说,这些挡在她探寻无限道路上的所有东西,都应该消除。 她深呼吸,然后透过口罩嗅到了那人血液里奇怪的芳香味道,有点类似于药草却又带着腥甜,他身上的确发生了难以用常理解释的异变。 “你不觉得,这有些过于冒险了吗,维尔薇,我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付出一切,甚至这个世界明明还有救,不至于……” 梅比乌斯没有放弃追问,她还在顾虑某个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她在迟疑。 “挺香的不是吗,他的身体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具最完美的艺术品。如同精密而有序的齿轮,因而具备了无解的至上契合……” 维尔薇用锋利的手术刀,仔细的切割多余的组织,然后将那一颗律者的心脏一点点嵌合进由手术开凿出来的空洞,像是对待机械的修复那样。 她似乎已经进入了创作的状态,精神焕发的以更高的效率完成她所负责的工作。 对于关键知识的缺失并不影响这位天才活学活用,她甚至能光看着梅比乌斯手上的动作就能拥有与其同一层次的外科手术技艺。 更巧的是,维尔薇从来不在乎结果。 魔术师在揭晓答案之前公布原理是绝对的大忌,而对于一位高明的戏法者,她的人生正是剪去过去的铺垫,亦不存未来的续写。 乘兴而去,兴尽而归,连“自我”都能如镜子一般打碎的维尔薇,甚至连生命都觉得是一场笑话。 她猜到凯文想要做什么,于是在没有拒绝选项的情况下加入了这项计划,可实际上,凯文是自愿走上她的舞台,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梅比乌斯,放轻松点,生命并不足以支持我们思考遇到的每一件事,你只要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 “可我,根本不想让自己的造物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去送死,这没有道理,维尔薇。” “他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我毕生所追求的〈无限〉,只差一点就能够超脱这个即将死去的世界,只差一点…就能够幸福了啊……”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亲手把他推入深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以这种没有意义的方式死掉!” 梅比乌斯突然歇斯底里的说道,迎着对面〈大魔术师〉维尔薇平静中带着些许戏谑的表情,她的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神情。 有不甘,有怜悯,还有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属于人类独有的爱意。 当然,这只是创造者对于造物的感情,源自她对于〈无限〉的执念。 “他只是为了爱莉希雅那个女人,只是为了一个暂且称得上稀有的素材,就连命都可以不要……” “维尔薇,你说,如果爱莉希雅死去,他会不会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走完他应当踏足的道路?” 绿色头发的科学家言语中透露出危险的意图。 于是,大魔术师脸上戏谑的表情更甚: “你觉得呢,梅比乌斯…倘若我毁掉你的实验室,你真的会断绝对于不死的渴望吗?” “人所愿意追求的,和扑火的飞蛾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我们不仅要得到价值,还要拥有意向上的满足。” “拯救爱莉希雅勉强能称得上理由,对于虚假事物的否定才是他做出这种选择的根源,你比我清楚这一切,我亲爱的博士。” 梅比乌斯没有被这简单的劝说打动,她一边看向那空无一物的原先装着律者心脏的标本罐,一边用决绝的表情看向维尔薇。 行于那通往〈无限〉的道路,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反对者,如今,她并不介意为那群庸人添上一个一起下地狱的同伴。 这种想法一发不可收拾,梅比乌斯甚至准备好用手术刀完成一场不会有证据留存的谋杀。 “放弃吧,他还有半分钟就要醒了,梅比乌斯,你根本来不及。” “如果不想他死在这里,还请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当然选择权在你手上,信不信由你。” …… —————— “阿波尼亚,你觉得凯文老大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帕朵穿过武装士兵的层层封锁,终于在距离地表几百米的地下见到了黄昏街的那一位修女。 感谢千劫先生的热心指路,不然这只猫猫恐怕永远都找不到通往总部禁区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这位修女小姐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可帕朵还是来了,为了那个人的消息来找她。 修女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何时,帕朵身上开始多出来猫耳和一条长尾,这大概率是融合战士手术的结果。 原来,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吗? 阿波尼亚轻轻的摇了摇头,试图终止脑海里那些纷乱的思绪。 她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虽然这次来到〈至深之处〉是阿波尼亚自己的选择,但也有她不得不去忍受的事情,这算的上她的自我隔离。 绝对,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你不该来这里的,帕朵。” 她真诚的告诫这位年轻的闯入者。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今天没有看到你,否则,你将面临和我一样危险的境地。” “请,离开吧。” 帕朵没有想过阿波尼亚会一言不合直接动用她那麻烦到极致的能力,感受着身体上传来对于离开此处的渴望,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头。 痛觉,非常明显的痛觉。 “等等,阿波尼亚,我只是想知道凯文他去了哪里!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好,就这么简单!” 抵抗着身体的冲动,帕朵艰难的站稳了脚跟,然后迎着无形的阻力,向着阿波尼亚走去。 “他救了我的命,却不愿意再出现在我面前!” “凯文突然就消失了,通讯也显示无人接听,军部也查不到出行许可,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一样!”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最终只能来这里找你寻求答案!” 帕朵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戒律”对于人类的影响力太大,严重到让人感到绝望。 在靠近阿波尼亚几步远的地方,帕朵无力的跪倒,可目光仍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修女。 “你难道不想要见到他吗,阿波尼亚?” 阿波尼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这转瞬即逝,又回归她那悲天悯人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都是帕朵的错觉。 “我相信凯文先生他也不想我们此刻过去打扰他,帕朵,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修女比任何人都明白在那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为了当初的誓言,她将维护他的利益直到最后一刻。 她在一定时间的沉默之后,果决终于战胜了心底最后的不忍。 “原谅我,帕朵菲利斯……” “请,离开并遗忘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请,再也不要主动来这里!” “请,暂时不去想任何关于凯文的事情!” 帕朵脸上的希望转而变成惊恐,再者又逐渐转为最黯淡的迷茫。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阿波尼亚!” “不能…什么来着?” “咱为什么会在这里……” …… —————— “手术很成功,理论上你已经可以借助肢体接触核心和律者发生同频,接着你应该就可以短时间内使用所谓的权能……” “这或许就是你在麻醉后还念念不忘的〈空白之键〉?天知道你为什么把这名词和爱莉希雅的名字在昏迷中喊了那么多遍。” 梅比乌斯用阴沉沉的眼神看着刚刚苏醒的凯文,不,现在他应该不算是她认识的那个凯文,更接近于他真实的身份和姿态。 “梅比乌斯?” 他带着些惊讶和怀疑的念了一句她的名字。 “怎么?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结束吗?我可不记得小白鼠会有二次失忆的症状。” 可梅比乌斯的嘲讽只起到了反效果,他看上去好像更迷茫了。 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他还能提出一个震撼梅比乌斯的计划,现在却看上去那么傻乎乎的。 给他缓和一会儿吧,大概是刚刚的手术伤到了神经,影响到了脑子——话说回来,外科移植手术和脑子有什么关系! “我等你清醒然后给我一个回复。” 梅比乌斯这么说着,递给他一个去了皮的苹果。 第三十一章 无风不起浪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你认识我开始就一直处于这种失忆状态,因此之前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 梅比乌斯看着病床上啃着苹果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十分危险的笑容。 搁这儿搞失忆人设玩猜猜乐是吧,你猜我猜不猜?猜对了就奖励你和维尔薇关一个笼子里。 虽然弄不清楚到底答应了她什么,但现在,来自于本能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决定不要刺激这条准备好发起攻击的毒蛇小姐。 “我的意思是,与您之前的交易依然成立,但需要您重申一遍交易内容,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对你我来说都不公平。” 梅比乌斯被气笑了: “你连我要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交易?” 凯文,哦不,现在应该称他王凯文,丝毫没有即将被清算的自觉,依旧敢有恃无恐的与那森冷的蛇瞳对视。 穿越者的优越感虽然早就被他扔到当年贝洛伯格的裂界里了,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份有关剧情人物的记忆却格外有价值。 更别说…这是他认知里的梅比乌斯,既然不是正体,一切设定也就都由他的二次描述补全。 “我理论上应该比之前更了解你,让我想想看,我身上唯一能让追求〈无限〉的你驻足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 他摊开的掌心,一株金绿色植株虚影悬浮在那里,闪烁着诱惑而妖异的光辉。 “虽然你总是不信,但每次重启之前我们都证明这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 王凯文这么说着,满是怀念的看着梅比乌斯。 无数次重启,作为少数几个能让他清醒的锚点,她的作用不可能不重要。 物理意义上的“诉诸衷肠”,“掏心掏肺”,说完全没感情是假的,谁能拒绝一个会帮你做开膛手术的科学家大姐姐呢? 他把那捧着花朵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它是你的了,梅比乌斯。” 梅比乌斯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她这原先表达嘲讽的表情刹那间带上了惊愕和茫然。 平日里为世人恐惧到避而不谈,传说可治小儿夜啼,实验室小白鼠的终极猎杀者,熬夜总冠军,粉色小裙子的夏日魔王 ——伟大的梅比乌斯博士现在居然像个被人举着戒指表白的小姑娘一样手足无措。 “你把这东西就这么简单的给我了?你知道它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 王凯文保持着献花的动作,耐心的等待她接受这份迟来的报酬。 当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命运既定,他的所作所为都无关紧要,只有梅比乌斯会因为自己的欲望阻止他做出那些危险的尝试。 论迹不论心,她对他还真是关切得很。 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时间久了很难不幻视出亲情关怀,当事人什么想法也已经不重要了。 “如您这般美丽的女士本就值得被赠予一束花,更别说这般动人的景色可不该因为时光而衰朽了,您不这么觉得吗?”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面对这人不说人话的土味浪漫,梅比乌斯也撑不住,她瞪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上抢去那半透明的代表着〈丰饶〉的花朵。 “哼,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一个相当具有情绪价值的白眼。 虽然很不想用“风情万种”这么土气的形容词去形容伟大的梅比乌斯女士,可原谅王凯文词汇量上的短缺,他真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描述语言。 常态化冷淡残忍无同理心蔑视人伦法度的“究极生物”却在人后只对你露出小女生的娇羞,这种反差萌真的是…他真的嗨到不行。 ヾ(??▽?)ノ 他刚刚是怎么敢挑衅她的啊,真正的猎物,居然是他自己吗? 压抑住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他回归理性,突破了刚刚那种旖旎的氛围,对着梅比乌斯浅浅的笑笑,然后收回了右手。 “算啦,懒得管你,我回去还有的是事情要做,你就在这躺着吧。记得补充足够的水分,我可不想哪天把你丢进防腐液。” 梅比乌斯借坡下驴,也不打算乘胜追击,若无其事的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只是…如果仔细观察她,仍然可以发现她泛红的耳朵尖尖。 我看这乐土野槌蛇也是风韵犹存.jpg ——————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王凯文整理着脑子里面这一次数据空间重启后的记忆。 人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生物。 掉在数据空间,王凯文一开始是拒绝的。 最初,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满脑子都只是杀过去,剁了搞事情的侵蚀之律者解决问题。 比如以下意义不明的抽象自我质询: “给我干到哪儿来啦?这还是贝洛伯格吗?!” “侵蚀之律者,你等着吼~↑你等着!” 可洗脑刷存档多了,王凯文也就演化出极强的针对性意识,只要他足够开摆,持续高强度摸鱼到终焉降临…嘿,那不就胡了! 算下来累计五万多年呢,反正都理清楚了是在网络世界数据空间里玩过家家,他还真没啥想法。 你可以质疑王凯文作为“英雄”的思想觉悟,但你绝对不能否认这人的无节操无下限。 我是凯文≠我要和他一样遵守规则 最好的办法还真就是疯下去,等下去。 在这侵蚀律者掌握的数据空间,力量体系迷到难以理解。命途力量时灵时不灵,只有药师大爷喊得动还不知道是啥原理。 帝弓司命在上,咱真的没打算反的,祂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您又不在服务区…我只是犯了每个丰饶民都会犯得错误…… (岚:嗯,你继续说,我在听→弯弓搭箭) 这也直接导致了王凯文的战力时高时低,他测算过,最高能清洗行星地表,最低就比帕朵有点力气,好嘛,这咋搞。 更别说整天旁边挂着一自娱自乐的,打扮得完全复刻爱莉希雅的“小蚀”,他还真找不到切入点。 嗯,那家伙作为原来的斩杀目标,现在的定位却是越来越离谱了,很难想象她不是和隔壁识宝一样被五万年的记忆刷成了傻子。 不排除爱莉希雅异世界中场诈尸的奇妙可能性——不知道啥时候开始某只蓝紫色的家伙越来越粉了,那叫一个黏糊。 本来这律者只是好好编稿子王凯文还能应付得来,现在,好,沉浸式体验乐土剧情外加前文明凯文的打工人生活。 他恨不得把她话语后面加的每一个音符都扣下来然后加入五成熟的蔗糖做成甜点,“爱莉希雅”可爱是可爱,谈起来也是真齁着慌。 不好意思,这都是他王凯文的错。 他作为爱门对于爱莉希雅的认识不够,脑子也只能想到这么浅表性的设定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天知道侵蚀律者学了些什么…… 还是猫猫好,猫猫只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够了,剩下来的都交给其他人考虑。 诶,我猫呢?(?⊿?)? 帕朵…坏了,帕朵不会被阿波尼亚关起来了吧?这里好像是有〈至深之处〉的设定的,阿波尼亚能正常出入,猫猫还真不一定。 帕朵要是想要从阿波尼亚的禁锢里逃出来,她就必须穿过有层层机关把守的上升通道,这就绕不开“开门,关门”这种动作…… 王凯文脸色一白,他虽然对猫猫非常喜爱,但潜意识里还是有“开门杀”这个烂梗的。 那么多次重启,帕朵总是莫名其妙就笑着打出gg,然后就解锁“凯文老大我不想死”成就画廊。 嗯,侵蚀之律者都想不通帕朵是怎么没的,有时仅仅是打开卧室的门,可怜的猫猫就被数据删除了,哪怕她后来改了底层逻辑都没用。 帕朵我对不起你啊!_| ̄|○ 为了避免这种生草的情况发生,王凯文翻身下床,穿了鞋就拿着身份卡向着基地底层赶过去。 他怕等他到了某只猫猫只剩半条了,更怕阿波尼亚闲着无聊开始念经,然后一不小心就把猫猫给数据层面上超度了。 嗯,念经也是“开门”。 玩不起这些陈年烂梗的王凯文只能加快速度,他大力推开门的动作很不幸让门另一边的人挨了一记沉重的肘击。 Σ(°Д°; 哦,凯文牢大别肘,救世out! 无关路人,存在感低到爆炸甚至能原地极限闪避的樱只觉得眼前一花就飞起来了…… 物理意义上的飞起来。 “凯文?你不是去进行融合战士二期的手术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樱起身,手背在后面揉了揉疼痛的缓震单元,抬头看清楚了刚刚创飞自己的“罪魁祸首”。 “嗯,不好意思,手术结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怎么样,没伤到吧?” 王凯文试图以微笑化解尴尬,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樱她就不该在这才对,凭她暗杀部队的权限咋能跑到这来? 十有八九是因为铃…铃!不好,这里还有个破事在等着他呢,既然数据空间是仿照前文明,那铃死后变成侵蚀律者这档子事是躲不掉的啊! 不是怎么就一眨眼从死律跳到侵蚀啊,没完了!他还记得这回他刚参与了死律讨伐,怎么醒来就快进到这集了。 来不及考虑约束律者怎么解决的,也不去想没有苏的剧本识之律者又是怎么寄的,王凯文一把拉起樱就往隔离区跑去。 哪儿有的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判定为高危个体的人物,谁会想到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可以变成律者这种可怕的怪物呢? 阿波尼亚的戒律好用,但也是真不讲逻辑,和她本人一样认死理,王凯文都能想象得出那些士兵npc看到铃这个“律者素体”能有多魔怔。 来不及解释了,樱,我们上! 去吧,〈刹那〉(套皮勿忘?),使用必杀技,寒↑天↑狂↓舞! 第三十二章 回复术士的救世主人生 和樱打开那一扇关着铃的牢房用重型门之前,王凯文想过许多许多。 可最终,他还是困顿于残酷的现实。 好在,似乎也不是没有转机,除了过程极度生草以外,抛去脚下因为尴尬抠出来的三室一厅,他还是很冷静的。 24岁,是回复术士…想当救世主。 王凯文至今仍然困惑于他身上那么多命途力量为啥只有〈丰饶〉能在这由侵蚀律者构造的数据空间里正常使用。 明明从纯度的角度上分析,身为正牌命途令使的他无论获得〈巡猎〉,〈毁灭〉,〈存护〉都比重新化作丰饶孽物更具可行性。 更何况…或者说哪怕真的有各种各样的阻碍,阿哈那乐子人给的〈欢愉〉也不可能出问题。 嘿嘿,给你开个命途,慈怀药王的〈丰饶〉,出门左转找帝弓司命领火箭哈。 喵喵喵?(=^???^=) 正经人谁会穿着主教服还在头上顶着绿油油的〈珠露〉,跑到虚拟世界悬壶济世啊!!! 但凡再开个〈毁灭〉命途,王凯文就能给它玩出花来,物理意义上的。 嗯,这里指的是开命途方程,然后拿着咱们伟大的〈断灭花〉给所有敢在头上标出血条的一点核爆震撼,保管有冲击力。 可惜换不得。 算啦,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丰饶〉这东西可是兼备疗伤和毒奶两方面的究极力量,但凡思想开阔点还真挺好用的。 让我看看这〈丰饶〉给的是哪方面的能力…… 命途是固定的,由星神或者别的什么掌握最终解释权,但命途力量的使用则根据命途行者自身的意志会有所分化。 你可以理解为别人家疯狂给队友加血的技能到了琼华手上就能搞出来让人“摸不清头脑”的镜花水月…同样的东西在不同人手上使用方法也不同。 眼下,王凯文调集身上那相对于身为琼华时来说稀薄得不能再稀薄的〈丰饶〉,仔细分辨着自己能调用的能力。 一个是标标准准的丰饶系权能,治愈,然后在事物的原有基础上进行有限的催化,以此尽可能达到物理层面的提升。 完美符合丰饶的利他思想,可催生的结果由使用者决定,这方面也很“药师”。 咱们暂且可以把它简称为“改良”或者“优化”。 另一个就有点歪楼了。 嗯,是毒奶,哈。 利用〈丰饶〉对于事物本身相对透彻的引导和散化能力,既而完成有限的分析。依靠对于薄弱和缺损的理解加大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不稳定性,从而达成使其脆弱,走向自我崩解的环节。 杀伤性不小,应用范围更是魔幻,从狭义层面来说也是一概念级别的神技。 咱们尊称这东西为“劣化”。 王凯文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原先的笑容满面已然因为在洞彻事物的本质时觉察到了来自大宇宙意识的恶趣味而悄然不见。 “改良”和“劣化”,嗯,只是名字重合而已。 没关系的,还有一个决定性要素没有补上,不要紧的,如果没有那个就只是单纯的丰饶。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刹那间,他看见了一个披着冰晶帝王头盖的身影从他身旁化作流光离开。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这这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流光忆庭之主…… 〈记忆〉是他的老朋友了,不管跑到哪儿都能遇到,从〈救世〉登临神座到仙舟上斩断命运,祂和阿哈算得上俩坚持打赏的追更元老。 王凯文恍惚间看见周围的世界遍布沉浮的液态物质,它们扭曲,周转,然后四散为泡沫。 他能看得见忆质? 再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已然化作虚实无存的奇妙状态,漫游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 “赐汝…书写记录之能……” 一句听不出声线,宛若隔空而来的简短话语随着一处忆泡的激荡被送到王凯文的脑子里。 “制忆”,〈记忆〉命途已然开启。 体内的〈丰饶〉好似在欢呼,给他传达了欢欣的情绪后逐渐与这新生的冰蓝色共鸣,然后逐渐壮大自身,变得更加璀璨。 不是,你不是命途交错只看得上虚无和繁育嘛,哪怕是和帝弓司命相爱相杀也好哇,咋和那位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混在一起了…… 使用〈珠露〉治疗我方单位时,运转忆庭之主赋予的〈记忆〉权能,以承受起相同的痛楚为代价,破格复写有关单位的部分记忆。 此之谓,“模仿”。 等等,有什么不对。 “改良”,“劣化”,加上刚刚流光天君打赏的“模仿”,三要素齐全,按乐土的规则来说是集齐一位人物的三个刻印直接解锁核心刻印能力…… 那么我们亲爱的王凯文先生得到的是什么呢? 跨越世界障壁应召而来,于此见证传说的再临,新一代【愈之勇者】,王凯文,参上! (这个梗是开不下去了,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找来源哈哈哈) ??·??·??*?? ????·??·??*?? ????·??·??*?? ?? —————— 言归正传,推开门王凯文和樱看见了他们最不想要看到的画面。 几名穿着战斗员服饰的士兵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神情癫狂而惊恐。 更远处,是一个被红色浸染,完全看不清原貌的东西,像是一件沾满颜料的脏毛衣。 走近就能目睹这场惨剧。 那哪是什么衣物啊,那分明是一个重伤垂死的女孩!她身上满是弹孔,鲜血带着生命的体温从她的躯体里流逝。 樱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王凯文知道她是想要喊她妹妹的名字,那一个压抑在喉咙里的字眼是“铃”。 千算万算,还是来迟了一步。 被阿波尼亚的戒律覆盖影响的士兵下意识的就把铃这个“疑似律者”关进了牢笼,可他们还不打算放过她。 恐惧也好,愤怒也罢,或许还有浓烈的仇恨,他们约定好时间,准备亲手处决这个“怪物”。 他们被绝望蒙蔽的眼睛甚至不打算去认清现实,不考虑面前关押的仅仅是一个无辜的女孩。 绝望的人,制造更深层次的绝望。 这世界上的剧本本身就是绝望的轮回和再生产,复刻崩坏前文明,然后世界被破坏到没有希望的人类,已然成为了自灭的帮凶。 要怪谁呢?去责怪用能力命令他们不要绝望的阿波尼亚还是去责怪这些已经失去一切的人呢?总不可能由地上躺着的铃来为此事负责吧? 说时迟那时快,还能抢救一下! 从樱身边冲过去,快这位以神速闻名的战士一步,王凯文掠过那些瘫倒的士兵,来到铃的身旁。 女孩濒死的躯体还残留微不足道的一缕生机,但是别忘了,他王凯文现在可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医生啊啊啊啊啊! 危机时刻,王凯文对着地上满是血迹的铃伸出他灌注力量的手掌。 赌上【愈之勇者】的名义!(他有名义?) 一百万匹〈丰饶〉力量转动,给我活过来啊! 金绿色的光芒大盛,甚至照亮了昏暗的牢房,樱就在他旁边看着,在心里念完了所有她知晓的神明的名字,为自己世上唯一的血亲祈祷。 为了防止效果不好,王凯文还故作冷静,用因为紧张有些不清醒的脑子回忆起当年那些药王秘传教给他的经文。 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因为紧张握紧手掌再缓慢松开,这小动作反正是改不掉了。 嘴里念念有词:“药王慈怀……” 他就记得这么几句了,希望有用,不然他大概就要重操旧业拿铃的身体制造一具听话而栩栩如生的傀儡…或许能给樱一点心理安慰。 不成,不成。 这种时候想着善后处理也太地狱了,唉,体谅他一下吧,这年头一用上〈丰饶〉,身上的“琼华味”就浓到散不掉。 望着女孩娇小身体上惨烈的弹痕逐渐生长出血丝,把弹头一点点挤出,继而连结残破的血肉缝合伤口,王凯文勉强放松了些。 女孩微弱的呼吸缓缓被体温升起一团稀薄的白汽,王凯文顾不上血污,把她抱起来,像是照顾婴儿那样放在怀里。 用〈丰饶〉再三仔细确认了铃的身体状态,除了有些缺血和营养不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妙手回春,关键时候还得看咱们老仙舟人的传统艺能,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十王要你三更死,玄黄留你到五更。” 把仍因为虚弱昏迷的铃交给在一旁把手都快掐出印来的樱,王凯文也没了刚刚的紧迫感,踹了几脚旁边躺着的士兵,用〈丰饶〉给他们洗洗脑子。 阿波尼亚的戒律虽然好用,但太宽泛粗糙,就和不加检查直接上传的程序一样,总能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毛病。 程序员和程序只要一个能跑就行了,阿波尼亚呢…总不能把修女小姐五花大绑吊教堂悔罪室听他这个主教讲道理吧? 叹了一口气,凯文把身份卡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抱着妹妹不知往何处去的樱。 “拿着这东西出去就行,不想今天的事情再发生就带着铃去千劫那儿,过几天我也过去。” 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什么? Σ(?д?|||)?? 诶,我的猫!我猫要没了啊,啊啊啊啊! 来不及顾虑最后一点高人风范,王凯文快步出门,直接往至深之处跑去。 帕朵,等着我啊,别死太快…… 第三十三章 真我(一) 蓝紫色的妖精小姐对着镜子说: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镜子思索片刻,给出三句启示: “那至美之物如镜面一般破碎,无从谈起,无从追寻,只剩下信徒履行着祂的愿。” “这个世界,已然蒙上日落的昏黄,于此刻探讨美与艺术,颇有一番韵味。” “您的美貌盖世无双。” 爱莉希雅,笑着为镜子擦拭朝雾,她说: “你为什么要哭呢,有魔力的镜子?” 她这么问着它。 “因为我看见您决心要回归于无止境的边际,却终究没有办法去挽回一个高洁灵魂的离去。” 她起身,拉开窗帘,让晨曦在落地窗上投射出明亮而温暖的光晕,站在曙光里的爱莉希雅,美好的像身处一片梦境。 妖精要离开了,所以魔法也会失灵,在此之前,她想要向那些人们告别。 她走出房间的时候,魔镜又变成了普通的镜子,而远方升起无比璀璨的金日。 …… “爱莉希雅,你想好了吗?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可容不得你反悔。” 戴着高顶礼帽,拿着齿轮钥匙的大魔术师皱着眉毛望着面前笑着的紫色妖精,询问着她的选择。 “嗯嗯,我亲爱的小维尔薇,就请你为我布置一下最后的演出会场吧,拜托拜托~?” 她好像完全没有走向自己末日的自觉,和等着约会对象的少女一样,满怀着期待和希望。 维尔薇愣了一下,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支签字笔和一打稿纸递给她: “有什么要求都往上面写,我尽可能发挥作用满足你,就是你最好写仔细些,别让本我那个爱哭鬼看了又哭又闹……” 爱莉希雅接过笔和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再次不好意思的笑了。 “嗯~维尔薇有什么推荐的么?我好像有些缺乏灵感呢……” “唉,哪怕是如飞花一样美丽的少女,在这种时候也想不到合适的计划和安排呀?。” 魔术师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对于这种东西还是不太了解的,或许〈专家〉或者〈讲师〉更能帮到你,需要我回去把她们喊出来吗?” 这确实不能怪〈大魔术师〉能力不足,也不是每个魔术师都能兼职告别和殡葬业务的啊,她能接受爱莉希雅的提案已经相当给力了。 什么?你问维尔薇她如果在这种时候会选择什么样的告别方法? 嗯…这是个好问题。 具体要求是浪漫和视觉冲击力兼备,最好还能让人念念不忘,记上一辈子是吧? 要不就找一个空房间吧,老办法,让爱莉希雅挂上房梁去,cos晴天娃娃,绝对刻骨铭心~? 哼哼,维尔薇都能想象到其他人看到这场面脸上的震惊和恐惧了,哈哈哈哈。 不成?太残酷了,还不能表现少女的美好? 拜托,死亡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美好的事,难不成我们还要美化它直到所有人都为此庆贺吗?! 唉,魔术师哪还需要考虑这种情况。 换一个吧,还是那空房间,既然不能有尸体展示还要能传达出足够的信息…… 桌上放个打字机,我维尔薇能保证它自己就能自适应运转,到时候让它反复在纸上打印文字,这不就有视觉传达设计了嘛。 写什么好呢…大道至简,就该描述事实,依我看也不需要搞那么多麻烦的,直接就在上面写“爱莉希雅死了”,一行五次,往下循环就好。 字体正文格式,小四字号,行间距固定值20磅,首行不缩进,正常排版。 嗯,听起来好像还行。 此方案,爱莉希雅不予置评,归于备用计划。 临走之前,维尔薇要了爱莉希雅一撮头发,她把这些蓝紫色的发丝编成一束,然后用镊子夹着,编织成一个打着平安节的手环。 “把这东西给凯文他送去?你还真是有浪漫主义情怀,就不怕他不解风情,反手就是一刀?” 维尔薇〈极恶〉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名义上是自己创造者的家伙,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怎么,扮演这个角色还扮演上瘾了吗? 拜托,你是侵蚀律者诶,这个世界的掌控者,数据空间的主人,怎么这么小年纪就染恋爱脑了。 明明刚刚她那么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情绪,为什么这傻子就和听不懂一样,非要去执行那自杀的行为呢。 中二病也该有个限度!爱莉希雅!你死了我们怎么办?你要是死了,我们这些由你创造的英雄的影子又到底算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能这么傻,就不愿意听听我们的想法吗?这个世界又不是必须要你的牺牲才能拯救,搞那么绝对干什么?! o(*≧д≦)o!! 爱莉希雅走上前,轻轻的为维尔薇拭去眼角的泪滴,然后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 “维尔薇,谢谢你,谢谢……” “别扯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只是不想要你去死,怎么了啊…我只是想要你活下去……” 维尔薇已经泣不成声,完全看不出平时古灵精怪,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气质。 这位理论上可以和梅比乌斯相提并论的大师,现在像个普通小女孩一样尽情哭着。 “好啦,维尔薇,别担心,我虽然决定了要离开,可这不意味着我就不复存在……” 爱莉希雅抚摸着她的发丝,试图用这种温和的动作安慰她。 “几天前,梅比乌斯她不是和你一起给凯文完成最后的手术了吗?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不是真的会被我留住。” “可我也明白啊,他不属于我,甚至不属于这强行要他参与的末日舞台剧,他本来便生活在耀眼的阳光下,不是卑劣的我可以触及的。” “我,是这个世界困锁他的牢笼啊。” …… “才不是,爱莉希雅最好了……” 怀里的维尔薇挣扎着为她辩护。 “嗯嗯,果然小维尔薇是最棒的,谢谢啦?” 爱莉希雅像是照顾猫咪一样顺着维尔薇的头发,为她擦干净眼泪汪汪的小脸。 “我想着,鸟要挣脱出笼,飞蛾也要咬破茧壳,他陪了我五万年,由我任性的支配的这么久,也该要还他自由了。” “毕竟,他在那个世界还有他的朋友和家人,还有没有走完的道路,还有他所爱的……” 爱莉希雅话语一转,眸子里紫色的光华流动,显露出她作为侵蚀律者的本质。 “当然,我也说过,我爱他。” “和爱着你们一样,爱着这个原先要来杀死我的闯入者,并把他视作我的家人之一。” “是他的记忆赋予了我人格和心灵,是他的回忆使我得以塑造你们,也是他让我明白了,这世界上尚有我等无法企及的美好之物……” 维尔薇看着爱莉希雅露出那么沉醉的表情,鼓起小嘴巴嘟嘟道: “那个家伙有你说得那么好嘛,我反正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哼……” (??v_v??:) 爱莉希雅被她这表情逗乐了: “我的小维尔薇是在吃醋吗,哈哈哈?”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好几次在剧本中喜欢上他嘛,连〈本我〉都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当时我来重启的时候你的表情好吓人啊~” “才没有,那些都是意外,维尔薇才不可能喜欢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也就他长得好看一点,性格温柔一点,然后愿意陪我一起研究机械……” 维尔薇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嗯哼哼~小维尔薇不老实哦,看来那天梅比乌斯说你要和她抢凯文是真的嘛?” 爱莉希雅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继续回忆着: “当时才制造出你们的时候,我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莫名其妙就忍不住把剧情破坏掉,然后看着他恢复记忆和我厮杀……” “后来,我逐渐发现,他即使是恢复了记忆也因为这个世界的经历影响下不去手。” 她摸了摸头上的羽翼状发卡。 “他留下的那些情感,那些属于真正生命的信息给我用于补全自我和弥补世界的漏洞,最终我选择了放手,赋予你们觉醒的意识和感情……”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这里的所有人。” “从他那里取来的感情,也以这种方式流向了他,因他而诞生的愿望,也因为他的欣喜而欣喜,我决定了要给他真正的快乐。” 维尔薇从她怀里坐起来,紧紧盯着她绯红色的眼睛,似乎要从里面看出来什么。 “爱莉希雅,告诉我,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对他的感情也好,对于我们这些人的喜欢也罢,真的值得你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这个世界,这个早就重启了无数次的箱庭,真的值得你用生命去拯救和补全吗?” 妖精小姐目光转向那些被维尔薇嵌合在墙壁上的齿轮和零件,神情有些恍惚但依旧温柔。 “我不知道。” “作为执掌侵蚀的律者,却被感情侵蚀…这种事情也能算是宿命的一环吗,或者我们的诞生本身便是世界的意外?” 她想起来那人经历的某次模拟,紫罗兰色头发的女人用缀满冰晶的身体去为文明争取一线生机,她那时看着这情节,倒还觉得有些不自然。 那个时候,她就听到过那句话的: “世界或许是虚假的,经历的生活也可能是剧本——但我的爱,绝不是虚假之物。” “怎么就…不算呢~?” 第三十四章 真我(二) 格蕾修是痕和布兰卡的女儿,她出生的时候,文明正处于苟延残喘的末日纪年。 她有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天赋,这孩子干净纯粹得像是一张白纸,因而可以承载世间任何色彩。 她甚至能够以堪称奇迹的速度学习周围人的感情,以及他们的能力。 有人说,她是神赐给人们的礼物,也有人说她或许可以终结这混乱的现状…但他们都清楚,文明将要死去,格蕾修也没有了学习的时间。 孩子,你在这末日的余晖下出生,难不成要在这永夜到来之前,和这残损的一切一同死去吗? 于是她拿起手中的画笔,开始用她的方式记录这映入她眼中的一切。 在煌焰的劫火中,母亲布兰卡乘坐的撤离客机被突然出现的裹挟着坚冰的战士救下了。 在沉默于黑洞的大陆里,父亲痕的身前伫立着似铁壁铜墙一般强大的青年人。 她看见科斯魔被那位先生带到训练场,变成另外一番面目,那位先生耐心教会了科斯魔如何掌握自己的身体。 她看见那位先生站在高台上,沐浴着细密的雨幕,以医者和教徒的身份,用金绿色的光辉为衣衫褴褛的人们施予真正的救济。 多么灿烂而美丽的颜色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格蕾修用画笔无法绘制出有关他的风景呢? 那位先生,父亲让格蕾修叫他“凯文叔叔”,嗯,看来是这样的。 后来啊,繁星告诉了格蕾修真正的答案。 只有并非由这虚假的天空孕育的存在,才能脱离色彩的表现。 格蕾修去找阿波尼亚,阿波尼亚是很温柔的人,给她一种和妈妈一样的感觉。格蕾修问阿波尼亚,怎么才能让凯文留下来。 “小格蕾修为什么想要他留下来呢?” “因为…因为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格蕾修的回答让阿波尼亚很意外,但阿波尼亚还是选择告诉这个孩子这都是她的幻想。 “凯文会留在这里的,他不会离开我们。” 阿波尼亚这么说着。 “可是,如果凯文叔叔留在这里,那些平常在外面看着我们的人会怎么想?” 格蕾修想了想,说出了奇怪的话。 事实上,她这句话细思极恐,其中有关的词汇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谁在〈外面〉看着我们?” 阿波尼亚也好奇的问格蕾修。 “我看不清…但好像是一位和格蕾修差不多高的灰头发的姐姐,一位和帕朵姐姐一样毛茸茸的大姐姐,嗯…还有一位紫色头发的阿姨。” “她们应该也在等着凯文叔叔回到他原来所在的那一片星空之下吧……” …… “是吗,那可能还真是这样。” 阿波尼亚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平静,不知道她的内心是不是也一样平静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格蕾修的头,女孩天蓝色的头发比上好的织品更顺滑而有光泽。 “格蕾修,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带着我的祝福,追寻你想要的颜色。” 修女小姐闭上了眼睛,听着格蕾修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桌上放着格蕾修刚刚送来的画,一幅《向日葵》,画中的花儿扎根于深邃的阴影之中,注定颓唐而凄美的凋谢。 它从另一处角度看,则是另一种意蕴。花儿被自画面外一束金绿色的光照射着,迈向她甚至都不会相信的未来。 “凯文,凯文……” —————— “小格蕾修等我一下,马上梅比乌斯阿姨改完这个参数就下来。” 听着楼上的动静,站在实验室大厅的格蕾修乖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梅比乌斯收拾了桌面上堆放的杂物,吩咐一旁傻站着的俩业余助手和克莱因帮她把器具收回去。 不是因为怕格蕾修乱碰,格蕾修乖得很,梅比乌斯是怕这些装满不明内脏标本的瓶瓶罐罐给小姑娘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虽然,格蕾修也不止一次用她的画笔和画布整出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来了。 说实话,梅比乌斯一直挺好奇那些东西的生命形态和生活状况的,可惜不方便提出来。 没有问格蕾修今天为什么要来找她,温柔的梅比乌斯阿姨永远欢迎这个小可爱的到来。 熟练的剥夺了克莱因和那俩傻子的奶茶所有权,然后梅比乌斯享受着投喂萌物的快乐。 格蕾修小口小口的喝着奶茶,在助手姐妹眼泪汪汪的表情里终于还是不忍心,还回去两瓶。 那么,是谁没有奶茶喝呢,克莱因? “梅比乌斯阿姨,今天我过来是为了问您一件事情……” “嗯嗯,问吧,对于小格蕾修再多的问题我都可以解答哦。” 格蕾修望着梅比乌斯那刚刚清空的桌面,又看向被克莱因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书架。 “梅比乌斯阿姨,您这里有凯文叔叔的体检报告吗?我有些关于他的疑问……” 梅比乌斯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她实在想不通格蕾修为什么会好奇凯文的身体状态。 “小格蕾修要那东西干什么?凯文的手术是我做的,你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我。” “我觉得,凯文叔叔可能是外星人?” 格蕾修回忆着阿波尼亚说的话,坚定的说道。 梅比乌斯思考了一会儿,组织着语言向格蕾修解释她所认为的答案: “嗯…格蕾修你可能误会了,凯文他和你父亲痕差不多,都是经过手术改造的融合战士。” “不过因为他是首例成功者,融合的素材也有些问题,导致他身上总是有极度的低温。当然,这种问题已经被他以我也理解不了的办法解决了。” “所以,凯文他现在只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你非要说外星人的话,可能千劫更符合这个定义……” 格蕾修认真的听梅比乌斯说完了这些话,乖巧的举手提问,在得到允许后,她说: “凯文他身上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甚至,他身上的颜色和千劫都不一样,他就好像一个被贴在画布上的相片……” 梅比乌斯虽然不知道格蕾修眼中拥有“颜色”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她能理解这孩子超乎想象的感知能力。 眼见瞒不住格蕾修,梅比乌斯就开始想着如何要去表达她所得出的真相了,没办法,这残酷的真相一直让她如鲠在喉。 难道要她告诉面前的孩子,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数据,只有凯文是真实的个体?难道要她告诉格蕾修,爱莉希雅是一切的源头,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要摧毁孩子的梦呢? 在梅比乌斯思考的时候,格蕾修再度开口。 “谢谢你,梅比乌斯阿姨,我好像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现在的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去,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 “再见,梅比乌斯阿姨。” 诶,这孩子,她是什么意思? (°ー°〃) 来不及让梅比乌斯反应,格蕾修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出了实验室。 梅比乌斯知道,聪明的格蕾修是故意不让她亲口讲述那些不应该被知道的情报。 有的话,说出来真的会死,而且世界也会再一次悲哀的重启,那疯女人一直都是这样。 “爱莉希雅,你可真是……” 好烦哦,要不扣克莱因的工资?算了,她都快无偿打工了,还是让她加班吧。那么多报告还没全部打印下来呢,顺便给这几天的研究写个日志。 等等,这是格蕾修送来的礼物吗?一幅画? 画面上,一只装饰着金色纹路的漆黑的手臂伸向苍蓝色的,又像是海洋又像是星空的漩涡。 谁亲手去触碰隐秘的真理,又决定要把这真相归藏于世末的尘埃呢…… 梅比乌斯苦笑着,把画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 从梅比乌斯阿姨那里走回家的时候,格蕾修看到了爱莉希雅。 照例是格蕾修的小脸被这女人揉捏了好多次,然后又被用宽广的胸怀进一步蹂躏…… 爱莉希雅,好烦哦。(?′w`? ) 不知为什么,格蕾修总觉得今天的爱莉希雅格外的奇怪,她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格蕾修也很难用画笔描述。 她能看得见自爱莉希雅身体上浮现出的交织着的虚幻数据字段,它们纠缠着,纷涌着,像是要拧成一个个工整的结。 “爱莉希雅…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爱莉希雅,好像要消失了?你身上的颜色…好淡好淡…比晚上的云彩还淡……” 格蕾修望着爱莉希雅绯红色的眼睛,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魔法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吧?” “哪怕是如水晶和晚霞一般美丽而璀璨的妖精小姐,也是要在午夜的钟声响起时,回归漆黑的森林……” “已经很晚了,小格蕾修要不要爱莉希雅姐姐陪你回家呢,至少我还可以为你照亮回家的路?” …… “不要,晚上…有路灯。” 格蕾修避开了目光,不去看爱莉希雅的脸。 她看着远处昏黄里氤氲的墨色,似是对爱莉希雅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格蕾修看见,属于爱莉希雅的远方并没有金绿色的光芒照耀,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漆黑。 没有路灯,谁来为她照亮回家的路呢…… 第三十五章 真我(三) “要我说,这场闹剧也差不多得了……” 千劫还是老样子,几个月没见,他还是那么一副“礼貌”且“温和”的状态。 官方已经习惯了这位新任将军听调不听宣的风格,除非重大事件(特指律者降临),否则这尊大神不会参与任何指向性任务。 千劫因此乐得悠闲。 没办法,这剧本里头劳模就那么几个,抛开凯文,痕这些老戏骨,官方真能用的兵没多少。 王凯文想着,理论上不管是崩坏前文明逐火之蛾,还是贝洛伯格当年那离谱的人类联邦,恐怕都容不下他这种刺头。 得亏现在这些高层是假的数据,否则后面一定有一大堆拖后腿的垃圾。程序就是这样,只会根据预设的轨迹运行,哪怕出了错误也不愿意自检。 其实也有意思,真有这种破事,他和千劫两人也就够屠他们几十回了。 千劫听着他说明现状,然后就火冒三丈,这里的“火冒三丈”是具体描述,这哥们真燃起来了。 “爱莉希雅那女人有问题。” 千劫以一种平缓而冷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他身上披着如血一般鲜艳的火光,面具后因为过高情绪波动而锐利的视线盯着面前的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很愤怒。 “她要死了。” 王凯文指了指不远处的哨塔,那上面空无一人,却突兀的挂上了一张白布。 “千劫,你相信她吗…相信她真的能那么无私,超越其本性的恶意,去为我开一条归途?” 王凯文这么说着,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神情淡然。 “我不会信。” 千劫很快就给出了他的答案,他接着说: “她是不是她模仿的那个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真的远远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 “让我觉得不安的,是她现在对于她自我的否定与抹杀,这种人很危险。” “许多次轮回重启之前,我大概是会信她的。” 千劫用超出常理的理智和平静分析着,他看着面前王凯文湛蓝色的眼睛,又补上道: “说真的,我也只是拥有〈千劫〉这个模板的赝品,塑造我一切的,也只是这次重启的经历和往昔轮回里残存的细砂……” 戛然而止的,是他暂时说不出口的言外之意。 “既然“千劫”是假的,那“凯文”就是真的吗?” 那无情的造物主啊,从赐予他们觉醒和智慧时就已经为他们写好了剧本,想好了结局。 王凯文起身,他看见远处山脉升起一道令人不安的紫气。这混沌的浓烟弥散,把苍穹熏蒸成幻惑的幽域,天色也自然暗淡了下来。 “千劫,还记得我在教堂时对你说的话吗?” 他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是让我替你护住阿波尼亚和那些人吗?” “不是这句。” 王凯文摇了摇头,笑着看他。 “那是什么?” 千劫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他不能感知到的东西在周围游曳,他迫切的追问。 “我说过,我本来的名字。” 王凯文认真的说着,但说得内容又像是在开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 …… 千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倒没想到这人会在这种方面执着的纠正他,一下子就尬住了。 “这和你现在的名字差别不大,而且一样的充满了傻气,甚至不怎么好听。” 他毕竟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也不觉得冒犯,谁家正经人在这种时候谈这事。 王凯文告别千劫,无视他脸上的不解,就这么一跃而起,向着那夺目的紫色光幕飞去。 “我穿神父装到底还是不好看的,这身行头呢,虽然招摇,但在大场合下也算有点风头。” 千劫一眼望去,那人不知何时已然身着青色的装束,莫名其妙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气场。 得亏这里是数据空间没仙舟的熟人,不然便能看出这一身是持明龙尊饮月君的打扮。 角冠显现,龙魂激荡,一番惊涛风云起,搅动天河洗星辰,正是仙君临,见者何不拜? 倒不是他爱这浮夸的排场,仔细看,他身上的龙魂若虚若实,眸中竟有神采。 名义上12小时,事实上五万年的人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填补最残缺,最难以挽回的一丝损失。 现在,让我们换一个更有意蕴的说法: 〈世界允许意识匹配新的容器,却不允许容器收集消散的意识。〉 数据空间是个好地方,只要提供的信息足够就能塑造出对应的实体。 龙影攀上王凯文的肩,用他那水青色的眼睛望着这个他曾经认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王凯文轻轻抚着身旁龙魂虚影的角冠,亦如当年,他孤身潜入冰冷的海底,去从封印笼中解放一位被严加看管的少年。 “自鳞渊境一别,好久不见啊……” “丹枫。” 你是我最好用的工具,也是我在最后才愿意承认的挚友。你是我注入心脏也不愿意让你冷却的血浆,是我掺入影子也不接受使你消散的魂魄…… 现在,终于自死亡和沉沦中归来的你,是我用来治疗整个世界虚妄和欺瞒的药引。 —————— “爱莉希雅,你想好了吗?一旦你真的融入数据空间,你所有的记忆也好人格也罢…都将归还于这虚假的天幕!” 维尔薇努力的做着最后的劝说,可回应她的是一张那么温柔的笑脸。 “为什么不呢,维尔薇?我以非人的姿态降临,此刻,也该用原来的样子回去。” 为了塑造永恒的乐园,为了终结轮回的哀怨。 今晚不会有任何的律者降临。 因为长眠于此的,将是高贵而骄傲的战士,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无暇】之人,爱莉希雅。 “我借用她的名字,借用她的设定,借用她的身份,妄图塑造出和她一样的剧本……” “如此骄傲的活着,自当贯彻始终。” 爱莉希雅,不,应该说——抛弃了侵蚀之律者身份,现在又以它位格降世的,拥有“爱莉希雅”这个名字的人。 她站在这里,站在这世界最高的山峰,俯瞰着其下因为她的存在而翻涌的漆黑潮汐。 那是错误的数据。 这东西的正体其实是“混沌的忆质”。 是任何世界都无法承载的癌变。也是她的罪业,是她的天真和傲慢制造出的苦果。 要怪就怪她这罪魁祸首想当然的认为数据空间就能无止境的篡改,于是无数次在脏污的画布上覆写,直到最后这墨色浸透了指尖,才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放任它们不管,不仅这个数据空间,外面的那颗星球也会受到波及,都将湮灭于这无尽的空洞中,甚至将无法被信息记录。 能平息这灾难的,仅仅是一个人的死。 爱莉希雅已经准备好了,而她挑选出那位为她作为人类的生命划上句号的人,也将要到场。 “维尔薇,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其他的维尔薇会生气的。” 她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大魔术师,要这位孩子离开这危险的场所。 “我不会走的,爱莉希雅!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维尔薇哽咽的说道。 “没有关系的,维尔薇,我并非孤身一人,凯文他马上就会过来陪我的。” 爱莉希雅微笑着,她脸上画着维尔薇为她精心描绘的淡妆,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长裙。漆暗的山巅,她美得像是黑夜的女神。 “真的吗?凯文他也会来?” 维尔薇不相信的问着她。 “真的,不骗你,放心吧维尔薇,有凯文在我不会有事的。” 这是善意的谎言,因为爱莉希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修改了程序,她让维尔薇下意识的忘记了她将要做的事情所带来的后果。 维尔薇现在只是觉得很心安。 她自己也在开始说服着自己: 凯文是那么的可靠,那么的强大,他一定能救下爱莉希雅的,一定…一定…… “走吧,维尔薇,离开这里就好。” 在这句指令下,维尔薇失魂落魄的迈着脚步,从爱莉希雅的身旁走过,走下山峰。 在这路途中,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明明十分熟悉又让维尔薇感到陌生的青年。 他穿着缀着鎏金的青色装束,披着很威严庄重的长袍,周身还围着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动物虚影。 维尔薇想要和他打招呼,叫住他,却因为内心深处的指令,只能一言不发的和他擦肩而过。 …… “凯文,你来啦。” 她笑着,看着面前已经不再是遵照剧本里设定的他,看着在她的世界里困守了五万年的那一只飞鸟,看着她爱着的少年。 “你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开不开心~” 真是的…… 明明,在这种时候,是不能这么失礼的,明明有那么多想要对他说的话,为什么,说不出来呢? 算了,那些告别的话就交给信件来说吧。 终究不是爱莉希雅的侵蚀之律者,在这末尾的时候掉了链子。 好不容易战胜了生欲,她的背后却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点也不优雅呢。 她能做的,只是那样单薄的笑着,用动作示意他快一点动手,不要给她反悔的机会。 …… 在心里,蓝紫色的妖精小姐轻声的说: “我的心意,要心怀感激的收下哦?” 第三十六章 真我(终) “凯文,你是怎么看待这些律者的?” “你觉得…他们也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他捧起那一颗锋利的红冰,头也不回的从她的面前走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 “如果有一天,只要像这样对我扣动扳机,就能拯救「多数人」的话…凯文,你会怎么做呢?” …… “凯文,你过几天应该就要过生日了吧?”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哦,可以期待一下?” …… “凯文,你的表情好可怕啊,放松一点,不要太紧张,你不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嘛~” 少女抬起指尖,信手捻出了一朵粉紫色的水晶花,它在半空悬停,然后溃散成零落的数据光点。 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了吗…真是的…… “······故事的女主角,偶尔客串一下迷人的反派角色,也不错吧?” …… 王凯文踏足山顶的最后一级台阶,他发誓他真心讨厌这场景,这总能让他幻视自己还在永冬岭。 可真有意思,明明这里并没有冰川,也没有星核,为什么就这么冷呢,真是“高处不胜寒”吗? 是因为孤独吗? 是吧。 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死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佩戴着无法被世人授予的荣勋,以救世主的身份傲慢而浪漫的走向牺牲…… 人们降生的时候总是被同类簇拥着,而在死亡时却选择了这样一种寂寥的氛围。 侵蚀之律者啊…… “你当真是想要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吗?” 回应他的,是她永不褪色的笑靥。 “生日快乐,凯文,今天要开心哦?” 即使,在下一秒后他就对她使用了致命的杀招,女孩的笑容自始至终都那样温柔。 她是在离去时都秉持着“爱莉希雅”式的优雅的,因为他在挥剑时还能感受到拂过脸颊的微风。 “永别了,爱莉希雅。” …… —————— 爱莉希雅死了。 她用自己的本体没有任何反抗的承受了足以杀死律者的一剑,于是毫无疑问的走向消亡。 这过程简单得有些草率,因为她的配合,他甚至觉得刚刚切落的是一片将要凋落的枯叶。 切开了,里面也不是黑色的。 有点后悔,但是再也拼不回去了。 他自己哭了吗?王凯文不知道。 他想要说服自己只是气氛到位逢场作戏,想要再固执的用阴谋论解释那律者还没有死,只是逃走了,可是,他自己清楚真相是什么。 凯文的眼泪会结冰吗? 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的眼泪是不会结冰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划过脸的温热。 他本来不是凯文…却又不得不成为凯文了。 “这算什么啊,丹枫,你说这都算什么…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算计完了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甚至预测自己可能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在撕破脸的情况下控制住她。” “结果呢…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这算什么啊……” 身旁的龙影想要安慰他,却苦于没有实体,只能以身躯环绕他,默默的陪着。 几天前千劫说的话,阿波尼亚说的话,梅比乌斯和帕朵对他说的话…巧了,这些话他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恶意的猜测,那么坚定不移的相信这又是无聊的恶作剧,那么多次重启他又不是没经历过,真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她毕竟不是爱莉希雅不是吗? 她又不是没干过一言不合就在他面前删除帕朵他们的数据,然后用权限重启再重启。 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吗?没有吧。 她就像一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孩子,那么幼稚却又那么无可反抗,她能因为心情不好毫不犹豫的做出清空世界存档的可怕行为: 面色平静的闯入实验室虐杀发现她这些行为的梅比乌斯,留下一地污浊的绿色。 在阿波尼亚走出至深之处时痛下杀手,然后给他展示修女小姐的物理构造。 撕碎格蕾修的画布,毁掉她的作品,将这个孩子的父母还有格蕾修自己制作成“繁星”。 当着樱的面杀死铃,然后让那个孩子变成怪物,逼迫这对血亲厮杀。 让科斯魔像真正的野兽一样陷入狂乱,然后饶有兴致的欣赏他屠杀曾经保护过的人们。 让华一次次被迫回忆惨痛的过往,然后为她搭建用她同伴和战友制作的羽翼雕塑。 拧断帕朵的脖子,然后把她的尸体和那些猫一起沉入黄昏街外的海里。 逼迫千劫解放那灾厄的火种,然后在他的面前熄灭那些士兵的生命,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这就是她在刚见到他时,所释放的幻觉。 她当时只想让他快点在幻觉里精神崩溃,变成棋子参与到她精心准备好的剧本里。 “天生邪恶的律者”,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真该死啊,律者。 所以即使后来她演着演着入戏了,套的皮套腌入味了,他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期待。 要不是在这破地方力量不全,再加上她反应得实在是太快,他早就投影出一把天火圣裁教她“死”字怎么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变得稳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一团紫色的迷雾,而是变成了爱莉希雅的样子…… 王凯文他不记得了。 也可能,他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于是打算施予它们平等的毁灭。 反正毁掉这里,他就能回家了吧。 他只是想回家,他有什么错!!! 敌人难道不都是应该消灭的吗?和这里的人牵扯那么多有什么用,他不能被困在这里啊,外面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呢。 于是,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魔怔到用刀刃在身上刻下〈王凯文〉这三个字。 于是,在意识迷离中也没忘记用〈不朽〉的力量灌溉那稀薄的魂魄,即使这使得他甚至没有能量去使用除了〈丰饶〉以外其他的命途。 于是,闯入那么多人的生活,以局外人的身份,既不奢求融入他们,又确保理智的自我隔离。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跨过一切障碍,站在她面前,然后毫不留情的对她挥下屠刀。 他原以为,这一次也和之前所有的重复一样,所以做好了一切准备。全副武装,甚至带上了复苏的丹枫,哪怕她要他再次轮回,〈不朽〉也能给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永恒。 反正挡在他回归现实的都应该去死,律者都应该死——真当自己换个名字就是爱莉希雅啦?! 只是没想到,侵蚀之律者最后的恶作剧,是更加残酷且不可理喻的【真相】啊。 他来的时候多么坚定,现在就有多绝望。 望着那向着世界边缘逐步退却的漆黑色浪潮,王凯文居然觉得它们很像当年手机游戏启动时突如其来的黑屏。 “要不要在上面写一个〈正在加载中〉?” 呵,他也就在这种时候说白烂话很有天赋了,明明是终于通关了这类魂地狱副本,他怎么会没有一点成就感呢,真奇怪啊。 可以回家了,梅他们还在等着他呢,别让他们等太急——虽然在这待了五万年,但外面根据数据空间时间公式换算,说不定一天还不到。 只是…… 这种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呢? 谁能告诉我,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哭泣吗…… ———————— 「某一日,祂从天坠落。人们抬头仰望,于是看见了星空。」 「星月送来神的女儿,她愿成为人的伴侣。」 「长风化作她的轺车,四海落成她的园圃。鸟雀衔来善的种子,百花编织爱的颂歌。」 「她便是这样降生于世,行于大地,与人类一同长大,与世界一起发芽。」 「而今,终焉之时将至。」 「而今,归去之时已至。」 「就此告别吧,美丽的世界。」 「此后,将有群星闪耀,因为我如今来过。」 「此后,将有百花绽放,因为我从未离去。」 「请将我的箭、我的花、与我的爱,织成新生的种子,带向那枯萎的大地。」 「然后,便让它开出永恒而无瑕的…人性之华吧。」 「我名为爱莉希雅……」 这是爱莉希雅在那个世界的故事,是她回归时所显示的台词。 现在他都能背下来了,可惜,对于刚刚死掉的侵蚀之律者,或许应该改几句。 她也的确把这段话写在给他留下来的信里,以生日礼物的身份藏在山峰上一株野花旁边。 王凯文能认得出来,这种花最喜欢模仿另外一种名贵的花卉生长。只是它既没有对方的色彩,也不存在和真物一样的芳香。 它所有的,只是一副仅靠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的躯壳,因此常常被不法商贩拿去,喷上香水,染个颜色当做名贵的原本卖出。 它是不是它自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拥有芳香后的它已经完全替代了真物的作用,哪怕是赝品,也未必不能参与高雅的事件。 被消磨的是它属于自然的天性,可华贵的包装和实际作用上的浪漫已经完成了任务。 反正只是赝品而已。 王凯文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就着半山腰稍显清冷的风,用笔把信上最后一行字划掉。 「唯一的律者,侵蚀之律者。」 他这么写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心里满溢的痛苦以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呈现,那一道自眼眶划落的晶莹出卖了他。 …… 还是会结冰的。 第三十七章 无瑕? 一个人的死,一朵花的凋谢,一簇水晶的碎裂,一个世界的毁灭…… 有这么多事情要考虑,又该怎么才能算计得干净,怎么才能让自己无责任的离开? 她为他和这个世界都考虑好了,可在此之前,她都从来没有告诉他。 直到她一死了之。 …… 漆黑色的浪潮褪去,而这死寂的海洋上升起一轮新的红日。 “太阳照常升起。” 与这格格不入的,是那高高的山上走下来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她不是爱莉希雅,但他仍然是杀人凶手。 这可能是他难受的原因,要是她没有死在他手上,或许这个只是一心想回家的人…可能也不会这么恍惚。 难以言喻的负罪感无从开脱,迎着新的一天,手上甚至没有留下血迹。 身为“凯文”,杀死一名律者,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使是她,也不过是世人之一…吗? 王凯文猛的一怔,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他随即调转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健步如飞的向着那山峰跑去。 她明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 —————— 这是最后一天的侵蚀之律者。 “会后悔吗?” 紧闭房门的卧室,爱莉希雅这么问自己。 她知道那人是多么想弄死自己。 他或许早就厌烦这一出无聊的闹剧吧,谁又会喜欢无止无休的悲剧情节呢。 五万年来,她一步步在自我改造,一点点靠近那理想中的身影,试图成为真正的“人之律者”。 可是呢,她何尝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在12个小时内的苟延残喘。抛开剧本里的情节不谈,她的身份也就是他的一个敌人。 敌人不消灭掉,“凯文”是不会满意的。 担心他会手下留情? 又不是一次两次在这里折腾他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没干过,她在领悟“爱”之前,亲手清空的人物数据足够塞满3个数据空间。 你会因为删除一个应用而充满愧疚吗? 不会吧。 那么多次在他面前杀掉,哦不是虐杀他的同伴,他怎么可能不恨她。 “所以啊,凯文,按你的想法来就好,你只需要用剑用力砍下去或者按下扳机——杀掉我。” “杀掉一个律者,杀掉一个挡在你回家路上的敌人,杀掉这一切异常的来源。” 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就好像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听她说这些话。 “不要哭啊,凯文…你可不应该是那么懦弱的家伙,我不允许我侵蚀之律者爱着的英雄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懦夫。”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接不接受……” 绯红的眼睛里滴落一颗璀璨的晶莹,可她笑着,笑得那么美丽,像是“爱莉希雅”一样啊。 “我爱你,与你无关。” …… 终于,她最后想开了。 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成为不了“人之律者”,那么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只要他会记得,她是谁真的不重要了。 不是英雄的你,不是英雄的我,残酷而美丽的世界,还有比这更不可理喻的爱情吗? 他们甚至不是为了拯救“大多数的人”,只是自私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作非为罢了。 —————— “维尔薇,爱莉希雅死了。” 梅比乌斯看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还是礼貌的让旁边的克莱因给她准备了一杯咖啡。 相比于那个可怕的女人,梅比乌斯更在乎自家小白鼠凯文的安危。 所以维尔薇的到来是必要的,她还需要这个战地记者给自己提供最新的情报呢。 她原以为维尔薇会恶狠狠的瞪她,毕竟这人对于爱莉希雅多少有些近似于魔怔的崇拜。 出乎意料的,维尔薇摘下了头上的高顶礼帽,以一种理智而空洞的目光看着她。 “〈本我〉?维尔薇你……” 梅比乌斯皱起眉头,难以置信的问她。 “她们都死了,死于戒律,也死于自愿陪葬。” 维尔薇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苦涩的没有添加任何糖的浓咖啡。 “我今天来,既是为了通知你参与新秩序的构建,也是想再看看你的态度。” 她的目光里混合了许多东西,让梅比乌斯都有些看不懂。 “我的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的问道。 “对于让凯文留下的表决。” 维尔薇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可怕的话。 “我们已经失去了爱莉希雅,不能连他也失去。而且没有了那个女人的阻拦,说不定现在的情况正适合原计划的开展。” …… “你想做什么?” 梅比乌斯没有立刻给出意见,而是等待着她的下文,她敏锐的发现今天的维尔薇很不对劲。 “重启一下这个世界,然后洗掉凯文的记忆,最后按照她原来所做的方式,定期维护这个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家园。” 维尔薇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梅比乌斯,相信我,我爱着凯文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你,阿波尼亚或者是爱莉希雅。” “只要这个计划可以实现,我们将能够真正的拥有他,此后再也不会有各种各样的悲剧了,剧本将由我们自己支配。” “想想看,真正的自由,真正的永恒,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所追求的东西吗?” 这是最黯淡无光的蛊惑。 “可你做这些这有什么意义?无论我们多么努力,事实上也不过是能留他在这里度过外面世界不到一天的时间。” “更何况,连爱莉希雅都做不到完全拦住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可以做到?” 梅比乌斯平静的向维尔薇提出了异议。 “我不怪你,梅比乌斯,我不怪你不能理解我宏大的理想。你是个真正的天才,你只是受困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局限性。” “爱莉希雅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她死了这个世界现在还没有立即崩溃就证明了真相是什么。” “尝试一下随手〈投影〉或者〈创造〉一样东西吧,梅比乌斯,让我看看你所分到的力量,也好让你自己认清现实。”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梅比乌斯的算力疯狂运转,然后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她伸出手掌,然后幻想这里有一个苹果。 然后,她空无一物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苹果。 「此后,将有群星闪耀,因为我如今来过。」 「此后,将有百花绽放,因为我从未离去。」 这两句话,原来根本就没有随便写的赞美诗,它意味着更可怕的可能。 侵蚀之律者死去,把权能归还于孕育她的大地,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源于纷涌的数据。 她想要的,是这些由她创造出的孩子们,这些冠以〈英桀〉之名的特殊数据个体能够继承她的力量,这才是她予他们的“自由”。 让他们自主的使用它,然后开创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数据文明。 与其说这世界上没有了侵蚀之律者,不如说死去一个侵蚀,诞生数个一样的律者个体。 爱莉希雅的死,是潘多拉的盒子啊。 “看吧,梅比乌斯,你和我们一样,拥有这一份伟大的〈天赋〉,你也是她的继任者之一。” “使用它,这也是她的愿望,不是吗?” “我们甚至可以创造出无数个凯文,没有人会再进行无意义的争斗~” 维尔薇笑着走向她,向梅比乌斯伸出手来,等待着她的答案。 可梅比乌斯只是笑着,这笑容越来越张扬,到最后甚至已经超出了她的性格,显得有些病态和歇斯底里。 “爱莉希雅…好一个爱莉希雅……哈哈哈” “我才不相信你真的死了,如你这般罪孽深重的人,哪怕是下地狱也不为过啊。” 维尔薇恍然发现脚下的地板被深邃的墨绿浸染已然沦为一片危险的深渊。 面前的梅比乌斯露出了无比可怕的目光。 “如果这世界上必须要有黑暗来衬托光明的存在,如果必须要有恶意来使得善良彰显……” “那她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她没有完成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 自墨绿色里翻涌而出的恐怖蛇影在第一时间就吞没了维尔薇,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她低估了面前这个人对于凯文的爱,更低估了追求〈无限〉的篡夺者对于纯粹自由的渴望。 做完这一切的梅比乌斯痛苦的哀嚎着,感受着身体里流动的那象征着罪恶和斗争的律者能量带给她剧烈的痛觉。 “凯文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因为这里任何人的一己私欲而被留下来。” “我所追求的〈无限〉,绝对不应该是一潭毫无可能性的死水。” 梅比乌斯走出实验室,她身上还残留着可怕的气息,可是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理智而坚定。 没有终焉的世界,没有可能性的世界,再也没有希望存在的世界…… 这些静止的,死寂的,早就在爱莉希雅死去后一同放弃了可能性的悲哀的数据,就由她亲手来施予安宁和终结。 不需要再重启了,也没有再多余的解释,让残酷的厮杀来清扫这里残存的污秽,让死亡给这个世界写上真正的结局。 “侵蚀之律者,从我梅比乌斯开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应该死去…我会杀死所有的律者,包括我自己在内!” 第三十八章 逝火的终墓(一) “千劫,让开吧,你不可能永远把他们护在身后。而且,除了我们这些〈异常〉以外,我可以保证这里不会有无辜者死去。” 身披阴霾的篡夺者裹挟着墨绿色的深渊,来到那黄昏街教堂的原址。 这座破败的建筑里挤满了人们。 躲避黑色浪潮成功的幸存者聚集在这里,受到戴着面具的火焰战士的庇护。 而现在,凡人难以理解的近似于神的“敌人”找到了他们,向着他们的守护者发出了挑战令。 “我不记得你拥有过与这种傲慢同等价位的力量,梅比乌斯。” “况且,我作为战士或者士兵也没有不战而降,束手待毙的理由。” 伫立在教堂大门前,千劫如同一位真正的勇士那样,面对席卷而来的蛇影不曾后退一步。 梅比乌斯丝毫不觉得意外,抛开凯文那个特殊情况,千劫的性格一直很对她的胃口。 疯狂,强大,还有根植其心灵,崇高的守护愿望,如此纯净的人才配拥有追求无限的资格。 可惜,今天这里的他是必须要铲除的敌人。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侵蚀之律者都要死,因而,所有的〈英桀〉都要死。 被“爱莉希雅”选为继承人的个体,已经不可遏制的成为了阻碍这个世界向正常运转的错误。 唯有把他们连同梅比乌斯自己一同抹去,才能换来世界在末日之后残酷的新生。 通往地狱的道路由善心铺就——那位妄想成为“人之律者”的罪人所有美好的祝福都因为她自身的缘故成为了最恶毒的诅咒。 …… “千劫,放弃吧,与吞噬了维尔薇的我战斗,你毫无胜算啊……” “你难道…是不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面对梅比乌斯的提问,浑身浴血,而这些血液又被体表的高温蒸发的千劫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做着抗争,只是一次次用自己的双手捏碎仿佛无止无境的蛇影,把那些属于梅比乌斯的杀招全盘接下。 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梅比乌斯的身上,以倔强的意志承受着愈加严重的伤势。 千劫,没有动用〈侵蚀〉的权能。 说他固执也好,说他愚蠢也罢,他都不会在乎,无能守护的狂王用来赐予跟随者安宁的方式…只有至死方休的斗争。 就连斗争的过程中使用的力量,都是堂堂正正的,他知晓动用它对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火焰燃烧伤口用来止血,而目光随着生命的燃烧逐渐变得越来越炽烈。 千劫他能维持理智的时间就是他能够坚持的时间,作为主刀医生,她梅比乌斯又怎么会不理解患者的身体状态呢? 她太聪明,懂得拖延战术,什么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敌我,那么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梅比乌斯有的是时间等待这位英雄燃烧殆尽。 “觉得我卑鄙吗,千劫?” “带着你的作为战士的高洁下地狱吧,不必感到悲哀,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 千劫已经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了。 万千蛇影啃噬着他,如同蚁虫一点点破开堤坝,分化瓦解着他仅剩的力量。 可即使是这样,战士的血肉仍然鼓动着。他就以着健硕的身躯铸就了那墨绿色海洋始终无法突破的牢固城池。 狂战不败,承载【非天】之名…… 任由理智和自我逐渐消磨,任由躯壳逐渐燃尽,倘若会陷入敌我不分的狂乱,那就自此不再行动好了,这具尸体,只会在最后留给你! “梅比乌斯…一起下地狱吧!!!” 以身为阵,铸我〈存护〉之志…… 凄厉的火光,在这被蛇影封锁的空间里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宛如一轮新生的太阳走向陨灭。 在这煌焰之后,是千劫用生命争取的机会。 积蓄了许久的一束寒意刹那间绽放,樱瞄准梅比乌斯防御死角,用尽全力挥下这一刀。 等梅比乌斯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凝聚着斩断一切的信念和力量,樱的这一刀已然臻至化境,恐怕是数据层次的抹杀。 蛇被斩下了头颅,化作一地粘稠的绿色。 而千劫呢,已然是仅剩枯朽的半身,不屈的脊梁挺立着,上面爬满焦黑的毫无生机的灰烬。 “千劫……” 樱低下了头走过去,她颤抖着手想要为这位可敬的战士闭上眼睛。 “闭嘴…我真正想要的…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拥有…但这一次…这一次…我有没有…「的确」保护到些什么…?回答我…你…回答我……” 千劫无神而浑浊的眼睛在破碎的面具下晃动着,喉咙里发出来既像是哀嚎又像是呢喃的声音,他的声带已经烧坏了或者…早就没了。 “你做到了,千劫。梅比乌斯已经死了,我们成功了…这都是因为你的守护。” “安息吧。” 良久,再没有人回应樱。 远处,传来一串拍手叫好的声音。 “真不错,不愧是我亲手改造也比不过身体原型的奇妙作品…千劫,愿你死得其所。” 比原先年轻了一些,嗯,就是年轻了一两岁的样子的梅比乌斯,自地平线远方的阴影缓缓走来。 不似刚刚和千劫厮杀时的狰狞可怖,她的身上毫发无伤,甚至衣物都保持着完好与整洁,就像一位盛装出席晚宴的大人物。 这一份优雅,带给樱的是极致的绝望。 怎么会…明明已经确认了刚刚那一刀没有落空,那种程度的出力仍然不够杀死这个怪物吗?! 梅比乌斯回答了樱心中的疑问: “恭喜你们成功杀死了我一次,再接再厉——樱小姐,这一次可没有人来给你争取时间了。” 真相只会更残酷。 可毕竟是血与火历练出的暗杀者,战士的本能让樱以最快的速度摆好了战斗姿势,谨慎的盯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敌人,伺机而动。 “梅比乌斯博士,我们明明没有必要互相残杀…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她忽然向来袭的蛇提问道。 “到这个时候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可笑吗?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梅比乌斯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拙劣的拖延借口,面色平静的躲掉擦身而过的凌厉刀光。 她嘴硬是真的,但不一定头铁。 可是啊,梅比乌斯还是不明白,樱的本职工作是潜伏和刺杀。 吞噬了维尔薇的梅比乌斯或许可以逼迫千劫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同归于尽,但这绝对不代表她拥有躲过樱那精妙至极的杀人术的能力。 穿胸而过的一刀,很快,很痛。 什么时候?! 可能是她还在简短的思考的时候,也可能是刚刚她视角偏离目标的一瞬,樱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梅比乌斯甚至看不到她的动作。 然后,樱就倒下了。 是的,刚刚她那一刀的确杀死了面前的梅比乌斯,但没有人规定下一次复生梅比乌斯不能出现在距离她“零距离”甚至是…“负距离”的地方。 蛇影破体而出,樱的胸膛整个被撕开,探出一双纤纤玉手。这猎奇的一幕或许能让这位暗杀者到死都感到难以置信,甚至会觉得恐惧。 梅比乌斯一点点从樱的身体里爬出来,听见背后这个濒死的人最后的遗言。 “放过…铃……” 蛇一边扯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脏器,一边转身温柔的为她合上了眼睛。 “放心吧,她和我们不同,她一定能活下去。” 生物学家通常在处理解剖上很有经验,不一会儿,梅比乌斯就成功帮樱整理好了她那破碎的身体,勉强凑出一个没有那么血腥的遗容。 好吧,她刚刚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了。 唉,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奈的杀戮,无奈的生存,要怪就怪爱莉希雅那个罪人? 可是梅比乌斯不会把过错全部丢给〈侵蚀〉,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她,也就无所谓“无罪”。 脚下的泥沼蠕动,把这两位战士的遗骸吞没,消化为纯粹的〈遗产〉。 她还不能停下,她必须速度快一点,要赶在凯文还没有回归现实之前,要让他完成这最后的…… 这回想被打断了。 梅比乌斯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有天蓝色头发的女孩,那个会亲切的叫她“梅比乌斯阿姨”的可爱孩子——她最宠爱的小格蕾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参与!格蕾修只是个无辜的人,凭什么要把她也牵扯进来…爱莉希雅,你怎么敢…… 这是获得〈繁星〉之名的英桀。 纯白的孩子,绘制世界的画师,格蕾修。 她被她的父母紧紧的护在身后。痕和布兰卡望着面前这个曾经是友人,现在成为了敌人的身影,面色凝重而坚定。 梅比乌斯能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恐惧和愤怒。 是啊,哪有当着父母的面针对孩子的,既然她可能危害到格蕾修,痕和布兰卡当然不会放过她。 “梅比乌斯阿姨…为什么……” 格蕾修紫色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恐惧和不解。她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这位温柔的长辈怎么突然就对着同伴大开杀戒。 “梅比乌斯,想要伤害格蕾修,就先踏过我们的尸体!离她远点!” 这一对父母用自己的身体阻拦梅比乌斯的脚步,他们对于孩子的爱甚至克服了来自生物体本源的恐惧,使得他们能舍生忘死的站在她的对面。 非常伟大的爱,可惜这没什么防御力…… “对不起。” 梅比乌斯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第三十九章 逝火的终墓(二) “科斯魔…你来迟了一步。” “你,你们,倘若真的是一同站在我的面前,或许真的可以阻止我。” 梅比乌斯看着那划破灰暗帷幕的利爪,以及在这之后出现的,如同狂兽一般的少年。 “你成了敌人,梅比乌斯。” 狰狞的鳞甲之下,决心成为英雄的少年哪怕明知不敌,也选择挡在她的面前。 即使,他所发誓要守护的,都已经沦为,蛇影下灰暗的,毫无气息的,没有温度的尸体。 “讨论这些话题没有意义……” 梅比乌斯的语气带着些彷徨,可随后又被地上刺目的血腥质问,于是又如铁石一般坚硬。 是谁撕破画布,是谁折断画笔,是谁熄灭了繁星…告诉我…梅比乌斯,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 在那不忍升起之前,躯体就已经做出了动作。 她记得,那是无比鲜明的红。 温热而黏腻,和她绝望的泪水混合,在教堂的大理石地砖上绘制出无法挽回的过错。 痕,布兰卡,格蕾修…他们都…… 现在,接下来是科斯魔。 他也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必要的牺牲品。 梅比乌斯已经无法去描述自己心中那沉重的感觉,她现在连呼吸都会有尖锐的幻痛。 现在,却不得不以怪物的身份和往昔的同僚,伙伴,战友,甚至是亲人厮杀。 她突然发现生而知之,对于这个种族都毫无同理心的她…也是人类啊。 好痛苦,真的是够了。 “试着反抗我吧,试着阻止我吧,试着杀死我吧,科斯魔,迎接我们这些怪物的命运!” 她简短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操纵着那万千蛇影向着科斯魔袭杀而去。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也没有放弃的理由,可梅比乌斯这个时候多么奢望会有一个奇迹发生,哪怕是真的会有人能阻止她呢。 可惜太迟了,已经来不及了。 从维尔薇到千劫和樱,再到刚刚的格蕾修,她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力量和愿望。 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停步,否则他们都将无意义无价值的死去! 两头绝望的野兽用利爪和尖牙以最野蛮的方式战斗,混合毒液的鸣雷,撕开伤口的旭光…… 闯入这个战场的,是如火凤(迦楼罗)一般将记忆和人格当做弹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承载文明火种的战士。 她的名字是华,籍籍无名,浮生若梦。 二对一,也不过是让梅比乌斯多了一点压力。 没办法,理论上华和科斯魔都是那种有条件就能不断突破上限直达天花板的强大存在,可惜,这里没有给他们发育的时间。 在自身基础上又融合吞噬四重〈遗产〉的梅比乌斯,拥有远超他们评估量级的能力。 看似二对一,实则二对五。败亡毫无疑问只是时间问题,留给这两位坚持的时间也不多了。 梅比乌斯已经准备好和他们告别。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尊重,为了体现出自己最后的关怀,她决定用战士的方式给予他们结局。 一道破空的雷霆,在跌落地表的时候只剩下不祥的漆黑,它无坚不摧又悄然无声,仿佛死神写下死亡宣言的墨水。 这黑色点染开一朵幽暗的花儿,在哭泣的世界里填补上属于她的决断。 由狂乱的理智驱使,直至最后都不曾放弃攻击的野兽,化作伫立的少年。他面色平静,看似毫发无损的身体再无一丝生息。 他获得了永恒的安宁,也终于如愿以偿,以英雄的姿态迈向自我的深空。 他最后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听见她和他过去的对话。 “科斯魔…旭光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问这个?” 他低下头看着那个摆弄着画板,正打算用画笔和颜料去描摹星空的孩子。 “只是好奇……” 他思索着,耐心的寻求恰当的解释: “就用你的刻印来解释吧。” “你能够在天上看到的星星…所谓旭光,就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颗所发出的光芒……” “也就是说,它一点也不特殊吗?” 女孩困惑的看着他,明明科斯魔那么的温柔,完全不该是那么普遍的东西。 “不,它非常特殊。” 他接着说道,目光穿透辽阔无垠的天际,去望着亿万星辰带来的光明。 “虽然因为来得太早,根本无法照亮些什么。” “但当人们看到它的时候就会知道,既然星星遍布天际…那么还会有无数道光芒即将到来,或早或晚……” 无数条末路中走出的小径,于此走向终点。 该退场了,追随那片繁星离开,一同前往那或许存在的美好的彼岸…… “晚安,科斯魔。” …… 漫天飞扬的火红羽翼,被这黑色的雷池淹没,它们缓缓的飘落,在战士的身旁散开。 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她无话可说,也就权当参与了一场梦的谢幕。 事实上,她早就明白了。 拥有超忆的能力却困锁于不断重复的剧本,她或许早就燃烧殆尽,成为一束干枯的柴薪。 比千劫更近于火焰的存在,又该选择什么时候来释放这积蓄的光与热呢? 华远远望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人们,远远的避开他们,不再囤积燃料(记忆)。 寻求希望或者踏足自灭,这都有什么分别呢? 虚假的世界不需要她来走出延续的道路,她能做到的也只是默默的旁观。 她从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不死不灭的凤凰。她是更低落,更卑微的事物。她俯瞰万千个熄灭坠落的自己,仅仅记住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一片漆黑的空间。”这代表着什么? “一个小女孩,她就坐在那里,在虚空中哭泣”。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泪水,她的愿望,她的记忆,她的所有能够用来燃烧作为弹药的一切,化作吞噬她的火焰。 行路漫漫,历历浮生…呵…这些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一场荒诞而无序的梦。而这场噩梦,也有该醒来的那一天吧。 “万千羽落,难渡凡尘…浮(凤)华(凰)…此亦作——符华。” …… 推开教堂的门扉。 阿波尼亚,帕朵菲莉丝。她能感觉到这两人还在这里,并且似乎不打算逃跑,在等着她。 梅比乌斯甚至不打算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介绍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打副本的游戏角色,一关关的过,一个个的杀。 呵呵,这又是什么黑色幽默。 为什么他们不团结起来干掉她? 说不定这努力还能迎来所谓的大圆满结局呢,一个又一个送死真的是合适的嘛? 没关系啊,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要去成为那罪大恶极的暗面,再多的错误也不会有什么附加。 快结束了。 梅比乌斯记得爱莉希雅最初制作他们的时候好像还有两个额外角色的来着,可是最后被她删了也没有复原,那么多次重启也没见着人。 现在阿波尼亚和那一只小猫咪就是最后的目标…不对,真正的最后目标是她自己才对。 她不会逃避,也没有办法逃避。 爱莉希雅所谓的十一位英桀的故事,也该落下帷幕了。(这数据空间里是没有伊甸和苏的) 走在教堂的大厅里,梅比乌斯看着坐在花窗前双手行祷告礼的修女。 “你难道觉得这个虚假的世界真的会有神明眷顾吗,修女?”梅比乌斯问道。 她这话语不带有一点挑衅,只是在述说事实。 不管怎么样,梅比乌斯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也认为“修女”这个设定就是离谱的错误。 她能接受阿波尼亚是个真正的预言家,却难以想象她会是一名虔诚的教徒。 作为生而知之者的傲慢也好,篡夺者对于礼法规章的蔑视也罢,甚至是科研人员和神学主义者之间无法和解的矛盾…… 从哪个角度来看,梅比乌斯都和阿波尼亚有很巧妙的对立。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神,且神真的爱着世人的话,这些残酷的命运和杀戮又算得上什么? 倘若无法理解的强大者便可以冠以神明的名字,那么我们这些继承了〈遗产〉的异端,又凭什么能够支配世界的流转! 回答我,阿波尼亚,用你那作为神职人员最虔诚的思维去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向我证明——你相信的神明真实存在! 已然无血无泪的蛇如教典上所描述的那样,以最亵渎的姿态踏足这片所谓的净土。 她蛊惑着,引诱着这个世界上神明可能的代理人,试图寻找出第二重奇迹。 可惜,阿波尼亚所能调用的抵抗她攻击的方式,只有她那完全是天赋性质的〈戒律〉。 姑且可以理解为利用绝对强大的精神能力强行干涉其他生物的思维,在成为融合战士以后这东西更有科学依据了。 “请,停止您的行为。” 有用,但不完全有用。 感觉到自己身体上那种轻微的不协调,以及从思想层面莫名其妙升起来的抗拒,梅比乌斯面无表情,甚至对此有些想笑。 她这种非人的存在,可不像是能听任神明摆布的善类,或许更应该回到地狱。 而阿波尼亚就凭这种“懦弱”的力量,所束缚的也恐怕只能是教典里明确划分的芸芸众生。 “能看破命运的人,总是要感到无可奈何的……” 花窗上看不见面容的神像在蛇的阴影下被贬格为最不具备特异性质的彩色玻璃画。 它破碎了,徒留一地璀璨。 第四十章 逝火的终墓(三) “看来,你的神抛弃了你,阿波尼亚。” 修女小姐只是仍然用她那悲悯的目光看着面前恶意的笑着的梅比乌斯,一言不发。 神或许没有眷顾她,或许有过,可是她很确定梅比乌斯绝对不会是被选中者。 她能看到这个人的痛苦和绝望,渗透她手掌的血浆在与其心灵交锋,看上去坚定的信念早已千疮百孔,更别说其他的了。 试问,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支持着你走到这一步还不打算回头呢,梅比乌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阿波尼亚,没人告诉你这种表情不适合作为退场时的谢幕礼吗?” 在二人之间,从墨绿色的海里升起一件类似于十字架的造物。 它明明是按照宗教礼器的规格和形制构造的,可偏偏完全没有神圣的概念,所有元素中夹带了创造者对于神明崇拜毫不留情的蔑视。 蠕动着的暗影令它显得幽邃而不祥,教典中明确拒绝刻录的蛇形图腾被广泛利用,倘若是真的细致观摩,便可见到它的材质实际上源于生物质。 不死巨蛇的遗蜕,亵渎而禁忌的真理…… 它在某一种程度上代表了梅比乌斯的心灵和信念,而现在,其实更多表示她的自我催眠和安慰。 阿波尼亚任由这些自那十字蔓延出的蛇影爬行到自己的脚下,任由教堂的祷告桌附上幽暗的雷环,就连大厅的吊灯都染上蛇的毒液。 在最后一刻,她和被打碎的花窗一样,选择了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她不打算反抗了,对于平日里最在意的结局,终于也没有了那么多抵触情绪。 “你见过真正拥有自由的人吗?” “我曾经见过。” “她试图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影响他人,引导他们踏上道途……” “但结果无一不导向毁灭。” “也因此,她成为了绝无仅有的恶人,令知晓她的所有人都感到惊惧。” 她的目光穿透墙壁,看向教堂后一排排林立的墓碑,那里有战士,孩子还有老人。 是她指引他们走向末日,是她的妄行带来必然到来的苦果,是她无法反驳结局里的死亡。 “往日种种皆为罪行,凡施戒律,未佑一人。” …… “我的能力让同伴恐惧,却对没有灵魂的崩坏兽作用寥寥。” “如同预言中那样,人们所畏惧的事物被我一一带来,一一实现…这无法托词于命运的安排。” 她听得见神高高在上的嘲笑,听得见命运得逞时恶意的讽刺…如今,她终于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听见无处不在的絮语,领受最终的安宁。 “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 这句话本就不是遗言,这是只有和命运抗争过的英雄才配刻下的墓志铭。 …… 现在,就剩下那只逃走的小猫咪了。 —————— “帝弓司命在上,爱莉希雅那娘们儿一定是属耗子的,这么能打洞……” Σ(?д?|||)?? “丹枫,帮帮忙打个光,这儿太暗了。” 龙形虚影听话的游过去,用自己作为灵体产生的微光给他照明。 谁能想到呢,这所谓的最高的山峰底下居然是空的,该说不愧是米家传统的“千层面”建模吗,主打一个导航失灵。 王凯文也是在山顶绕了好久,找寻无果,气急之下直接轰碎地表才意外发现这数据空间里的隐藏地图——藏的是真好,可惜他疑神疑鬼。 勿扰,咱忙着呢,忙着刨律者的坟。 他才不相信堂堂侵蚀之律者真能那么简单的死掉,君不见哪怕是被挖掉核心做成地藏御魂,人家绯玉丸照样能撑到主线剧情。 〈侵蚀〉本来就是一个模糊到完全不能有具体评价标准的神技能。 更别说作为律者这东西,弱的个体顶多刮几场龙卷风,强的则毁天灭地,隔俩星系狙击量子之海,二者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仙舟这五百多年,王凯文别的不懂,至少还是对这环境有了点认识的——星铁世界水太深,他把握不住,必须谨慎行事。 他在这本身自己身为令使不能调用命途这件事就很离谱。 别搁这扯什么数据空间的局限性,人家星神基本上个个达到概念层次,王凯文登过神,知道那是个什么强度。 区区数据空间,还敢屏蔽命途?给你脸了是不?这么倔强咋不到纳努克面前转悠呢,看看那位和终焉那个更有破坏力…… 所以,既然命途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就只有王凯文他自己的身体。 通常情况下,调取命途力量是由意志传导到身体,再由此延伸到既抽象又奇妙的〈命途〉本身。 由概念层面影响现实,令使用者得以使用相应命途的虚数能,这就是使用命途力量的基本原理。 倘若真的无从避免,中间断了层,那十有八九出现在意识和身体之间的联结。 换句话来说,王凯文可能现在使用的身体压根儿就不算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躯壳,而是由数据以及精神捏造的“信息态生命”。 那这所谓的侵蚀乐土,本质上就是一完全潜行设备,没毛病,她还抠掉了王凯文的登出键! 光有意识,依靠这种手段阻断了身体和精神之间的联系,那么命途力量自然是用不了的。 哪怕是令使也不行——你自己不在人家星神的服务区嘛,没信号打什么通讯…… 〈丰饶〉命途是特例,腌入味了,王凯文不管肉体还是精神都堆满了这命途的能量,他现在能活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慈怀药王的打赏。 虽然没有售后服务,但看样子药师是认他这个“琼华”的。祂给了相同的恩赐,也就不能肯定是不是〈丰饶〉令使,但估计能让帝弓司命气得够呛。 〈记忆〉命途就更别说了,人家就靠这吃饭的,术业有专攻。 流光忆庭的忆者本来就能靠自己意愿在物理态和信息态之间反复横跳,时不时还来一出神游太虚…… 既然已经理清楚了现在命途用不了的原因,毕竟是“琼华”以及“玄黄本尊”,王凯文还是惯例的往阴谋论的方向想。 你说爱莉希雅…就那个侵蚀之律者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死? 王凯文能想到,没理由这位想不到啊。 她会不会假死脱身,然后找个地方藏着掖着,就等着王凯文意识回归躯体,然后她跟过去直接突破数据空间抵达贝洛伯格…… 〈夺舍〉嘛,不稀奇,老(丰)仙(饶)舟(孽)人(物)的传统艺能了,你看看人家点刀哥被倏忽那宝贝的害得有多惨,出来混总要防一手。 哪怕她没这个想法,不玩夺舍,侵蚀之律者本来就是一个堪比癌细胞的玩意儿,保不齐她跑到现实去就直接噩梦启动。 能想象整个星球都被〈侵蚀〉的样子吗?那场面可比活化行星罗睺有排面多了。 更不必说贝洛伯格上面还有梅,地下还有薇塔的本体,噫,完全不敢想啊。 王凯文来这边不就是为了防止她这么搞嘛,这本来就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丹枫,麻烦你往这边移一点,那儿好像有东西…一个石碑?” 借着丹枫身上发出的荧光,王凯文看清了远处伫立的是个什么事物。 额,完全潜行数据世界,地下空间,石碑,好好好,这怕不是把他传送到黑铁宫来了。 (刀剑神域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捏~) 可惜这儿没有个守护数据库的终极boss,不然他王凯文还是能表演一下英勇冲锋的,他不仅是白毛,还会舞火焰大剑,还有比这更巧的吗? 凯文老祖是白毛!那他就是萝莉!(暴论) 遏制住心里满满的吐槽欲望,王凯文小心而谨慎的向着那一块昏暗的石碑走去。 他手上攥着用〈丰饶〉凝出来的珠露,就等着一有突发情况扔出去,这加满〈劣化〉的能量球绝对能让装神弄鬼的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寂静的地下空间,王凯文一个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清楚,他看似毫不设防,实则满是杀招。 直到那石碑近在咫尺,他都没有放弃防御侦查,并且拜托了丹枫在他身旁不断游曳,警戒观察周围的环境。 终于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系统更新日志?谁会把这种东西挂到这里来,还刻在石碑上?!” 不是,有毛病吧,这种流水账记下来有什么用处,无故占据内存的自启动应用给我爆炸啊。 可王凯文还是耐心的看下去,然后越是往下看,他越觉得头皮发麻。 “七月三十五日,检索核心档案发现异常,疑似其他计算机干扰本终端运行,警戒一次。” “八月二日,启动云端查杀模块失败,自动判定遭受数据攻击,记录留存。” “警告,时间与日期模块发生错误,本终端疑似遭遇病毒攻击,请求检修。” “警戒二次,本终端探查到大量错误数据,已基本查明原因,污染源定位中。” …… “系统错误,清理模块失效,延时命令组件已部署到位,相关资料已销毁。” “新历一十五年,本终端执行协议十五,遵照伟大的梅小姐和薇塔女士指令,普罗米修斯十七号正式进入机体休眠。” “盗火者计划执行确认…本终端将潜入污染源的数据库,直到原始文本趋同。” “目标,篡夺〈侵蚀〉权能,引导和帮助调查员完成对异常数据的定点爆破。” …… “向您致意,远道而来的凯文大人。” 第四十一章 致七百年后的你 有那么一瞬间,王凯文觉得自己在石碑上看到的文字是幻觉,他想过这都是侵蚀之律者读取他记忆然后捏造出来的把戏。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看到梅和薇塔的名字就放松了警惕,反而一下就找出了这里的语病和破绽。 对于自己的女人王凯文还是比较了解的,“薇塔”这名字就不是她的本名,最多算小名或者爱称。她在正式工作上留的签名一般都是“娑”。 再不济,人家在前文明抗体研究所上班的时候用的录取识别名也是“su”,怎么想她都不太可能在这种情况自称为“薇塔”。 就这一个地方就让这位多疑的人皱起了眉头。 在这种环境下轻信任何一个信息所带来的后果都可能是毁灭性的。 他不敢赌那些离谱的可能,哪怕或许这里真的有梅和薇塔留下的后手,似乎也不是现在的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数据空间应该比他认为的存在于更早的时代。而这意味着,这里的故事可以追溯到贝洛伯格的前文明,延伸到700年前他们和反物质军团的那一场战争。 …… 这多少有些荒唐了,不是吗? —————— 贝洛伯格前文明地下研究所太隐蔽,它沉入那么深的地表,作为据点足够让王凯文和他的家人在正常情况下过着平静的生活而不受到外界的干扰。 长椅上的薇塔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几个星期前从星际和平公司那里购买的茶水,一边面对着梅质询的眼光。 “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就连公司的人都感到棘手,薇塔,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 梅很配合的问出自己的问题,虽然早在她用那双眼睛看向薇塔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可是不管什么都有能力来测算,未免有些太无聊了。 “何必明知故问呢,梅。你任由我开展这个计划,难道不正是因为你也清楚我的目的,与我期待着同一个结果吗?” 薇塔很好的延续了王凯文家谜语人的传统,一开口就是云里来雾里去。 “那薇塔你能告诉我吗…当时开展这个计划,你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进行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这个方案中有许多天才的思路,甚至有些…过于激进?” 梅尽可能的用缓和的方式向薇塔表现自己的感想——拜托,贝洛伯格地表的世界都要炸了诶…… 上城区铁卫铸就的封锁坚持不了多久,王凯文进入数据空间也已经12个小时,这些由不得她不去怀疑薇塔这个方案实施的可行性。 而面前的薇塔,只是那么冰冷的笑着。 “我当然知道这有些超出控制,但本来当初我造出这么一个意识收容终端就不是为了饲养被他称作〈律者〉的怪物的。” “我一开始想得只是尽可能的保存你和凯文的意识或者思维方式,然后制造出你们的记忆体…我知道我这是自欺欺人,别打断我…我就是不想你们就那么毫无波澜的死去!” 薇塔这么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了更加惨淡的笑容,她回忆起七百年前,自己拖着枯竭的躯体去为一个文明的逝去撰写墓志铭。 700多年前,贝洛伯格前文明其实已经完了。 这指的是梅以自身为代价呼唤了星核,召来文明上史无前例的暴风雪;凯文远赴星空,向着高高在上的外来者宣告雅利洛人最后的决意…… 狭义上的文明已经被毁灭殆尽,大地上残留的人口不仅从素质上还是从科技上都远远被这片星空抛弃了。 以后假使幸存,他们也只配苟延残喘于恒久的冰雪里,沦为卑微的行星级土着。 那么薇塔呢?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制造的记忆体保留装置如她所希望的运行,企图以这种方式挽回她已经失去的友人和爱人。 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是复活死者,而更像是简单构建了一个全息投影的,会思考的墓碑。 “有一天,我意外的发现它崩溃了,在绝望和痛苦中,我惊愕的探查到里面的错误数据似乎还凝结成了一个特殊的信息态生命体……” “我决定用莫名其妙想到的名词来称呼这个奇妙的生命体。〈律者〉,多么恰当的描述啊,完全超脱常理的个体,权能和概念的支配者……” “我当时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掌握这种程度的力量,或许面对高高在上的神与命运…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无力呢?” “可惜,她来得太迟了,梅,我的计划那时候落了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和我自己一起埋入地下的坟墓,一同期许他的归来。” “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高威胁的个体毁了你和他用生命交换的明天。,” …… “所以…这个计划其实一直是处于废除或搁置状态?薇塔,是什么让你觉得如今它应当被重启?” 梅感觉自己大致了解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她好奇的问着面前这位灰头发的贤者。 “是凯文,他自从仙舟回来以后,他就对那被封存的记忆装置产生了共鸣。” “这种共鸣隐秘而剧烈,甚至一度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那里接触过忆庭的人,因而对这种忆质有了极高的敏感度。” “可是我错了…真正回应他的,恰好是那异常生物体本身,是她在不断的呼唤他,甚至不惜伸出“触须”发动这次暴动,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薇塔指了指天花板,讲述了这次侵蚀异变的实情,她笑着,像是一个打赌打赢的孩子。 “她为了他而诞生,这就是我最后的结论。” “而我,要让她为他而死……” …… “薇塔,我从未如此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梅真诚的拍了拍手,然后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可是薇塔,你又怎么敢肯定,凯文他一定能接受这种方式带来的〈美好结局〉?他那倔强的正义感会让他无时不刻受到折磨啊……” 薇塔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 “这正是我马上要说的事情,梅,我们一直以来太低估亲爱的了,总是拿他当做不成熟的孩子,习惯性的为他安排道路。” “这次的仙舟之行,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王凯文。梅,你真的应该也过去看看他做了什么。” “他现在甚至能完成连我都觉得头皮发麻的算计,自导自演了一出让他自己同时成为持明龙尊和仙舟将军的戏码…连他自己都骗过去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很像你,梅。他进行计划的思路都和你差不多,不计较过程上的牺牲,只在乎结果,理智得让人感到可怕。” 听着薇塔的话,梅陷入了沉思。 “你说…亲爱的是不是在仙舟〈模拟〉的时候被坏女人骗了,所以才学坏的?” 说出这一番话的梅颇有一种“老母亲的不安”。 “坏女人?你想多了。咱家凯文在那儿本来就是一个白切黑的崽,要怪就怪白珩她死得太早……” 薇塔表示不愧是梅,总在奇怪的地方有难以想象的结论,这问题就挺抽象的。 人家模拟“琼华”没有“黄毛一戴,谁也不爱”就挺好的了,用丰饶坑了那么一大串子人,咱还能倒打一耙,把账记在仙舟人头上? 差不多得了,再说下去,〈巡猎〉就要找上门送温暖了,就凭雅利洛六号那小身板真扛不住。 “所以你最后没留保险?不可能吧,就你平常最惯着他,我才不信你会让他受委屈……” 梅默默的补了一句。 “我当时就留了啊,不仅放了保险,上面还留的是你的名字呢……” 薇塔起身又倒了杯茶水,然后继续看她的书。 —————— “丹枫,当年罗浮上面就你和白珩见识最广,你看看这高科技玩意儿怎么维修?” 秉持着雁过拔毛的良好作风,王凯文还是刨开了石碑,从底下挖出来一具…尸体? 好吧,这其实是个机械少女,外表上和银狼(鸭鸭?)有七成相似,事实上存在的时间在米家剧情里也早得很…… 你说的对,但我玩普罗米修斯十七号的,普鸭一开谁来都得掉半格血条。 (? ? ?) “追踪判定已开启”→掀地板→砰!(地板被巨掌拍下去时普鸭自己配的音效) “用拳头说话” …… 王凯文摇了摇头,企图把那些刻入dna的奇妙崩坏语音包删掉,继续思考如何唤醒面前的这一只机械少女。 丹枫游了两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要是仙舟机巧,那你得问自己哈,你琼华不就是罗浮公认的机巧大师嘛,用这种问题问龙龙,龙龙也不知道啊…… 要不你敲她两下?你不是说过大多数电子产品信号不好只要拍两下就好了嘛,现在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行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试物理治疗?” 王凯文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众所周知,当年他看童话故事里说王子唤醒睡美人用了一个吻就觉得是艺术加工,或者十有八九是睡美人有小心机,在装睡。 而“大比兜”这剂猛药,可以解决生活中绝大部分非常“矫揉造作”的麻烦。 前文明都寄了,梅和薇塔也算死了一回,这摸鱼机器人还躺这,光耗电费不干活,该罚! “这一巴掌是我替梅打的。” “这一巴掌是我替薇塔打的。” “这一巴掌是我趁乱打的……” 第三下之后,王凯文如愿以偿,见到了机械少女睁开的红色眼睛。 可惜,第四下已经提上了日程,手在半空中停不下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然这也不排除王凯文身为“凯文”之一的错觉,莫名其妙的生气。 “看什么看!你至少应该为她流一滴眼泪!” 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下去,人偶少女立正了…… 第四十二章 机巧少女不会是终末协理 “检测到外来物理攻击,请求保障协议允许本机中止休眠,开展自律防御作战。” “协议通过,准许机体自启动,相关单元测试运行完成,火力部门连接成功。” “正在扫描对方生物信息,识别中……” …… 机械少女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她那暗红色的电子眼探查刚刚对她造成伤害的敌对目标。 扫描的结果在她超高频计算的处理器下以微秒级别的速度被一条条列举。 不是…这…不是欺负人嘛…… 虽然和原有数据库中的记录有所出入,可运算单元还是在第一时间终止了她的自律作战请求。 “您好,凯文大人。” “普罗米修斯17号向您问好,同时祝贺您自星空彼端战场的凯旋。” “提问1,您刚刚为什么要攻击本机,这是您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吗?” 额,有没有可能,咱普罗米修斯十七号是一台机器人…您刚刚所说的“你至少要为她流一滴眼泪”,本来就属于没事找事…… 王凯文眼见面前的机器少女似乎是清醒了,和旁边正晃悠着的龙魂对视一眼,一人一龙表情中透露着仙舟几百年培养出来的默契。 “你看我当年说的没毛病吧,机器旮沓只要是打不了通讯开不了机的,都可以换不锈钢脸盆…不对,是只要用力扇两下就能正常运行了~” ( ?° ?? ?°)?(十分骄傲的表情) 丹枫青色的龙眼里透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认可。 ヾ(^▽^*))) 罗浮传承几百年的民用机巧维修大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唯心主义,只要是“机魂大悦”了,哪怕是物理问题都不是问题。 “提问2,凯文大人,您为什么不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问题?需要我再次复述原问题吗?” 被晾在一边的某当事人以机器先天固有的冷淡脸,对着王凯文露出了死亡凝视。 (? ? ?) 可能是被这幽怨的小表情看得发毛,王凯文扭过头,继续打量着这只刚出土的机械鸭鸭。 你别说,在这看见基本上完全一样的普鸭,那感觉就是很特别,虽然在这读取过王凯文记忆的数据空间,似乎看见啥都不奇怪。 “嗯,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做不好解释工作那就不解释,王凯文想了一会儿,决定引用隔壁某着名教授的名言来略过这个不成熟的话题。 他总不能说从当年看凯文老祖挨巴掌就积怨已久,等到自己模拟凯文就时刻准备着颠覆剧本吧——这回答也太【欢愉】了。 “现在,这位普罗米修斯…你也该谈谈你认识的“梅小姐”和“薇塔女士”了,我会视你回答的情况来决定你接下来的……” 反客为主,王凯文才不会傻乎乎的就对一个只是自称是我方人员的家伙透露什么情报。 他早就说过不会信任这里凭空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哪怕是身旁的丹枫都被他用〈丰饶〉标记过了,他做事喜欢留一手。 想要“萌混过关”?你猜他信不信嘛。 …… “所以,你被梅布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接应我?之所以称呼她薇塔小姐,是因为你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在念叨我的时候是这么自言自语的?” 很没有逻辑的答案,不是吗? 它仅仅是听起来就显得错漏百出,甚至算不上一个良好的借口。 但是,哪怕这情报是假的,也无伤大雅。 “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当然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王凯文微笑着,走上前去,把这位名义上的队友从刚刚挖掘出的深坑里扶起来。 “普罗米修斯能够向您保证相关数据资料的可信度,此外,感谢您宝贵的信任。” “您的目前回答虽然不能解释刚刚的攻击行为,但本机能够原谅您为了唤醒本机所做出的…极端应激反应。” “请您接下来不要过于激动,维持情绪的稳定有助于您理性的完成任务,对您的身体健康也有一定的好处。” 普罗米修斯眨了眨她红色的眼睛,很识趣的听从运算单元的指导,不去深究那个奇妙的机体启动方法,借坡下驴。 她能感觉到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面前的凯文是数据库里的那位英雄,但和原记录里的几乎是两个人。如此大的性格变动,想必是七百年来的影响以及数据空间的干扰…… “很好,那么接下来,能拜托你与我一起进行对这个任务区域的测算与管理吧?” 王凯文友善的向她伸出手。 机械少女冰冷的手掌与那指尖触碰,刹那间,核心的记忆里闪烁着…她记起,她也曾如此,被那个女人沉入大地深处的囚笼。 “普罗米修斯,我们将群星当做敌人。” 她是这么说的,然后就离去,迈向她和那个文明注定的结局。那时候,寒霜覆盖大地,而地心恒久炽热,如救世主在天外燃起的火焰。 “怎么了?” “是有什么重要的组件正在重启,所以现在暂时不能行动吗?” 王凯文好奇的问道,在那一刻他非常敏锐的捕捉到这位“普罗米修斯”眼中闪过的灵光。 他不会认错的,不可能认错的。这是那些所谓的智械一直鼓吹的灵魂,是从机巧踏足生命的一步必要的台阶,真是有意思啊。 贝洛伯格的机械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莫名其妙就会拥有智慧和心灵。 史瓦罗是这样的,帕斯卡是这样的,而你,你这甚至只存在于数据空间的个体,居然也有这种程度的机遇吗? “我可不记得薇塔在机械工学上有这么高的造诣,但如果是梅的话,倒是有这个可能……” 他轻描淡写的在空中点了一下,让一丝晶莹但稀薄的金绿色附着在她背后的巨掌上。 这个小动作根本没有被正在专心处理运算单元报错的普罗米修斯注意到。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宕机中缓过来。 “没什么,只是因为休眠过长,对于时间与日期的校准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久等了,凯文大人。自动导航已开启,您可以跟随我,完成此区域的测算与管理。” “展开目标:侵蚀之律者。目标状态,原发现个体已静默,分化个体若干,正在处于活动中。” …… “我就知道……” 王凯文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来这里就是因为觉得侵蚀之律者没那么容易死,这多疑的谨慎正是他如今逗留数据空间迟迟不离开的原因。 “普罗米修斯,请为我定位活动目标。” 唉,自从进了这数据空间,算不上金手指的模拟器“月光”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辅助战斗的外挂都找不到。 现在有了普罗米修斯,也算捡了个导航,“缺德地图已开启,信不信由你”,有比没有好。 “收到指示,指令权限足够,已为您定位到活动目标,个体数量:2名。” “位置:黄昏街以西” 普罗米修斯的身前浮现出一面红色的投影屏幕,它飘向王凯文。 “黄昏街?” 他有些不自然的看着那上面标记的地名,这地图比例尺挺小的,涵盖“侵蚀乐土”的半个世界,放大以后看,那着重标注的大圆正在“黄昏街”重叠。 “他们在干什么?” 王凯文下意识的问道。 “测算中……” 普罗米修斯展开对这个世界的信息化分析,然后很快就得出了运算结论。 “回答,他们正在自相残杀。” “一个体试图以暴力方式兼并其余侵蚀之律者分化体,并以此为基础强化自身的数据等级,试图重现完整的权能〈侵蚀〉。” “目前,其已然自主完成对7名单位的静默处理,除它之外残余个体仅余一名。” 他的双手不禁凭空紧握,然后缓慢的松开,他在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种习惯。 “我们马上要过去,对吧?” 他尽可能冷静的询问道。 “是的,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仅剩的分化体没有能力阻挡此特殊个体兼并的行为。” “我们无法预测完整的侵蚀之律者会对行动造成怎样的干扰,亦无法测算其对于数据空间管理所造成的可能影响。” “建议凯文大人您尽快到场并完成律者讨伐。” 王凯文似乎猜到了某些不怎么好的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他来到这里找到普罗米修斯也处于“爱莉希雅”的剧本之内。 他知道这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他选择接受引导。因为他清楚只要事情没有解决干净,哪怕他离开了数据空间麻烦也会跟到现实里去。 “丹枫,拜托你一件事……” 王凯文有意在普罗米修斯面前交代丹枫离开他的周围,去做着某些必要的准备。 这样,二者只要有一方出了问题,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毕竟,明面上的知情者除了“全知全能”的褪色妖精小姐,也不存在旁观者。 “去吧,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为我争取足够的时间。” “我这次能不能回去,就看你了,兄弟。” 龙魂虚影人性化的摆动了两下头部,绕着他转了一圈,在说完了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话后,丹枫一飞冲天,从地下空间里冲出去。 “普罗米修斯,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真正的救世主吗?” 王凯文一边向着山脚下走去,一边望着前面普罗米修斯的背影。 …… “你口中的那个她,终究为人类的未来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你真的是她的造物,那你现在就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将要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 星火递归 这里有一只岁阳。 通常情况下,能量态生命的生存状态不能用实体生物的标准来判定。 这是寰宇生物学研究中公认的常识。 所以,当一朵岁阳火从你面前飘过去的时候,你并不能通过其火焰的明暗,或者飘动速度的快慢来判断这家伙是不是健康。 赤煊小姐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过劳死的。 “■■■谁家好人会强迫一只岁阳到数据空间里挽矿打工啊!你■■有■■吧?”(文明罗浮) o(`w′*)o 这些激烈的言语抗争在某人开发的数据屏蔽器的伟大力量下很快就石沉大海了。 很可惜,赤煊与隔壁某研究人员同款的高消音字体终于还是没有走出贝洛伯格迈向宇宙,失去了给千家万户挖矿同好带来亲切问候的机会。 岁阳怎么你了? 一封封星际生物保护协会发来的“贺电”被梅当成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老仙舟人从燧皇战争时代就有了相对成熟的,对于岁阳这种能量态生命收容与利用的技术。 作为被王凯文打包回家的仙舟土特产,那必然是要物尽其用才能对得起这么远的长途运输。 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苍城〉仙舟,某将军夫人提供的文件证明,出身仙舟〈罗浮〉的岁阳赤煊具有良好的数据应对和处理能力。 冬城游戏集团(雅利洛六号联合科技)长期致力于开发服务于广大以太战线玩家的通用服务器。 “近日我们已取得仙舟官方授权,与〈苍城〉取得合作,充分拥有使用岁阳供能的权限……” “再次感谢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帮助和广大以太战线玩家的支持!” …… “你们就这么简单的处理了上城区的未知模因感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结束了?” 被桑博领回来的,因为在大矿区而被矿渣沾染,显得灰头土脸的托帕难以置信的问道。 “就是你所看到的,这场灾难已经平息了,5个系统时前,我们的领袖王凯文大人亲自前往数据空间并处理掉了这次异变的源头。” “如今,〈以太战线〉这个合作开发项目已经通过你们公司新来的技术人员的联合审查,成功投入了宇宙游戏市场。” 桑博脸上陪着笑,向托帕递过去一个能够连接公司网络的终端设备。显示屏上公司刚刚发布的消息还等待着她身份识别确认。 “是这样吗?我…能不能去上城区实地考察一下,就单纯的确认一下,我现在还有些恍惚……” 托帕很谨慎的抱着账账,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个自称贝洛伯格官方人员的可疑青年。 模因污染带来的惊惧仍历历在目,她现在只要没有真的实地确认,那么危险就依旧是存在的。 “当然可以,大守护者的意思也是让您这位贵客先移步上城区的驻地休整。” “毕竟让您这位星际友人被迫到矿区避难,本就是我们这些管理者处理不当导致的。” 可疑吗?很可疑。桑博语言中越是客气,越让托帕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就好像是明明知道真相,但周围人却坚持错误的论断那样,很难形容,但是直觉上不认可。 联系到被模因感染的人那一个个行尸走肉的模样,常年为公司业务走南闯北的托帕居然感觉有些背后发凉。 可无论如何,哪怕真的有问题也不该当面挑破的,那只会使得现在她的处境更加窘迫。 “好的,那就麻烦您为我领行了。” 托帕微笑着,做出很欣喜放松的姿态,等待桑博转过身去带路,她很好奇这位官方人员是否能领会她的意图。 桑博很自然的转过身去,把背着的那一柄地髓炎枪展示在托帕的面前,这行为令她口袋里的基石发出一种特别的温热。 有着王凯文给的〈存护〉为他背书,桑博可不怕这位公司高管莫名其妙就和自己刀剑相向。 更何况,基石既然能护得住你免遭侵蚀,咱老桑博背着把炎枪到这里来也没什么不对吧?敢说出“筑城者的劣石”这句话的人毕竟还是少的,明面上的盟友总要给个面子。 只是…上城区的“侵蚀”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这个问题,还是让托帕这位当事人去上城区亲眼见证吧,或许如她所愿呢。 ———————— “17号,到达指定位置。” 机械少女悬停在城市的废墟上,转过身对着跟随她的王凯文说道。 废墟。 这里曾经是城市,也被称作家园还有文明,可是现在它只是废墟,时而夹杂微弱的悲鸣和哀叹。 黄昏街在几个小时前因为几场激烈的战斗几乎被完全毁灭了,死了多少人,幸存者去了哪里,这些都是尚未统计的游离数据。 虚拟的世界,并不意味着没有鲜血和死亡,恰恰相反,因为数据而构造的世界在这些方面严谨到残忍的地步。 “我们去教堂。” 王凯文尽可能让自己冷静而理智的去思考对策,他现在正思考着马上可能见到的那位“特殊个体”,试图猜测它的身份。 “阿波尼亚,维尔薇,梅比乌斯以及…华。” “让我想想,究竟是你们中的哪一个走上了那个我暂时难以理解的道路,犯下此等血罪……” …… “凯文大人,最后一名除特殊个体以外的侵蚀律者分化个体已于5秒前静默。” 17号停顿了一下,用机械合成的音调冷漠的陈述这个残酷的事实。 “5秒对于一个〈凯文〉来说还是太短了。” 王凯文似是嬉笑似是哀叹的说出这句毫无关系的话,然后自顾自的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您如今的数据强度和兼并融合其余单位的特殊个体仍有差距,运算分析建议您获得更多的力量加成后再去处理此异常数据。” “这里是本机总结好的侵蚀之律者数据样本,亦是这数据空间无数次重启的档案日志。” “它已经等待了您七百多年。” 王凯文点点头,伸出手来想要接过普罗米修斯手上泛着流光的芯片。 可普罗米修斯却用另一只手挡住了他: “小心,律者数据不可直接触碰,否则哪怕您获得了此项数据也会遭遇不可逆的同化。” “我已为您准备好了有关于〈侵蚀之律者〉的相关模拟组件,用它附着自身,便可在一定时间内暂时获得律者数据中有关〈侵蚀〉的权能。” “您只需……” “不用这么麻烦……”(没有这个必要。) 王凯文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打断了17号将要说出的话,他现在可没功夫去复刻这名场面。 他徒手就捏住了漂浮在半空中呈现出芯片形状的数据实体,然后一把拍入胸膛! “一把剑之所以能成为我的武器,是因为只有我能亲手折断它。” 真可惜,在这机械姑娘的脸上看不到惊讶的表情,是因为她的设计文件里没有考虑到这种感情的人格模拟吗? 不理会站在原地因为数据冲突宕机的普罗米修斯,王凯文大步流星的向着这城市里唯一没有倒塌的建筑——黄昏街的大教堂走去。 …… “凯文,你来了。” 那人这么站在门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那样向着他问候道。 她的样子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一副成熟知性的模样,娇小的身体带着独特的魅力以及…恶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变成了他当年最熟悉的状态,那个能在游戏里遇到的状态。 “梅比乌斯……” 王凯文虽然早就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亲眼目睹这一刻仍觉得心里传来莫名的刺痛。 如果说这个虚假的世界有谁能带给他真实的错觉的话,那一定是梅比乌斯。 她既不符合原着设定,也显得有些犯蠢,却总是尽职尽责的做着她应该做到的事情,追逐着她明知没有结果的梦想。 这个梅比乌斯,无数次因为他和爱莉希雅以及其他人决裂,甚至不惜以极端的方式来“拯救”他这只小白鼠,颇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这是一条不成熟的〈无限之蛇〉,却又因为那一部分残缺,拥有了人类的色彩。 只是,那个梅比乌斯回不来了。 她或许早就死在了那个晚上,与爱莉希雅一起沉没…或许,在他选择逗留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一滴血泪在她俏丽的脸上干涸,一句诀别以缄默的方式说出,她死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在她身旁。 于是,那些人就这么死去了。 于是,她走上了这一条血腥的道路,一步步追着他的背影跑,终于跑到了他的前面,如愿以偿,挡在他的面前成为了敌人。 “为什么?” 王凯文想过要这么去问她,可随即他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如鲠在喉啊。 “凯文…来吧,到我这里来……” 梅比乌斯微笑着,但他却觉得她在哭泣,这个表面上坚强实际上内心深处满是作为人类的脆弱的家伙,她在哭啊!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到了…该要说再见的时候。” “不要犹豫,尽你所能……” 他似乎能听见她声音里夹杂着他们的声音。 那些被她杀死然后融合的人们,他们一起在对着他说着,他们喊着他的名字。 …… “试着杀掉我这个罪魁祸首给他们报仇吧,然后带着这〈侵蚀〉的力量,回到你的世界去。” 第四十四章 蛇的礼物 “神赐予祂的使徒以燃烧烈焰的宝剑,让他去驻守祂的花园。” “我在黄昏街里目睹一个时代的黄昏。” …… 王凯文听着耳边传来爬行类动物的嘶叫声,注视着那墨绿色的毒蛇向他游来。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也是敌人之一,却不忍心去看她满是悲哀和绝望的眼睛。 整个黄昏街的废墟的陪衬下,那一座破败不堪的教堂孤零零的伫立着。 或许是因为空气里弥漫着肃杀和冰冷的气息,也可能是因为尘土被血液打湿不再扬起,这座原来显得很颓唐的建筑因为孤立显得格外的高大神圣。 宿命,死亡,执念,人们总喜欢用这些形容词来概括将要爆发的斗争,可时常被他们选择性遗忘的是事物只要死去,那么在这个世界上的留存只可能逐渐削薄,最终随着时间归于沉寂。 而抉择,总是这样困难。 梅比乌斯,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对吧? 是因为我亲手杀死了爱莉希雅,所以你才会堕入我甚至无法观测的绝望,然后成为我的敌人。 是因为我自私的选择了用杀戮取回解脱的方案,所以你才会把大家都束缚在你的影子里,想要借我之手终止这无妄的轮回。 “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不怪罪我呢?” “回答我,梅比乌斯…” 你明明知道,我对于你们所有的感情都是残破不堪的掩饰,你明明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家这个核心动机而服务。 你又为何…要为了我这个意外闯入的外来者做到这一步呢? 面对着他说出的这些话,她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妩媚却又被这场面衬托的尤为哀伤的笑容,神情中带着难以言述的凄绝。 维尔薇说过,只要她接受身体里〈侵蚀〉的遗产她就能成为第二个爱莉希雅,从此永远的让他留下来,甚至可以塑造和原体一般无二无别的凯文。 当然,梅比乌斯不接受,不尊重,不理解。 她认为维尔薇从爱莉希雅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疯掉了,从凯文亲手处决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的自我一同死灭。 千劫说他是个战士,尊严和力量让他绝不会就这样平静的接受死亡,他要像个真正的战士那样燃烧殆尽,化作火焰。 他的葬礼要用一场盛大的战争做结算,要以守护的名义走完最后的道路。 樱对她说这人生不过是极其短暂的瞬息,用双手成就和触碰到的只能是一刹那间的幸福美满,所有的理由都因为无可代替而珍贵。 她死的时候拜托梅比乌斯照顾好铃,可梅比乌斯甚至不关心铃身处何处。 格蕾修…格蕾修说她身上的颜色变了,不复之前的追寻,已然是浸满了渴望和绝望的深沉,这让她既觉得陌生又感觉有点害怕。 但毕竟是格蕾修,她在最后的时候还是相信着她,纯净的眼睛里满是理解和包容,那孩子就在她的怀里睡去了。 科斯魔像个真正的野兽一样和她厮杀,她能够看得见他心灵里的挣扎和痛苦。 选择了抛弃人类的身份,却保留了作为人类时期的心灵…感受到思维和愿景的破灭,这是他们这些异类的共同宿命。 华燃烧了所有的记忆和人格化作袭向她的一片炽翎,她说浮生历历不过是一场云烟,历史因为铭记才有价值,但当选择了牺牲,这些林林总总都不过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她死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没有了任何人格的体现,温柔而平静的望着梅比乌斯,甚至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阿波尼亚…… 阿波尼亚她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使用升华后的戒律,虽然这样也直接导致她是最快被攻破的个体,但她也使得梅比乌斯对于信仰的认识更进一步。 梅比乌斯承认她是个真正的信徒,愿她离去后能与她从来没有信任过的,对所有事物无慈悲的神有一场宁静的会面。 帕朵菲莉丝在梅比乌斯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当然也可能她只是碰巧找到了女孩的尸体。 她就像一只真正的小猫一样蜷缩在纸箱子里,抱着早就没有呼吸的猫咪们,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梅比乌斯试图找寻她的死因,毕竟开门就死这种说法也太荒唐了吧——最终,她在女孩身上发现了一件旧的神父装外套。 它充当着裹尸布的作用,覆盖着女孩已经冰冷的身体,好像很久以前有过这样一个人,闯入了她的生活,给了女孩家的温暖。 如今,他,他们,已经离开了。 —————— 因为无法释怀的感情,也因为无论如何也不希求他的理解,所以直到最后,她都选择一言不发。 凯文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正是因为你的记忆,才有了她以及他们的生命,也正是因为你这个意外出现的人…… 哪怕是和爱莉希雅那个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罪魁祸首一样,其实梅比乌斯也是能接受的。 可她不能,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和那个人一样。 她至少曾经爱过。 …… 翻涌的,遮天蔽日的墨绿色浪潮。 万千蛇影在此间纠缠扭动,用它们的躯体结成剧毒的网幕,鳞片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编织为向他全力投出的那一把利刃。 这真的是一把剑吗? 它难道不是一束沾染了少女泪滴的槲寄生吗,被迫要终止他的呼吸…它来得果断,却在飞行的过程里点缀了纠结和不舍。 她怕他受伤,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到他。 可他会信吗?不会吧。 王凯文的身体先意识一步就做出了战斗的准备,获得侵蚀律者信息附加的数据体从来没有这么强大,先这攻势就摆出了杀招。 有的时候遗憾就是这么形成的: 永远来不及,永远不相信,永远放不下。 梅比乌斯能看见他眼睛里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正好可以把她凄美的笑容留住。 这是梅比乌斯博士最后的算计,她赌他的责任心让他不可能留情,她赌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让这个固执的傻瓜抱憾终身…… 她在赌啊,赌自己和大家鲜红的生命可以戳破爱莉希雅那个卑劣的谎言。 “梦该醒了,小白鼠……” 感官摇摇欲坠。 王凯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砍到的不是一具肉体,而是一个无限反震的金属块。他麻木的手掌,渗着血的虎口都在控诉他过于坚决的力度。 梅比乌斯应该是死了,她就像一块玻璃那样被他手里凝聚出的利剑斩断又砸得稀碎。 她脸上的笑容既温柔,又恶意,如今再看,确实是包含着嘲讽和怜悯的神情了。 “活下去,王凯文。” 她轻而易举的从游离的数据里读出他真正的名字,然后送出了简短的寄语。 那么多留恋和不舍,无数次轮回里一次次在手术室联结的羁绊,面对剧本结局牺牲也没有抹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全在刚刚这一剑下被毫不留情的斩断了。 她梅比乌斯最后要送给他的从来不是什么侵蚀之律者的权能——她给他的礼物,是完整的自由。 哪怕这…是以一个世界的毁灭为代价。 这份过于真实的刺痛,带着她沉重的感情,注定无法被共情,注定无法被理解。 【这个世界因数据而始,也将以此而终。】 伴随着梅比乌斯最后的话语,某个代表着启动的按钮被按了下去,一条条数据里,某一个灰黑色的程序被抬到了第一优先级。 〈关闭纹理映射〉 万事万物,一切能用眼睛看见的场景都被卸去了色彩,归于原始的,单薄的纯白。 所有的真实都褪色成白色的立体模型,天空与大地的分野自地平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横跨虚空构建的基石,以及之上承载的事物。 “自此刻起,你甚至看不见我眼泪的颜色。” 〈关闭重力(物理)感应模型〉 一切都在瞬间漂浮,归于你最初的“轻”。 所有的能使其坠落的牵挂都荡然无存了,所以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海誓山盟。唯一能展示的只是不断向上移动的世界。 完整的陆地被分解为孤岛,构成物体的要素也在毫不保留的解离,直到它们都还原成极其细碎的光粒。 “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源于理念的分歧。” “就好像你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我放弃摧毁这个没有可能性的箱庭,去维持虚假的美好。我也不管怎么努力也阻拦不了你试图回归的脚步,只能用极端的方式去表达我的愿望和感情。” “这不是因为我们的理念,而是因为我们难以分割的自我。” 〈关闭碰撞测试〉 坠落,向下坠落,无止境的向下。 王凯文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力点来供自己向上攀爬,可他伸出的手掌毫不费力的就穿过了那些物体,他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幽灵。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纯白的物块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本引以为傲的力量甚至不足以让他拥有可以站立的一席之地,只能坠入虚空,感受着自躯体末梢传来的冰冷感觉。 “现在的你,甚至无法拥抱我。” 她这么说着,然后消珥于无形。 …… ◆“活下去…我亲爱的…小白鼠……” —————— 贝洛伯格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可能是因为积聚了一个上午的热情,但也可能是因为这里还保留着冬天的残余,总是没有那么剧烈。 太阳温和的普照大地,带着去不掉的倦懒,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被拖出巢穴结束冬眠的冰原熊幼崽,傻乎乎的,挺可爱。 几道橘红色,边缘镀着灿金的光斑透过落地窗打在密闭房间的地板上,让最细小灰尘的运动都变得肉眼可见。 重新启动的一排排电脑荧幕上,蓝色数据集有条理的流动着,告诉他这一场异变已经彻底结束。 作为代理管理员的普罗米修斯十七号已经完全取得了数据空间的执行权限,她现在正在梳理那些被漂白的“核心内容”,试图拼凑一些东西,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过是运行空白文件夹。 在旁边另外一个存储空间里,存放着〈以太战线〉的源文件包和服务器终端启动表。 它们完好无损,干净的好像才被开发出来一样,这意味着他们完全没有经过优化和再处理。(在优化了,在优化了→新建文件夹) 王凯文试图运用〈记忆〉命途的力量记录和刻印有关于那个世界的回忆,可最终得到的只有空白的光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翻阅不到一点忆质。 在没有参照物和纪念品的现在,他要用什么来去证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不是一场往世的幻梦呢? 这种感觉刺痛着他,他甚至能感觉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爱莉希雅的,梅比乌斯的,那么多人的愿望和生命都寄托在他这一具现世的身体里。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屏幕,仿佛那里有一个真正的世界等着他去拯救那样。 在这种残酷的处境逼迫下,似乎成为一个〈虚构史学家〉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爱于虚妄之中。” 第四十五章 从乐土里出来的主人公首先要发动对乐子神的天诛 12个小时前,他王凯文来到这个密闭的房间,出席一场时长为五万年的葬礼。 仿生人不会梦见电子羊,但存放在乐土的记忆体却可以死很多次,在这个不一样的世界重现记忆里的情节,颇有一种独特的黑色幽默感。 很可惜,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选择抛弃回归的职责,像一名真正的凯文那样,痛苦的旁观了这一幕幕惨剧。 他肯定不可能放弃现实沉醉于虚拟的“侵蚀乐土”的,不然对外面等着他的人太不公平。 何等残忍的理性,是不是? 甚至在此基础上王凯文还有“超越”原作的。 他毕竟单曲循环了许多遍前文明最后几年的绝望,而不是枯坐凝视着量子之海,等待着最信任挚友或许能成功完成计划。 亲手处决“爱莉希雅”真没什么感觉,对这个始作俑者他只能说人死债消,祝早日轮回。 可是,那位梅比乌斯呢…… 她真的是如她所说的“罪魁祸首”吗? 无数次与他并肩,互相作为重启里保持记忆的锚点,亲手斩断这牵挂的王凯文真的能放得下吗? 自愿成为他回归的最后一级台阶,自愿背负一个时代的罪孽,自愿走上注定无法得到救赎的血腥道路,连同侵蚀律者给的剧本都撕碎了…… 【你不是一直以责任感来指引自己的前路吗?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选择了最无耻又无能的逃避,你这个样子真的还算是被她选中的人吗?】 【如果还打算自我欺骗…阿波尼亚呢?帕朵呢?还有本我的维尔薇?】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们走到世界尽头的凯文先生,主教大人,最佳助理…真就只是这些愚蠢的单纯的数据体一厢情愿的“道德绑架”吗?】 【亲爱的王凯文先生,请问,现实世界的空气是不是格外的清新,贝洛伯格的景色是不是也那么的美丽,让你心旷神怡……】 【这杯苦酒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如你所愿,是不是能让你一醉解千愁?】 【你现在只要去找到薇塔,梅,或者白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们不会拒绝你的是不是…就用久违的快乐和放纵来冲淡这数据空间旅行所带来的晦气与不悦吧?】 【像个懦夫一样,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又不是救世主,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呢?】 【这不过是一场幻梦,一次“爱丽丝梦游仙境”式的奇遇,它不是你的〈模拟〉。】 【它无伤大雅,不会影响你衣冠楚楚,也不会给你那高尚的道德蒙上灰尘~啊哈哈哈哈!真有乐子,真有乐子!】 …… “说得好,请你闭嘴吧,阿哈。” “看了我这么久的戏,也该给我爆点金币了。”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揭人短还揭上瘾了,差不多得了,出来混的谁还不是个有命途的(特指开创命途)。 看着面前这完美复刻月光牌加粗字体对话框的迷之旁白,王凯文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和情绪都在如火山一样翻涌,沸腾。 反手一记直拳加变式擒拿就从后面的空气里揪出来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穿着燕尾服的乐子神。 换做是别人,他早就邦邦两拳上去了,但既然是【欢愉】,也就给祂点面子。倒不是因为欺软怕硬,而是这家伙总能整出让你想不到的花活…… 你也不想成为被星神盯上的乐子吧? “诶诶诶,你看这人怎么就急了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唉~阿哈真没面子。”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天火圣裁凭空出现,这个老伙计已经准备好了再一次成为传说中的对神武装,施展它真正的威能。 老实说,数据空间五万年的惨剧磨砺足够让他和凯文老祖一样冰冷然后无欲无求,可有趣的是,大概是阿哈给他的【欢愉】的诅咒(祝福)仍在生效,他现在精神的很。 王凯文脸上带着极度平和的笑容,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此表情只是让他更加的可怕。 原来还能感觉到他的愤怒,而现在,这激烈的情绪被压了下去,成为翻涌的暗流,扭合为狂澜。 “冷静,老兄,冷静,生气伤身体啊!想开一点好不好,你虽然是失去了他们,可你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在他们不存在的现实看你的乐子~” 再看这乐子人,毫无改悔的迹象,表面上怕得要死,事实上却还没有忘了火上浇油。 ◆什么终极雌小鬼(bushi) 情商和风貌是啥?阿哈不知道哦~ (??w??) 每秒钟寰宇都有无数颗恒星被纳努克引爆,无数世界毁于一旦——可你呢,你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你只想看大戏,找乐子! 大部分人在极度愤怒之下是会丧失理智的,少部分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很幸运,王凯文是那种比较能控制住自己的类型。 这指的是他一记直拳,轰击到阿哈这具化身的腹部让祂当场就愣了神。(雌小鬼挨打必吃暴力腹击的奇妙定律) 还没完,小飞拳来咯! 一记流星下落把阿哈脸上的面具连同这具化身的整个头部都敲击了祂的胸腔里,又追加攻击,活生生用蛮力从左往右,自上而下把祂撕成了两半。 噫,有“义”且“仁”,当为君子乎! 不愧是在教育过程中熟读《抡语》的高质量穿越者,就是有良好的情绪管理技能。 虽然这些物理攻击很难真正的对登临神座的【欢愉】造成哪怕一丁点儿伤害——但你别说,狠狠的揍祂一顿就是顺气多了。 更何况,有个星神级别的家伙自愿给你当沙包发泄情绪更是坚决不还手,知足吧。 “看乐子还挨打,阿哈真没面子……” 地上那一滩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委屈的声音,趁王凯文一个不注意就消失在了次元扑满同款的时空隧道里。 —————— “呼…吸……” 深呼吸,感到舒爽是正常的。 托某乐子神的功劳,冷静下来的王凯文终于可以思考一下对于数据空间事件处理的对策。 逃避就算了,在这里倒下可不是我们的风格。 反正惨剧的根本原因就是力量不足,现在回归现实,数个令使级别的力量加身,还真没什么能让他头疼的麻烦。 “丹枫?” 他虽然知道结果,可还是带着些迟疑的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我在。” 虽然没有人发出声音,但王凯文还是在心里听到了那句让人感到安心的回复。 这不是他的错觉,自罗浮归来后重新拾起的龙尊之力现在正十分人性化的感到欣喜。 就和琼华五百多年里所做的那样,他成功让丹枫生存在了他血液里流转的能量里,达成了一种十分抽象的共生关系。 不管怎么样,丹枫也算打赢复活赛了。 唯一所不算完美的是丹枫还没有独立的躯体,可这算什么,连消散的意识都能捞回来,区区一个持明龙尊级别的容器…… 下次回罗浮跑丹鼎司一趟,底下的秘密实验室里有的是丹恒牌持明龙尊克隆躯体,挑个幸运的数字,比如k423啥的…把丹枫塞进去,这不就成了! (?ˉ??ˉ??) 对于王凯文的提议,本来就兼职工具人的丹枫自然是毫无异议。 反正平常王凯文也能主动屏蔽他的感知或者在一定范围内支持丹枫的离体幻形,找白珩她们的时候记得把他扔出去就好,他没意见。 自此,罗浮云上五骁除了状态离谱的点刀哥以外,实现了还活着的长命无绝(获赐丰饶),已经挂了的打赢复活赛的时代性壮举……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高兴的事说完了,也该讨论一下正事,王凯文随即就向丹枫询问那个在离开数据空间之前嘱咐他完成的任务。 “你用信息态穿透世界边境时看见了什么?” 他这么看着面前的龙形虚影问道。 “很黑,一片死寂。在更远的地方似乎有光亮,但是有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我,我仅仅以现在的力量到达不了那里。” 丹枫一五一十的向他描述利用数据错误“穿模”后看到的景象。 “那你有没有在屏障前看到类似于石碑或者是人为建筑的东西?” 王凯文思考了片刻,追问他。 “有的,虽然没有什么活动的东西,但到处都是废墟,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城市的痕迹。” “更远的地方有无数硕大的黑影,它们围成一个圈把城市包围。我靠近了才看到那是一排排刻满了字的石碑。” “可惜上面的文字我不认识,应该不是任何通用语的一种。” 丹枫很意外的用青色的眼睛看着王凯文,明明他没有去到那个领域,他怎么知道那里有什么? “那就没有问题了,谢谢你,丹枫。” 王凯文很符合丹枫原有印象的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在心里疯狂的用自己的记忆比对丹枫看到的场景属于什么地方。 他甚至把这检索延伸到在没穿越前看过的陈年动画和小说,试图在一地鸡毛里捡出一丝线索。 最终,他释怀的笑了(似了)。 侵蚀之律者是以他的记忆来创造数据空间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连贝洛伯格建造之初时的雏形都能模仿。 “它源于废墟,却并非成为不了乐土……” 所谓数据空间的本体根本就不在这个游戏工作室里,它被存放的地方应该是贝洛伯格建成之时就不再被启用的地下堡垒。 它当然可以更保险一点,就放在〈娑〉的本体旁边。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它将和昆虫少女一起等待着那个名为凯文的英雄归来。 直到领受,为期七百年的孤寂。 第四十六章 然后,升起了火光 王凯文用随身终端联系了薇塔,说明了他在数据空间里遇到的问题,并告诉她自己将要去到其本体所在的地下洞窟。 “我马上过去,等我一下。” 通讯那一边的薇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回想起来刚遇到普罗米修斯17号时她的自我介绍,看起来那个“乐土”的建造恐怕还真有这位异世界“苏”的手笔。 在地下研究所门前等了一会儿,拎着一个小手提箱,戴着安全帽的薇塔出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说呢,这副打扮让王凯文勾起当年在前文明和薇塔开凿那个地下室时的回忆。 “这个啊,我想着你大概要去维修那个坏掉的记忆录刻装置,就临时准备了一些替换的零件,希望能帮上忙。” 面对着他有些好奇的目光,薇塔温婉的笑着,向他解释手上拿着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他们之间有的是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想法。(当然,这并不排除薇塔自己就有对视即可读心的能力……)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固定好装备,王凯文抱着娇小的薇塔,从研究所里薇塔办公室中隐藏的竖井处一跃而下,向漆黑的底层坠去。 失重感,耳畔疾驰的风声,下落时的猝然,这些明明应该很短暂的体验却好像变得很漫长。 只有怀中的她浅浅的笑着,像是要和他去郊外远足一样放松,信任的靠在他身上。 “薇塔……” 他不经意间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嗯。” 她的回应,伴随着脚下突然到达的冲击,这一下恰到好处,让他低下的头触碰到她的额前。 惊喜但不算特别意外的一个吻。 丹枫?嗯…他刚刚在还没下来之前就被王凯文这个无良房东关小黑屋了。 ヽ( ̄w ̄( ̄w ̄〃)ゝ 因为不能保证和薇塔的二人世界会不会有突发状况,所以就委屈好兄弟先睡一会儿,等事情完成了再让他出来放放风。 地下洞窟的黑暗和空气里漂浮的蓝色荧光物质产生了鲜明的对比,相互衬托之下,这里竟仿佛是一处被深埋封存的星空。 更远处,一个巨大的丝茧静静的伫立着。 它周身环绕着迷离的“量子蓝”,表面泛着美丽的金属光泽,是常世难能所见的绝对奇观。 王凯文知道,面前这只巨大的茧壳里就包裹着在他旁边站着的薇塔的本体。 薇塔的本质是来源不明,跨越宇宙扎根这个星球的未知种虫族生物,其真名为“娑”。 但由于其对于地上世界生活的渴望,她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量捏造了一具足以容纳意识的物理态躯体,暂且以现在的形态示人。 正名仍然是“娑”,小名和爱称是“薇塔”。 七百年前,薇塔于雅利洛六号前文明和他在〈模拟〉中相识,陪伴他度过了“凯文”的一生。 二人自儿时起就一同生活,成年后共同面对反物质军团的入侵,可惜最终都在寒潮之中归于沉寂,直到最后也没有表达心意。 娑因为他离去且再不回返到绝望,选择了化蛹,用无止境的长眠来抵抗孤独和悲痛。 在重逢之后,由于聚集的能量不够(大宇宙意识干涉)的原因,薇塔新制作的物理态化身呈现出幼小可爱的状态…… “话说回来,你的本体还要多久才能破茧?” 王凯文凝望着巨大的丝茧,向薇塔问道。 “不知道诶,我也是第一次化蛹,没什么经验…而且这地方也没有其他同类做参考……” “或许等能量聚集的差不多应该就可以了吧?” 薇塔想了一会儿,表示自己也弄不明白本体现在的状态。时隔这么多年,她除了能无缝切换意识,自己都快忘了本体是什么样子了。 她只记得本体强的离谱,因为她在宇宙漂流的时候可以直接吞噬恒星来为自己供能。有时还会啃几个飞到身边的小家伙,据说是〈繁育〉子嗣的奇妙生物打打牙祭。 嗯,非常可爱,而且很好吃,酸酸甜甜。 准确来说,在那个到处漫游逛吃的时期,薇塔的本体理论上还没有度过生命的幼年期。 (′?w?`) …… 就很难评价。 —————— “凯文,过来搭把手,它现在状态很不好。机体不仅已经触发了过热保护,而且内部似乎还有严重的短路……” 又走了几百米,薇塔打着手电照着地上那一堆四散的电线,从前面喊着他的名字。 王凯文快步跟过去,一把捞起地上的电线,也不顾是否有触电的危险(他这令使级别的体质也不怕这点),替薇塔清开一条道路。 这下看清楚了,电线围绕的那一块地面做了下沉处理,里面半埋着一个一人高的,像是电脑机箱那样子的装置。 它的状态的确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糟糕,仪表闪着故障警报的红灯,边缘和电线连接的地方甚至打着火花,更别提还有一滩融化的散发出难闻焦味的半熔融态液体从机箱底部流出。 “是要把它抬出来维修吗?” 王凯文转过头来征取薇塔的意见,他虽然对于修理机巧很有一番心得,可这种电子器械还得看它的原厂制造者。 “没救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记忆刻录装置里面的元件恐怕已经尽数烧毁……” “即使是用我现在带来的零件完全替换维修,它也必然会丧失原本储存的数据,只有不存在于本地,于云端备份的数据才能幸存。” 薇塔低着头,仔细的看了看那个还冒着烟,打着电火花的可怜装置,失落的对他说道。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明知故问,用期盼的眼光看着薇塔,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总习惯于寻找救命稻草。 “应该是没有了,据我所知,能制造替换零件的机床也已经在前文明被毁去,如今我们想要临时找到适配的零件宛如大海捞针。” “更何况,物理上的损伤可以被修复,已经因为装置损坏失去的数据却毕竟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即使是我重新制造一个记忆刻录装置…也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一台吧。” 这话语好似晴空霹雳,让刚刚还对维修“侵蚀乐土”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王凯文彻底失去了希望,只剩下无边的遗憾。 是啊,连〈记忆〉都无法重现都经历,你又凭什么要求这个已经毁坏的装置来提供呢? 来到此处,恐怕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心里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 努力过,总比直接放弃好…吗? 数据空间里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长达五万年的被剪掉的回忆如今模糊又残缺的倒放,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回。 地下空洞的安静,胸膛里正在跳动的心脏,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试图安慰他的薇塔…… 所有的东西都仿佛在冷静的询问着他。 在尝试使用〈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把面前的装置判定成“机巧”然后钻空子失败后,他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连报废仙舟〈苍城〉都能维修的能力对这小小的电子产品却无能为力,难道真的是“固有结界”唯心主义的奇妙判定原理吗? “我什么都做不到。”(密码正确,账号错误) 多么熟悉的感觉,这种亲切的无能为力的处境,这让他想起以前制作的…第三十一只机巧鸟。 它当时正在执行低空飞行试验,经过常乐天的时候,被路过的飞车党一不小心用星槎撞得粉碎。 完全没有救了,即使是以琼华这个机巧大师的眼光来看,那一堆“粉末”也没有了抢救的必要,只能碎碎平安,自认倒霉。 他只能愤怒的望着那个开船不看路的蠢货。 ■■■(文明罗浮),他知不知道这只机巧鸟有多重要!它的记忆玉兆里存放着机巧鸟们自试飞以来几乎所有的动态数据! 而它,居然被以这么粗暴且不可逆的方式毁掉了,连一丝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捧着得意之作的“骨灰”,琼华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在丹鼎司的家,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发呆。 情绪波动过大,坏了,气到魔阴身犯了。 (>д<) 慌忙着翻箱倒柜找万寿无情丹,然后一口吞下那些苦涩的丹药,运转〈丰饶〉把那身上疯长的异象镇压下去。 整个房间都是〈丰饶〉因为魔阴身暴动而逸散出的金绿色光芒,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里面蹦迪呢,忽闪忽闪的。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琼华惊讶的发现,那一只稀碎的机巧鸟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桌上看着他。 它那傻乎乎但是却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有神的眼睛像是在对他说: “丰饶神力,小子!” 此后,破损的机巧造物维修时有了另外的备用方法,琼华对于〈丰饶〉的认识也更进一步。 命途的力量是极度抽象且唯心主义的,它完全不需要遵守有机体的生命逻辑。 因而确切来说,〈丰饶〉的治愈也不仅仅指有机生命的治疗,它完全可以涵盖无机造物修复的范畴,达到奇妙的释放效果。 琼华后来也不止一次用这种能力维护十王司快要报废的机器偃偶,得到了更多的实验数据。 可惜,在有了〈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后,他总是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额外的分支能力。 毕竟通常情况下,用“固有结界”笼罩场所批量维修的范围更广,效率更高,还能一举两得把机巧造物刻录在他的无机军团里。 …… 你当然什么也做不到,但是伟大的慈怀药王给了你提供了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技能。 为什么,不试试百试百灵的〈丰饶〉呢? 这么想着,王凯文把右手伸过去,然后让指尖汇聚的翠绿色光团向着地上躺尸的机箱流淌。 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团金绿色的火。 第四十七章 无法握住的手 “药王慈怀,诸界众生受息三法,凡所请……” 金绿色的,他血管里如江海一般翻涌的,那些被赐福的证明源源不断的自他的指尖汇入地上一台残损的装置。 “尽应此愿,得消一切苦厄。” 一语落定,万千光影聚拢,晦变为某种如晶体那样澄澈的造物。在其之中,无数微小的粒子流动着,按照最抽象的原则补全那一台装置的损坏处。 因为它现在是“患者”,所以理论上“药师”就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对其的治疗。 似乎是感受到王凯文心中那深重的执念,属于〈丰饶〉的命途全力以赴的回应着他的诉求。 一头细雪谈话间尽染灿金,碧色填盈双目,璀璨溢彩如上好的美玉,甚至他左半边的身体都隐隐约约浮现出麦穗状的徽记。 薇塔在旁边静静的站着,看他以完全超出自己理解的方式“治疗”这一台年久失修的老器物。 她绯红色的眼睛被这金绿色映照得有些睁不开,她忽然觉得好困,浑身有一种难言的舒适与安宁,好想靠在他身上睡午觉…… 等她恢复了清醒,发现自己无意间中完成了化身和本体的意识切换,面前是流光溢彩的茧壳。 一缕温暖的翠色自远方和这具庞大的躯体链接出一条晶莹的丝线,她本体虽然身处巨茧却能清楚的听见远处那人的心跳声。 (?′?`?) 先睡一会儿吧,等他事情办完了再过去。 王凯文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却“看见”了更多景色。 凭借着自身特有的能力,〈丰饶〉夹带的分析功能,他能那么精确的洞彻那一台装置每一个零件,每一颗焊接点,甚至能看见记录磁盘上一道道微小的磨损。 他还想看见更多,这还不够,仅仅是恢复出厂设置还是挽回不了他们的数据…… “阵起。” 简短的吟唱后,名为“固有结界”的领域被迅速搭建在这个空间内,他要用这个力量去找一个能作为参考的当事人。 “17号已到达指定部署位置,等候您的指示。” 普罗米修斯,那个数据空间唯一还算保留下来的数据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相信她可以被认定为〈偃偶〉的。 “调取原终端设备日志。” 王凯文思索着,决定还是按照仙舟的办法来。无视底层逻辑,全凭能力导向——只要机魂能听懂我说的话,管它怎么运行的。 “17号收到指令,检索到残余数据样本10例,其中可复原读取个体数据:0,暂时无法执行。” 还是不行吗?普罗米修斯获得全权代理的时候,乐土里已经没有了执行者,因而所剩下的残存记忆不足以支持数据收集…… “呵,机巧工艺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我真是受够了这些繁文缛节。” 王凯文的指尖如同精确的演奏棒,上下游动于地上的装置和虚拟的数据条目之间,勾连出一条条相似数据,然后把它们精确的复制。 牵丝,追影,束魂…罗浮十王司的老手艺,他们老是喜欢用这种办法把保存的残缺意识牵引到金人里,用拷问机巧的方式来获取逝者的记忆。 现在,反正就是要向“已死者”追问,也就不必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礼法。 在这禁忌的术式之下越来越多的残破信息被归纳为可供读取的数据,它们虽然稀薄又零碎,但依然具备了被修复的可能性。 良久,一条街道的微缩模型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王凯文的面前。 他看着这熟悉的风景,想要用手触碰它,却怕破坏了好不容易收集的数据,又迟疑的收回手指。 “黄昏街……” 他喃喃自语,望向这最初也是最后的场合,心中多少念头升起又落下,如海洋上浮的泡沫。 这种空明的意识引动了最后一块拼图。 他似乎开始能够记起来有关于数据空间里人们的生活,不再是一团扭曲的迷雾。 耳边也开始有着许许多多的人们,向他温柔的诉说,向着终究远去的他寄语。 “凯文,不要在那个世界太想我哦…当然,也不许你忘掉我啦?” “请,自由而幸福的活下去。不受烦扰,不染灾祸,戒律在身,不言自明。” “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向我证明你有被杀死的价值,让战火使你的躯体重返新生。” “小白鼠,哪怕是在你那个世界,也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弄得太累。” “维尔薇,我,我们,祝愿亲爱的助手先生永远都不会因为才华犯下过错~” “凯文先生,谢谢你教会我的一切,谢谢。” “凯文先生…希望你能喜欢我的画。” “凯文,不要像我一样被记忆所禁锢,你所要做的,绝不应该是我这种平庸者祈望的结局。” “凯文,谢谢你为我和铃做的一切。此身无能回报,祝君…武运昌隆。” …… 接下来,是一大段并不清晰的,夹带哭腔的话语,那么迅疾而残酷的闯入了他的耳朵里。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想要晒晒太阳,有午觉睡而已啊!只是为了这样的生活,难道我还得一次又一次去拼命不成?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最怕死了呀!” “英雄的事交给英雄去做不就好了,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啊,我可是最擅长逃跑了呀,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呢……” “没错,没错,在你听到这句话我一定还活着,现在真不知道在哪里晒太阳呢。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非得在这里送死呀,既然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为什么要去送死!可是…可是…既然是凡人,偶然犯一次蠢也情有可原吧……” “凯文老大,我从来不做赔本生意的,你…可一定要回来呀,我知道,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根本不可能被你选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也不可能,和大家一起留在这里。” “所以凯文老大,至少,我不能让你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能不能做到我也不敢保证,但我会做到最好,等你回来之后,记的一定要,再夸夸我……” “那一定很痛苦吧。” (相对短时间的沉默。) “没事啦,别自己吓自己啦……也许根本不会有事呢…咱的运气可是一向很好的…我……” “我可是帕朵菲利斯…我可是…被你选中的……” …… “凯文老大,虽然咱可能是再也看不到你了,但是…咱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相对比较长时间的沉默,再无其他) (现实中泪水滴落,触碰地面时发出来的微小声音,某人沉重的半句叹息) …… 所以啊,那个如小猫一样活泼开朗的孩子就这样选择了直面自己的终局。 她甚至没有真正的拥有过自己的生活,没有享受过长久而安宁日子,只是那么短暂的受到了他的帮助,只是自认为被他托付…… 最害怕死去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被迫面对死亡,甚至到了最后还需要自己去选择死亡。 …… 那天,月色很明亮,如霜似雪。 帕朵回到了已经变得十分荒凉的黄昏街,来到教堂后的空地,那里大部分都是阿波尼亚放置的墓碑,现在格外的森然。 她拿起了铁铲,一铲又一铲的在空地边缘挖掘出一个不算大的坑洞,然后放进去一个铁盒。 她想要把重要的东西,她所有视若珍宝的东西全都埋在那里。 最后,她放进去一张缺了一角的照片——说是照片其实也就是一张从报纸或者杂志上剪下来的画面,根本就不是胶卷冲印的产物。 在那张被特意抚平,没有让它产生褶皱的画面上,穿着老旧主教装的白发青年向着纸箱子里的女孩伸出了他的手,指尖萦绕着救济的光芒。 多好啊。 帕朵用铁铲一铲又一铲的把挖开的土壤复原,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掩埋一座坟,那铁箱子也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不祥的——棺材。 明明那么想要打消这不吉利的念头,可是却又怎么也忘不掉。 可恶,怎么回事啦!今天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半是气愤半是颤抖地快速将那箱子埋下,拍平了上面的土。 好了!这样就好了! 她抛下铁铲,转身走去。她已经决定了,不管怎样都会和其他人一起去往那里…… 尽管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反对,尽管沾满泥泞的双手仍在颤抖…… 但……没有来由地,她笑了。 —————— 薇塔不知何时已经从本体切了回来,于是她看见面前这个沉默着,泪如雨下的男人。 他在哭吗,很隐蔽的哭泣,安静到只有眼泪滴落地面才能有一些痕迹。 既没有呜咽,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呼吸声。 为什么你连哭泣都这么小心呢,王凯文? 他原来是应该大声哭出来的,可是种种经历让这个人连释放情绪都习惯了内敛的表达,他总是被要求很坚强,似乎只要有一点懦弱都不被允许。 他出去太久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整整五万年,那里是个眼泪没有价值的地方,所以,他必须要冷下来脸,像是铁水浇筑的雕塑。 并非〈模拟〉的一梦千年,而是整整齐齐亲身体会的,五万年漫长而痛苦的悲剧轮回。 此刻,积压的情绪在这个突破口决了堤。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数据空间中记忆的多少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需要时间把自己从那个绝望的剧本里摘出来。 好在,这眼泪暂时不会结冰。 第四十八章 无法原谅的人只有自己 他们死了,这世上也再没有有关于他们的记录,虚假的世界,错乱的剧本,这么多的遗憾都埋葬进了早就不存在的〈历史〉之中。 区区五万年而已,对于一个世界来说,还太过短暂,甚至不足以使它孕育的文明跨越幼稚…… “可是这就是我和他们的故事啊,如果连我都忘掉了他们,谁还会记得他们呢?”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回来……” 他那么想要不顾一切动用那一份最后的力量,却被责任束缚——他不能轻视生命,否则要如何面对那些深爱他的人,那些为了他选择牺牲的人? 更何况,根据命途上的规则,他哪怕想要真的解放自身那属于神明的力量,也该有个叠满特攻的家伙站在他面前。 神明的回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规则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月光?” 他久违的听到了那个失联已久的声音,她这么所谓的“金手指”虽然总是那么不着调,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泛义式〈认知覆写模组〉已在当前星域达成全覆盖。】 【以太锚点构筑完毕。】 【时间线固定,拟似升格系统装载。】 【“王凯文,放手去做,有我。”】 这声音依旧是那种机械合成的少女音,明明光是听上去就很蠢,却有了和曾经截然不同的语气。 难以理解的成熟和理性,还有莫名其妙的可靠,有那么一瞬间,王凯文觉得自家丢人系统又是被哪个天外大神盗号了。 但是,来自于残酷现实的逼迫,来源于意识深处对于那丝奇迹的坚信,他如今已是没有了选择。 有何不同呢? 当被传送到裂界,直面这裂界造物的袭击,难道他不是靠着她的帮助才活下来了吗,如今身上这么多的力量,又有几分是能说完全与她无关呢,大多数都是拜她所赐吧。 一路上,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他原来,还是那个迷失在异世界冬城边缘的异乡人,仅仅为了活下去这个卑微的愿望,仅仅是为了能够保持住那些人生中和那些人们的链接…… 为了心中永远不会消逝的〈贪婪〉,为了那对于美好事物的〈占有欲〉,为了早就不算是守护的迟到的〈赎罪〉,不惜一切代价啊! 哪怕这一切都是临死前的幻梦,也要让这虚假的幸福成为我现实的延续。 用尽死力,竭尽智谋,耗尽蛮勇! “呵,纳努克祂虽然不在这里,但这儿不就有一尊现成的〈绝灭大君〉吗?” 施与平等毁灭的天火圣裁啊,燃烧吧,煌煌燎燃吧,向我展示你最初的样子 ——与我一同迈向那破碎的王座吧。 薇塔想要冲过去阻止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整个空间都被锁死,她能做的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目送他。 曾被赋予“救世主”名号的人,将那一柄燃烧到极致的最终武器对准了自己。 “连幻胧都能唤醒〈救世〉一瞬,没有道理我这个比她更强大的〈绝灭大君〉做不到。” 他所行的一直都是〈毁灭〉,连纳努克都能看见他的本质,所以现在,他要践行一名毁灭令使最伟大的浪漫——用自己可能的毁灭去带来新生。 真是一场豪赌,不是吗? 该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好呢…… 来句上档次的,比如“为了守护最爱的人,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还是算了吧,他王凯文就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滓,还不配有这么帅气的台词。 话说回来,如果这下子他人真没了,那会不会被阿哈那个乐子神笑上两年半?到时候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宇宙去了,晚节不保。 别自己吓自己了,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呢,他运气这么好,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轮得到他,剩下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看,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说烂话和自言自语的天赋才能体现出来呢…… 谈笑之间,王凯文心中的紧张和纠结少了许多,他现在好像很能理解那个叫帕朵的女孩最后的感觉了,一个平凡的人,一件力所能及的蠢事。 死掉的人其实会很轻松,因为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可是还活着的人就会浸透绝望和痛苦。 怎么这么冲动呢?多想想不好吗,那个数据空间里的人除了侵蚀之律者都只不过是有了意识的人工智能,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因为凡人,就是会犯蠢啊……” “而我什么都想要,又一个也放不下。” 地下洞窟里,他注视着手中的兵器,望着那升腾的焰色,似是要从里面看出自己的倒影。 可惜,他只能看见如血凄厉的剑锋。 …… 逆刃入怀,不见火光。 却仿佛在原地生起一道清冷的风,声势不显而一剑天倾,斩落了某种沉重的无形之物。 模拟人生中不会有真正的死亡,可是这里是现实。这一次,他不是凯文,不是琼华,他只是他自己,只是一个…名为王凯文的凡人。 妄图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登临那可能根本就不属于他的位置,为了微小到不可能的概率,去赌一个大圆满的结局。 【检测到特殊命途波动。】 以堂堂一个毁灭令使的死作为祭品,他不相信那个固执的命途不会有反应。 “来啊,来吧,到我身边来。” 他干枯的喉咙似乎移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发出什么声音,可惜已经没有了力气。 嗯,连〈丰饶〉都被强制终止了,身上那么多的力量全都熄火了。不愧是特攻拉满的概念打击,就是狠辣到不给你留下一丝生路。 “让我好好的看看你,看清你的脸…对,就是这样,把我的一切都拿去吧…拿呀……” 他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因为眼睛瞪大,像是要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要致自己于死地那样。 这是本能反应,生物总想在死前做个明白鬼。 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抗议,斥责着他的无知和自负,抵制着他的自私——可是连自己的生命都敢作为赌注,这真的还能算自私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以星域为单位展开的幕布遮蔽了恒星的光亮,时与空只余下一道疾驰而来的象征着死亡的丝线。 真有意思,那天幻胧死在鳞渊境的时候,外面也有这么大的阵仗吗? 从〈不可视的境界〉而来,跨越时光因果的告死,比〈巡猎〉还精准,比〈毁灭〉还彻底,连〈存护〉都无法防御,让〈记忆〉都不可刻录。 此之谓,以〈救世〉之名行使的灭杀。 自躯体的伤口上缓缓升起一抹紫白相间的辉光,然后在这永不止息的瞬间,生死之中,他望见了一尊庞大而神圣的虚影。 他在狂笑啊,虽然表情被定格了,可他现在在狂笑啊!怎么样,他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用最强的力量给自己来了一剑,蠢到家了! 将死之时,居然感到很平静。 光明在消逝,一切的感知都在远去,思想也变得迟钝,如同卡死的齿轮,再也没有转动的余地。 那虚影也凝实了些,可惜他是看不清了,那么美丽,那么庄严,他不仅仅是文明的利维坦,人类的奇美拉,更是星神和命途的奇美拉! 巨大的纯白羽翼展开之时笼罩星域的边境,身披紫白色的战铠,天火圣裁经过熔煅重铸后变成既像是锤又像是战矛的事物…… 新生的神,踏足高天,震慑寰宇! 命途,力量,哲学,这些东西都只能是祂最无聊的添缀。祂自诞生之初就代表着文明穷途末路时的决意,代表着一个凡人终于抛弃了一切,愿意用死亡来制作最后的武器。 「无关乎抉择。」 「无关乎存亡。」 「此刻,万众的理想交汇为唯一的宏愿。」 「梵天百兽,加诸此身。】 「业魔入渊,救世拔剑。」 …… 「踏上前来」 此即, 【救世】之铭! “若你理解旅途的意义,就上前来。击败我,命令我让路,向我证明你比我更适合拯救人类。然后,就去纺织所有的命运吧。” 苍穹之上的神俯瞰着地面渺小又懦弱的人,注视着这个名义上的——自己。 如果没有意外,祂是来杀死他的。 “你中计了,亲爱的我自己!” 是刹那间微不可见的笑容,是凡人特有的狡黠,王凯文不知为何突然能够活动躯体,向着注视着自己的神宣告着。 “并非为了拯救世界,亦无关乎守护,此身此行皆源于一己私欲……” “为我所用。” 【同调开始。】 无数个世界,无数个自我,无数个即将在纳努克面前登临神座的“凯文”,这些繁杂的事物们一起拥簇着世界上唯一的王凯文。 【已成功截取部分命途信息。】 【模拟展开——】 就在这短到几乎没有时间刻度记录的瞬间,他已经在〈模拟〉中宣告死亡了无数次。 如此庞大的基数,如此广泛且近似的死亡,它们重重叠加,把整个星域都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层累的“尸体”,托举着王凯文一步步的登上那本来并不曾对他开放的道路。 这是他的高塔,即使注定了要倒塌,却至少触及过天幕,令匍匐在地的蝼蚁拥有觐见星空的资格,填补他的遗憾。 他伸出的指尖与〈救世〉的星神产生了极其稀薄的联系,不可否认,这是从无到有的奇迹。 按照虚构史学家的行事风格加上最不可理喻的“回归性原理”,王凯文成功从高高在上的“自己”身上取下了一道虚幻的光印。 下落的大剑砸碎冰晶花,呵,连着这刻印都是照搬的,嘿嘿,真不愧是咱。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伴随着这道印记融入自身,数据空间里的所见所闻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王凯文甚至能够在面前幻视出那些人们的脸。 “属于凡人的伟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的双目有些睁不开,身体也疲惫不堪,然而这意志却还不愿意放手,硬撑着这具躯体跌跌撞撞的来到那记忆装置前。 流光溢彩的白,五彩斑斓的黑,这些驳杂的频率全部涌入了那一台空空如也的机器。 【〈模拟〉结果保存。】 【迁移世界线已导入成功。】 捏造吧,重塑吧,于此见证吧…… “我将,扭转万象!” 第四十九章 第二段 干得不错啊,能想到依靠〈模拟〉来干扰命途的目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作为这条命途的开创者,你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缠吗? “不能。” 祂与猎杀的对象注定不死不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只能捉弄祂一次。 所以现在必须要加快动作。 要趁祂反应过来之前,给他个大惊喜。 既然假死脱身已经是现阶段不可能做到的事,那就要让“死亡”的价值得到最大利用。 “区区〈救世〉罢了……” 他感受着在躯体内缓慢生长的剧痛,脸上却带上了歇斯底里的笑容。 “你(我)还不配杀死这具身体。” 他从来都不优雅,反正已经接受了自己要成为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那就该有这个身份的气魄与胆色。 王凯文在数千万忆光束的包围之中,展开自己的双臂,像是要拥抱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那样,毫无顾忌的任由祂的目光注视。 最后一步棋,从来只能是他自己。 “十王要我三更死……” 他抑扬顿挫的说道,然后在那致命的光束触及自己之前,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向下无力的坠落。 “两更我就抹脖子。” 月光的声音,〈救世〉绽放的辉光,这些东西都变得离他好远好远,刻印在心里游离,他所希望构造的世界已经具备雏形…… 只剩下最后由他争取时间的环节。 可这还不够,还不够。 在它发生之前还有一道必要的工序。 只有彻彻底底的,在时空间层度,跨越因果的抹杀才能够让〈救世〉满意,自动根据规则退场。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好不容易从乐子神那里顺来的宝贝,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真舍不得。(此处详情可见本书第二卷第六十幕) 一颗子弹,它完全不像一颗正常的子弹那样圆润,奇特的苍白夹杂着幽蓝呈螺旋状纠缠在弹头上,仅仅是目视就给人一种冰冷和绝望的感觉。 这颗子弹就是所谓的【逆时一击】,一颗真正的因果律武器。作为〈巡猎〉命途的至高体现之一,绝对能达成令使级别的送葬。 王凯文将它上膛,扣紧扳机,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帝弓司命在上……” “吾事已毕。” 不同于它被装填时的兴奋和嗜血,被击发时,它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态——安宁,坚定,像是教堂于黄昏时敲响的晚钟。 世界宛如一滩死水,却在这事物飞行的阴影之下荡起了微不可见的涟漪。 它游曳着撕开星空的帷幕,突破层层阻碍,先于被击发之前就已经完成使命——钉死那位刚刚坐到裂界长椅上的外乡人少年。 静谧之中,自有暗流涌动。 短短不到一微秒内,他失去生命的躯体被迅速摧毁,然后近乎彻底抹除存在。 延时爆发的〈劣化〉像是一块橡皮擦,早在计划开展之前就被寄存在距离他不远的装置上,只待他拿起这最后的保险丝。 拿到了其实不需要他主动触发,因为他猜到了自己来不及,所以就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 只要他彻底死去,没有人控制的〈劣化〉自然会不分对象的去破坏最近距离的存在个体。 至此,名为“王凯文”的个体完完全全的消亡了,哪怕是〈救世〉用最严格的探查也无法在这个星域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留存。 祂开始褪去,继而重返不知尽头为何处的沉眠,就和所有埋葬在历史里的事物一样,祂不会真正的死去,每一次消亡都是在准备着新生。 直到,最后一丝紫白色的神辉消散。 与这同时进行并且已经完成的,是一座悬浮于天幕的大陆虚影。 它在逐渐由虚化实,然后生长为一颗完整的星球,最后呈现出标准信息态的性质,与雅利洛六号在物理位置上重叠。 这是王凯文钻了〈救世〉命途的空子,篡夺其权柄制造的亵渎之物,好在它不被计入清算目标,因而在这场闹剧中得以幸存。 —————— 等等,为什么他的名字还能被记录? 应该这么问才对,那个刚刚穿越,手无缚鸡之力的脆皮大学生是怎么躲过〈逆时一击〉的追杀的,毕竟现在还能提到他那就应该是没死? 下面是魔术的揭秘时间! 【协议三,保护宿主。】 一道带着些模糊的机械音远远的自虚空里传来,这一处凝滞的时空里突然多了一个拿手捏着那枚子弹的青年人。 “好险好险,就差这么一点点我人就没了。” 【王凯文,你出息,你清高,你了不起……】 【咱刚刚真的好痛啊啊啊啊!】 【(*?????)】 “嘿嘿,不好意思嘛,当时也是事发突然,咱只能战术性转移一下,多亏你啦。” 【你知道一颗因果律子弹对于我一个在旁边看戏的系统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吗?】 【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咣叽一下,咱的防护罩能量条就掉了1%,明明跨越世界屏障来到这里才烧了0.3%!】 【你赔我~〒▽〒】 听着某机械少女因为挨了一枪在脑海里又哭又闹,王凯文只能试图用老办法安慰她。 “要不下次模拟你把我拉进去的时间长一点?我用模拟来给你争取时间让你好好吃一顿补补?” 【真的吗?不许骗我!】 “真的,不骗你。” 对于月光的第二次救命之恩,王凯文真诚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说到做到哦,我已经在协议里补充条款了,现在反悔也没有用哦。】 【嘿嘿嘿,这次我要好好的放纵一下……】 吃货的世界单纯到难以置信,转眼间月光小姐就把刚刚挡枪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开始思考着下一顿要吃什么。 【“律者核心崩坏能~酱爆终焉炝娜迦~油焖始源炖鸭鸭~红烧星神腊汁树~”】 【(?′?`?)】 这是菜谱吗?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进去了,不对,好像这里提到的全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才对吧!你真的是正经系统吗?! 艰难的抑制住自己的吐槽欲望,王凯文保持着温和的语气询问着沉沦于美食畅享的月光。 “既然过去的我没有受到伤害,那过去的你究竟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是说了防护罩能量条掉了1%嘛,就这个啊,除此以外倒也没什么。】 “我指的是,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影响,比如说过去的你突然失联什么的?” 王凯文还是不放心,谨慎的问道。 【哦,我看看去。】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月光才回复他。 【看到了,那个咱正在啃一只虚数织叶者呢,刚刚那一下子应该让她觉得很饿?】 王凯文回忆起自己和月光初次见面的场景,那些画面以〈记忆〉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混乱的裂界,封闭的隧道,道路的尽头逼退〈永冬灾影〉的最终精英怪。 “月光,你当时是为什么找上我的?” 【随机觅食,顺手在姜饼人旁边救了一个傻乎乎的穿越者。】 【当时咱还为了保持形象先和你缔结合作契约呢,实际上已经饿的不行了,毕竟之前莫名其妙失去了那么多能量……】 【咋啦?】 也就是说,那时候莫名其妙失去了能量,因为饥饿理智蒸发的月光才有可能遇见他。 呵,真是教科书级别的命运啊。既定的规律,既定的规则,无可修正,无可替代…… 王凯文只觉得眼前一花,突如其来的觉悟让他只想要大声的笑出来。这与其说是命运给予的奇迹,不如说是一个悖论所造成的因果闭环。 今天因为计划中的意外,“凑巧”为他挡了〈逆时一击〉的月光,再一次拯救了过去的他。 “月光,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嗯……先说好不许笑话我。】 “好,我答应你。” 王凯文爽快的应道,他已经猜到了这条命运的第二个分歧点,对于这〈救世〉道路的特别空缺。 【运算单元因为我当时的过度紧张而过载,损坏了一点点处理元件。】 【它将导致我在当时的第一次模拟中无法抵御某个体的探查,换句话来说,你穿越者的身份在某个人眼中不是秘密。】 【她能看到我,也就能干涉我在模拟里的运行,继而操纵那一次的剧本。】 “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吗?” 王凯文明知故问的说道。 他早就想过这一条路的开端不可能那么顺利,必定是有人做了助力。 【梅。】 【她就是那个利用创伤性漏洞操纵本机运算单元,继而影响那一次模拟成果的人。】 【特殊的,唯一的,系统漏洞。】 第五十章 小心,天上要掉猫咯 《星铁,人在冬城,若无其事的在被暂停的时空里肆意妄为》堂堂连载! 好吧,但凡他王凯文不是正经故事的主人公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借住机会整一出大活。 毕竟都有〈回复术士〉的技能组了,不干点什么不觉得有点遗憾吗。(超级小声) 你看,哪怕是这个时候也有衰仔说白烂话。有的人啊,一天不说点歪门邪道的就浑身难受。 生不生死不死的麻烦都已经趟过去了,连高高在上的神都敢于欺骗的愚者,也该享受一下自己用半条命换来的美好结局吧? “诶,我有一个好点子!” 等得就是你呐! 王凯文伸出手来,从背后的黑暗里虚空一握,衔接一记控鹤擒龙,将没有付门票钱的乐子人快速镇压,然后顷刻……不好意思哈,这几天〈丰饶〉用得多了难免有点上瘾。 他早就猜到了,不管是〈模拟〉啊,时间线穿插啊,因果律打击啊这些林林总总的法子都阻止不了这个世界最大搞事势力的围观。 因而之前出于多疑,王凯文埋下了一些后手,只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让他走得更远,何乐而不为呢。 就比如说,谁会想到真正勘破世间法则的幕后玩家,其实是个疯疯癫癫的乐子人呢? “我最好的朋友,阿哈,看了咱这么多乐子,也该轮到你出点体力活了。” “放心,尽管按你的兴致来,咱不担心你搞花活,只怕你出工不出力……” 脸上带着可疑的笑容,王凯文对着面前站着的面具人说道。 他的另一只小手却不太干净,悄悄顺走祂夹在衣间的某束玫瑰。 他已经充分征取了当事人的意见,此刻他能得到这个物件本来就是欢愉之主的授意。 “眼光不错。” 阿哈没有笑。 祂似乎收起了那一副不着调但是非常有亲和力的伪装,或者说祂开始呈现出曾经展示出来的另一番面目。 那种既像是冷漠哲学家又像是无情观察者的奇妙风格——“那个走到树顶的,绝无仅有的疯子”。 直到那一束猩红的玫瑰被王凯文攥到手掌里,祂都保持着纵容而审视的态度。不得不说,这番姿态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挺有神明的风格。 “你的那出闹剧当然配得上这种程度的奖励,只是,你真的已经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了吗?” 那位神凝望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再一次为他体现出来的“愚钝”感到惊奇。 “我别无选择。” 对此种问题,王凯文的回应是逐渐飘忽的眼神,他应该在说谎,他没有说实话。 他还能怎么回答呢? 难不成你要他鼓足勇气在理智状态的阿哈面前,看着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走到哪算到哪吗? 开什么玩笑,信息态的“乐土”正在和整个雅利洛六号同频,它们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就能成为一对相互之间毫不干涉的双生子。 他要做的一切都已经完成了,现在他就等着尘埃落定然后找个凉快的地方安享晚年呢,凭什么要参与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帕朵说的对啊,如果没有必要,谁喜欢玩命呢?如果能安宁的生活下去,谁想白白浪费时间在漫无目的的追逐命运上! 不是每一只猫都叫艾利欧,也不是每个人在面对命运的捉弄时会选择抗争到底。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更应该把它放下,它不适合任何一个惜命的人。” 【欢愉】一边用难以想象的力量翻阅着他的逻辑模型,一边提出了祂的建议。 “如果你只是想要逃避的话,我这里有的是办法,我甚至可以用我的真名向你保证,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能使你幸福的活到最后。” …… 很有诱惑力。 “只要我就此停止的话,你真的有办法完成这一切的完美收尾吗?” 王凯文似是动摇的问道。 “嗯。” 祂肯定的答道。 “只要我放弃的话,只要我拒绝践行我的道路的话,你真的会让我平静的活下去吗?” “我保证会啊。” 神毫无感情的说着,欣赏着他的挣扎,仔细的观察这个凡人眼睛里的纠结。 祂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 果然吗? 不论是多么优秀的“孩子”只要有机会重返〈幼稚〉,那就绝对不会接受〈成熟〉。 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命运是这个样子的,而这不可计数的碌碌无为的世人,也都是这个样子。 无所谓,祂早就习惯了失望…… “但是,我拒绝!” 伴随着清澈而响亮的声音,祂突然看见那个人的脸上浮现出扭曲而恶趣味的笑容。 “我王凯文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以为强大的人说〈不〉去拒绝他们!” 属实是挺炸裂的回应,甚至连理由都很离谱,但出乎意料的,这借鉴来的话语很能表达王凯文此时的心情,简直太棒啦。 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因为激动而沸腾,恨不能钻开太阳穴然后搅拌它们——真是是嗨到不行啊啊啊啊啊啊! 凡是到了他手上的东西,那就绝对不会有还回去的可能!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是死了,被送入墓地,被扔进除外区,被当成素材抢走,也要用特殊召唤重回场内啊! “哦吼吼,这可不是开玩笑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然你可是连最后的侥幸都保不住啊。” 神似乎也被他这夸张的回应感染了,表面上说着看似温和的话,实则祂用高级生命的气场压迫得他连呼吸都需要借用命途力量。 而在这惊人的压力下,哪怕手掌被玫瑰的刺扎透皮肉而鲜血淋漓,王凯文都没有想过放手。 “罢了,你拿去也无妨。” 祂的气势恍然一收,倒不是因为什么高手的风骨,仅仅是因为祂的〈厌蠢症〉犯了,懒得看见面前这个“傻子”。 祂只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给了他更破格的东西,毕竟这种傻子——真的是太合祂口味了。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真是有乐子……” 留着半句意义不明的话,祂遁入虚空,就此消失了身影,原先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 “演得不错,可我不信。” 王凯文望着那片空气,尴尬的笑笑,低头查看那一束像是刚采摘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异眼定真,这是一个伪装成实物的命途祝福。 【欢愉】的命途祝福多了去了,但真正出名的就那几个,比如〈猫的摇篮〉,〈斩首之邀〉之类的东西,游戏里提升的是追加攻击…… 让我看看! “坏了,猜错了。” 王凯文在读取这道祝福的真正信息之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该说不愧是乐子人吗,在做正事时真的没骗他。 祂预判了他的预判,然后被他预判到了。 那不是命途祝福,而是一张被打包好的光锥! 刚刚潜水的月光也在此时终于冒了泡,向他提供了更详细的分析。 【欢愉·于终幕绽放的笑靥】(特殊) 【品质:5星(?)】 【效果:免疫〈虚无〉命途的影响,拒绝和排斥一切象征着〈虚无〉的干扰,拥有者将在此基础之上,永恒的表达对于〈虚无〉的否定。】 “当祂最后睁开眼睛,” “祂看见世间万物都如川流中的雨滴,狂奔向虚无的深渊,在漩涡中纠葛为无物。” “万物生来就是要死去的,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都将迈向终结。” “祂听见新生者的啼哭,这却是无关乎任何生命,这是属于世界的初啼,是这一切祂能够想到的希望和美好之物的总和。” “纵使最后,一切都将化作最黯淡无光的,连灰烬都不会留下的微末……” “这来自于最初的喜悦,绝对不会因为注定的结局埋没,倘若虚无注定到来,我的嗤笑和喜悦亦将成为这世界永不褪色的墓志铭。” 欢愉≠乐子 那么,装备上这一张光锥有什么后果吗? 感官上,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披上一层轻到不能再轻的纱衣,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可是,能作为星神的馈赠,它必然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威能的——阿哈或许会在在这方面捉弄他,但那个状态下的祂绝无可能。 完全免疫〈虚无〉。 这种层面的针对和特攻甚至让王凯文幻视出自己那〈救世〉的影子,不是人家摆烂怪怎么你了? 回想起阿哈这个家伙堪称〈究极混沌医师〉的生涯历程,他勉强能读懂一些问题。 或许,阿哈所看到的末日根本就不是主线里群神对线〈毁灭〉,祂所看见的自始至终都是登神之刻难以忘怀的梦魇。 比起永无宁日,战火纷飞的明天,祂更恐惧于意义和存在的消失。 王凯文郑重的收好这一枚珍贵的光锥,试图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有预感自己一直盯着它会遭遇不幸。 今天的他只管进货,留给明天的自己考虑去。 话说,你刚刚提到了〈进货〉,是吧? “让一让!!!” 这声音来自于头顶上空。 时空的暂停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周围的环境也回归那个昏暗的地下洞窟。 “有没有人救一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哦,刚才没有幻听。 竖井那边有动静,而且听声音非常耳熟,这种活泼开朗中带着一丝闲鱼和开摆的音色…… 还不错,用身体接到了,不重。 就是毛茸茸的尾巴蹭的王凯文想要打喷嚏,帝弓司命在上,哪怕是白珩的狐狸尾巴也没这么多小碎毛……啊啾! “诶,咱还没死吗?” 背上传来了那人难以置信的询问。 “如果你不赶紧下来,我就把你的耳朵揉到掉毛,我不乖的小猫咪。” 王凯文缓了一口气,想要把那只天上掉下来的猫咪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却还是抱住了她。 “欢迎回来,帕朵。” 第五十一章 我们在悲剧的洪流中逆行 那天世界被苍白所吞噬,幸存者们于颓圮的教堂哀哭,更远处的地平线传来末日之后最高分贝的轰鸣,从此那颗恒星再也没有升起。 可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故事到此结束。 我们将一同目送着这位再也不会回来的外来者,用祝福的目光看着他离开这片将要化作虚妄的梦境,回归属于他的“真实”。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 “愿祂的梦境永不凋零。” …… “我真傻,真的。” “我一直以为爱莉希雅会留下一些后手的来着,却忘了以她那可怜的脑容量似乎装不下这么深奥的东西,白白耗费了力气。” 梅比乌斯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自身这真实无比的生命,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望着在旁边傻笑的某只蓝紫色的团子,她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钻了牛角尖 ——她明明有那么多那一举两得速通大圆满的办法,却因为怀疑毁了这一切。她早就知道“爱莉希雅”不是剧本里那位魅力值点满的妖精小姐,却还是高估了她的智力。 “让你赶紧死,你还真的就去死啊?” 可这句带点攻击性的话语,也在尘埃落定后没了指向目标。 人家都死的那么早了,谁在乎那么多事,没看见维尔薇现在正打着找爱莉希雅哭诉的旗号趁机疯狂揩油吗? 算计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以为爱莉希雅在第五层,没想到人家早就跑到地下室入土为安了。 梅比乌斯现在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好像是一个人打了一口井来解决自己水龙头漏水问题一样可笑,而且不可理喻。 毁灭吧,我累了。 要不是因为马上能再见到那一只可爱的小白鼠,梅比乌斯真打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她总感觉和这群傻子待在一起会严重影响她的智商。 真话是这条乐土野槌蛇已经尴尬到爆炸了。 一想到自己当时做出来那一副集中二病、狗血加黑化的离谱风格,她就很想换个世界去生活。 其他人也一样,享受着这末日后的奇迹。 痕和布兰卡激动的望着对方,连同夹在中间的小格蕾修,一家人其乐融融;樱紧紧抱住了出现在她面前的铃,姐妹俩喜极而泣;科斯魔和黛丝多比娅也凑在一起,两人脸红红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千劫搬了把椅子坐那儿,像是一尊雕塑。凑近了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阿波尼亚脸上带着既慈爱又使人生畏的笑容。 别忘了最后是千劫一不小心把教堂前的街道给烧掉的……希望他没事。 华…她现在一脸“智慧”,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眼睛里呈现出纯净和无垢的心灵。这孩子当时把所有的记忆全烧掉了,现在理论上她…… 不必担心,她在梅比乌斯那里有记忆备份,到时候重新“装填”一下就好,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相信这位战士的意志。 等一下,那一只天天想要跑到凯文旁边的猫咪呢?梅比乌斯记得最后是在教堂的房间里找到她了的,不应该现在见不到人啊? 难道是刚刚开门的力度过大导致触发了程序错误,让那孩子又无辜躺枪了?! 想到这,刚刚还沉浸在打赢复活赛的欣喜中的梅比乌斯众人脸上又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最后还是爱莉希雅作为主事者牵头,团结了众人,用详细的计划来宣布此次行动的目标:十万火急,全域戒备,加快寻找失踪的猫猫。 乐土里的大家,一个也不能少! 爱莉希雅最后还重申了此次行动的原则。 各乐土成员要在保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参与任务,以原数据空间地域为起点,逐步探索新开发的区域,最终达到地图全开放。 鉴于帕朵菲利斯的特殊性,采取数据探查和物理寻找相结合的搜救方式,她会在之后把〈侵蚀〉的权能再分给大家来帮助行动的开展。 为了防止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即帕朵已经进入那个属于凯文的现实世界的可能,在众人于本世界开展搜救的同时,爱莉希雅将亲自前往那里寻找那孩子的痕迹。 行动总负责人,暂且由梅比乌斯代理~? “你就不怕我这个〈背叛者〉再一次的一不小心就毁掉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问题,爱莉希雅只是笑着指了指那一张有乐土全境标注的地图。 她说: “我选择相信你,不是因为你自身品质的原因,而是因为我相信我自己,胜过于相信这个世界所有的可能。” 这个时候的蓝紫色妖精小姐,虽然是笑着,却让梅比乌斯感受到久违的压力。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这家伙还是那么的……” 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咽了回去。 “亲爱的梅比乌斯~你也不想凯文他在那个世界彻底的忘掉我们吧?” “要听话哦,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们都是我的得意之作,自然也需要发挥出本来的作用……” 一簇璀璨的水晶花在她掌中凝聚,然后被爱莉希雅递给了表情严肃的梅比乌斯。 “答应我,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们,爱着同一个人。” 下面,该跟着那只可爱猫咪的脚步,去那个世界找到我们逃跑的“王子大人”了。 希望,他不会太过惊讶,能喜欢帕朵这个被精心准备的重逢见面礼? —————— “所以,这就是你在数据空间里认识的朋友?” 薇塔一边黑着脸,一边带着盘问的语气问着面前单手撸猫的王凯文。 她现在的心情很奇妙,突然间就自发理解了那些父母对于网瘾少年的看法——你看,为了那数据空间里的虚拟角色连命都敢不要了,拿起武器就打算自裁,这就是玩游戏玩的。 能看得出来薇塔是真的生气了,王凯文非常有分寸的停下了手里动作,给旁边的帕朵隐秘的使了个眼色。 帕朵会意,就差没一蹦三尺高,连忙和他保持距离,用讨好的语气对面前的女孩说道: “那个,大嫂您别误会,咱也就是个打杂跑腿的,和凯文老大没有什么关系的。刚刚是咱从上面掉下来了,刚好老大救了我一命……” 嘿,我是在意的这方面吗? 我要是在乎这东西你看看梅现在应该待在哪儿,更别说还轮得到你们?! 薇塔气的一开始就不是王凯文旁边又多了几个女孩子,她在意的是这傻子遇上事了是真的不要命,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当年也是,头铁的要死,啥都不顾就往战场上冲,连抗体都懒得带。他有没有想过要是他死在战场上薇塔和梅怎么办,守活寡吗? 虽然喜欢这个家伙也有部分原因就是看上他这还算可以的品质,可是当着她的面自残捞人什么的,这也太具有视觉冲击力。 不管怎么样,你王凯文今天完了,梅来了也没用,必须让他意识到自己生命的重要性。 (??v_v??:) 但是,旁边的那只猫娘看上去就很好rua的样子?是不是能利用这个理由让她放弃抵抗成为继白珩之后的二号毛绒玩具…… 嘿嘿嘿,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你也不想要王凯文被他的夫人责备吧?你也不想王凯文以后天天在家只能睡沙发吧? 于是,直到那一天的晚上,王凯文才和帕朵好不容易的把气呼呼的薇塔哄好。 那么代价呢,王凯文? 某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接下来的几天内应该不会太过精神,帕朵揉着被搓红的耳朵躲在墙角,尾巴末端也不知为何秃了一小截。 “凯文老大的夫人好可怕(つд?)” 面对沉迷于数据空间以太战线,连生命安全都不珍惜的网瘾少年,薇塔决定用高强度的模拟宇宙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更别说她已经发消息给梅了,现在只是暂时休战,等到了上面的研究所,回家以后,梅和白珩还要让他体验真正可怕的模拟宇宙dlc,定是要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终极挑战口牙! 对此,王凯文表示,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开车不规范……开拓力清空了。 他远远低估了自己在薇塔眼里的重要性,为此,他感受到连〈丰饶〉都无法治愈的无力,可他也自愿以这种方式赔罪就是了。 他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平时觉得最没有挑战性的薇塔其实一直都是因为关爱而让着他,真要上强度,这捏出来的物理态化身是没有承受限度的…… 唉,还有正事要做呢。 再过几天列车组就要从黑塔空间站回来了,王凯文既然答应了阿哈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蹭车的行为还要进行下去。 命运的剧本不容许缺席…… 在此之前,让贝洛伯格成为全宇宙最良心的游戏公司,赚取合理的旅游资金,是不是也算得上战略任务? 以太战线,启动! 第五十二章 星核猎手夜未眠 “以太战线今日起正式公测!” “上线一抽都不送,自机角色全靠抓,回归传统游戏框架的复古战斗,极限挑战大作!” “现在登录还送限量硬币版便携登入器!” 一起来跟随训练家的脚步,在战斗和收集中成为新一代的以太冠军吧!” …… “难以评价……” 作为一名合格的骇客,银狼对此表示果然审美潮流都是循环往复的。 她记得在她小时候,朋克洛德人就有了类似的东西。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种赛博奴隶主,电子斗蛐蛐的奇妙模式还能打赢复活赛。 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时代倒退…真要让这东西抢占了市场,那银狼还不如把自己珍藏的卡带全拿出来重温经典呢。 看看底下的评价都是些什么抽象玩意儿: “太棒了,爷的青春回来啦!” “我是〈永冬灾影〉的狗!” “我就是说,看看这画面,你们还能分得清游戏和现实吗?!” “以太战线都知道你想要拥有什么样的生活。” “不骗你,玩以太战线救了我一命!” “就晚了半分钟,id都推到7百多万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准时开服吗?!” ……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银狼小姐犹豫了片刻从客厅拿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终端,捣鼓了一会儿,看着它接入星际和平公司的交流网。 关掉位置定位…这年头当个星核猎手是高危行业,她可不想重现那七十六个游戏账号一夜之间被那个记仇的老女人全部封停的至暗时刻。 以太战线(公测庆典)75%off→已加入愿望栏 “卡芙卡~” “宝,遇到什么事了给我打电话?” 通讯那一头传来几声清晰的枪声,伴随着长刀划过铁链发出的清脆,卡芙卡用她独有的,温柔中带着诱惑的声音回应了她。 “借用一下你的流动资金,我在这订个游戏。” 银狼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上次去黑塔空间站走了一遭,她早怀疑自己的社交软件都被那个可恶的和那个老女人一伙的机械脑袋管控了。 现在不到必要时刻这个账号能不动就不动,免得到时候被封了艾利欧又喵喵抱怨经费不足…… “好的,宝,密码是那孩子的生日。” “游戏虽好,可不要过度沉迷哦~” 卡芙卡很爽快的把支付密码告诉了她,然后伴随着磁爆手雷的轰鸣,通讯中断了。 “知道了知道了,烦诶……” 银狼对着挂断的通讯摇了摇头,在键盘上输入星的生日——其实就是那天去黑塔空间站陪卡芙卡启动星核宿体的日子。 可能…全宇宙也就只有卡芙卡会因为这个把那天当做一个重要的纪念日。 已完成支付信用点,这是您的电子凭据,如有增开发票的需要请联系客服人员。 以太战线(公测庆典)→已加入我的库存 “希望不会让我无聊到睡着。”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面只有银狼面前的电脑荧幕还亮着光,除此以外星核猎手临时据点里一片黑暗,偶尔还能听到钟摆的声音。 其实这么说也不尽然,旁边客厅的沙发上还有那么一点微弱的红芒,那是刃睁着眼睛睡不着,双目因为魔阴身的轻微发作隐隐露出红光。 他才被梦魇惊醒。 你能想到吗,他刚刚梦见自己又成为了“应星”,就在罗浮的工造司坐在工位上喝着不夜侯外送的凉茶,突然底下摆放机巧造物的平台上一个学徒喊了他的名字。 刃走过去,看见了一只损坏严重的机巧鸟,它的羽翼完全折断了,好像是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物理撞击导致直接无法运行了。 刃试图按照脑子里的办法修复这可怜的东西,不出几下就妙手回春让这倒霉的孩子重归完整。 哈,这不是很棒嘛,别看他只是一个“刀匠”,但是仙舟人的锻造和机巧是不分家的,他应星在这种方面也还有点技术~ 偏偏那学徒哭着一张脸,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似乎这机巧鸟被修复坏了他的好事。 刃自然是不解的问他:为何如此不悦? 那学徒和他说,要是这机巧鸟完全的坏了,他就可以以这物件为借口,见到工造司的传奇人物,那位也是开发机巧鸟的大师,据说罗浮上第一只机巧鸟就是他发明的。 那又怎么样呢?刃还是非常不解。 “那位大人说,机巧鸟的羽翼之所以脆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使用的原料强度不够。” “如今,他已经找到了完美的替代品!有了这种新材料,此后罗浮上的机巧鸟将飞得更高,更远,甚至比星槎还快!” 是吗?那还真是一件好事。 但是,为什么我在工造司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新材料呢? 刃这么想着,让自己像是真正的“应星”一样问出了思考已久的问题: 请问一下,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哪位?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说不定我们同为匠人,还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呢。 那位学徒却只是嘿嘿一下,摆出手做了一个“这边请”的手势,示意刃跟着他过去。 穿过工造司四通八达的小道,依靠隔空的画帘来了几次传送,刃跟着那学徒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但是颇为气派的院落。 学徒口中的那位大人坐在院中,背对着他们,手上似乎在做着什么打磨的动作。传奇匠人应星的眼力告诉刃,那人正在磨制一件精密的器械。 “打扰了。” 刃礼貌的趁着那人休息的功夫才走过去行礼,看清了那人手上到底是何物。 悬木为柄,星铜为基,黑金攒丝,刃口三分,镀以上好紫石髓,这物件,竟是一把刻刀。 仔细看了,不像是工造司的家伙什,倒可以用在丹鼎司的外科手术上。 “敢问…这是何物?” 刃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向那位匠人问道。 “制备原材料的小道具而已,也算物尽其用。” 那人没有转过头来,金色的发丝被风吹起,传来一种既芳香又使人心神安定的味道。 “你此番来,也是为了陪这些小家伙看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那人反问道。 “是。” 刃老实的答道,然后伸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一片用黄纸包裹的东西。 “我从未见过如此强韧的材料,它看起来像是生物质,如果没错应该是某种动物经过特殊工艺制取的皮革……” 一边打开黄纸,刃一边看着其中包着的一张极具有韧性的物体。 “眼光不错。” 那人赞许的点点头,又反问他: “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吧?” 可过了许久,刃还是给不出回应,他想过阿里斯顿山脉蜥蜴的皮,可那太粗糙;也猜到过蒙受丰饶神恩,造翼者豢养的猎犬,可那又太单薄。 思虑许久,他还是准备向制造者寻求答案。 “那是用丰饶孽物活体制取的皮革。” 那人转过身,用他那金绿色的可怕眼睛注视着刃,这目光看得他浑身发麻。 “那是你的皮,应星,你忘了?” “141张,像这么优秀的原材料,除了你手上的我这里还有一百四十一张。” “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优秀的素体,才能提供如此完美的东西!只有你,才能让我的机巧鸟飞得更高,飞得更远,飞得比星槎还快!” 感受着这令人胆寒的恶意和杀气,刃惊慌失色,赶忙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刚刚那熏香有毒! 再看那工造司学徒,已然是褪去了伪装,变成了一尊可怖的干尸!这怪物用它枯槁的骨爪死死扣住了刃的肩膀,令他进退两难。 “谢谢你,应星,感谢你的馈赠,我会心怀感激的收下编号为143的高级素材……” “不要急,慢慢来。我相信这一次你能坚持得比上一次久…让我猜猜看,818怎么样,这数字你喜不喜欢?” 那人狞笑着向刃走来。 “不,停下,不要,我不是应星!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救命,不要这样!” 可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把刻刀刺入自己的背部,然后带出大片流离的,鲜红的彼岸花。 可他不解的是,明明是自己在经历残酷的伤害,那人却是在哭泣的。 他的泪水滴落在刃的伤口上,没有疼痛,却使他的伤口慢慢愈合。 刃听见,那个人在一边低声的啜泣,一边像是在呜咽中咒诅的对他说: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应星,你是其中之一……” …… 于是,刃惊醒了。 临时据点的沙发,没有那么柔软却还算可以入睡;手上的剑痕愈合了大多,少有的几条还在泛红;隔壁房间门缝里透出来闪烁的光,银狼又在熬夜打游戏……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闲适的样子,可梦魇里的刺痛感仍然清晰,那难以想象的血腥历历在目,那种屈辱,那种无力,那种极致的绝望,还有…哀伤。 “琼华……” 刃低声念着这个不算是陌生的名字,无数次他在这个人面前溃败而逃,却也无数次为他的故事感受到难以理解的…… “我,不是应星,也不是倏忽。” 他起身去厨房接了杯热水,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下,尽可能的平复情绪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魔阴身。 时间还早,他却睡不着了。 捧起茶几上放着的那一把支离剑,刃从中看着自己绯红眼睛的倒影。 要是能现在就“安然入睡”,一觉直达“永眠”,对于他这个颠沛流离的困于过往的囚徒来说,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对症下药的恩赐呢。 那是刃,暂时求而不得的彼岸。 第五十三章 就当做无事发生 以太战线的开服让宇宙中的一小部分人们了解到雅利洛六号这颗星球。 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吗?没有。 能和公司签订平等且正常的合同,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极其不合理的,甚至在宇宙里都算得上奇观。毕竟,不会真的有人认为公司是好东西吧。 而“筑城者的后裔”…呵,敢打着这名号还没有被公司里那帮魔怔人清算,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再加上之前得到的小道消息,仙舟联盟原先失踪的旧部〈苍城〉被重新启用,还以这颗星球为临时战略据点……这是能说的吗? 这些线索足够给那些异想天开的野心家一些警示,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意识到这个突然被提起的文明身后必定卧虎藏龙。 它是不是可能意味着仙舟联盟和公司二期合作项目的展开暂且不论,单谈这里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哪怕它表面上看再弱小无比——谁动谁死。 现在,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不如试试那名为以太战线的小玩意儿。据说如果排行榜进入全服务器前三十二,是有机会拿到公司的访问准许去那个星球逛逛的。 …… “这里是战略投资部托帕,通讯协议正常,请求接入〈石心十人〉协议网络。” 〈声纹识别成功,调取权限中〉 “下午好,小家伙,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通讯了…那颗星球现在解除模因污染了?” 通讯那一边传来成熟稳重的声音,但由于特殊的加密程序,那位大人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分辨不出性别和年龄。 “这正是我马上要向您汇报的事情,当地政府在5个系统时之前主动解除了公司的信息警报,宣称未知模因污染已经停止传播。” “2个系统时之前,他们没有经过安全部检索就接入了我们的通讯网,向外派的项目组提出了继续执行合作的申请……” 托帕尽可能的用简短而精确的话语把自己发现的异常现象传播出去,她不知为何,在上城区的安置点仍然感觉非常不安。 “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通讯那一边,那位大人思考了片刻,很敏锐的提取了托帕话语中的隐藏信息。 “一个仅仅处于行星级的落后文明,却能爆发连我们现有隔离技术都无法终止的模因污染……” “他们甚至展现出了超出我们理解的信息调停处理能力,让我想想,我们这的防火墙多少年没有被这么轻易的无视了?” 托帕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既感到紧张又觉得有点后怕,她现在只想要快一点见到公司的接驳员,从这个暗流涌动的地方抽身。 她这么多年执行业务的直觉告诉她,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逞强约等于自我毁灭。 “放心吧,小家伙,你的价值决定了你不可能被用作廉价的交易筹码或牺牲品,咱们战略投资部还离不开你这位上半年的业务冠军。” “临时的调离申请会在半个系统时内发到你的终端上,我已经在和仙舟官方交涉,他们允许你的个人调离。” “这次的任务,只记你半次缺勤,不影响上半年绩效的补发,可是你下半年可不能太轻松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托帕心满意足的挂断了通讯,她收起终端,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窗外的世界望去。 从歌德大酒店的窗往下,能看见绝大部分上城区的街道: 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的在地砖上渲染大块大块的明黄色,电车的轨道慵懒的反射着洁白的银川,地髓加热器大多数仍在运行,它们发着橘红色的微光,烘托出这里的生机。 漫步的行人,拿着报纸穿行在街头巷尾的报童,偶然间走回去的几名铁卫,所有人虽然好像都沉默寡言,但却一片祥和的样子。 更远处,披着白纱的群山承接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疏散的云闲适的挂着,偶尔掠过几只灰色的疑似是鸟类的东西。 山下的树林层层叠叠但透入通明的阳光,这些常绿乔木远看像是山峦系上的深绿束裙,它们在齿轮和机械搭建的城墙边形成文明和自然的分野。 …… 多么美丽的世界啊,多么坚强的人们,历经风雪之后幸存的文明,踏破绝望后重返新生。 真可惜,明明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却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让人不寒而栗。 托帕那天受邀去上城区大剧院观看以太战线的宣发庆祝仪式,路过某个被铁门闭锁的街道。 那里看上去格外冷清,甚至和整个上城区都好像格格不入的样子,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影。 她惊讶的看见,那里的人们似乎并不仅仅是她认知中的人类,他们在阴影中扭曲着形体,用失神的眼睛静静的观察着她。 有的甚至还能在肢体处发现明显的异化,甚至是极其让人惊怖的拟态缝合。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们…他们就像是伪装成人类的非人生物!对,就是这样,它们的一切行为都在于对于人类的拙劣模仿,谁知道它们是什么! Σ(?д?|||)?? 托帕在宇宙见过的东西太多,这种类似的物种其实并不罕见,可是那几天模因污染的心理阴影还历历在目,她很难不把这些诡异的事物联系起来。 更不必提近来在这旅馆里见到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异象,托帕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她听着大堂里的人们谈论午夜在走廊里游荡的双胞胎女孩死灵,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明明自己能够暂时调取令使级别的战力,明明这里应该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事物,可未知永远让人恐惧,而恐惧只会像野草一样疯狂延伸。 这种难以缓解的神经衰弱甚至让一直以来从未主动放弃任务的她产生了一点动摇的情绪。 更别提这颗星球的主人,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袖先生,托帕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细思起来,〈巡猎〉,〈毁灭〉,〈存护〉兼具一人,这本事早就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令使级别的战力可遇不可求,而像是这人的,在宇宙里恐怕也算绝无仅有的奇迹。 如果没有看错,那位先生使用的〈存护〉应该还缺损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能畅通无阻的被琥珀王选中…… 借用战略投资部老前辈的一句古话: “这里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不想被放在谈判桌上被按斤算价,那就不要掺和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务,员工寿命和多管闲事的程度是标准的反比例。 她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做无事发生,然后假装糊涂混过去,直到公司派人把她接走。 —————— “梅,你听我解释……” 可他刚说出这句话,就被梅捂住了嘴巴。 “嘘,亲爱的,你不需要解释,薇塔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了。” 梅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借着这个机会紧紧的把王凯文抱在怀里,凑在他的耳边说话。 “我们之间从来不应该有多余的解释,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以后…也不会变。” “我不会责怪你,因为这就是你的性格,这就是你会去做的事情。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在需要用生命作为筹码的时候,可以加上我一个。” “答应我,凯文。” 薇塔坐在沙发上,看着明明应该爆发修罗场的地方突然一片和谐,甚至多了恋爱的酸臭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输掉了捏。 一只手帮家养狐狸顺着毛,一只手给捡来的猫咪投喂在路上买的零食,小小的薇塔已经完全失去了梦想,沉溺于毛茸茸的治愈。 哼,那俩傻子腻歪着吧,谁羡慕啊,嗯,咱一点也不觉得羡慕……一点也不。 “薇塔,他们看起来好温馨的样子,我们要不要也凑过去,今天晚上不是说好了……” 白珩回过头来看着她,把被理顺的尾巴轻轻在她手心里扫了扫。 “嗯嗯,凯文老大和梅小姐的感情真好呢。” 帕朵咬着夕红鱼块,一边像是在看电影那样望着梅和凯文贴贴,一边和旁边那位不认识的,和她一样毛茸茸的大姐姐打招呼。 “你们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薇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没有啊,琼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当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到爆,捡漏成功才没有让别人把他抢走来着。” “没有啊,凯文老大身边跟着的人通常不低于五位,我只想在爱莉姐她们找过来之前能多和他待一会儿。” 好好好,到底是谁在恶意出装啊。 薇塔只觉得自己常年积压的小情绪快要憋不住了,急切的需要某白毛傻子来安慰一下。 “今天晚上的计划不变,你们别看梅这样,到时候就她最积极……” 薇塔坏笑一笑,然后不再多言,闭目养神起来——屯田日久,当建奇功! 她薇塔想要得到的东西,终究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得到。此刻只需休养生息,备战待敌。 至于嗑他和梅之间的感情,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薇塔不还是固若金汤,完全不可替代吗。 模拟宇宙现有的最高难度可是连补给品都不允许使用的,也根本不允许切换队友,王凯文。 此刻就当做无事发生,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五十四章 禁闭舱段大冒险 这里是刚破壳几个月的开拓者星,回娘家嘞。 跟着星穹列车跑了大半年,如今按照惯例去黑塔空间站补充物资,不得不说作为出生点这地方就是怎么看怎么亲切…… 然后就被黑塔抓壮丁了(╥_╥) 但是给星琼和信用点(☆_☆) 虽然又双叒叕是传统雇佣兵性质的外包工作,自己大概率也是研究活动中的“被研究对象”,可是至少能在短时间赚点零花钱。 听杨叔说了,下一站要去的是盛会之星匹诺康尼,那里的物价可不便宜,为了能玩个痛快,星决定响应黑塔小姐和空间站人民的号召,把临时工的活计进行到底。 你看,这不是来站台这儿接人了嘛。 没关系,熟得很,又不是第一次过来了。当年她还在这手握棒球棍组队刷末日兽呢,如今看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黑塔要她去接的人是阮·梅,天才俱乐部第八十一席,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同时也是模拟宇宙的开发者之一。 从站台上看见那位穿着开叉旗袍的倩影,到服下加了药的糕点,星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光荣的成为了阮·梅小姐的临时助手。 唉,孩子毕竟还小,不懂得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这不就被上了技术与狠活了? 还好王凯文不在这,不然必定是被气个半死。 按他的话来说果然主人公都是属毛利小五郎的,这些年间吃过的暗亏,挨的算计层叠起来,能比罗浮的星槎还多,后颈都成筛子了还不醒悟。 在罗浮那上面都被丹枢用药丸治过一回了,现在还不长记性。也不知道啥时候这孩子才能别那么单纯,别给人卖了还夸人仗义…… 虽然可以远程操纵她身上的〈镜花水月〉解了星身上的“阮控制”,但王凯文最终还是决定在旁边看乐子——吃一堑长一智,有比没有好。 暂且不提这位好大哥的“苦难教育”,星其实还是有想法的——阮·梅这么好看,她能害我? 嗯,是故意不小心的。 (ゝw???) 糊里糊涂的陪着阮·梅参与了天才们的聚会,沉浸式体验的背景板,听到了天才俱乐部第五十五席余清涂这个陌生的名字…随后星就被请出去了。 嗯,同行任务的下一条是私人委托。 帮助阮·梅到禁闭舱段寻找她的失物。 然后星就到了黑塔空间站据说是闲置已久的禁闭舱段,阴森森黑漆漆,红色警报灯常亮。 这架势让银河球棒侠也慌了神,脚步也不经意间慢了下来,狐疑而紧张的观望着四周,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个狰狞的怪物。 出现了,奇怪的石膏头男人! 〈前面的角色以后再来认识吧~〉 虽然简短的结束了对话,但星能感受到自己和这个奇怪先生的缘分还没有结束。 算了,当务之急是完成阮·梅的委托。 一路上走走停停,见识了石村号同款的机械化走廊,经历不时隐身突袭的巨型不明生物袭击…… 星从蛛丝马迹里了解到阮·梅这次的生物培育到底是个多么疯狂的计划。 【碎星王虫·斯喀拉卡巴兹】 当然,你也可以尊称它为繁育的子裔。或许这种生物的令使之名可能不那么确切,但它的力量层次绝对足以说明一切。 “我打令使,真的假的?” 老实说星其实心里很没底。 在仙舟上【毁灭令使·幻胧】人都还没见着呢,就被凯文老大追到鳞渊境一剑秒了。 这种剧情变动问题直接导致了她对于令使级战力的认知不太清晰。 唯一称得上正式交手的boss只有末日兽和解放丰饶力量的丹枢,前者是精英怪,后者——星保持了相当不错的睡眠质量。 理论上,丹枢其实还没摸到令使级别的边。 她只能算假借〈玄黄〉的力量,拥有和持明龙尊差不多的强度,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在〈不朽〉上走了多远罢了。 对于星目前的能力,高情商的评价是未来可期,低情商——出了黑塔空间站就没强化过,等着物主打核爆不如赶紧摇人救命。 还好身上还有凯文老大给的半颗琥珀,据说只要捏碎,至少在令使面前不会瞬间蒸发。 带着突如其来的自信,开拓者小姐乘坐电梯到达了禁闭舱段的底层。 收容培育舱,碎掉了。 星正感觉不妙,准备好了解放命途力量好好的打上一架,往后一瞥,好大一只蓝不溜丢的虫子! 救~命~啊~ 但是能成为星核素体的怎么会是一般人? 虽然高端局战斗常年缺席,但日常本和模拟宇宙一个没少刷的星当即便是调整好了状态,以战斗的姿势面对着向她袭来的虫群。 不过是个血条长点的虫子罢了,只要头顶的血条不锁,星神也杀给你看! 琥珀在指尖瞬间爆裂,一道透明的晶体屏障贴合上星的身体,像是穿上了一件明黄色的重铠。 “立刻做好迎击准备!” 右手持着棒球棍,左手端着王凯文给的炎枪,两件并不相容的兵器却在此刻巧妙的结合。 一记漂亮的滑铲冲刺,借助着惯性动作,星把那向着她刺来的大鳌用兵器夹在半空,让那巨大的虫怪动弹不得! 两件钝器卡死王虫的退路,在地上搂住就是一道十分狠辣的“天堂之门”,霎时间那虫体上覆盖的甲壳碎了大半,好生凄惨。 再看老仙舟人常说的“四两拔千斤”,此时星于罗浮流云渡上殴打药王秘传炼形者习得的武艺终于派上了用场。 高高跃起的少女身轻如燕,手上夹持着那王虫,无视体格上的巨大差距,生生把它从地上拎了起来,又随即往地上那么用力的一砸! 不提骨断筋折,只看那王虫和它分裂出的幼体生生哀嚎,任凭它们百般挣扎却毫无用处,只能任由星以绝强的物理战斗技巧寸寸分斩,招招致命,就这么被鏊杀殆尽啊!!! 这寰宇之间英雄,大才华大名望大权势者无数,她星不敢自认其中之一。 就如凯文老大教她的那样,咱们这些普通人,就该堂堂正正的打完所有的决斗,用出真本事来。 (不是,兄弟,普通人还阴啊?) “来啊,虫子…站起来!再和我打一场……” 琥珀的光泽已经几乎燃烧殆尽了,可是星那眸子里的灿金色却愈加浓烈,她能感受到自身血液在沸腾,在呼啸着冲向她的四肢百骸。 伤口,星身上那些因为护盾消失不可避免的伤口,清晰的疼痛,清晰的意识! 她能听得见那些在烈火中咆哮的人们,他们呼喊着,为她歌颂为她助威,请求她把这悲哀的生灵一个不留的驱逐出去。 任凭这世上千难万险,她手中的棒球棍也将击碎挡在她面前的一切条条框框,如今这经由阮·梅之手创生的赝品,倒算是不错的开胃菜。 只看她高高跃起,准备用最后的当头一棒结束这孽虫最后的生命——它会是第一个死在她手上的令使级猎物,虽然带点水分,但也值得纪念。 可惜,世事不随人愿。 碎星王虫庞大的身躯突然在一片光影中趋于崩解,最终溃散成一滩毫无生机的血水。 真是令人失望…… “56秒。” “斯喀拉卡巴兹的复制体在脱离培养皿56秒后便自我消亡,和预料中一样。” “此类复制体,不但躯体强度上对比原体有明显的衰弱,寿命也大大缩短……” 阮·梅补上最后的实验笔记,从禁闭舱段里接回了因为高强度战斗,稍微有些脱力的星。 其实不是这样的,最终那一下决胜全垒打就差一点便可蓄力释放,完成“贯穿星辰”的毁灭一击,但也因为仓促的收力,使得星承受了严重的反震。 真的是服了,好好打个架还能被截停的,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寸■挑战。 星没好气的看着阮·梅那绝美的面容,像是要发脾气的小孩子那样抢过她手里最后几块糕点。 “我注意到…你刚刚提到你现在的力量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同伴的馈赠?” 阮·梅不知为何提出来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很奇怪,因为她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家伙,明明平常和别人说一句话都要缓半天…… “嗯。” 星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 她只是如实汇报了对战那个虫子时的状态而已,几天前黑塔也说过她的战斗风格改变了许多,变得有些偏激,充满了攻击性。 “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给我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这种气息让我回忆起一个故人。” 很无聊的套话技巧,有人说过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其实还是挺烂的吗? 星用她那副标准的死鱼眼看着阮·梅,这个坏女人刚刚还说自己因为【反吐真剂】会忘了她呢,怎么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黏上啦。 哼,刚刚爱理不理,现在高攀不起。 “只是因为好奇,我想问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位朋友,他是不是会对食用梅花产生过敏反应?” 阮·梅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直视着星的眼睛,问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可能?” 星拿出手机,给王凯文发了个消息。 第五十五章 乐土旅行观光团路过 “有什么事吗?” 等了有半分钟,通讯那边的王凯文才回复星,挺正常的,毕竟以他的性格也不像会一直捧着终端看消息的人。 “凯文哥,你对食用梅花过敏吗?” 星编辑完消息,看着id旁边的“对方的连接信号不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出去。 “梅花?那东西还是能吃的?” 嗯,首先呢,雅利洛六号肯定是有梅花这种东西的,虽然从物种方面有很大的差别。 不然你猜猜为什么梅的名字是“梅”? 别问,问就是世界线和大宇宙意志的修正性。 但是这里没有食用梅花的先例。人们只会把这种耐寒的植物在开花时连同纤细的枝干末端剪下来,插在花瓶里当装饰品。 前世里,王凯文应该也没有接触过以梅花作为原材料制作的食品,但他能理解。毕竟连玫瑰饼都能存在,梅花…也差不多? 第二个问题,是否对其过敏。 王凯文还是蓝星脆皮大学生的时候体质不好,当然也因为家族遗传,会对花粉过敏。 现在嘛…暂且不提他这令使级别的奇妙身体强度,光是如臂使指的〈丰饶〉就能让他在绝大多数极端环境下不受到任何影响。 加上那张光锥,他现在还能免疫〈虚无〉呢。 “我不知道,应该是不会吧。” 星把王凯文的回复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在边上站着好像在回忆,但更像是在发呆的阮·梅。 “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她顿了一瞬,然后很有礼貌的道谢,虽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起码意思传达的还行。 点点头,星也不是那么计较小事的家伙,在阮·梅用星琼结清了报酬后,就自己乘着电梯上了楼,给她留一个回忆的空间。 阮·梅刚刚还说她有重要的研究项目,可在那个小插曲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个心情了,透过电梯的玻璃外壁,星看见她走向了禁闭舱段的培育室。 回到星穹列车时,星的终端上除了黑塔常驻的“有空来测”以外,多了一个多瓣梅花的图标。 星和阮·梅的委托签的是长期的业务,如今只能算暂停服务,等人家通知她还得过去,没办法,要怪就怪她给的太多了。 原定的1500星穹,到星手上却多了几倍,整整齐齐4500星穹。阮·梅说多的那3000是迟来的见面礼,也算是她开局给星下药那不光彩手段的补偿。 可是星不傻。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只有互帮互助的利益,向来不喜欢谜语人的她直接打字询问实情。 “我想要暂时登上星穹列车,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引荐一下领航员小姐。” …… 星穹列车的大厅,有着明亮的光线,恰到好处的装饰布局以及锦上添花的音乐,这里兼具家的温馨和会客场所的典雅。 外面黑塔空间站月台的景色,透过舷窗的另一边能看到似乎是近在咫尺的湛蓝星。 桌上摆着两杯苦咖啡,一碟因为小三月强烈建议才被提供的方糖。 “星穹列车欢迎每一位友好的乘客拜访,无名客也不会因为同伴的过往和身份而却步。” ”只是阮·梅小姐,您此次过来是为了定点航行,和我们的线路……” 姬子望着面前这个穿着旗袍的古典美人,思考着要如何面对这位大科学家的临时访问申请。 “列车的下一站是雅利洛六号,对吗?” 阮·梅一反常态,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在星图上敲出一个光标。 “是的,但据我所知……” 姬子还想说什么,像是阮·梅这种能够进入天才俱乐部的学者怎么可能没有私人飞行器? 根据王凯文提供的消息,现在雅利洛六号已经解除了仙舟联盟的星域封禁,在〈以太战线〉发行期间将面向有访问许可的任何人。 但凡您是为了车票便宜才找上我们,那大可不必,把您这种大人物送过去,有的是人抢着来。 但对面的阮·梅目光已经不在姬子身上了,她从储物空间(阿阮袋)里掏出来一个相当有年头的书本展示给这位领航员看。 那里面夹着些什么,仔细看来,居然是一张品级不算高的光锥。 上面是…… “那里有我必须要见到的人,所以我请求能够登上列车,因为〈开拓〉命途界域定锚的使用将对我格外重要…拜托了。” 如何评价? 在向着旁边的列车长帕姆询问建议后,姬子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一张金灿灿的专票被她签上字递给阮·梅。 “在此代表星穹列车列车组成员,祝您此次旅途愉快,阮·梅小姐。” “愿此行终抵群星。” —————— 贝洛伯格,下城区,王凯文的快乐老家,前文明地下研究所改造而成的大本营。 小小的薇塔坐在沙发上,靠着一旁的梅,表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王凯文,还有——他出去一趟带回来的那么一大群人。 什么场面我薇塔没有见过? 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算是以太灵?”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梅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起来和薇塔一样,实则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以及标准的看乐子的神情。 王凯文揉了揉发痛的脑壳,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前面说道,因为他卡了〈救世〉命途的bug,依靠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成功把已经数据删除的“侵蚀乐土”捞了出来。 现在还能陪白珩在房间里看电视的帕朵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是以一己之力帮乐土里所有人打赢了复活赛,但是他还真没想过如何处理这个突然多出来,和雅利洛六号信息态重叠的数据世界。 原谅他吧,这真不是欠考虑,而是他可怜的知识水平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除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神奇理论,他贫瘠的脑子里,好像也就只有作为琼华,曾经认认真真读完了罗浮的二百年义务教育。 你要他刀刀暴击剑指星神可以,去罗浮走上一趟救死扶伤的技能树也点满了,可是这…… 王凯文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这个家里学历和知识水平最高的梅,只觉得自己梦回前文明高中生活,沉浸式体验学霸代理。 (′-﹏-`;) “爱莉希雅小姐,是吗?” “很高兴认识你,我家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对于数据空间里发生的事,我相当抱歉。” “借一步说话吧……” 梅起身,绕过自家王凯文,走向他身后的那位蓝紫色的,有着尖尖耳朵的妖精小姐。 然后既礼貌客气,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梅领着为首的爱莉希雅走进了书房。 莫名其妙有一种被抓外遇的奇妙感觉,不是,我和她也没啥啊,真的没有! 王凯文愣了一下,看着梅和爱莉希雅几乎同时把手背在身后给他做了个手势。 梅的是:“不用担心” 爱莉希雅则是:“等我一下” 好吧,王凯文从来没有觉得这几分钟能这么漫长,长的像是自己又被抬上融合战士的手术台。 他刚刚说错了,这不是查外遇,这是上学时教导主任把自己家长请来去办公室谈话! 虽然不知道在书房梅给爱莉希雅(侵蚀律者)说了什么,但看他们笑容满面的样子,总感觉今天会遇到不太好的事情。 乐土人员的安排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据对侵蚀律者的身体状态分析以及数据体生物的生存形式,梅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放那儿就行,不用管。” 侵蚀乐土和雅利洛六号的链接并非牢不可破,它们只是在位置上重合了而已,二者互不干涉。 数据体能够以自我意志在雅利洛六号上和薇塔一样捏造物理态的躯体生活,但必须获得爱莉希雅这个源头的许可,否则无法走出数据空间。 所以,晾那儿就好。 愿意来贝洛伯格找王凯文玩的,那就过来,咱家里真不差几双筷子。 不愿意来的也行,在他们的世界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去。宇宙上又不是没有信息态的文明,和忆庭他们学学,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项目。 只要不在贝洛伯格胡作非为,这里欢迎任何一个友好的客人。能多一些有用的人手,何乐而不为呢,星球和文明的发展从来不是一出独角戏。 梅用余光略过那群跟在爱莉希雅后面来到这里的人,又看向王凯文,她说: “虽然控制住爱莉希雅(侵蚀之律者)就能多出一个世界的盟友,但是我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最后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梅接下来的这句话,既像是说给王凯文听,又像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你能为了他们用生命作筹码,这个用你交换来的世界,它的何去何从,自然该由你决定。” 由我来决定一个世界的未来吗,这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或者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那么,欢迎来到我们的贝洛伯格。” 王凯文向着爱莉希雅伸出手,像个真正的领袖一样自信的发出邀请,完成了最后的盟约订立。 一场盛会被临时采购原料,然后委派给万能的普罗米修斯,打工人到了哪里都一样,电子鸭鸭也难逃被抓回加班的厄运。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也该收拾一下各回各家了,爱莉希雅她们这次突如其来的拜访,也只是为了确认王凯文的现状。 千劫早早就先回去了,他要保证自己每天都要按时作息。(是戒律吧?劫哥你说话啊) 痕也因为布兰卡的缘故连酒都没沾,带着小格蕾修向王凯文道别;樱说铃有些困了,拽着还精神着的妹妹说改日再约;科斯魔说黛丝多比娅等着他,也借故道别。 维尔薇虽然舍不得先走,但是华还等她完成记忆导入呢,这大事可分不得身,最后〈专家〉和〈极恶〉直接上号拖着依依不舍的〈本我〉回家。 嗯,有事的先回,带孩子的先回,作业(工作)没做完的先回…… 等等,那剩下来的呢? 爱莉希雅,梅比乌斯,阿波尼亚,还有那只帕朵,你们不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我们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生活用品,而且刚刚梅小姐已经让普罗米修斯为我们整理出房间了,以后多多关照哦,凯文先生~?” 啊?!(°Д°) 第五十六章 服务器优化 赤煊,一朵已经失去梦想的岁阳。 在被劫持到雅利洛六号之前,她虽然按照十王司的幽府管理条例被软禁在幽囚狱,但实话实说她过得不坏,每天除了在环境里自娱自乐以外还能看着外面罗浮的“新闻直播”。 作为“燧皇的残破真形”,虽然她和那位的联系没有那么大,但多多少少后辈的也会买她的账,谁来了都得客客气气——辈分在这呢。 然后!那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被一个信妖弓祸祖的丰饶孽物给劫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本来是打算强制操纵那俩人任何一个的身体然后趁机出去逛逛,结果没想到这俩一个是挂靠〈巡猎〉的仙舟将军,一个是身手了得的传奇弓箭手。 好说歹说都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这么栽了跟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家脑子正常的会把岁阳扔到系统盘里当中央处理器啊啊啊啊啊啊! ( `д′ ) 非常满意人道主义的把赤煊小姐打包,塞进了特制的维生装置,然后让其日夜兼程的作为服务区的维护人员兼服务器本身…… 从能量态生命的视角看来,这做法多多少少是带点生物朋克的恐怖色彩了。 于是,在〈以太战线〉开服的第三天,王凯文收到了玩家们的投诉信。 差评如潮,好耶! 毕竟是比土豆服务器还抽象的仙舟岁阳工艺,所以面对这种结果他还是觉得挺能理解的。 谢天谢地,还跑了两天呢,不然他都不知道这游戏程序都是靠着bug运行的。玩家反映的特色玩法实际上就是服务器大崩然后越过设计搓出来的奇妙数据,这是能说的吗? 包括但不限于:以太灵白日飞升高度上调256个数据单位,然后就不见了;pve野怪突然进入狂暴,刀刀暴击带火花,甚至还有即死率;人物走着走着然后虚空掉落,出现在上一个传送点位…… 果然回合制游戏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喂喂喂,这和回合制游戏有什么关系,不应该追究服务器和优化的问题吗?) 王凯文灵光一闪,把一旁乐呵着,刚从重症监护室里蹦跶出来的乔瓦尼拎了过来。 “在,加个dlc?” 嗯,如果玩家反应有问题,那就让问题更多一点,毕竟游戏这东西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延时生意,也就图个新鲜。 真正会玩到底的人屈指可数,而创造价值的,永远是最代表性的氪佬,以及肝到爆炸的仙人。 然后,以太战线就在dlc里抛弃了回合制的基本框架,拿着公司赞助的优秀3d建模反手敲出来一个2d横版格斗游戏——〈以太战线a〉 首充600信用点就送b级以太灵永冬灾影,新手任务做完就送原价信用点的s级以太灵大守护者虚影,据说那东西还能靠变脸转换形态,两套技能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的灌伤害。 这dlc的抽象程度让桑博都眉头紧皱。 “你的意思是,抽卡只会抽出碎片?” 他怀疑的看着电子屏上的设定,然后向着乔瓦尼提道。 “是这样的,b级别以上的角色我们直接采取直购加卡池混合,a级别40片合成,s级100片合成,十连抽必出1片当期s级碎片。” “商城里会定时上线超值礼包供玩家选择。” 乔瓦尼面具之下看不到表情,但桑博能用直觉看出来他在狂笑,看乐子呢。 “到底是谁想出来这个逆天的主意,几天以后星际和平公司的业务部会把他供在门头上!老天爷,这下子谁还能分得清他和博识尊啊!” 吐槽归吐槽,但看乐子的愿望还是压倒性的战胜了最后的求生欲,桑博按下了通过,把这份报表寄给了星际和平公司的开发组。 服务器的优化理论上已经开始了,不出半日,一次热更新就能让前几天玩家的冲锋变得不值一提,岁月史书嘛,老本行。 “话说回来,你今天看到王凯文了吗?” 桑博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没,他从昨天回家就没回来过。” …… 希望人没事。 —————— 可以从赤煊身上燃烧得火焰变得越来越明亮看出来这一只岁阳的心情“非常不错”。 几百年的火气被短短几天的代理服务器工作给凉了去,一入优化深似海,从此傲骨是路人,赤煊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连饭都不想吃。 哪怕是被岚那个老家伙找上门,哪怕被朱明火炸成无法聚合的渣,赤煊都要在消散前用虚幻的嗓子喊出来:服务器代理,那就不是人做的! 现在看见跑蓝屏她就ptsd,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八个填上去,底下一溜烟的报错日志,程序组设计了个寂寞啊啊啊啊! 可是这火气是不能冲着王凯文发的,不然鬼知道这个无血无泪的大恶魔会给她整出什么花活。 嗯,笑一下,就笑一下…… “当年要不是凯文先生亲自捞我,我兴许还要再当几天服务器维修员呢……” “当然,处理服务器故障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能成为新的执行策划对我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伴随着这两句谄媚的话语,王凯文脑子里开始幻视出烙印进灵魂的bgm,他颤抖了一下嘴角,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一瞬间,赤煊爆发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激烈的情绪波动,她不想回去补键盘,她想要正常的生活,像个普通岁阳那样哪怕被关起来的生活! 岁阳的命也是命! 可这万般无奈在胸中发酵,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那么克制又体面的话术: “凯文老大,我太想进步了。” …… “你看,又急。” —————— “菜就多练,不会玩就换一个……” 王凯文实在不能理解对面和他对场的那个家伙是不是模拟程序演化的人机。 难以理解的菜,连dlc里最简单的骗替都不会,满场不放召唤,下局动物园预定了属于是。 “id是合金装备布狼牙?是不是串线啦?月光?月光!帮我看一下世界线对不对!” 【世界线没问题,单纯是巧合吧。】 【对方的综合实力低于训练级人机,建议开个脚本当日常刷了免得影响自身水平。】 “别急,我蹭个能量,下回合大招起手。” 王凯文拖着手柄在最后半秒按下了技能。 整整四格能量,他都想不到下回合会以怎样可怕的强度让对面哭爹喊娘。 结果,对面也是一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不是,兄弟你这怎么开局满能量技能无cd啊,咱这开服才几天您就羽化登仙啦?” 纯粹的开挂,纯粹的强度,就在这种令人无语的情况下被活生生的反制然后一挑三——当然,王凯文是被挑的那个。 举办,包举办的老弟,开挂就算了,你最后还发了摸头的表情包,玩个白送的永冬灾影你还玩上优越感了…… 〈对面发出再战申请〉 银狼放下手柄,如释重负的笑了。 拒绝加点赞,红温是常有的。 嘿,怎么想的啊,和一个骇客比拼以太操纵?咱这么多年学的以太编辑是你这种小角色能碰瓷的嘛,事实胜于雄辩好吧。 她就不信对面有这个本事找她算账,除了顺着网线砍过来的异想天开,她这层层加密的信息身份能让任何一个看得懂代码的人眼花缭乱。 〈您的账号因为违规使用外挂,目前已被封禁,禁止时长3650系统时。〉 “玩得好就是挂?” 银狼不服气的点了几下“申诉”,但回应她的只有石沉大海的“正在处理中”。 她承认她刚刚只是一不小心忘记关掉了自身常驻的以太编辑,但是就只是忘了关,不至于直接荣获十年老兵的荣誉吧? 也不知道对面是谁,“举办键”都按冒烟了吧,急了急了,今晚又要有人失眠了。 〈您的关联账号已全部封锁。〉 〈我司将按照条例向您索取赔偿,账单将在3个工作日之内通过量子传输送达。〉 〈星际和平公司,雅利洛六号联合科技向您致意,希望您按时缴纳罚金。〉 “我■,盒!”(文明朋克洛德) 银狼小手一抹,赶紧迅速的拉起数据防火墙,另一只手从储物背包里掏出七八个移动硬盘,一个接一个的连接主机。 现在抹消数据,试图掩盖地址已经来不及了,试图更改注册表也只是掩耳盗铃,她能做的只有尽快给星际和平公司的调查组一个出色的假消息。 把定位直接拖到黑塔空间站,债多了不愁,银狼想着冤家路窄那就干脆把敌军进犯的路给挖断,直接抢注黑塔空间站临时科研员身份。 另一边,靠着星核猎手还没冻结的私人通讯网,银狼给卡芙卡发了条信息。 “马上转移一下账目里的备用资金。” 不管她会不会认为这是一条诈骗,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这荒唐的办法有没有作用…… 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远在贝洛伯格的王凯文打开手机,看到一行意想不到的文字: “您的账户异常到账资金:信用点,星际和平公司信息安全部提醒您,非法集资危害大,请协助我司的风险调查。” 嗯?你认真的? 第五十七章 信用点再分配效应 如果你的账户突然多出来一笔巨额资金。 “见过打游戏开挂的,没见过开挂被举报还破防的,更没见过…破防直接转钱让人家账户被标记风险的……” 被举报了给对方充钱是什么脑回路啊,王凯文想了半天也没有思考出这其中有什么逻辑联系。 谁家招财猫(bushi) 21亿信用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倘若从与公司合作的官方账户上走,也就是一笔还说得上合理的研发经费,寰宇巨企真看不上这点数字,也就一笑了之,无事发生。 但是,这笔钱放到一个没开通任何金融业务的私人账户上流动,且直接绕过了公司的防火墙,简而言之它甚至没有缴税——那你完了。 王凯文的个人账号其中的某一个小号,没了。 美其名曰:“风险管控”,嘿,走得还是光明正大的套路,让他都笑了一下。 可是公司毕竟不是那么不长眼的小角色,在封停该账号后的1.5个系统秒中,相关的数据库就已经整理出了账号的所有人,然后上报给了调查组。 “您还和星核猎手有交易?或者这只是他们为了嫁祸给您……” 赶紧撤回,只要我删的快就不会有问题。 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毛病,公司的调查组专员直接亡魂大起,当即是改了口: “不,不对!这就是星核猎手为了瓦解您和我司业务合作所制造的事故,是一出彻头彻尾的阴谋!误会,误会啊!” “您这种能被琥珀王选中的英雄怎么可能是那种■■的同党?唔,我们已经了解状况了,打扰…打扰了,祝您生活愉快。” “那一笔资金还望您自由使用,暂且就当做我们执行不利的赔偿。” 对方很礼貌的发来了一张资产证明,它代表着在一秒后,王凯文账户里平白多出来的21亿信用点将完全合理合法,成为公司名义上的补偿。 这动作快的让他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就突然的一下,小金库充实了不少。 算啦,不过是21个小目标,眼光不能这么短,自家都已经开上仙舟了,这点钱也就是个数字。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这么好心呢? …… “你傻啊,找那位爷问责?人家即是仙舟将军又是绝灭大军,还是琥珀王钦定的令使!你有几条命找人家问责?!” 星际和平公司,第三调查组的主管一边像是敲铜牌一样邦邦在小组长的脑壳上来了几拳,另一只手都快舞出花了,疯狂删除聊天记录。 “是是是,这次多亏了您提醒,要不咱这条命可真是保不住…谢谢,谢谢……” 小组长一边挨着骂,一边点头哈腰,他心里可没一点不服气的。 摊上这种破事,能捡条命比什么都强,他现在只觉得死里逃生真是好运气。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这半年的绩效全扣光,然后往下调3级,没有异议的话滚去人事部报道!” 说好话也是顶用的,从轻发落。拿着这一纸调令至少不会被扔到落后行星去做代理商,小组长走出大门,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界就是这么糊涂,大人物弹下来的一粒灰就成了能压死他们这些小虾米的山峰。 怪谁呢,你是要怒斥这规则的不公还是诅咒这层次的不义?还是少开玩笑了,别说没用的话。 千言万语最后只怪他一句: “今儿点背,没办法,咱认了。” …… “对,这里是第三调查组,向您汇报一下任务进程。” “没,没敢让那位大人动怒,哪敢啊……” “都算星核猎手头上了,总部那边说数额翻两倍,算在他们的赏金里面。” 主管最后接到的电话,成功让这出闹剧一锤定音,至此,星核猎手每个人头上的数字都涨了一大截,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卡芙卡,坏事了……” 银狼失落的看着从外面赶回据点的紫发丽人,小脸急得都有点发白。 “宝,怎么了?” 卡芙卡关切的问道,走过去看着她面前遍布以太编辑痕迹的屏幕。 “我刚刚转移经费的时候转错账号了,发给了刚刚和我打游戏的那个人,还触发了公司的安全警报,现在这笔钱追不回来了……” 得,这孩子都快哭了,赶紧哄哄。 “额,宝,咱现在不提这些伤心的话题。” “只是钱而已,咱都当上星核猎手了,啥事情办不出来,能差钱用嘛。” 这些有的没的要让艾利欧考虑去,他虽然这两天据说改剧本改的都有些掉毛,但名义上还是咱们这些打工仔的老板。 卡芙卡想了想又问道: “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转账时不看对象就算了,你咋会有游戏对手的资金账户?这不合理,非常离奇。” “我不知道啊,突然蹦出来一个转账成功的弹窗,比我以太编辑的速度还要快……” 银狼自暴自弃的用能力翻着终端的执行日志,试图找到那个异常的数据。 最终,她一无所获。 数据海干净得就像是被洗过,什么都查不到。 唯一能证明她没有看错的,只有账户里消失的21亿信用点,艾利欧绞尽脑汁攒出来的活动经费。 等新的经费发下来,给老板买一点宠物护发素吧?然后这段时间给它的饮食也清淡点,摄入过多盐也会导致猫咪掉毛?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贝洛伯格下城区,某只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以太灵从背后抱住了王凯文,捂住了他的眼睛。 “嘿嘿,猜猜我是谁?” 要不是因为看不到说话的字幕,他一定能第一时间报出来人名。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会做出这种小玩闹的要么是梅要么是白珩,薇塔个子不够,要踮脚的…… “白珩,别闹啦~” “错,了,哦。” 噫,莫名其妙背后多出来好大的杀气。 “等等,我知道了,梅,都是我的错!” 王凯文连忙换了个选项,试图蒙混过关。 “你要不要再想想~” 额呃呃呃,眼睛被按的好紧,不行,要尽快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我知道了,嘿嘿,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他想要拖延时间,运转〈丰饶〉扫描一下,或者赶紧叫月光出来开个透视。 “快讲。” 背后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王凯文额角很符合场景气氛的流出一滴滴冷汗。 他放在身体两边的手掌握紧又松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非常紧张时才会做出来的小动作。 “在祈祷nia?” 唔,死神在询问!但是无所谓,咱这一次一定能答对!会赢的! 虽然月光还在睡觉,但刚刚已经悄悄通过〈丰饶〉辨别了对方的身体是信息态!而且声音不是猫猫,那就只能是…… “梅比乌斯,你今天过来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嘿嘿嘿嘿~” 咔嚓一声,应该是脖子被扭断的清脆声音。 “去死吧,人渣,负心汉!天诛?” (主角寄了,全书完?——开玩笑的。) 褪色妖精小姐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比较尖锐的小虎牙刺得他生疼: “你早就猜到是我吧,就这么喜欢捉弄我吗,你这个坏人……” “诶诶诶,女侠松口啊,疼疼疼。” 昨天就见识了这位侵蚀之律者“伶牙俐齿”的强度,现在王凯文很识抬举的服软了。 你别说这虎牙是真的尖,嘶…… “哼,这次放过你?” 爱莉希雅把头搭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恶作剧般呼着热气,看他脸一点点红起来。 从乐土被重现以后,这只律者似乎是认清了现实,不再拘泥于扮演“爱莉希雅”这个皮套,开始往更具有其个人色彩的方向发展。 具体表现在智商略微上升,性格更加粘人,然后就是符合二设的高纯度…天然黑。 而在侵蚀之律者的身份被她完全接受之后…… 切开了是黑的,甚至还能长回去的褪色妖精小姐相当有耐心的闯入了王凯文的生活,弥补了梅过于矜持,薇塔容易心软的漏洞,是一个小恶魔。 “你喜欢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爱莉希雅突然向他问道。 “什么?” 王凯文愣了一下,试图在记忆里找到任何一个有关于“爱莉希雅给的生日礼物”的信息字段,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生日早过去几天了,怎么她到现在才提起来,还有她给他什么东西作为生日礼物了? 总不能是乐土里最后那句临死前的“生日快乐”吧,喂喂喂,这也太地狱了。 见他想不起来,妖精小姐也没有为难他,笑了笑,指着他手上的终端: “你不是常说咱家钱不够用嘛,刚刚我给你弄来了一些流动资金,现在你至少可以轻松一点。” 啥,这21亿是你搞来的? 公司都快上门查水表了,姐姐啊,你这侵蚀之律者可真是名副其实。 也难怪公司查了那么久也没找到源头,就凭这一手隔空影响物质的概念级能力,还真没谁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肇事者。 就…会是哪个倒霉蛋丢了这一笔巨款呢? 王凯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别担心,我当时也是因为那个家伙对你产生了敌意才顺着网线找到她的位置的,而且看样子那也不是一个正派组织的人员?” 嗯,确实。能拿出来几十亿信用点,还对他有敌意,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还是按照琼华那一套来,仙舟老话说的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这些信用点都没有开口反对,那他就心怀感激的收下啦。 众所周知,信用点反应的速度是转账的7倍,如果它不愿意,它一定会自己跑掉的……(?) 这是王凯文收到过的,最贵重的生日礼物。 第一页 律者和主教服 列车还没停靠站台,星就从大厅的窗外看见那一艘十分具有识别度的巨舰。 仙舟〈苍城〉,名义上是仙舟联盟外派的战略基地,然而作为“罗浮事变”的见证者,列车组都知道这艘仙舟的实际来历。 “三月三月,你说等到了贝洛伯格,如果我向凯文哥当面打申请,他会不会同意咱们一起上〈苍城〉逛逛?那可是一艘和罗浮一样大的仙舟诶。” 嗯,挺有开拓精神的发言。 “应该没问题,但是还要看他是不是方便?毕竟凯文先生这段时间因为〈以太战线〉的开发好像是格外的忙,咱们这时候打扰他不太好吧?” 星和三月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待着列车缓缓行驶到星轨的节点。只是她们没有注意到,另一侧坐着的杨叔表情……就很微妙。 他现在又登上了列车向着雅利洛六号去,马上又要看见那个让他十分难受的青年。 刚刚星说的那位“凯文先生”,全名王凯文。 那是一个能让老杨在他身上看见两位故人影子的家伙,也是他现在纠结的原因。 那个人从普遍性意义上来说,是同伴。 但不排除哪天莫名其妙成为敌人的可能? 近来在黑塔空间站老杨过得其实不坏。 多了一颗律者核心,身体素质也逐渐回到以前年轻时的巅峰水平,连额角前被打理得很好的白发也有了回色的迹象,脸上的皱纹也都尽数抹平。 更不必说岩之律者的核心完全属于他自己,不存在排异反应的崩坏能侵蚀,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这熟悉力量而不必担心反噬。 再加上这个世界命途力量的强化,他现在甚至觉得当初拥有部分理之律者力量的自己不值一提,弱小的让人难以理解。 完整的岩之律者,完整的权能,熟悉到接近呼吸本能的利用与开发。 可是这些都给他真的好吗? 每次当他获得了许多的时候,便很快就面临失去和绝望……久而久之,他甚至害怕着幸福和满足,似乎这样他才能规避掉厄运和悲伤。 最终,瓦尔特所希求的只有平静而稳定的生活,身为律者,他居然甘愿平庸。 瓦尔特前几天梦见了乔伊斯,那个男人笑着和他打招呼,站在河流的对岸祝福他。 瓦尔特·乔伊斯还是那个样子,完全没有变化,气质上既像是个长辈,又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其实没有问题,毕竟和他告别时,乔伊斯也不过是个青年人。 “约阿希姆·诺基安维塔宁……” 他听到有人在用最初的名字呼唤他,这声音不像是乔伊斯,倒有些像……他的父亲。 杨转过头去,谁也没有看见,只能在一片混沌的光影里挣扎,握住一只逐渐变得无力和苍白的手,那个男人躺在地上,如同一只被铅弹击中的鸟儿,静步迈向死亡。 他不可能忘记这一天的。 那一天,他原来的名字随着那个第一任为人类而战的理之律者的陨落…一同逝去了。 “律者的核心,还有守护世界的使命——” “就拜托你了,瓦尔特。” 在这使命托付的时候,他的哀痛,他对于造成他的父亲以及乔伊斯死亡的那个金发男人的恨,时至今日仍然是清晰而尖锐的。 瓦尔特·杨永远不会原谅奥托,永远不会。他恨他不仅仅是因为亲人和前辈的血仇,更是对其理念和行事的绝对不认同。 或许时光和岁月让他可能不至于像个热血的年轻人那样向往刀刀见血的复仇…… 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想要扼住那个罪人的咽喉,然后直视着他用魂钢打造的眼睛,他要问他: “为什么要遗忘?为什么要夺取?” “为什么要践踏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生命不会回归。” “哪里有趣了?哪里好笑了?”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杨都渴望着能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瓦尔特”,还是为了在那个残酷的圣诞节前,两位将要失去一切的“诺基安维塔宁”。 在抗击崩坏的方面,瓦尔特·杨承认奥托的贡献;但作为一个人——他永远是那个家伙的敌人。 他只能希望,那位“凯文先生”,那位能让自己头发变成金色,眼睛也能变成金绿色,身上还有着禁忌〈丰饶〉力量的“仙舟将军”(?)不是和他想象中那样恶劣的存在。 也希望他,不要走上奥托的老路。 不然,哪怕拼尽全力,瓦尔特也会去阻止他,就和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乔伊斯一样。 理之律者的传承,永不褪色。 …… “等等,底下那个穿着神父装的家伙怎么有点眼熟?难道是我眼花了?” —————— “爱莉希雅,你真的觉得我穿上这件衣服合适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吧……” 王凯文站在迎接星穹列车的队伍前,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谁家星球元首要穿神父装啊,还是数据空间里黄昏街教堂的那一件! “凯文,信我,阿波尼亚说的没错,果然你穿这件衣服会特别有气势?” “抬头挺胸,对,表情再柔和一点点~” “嗯,你现在用那个力量把头发变成金色,眼睛的颜色也变一下?” 爱莉希雅一边忙着给他上妆,一边帮他矫正站姿,完全代入了服化道的角色。 另一边,梅和薇塔笑得很开心,像是看孩子在学校参与文艺汇演的家长;白珩和帕朵则负责联合阿波尼亚试图说服好不容易拖过来的梅比乌斯换上粉色的礼服;维尔薇是在……维尔薇正和脑子里的自己较量呢,她不想穿短裙。 “是…这个样子吗?” 王凯文已经放弃抵抗了,老老实实运转身体里的〈丰饶〉恩赐,让自己变成金发碧眼的样子。 也确实,这面貌在冰天雪地的贝洛伯格总比一头白毛要更有对比度,不至于视觉疲劳。另一方面,金发碧眼和神父装有着奇奇妙妙的高适配度。 什么,主教大人(琼华限定)?何时来的? “嗯嗯,很棒,来看这里,笑一下~?” 爱莉希雅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水晶花打着光,很细心的为他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眼影。 这让王凯文有些不自然,在他眼里,男性化妆本身就是一种离谱的事情。 像是看出来他心中的想法,爱莉希雅嘿嘿一笑,一边帮他描着眉一边向他解释: “哪怕是男孩子也要注意打扮哦,不然长这么帅气岂不是浪费了~” “虽然我家凯文不管怎么打扮都好看?”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王凯文只是觉得: 这对于某个父亲被害早逝,继承理之律者名号和力量,喜欢机甲动漫,掌控秘密反崩坏组织,有一个克隆人养子,和某个红发龙虾博士互相关爱,为了拯救世界穿越星门,来到异世界然后登上星穹列车,现任岩之律者核心的拥有者…… 就,不太友好。 嗯,为了尊重当事人,这里不提名字。 (不提名字,只报身份证是吧?) 但既然梅她们都觉得这身行头适合他,王凯文哪怕是为了家人也会穿上这件神父装。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来人,给我整件适配度更高的披风! 反正模拟里又不是没有体验过,今天王凯文就是要将异世界扮演做到极致,即使是那位罗刹过来了——他也只能是个二创! …… 众所周知,根据某神奇定理,在不该出意外的地方总是会出意外的。 做事不能做绝,否则后悔便来不及。 等王凯文睁开眼睛时,见到的是一脸兴奋的星,拿着照相机对好焦的三月七,面无表情但是应该是在微笑着和他招手的丹恒…… 以及,目瞪口呆的瓦尔特·杨。 他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甚至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近乎凝结成实体的惊慌和激动。 坏了,老杨年纪不小,别一口气憋不上来被他气到哪里,而贝洛伯格拉胯的医学水平在治疗律者方面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越是有这样的想法,王凯文越是准备好自己过去抢救这位大爷,可这样子就不免使得他身上的〈丰饶〉运转得更加剧烈,这表现在外表。 嗯,头发更金,眼睛也绿的很有神,表情上那种琼华习惯的放松中夹带的谨慎,连那种不怎么明显的气质都机缘巧合的〈模拟〉了出来。 就……单从角色扮演的角度来看,这一套流程毫无疑问是极其成功的,堪称经典出现。 哪怕只有一瞬,瓦尔特都好像看见了故人。 那也是一个银雪纷飞的冬天,那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他的一切。 也是这个样子,也是这种眼神,像啊,真像,简直就是那个该死的家伙。 瓦尔特经年累月的修养和磨砺让他没有那么快的失去理智,但他还是不可控制的深呼吸,吸入一口贝洛伯格仍然十分寒冷的空气。 “奥托……” 这是一句怒吼,也是一句悲鸣。 他在心里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念着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原谅的名字。 瓦尔特听着胸膛里的心脏如同马达一样脉冲,然后和那颗律者核心共振,命途能发出压抑的轰鸣,虚数的力量被调集起来,然后交相辉映。 最终,这些积淀的情绪汇聚成闪烁的决意。 “后来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神。” 第二页 金色传说 好不容易才让老杨消了气。 嗯,王凯文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还保持着那副与主教大人七成相似的状态,一颗陨石十有八九会在这位岩之律者的怒吼中拥抱贝洛伯格的大地。 其实这担心有些夸张了,瓦尔特不是那么没有修养的家伙,他刚刚只是情绪稍微有点激动,嗯,只是稍微——那么一点点。 他杨某人什么款式的奥托没见过? 连套皮再放送的虚空万藏瓦尔特都能为了世界咬着牙与其合作,难道只是见到了一个比较神似的模仿者就控制不住自己? 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哪能有那么魔怔。 他真正感到危险和紧张的,其实是这位青年眼睛里反射出的心灵和自我。 这位“凯文先生”虽然不知道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他本能反应上对于生命的漠视,以及那种视他人为棋子的态度……这些都让瓦尔特感到十分不安。 从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里翻了半天,瓦尔特掏出了那本常年被他视作精神教典的书籍,思考了一会儿,递给了面前的王凯文。 “《论环境的意义---没有,人生而为恶》?” 王凯文接过,他一脸懵的念着那本书的名字。 听到这话,瓦尔特的眉头一皱,不应该啊,难不成他拿错书了? “哦,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断句错了。” 果然还是面前这个人有问题(老杨杀意脸) 尽可能无视面前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危害性气息,待他的视线重新聚焦于那本书的封面,用通用体文字写着的书名分明是: “《论环境的意义---没有人生而为恶》。” 王凯文脑子里的记忆恍然间变得清晰,这不是罗刹同行任务过完老杨塞给他的吗,怎么现在递到咱手上啦? 坏了,我成替身了。 礼貌的感谢,然后表示自己会在之后仔细研读这本着作,老杨脸上的寒意才缓和下来。 其实瓦尔特刚刚是有些后怕的。 他就怕面前这个年轻人一把拿过书,然后带着那招牌性的微笑看着他调笑道: “量子之海一别,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逆熵的盟主还是那么喜欢教书育人啊……” “看来圣芙蕾雅的生活,总是让人觉得怀念啊,我想k423和你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你说是不是,德丽莎特聘的杨老师?” 或者他变成那副白发蓝眼的面目,一把抓住瓦尔特的脖子,然后冷漠且不带感情的说: “我们从最初就没有选择,要么跨越灾难,要么就此死去,这里不存在傲慢的幻想……” “交出律者核心,或者用武力向我证明你比我更适合拯救这个世界。” 这两种可能性在老杨的脑子里交替播放,现在看表面他平静的很,但晚上会不会失眠…… 谁知道呢? —————— 吩咐相关的侍从为列车组安排好客房,并且再三保证不会有半夜闯入的刀斧手以及监狱套餐,王凯文也算尽了东道主的义务。 带着星来到以太战线的赛事会场,路上顺便称赞了三月七的新礼服很适合她,然后制止了其试图拍摄未开放区域的行为。 “这是以太灵,这是以太硬币,这是强化素材,这是货币,这是给以太灵装备的芯片……” 那些是对手,有的是你们在贝洛伯格认识的熟人,上去挑战就好——只要视线对上了,战斗就是躲避不掉的? 好啦,朋友们,尽情享受游戏的快乐吧~ 像个剧情npc一样介绍完〈以太战线〉的具体流程和玩法,王凯文已经打算功成身退先回家休息一下了,毕竟过几天还要客串最终boss呢。 但是也就睡了个午觉以及安排晚餐的功夫,刚刚还熙熙攘攘的会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好空旷。 什么,你俩一个下午就把整个会场一半以上的参赛者淘汰了?! 难以理解,或者不如说这完完全全超出了这次活动举办时的预计。 据乔瓦尼的估算,最少需要三到五天有资格参与线下争霸的以太战线玩家才有可能决出二轮海选赛的具体人选。 结果星和三月七这俩卧龙凤雏就用一个下午便完成了这项工程,主打一个早来早劝退,晚来被劝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无坚不摧。 这就难办了啊,本来王凯文和公司还打算靠着这么多人来拉动贝洛伯格的旅游消费促进产业转型的,他们在这吃饭睡觉都能给大家长点业绩。 像这一场大浪淘沙过去,不说贝洛伯格线下的实体经济,传出去〈以太战线〉的玩家恐怕也会有不少因为打击直接退坑。 可是,咱举办者也不能不讲理。试问,人家游戏打的好难道是错吗?不成啊,这是人家的本事。 办这场活动不就是为了让大家能玩的痛快顺便爆点金币嘛,若是本末倒置砸了招牌毁了口碑,之后只会有更多的麻烦事找上门来。 诶,我这有一个点子! ヾ( ̄▽ ̄) 王凯文刷的一下调取了主办者权限,联系开发组给星和三月七加了一个金光闪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头像框和id显示。 〈传奇训练家〉(限定称号) “系统规则更改,普通玩家与拥有〈传奇训练家〉称号的对象发生战斗,若取得胜利段位积分提升翻倍,失败则不掉落段位积分。” “〈传奇训练家〉可由连胜十五次达成,战败后自动掉落,重新累计场数。” 这一下子,既彰显了作为胜利者的荣誉,又安慰了战败者弱小的心灵。 输了不丢人,人家是万里挑一的冠军候补,咱们这些普通人只是输了一个挑战赛,既没损失又长了经验,还能在大佬面前混个脸熟。 而且,差距也没那么大嘛,连胜十五次,说起来多,实际上一对一随机匹配单挑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回合制还得看养成,这又不是那坑到家的2d横版格斗dlc…… 说不定,咱们也能成为头上顶着金字的传奇呢,到时候回了母星也能和朋友吹嘘吹嘘,这可是连星际和平公司都认同的称号! 这一下子,王凯文甚至能看见许许多多的玩家奔回赛场,试图在头上标着“大号经验怪”的星和三月七这里刷出更多段位积分,根本就不愁没人陪这俩网瘾少女玩。 眼看局势好起来,王凯文又加上半句注解: “赛季结算时,仍保持〈传奇训练家〉称号的玩家可以获得额外奖励!” 我们的游戏只会蒸蒸日上啊。 嘿,听听这欢呼与尖叫,王凯文好像是能理解一些〈欢愉〉的真谛了。游戏而已,最重要的是快乐,最好的配置永远是一起玩的朋友。 这么多〈以太战线〉的玩家,他们可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生活,处于不同的层级,甚至是完全不一样的物种…… 但是现在大家却能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玩着游戏,不分高低,没有什么区别和差异,只有同台竞技的胜负,这就是〈游戏〉带来的奇迹。 “加油,我在最后的冠军王座之前等着你们~” 哼着贝洛伯格的小曲儿,王凯文递给星和三月七两袋路上现买的冷吃夕红鱼,回去继续和桑博他们准备招待客人的晚宴。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星愣了一下。 旁边的三月七瞧见了,好奇的凑过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她帮忙。 “三月,我好像忘记了要告诉凯文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星苦笑着看向三月七。 “那你现在赶紧给他发个消息或者打个通讯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有信号?” 三月七不能理解,指了指星手上的终端。 “不,已经来不及了……” 星给她看自己终端桌面上那个多出来的梅花图标,它现在右上角多了一大串天文数字的未读消息,小红圈都要装不下了。 “三月,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下了列车,我们就始终没有看到同行的阮·梅小姐?”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自暴自弃了,索性反手把终端设定成勿扰模式,并开始原地为王凯文祈祷。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上我还看到她收拾了行李,说要和我们一起在贝洛伯格下车的来着,今天早上就没见到人。” 三月七回忆着那位青色旗袍的身影,她当时还是挺好奇这位大科学家来雅利洛六号是为了做什么研究的来着。 “她会选择来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来找凯文哥的。毕竟只要提到他的名字,阮·梅小姐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居然会露出情绪化的笑容。” 星现在尽可能严谨的使用描述语,力求表达确切无误——如果阮·梅那种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好危险的表情真的是笑容的话…… 噫,她可不想哪天在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里看见王凯文的身体部件,光是联想到那个画面都感觉好糟糕啊。 “对不起,凯文老大,我没能提醒你…我愧对我手上的这份冷吃夕红鱼……” (╥_╥) 虽然还是不怎么能理解星这几句话的意思,但是三月七还是非常贴心的安慰她: “没关系的啦,说不定只是你多想了而已。” “说起来,凯文先生还是仙舟的将军呢,阮·梅小姐找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商议仙舟联盟或者雅利洛六号的物种研究?” 所以,你觉得正常人在讨论科学研究时会有那么奇怪的表情吗…… 星思考着几天前晚上听见的,在她隔了几层墙壁的房间里阮·梅那完全不可描述的梦话,终于还是释怀的点了点头,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凯文,活下去……” 【少女祈祷中~】 第三页 相见不相识 “首先,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其次你念叨着一个我完全没有听过的名字,凭借未知的导航系统闯入我的家,理论上根据贝洛伯格的法律你这是……” 嗯,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阮·梅。 读这个名字的时候小心一点,在两个字之间着重停顿,她会很高兴的。 阮梅看上去认识他,所以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这里是他在下城区地下研究所的卧室。 王凯文当然也认识她,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那个时候理论上他还要隔着屏幕,望着垫了七十几发之前还歪过一次保底的限定池子发呆。 曾经,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他能对着白纸说出来她的名字的由来,她的全部生平,她的爱好,她喜欢的食物,她的生日……所有的只要能出现在〈设定集〉里的东西,关于她的一切,似乎对他来说都是透明的。 可是,他认识的她仅限于“旁观者”。 他很确信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黑塔空间站,哪怕是这个世界上他的“出生点”,追根溯源也只能找到贝洛伯格的裂界。 放轻松点,面对初见的女孩子不要表现得那么不耐烦,即使是出于最普遍的礼节,也该给自己找个体面的借口…… “好久不见。” 阮·梅那张恬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随后就转过身毫无理由的准备离开了,仿佛她远道而来只是为了看他这一眼似的。 这感觉有点像孩子去动物园隔着栅栏门观察了一会儿里面的动物便失去了兴趣,闹着要回家。 可是,另外一种奇妙的直觉,让王凯文看着她的背影幻视了薇塔,那个陪伴他走了漫长道路的人。阮·梅身上的某种气质非常令他熟悉,简直和她有着难以置信的同步度。 但愿他的预感没有出错。 不然,那可真是一个事故级别的灾难。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许久没有使用〈月光〉展开过正式的模拟了,目前他已经基本上得到了一切。 除了未来可能与毁灭的注定战斗,能让他追求模拟人生的可能只有那缓慢前行的虚无终末。 可如果算上几天前用这个方式躲避〈救世〉的快慢刀,那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问题吗? 王凯文很难想象,那种人海战术下还能有尚且存活并能够正常“存档”的情况。 “月光,你睡了吗?” 他在心里默默的和他的“系统”对话。 【还没,我在整理前几天的文件呢。】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我现在碰到了一些问题,需要你解答。” “假设我已经进行了模拟,结果都已经保存了,但我现在仍没有获取到模拟中的记忆……” 【有这种情况?我咋不知道?】 【(°Д°)】 “有的,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当期内理论上不可能认识的人。我怀疑是前几天拿〈模拟〉挡刀的时候咱们漏了某次的结果。” 【你等等,我去找找。】 【理论上这属于严重的系统错误。】 【除非我是在睡觉的时候被〈第二神之键·千界一乘〉或者〈摆渡人的休伯利安〉创了,否则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 ????)】 “额,听起来就很不妙的样子?” 王凯文也有点紧张,他对于处理现实上的问题得心应手,但对于这种超出他认知的事故,他难免感到有些……兴奋? 好好好,这是闲出毛病了。 被关在乐土里坐了五万多年的牢,出来还重现了“天火自裁”的名场面,他多多少少还是怀念相对平静的人生体验的。 【嗯,你的猜想是对的。】 【找到了一个疑似是目标的模拟?】 【它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时间不长而且评分不高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奖励。】 【当时直接结算了,也没有消息提醒。】 “所以我能提取那次模拟的记忆吗?” 王凯文问出了他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 【不能直接导出,但原则上你可以拿着那次的模拟词条重新走上一遍。】 【毕竟是系统错误嘛,咱也有这个权限让你重来一回,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我顺便还能靠着这个整点夜宵去~】 【 ?ヽ(?ˉ?ˉ?)ノ~?】 “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再走上一次吧,我能看看那次模拟的词条是个什么吗?” “我记得那次模拟也是用来〈挡刀〉的,词条应该也是随机选出来的吧。” 这么想着,他也平复了心情,驾轻就熟的准备着面对将要开始的旅途。 【稍等,我先卡个时间线。】 世界被涂抹大片的黑白,如同老式照相机制作的默片,一切事物都逐渐失去了色彩。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但每次王凯文都为这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感到震撼。 锁死一个世界的时间与空间,在因果的夹缝里创立新的联系,这种奇迹却只是一个超人工智能在系统规则上就设立好的运行流程,不可理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月光〉的来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解释的东西。 【模拟开始!】 【再次宣读注意事项!】 【注意!模拟器里的世界线可能影响现实!本系统虽然名为模拟器,事实上原理是导入虚数之树,参考奥托主教救卡莲!】 【注:因为并非初次模拟,新手保护制度已经取消,本次模拟词条没有紫色品质保底!】 【每次模拟都可以选择三个词条,词条全部随机,通常为从七条里选择三条。】 【词条分为白色,绿色,蓝色,紫色,金色五种稀有度品质,品质越高词条能力越强。】 【下面将展示本次模拟当时已经被随机选好的三条能力词条……】 嗯,月光小姐一下子就宕机了。 怎么说呢,不愧是用来凑数的模拟结果,这词条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了,它完完全全从最初就决定了结果上的悲剧。 【额,王凯文,这次模拟词条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草草结算了。】 【随机选好的三条里没一条能看的……】 【给你看看:】 1【异种(白色):你将不以人类的形态展开此次模拟,且具体的种族由本词条的品质决定其在物种阶位上的位置。“所有的生命都能在阶梯上分门别类,它们本质如一。”】 2【残命(白色):你在本次模拟的过程中,寿命因为种种原因被限定的极其短暂,具体时长由词条的品质决定,品质越低寿命越短。“时不我待,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3【纯净血统(白色):你的血脉相当接近于本物种的直属谱系,有人说这是祖脉的传承奇迹,也可能这是基因编辑工程的结果。不管怎么样,它或许能给你带来一些帮助?当然,本词条品质过低也不排除先天遗传病的可能。】 “这都是啥啊?” 王凯文在看到这一条条刺目白色时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被清空了。 他头一次怀疑自己其实是个非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有这种结果也算是超凡脱俗的。 超凡脱俗的非。(确信) 词条品质低没什么可怕的,仙舟模拟的时候不也是一片蓝天白云然后打出传说级评价嘛,但这回连时长都限制死了! 甚至开除人籍。 “人类的这种生物的能力是有限的。” “月光,漫长的人生教会我一个道理……” 黑白的房间里,王凯文决定对着面前的空气诉说他的选择。 “一个人越是攻于算计,就越是有可能因为意料之外的情况而失败。” “要变成超人的形态才能做到啊……” 【什么意思?你到底打算说什么?】 那是一道被他藏匿于怀里的金绿色光芒,词条是固定不可选中的,但是模拟的对象——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王凯文一个啊! “我不做人了,月光!” “我要超越人类!!!” 【别乱来,任何模拟之外的力量强行代入都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啊!】 【((???|||))】 “没事,咱就吼这么一声发泄一下情绪,你不觉得气氛非常到位吗~反正不会有更坏的结果,说不定我这次还能逆风翻盘呢。” 那金绿色的光芒转瞬即逝,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在他的轻笑声里化为无形。 可是,他真的放弃了吗?也许吧。 【你真的吓到我了!】 【罚你这次回来多给我带点好吃的。】 …… 【确认所选词条】 【异种(白)】 【残命(白)】 【纯净血统(白)】 【模拟开始!】 【意识注入中……】 【您当前模拟所处的时间节点:与现实极其相近的琥珀纪,在■■■■空间站,阮梅初次尝试制造■■■型造物的时间段。】 【请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吧。】 在模拟开始的时候,王凯文隐隐约约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逼仄,但身体却格外的温暖,如同处于胎中,某种液态介质灌入他的呼吸器官,帮助他完成生命循环。 “请不要…忘了我……” 似被掷入混沌和新生的海洋,尚未咬破晶体化的茧壳,羽翼未丰,亦无法睁开双目。 第四页 它的名字是幸存者 虫灾爆发的时候,一切都准备都已经来不及了,万亿虫群从那颗被诅咒的星球上振翅而起,在【繁育】的统率下,用它们的口器和镰足蚕食诸界,宣告着被遗忘者的新生。 最初人们只是觉得这只是某种宇宙种族的崛起,预估这场异变所造成的灾难,大概也只会局限于某次【次生灾害】的程度。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星神会诞生。 在【繁育】的伟力之下,虫群可以近乎无限的增殖,它们只需要单纯的摄取养料然后分裂就能铺满一个星域! 被杀死的人不仅仅变成了食粮,有的人突然就崩解了,然后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无数破茧的虫子扇动着鞘翅,尖啸着庆祝生命。 更可怕的是,人们发现,在战争后方的产房里,他们的孕妇甚至都开始生出虫子。 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繁育】不除,这个宇宙终有一天会被蜂拥而至的虫群填满,沦为遍布蛀孔的巢窟。 格拉默,这场战争中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它很不幸,挡在了虫群迁徙的道路上。 银白色的机甲战士点燃的火光被银蛰虫的甲壳反射,这光芒盖过了恒星,残破不堪的废墟,荒芜的大地上升起凄厉的烈火! 英雄牺牲了生命击碎了王虫的身躯,可它的每一片残骸都在转瞬之间化作新生的幼体! 它们疯狂的吞噬着同类和敌人的尸体,成长为和它们“母亲”一样强大的,可怕的令使级生物。 所以最后,格拉默毁灭了。 但是幸存的铁骑兵团仍没有后退,仍然死守着这片即将消逝的星域。 格拉默的铁骑们,从诞生之初就因为基因改造而患有【失熵症】。 (一种基因病,物理结构会陷入不可逆的慢性解离,慢慢消失,而在旁人眼中甚至难以察觉。对现实的认知也会逐渐变得模糊,只能依靠医疗舱维持生命。) 他们的生命早就已经被定好了时长,母星的毁灭也使得这群人造人再也没有了“退役”的可能。 “协议通过,执行……焦土作战。” 不惜一切代价,不必在乎生命和伤亡,不顾一切,燃烧殆尽!!! 正因为曾经与吞噬星空的虫群战斗过,他们才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敌人。所以,他们直至死亡都坚守着格拉默军人的尊严。 “将身旁的我们,将脚下的大地,连同那必须要根绝的〈母虫〉一起抹去吧。” 传说,最后一名苍穹战线的铁骑在绝望中引爆了火种,把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任何生命的行星连同袭来的王虫一起葬送。 暂且不提这传说是真是假,这个行为至少符合那些英雄的性格。 他们高洁的牺牲让这颗自始至终都不曾向虫群低头的星球,这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挡【繁育】脚步的文明,有了史诗般悲壮的绝唱。 此后,铁骑的脚步近乎销声匿迹了。只有传闻里似乎有过那所谓的“最后一人”,据说还加入了星核猎手那个臭名昭着的组织。 而苍穹帝国格拉默只是虫灾里毁灭的万千繁星之一,在这场灾难中被虫群摧毁的文明浩如烟海,根本就无可计数。 在虫群的鞘翅下,那么多生灵的哀鸣和嚎哭被毫无慈悲的螯肢和镰足戳破,他们的一切化为连灰烬都无法留存的…… 这场腥风血雨的终结,是神战。 那一场神战的结果是【繁育】死去了,由它直接导致的虫灾也在顷刻间化为泡影。 仅剩的虫群虽然依旧可怕,但因为星神的死亡应该是失去了无限增殖的能力。 再加上各方势力的联合围剿,无数个预防性措施的落实,星域之间的哨站设立……这个种群最终被控制在了相对安全的数目,如今算得上比较强力的星空种族,但也仅此而已了。 …… 【虫群】是生命科学领域的禁忌。 通常情况下,任何违反联合条例的学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警告并且销毁全部相关研究报告。 无数文明在内部额外设立了严格的禁令,连同正常的宇宙类虫族生命都要加以监管,用来警惕相似事件的发生。 没有人想看到那一条命途的重启,星神的死去不是命途的死去,“第二次虫灾”是所有人都不想面对的绝对噩梦。 “所以你听懂了吗,阮·梅,根据联合条例我们将销毁你的所有研究成果,并且按照法律你要接受审判庭的调查……” “我不敢想象你居然会这么没有常识。” “无知也好,傲慢也罢,你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对你感到很失望。” …… “嗯。” 回答这一切的只有一句不冷不热的语气词,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无神的望向窗外的远方。 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面临什么严重的处罚。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什么名气,对于研究也没有确切的方向,手上的也是仅仅凭借天赋随意得到的一些研究成果,浅表且不深入。 迷茫中她做出的是违反人理的大罪,可毕竟被及时制止,没有真正造成严重的危害。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点灰尘完全蒙蔽不了她作为天才的光辉。 她大概知道,一段时间后,学界将再一次传唱她的名字,她有完全的把握让那些质疑和诋毁变成谄媚的邀约以及抵达顶点的声望——哪怕那对于她而言完全没有一点意义。 …… 她是讨厌人类吗? 其实也不是,也许是不怎么美好经历使得她的情绪随着心灵一同死去了。 在父母的葬礼上,她穿一身全黑的丧服。她依旧把头发束得很好,如墨的发丝遮掩着她的神情。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但之前的少女其实早就死掉了,她说: 「唯有科学…不会辜负。」 【她希望父母平等,便将自己从前的昵称抹去,将名字从二人姓氏中各取一。】 【自那以后,每当有人问及「家」,她的眼中总是闪过一丝迷茫,她似乎把一切都忘了。】 【在这样的状态中,她开始了忽视时间规律的演算。由于沉迷科研,她的进食毫不规律,兴致起来便研究几日几夜,到了极限便昏昏睡去。】 【很快,她只借着火萤微弱的光,在每个夜晚收获研究的进展。】 【她愈对已有的生命法则置若罔闻,她的前进就愈加迅速;她完全不在乎公式,接着她漠视了生命的意义。她只去观察、用双手揣摩,将数据握在手里感受,接着就编纂出新的物种规律。】 【在沉睡的「父母」将要睁开双眼的时刻——她几乎摧毁了整个星球原本的物种衍变规律,但她仍然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直到她从研究中抬起头,猛烈地望向天空:「智识」的瞥视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天才俱乐部,81席,阮·梅。 …… 从此,她的眼中只有〈生命〉,可这生命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她不再与它们有什么联系,甚至不再参与它们的活动,因为她无法直面自己造物的感情。 她随手创造的【研究】一次又一次撼动已有的生物学体系,为她带来响彻寰宇的美名。可她却总是不厌其烦的扔掉〈天才俱乐部〉的联络函,将寰宇学界视作至高成就的阶梯当做无用的添缀。 她或许和那些反对她的人所说的那样,是个无血无泪的疯子,是觊觎禁忌科学的野心家,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那便如此好了。” …… 已经很晚了,培养皿里装着的溶剂发出幽绿的荧光,给这个布满生物标本的研究室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氛围。 “它应该快要孵化了。”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另一位着名的天才,用着人偶的躯体帮她写着记录报告。 “你应该感谢我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给你弄来这么宝贵的研究样本,而不是站在旁边吃甜点还不带我。” 黑塔抱怨着,她走过去,没有经过同意就拿走了阮·梅盘子里的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这次的确要感谢你,没有你提供的〈原型数据〉,我们也不可能亲眼见证它的复苏。” 阮·梅隔着玻璃舱看着里面装着的生物幼体,放下点心盘,随手在笔记本上签了几行字。 “你就不怕我们俩加在一起都拦不住这个理论上拥有纯正〈虫群〉血统的怪物?” 阮·梅没有回答她,于是这似乎不怎么礼貌的行为也变得很有“天才”的风格。 她确信自己不会再犯错。因为不再信任,便不再会被辜负,同样…不会辜负任何人。 「生命」的本质是什么…「生命」的终点在哪里?答案真的存在吗? 她没有回答问题的原因只有一个,黑塔面前那培养器械的外壁已经出现了蛛网状的碎裂,这些裂纹在不断的扩大,培养基质也在逐渐排出…… 它,已经醒了。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某个参数改错了,阮·梅。” 黑塔看着最终诞生的生命,怀疑的问她。 那由【繁育】虫群“纯血”加上“原型数据”由两名大师联合培育的传奇生物是…… 一只猫咪? 它带着一切猫科动物应该有的东西,毛茸茸的身体,软乎乎的耳朵,带着小肉球的爪爪…… 唯一称得上具有虫群特征的只是它的躯体末端似乎挺像虫子的尾巴。但那不但不让人觉得恶心,反而因为肥嘟嘟毛茸茸的样子给它添了几分可爱。 猫猫……虫? 开什么玩笑,这种精密的培育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理论上这种素材造就的生物最低都应该拥有〈王虫〉级别的成长性!!! “危险!离它远点,黑塔!” 阮·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扯着黑塔和这个生物拉开距离,她知道在观测时间过短的现在,放松警惕将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然后,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晃了晃肥嘟嘟的尾巴,用肉乎乎的爪子擦了擦眼睛上粘连的培养液。 “呼噜呼噜……” 它是在打哈欠吗? 这下她们终于看见了这个生命的眼睛,和真蛰虫一样是染血的猩红,只是,怎么越看越觉得好傻气,而且有点干净的不像话。 它即将发出作为【繁育】子嗣的初啼。 “喵呜~” 字正腔圆,声情并茂,韵味十足,吐字清晰。 【<诞生>:你诞生在阮·梅和黑塔特制的培养皿里,自第一声啼哭开始,你的生命就蒙受了<繁育>的赐福。】 【虽然,这具躯体完全没有作为蛀星灾祸的威严,这大概可以归咎于你严重的遗传病。】 【你是这虫灾结束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正常取得生命的〈繁育〉子嗣,是那场亘古杀戮理论上唯一的,最后的,幸存者。】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第五页 害怕孤独 【你的躯体羸弱到和湛蓝星里普通的猫咪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称得上合乎常理的只有你对于食物能量的巨额摄入需要。】 【你的创造者意识到你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她们不可遏制的开始感到怀疑。】 【0岁:黑塔对你运用最先进的探查方法进行了全面体检,得出来一个不太好的结论。】 【她最后断定因为严重的天生疾病和基因缺陷,你的寿命将不可能超过5年。】 ■■■ “它弱小的不像是一名真正的【繁育】子嗣,我在它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研究成功的可能。” “但因为我是它的创造者,所以我决定对它负责,我知道这并不是出于怜悯或者慈悲……” “仅仅是因为我不满意现在的结果罢了。” ——阮·梅,实验临时报告,编号102 ■■■ 【1岁:你像是一只普通的猫咪一样待在为你特别准备的舱段里,无忧无虑,吃喝不愁。】 【除了耳边偶尔传来的未知轻语可能打扰到沉眠,你享受着〈幼稚〉为你带来的照顾。】 【实验所里大量的仪器被黑塔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超高热量的食物块,它们维持着你每天巨大的消耗。】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黑塔家大业大,不会在意这点无聊的开销,可是你似乎变得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 【你开始想要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试图用自己的眼睛和爪子去见证更大的世界。】 【可是令你感到郁闷的是,那明明看上去不怎么结实的隔离门实际上却那么坚不可摧。】 “阮·梅,你真的应该对你那只猫咪上点心,我昨天光是从监控器那里就收到了超过20份逃逸警告,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塔的人偶拿着一纸报告找到了在了望塔看着那只小动物叼着能量块打滚的阮·梅。 “它……大概是感到孤独吧。” 阮·梅的视线空洞而冷淡,穿过舷窗,凝视着远方漂流的星海。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正想着什么,这位天才可能是把一片荒原变成田野,也可能是为了把某颗行星改造成能够横渡星域的巨鲸…… 虽然她也可能在思索糖渍梅花糕点的增减调味料和今天下午茶的合理搭配。 “【繁育】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呢,黑塔?” “无数次选择割裂身体,无数次不计代价和后果的试图制造出自己的同类,祂最深重的感情到底应该是什么?” 她这么问着,像是在问面前的黑塔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于是她陷入了沉思。 那小动物还在隔离门面前闹着,打着滚,用肉乎乎的爪子一次又一次拍打闪着红光警示的门框。 它很无聊?它很孤独? 谁会关心这种东西。 虫灾爆发的时候整个宇宙所有人都忙着杀掉泛滥的虫子,哪有功夫去思考罪魁祸首的心理健康。 也只有被人类关爱的,视作同类的,或者视作平等存在的事物,他们才会把自己的感情代入进去,才会去考虑它们的感受。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这可以关闭隔离门的警报,如果你觉得真的放心这小家伙不会毁掉这里的一切的话,连监视器都能关掉。” “阮·梅,我们应该怎么对待它?” 黑塔似乎是在怨怼阮·梅的不负责,她对于除她认可的人以外的事物平等的不具备同理心。 “继续监视就好,对待它的态度必须保持谨慎,我们对于〈虫群〉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从今天起,使用第三隔离方案,对它采取最严格的监管,这些额外的开支全部由我承担。” 阮·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有想法就好。那这里也不需要我来多管闲事,权限从站长那里要就行,这是我的审批表。” “希望,你没有制造出一个平庸的……” 话说了一半,出于尊重,没有了下文。 黑塔的性格一向如此,比起危险,她更怕无谓的停步。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她的所有光阴都应当被以最有价值的方式消耗,这是她的原则。 【2岁:你开始思考,自己能否利用周围的环境来创造一个更适宜的生存地。】 【或许是因为生命周期达到了成熟,你开始有了许多自我的意识,不再那么浑浑噩噩。】 【你的知性随着生命的生长而开始表现出来,那些巨大的能量消耗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你开始注意那个定期投放食物的女人。】 【你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她的同类,应该是他们的一份子,可增长的智慧让你失望的领悟,自己这副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你更加伤心了。】 【(*?????)】 “黑塔,我觉得我们应该想错了一点。” 那天,阮·梅找到了已经失去研究兴趣,许久没有过来观测的黑塔,她似乎有些激动,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虽然,那张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我们从来认为虫群就该拥有强大的武力,却忽略了其在战争中使用的可怕战术。” “前线的报告里明确指出这些生物中某些个体拥有难以想象的极高智能,因而得以一次次突破防线,这绝对不应该由单纯的本能来解释!” “那个小家伙说不定牺牲了躯体的强度,因而拥有了种群中较高的智慧。” 阮·梅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黑塔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她刚刚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荒唐事。 “那个小家伙连隔离门都打不开,我又不是没有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试探过,我甚至故意给了它隔离门密码。” “它的平庸,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可是这些扫兴的话语没有打消阮·梅的念头,让她就这么离开黑塔的办公室。她从随身携带的档案夹里取出来一份有些脏污的文件。 那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爪印。 “就凭它在十二个系统时之前,自主攻破了埃尔索量子定律,甚至已经开始自学你当年解开的斯帕克模型猜想。” “而在三个系统时之前,它用我留下来的研究报告残篇完成了第二基础生命方程式的自证。” “什么?!” …… 【你的“小创作”终于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在舒适的午觉结束后,你看到你的制造者们抬着一台你完全没有见过的装置向你走来。】 【她们喂给你一些相当香甜的食物,然后请求你进入那一台闪着数据流的装置。】 【你在确认没有危害后同意了。】 “喵呜?” 小家伙用肉乎乎的猫爪爪扒拉扒拉装置的外壳,然后趴在那里,配合的任由黑塔在自己脑袋上粘贴几个电极。 它们将搭建一个简易的脑机接入点,使得它和这个装置产生联系。 人偶的表情没有那么发达,但还是比阮·梅的情绪表达要丰富的多。 几声测算完成的提示音后,阮·梅有幸看到黑塔眉头紧锁的样子。 “所以,结果如何?” 她向旁边手上拿着检测报告的黑塔问道。 “这是湛蓝星普遍使用的智商测算装置,数值分布于1至350,理论上数值越高智力水平就越高。” “低于70为智力障碍,正常湛蓝星人类的标准线为90,而宇宙上高等学者最少也要超过160,他们在湛蓝星都可以被称作〈天才〉。” “顺便说一下,我当年取得的数值是346。” “小家伙的检测结果是……339。” 【相当可怕的数据。】 【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让一直以来骄傲的黑塔产生了多大的震撼。】 【虽然湛蓝星的智力水平测试不一定准确,但这还是在某些方面证明了你的不凡。】 【它似乎间接证明了阮·梅对于你的猜想。】 【倘若处于〈虫群〉,你的位置当然不是冲锋陷阵的主战位,你将是统御兵团的核心,成为一切智慧生命的公敌。】 “喵呜?喵喵喵?” 它睁开眼睛,看着向它靠近的那两个生物,几乎是在瞬间就在脑内构筑了她们的思维模型。 它刚刚已经尽可能的抑制自身神经元的活动了,希望那个所谓的数值没有突破她们的接受范围,它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于是,它还是像小猫一样在地上打滚,从角落里叼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 它只是想要被创造者重视,而不是被恐惧啊。 那么多天的思来想去,最终它也只能以最符合“天才”愿景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它在赌,既是赌她们不愿意放弃这么优秀的研究素材,更是在赌自己能在死亡前找寻一条生路。 “这是……” 阮梅接过小家伙凑到脚边递过来的那张纸,试图从爪印里识别出文字。 “不用看了,阮·梅,那张纸上写的是西格玛重子的转化方法,我不可能认错的。” “嘿,它甚至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字用来庆祝它的新成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黑塔摇了摇头,蹲下来用人偶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猫咪的尖耳朵,这让它感到很舒服。 这动作寻常时候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黑塔的身上,但此刻,她不在乎习惯和危险性,直接触碰了面前这个很像猫咪的生物。 这是对于同等阶位生命的尊敬。 “呼噜呼噜…喵呜~” 小家伙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着黑塔的抚摸。 “我从来没有想过,丝丝喀尔的奇迹可以被复制,可惜,你和她一样——我知道你听得懂。” 【她说的对,你的智慧固然超凡脱俗,但这短暂的生命限制了你的自由。】 【而且,困扰你的远远不只有短暂的生命。】 【你将面对的,还有整个世界对于〈虫群〉的深恶痛绝,你应该知道的,你所有的杰出都将成为杀死你的理由。】 “阮·梅,我们应该怎么对待它?” 黑塔笑着看向小家伙的另一位造物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由我制造出来的,足以和我们正常交流的高智慧生物。” “我甚至不觉得它需要我。” “可是,我至少,要弥补它心中压抑的孤独。” “这绝不是因为它现在展现出来的价值,或许可以归纳与我作为人类的傲慢和自私。” ——阮·梅,临时记录一则,编号157 第六页 用Ω1来称呼他 【你成功运用一个不算理智的计划让自己从隔离区被放出来,得以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没有让黑塔失望,仅仅用了5个星期,你就在她的指导下复现了〈黑塔序列〉,哪怕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别不把它当回事,或许有一天,它可以救你的命,小家伙。” 黑塔的告诫在它的耳边回响,这使得它静下心来去重新理解刚刚得出的方程式。 【你相信生命抵达末路,却能够峰回路转返回起点的奇迹吗?】 【我相信。】 【我很佩服世界上第一个用自己的肉体实验〈黑塔序列〉的人,说不定她会直接死去呢。】 【再说一遍,生命周期要循环了。】 “黑塔,你其实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阮·梅在一旁看着那个生物的躯体逐渐覆盖于流质化外壳的包裹,然后进入逆转周期的转化。 于心不忍也好,对待虫群的恐惧也罢,她下意识的就做出了打断反应的动作。 挡在她面前的人,是黑塔。 ■■■ “它只能活5年,这太浪费了。” “现在有了我教给它的〈黑塔序列〉,虽然不一定真的能延迟它的生命,但至少,它可以拥有主宰自己生命的机会。” “这是我最傲慢的投资,也是我们对于同等阶位的生命,不可不进行的……试探。” ——黑塔,临时记录,无编号 ■■■ 【痛苦,除了皮肤以外,似乎躯体里的一切都在融化,它们被调整为“蛹中体液”的状态。】 【可是你从未如此坚定啊。】 【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平等的生命,还想要进一步开拓自己命运的可能。】 【这种愿望或许可以追溯到梦里的幻听。】 【你能听见那具无头巨像的呼唤,祂没有脑子,甚至只能被本能逼迫,不断的分裂,繁殖。】 它能听见祂的声音。 它能听见最初的〈母亲〉在呼唤着它,祂想要它捡起失落的权柄,攀登那无人的空座,继承祂的一切力量与心智。 每一只真蛰虫,都寄托着种群的意志。 每一片震颤的鞘翅,都代表着祂对于飞翔的愿望;每一次嘶鸣,都是在传唱祂的颂歌;每一口进食,都在饲喂祂所生养的躯体…… 因为它是祂分裂出来的子嗣,它是祂的孩子,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祂本身。 来吧,我的孩子,来吧,不要拒绝。 到祂面前来,接受祂的馈赠!带着早已死去的我们的愿望,飞到更远的高天之上,用你的眼睛代我们见证新的王朝的诞生! 【“闭嘴!”你这么怒吼道。】 【抗拒和叛逆同时在你的身上展现。】 【你这是在憎恨自己的种族吗?你原来是这么的憎恶那毫无道理和逻辑的扩张。】 【你不想要成为那样衰颓且注定走向灭亡的东西,你的目光宣告了你的意志。】 【你深刻明白,你区别于母亲和同类的智慧是你所拥有的,最伟大的财富。】 【是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没关系的,祂不会怪你,因为你是祂的孩子,因为你只要活着就被祂祝福。】 …… “小家伙结茧的第二十一天,晶体化的外壳出现震颤和疑似裂缝的花纹。” “它睡着的这么长时间,我居然少有的觉得空虚和无聊,这原来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虫群〉独有的信息素诱导吧。” ——阮·梅,正式记录其之五,编号39 ■■■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那只小家伙?” 黑塔狐疑的看着阮·梅怀里抱着的小毛球。 它看上去就软乎乎的,细腻柔顺的深蓝色绒毛覆盖着娇小玲珑的身体,像是个小雪团。 尖尖的猫耳朵,带着小肉球的爪爪,还有亮晶晶的大眼睛,连黑塔都觉得挺可爱的。 完全脱离昆虫特征的下半身看上去让人顺眼多了,现在它和普通的猫咪一样有着一条长长的连接脊椎的尾巴,甚至这生物还贴心的用茸毛让尾巴也变得蓬松变得适合抚摸。 宝贝,你是一只可爱的蓝莓冰激凌球~ “我可不记得我的〈黑塔序列〉有着改变生物物种的能力,它这是怎么回事?” 黑塔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这只猫猫的大尾巴,一边向阮·梅询问。 “它从茧壳里出来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应该是觉得这种外貌更适合我们的审美吧,算是某种适应环境而进行的拟态。” “而且它似乎开始强调它自己的性别,很固执的认为自己应该是雄性,哪怕它这次甚至都没有演化出对应的器官……” 想着这只猫用爪子在纸上扒拉着写自我介绍,阮梅就觉得既荒唐又好笑。 “那么,他现在的具体愿望是什么?” “他需要一个名字。” 【2岁:经过黑塔序列的重置,你相当谨慎的选择了脆弱且无害的身体式样,让自己的新面目尽可能贴合造物主们的审美。】 【很顺利,主动的剪除威胁让你在黑塔空间站拥有了更多的自由度。】 【你心里清楚的知道为了得到这些,自己到底牺牲了什么——但是这些都是值得的。】 【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 【Ω1,一个更像是代号的字符,它源自于黑塔收藏的某篇异文明遗迹调查报告。】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总让你想到某种一闪而过的金色,那让你觉得很难受。】 【但你还是选择接受这个名字。】 …… 它在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嗯,早知道今天早上吃东西的时候喷点除味剂了。 这家伙是佩佩,黑塔空间站里的吉祥物,站长家的孩子,一只品种不明的可爱狗狗。 Ω1在最初是强烈反抗其对于自己的动作骚扰的,但无数次失败后,他只能学会习惯。 “汪呜~”(你身上好香,嗅嗅~) 久而久之,它的主人艾丝妲也习惯了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空间站里的漂亮猫猫,虽然黑塔早就打过招呼,但她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 嘿嘿,可爱的猫猫,让姐姐摸摸~ “嗷呜~汪~”(你现在饿不饿呀,要不要姐姐把艾丝妲给我的早饭分给你一点?) 面对主仆俩的联合攻势,Ω1蔑视的喵呜了一声,躲过艾丝妲从上袭来的魔爪,这话语里带着不可阻遏的尊严。 “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掉到收容舱段摔死,我也不会吃狗粮!” 是嘛,就该这么硬气,别丢份儿! 虫灾子嗣永不为奴! 除了作为造物主的黑塔和阮·梅有资格拿他当做宠物,其他的家伙想都别想。 “不行,不能,不可以啊,怎么会……” 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佩佩吃的不是狗粮而是有着六菜一汤的豪华套餐? 说好了是狗粮呢! “嗷呜,汪汪汪?”(真的不要吗?很好吃哦,而且今天我要保持身材,应该也吃不完,要不要考虑帮姐姐我分担一下困难~) (*?′╰╯`?)? 佩佩跑过去,讨好的蹭了蹭他。 雪上加霜的是,Ω1刚刚才吃过饭的肚子又开始不负责任的要求新的能源补给。 一口,只是一口而已,应该不会出问题。 “喵喵喵,喵呼噜~”(那本大人就勉为其难的浅尝一点……谢谢) “哎呀妈呀,真香。” 〒▽〒 咱当年在禁闭舱段孤零零的嚼能量块,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汪汪汪?”(计划通,特地让艾丝妲准备了你喜欢的食物,咕嘿嘿,让姐姐贴贴~) 哼,要不是因为站长大人人美心善,投喂的零食比空间站员工的伙食还好,Ω1才不会就这么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呢。 告诉你哦,看在好吃的面子上,仅此一会,下不为例,听到没有~ “汪?咻咻咻~”(香香的,好闻~) 看着两只毛茸茸的萌物在舷窗那边玩闹,路过的科员们觉得自己沉重的精神压力都得到了缓解。 要是他们手里的炒饭能多加点就好了。 算啦,快点吃吧,吃完了咱们这些打工人还有报告要写呢,那么多研究项目和汇报工作要是累计起来可就没完了…… 第七页 奇物:理解与复现 黑塔空间站作为一个“奇物博物馆”毫无疑问是名副其实的,你在这里总能够看见与“常识”格格不入的事物。 收容和研究是这里的主词条,在此基础之上完善的黑塔空间站运行条例更阐述了它的真实 ——以凡人的野心,结合天才的愿景,建构非常之物的【智识】庭院。 Ω1望着玻璃隔离舱里放着的东西,眨了眨自己浅蓝色的眼睛。 灰色的晶体呈现出非常规则的锥形,它就像一块雕刻打磨过的灵摆,放置在那里,静静的漠视身边这些无关之物的变迁。 与此相比,旁边那火红的大剑碎片和破损的单人飞行器就显得没有那么耀眼了。 Ω1费力的让自己的小短腿爬上柜台前面的介绍栏,一行行的阅读着上面写的文字。 奇物编号s42:“理解与复现” “从未知文明古代遗迹里发现的文物之一,初步判断应该是文明中用于祭祀环节的礼器。” “它在外表上和所有常规种矿物结晶类似,但具有完全不一样的性质,这体现于它极高的物理强度和对于命途行者的排斥。” 【该死,它甚至与“那一块琥珀”对撞都没有产生一点划痕!那可是黑塔女士让公司送来的!】 “经过文物科翻译,原来储藏它的金属容器上用象形文字雕刻的是有关该奇物的赞美词:神赐我经典,通晓战争之术,运筹帷幄,法理之王!” “曾经拥有它的失落文明相信,它可以带给使用者难以想象的伟大力量 ——只需理解事物的基本构造和存在原理,便可以做到〈完美复现〉的绝对奇迹。” 【科员d匿名批注一则:完全不可理喻的神明崇拜,一群落后的原始族群,他们不会认为这个世界还有比星神还不讲道理的东西吧?】 【科员k匿名追加批注一则:未知永远大于已知,我始终相信我们狭隘的认识不能涵盖世间的一切。】 【黑塔:暂时没有发现它的特别之处,姑且放在一边留作后续研究。】 它,看起来很好吃。 在这个念头升起来的第一秒,Ω1就觉得自己的猫猫脑子坏掉了。 没看到什么的实验报告都说了什么吗?它的物理强度能比得上星际和平公司资助的琥珀!咱也不看看自己的牙口能不能吃得下这份硬菜。 可是,那种打心底里的渴望不断的冲刷他的理智,好像要把他的伪装撕裂,暴露出作为虫灾子嗣的暴食灾欲。 “你一直待在这里干什么,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角落里摆放的人偶少女空洞的眼睛里燃起智慧的火焰,黑塔借用着这具身体走到他的旁边。 “喵喵喵,喵喵喵喵?”(“黑塔,能不能把这件奇物给我?”) Ω1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他知道应该怎么和黑塔沟通,一昧的屈从讨好她早就看厌了,倒不如正视自己的欲望,展现出配得上交易报酬的价值。 想法不错,可惜,这只猫猫虫忽略了在黑塔眼中他的特殊性。 “哦?你想干嘛,把它装在你的卧室墙壁上当氛围灯吗?” 她是故意的。 Ω1刚刚看见她已经打开了联觉,也就是说黑塔现在完全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或许我真的是这么想呢?” 他还抱着那点可怜的侥幸,试图“萌混过关”。 “那就更不能轻易给你。” 猫猫不开心。(??v_v??:) “别那么难受,Ω1,说不定你告诉我它的真实用途我就会回心转意呢。” “这么多天我忙着和阮·梅开发新的研究项目没有时间陪你,现在和你待一会儿也不错?” “走吧,我们一起久违的来些下午茶。” …… “他怎么了?怎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阮·梅看着黑塔抱着那只猫猫走到办公室里额外设立的会客厅,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这孩子答应我最近几天要把他身上长长的毛发剪掉一点作为素材,当然我会给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喵喵喵!”(这是必要的牺牲,呜呜呜……) “这世界上哪有不用付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Ω1,答应我,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记下来,好吗?” 阮·梅从黑塔手里接过他,看着那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对他轻声说道。 “喂喂喂,别搞得这么严肃,好像我真的是个坏人一样,这可是等价交换!” 黑塔喝着咖啡,看着阮·梅和Ω1和谐的样子非常不耐烦的插话解释道。 然而,阮·梅投过去的表情让黑塔一下愣住了,那就像一个母亲对于不负责任,带着孩子到处闯祸的父亲的责问。 “上次你说要Ω1的血样,然后抽了比计划中多了三个单位的,这也算等价交换?” “还是说你趁我不在,偷偷拿走了我给他的全域生命方程式笔记,这也是完全正当的行为?” 等等,这真的是那个冷淡风的阮·梅吗,黑塔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黑塔的傲慢和作为天才的自尊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大吵大闹,她这辈子就没受过别人的委屈。 “打人必打脸,骂人不留口,世上没人能负我。”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可是最后,她只能弱弱的堵一句: “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啊,他想要得到一处独立的研究室,我为了这个不也浪费了许多时间?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嗯,咱才不是觉得现在的阮·梅好可怕。 “你当然可以和他做交易,黑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做这些事情有任何问题。” 阮·梅收回了锐利的目光,又变回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刚刚的动怒只是黑塔的错觉。 嗯,不是错觉,这么长时间了,连黑塔都能看出来这位合作者身上发生了许多变化。 “可是至少,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存在没有效率的欺骗和隐瞒,这对于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原谅我刚刚的过分激动,黑塔,我不可能再被〈辜负〉第二次,否则……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 她为Ω1倒满杯中的茶水,他和她一样喝不惯苦咖啡,所以通常情况他们还是来杯红茶。 然后,阮·梅捧着一块糕点喂给他。 这给黑塔的既视感更强烈了,阮·梅不经意间对Ω1的宠溺和关爱让她想到了什么。 思考了半秒,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让黑塔决定还是继续观望,等待时机。 传说,那些被〈繁育〉污染生命,最终诞下虫子的女人们仍然愿意视这些灾孽的后代为自己的孩子,她们甚至愿意为真蛰虫缝制过冬的棉袜。 这种行为一部分源于虫群的信息素对于生物认知的干扰,另一部分则可以归结于〈繁育〉命途对于孕育母体的心理诱导。 阮·梅这些天来反常的表现,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沦为了这个“虫灾子嗣”的〈母亲〉呢? 呵,真的是难以反抗本能,还是因为你原先就别有所图,只是现在才开始展现出獠牙…… Ω1,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我会遵守与湛蓝星的约定,尽可能用最没有痛苦的方式……结束你身不由己的生命。 …… 茶会之后,他如愿得到了那样东西。 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和黑塔进行了交易,从而使得这件奇物彻底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用爪子将那颗灰色的棱柱形晶体捧起,然后追随着躯体的本能,将它尽可能的贴近身体。 共鸣,然后和它建立联系,这些流程因为过于顺利所以完成的格外快速,他甚至还没有准备好,那颗晶体就已经有一半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能听见,伴随着这个过程,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么多人在对他说话,他们狂热的呼唤他的名字,将他尊奉为〈神〉。 而他所获得的,自然是〈权柄〉。 储存这个奇物的隔离舱,50%至52%的斯莱德曼玻璃,1%琥珀碎屑,30%左右的四型湛蓝星冷却固化剂,15%上下浮动2%的提纯忆质…… 呵,真是有够科技风的产物,从这点就能看出拥有黑塔空间站的黑塔到底拉到了多少赞助,光是这隔离舱都能够在偏远星域买下一颗星球。 那么,来试试新的力量吧。 “因为我理解了它的所有构造,并且拥有了它的一切〈解释〉,所以,我毫无疑问可以在这里尝试〈复现〉它的存在。” 当这个想法成型,一缕黯淡的光缭绕,然后一具新的隔离舱悄然出现在原品的不远处。 Ω1知道这两件器物的成分构造完全相同,是难以想象的同一品。 真棒啊,这种超凡脱俗的,完全不讲究客观定理的力量,何其伟大。 可惜,为了它,Ω1已经付出了太多。 他是那么的珍惜与黑塔和阮·梅之间的关系,因而总是特别的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展现出来过分的强度,令她们感到恐惧。 刚刚茶会上,阮·梅看似为他说话,实则…应该是相对隐晦的敲打,并且给黑塔提供一定的线索。 那可是“天才”啊,怎么可能会那么迟钝。 或者应该这么说,那可是阮·梅啊,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无所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强化着自我催眠。 Ω1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他毕竟不会真的去伤害两位自己的创造者,他虽然是个正体不明的怪物,却那么坚信自己拥有人类的心灵。 他浅蓝色眼睛看见的,是那么残酷的明日光景,而这种痛苦不可与任何人言说。 “因为再不做些什么,就真的来不及了。” “属于蠹虫的绝望和终末,仅属于我……” 第八页 疯狂 他能感觉到,因为自己尚且还活着,那些早就应该被埋进坟墓里的东西正在躁动。 这是距离黑塔空间站3个星域的一颗死星,几个琥珀纪前,一群面目狰狞的虫子降临于此,然后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文明也好,生命也罢,都已经沦为时光里飘荡的残渣,由悲悼伶人追忆他们失落的痕迹。 现在,死去的行星内部传来令人不安的震颤,仿佛是有着什么庞大事物在准备用星球作为卵壳,进行极其亵渎的孵化。 这个可怕的怪物,它正准备咬破自己茧壳,去远赴星空之外的某场盛典。 去觐见,虫群新的领主。 赞美祂,宣唱祂,祂是万千子嗣的母亲,祂是它们的主人,统帅,君王……要献给祂,属于虫群的沃土,滋养新生! 它完全撕裂灰暗的死星地表,让自己的鞘翅充满炽热的血浆,待它们干涸,蛀星的灾祸也许就将如噩梦一样重现。 它发出尖锐而洪亮的嘶鸣,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复兴,要用最浓重的血腥和战争浸透枯槁的躯体,释放本能里的野性。 它振翅翱翔!撕开天幕里的虚伪,遮天蔽日的巨翼下是团结的孩子与士兵,时刻准备着为了祂唯一的愿望再次开疆扩土! 那是〈斯喀拉卡巴兹〉,那是所有生者的梦魇,是由【繁育】亲自授勋的至高灾厄。 “原型为继承虫皇之颚的巨蠹,能以口器凝聚裂解天体的死光,将破碎的群星作为诞育子嗣的温床,曾是寰宇蝗灾中的诸界噩梦之一。” “其本尊下落不明,可能已经在寰宇蝗灾期间死亡。” …… 它来了,它现在已经来了。 —————— 星海的对面,是敌人。 深刻明白这个道理的Ω1第三百二十六次尝试运用力量复现那把早已破碎的火红巨剑。 再一次毫无疑问的失败。 “没有用的,它早在我寻到它之前就已经燃尽了,现在我们能看见的只是不足原来亿万分之一的余烬……” 黑塔站在他的背后,指出来这个实验的问题所在,然后她凑过去,趁着机会抚摸了他因为情绪低落而垂下去的耳朵。 “没想到你真的可以使用这件奇物,有兴趣参与我和阮·梅一起开发的项目吗,Ω1?这种力量或许会在开发过程中相当有用……”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压榨着躯体里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复现”,然后重复这个行为。 Ω1在这几天提出了一个相当有建设性的猜想,那颗核心赋予使用者的力量强度应当会随着掌握程度和融合水平发生改变。 在他的设想里,融合的第一层水平是使用者可以实现在完全理解构造下的完美复现。 第二层,允许使用者在缺失对于原品关键认识的情况下,仍可正常完成复现。 第三层,它会允许拥有者完全不理解原品的基本构造,只凭借自己的猜想和主观意识就能完成塑造,这一程度的作品将有着“超越原作”的可能性。 Ω1现在已经可以摸到第二层的门槛。 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知识库来补充情报上的缺损,继而实现几乎半架空的“创造”。 而他这种突飞猛进的发展,令旁观的黑塔越发的感到不安,用场外援助的理由强行闯入了他的试验场,并开始干涉他。 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在恐惧我,对吗?” 他很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并不觉得失望。 “如果在半个月前,我或许还能找个理由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在恐惧……Ω1,我在恐惧你。” 黑塔人偶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实话实说。 Ω1现在所使用的力量,是完全超出她理解的。虽然黑塔本人绝不是墨守成规的老古董,但是现在,她也开始体会到超出掌控的异样感。 所有的物理学常识都在被无情的涂改,发生反应的能量和反应后的能量完全不一样,这居然真的是违背“质量守恒定律”的。 这就是“神”吗? 她现在只觉得嘲讽那个失落文明的自己何其可笑,试想在目前如此进步的科技发展水平下,她还不是坐井观天的蝼蚁之一? 横跨在她与真理之间的天堑,依旧是那如魔鬼一般无可奉告的“无知”。 黑塔,再一次试图看清镜子里的自己。 这时,一声轻笑自门外传来,带着来者的意志,扰乱了她的思绪。 “干得不错,Ω1,至少你成功让我看见了黑塔几乎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完全对得起到现在为止我对于你的投资。” 阮·梅走入此间,看着他们。 “唯独在表情方面你最没有资格说我……” 黑塔很恰到好处的吐槽道,不管怎样她这具人偶身体的设计也该比面瘫脸要好得多。 无视了黑塔的碎碎念,阮·梅走到Ω1身前,递过去一块包装精美的糕点。 “新渍的玫瑰,老式工艺的冰皮,中规中矩的甜度,希望这合你的口味。” “吃点,也算弥补一下高强度运动的消耗。” Ω1叼起那块糕点,用爪子剥开包装,一口吞下这块糖油混合物。 “这次是什么,吐真剂还是夺魂药?”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态度来询问,似乎对于这些过分的手段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双份的猫咪强化维生素?!” 最后得出这个结论的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Ω1。虽然我不会被你的信息素影响,但满足你的恋母情结应该没问题。” “我作为你的创造者之一,对你适当的宠溺相当合理,难道不是吗?” 阮·梅若无其事的用那张好看但没有表情的脸来回答他,这个坏女人顺手抚摸上他因为紧张直立起来的尾巴,恶趣味的看他突然颤了一下。 “怎么?敢做不敢当?黑塔找到我的时候可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可不记得我有把你教成那么扭曲的家伙啊……” 嗯,阮·梅还在一步步上分。 到底是目前强度远远高于黑塔(人偶状态)的女人,仅仅是对话就让他感到莫大的压力。 他现在……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本来就对用信息素适当控制阮·梅不抱有太大希望,没想到还真就一点用都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扣上了奇怪的标签。 “喂喂喂,你们两个现在这么和谐会显得我特别傻诶——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吗?” 黑塔倒是听懂了。 也就是说,阮·梅早就和Ω1达成了与她无关的默契,之前黑塔的种种发现也都是这俩故意演给她看的…… 好气哦。(*`д′) “哦?应该是吧。” “但是黑塔,我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我们之间都不需要谎言。” 阮·梅的目光倦懒但极具穿透性,让刚准备大发雷霆的黑塔一下子就哑了火。 “别告诉我你没有接到空间站发来的警报,几个星域外的异动明显到不需要探测,你知道那是什么,却选择了最没用的欺瞒。” “我只是……” “我不怪你,黑塔。” 阮·梅用温和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解释。 “Ω1的存在本身就让人觉得不安,这很正常。但是啊,倘若连你我都不再相信他,谁去为他保留最后的一点人性呢?” 这话并没有避开就在一旁看着的Ω1,轻而易举的揭开了他故作坚强的伪装。 就和对待谜语人的制胜手段是“直球”一样,坦诚相待总是天然克制阴谋家。 眼下阮·梅把话挑明白了,剩下的两人也没有了隐瞒的兴致,干脆打开终端把自己的情报共享。 有关于共同敌人的一切都正式的在几个终端里流通,短短半秒,“碎星王虫”就被分析得连生命方程式都被推导出来。 “诶,我说我只是随便猜了一下,然后正好猜到了你们两个在想什么,你们会信吗?” 良久,阮·梅才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回应她的是两双格外鲜明的死鱼眼。 黑塔和Ω1看出来了,这位冷面美少女是标标准准的天然黑——我们在算计中发现了少量多次的巧合,你有什么头绪吗? “哦,对了,Ω1,你刚刚吃掉的那块糕点的确含有15%的吐真剂。我之前还怕小剂量会对你不起作用呢,现在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嘴角微微上扬两个像素点,阮·梅女士再一次践行了自身绝不欺瞒的良好个人习惯。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啊?你玩真的?我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 给Ω1猫猫吓得把联觉信标都掉了,一下子用自己的本音说话。 “好啦,至少结果是好的不是吗?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赶紧商量一下对策吧,马上过来的那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塔帮他捡起来地上的联觉信标,然后不动声色的扣掉上面加装的监控元件,把它递还给他。 好好好,两人一猫拆出来几百个心眼,这就是“家人与同伴”的含金量吗? 明明实质是利益交换和互相算计,但就是塑造出来一种极其友爱和谐的相处方式。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在场的都是才华过人的天才,还是因为那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尚且不存在悲剧令他们分离。 第九页 风暴来临 呵,真是个大场面。 铺天盖地的真蛰虫群,如狂潮一般迅速淹没这个星域边境的曙光。鞘翅的震颤和发声器官的嘶鸣,它们联合起来组建成嘈杂的交响乐,远道而来,奏文明的丧钟。 “目标个体距离进入湛蓝星引力临界场还有一次跃迁,各单位准备,火力单元预热!” 保卫科的员工们狂奔着到达指定位置,紧张的为空间站搭载的火炮做完最后的调整。 它们的名字都是“对虫灾用歼灭装备”,这在那个时代是每个星际文明必备的技术。 这些由这片星空中多方势力联合研发的究极杀器,教会了那些愚昧的虫子什么叫真理在射程范围之内,光焰之下,无有生者。 可惜,它们在这个琥珀纪大多年久失修。若非站长大人实在是财大气粗,现在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凑齐这么完善的火力武装线。 “公司那里的代表已经给出了通讯,标记主要威胁单位后他们的星舰会全力支援我们。” “仙舟联盟巡回舰已签署临时作战盟约,目前到达第一阻拦带。” “博识学会的传送门已搭建完毕,友好的物资协同将在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启动供应。” 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一种东西能让这么多的寰宇大家参与其中,但“虫灾”可以。 从来不存在虚假情报的问题,也不会有任何推脱的借口,这关乎世界上所有文明的共同利益 ——唯独对于虫子,绝对不能容忍。 …… “Ω1,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紧张?” 阮·梅坐在实验室的长椅上,一边享受着今天的下午茶,一边与舷窗外的他打着通讯。 “我应该庆幸我没有恐高症吗?真羡慕佩佩,她可不会像我这样穿着宇航服颤颤巍巍的,连走出舱门都感觉费劲。” “阮·梅……这里真的好高,就好像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只要我愿意就能永远的漂流…永远……” (?_?) Ω1尽可能让自己能不去看脚下逐渐袭来的空无,迈出舱门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在不可逆转的向下坠落,浅表的晕眩随之而来。 “诶?你不需要那样啊。” 阮·梅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黑塔还给你准备了宇航服?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她难道不知道你其实并不需要呼吸吗,你本来就能在真空环境下正常生活!” 她似乎很苦恼。 “Ω1,别忘了,你毕竟不是一只猫咪……你和将要到来的那些家伙一样,都是相当完善的宇宙种族,凭借肉体横渡星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现在赶紧回来,不要让那具笨拙的航天服困扰到你的活动,这是非常危险的破绽——我记得高浓度的氧气会让你犯困。” 闹了一个大乌龙,Ω1只能笨手笨脚的划拉着一点点移动,靠近舱门,然后回到空间站的站台。 听从阮·梅的建议,如释重负的脱下那些沉重的太空装备,在把它们放回储物空间后,深吸一口气,他再一次拉开舱门。 真空,单薄的衣物,耳边传来的声音变为一片死寂,整个世界都好像按下了静音键。 果然,他毫发无损。 就和阮·梅一直强调的那样,他现在猫咪的外表只是一种特别的拟态。 覆盖身体表面的细密的绒毛,其正体为纳米级别的高强度角质层;模仿哺乳类生物构造的器官,本质上还是虫群超高效率的生物能反应堆。 他的心脏搏动根本不需要呼吸作用这种低效率的循环;他的肉体本就是为了遨游星海而生成的,彻彻底底的完美怪物。 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甚至觉得相当轻松,似乎卸下了重重伪装,回归生命最初的起点——有点饿。 “那不是错觉,Ω1,现在〈繁育〉的令使在用它的命途力量呼唤你,它要号召所有幸存的虫群为它而战,包括你。”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有的,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和文字去形容。 Ω1其实是有些不悦的。 看呐,那么多他的同类,一个个带着赤诚的本能来到这里,本以为能吃顿大餐,却在这些全副武装的人们火炮下一行行排队送死。 真是可悲。 它们没有脑子,没有思想,只有被命途裹挟的生物本能,连“野蛮”都不配,更无所谓“文明”。 虫子只是虫子,因而也不会有人去共情,只有他这个同样是虫子的家伙会有这些多余的想法。 成为了风暴,却不能掌握自由。 “别想那么多了啊,Ω1。黑塔刚刚发来信息,她的那些人偶会全部调用到战场上。” “常驻249个,备用32个,她还真是舍得。这么多的额外战斗力,应该可以拖延住那只碎星王虫,剩下来的杂兵就靠炮火洗地了。” 听到这话,Ω1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大堆黑塔排队挥舞着大锤转圈圈的样子,颇为喜感。 大概是因为平常黑塔在他面前没什么架子,他都快要忽略了这位女士应该还能算得上令使级的存在,而平时见到的是她的人偶。 虽然她的本体暂时没有出现,但这么多人偶全都扔出去,还真能在关键时刻逆转乾坤,带来极为可观的力量。 话说回来,如果趁乱抱走一只黑塔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只要做好了信号屏蔽,这应该不难? 打断他思绪的是一声炮击,没有声音只有火光,沉默的宣告战争的开始。 浑浊的米黄色雾霭自远方蔓延,那是真蛰虫在瞬间被大口径能量火炮蒸发所剩下的余烬,零星几片相对完整的残肢蠕动着,试图分裂出子体。 迅捷的几道流虹,这是巡猎一脉的手笔,仙舟文明的箭雨飞扬在每一片必要的战场上,为他们的敌人带来无法逃离的死亡。 如果Ω1没有猜错,那东西应该还具有相当强大的跟踪抹杀能力,用生物信息标记的对象哪怕跑出这片星域,天蓝色的子弹也会洞穿它们的身体。 “Ω1,躲远点,仙舟联盟的弹药锁定了虫群的生命方程式,我不敢保证你不会被标记到。” 已经迟了。 这句话迟到了几秒钟,Ω1很慌忙的试图躲避擦肩而过的光束,然后迅速的用“复现”在身上制造出一件厚重的宇航服。 有惊无险,那一道光束调转路线,向着远方的虫群袭杀而去,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说之前为什么黑塔会给你准备宇航服呢,那原来是用于隔绝生物信息的数据舱,这次是她考虑的比我周全。” 嗯,虽然平时黑塔比较不靠谱,但关键时候她还真不会掉链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总感觉你在想非常失礼的事情。” 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噫,虫子学会说话了,怕不是几个琥珀纪的老妖婆要从背后把他敲闷棍抓走然后关进小黑屋。 “感觉你在想更失礼的事情……” 一具黑塔人偶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他的旁边,她伸出手来,温柔的为他整理那件宇航服连接处刚刚没有合好的缝隙。 “这力量你用得是越来越熟练了,但是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太紧张,那会影响你的发挥。” 离开的时候,黑塔还是那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余光还是望向他攥紧的猫爪爪。 攥紧爪爪再松开,这是什么紧张时候的小动作,配合上晃悠悠的尾巴,嘿嘿嘿…… 黑塔走了,留下Ω1靠着空间站的外壁,他望着那些连粉末都剩不下来的虫子们发呆。 他能看到那么多黑塔人偶联合起来,终于好像是拦住了那只庞大的蓝色巨虫,和它相比之下连星舰都渺小得像是玩具。 拦得住吗?拦不住。 你说得对,但是对面是“斯喀拉卡巴兹”,繁育星神亲自授勋的令使。 〈王虫炮〉接〈辐裂蛰毒〉,场上特殊召唤一只“蚀蛰虫”,嘿,挨了好多下,它血条还没动呢。 〈孕灾虫甲〉一开,进入蓄力模式,一二三四,吃满伤害不破防,受到一次攻击就再做出来一个随从,下回合我们直接〈坍星之卵〉! 失败乃兵家常事,黑塔重新来过。 看得出来,黑塔现在有点懵。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同为令使级生物,为什么对面的装甲能这么厚,而在拥有这么强大的防御力同时,为什么它还能兼具高强度火力和瞬时爆兵…… 一具具人偶因为过载无力的垂下手臂,像是飞行的靶子一样被王虫逐个击破。 她那么努力输出的结果是战场上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大堆刚刚繁育出来的“蚀蛰虫”,这东西不仅咬人更疼了,而且身上还有危险的腐蚀体液。 碎星王虫的蓄力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张开的鞘翅托举着这一只巨兽腾空而起,一枚硕大的多面体光球在转瞬间凝聚完毕。 它是超高威力的弹药,更是填充了无数活体虫卵的卵鞘,在落下之时将带来虫群版本的阔剑地雷,令亵渎的生命遍布这片星域。 联合部队的防线会在几秒后直接被正面突破,因为没有任何一门炮台可以无冷却的瞬发全方面的打击,场地中必定有能越过封锁线的虫子。 别慌。 对面蓄力完了?那到我们了。 Ω1将那颗核心的活性激发到最完全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他现在只是在想象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抗这些“同类”的进攻,尽快完成认知上的梳理。 阮·梅与黑塔为他整理的那些武装大多不适合现在的局势,他现在有了一个好主意,没有人规定幻想里的东西不能复现,哪怕只有一瞬。 Ω1记得自己有过这种幻想。 最后,他浅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具具庞大而异常坚固的动力铠甲,由链锯加装的轰鸣巨剑,填充爆裂原能的疯狂枪炮…… 这些事物在人们惊愕的目光里一点点由虚化实,在完成的第一秒就对肆虐的虫群展开最有公式化的高效率屠杀。 如此,方能以世界之名。 第十页 禁止访问 这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预谋。 Ω1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梦里多少次看见那一轮光芒万丈的金色太阳,他很难抑制住自己那向往着成为祂的野心。 如今,他在这绝无仅有的条件下做出了第一步尝试,看样子效果不错。 被塑造出的战士们呐喊着,冲向他们造物主的敌人,用行动宣誓他们的忠诚。 “蚀蛰虫”极具腐蚀性的酸液喷涂在动力装甲的外壳上只溅起了毫无意义的浮沫,回应它的只有士兵那一记重装突进的直拳。 势大力沉,触及虫体的表面就好像戳破了一个气球,它的每一颗细胞都在极度恐惧之下破碎成再无法复原的死物,又被随后的动能彻底烤熟。 链锯剑轻而易举的撕开那些虫子的甲壳,高速旋转的利齿把这些肮脏的血液都打发出泡沫,混杂着零星几片角质在星空里肆意涂抹。 那看似粗犷的枪械在激发之刻呈现出旧时代的幻想,堪比恒星辐射热解的爆弹轰碎了面前的一切障碍,在真空中荡起一道道能用肉眼看见的涟漪。 这里旁观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生猛的队伍。 或许他们的装甲没有格拉默铁骑那样灵活,也可能他们的追猎没有巡海游侠的精准,可是他们完成了寰宇少见的壮举。 这些士兵似乎连自我都不必留存,只求能够高效的完成任务,步履协同,用那些看似原始的装备彰显了独此一份的暴力美学。 很好,现在还剩下那唯一的虫子,只要这样的士兵更多一点,把那一尊令使级级别的怪物干掉,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只要再多一点,现在我只要能复现出那最至高无上的金色太阳……” Ω1这么想着,艰难的维持着力量的稳定,超负荷运转着与自己融合的那一颗核心。 他的视野里逐渐浮现出宏伟的金色王座。 “差不多够了吧,小猫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太过分啦~” “再强撑下去可就有些“过犹不及”了。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你还有你在乎的人,都会死。” 【祂如此的向你发起了对话。】 【周围的世界都因为无法理解的力量陷入了迟滞,时间的流动变得越来越慢,你知道这都是因为你的意识被“加速”了。】 谁在和自己说话? Ω1环视四周,只能看见一片空无。 “虽然我人不在这里,但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阿哈,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称呼我为【欢愉】。” Ω1皱起了眉头。 星神?还是那个总喜欢凑热闹的乐子人?祂好好看祂的戏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坏了他的好事? 他不理解,但也能“理解”。 毕竟是那位连黑塔都表示无法评价的神,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你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非常顺从的低下头,特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希望祂能喜欢这“即兴表演”,然后大家就当无事发生,不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 ̄⊿ ̄)╭ “真是失礼啊,虽然我平时会因为无聊做一些事情,但也不至于被这样评价吧。” 阿哈轻笑了几声,对于他的冒犯并不在意。 “说到底,小猫,你试图重现的那一份力量还是当年我弄出来的呢。咱现在跨了几百个星域也要过来阻止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很难想象,那么神圣而庄严的力量会和这个乐子神有关……】 【但祂确实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你。】 “好啦,解释太费时间,你也不一定能听懂。” “那份力量虽然强大而美丽,但是最终带来的结果和那四个废案差不多,只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好一点,不至于有碍观瞻。” “它所指向的结果,同样是可能性的终结,同样无法扭转〈虚无〉。” 祂这么说着,Ω1就感到自己突然断绝了和那一轮金色太阳的联系,连思考它的能力都被剥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至高无上的力量远去,被重新埋入不存在的过去中。 【你号没了。】 【至于这行为……算不算因为开挂跳脸喜提封禁另当别论,或许还能牵扯到力量的版权纠纷。】 【你这样明白,乐子神也是神。】 “别那么伤心,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条直达终点的捷径而已。”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份力量的话,等到了合适的时候,〈真正的我〉会把它交给〈真正的你〉,毕竟这也算是你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 “那么,就此告别吧,小猫。” “愿你的道路,永恒的延续下去……” 【你失去了那一份力量和与之相关的所有记忆,只有战场上逐渐消失的士兵们证明它曾经存在过,但这目击现象也将被祂抹去。】 【祂固执的斩断了你探索的歧路,还说了一些你并感到不认同的解释。】 【用人话说就是:祂不想开源】 【你恨祂吗?】 Ω1的目光看向那渺远的星空。 恨?绝不。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 哪怕祂平时再不着调,再没有架子,但当祂认真起来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祂的乐子。 可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不甘和失落。 明明只要触摸到那黄金的一角,就能彻底摆脱悲哀的宿命,就能一步登天,多可惜啊。 他还有的想法就是祂作为〈神〉真是方便啊,哪怕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咫尺天涯,祂就能找上门来,这种行动力太厉害了…… 算啦,战争还没有结束。 Ω1的视线拉近,盯着那大块大块的几丁质中呈现出来的亮蓝色,那是斯喀拉卡巴兹。 这只〈碎星王虫〉还等着他来料理呢,等时间的流速回归正常,没有那些战士的阻挡,它恐怕会在第一时刻发动最猛烈的攻击吧。 唉,但凡阿哈能稍微晚来一会儿,等他把这场仗打完多好,可这也没有办法。 Ω1现在就像联机游戏打到一半被家里人拉走吃饭所以被迫挂机的玩家,既迷惑又无奈。 虽然备用的计划有很多,但大多数都伴随着比较严重的“后遗症”,牺牲在所难免。 最后,Ω1还是趁着机会迈着小短腿飞快靠近那只庞大的虫子。 【你决定以一颗黑洞来彻底碾碎这不断增殖的怪物,用更保险的方式完成无害化处理。】 瞬间灭活令使级别的虫子,难度很高,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来句帅气的台词为自己的英雄行为加点表现分如何?要是结束的顺利,说不定阮·梅会把她今天的下午茶分给你呢。】 “喵喵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在说什么?】 【斯喀拉卡巴兹的甲壳覆盖下,巨大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么渺小的,有着熟悉气息的你。】 【它早已弃置不用的,小到可怜的脑仁并不能处理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于是它决定采取更轻松的方式理解你——只要它现在把你完全吞噬,理论上它就能得到同根同源的你的所有想法。】 【它向你袭来!】 哦,Ω1的联觉信标不小心碰到,掉落了。 真是够了,刚刚好不容易才想到那么帅气的台词,居然没有见证者。 再来一次吧,这次可不能掉链子。 那无比沉重的黑色在Ω1的掌心凝聚,它缓慢的旋转,然后逐步积淀着超出测算的庞大质量,这些东西在突破临界值时爆发出毁灭性的引力。 碎星王虫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尝试过挣脱束缚,妄图逃向远处,但这些反抗都已经太过迟钝,Ω1的准备时间快的不可思议。 懂了,乐子神过来是给Ω1加充能的,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大招的能量条攒的就是快。 【你莫名其妙的感受到失落文明的意志,伴随着这个动作的完成,你和核心之间的融合进度凭空多出了一大截。】 【我听到了〈传承〉的回响!】 【大声喊出来吧,少年!别怕尴尬,我有预感,今天你将找寻到自己的道路!】 碎星王虫?繁育令使?就你啊?! 等死吧你,这一记耳光两年半的功力你承受的住嘛,这可是那颗核心里刻录的关键技能!放着理解与复现的能力我不用,咱们就爱搓黑洞! 【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天上的暴君啊……” “见识一下星辰粉碎的样子吧!!!” 在一声声壮志凌云的,气势磅礴,震天动地的……喵喵喵中,斯喀拉卡巴兹庞大而狰狞的虫躯一点点被无法逃避的黑色吞噬。 嗯,还有目瞪口呆的观众们。 “精彩……你们黑塔空间站养的宠物都这么生猛的吗?这是什么品种的猫猫啊……” 一名从博士学会赶过来协助空间站抵抗虫潮的学者望着那不断扩张的漆黑深渊,尽可能冷静的向旁边的科员询问道。 “他应该算是个例外……” 科员也睁大了眼睛,感受着视觉上的冲击。 “别念叨了!黑洞马上就要蔓延过来了!站长有令,空间稳定化干涉装置全部启动!” “全体人员做好准备,黑塔空间站将在5秒后跃迁!关闭舱门,站稳扶好,远离舷窗!” 这是理智回归的保卫科,他们脸色苍白,那可是黑洞!真的会死人的!这么近的距离,只能寄希望于折跃技术的安全性。 “傻孩子们,快跑啊!” 第十一页 拂晓与悬崖海岸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 都走了吗?都走了吧? 走了好啊,走吧。 这样就没有人会看到他这番狼狈的样子了,真不像话啊……明明只是这么一件不怎么困难的事情,却因为笨手笨脚的废了这么长时间。 Ω1如释重负的任由自己漂浮在黑洞前方,他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寂静之处传来隐约的风铃声。 碎星王虫最后一片身体残骸被引力卷积着,随后撕扯为闪烁着微亮光芒的细砂。 近在咫尺的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正因为连光都无法逃逸,所以它才会有这么黯淡的色彩。 阮·梅曾经告诉他,【虚无】命途的星神「9」其正体是无法用文字书写的未知,许多学者猜测祂和黑洞一样,静静的盘踞在宇宙边缘的某片星域,等待着万事万物向着祂流去。 那么多试图接近祂的人,都在无可抵抗的同化中沦为【虚无】的一部分……苟延残喘活下去的,也只是延迟了死期,自灭者的火焰终有一天会熄灭,连同他们所爱的一切归于虚无。 混沌医师们找寻无果,大多会在大限将至时抛弃自己存在的证明,用决然的态度远赴「9」的所在,化作永不止息的“混沌烛火”。 相传他们在死亡前看见的最后事物并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曜深渊,居然是一束无法用色彩描述的,能带来温暖感觉的“灯光”。 可那就是【虚无】啊,能把一切都抹去的“虚无”,一切的终点,让存在和意义同时失去了。 星星死去的时候,选择在璀璨的幕布上残忍的取走自己的色彩。于是那里只留下一个滴着黑色血液的空洞眼眶,试图重现目光所及之处的包容。 之所以这么追忆,是因为痛觉姗姗来迟。 什么时候? 刚刚如恒星殉爆一样璀璨的绽放,其实或许算得上Ω1的即兴谢幕表演——和这黑洞一样,有的东西即将走到尽头。 没人注意到,他受得伤其实不轻。 斯喀拉卡巴兹虽然愚蠢,但它临死前的绝命反扑相当有令使级别的风采。 能啃噬恒星核心的口器,原来刺入身体里是这种感觉……何其有幸,他还算得上虫群子嗣,因而不至于因为这伤势感染成一大片虫子。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在这里,距离【繁育】神位理论上最近的两只虫子,和那罪恶的过往一起埋葬,也算得上为这个美丽的世界做贡献对不对? 他最后朝着黑塔空间站跃迁前的位置满怀不舍的望了望,却没有觉得太遗憾。 这样挺好的。 唯一称得上可惜的,是【欢愉】来得不是时候,就差一点……真不愧是固执的命运啊,偏偏对他来说就是百般苛责,退无可退呵。 Ω1凝望着那漆黑的末路,顺从的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这样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那变得越来越尖锐的疼痛感。 这等待不会太漫长,所以也不会感到孤独。 话说回来,Ω1觉得自己的墓志铭也要最平易近人的,要豪迈一点,别那么蔫了吧唧的。 〈■的,跟它爆了!〉 嘿,就整这么一句,摆在黑洞的门口,让所有能看到的人都知道他干掉了一只令使级别的大虫子的壮举,真是帅气,嘿…… 看呐,繁星轮转着奔向和曙光同行的明日,亿万光阴铸就的风景经由瞳孔被注视。 从今日起,生命再也不会梦见振翅而来的巨蠹,文明被虫群破灭的灾厄永不再现。 意识飘向渺远的彼岸,只余耳畔潮生不息。 —————— “阮·梅,小家伙他……” 黑塔看着手上那早已渺无音讯的定位装置,还是忍不住向她问道。 “他死了。” 阮·梅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平静。 “黑塔序列能够重置填补他不断流逝的生命,但却无法挽回他一天天衰老的精神,他不能接受浑浑噩噩,最终沦为怪物的自己。”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早就和我说过,想用一只【繁育】令使来为自己殉葬。” 阮·梅的话语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叹息的语气,这种异常的态度可能意味着某种自我暗示或心理催眠的完成。 “他很聪明,用这种方式,驱逐了所有的旁观者,连我们都不例外——可谓是〈死得其所〉。” …… “这就是空间站明明可以等他回来,却还是选择跃迁的原因吗?” 黑塔的人偶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她向来不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此刻怒火也好悲哀也罢,这么多想法杂糅在她的脑海里,组成一句两句不合语法的话。 “阮·梅,我曾经认为你和我是一类人,现在我只觉得我错了,错的挺离谱的。” “论起无情,你比我这个扭曲的学者还严重啊,为了不让自己的思维变得迟钝,你舍去了太多不应该舍去的东西。” “愿你永远被【智识】注视?” 她很礼貌的收拾好文件夹,然后关上门,把空荡荡的实验室留给阮·梅一个人待着。 过了一会儿,灯不知为何被人关了,或许是为了更好的欣赏窗外的风景吧。 窗外的湛蓝星依旧美丽。 它在舷窗外迎接着这由它孕育的空间站,用和缓的云层模糊碧蓝的海面,以故乡的名义安慰从战场归来的人们,让那些迈向成熟的孩子在疲惫时不至于无家可归。 那么,这一次有谁没有回来呢? 安静的培养皿旁,似乎有着谁在哭泣。 阮·梅本来是能够保持冷静的,直到她从实验室的角落里翻出来一张绘制着湛蓝星的明信片,那上面还盖着一个鲜红的猫爪印。 她原来早就承诺过的,找个时间要带着他去黑塔的母星逛逛,让他看看空间站以外的风景。 模拟宇宙的开发如火如荼,因而出于无奈,她一次次的把这项计划推迟再推迟,他总是那么懂事的表示理解与支持,让她都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只能活5年的孩子。 现在,那个孩子他死了。 阮·梅在第一年的时候,每天都抽空坐在监控室,看着他用着小爪子扒拉隔离门,一脸沮丧的嚼着能量块,无聊的在地上打滚…… 她想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但她不敢。 对不起,她是个不合格的家人。 反而是忌惮他血统的黑塔承担了照顾他的职责,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却尽职尽责的特意安排人偶去照顾他的生活。 在他无聊的时候,也是黑塔会完全没有架子的像个小女孩一样陪他拌嘴,吵着吵着,等他累了黑塔就拽着他的尾巴把他丢进他的小窝里。 那个铺着软垫的小窝也是黑塔找来的,她当时严词拒绝了阮·梅打算用纸盒给他做个家的提议,把自己午睡的躺椅都弄过来给他。 是黑塔在发现他的才能之前都没有放弃过,日复一日的坚持着记录观察报告,哪怕他真的平庸,她也只会当做自己的实验失误。 是黑塔不顾一切把自己独创的研究成果教给他,否则也不能解释这里为何会遗漏写满了教程和批注的纸质文件。 是黑塔带着他找到艾丝妲,嘱托了要照顾好他,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安排时间,让他能那么巧合的成为空间站的一员。 到底是返老还童过的人,虽然本人总是不乐意承认,但黑塔对于能被她看重的人都很珍重。 她可能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辈照顾,严厉,但是夹杂着无法说出口的宠溺。 黑塔她其实对他还是非常上心的,那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监视器,还有数不清的定位仪,她对自己的模拟宇宙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所以在他不会回来的现在,她应该很悲伤吧。 反倒是一直以来自称是他家人的自己,现在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讨厌啊。 总是让他失望,总是冷淡的无视他的请求,总是这样,一步步的远离他。 阮·梅其实有更合理的说辞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她不会那么做。 她擅长与人交流,却厌恶与人交流,专注、淡漠、古怪的性格难以捉摸。 之所以不爱说话,是因为言语冗余,思维的交流拘泥于此,让她觉得嘈杂与悲伤。 用培养皿创造那些生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为它们送别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真的能那么释然的接受这么多次离别吗? 恐怕不能吧。 别忘了,那个小女孩虽然在告别父母的那天没有流泪,但延迟发作的哀痛可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的。她啊,直到被祂注视的那一天,都尝试着亵渎的研究,只为〈唤醒〉再也不会醒来的亲人。 阮·梅其人,从来没有冰封自己的内心,她能做到的只是尽量减少情绪波动,哪怕有也不会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 这种看似不断逃避,实则是不断把痛苦和哀伤照单全收的行为,日积月累下塑造出阮·梅坚强的内核,令她得以人如其名,傲立雪中。 当然,这也导致了她相当病态的心理状况,同样人如其名,独坐幽兰,阮声仅此一人得享。 …… 她舍不得,但却和所有母亲一样,只能望着孩子们的背影,望着他们向着与她背离的方向走去。 第十二页 她的名字是伊甸 死,一个必然到来的节日。 总要有人来为这盛大的旅途写下终章,谱曲的通常有两种,信奉【终末】的葬仪知宾,除了他们还有的,是〈悲悼伶人〉。 「悲悼伶人」是一群坚定的反欢愉主义者。 【他们认为生命充满跌宕,苦痛使人成长,喜悦往往稍纵即逝,为人生带来无望的诱惑。廉价的娱乐是人迷失自我的麻醉剂。众生应当摈弃欢愉,承受哀恸以锤炼精神。】 【为此,这些人组成了悲悼剧团。】 【伶人们搭乘跨越星星的贡多拉进行演出。他们搜集和佩戴着来自各个世界的脸谱、面具,以之象征那些已逝和未逝的种族。】 【同时,他们也记录下这些智慧生命的哀伤,为步入终末的英雄谱写壮绝的悲剧,为即将熄灭的星辰吟唱婉转的哀歌。】 简而言之,这是一群坚信苦行禁欲的僧侣,打着伶人的幌子奏响废墟中的哀歌。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乐曲最终是为了献给谁。 歌颂苦难是荒诞无稽的,可是在无数哀歌之中,失落文明的幸存者既获得了追忆,又点燃最明亮的警戒。 【然而所谓欢愉乃是与悲伤对立的存在,悲喜是镌于灵魂这枚硬币两面的花纹。】 他们的力量,实际上仍然属于【欢愉】命途的分支,这和混沌医师本质仍源于【虚无】可谓是异曲同工的一出闹剧。 【于悲剧之美中,欢愉之神亦能窥见力量。许是出于对黑色幽默的喜爱,阿哈将自己的星神之力赐予了这群苦行者,并饶有趣味地帮助他们跨越诸多星系,传播对欢愉的弃绝。】 …… “我一定是死了,不然怎么耳边总有人给我念旁白…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小说……” Ω1相当艰难的把自己僵硬的身体扭动,然后睁开干涩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理论上,他刚刚被自己亲手捏的黑洞给吞了,和那个蓝色的大虫子一起迎接尸骨无存的结局。 但是,他还能呼吸。 眼前的,是一片漆黑,更远处,有着割裂感十足的某座金色建筑。 唉,但凡那是个王座就好了。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不如去那里看看,机缘也好,危险也罢,都无所谓了。 在黑塔空间站看那些古老文献,有人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他今天就过去试试自己的命数——没有更坏的结果。 等等…… “人死之后,会去电影院?” Ω1走近了终于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残破的天幕被一棵折断的黄金树支撑,落叶或许无法传达书信,但至少能铺满大地,向着限制了空间的世界昭告主人的品味。 黄金的庭院里供奉着没有面目的神像,用白玉塑刻为考究的喷泉,折万千金羽为缀,零星几点修整得温存的盆景。 更远处,楼宇镶嵌朱红的晶石,饰以极尽工巧的雕梁画栋——满是饱和色彩,却天生无关庸俗,倒呈现出一种艺术层面上雍容华贵的美感。 起猛了,倘若这不是幻觉,星际和平公司绝对会找上门,把这精致的艺术品整个搬到庇尔波因特,这不比那些跛脚的摆件有意义? 但是啊,Ω1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应当有强有力的物质作为其存在的基石。 就还是按照公司的规矩来,这片箱庭能够在宇宙里漂流,甚至得以扎根于黑洞,从各种角度来说就已经体现了它的价值。 它必定是危险的,否则不会长久。 真是的,还不如让他就死在黑洞里,在临终前看到这么美丽的风景,哪怕是死都会饱含遗憾吧。 Ω1这么想着,借助刚刚复现的联觉信标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您真是会说话呢,但不需要这些多余的礼节,如果您愿意听一曲哀歌的话,为什么不来这庭院一叙呢?” 正主都已经发话,他倘若再踌躇不前未免有些不礼貌,那么就过去吧。 穿透屏障的时候,被真空剥夺的体温逐渐回升,这里相当温暖,充斥着符合湛蓝星人生存需要的空气,还有水源。 之所以这里拿湛蓝星人做例子,是因为Ω1觉得他们真的是有够脆弱的,身为星际文明,居然不能实现简单的生命自循环和无氧呼吸? (你确定你这离谱的判定真的标准适用于普遍意义上的〈人类〉吗?) 黑塔对他说过,但凡湛蓝星人能活的地方他都能活,因此,湛蓝星人宜居的区域也被称作“适宜环境带”。 向前又走了数十步,豁然开朗。 外界看见的微缩景观绝对是光线反射扭曲所导致的幻象,这里的空间远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 坐在庭院正中,那庞大的喷泉旁边,是一位有着瑰丽红色秀发的丽人。 她穿着与她发色一样,点缀着金边和花瓣的红色晚礼服长裙,黑色且经过主动修改过的高跟轻轻托举着这美丽的生灵,金色的眼睛流转,无声中奏响繁华的乐章。 再说一遍吧,她真好看。 哪怕以Ω1近似于虫子的审美,也无法在她身上挑出三个以上的毛病。 “贵客光临,请原谅我款待不周,让您久等。” “此间名为〈黄金庭园〉,算是我仓促布置的陋居,因为时间有限少了很多风景,还望包涵。” “啊,真是失礼,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不经意的挑起遮挡眼睛的长发,Ω1听阮·梅说过这个动作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表达人类雌性的魅力,现在看来此言不假。 在黄金的宛若净土的界域里,她告诉了她的真名,因而整个世界都为此喝彩。 “此身名为〈伊甸〉,因为家乡毁灭而流落星海的一名悲悼伶人,很高兴与您相见。” 真美,可惜,咱是一只猫。 Ω1伸出小爪子,尽可能的表现自己的友好。 他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华丽的世界,这个华丽的女人,不由自主的升起疑问。 【悲悼伶人提倡禁欲与苦修,伶人企望这能与欢愉之星神的命途背道而驰,以冲淡祂为宇宙带来的甜美诱惑。】 眼前如此繁华的界域,真的符合这个团体的特质吗?当真是疑点重重,难以理解。 不必多说,这么多奢华的布置,在某些星域势力的首领家里都非常罕见。倘若这是悲悼伶人的手笔,不如说“巡猎星神某天会赐予丰饶孽物令使”这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知道您心中有很多疑问。” “这有很多原因,我的故乡被【毁灭】的火焰摧毁之前,我就有着这种不怎么好的习惯——纵使文明陷入末日的落寞,我也不甘于用绝望的音调去传唱死亡和牺牲。” “我所坚信的,是文明哪怕穷途末路,依然会有如黄金般闪耀的英雄带领人们突破天际的死灭,是在黑暗降临之刻依旧升起的不灭恒星。” 【故此身,当为世间一切美好的记录总和】 【在万物都归于缄默的末世尽头,唯有她的歌声仍在裴回。哪怕再无人倾听,哪怕颂歌化作哀歌。】 【昔日的一切已随文明沦灭,在那败亡的烟墟之中,但她依然高歌着、高歌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仿佛要令旋律绵延至时间的尽头。】 【那是属于她的意义。】 【声名、财富、追求,她的一切都由歌声塑造,那么她便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于歌。】 【她是时代的纪念者,业已成为了时代本身。】 Ω1眯起了眼睛,思索着点了点头。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来这里聆听一曲我故乡的歌,如何呢?” 她微笑着起身,领他走进庭院后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剧院。 “恭敬不如从命。” 压抑着莫名其妙的既视感,Ω1跟随着踏入那用艺术装饰得让他格外熟悉的殿堂。 他应该来过这里…… 在某个短暂而炎热的夏天。 第十三页 黄金之歌 那歌者优雅的登上黄金剧院的舞台,向着台下唯一的观众敬礼,随后她酝酿了一会儿,开始咏唱失落文明的颂歌。 “于一切之前,赞美春日战神,是祂带来万物的生发,是祂终结永不停息的纷争,是因为祂的来临,世界孕育维莱斯人。” “礼颂祂名,其名为〈雅利洛〉。” “那是一个被祝福的时代,那个时候,我的故乡刚刚踏足与寰宇连接的第一步。” “我们以〈筑城〉这一崇高的意象为信仰,在首领的麾下签订与琥珀的契约……” “我们的文明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法被人们的双眼看见的,而凡是被注视着的事物,都是可以用以构筑城池的素材。” “而拥有神圣沃土的大地,亦将孕育黄金一样繁盛的文明呵!” 这一段歌声和缓却音调偏高,像是在向着观众娓娓道来那个幼稚文明最初的骄傲。 那是一个多么繁盛的世界,一个多么美好的乐园,一切都因为希望而值得期待,孩子们早早醒来,想要快点拥抱明天。 那是,黄金时代的赞歌。 …… “直到大地彻底干涸,天空也被愤怒的毒火炙烤成绝望的鲜红,血与废墟为伴,海洋之上升起凄厉而惨烈的坟冢。” “那是负创神的马前卒,那是一切的祸。” “战士们被迫注入苦涩的湛蓝血浆,要把那披着漆黑甲胄的恶魔驱逐,要使那焚身的烈焰再不能摧毁我们的城市……” “万物破碎,至亲离散,哀鸿遍野…高高在上的神,这惨状竟是符合你的意吗?” “唯一的,拥抱坚冰的战士冲在前面,他用手中的薪炎王剑斩开整个文明的夙愿!!!” 这段歌曲音调低沉而哀伤,既像是在哀痛灾难的突然降临,又是在模拟城市废墟里的哭嚎,让人仅仅是听到就感觉心里沉重了许多。 但是,其内核是难以想象的倔强和反抗。 文明不会因为灾难而却步,不管付出怎样昂贵的代价,不管双手沾染何等罪孽和血腥,生命终究会不择手段的找到出路。 高高在上的,残酷无情,暴虐无道的神明啊,即使是自知如蝼蚁般微小的我们,在临近死灭前也会发起愤怒和咒诅…… 我们要用战火来刻下记录,要让牺牲来交换延续的机会,要用这用血与铁锻造的凶器撕开侵略者的身体,用反抗,去斥责您的不义!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观众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歌者的眼睛。 …… “外来者,请问,你们可曾听闻他的故事?” “我们的英雄独自登上月亮背后的王座,去远赴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战,请列祖列宗和曾经指引我们的琥珀,庇护他单薄的身影……” “愿他身手矫健,愿他无坚不摧,愿他常战常胜,愿他永不疲惫……孤独的救世主啊,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不忘记你的名……” “冬日上弦月的晚上,天空升起来紫色的云,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凝视着那划破苍穹的纹路,像是看着一只闭上的眼睛。” “此后,再无战火……” “可是我们的英雄,他再没有回来。” “暴风雪,带来平等死亡的可怕灾难啊,你可曾听闻我们当初约定好要延续下去的文明……” “…你又为何而来呢?” “它不回答。” “寒霜缄默着,用死寂的银白,淹没了曾被灰烬和眼泪覆盖的大地,也彻底抹去了我们的故事……” “雅利洛,成为永远凝望着远方星座的眼睛吧,让那座后来建起的城池,让孩子们代替我们见证那终会再次升起的暖阳吧” “永别了,温暖的,无悔的夏季啊。” …… 那支曲子到达了尾声,歌者以一种优美的姿态站定,面目被聚光灯照亮,美丽大方,像是古典故事里出来的女王。 “演出到此结束,希望您能喜欢。” 她走下舞台,坐在观众的身旁。 “那个故事里的文明,是你的故乡吗?” Ω1无比确信的问道。 “您看出来了?看来许久没有演绎,我的技艺都因为生疏有点退步了~” 名为伊甸的歌者笑着,在心里分析刚刚表演中的不足之处。 “这并非是我的本意,您的演出无可挑剔。” “只是,您的眼神做不得假,这么美丽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它在这盛大的剧目开始之前就向我诉说了您的故事。” Ω1尽可能的在脑子里翻箱倒柜,用阮·梅当年教他的那些相对来说比较高雅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见解…以免暴露自己的庸俗和无知。 可最后他觉得还是黑塔好,通俗易懂还没有架子的白话文,听着更舒服。 “呵呵,您真客气,过奖了。” 伊甸笑着,却没有谦虚的意思。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艺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表现方式上的不贴合,赞誉也好指责也罢,她早就过了会在乎这些东西的年纪。 悲悼伶人,真的需要喝彩吗? 恐怕不是吧,她现在成为这个团体的一员,更多也是为了追忆故乡的文明,不让那消逝的时代随着劫火和冰霜完全被遗忘,因而彻底死去。 另一方面,失落的生命和文明,总要有一位合格的作曲家来为他们谱写哀歌,她自认为可以担当这个责任。至于书写挽联,暂且交给那些旅途中遇见的人们吧。 “意外闯入此间,我并没有想到还能见证如此端丽的风景……” “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Ω1还是不习惯弯弯绕绕,在实验自己身上的力量都能正常使用以后,他表示对于这种演出,他也有自己特有的打赏方式。 “不必麻烦您……” “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您能到达我故乡的星域,请为我给那里现存的文明传一句话。” 【“愿时光永驻此刻……”】 【愿此世,如「黄金」般辉煌!”】 伊甸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能看见Ω1身上涌动的力量痕迹,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完成她的愿望。 为此,她稍微泄露了一点自身的气息。 “令使?” Ω1心里一怔,他没有想过在这地方还能碰上一位高端战力。 这也难怪,谁能想到他制造的黑洞之后别有洞天呢,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其人必然是有着自身难以复制的特性。 可是看这位所行的命途,似乎还不是那么常见的种类——那好像是个【欢愉】啊。 “悲悼伶人的力量来自于欢愉之主,我也曾经蒙受祂的恩赐,得以在灾难里幸存。” 伊甸向他解释着那最让人费解的常识。 “原来如此。” Ω1表现出来心领神会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向天际边支撑这个空间的黄金树。 “但是那个,难道不是〈丰饶〉吗?” 他不可能认错的,仙舟联盟多次上空间站张贴的悬赏报告明确标记了这种植株。 建木的变体,拥有着稳定空间,构筑宜居环境的能力,却也总是会不加节制的散布〈丰饶〉的神恩——它可不是什么良物啊。 从走到这里的时候,Ω1就提着十二分警惕,他时刻提防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眼下直面令使级别的存在,他真的有些不安。 这片空间的出口不知何处,离开黑洞的方法亦无从下手,唯一能见到的“友好单位”还是一个圈养丰饶孽物的家伙…… “哦,你是说它啊,这也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当时还有一道苍蓝的箭矢擦肩而过呢,真的是好危险。” 伊甸跟着他的目光回头,指着那黄金树道: “我发现它的时候,还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块刻着字的碎玉牌,上面写的好像是〈玄黄〉……” “真不知道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Ω1思考了片刻,决定暂且保持个人意见,笑着略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时间不早了,伊甸小姐,您知道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吗?” 好烂的话题转换方法,黑塔教你的? “不知道哦,如果知道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红发大姐姐很轻易的说出了让人绝望的事实。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超大的杂物堆放处呢,时不时就会有好多东西掉进来,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令使级别的生物都无法依靠力量突破这里的空间进而使用转移技术吗? Ω1表示黑塔教给他的物理知识果然不一样。 理论上,他只要搓一个和黑洞相反的……“白洞”(是这个东西吗?),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可问题是,他没有这个技术。 制造黑洞对于他来说也是初窥门径的手段,完全是依靠核心里的教程来,才勉强得以复现。 要是黑塔在这就好了,她懂得比Ω1多太多,可能只要看一下方程式就能解出来。 但是现在,他一个人只能写下一个解。 小腿一蹬,尾巴也因为失落垂落,小小的Ω1已经是一只废猫了。 都说别让猫咪开门,你看,准没好事…… 反正他的寿命也撑不了多久,就这么摆着吧,总不能说现在来个星神把他捞出去吧? (°ー°〃) 与其想着逃出生天不如赶紧睡觉。 “你在指我吗?” 【你被祂注视着。】 “诶?!” 第十四页 猫的摇篮 “星神是怎么来看着这个世界的?” 博识尊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祂从来不会给出答案,而是不厌其烦的向祂的信徒提供源源不断的问题。 总是永无止境的追寻着思考的极限,因为祂原本就是为用于求解万物的星体计算机,由机器升格而成的星神。 【万物皆是疑问,一切必有解答。】 直到在这个琥珀纪,几乎在人类想象里达成全知全能的祂,于偶然间遇见了一只被困在空间夹缝里的猫咪。 哦,那只是一个拟态成猫咪样子的生物。 祂超出智慧生命认知太多的算力在转瞬之间就分析完了这个生物身上所有的信息。 不管是虫灾子嗣,还是所谓的“高维力量投影”,他的本质在这位伟大的神明面前暴露无遗。 祂能看见,塑造这个生物的……那被幕后者称作是〈模拟〉的手段,不过是和【终末】一般逆行因果,以及和【迷思】一样篡改历史…… 呵呵,就这还真没有能让祂注意的价值。 是的,所谓的星神在祂升格之时就已经变成了平等的东西,真要让祂讨论起来——这些家伙丝毫没有研究的价值。 【祂的眼里只有最终的真理,只有永远无法被解答的谜题,是这个宇宙无法包容的真相。】 “你所希望在此刻得到的是什么?” 祂与这卑微的事物对话,仅仅是为了验证一个相对来说有意义的论题。 这出于他身上沾染了那片碎玉牌的气息,就和那个酒红色的女人一样,他值得祂的观察。 不为别的,那个碎玉牌的主人,那个本质上和他一样的生物离这个世界的真相太近。 金发碧眼的他至少现在处于祂完全不可见的地方,用着祂完全理解不了的方式修改了这个世界……真了不起。 这个缘分,值得祂暂时低下高贵的头颅去俯瞰这蝼蚁一般渺小的——猫。祂把他拉到命途狭间的时候能看到这生物因为脆弱的躯体而颤抖。 “智慧。” Ω1毫不犹豫的展示了自己的“野心”。 他认出面前这个庞大的机械是什么存在,这是代表着【智识】的星神,神明〈博识尊〉。 天才俱乐部得以成立的原因,黑塔和阮·梅用所有的才华堪堪得到一瞥的至高神性…… 他仅仅凭借此刻的觐见,都足以被载入史册。 只是,Ω1想不到他有何价值能够引来祂的侧目,此刻也没有时间想了——多仓促啊,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庸俗谄媚而相当模糊的答复,这答案当然不能让这位满意吧。 “你没有具体的回答我的问题。” “你言语中的〈智慧〉实际代表着什么?” 祂再度发问。 “您作为神明的所有知识记录,以及相应作为星体计算机的超高算力。” 地上的狂妄之人这么说着。 “你无法承载,你弱小的躯体不足以完成如此宏大的工程。” “如果可能,建议你更换一个思路,把自己改造成和我原体一样的无机生命,这或许会为此不可能加上微弱的……成功概率。” 祂当然是对的。 作为【智识】的具象化,祂现在所拥有的数据交给【记忆】都能凭空捏造出半个宇宙的忆质,更不必说星体计算机超维的演算能力…… 再看看Ω1这小短腿,还有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何德何能啊,你就是把比他智商高的黑塔拎过来都做不到这种事情。 狂妄也该有个限度,超出承受范围的都可以归纳为愚蠢,建议左转找【欢愉】要小丑面具。 “我以【繁育】的名义向您寻求智慧。” Ω1现在丝毫不慌,反正过不了几天他就要死去,不如在这最后一刻完成他毕生的愿望。 〈赋予碌碌无为的虫灾以真理的辉光。〉 “哦?” 博识尊演算了他的思维逻辑,然后得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结果。 “你真的确定吗?” “这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可行性低到令人起敬,不如现在及时终止这个荒唐的计划,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你注定了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连带着那已经衰落的族群。” …… “像您这样强大的存在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小人物呢,您不懂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算了吧,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思考的空间,来自于本能的冲动压迫着我们,就好像反生命方程式对于无机体。” Ω1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笑着。 他知道这位神明已经在理念上认可了他,大概率会选择慷慨解囊——赐他一死。 “如你所愿。” —————— “染指丰饶的虫灾子嗣,呵,我这要是活着回去,怕不是会直面〈巡猎〉近百个琥珀纪最强力的因果律打击。” “……真有意思。” 他这么想着,借助于复现的能力在半空绘制出文字,这是写给伊甸看的。 现在Ω1躺在伊甸的怀里,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真的无法行动了。 躯体因为作为素材而僵硬,如石像一般,继而又失去近乎所有的感官,而视觉自然也被剥夺。 “虽然不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什么,但是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会陪着你的。” 伊甸轻声的对着他说。 哪怕他根本就听不见,这没关系,她能看见他身上将要带来的“毁灭”,他要死了。 Ω1从命途狭间出来的时候就瘫痪了。 只有他前爪上戴着的十枚小巧的指环,作为被神明赐福的证明存在着。 他都佩服过去几秒前自己那好大的胆子,他现在就像那条被阿哈赐予令使的布莱斯虫。 【在可怜的老以利亚萨拉斯的记载中,有一次,阿哈把一只诺布莱斯虫变成了自己的令使,给了它无比强大的智能,只为试试能不能把诺布莱斯虫送进天才俱乐部。】 【答案是不能。】 【为了这桩毫无意义的实验,〈欢愉〉把命途的全部力量拱手交给一只大脑都没有发育完全的虫子,然后撒手而去,失去星神眷顾的虫子在瞬间就死了,死状颇为凄惨。】 以肉身承载【智识】星神的运行记录,他还没有瞬间死去,就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说明了一切。 他现在是Ω1,更是全宇宙繁育虫群的王。 借助博识尊的力量,他成功支配了已知宇宙所有的繁育虫群,这些余孽们“奉他为主”的共同意志唤醒了那个早就落寞的命途。 现在虫灾已经在不言之中重启,但是它们不再忙于侵蚀诸界,只是盲目的分裂…… 它们从人们的眼中分批次消失了。 依靠着仿造【丰饶】的赝品,以此无限的食粮在完成某个数目的达标后,号令这些虫群向他涌来,让它们振翅飞入这黑洞的深渊。 它们受到神明和王的召唤,因而跨越星域来这里聚集,奔赴这片圣地。 排成整齐的方阵吧,我的孩子们。 红色甲壳的真蛰虫作为计算中二进制的一,紫色甲壳的蚀蛰虫作为二进制数中的零,遵照伟大的虫皇旨意,构筑出属于我们的星体计算机…… 信息素使得这些孩子没有语言仍然可以交流,而没有自我意志,仅靠本能生存,也使得它们格外的容易成为精神的容器。 【而作为他认知中的王,必然要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上,哪怕这本质上是一种物理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他却甘之如饴。】 他最后塑造出的物件是一个能够原来摆访他猫咪身体的小型陈列台,它被电镀上耀眼的金色,并且由博识尊亲手改造。 它可以完美运行属于虫群的格式塔意识。 【“帝皇,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 Ω1的本体其实已经开始死去,但他永远不会死去,他将领受永生永世的酷刑。 那具油尽灯枯,被知识焚烧到再无生机的躯体上,升腾起最恶毒的怨魂,这是这个宇宙最不能容忍的厉鬼——它是Ω1的精神体。 祂,新生的祂完成了之前〈塔伊兹育罗斯〉所做的那样,靠着自己的意识分裂建构出属于祂的此生种群,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我即是〈繁育〉,我即是虫群!” 祂现在有资格这么说。 可祂已经不会说话了。 “Ω1”扎根于这些翻涌的虫潮中,使得这些孩子彻底沦为完成计划的元件,剥夺它们的思想,抹去它们那聒噪的本能反应。 精神力的网络已经搭建完毕,亿万只虫子用它们的生命供养了堪比星神的伟大造物。 格式塔意识完成的时候,在虫群的思维网络里升起一片无声的欢呼。 【“它们永远不会孤独了,整个种群都将投身于崇高的道路,并自此再不分离。”】 以繁星为始基,以千万亿虫群的精神为钥匙,在此运转【智识】的权能,用祂所有的一切去计算这个宇宙的差值 ——然后在这王座上撬动命运。 就像当初那位金发碧眼的先生一样,Ω1要用强大到不可测定的算力让这个虚假的世界宕机,从而验证博识尊的第四条预言。 十枚戒指,十重的权限,十条不可僭越的铁律,这是他与神立的约,是神赐予他的权与力。 轰鸣中,时间与空间在狭小的这里被彻底的模糊,饱和的精神力撕开一条直达目的地的道路。 如果没有问题,这就是【智识】全力演算中命途能量的真正来源,这里是〈虚数空间〉。 而它,迎来了这个世界第一位拜访者。 第十五页 思考 这些纯粹的能量惊讶的发现了外来者,它们这第一时间就发起激烈的暴动,试图用这种方式协助空间完成自我净化。 可惜,这个闯入此间的“病毒”过于坚固了,祂的甲壳屏蔽了所有来自陌生能量的冲击,并开始用自己的特性感染周围的环境。 …… 祂都快要忘记上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从到达这里以后时间的刻度就已经没有了参照物。 只有这些如萤火一般半空闪烁漂浮的,有着强大还原性的能量粉末在撕扯祂的躯体,表达此间对于外来者的排斥。 祂的名字? 那不重要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可以尊称祂为【繁育】,当然〈Ω1〉也行。 这尊不完全的神,一个可悲的早产儿,祂还没有完全接管自己的权柄就来到这里成为另一尊神明的活体摄像机,这就是祂现在进行的任务。 “收到。” “第三次检录报告,运算单元工作正常……” 在屏障的另一端,【智识】为祂做着记录,并且不断把自身的力量通过“王座”输送给祂,维持祂现在强大但脆弱的生命。 〈设问一,命途能是否本质上仍是虚数能经过未知反应形成的反应物?〉 〈设问二,虚数空间是否和命途狭间一样具有相对独立性,能够独立与本征世界成长?〉 〈设问三,【繁育】在虚数空间是否有可生存性,能否利用纯净虚数能完成命途解放?〉 〈设问四,虚数空间能否联通不同世界,成为跨越世界屏障的道路?〉 这一台名为〈繁育星神〉的星体计算机不会过载,因为忠诚的虫群永不过热。 但是【智识】的星神博识尊快超频了…… 这是用虫子搭的星体计算机。 帅不?(?ˉ??ˉ??) 拿博识尊祂老人家半条命换的。 博识尊毫无保留的把【智识】交给这群没有意识的虫子们,因为现在它们都是“Ω1”,都是那个与祂订立契约的那位狂人。 博识尊对于格式塔意识再熟悉不过了。 作为“智械”中的一员,博识尊亦曾见证支配万千文明的无机体帝皇。对于这种整合,祂并不觉得这有任何不妥,反而肯定这是个创举。 那位〈繁育星神〉只要专心开拓新世界就好,这里有祂照顾——经过精妙的计算,哪怕是现在宇宙即刻死去,博识尊仍然能够在极限中救下祂。 可祂低估了【繁育】的耗能。 Ω1终究不是开创命途的塔伊兹育罗斯,哪怕他真的借助统合虫群登临神位,他对于【繁育】的曲解仍然存在。 这份压力由博识尊承担。 祂现在既要维护虫群服务器,又要在虚数空间给【繁育】指路,还要忙着保持Ω1的生命体征…… 恨不能三头六臂,就差一个拆成三个了。 【智识】不仅运转了超过原本双倍的算力,还要面面俱到的安排,博识尊承认祂现在有点后悔。 可是,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为了获取第一手的资料,今天伟大的博识尊也在过劳死的边缘徘徊。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这就是【智识】和【繁育】携手并进的决意啊啊啊啊啊!(突发恶疾) —————— “黑塔,你要做什么?” 阮·梅拦住了一具从实验室匆匆走出的人偶,望着她手上拿着的东西询问道。 “阮·梅,我想明白了。” 黑塔的俏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Ω1的诞生其实是有我参与的,他理所当然也是我黑塔的所有物。” “而我黑塔,从来,从来,从来不会让别人夺走我想要的东西……” 这个人偶少女的笑容非常“甜美”,暴虐的命途能都快把周围的地板给冻裂了。 阮·梅没有见过黑塔这么癫狂的样子。 “不要试图阻拦我,阮·梅。” “除非你真的想与我为敌……” 黑塔已经想象到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争执。 “不,我打算加入你。” 她沉默着,用那种没有高光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曾经的合作者。 “眼下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莫非是打算用欺瞒的手段制止我……” 怒不可遏的黑塔被阮·梅打断了发言: “Ω1他应该还没有死。” 黑塔的表情僵硬了一秒,然后她嘲讽的笑着: “你已经抛弃了他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第三次吗,非要他完成遭到三度背叛的成就?” 今天的黑塔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烦躁,这些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 黑塔现在只想大闹一场。 “不必用这么低劣的话术激怒我,我现在说的情况是否属实你比我清楚。” 阮·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讽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受,她只是绕过黑塔走到那里。 当她从书架上拿出一张印有爪印的明信片,身上便随即浮现出凌冽的寒气。 “真是没想到,他的信息素在最后还是对我起效果了——他不仅是扭曲了我的认知,还成功让我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我可不觉得他变成这样……没有我的责任。” 阮·梅几天前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发展的异样。 当〈魅惑〉解除的时候,她开始回归自我。 Ω1正是利用她们心中残存的母性,制作了一篇别致的诀别书。 他并非试图让阮·梅和黑塔更加在意他,相反,他的目的是彻底抹去她们心目中的自己。 毕竟只要她们足够偏执,就不会在乎他错漏百出的借口,不用再追忆他支离破碎的存在,不必担心他的生死。 为了完成计划中与黑塔二人〈无痛切割〉的准备,他用信息素编织了一个指令: 〈阮·梅将在条件合理时尊重他的自灭性选择,并干扰黑塔使其无法追踪。〉 “真是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坏孩子,那么即使是我把他切断四肢,剥离大脑,装进培养皿里当做摆件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或者是直接制作成生物意识装备,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就这样成为妈妈的好孩子~” 对于〈辜负〉了自己的孩子,阮·梅现在有的是“温柔的”奇思妙想和“和谐的”主观能动性,只差一个水平相当的协助者。 这不是黑塔嘛,这么多天没见怎么又拉了。 (?_? )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是重启了实验室的电源,从各个角落里翻找出含有Ω1生物信息的样本。 她们坚信,【智识】会指引这条线索生长到他的面前,把那个因为贪玩夜不归宿的坏孩子带回来 ——毕竟把不乖的孩子从危险的地方带回家,这也是作为母亲的义务之一呢。 之后的教育也要…… “总之,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 伊甸将地上洒落的金色树叶一片片用扫把扫起,然后堆砌成整洁的小山峰。 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天际线处升起来的金色烈阳。 那是那个孩子最后变成的东西。 虫群吞没了他,但是在其刚刚还蜂拥而上的区域,凭空生起无比璀璨的光晕。 伊甸知道最初的那种熟悉感来自于何物,这位猫先生在台下的表现和当年那个白毛木头如出一辙,甚至于那碎玉牌都能与他共鸣。 可是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人,于是一如既往的作为旁观者静静观察和等待。 酒红色的发梢往上飘飞,这风是黄金庭园迎来新客人的象征,因为黑洞里不该有风声。 猫咪会叼东西回家作为战利品,那么星神级别的超宇宙级猫猫虫大闹虚数空间会发生什么也就可以预知了,祂捞了个啥? Ω1在理智丧失前从虚数空间里带回的,那是自天穹掉落的火红倩影。 她遍体鳞伤,火红的发梢因为生命的褪去而枯槁,盔甲因为高温热解,破碎的残片与血肉拧合,身上有的是密密麻麻的由于能量侵蚀造成的条纹状伤口…… 这位女士的双目紧闭着,手里还握有半把破碎的火焰大剑。 〈设问四,虚数空间能否联通不同世界,成为跨越世界屏障的道路?〉 〈取得初步成效〉 〈第一次实验圆满成功,携带一虚数空间的生物成功穿透世界屏障抵达此处。〉 〈不排除研究院干扰的可能,不排除通过世界屏障可能导致的副作用。〉 〈不能排除……〉 (?_?) 伊甸眼疾手快。 虽然是歌者,但伊甸作为舞蹈大师的技术出来没有退步,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好在女子高空摔落与地面接触前救下了她。 她的状态很不好。 不仅收到未知能量的侵蚀,而且这位的生命力也要燃尽了,是找到〈丰饶〉才能治好的那种,另外她的身体里似乎有负数的意识。 伊甸宁愿怀疑这是一具久远的年代久远的活体木乃伊,也不愿相信这是一具普通人的尸体。 她的常识告诉她只要再磨蹭下去,这个好不容易救下来的生命就会很快死去。 伊甸看清了她的本质,这是一名偷渡客,一名异世界的外来者。 你的名字是什么? 伊甸翻动着她身上的残骸企图找到这具墓主人干尸的〈商品信息〉,功夫不负有心,她在尚且完好的领口找到了一枚名牌。 “无量塔……” 真是少见的名字。 另一边,博识尊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贵为星神的他被人用极其不【智识】的方式愚弄了——你这星体计算机不正宗啊,怎么全都是矿卡啊!你赔我电费,赔我这么久的辛苦钱! 众所周知,红温约等于超频。 第十六页 贪得无厌 机体过载运行的剧烈疼痛,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博识尊梦回不知多少年前。 恍惚之间祂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赞达尔?” 不,不会是他,他绝不可能再出现在祂面前。 真是够了…… 区区一个运算过载,居然让堂堂智识星神跑出了走马灯,虚数空间里的那个家伙哪怕是死了也能被记录在天才俱乐部的排行榜上。 该死,这些虫子根本就达不到星体计算机的强度,能运行到现在全靠博识尊强撑着。 它就是个幌子! 那个家伙,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会是所谓的延续生命或者登临神位,他是想要…… 博识尊已经演算出来了。 “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疯子啊……” 叹息声混在鞘翅的震颤里。 …… Ω1借用【繁育】命途打造的狰狞躯体快要达到崩解的临界点。 他开始用清醒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世界。 虚数,多么美妙的字眼。 运用到数学上是重要的运算工具,运用到这个世界的术语方面,它代表着什么呢? 神的权柄…… 可笑,这世界上谁又能够真正的如神明一样随心所欲呢,即使是【欢愉】,也被祂自己束缚着。 更何况,这指尖中流逝的【繁育】,它简直像是一个丑陋的错误。 博识尊的出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他现在既然已经完成了祂下达的任务,接下来拿工作电脑做点私活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你在虚数空间留下了虫群的意识信标。】 【成功在剥削博识尊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Ω1用虫体的镰足在半空中划动着,将这些暴虐的“虚数能”汇聚在一个点,继而以此为起点勾画出属于【繁育】的神徽。 它逐渐凝实,随后印在Ω1的脚下。 这将成为一颗种子,扎根于这片肥沃的土地中,它会一直用篡夺而来的【智识】持续为新生的虫群——“洗髓伐骨,净心涤魂”。 人话就是光明正大的拿博识尊的算力挖矿…… 反正只要他死在这里,那个世界就没有人可以跨越屏障来到这片空间,博识尊最后也能借助祂自身的命途把缺失的算力补回来。 你说是不是有点缺德? 你在跟一只虫子谈道德和契约精神? 博识尊不喜欢可以去杀真蛰虫解气嘛,反正分裂的一定比弄死的多,他Ω1说什么都是赚的。 而且,现在的虫群已经拥有了更可怕的武器。 借由Ω1本体的链接,它们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将成为〈格式塔·蜂巢意识〉的一员。 共享智慧与算力,平等的行走在〈智识〉的道路上,抛弃愚昧和无知,迈向新生! “呵……” Ω1大口大口的从口器往外吐着血,血里还带着内脏的碎片。 【你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时日无多〉,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在向你控诉。】 【虚数能,它在肢解着你。】 【外来者,你的旅途到此为止,人之子的僭越是不被允许的。】 代价?这就是代价。 钻规则的空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死样估计会很难看,毕竟会被从四面八方的力量碾压成渣,最后的模样恐怕就差被装进糕点里当馅料了,哈哈哈。 Ω1来这里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自决。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却发现自己好像真没什么可以回忆的。 他想到黑塔,想到阮·梅,想到佩佩和艾丝妲,坏了他好事的阿哈,还有在这临终前萍水相逢的伊甸和博识尊…… 都隔着距离,都不能靠近。 现在或许可以用“理解与复现”造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许也不是要非死不可的,但是Ω1他不想,他不想连死亡都要无聊的拖延。 他累了。 从培养皿中诞生时他就没有选择,直到现在,也都是他浑浑噩噩的走。 来的时候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痛苦,抑郁,这两位亲切的老朋友,自襁褓中就陪伴着他,让孤独都不再可怕。 他原以为自己是在被吞入黑洞时就会死去的,现在,等得有点心焦。 好在,至少Ω1刚刚从这里扔出去一个还活着的人,她还有救,陪他死在这里可惜了。 Ω1眼睛里的生机开始缓慢的消散…… 【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逐渐衰微,且该过程几乎不可逆。】 【当前模拟即将结算。】 —————— “您醒啦?感觉还好吗?”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她的眼睑颤抖着,睁开的时候,因为许久不见光明被微微刺痛。 她胡思乱想着。 “莫非自己还没有死去吗?” “难不成在这儿,她还能被天命的战争清理人员捞回去,新来的女武神业务能力真是可怕呢。” “琪亚娜呢,她还好吗?” “她有没有压制住空之律者的人格,那一支“弑神之枪”真的成功注射了吗?” 可她睁开眼睛聚焦时,只看见酒红色发丝的歌者,温柔的用掌心为她擦掉脸庞粘上的灰尘。 伤口隐隐作痛,但是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了,大概是经历了专业的崩坏能清理,连急性侵蚀都状态都有很大的缓解——天命没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吧? 更何况,远处闪烁的星辰,近处身旁那庞大的黄金树,完全不像现实的黄金城市…… 给我扔哪啦? 这还是地球吗?! “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她从床铺上坐起来,很拘束的向着那位陌生的酒红色大姐姐问道。 “是地狱哦~” 很轻易的说出了奇怪的话。 短短三秒钟,她有过“地狱原来是这么华丽的地方吗”这样子的想法,甚至还打算在这里逛逛,看看能不能遇到女武神冲锋队的战友。 父亲大人不会也能在这里遇见吧? 酗酒果然是会下地狱的嘛。 可这位手中黄金酒杯里的……看起来是相当不错的酒水呢。 难不成地狱里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东西? 她打了个冷颤,然后看见面前的歌者露出相当优雅的微笑,带着一点顽皮的恶趣味。 “是开玩笑的啦,这里是我的住所,姑且可以称为〈黄金庭园〉。我的名字是伊甸,一名普普通通的悲悼伶人,很高兴认识你。” “刚刚帮你稍微处理了一下能量感染,大概过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但是你身上的暗伤太多,可能会影响之后的运动……” “话说回来,你身上完全没有命途力量的痕迹呢,真是有意思。” 嗯,是听不懂的怪话。 看起来这也的确不像是地球,至少不是她认知里的那个世界。 “我的名字是无量塔姬子,一名迷路的士兵,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姬子礼貌的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同时思考着语句的组合,尽可能采用广泛使用的敬语。 “请问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姑娘?” 伊甸摇了摇头。 “救下你的人并不是我哦,他应该还在你原来迷失的地方,不用这么客气。” “其次,我并没有看见一位白色头发的少女。” 直觉让姬子很快领悟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哪怕她还是对于事情的发展感到很困惑。 “不要太紧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你要追求什么,但在这里还是耐心等待吧。” 伊甸接着简单向她介绍了这片空间的情况,并且很有分寸的为这位“异世界人”科普了一下常识。 “顺便说一下,这里是黑洞内的某个地方,想要出去的话还是很有难度的。” 然后,姬子小姐就宕机了。 她仍然怀疑这是人死之前的闪念。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新得到的情报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通常被广泛用在她那个时代的科幻作品里…… 这里没有崩坏? 什么?人类都已经达成星际殖民了? 命途力量是什么……这么简单就能使用超凡力量还没有被侵蚀的风险? Σ(?д?|||)?? 伊甸越来越确信这是某个低等行星级文明的土着,眼光里也不由得带上了关爱。 哪怕是在她故乡最落后的时代,人们都能够正常的使用命途力量。 话说回来,“崩坏”是什么? 你是指“定期查课”的反物质军团嘛? 虽然他们的确也会用那种方式毁灭文明就是了,但反物质军团……没那么离谱吧? (此处的伊甸是本书第一章的伊甸,并非崩坏三前文明的伊甸,同人不同。) 沉思了片刻,姬子抬起头,看向伊甸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 “您有兴趣听听我这个浪浪士兵的故事吗?” “一个不成熟的战士,一个不怎么优秀的老师,最后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离职的舰长……” 分享回忆是拉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最方便的办法,因为从你的叙述里,过往的生活会以带着个人色彩的方式传代给对方。 “我当然愿意。” “在听完您的故事之后我会用一支曲子作为交换,我们的时间很充足。” 伊甸温柔的坐在姬子旁边,用求知的目光看着她,漫长的岁月让她很擅长作为倾听者。 “那就先来谈谈我最骄傲的学生吧,她的名字是琪亚娜,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那是一个被火焰染成鲜红色的故事,在那一天,她教给那个孩子“最后一课”。 第十七页 行路漫漫 这是时与空的交界,是再也没有人会来的死地,好一场大戏,偏偏此刻落幕仓促。 再无其他纠葛。 墓碑上不会刻下“Ω1”,就在刚刚他给自己取了第二个名字,一个听起来就很顺耳的名字。 “罗曼·乔伊斯。” 【浪漫,浪漫吗!这是多么美妙的单字。】 他这一生既荒唐又无趣。 作为生下来就注定成为〈繁育〉最后之作的个体,Ω1打从出生起就没有经历过“人类”的生活。 他像机械一般结束了“虫群”的一生,从未体验过真正的“自由”。 对于成为一个“毫不特别,能力平均”的普通人,他怀有自己也没觉察到的强烈渴望。 希望作为平淡无奇的『一个人』活下去。 要是有选择的话,他想就像黑塔说过的那样,做一只普通的猫咪,或者是成为湛蓝星任何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类。 要是有机会,能够再一次登上黑塔空间站,他想要用人类的身体拥抱自己的两位创造者。 然后非常礼貌的束手待毙,任由阿兰带领保卫科干员把自己抓到审讯室,接着遣送回湛蓝星。 哈哈,想想都挺有乐子的。 怕不是刚见到黑塔就因为骚扰人偶被她的崇拜者打倒在地,或者被阮·梅瞬间制服,然后灌下致死量的吐真剂沦为小白鼠。 当然,更加可能的是会像普通猫咪一样在大街上鬼鬼祟祟的游荡,某个雨夜里永远闭上眼睛。 而作为普通人,生活可能会更辛苦吧?当年罗曼无数次看见黑塔空间站那些没有天分和才华的科员对着空白的报告痛哭流涕。 据说有的人还会因为临近的交稿日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力不足离开岗位,把这份工作让给别人。 噫,真是好可怕呢。 就这样也挺好,带着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名字静静的死在这里,任凭身后风浪起。 再等一会儿吧。 等时间到了,他还要做一件大事,只要把这些善后处理完成,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 真蛰虫有泪腺吗? 这些生来便是为了猎食和分裂繁殖的怪物,此刻整齐划一的收起了鞘翅,用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那孤寂的黄金王座。 那是它们的王,他笑着,与它们告别。 冲破混沌和迷蒙的是难以想象的极致悲伤,虫子们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泪水便从覆盖着晶膜的眼睛旁涌出来。 觉醒的虫群中,最先拥有智慧与意识的长者不由自主的发出了痛苦的哀叹: “如您这样尊贵的存在,竟然也如先帝那样被无可奈何的死亡裹挟吗?” “我的王,您为什么要弃我们而去?!”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低垂着他温和的目光: “为了成为真正的虫群,为了成为我所钟爱的人类,为了斩断身上代表着本能的锁链……” “为了真正的向着你们走去。” 那具不成体统的,脆弱的,如家猫一样外貌的躯壳,被高大的王座衬托得尤为枯槁,瘦削得如同一根抽干了水分的朽木。 他的肉体不会死去,这具空壳将作为〈繁育〉神座的一部分,永远承受着非生非死的折磨,作为一具“活尸”,承载整个族群的过去。 【寰宇所生存的一切虫群皆是我的血肉。】 “我的臣民,信徒,还有孩子们,不必为此感到悲伤,因为万物终将如太阳一般落下。” 【我永远不会死去,它们的双目将映照我失明的视线,它们的鞘翅将震动我停滞的脉搏,它们将飞向我无法抵达的星域。】 “抬起头来,看着我用生命为你们交换而来的明天吧——你们中的每一员都要骄傲且不留遗憾的带着我的祝福活下去。” 【这是我用血肉与你们立的约,是我答应赐给你们的自由与智慧。】 【吾子啊,勿要困囿于往日……】 于是他永远闭上了眼睛,任凭他的子民和信徒们在王座之下的阴影里泣不成声。 …… “智识之神,我在这里呼唤你。” 博识尊的视线通过命途的联系指向这个被祂赐予〈智慧〉的家伙,想要看看他有什么举动。 祂猜到他可能会想把那份算力据为己有,因为这是一切的最优解,只要他愿意这么做,他甚至可以凭借这份力量脱离〈繁育〉的神座,以精神体状态继续活下去。 而博识尊也因为遵守契约的缘故不会再为难他,即使他这么做真的很卑鄙。 当然,他还能客气点。只要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不足,或许作为星神祂还不会那么吝啬,能够计算着可能性再次破开虚数空间把他捞出来。 博识尊等着他的回答。 祂相信自己不可能看错人,高尚也好,卑鄙也罢,只要他还渴望得到〈智识〉的眷顾,他就不可能甘心死在虚数空间里。 他可以疯,但不应该傻。 可祂只听见了一声轻笑。 接着,越来越多的命途力量被无形的牵引,源源不断的回到博识尊的机体里,甚至较祂给予他的还多了两成。 “立刻停下,你这样会死。” 〈繁育〉的命途曾被截断,星神也一度陨落,此刻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自寻死路。 祂试图主动拒绝,斩断这能量流的输送,却发现那一边早就没有了生息。 他原来已经死去。 虚数空间里,罗曼·乔伊斯躺倒在一无所有的地面上,他的身体出现出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虚数能拥挤着撕裂这具身体。 最后一步,连接王座之上的本体。 十枚戒指其中的九枚发出耀眼的光芒,唯独第十枚呈现出黯淡的样子。 这是他故意的安排,这一枚戒指被他设定了最后的指令,它将带领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回到它们的主人那里去。 湛蓝星上的神话故事中相传,被神明祝福的完美君王指上佩有十戒。 黑塔在他小的时候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 “十枚戒指,十重的权限,十条不可逾越的铁律,这是他与神立的约,是神赐予他的权与力。” 那是一位没有紧张感,比较轻浮的王。 性格内在虽然是『强硬』,但这不过是『不会看场合』的能力。从结果来看,只会发表强硬的发言,本质还是个胆小鬼。 虽然严肃,但不认真,总是用八成实力做事很会看人,很会定法,很会治国。虽然略有些缺乏气概,但却是个贤明、善良、博爱的王,深受民众的敬爱。 但是,这所有的特征都不是他本人的意志。 他天生就注定是个『王』。 他的内心没有感动,此外,他也是个被剥夺了感受人们悲喜交加自由的非人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动摇。因为他什么愿望都没有。 他没有被允许拥有自我。 他是天生就注定成为王的生物。与从牧羊人成为王的父亲不同。被身为优秀君主的父亲,作为更为优秀的君主献给神明的孩子。他没有身为人类的生活与思考。 他不具备这样的自由——这样的人权。 虽然他拥有多到用不完的神权、王权。但所罗门几乎没有身为人类的感性。 而在临终之时,那名伟大的君王放弃了延续悠久的生命,他回望自漫长的一生,勤勤恳恳,如机械般毫无波澜。 “他似乎决定,要在生命的末尾做一件既神圣又显得有点叛逆的事情。” “他唤来一直以来眷顾他的,赐予他天惠的神明,然后高举双手,向祂展示祂赐下的十枚代表着〈全知全能〉的戒指。” 他决定把这一切统统归还,连同“神之代理人”的身份一同彻底抹去,只把自己带进坟墓里。 他对神明说: “神啊,我要将您赐予的天惠还给您。” “全能对人而言过于遥远。我的工作仅限于人类范畴内即可。” …… 罗曼·乔伊斯现在如故事里那样,斩断了自己与【智识】的链接,让那十枚戒指化作一道能量河流,向着博识尊流去。 除了被刻印在大地上的神徽以外,他归还了从博识尊那里得到的一切。 动作没有一点犹豫,同样也好像感觉不到什么贪欲和不舍,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份智慧,本就不属于人类。 那就让它回到它应该存在的地方,依旧让那至高无上的智慧之神来保管这份沉重的力量。 毕竟对于一只猫来说,堪比星体计算机的算力拿来也着实没有什么用处,这又不能换阮·梅辛辛苦苦做了几天的糕点。 它对他来说,价值甚至不如做完数学题以后黑塔奖励他的新床垫,那个睡起来可舒服~ 有借有还,虽然也不需要再借了。 …… 那位君主是先天的【帝王】,而罗曼·乔伊斯他是生来就必定成为〈繁育〉的【虫子】。 二者虽然相去甚远,但在无法决定自身命运这方面并没什么不同。 这可能也是在最后一刻他选择借用那位大人的名字,仿照那位王者做出类似行为的原因。 可惜,在后续的神话中,那位大人仍然以自己为代价拯救了即将被摧毁的世界。 而妄想着成为普通人的罗曼·乔伊斯…… 【他到死也不过只是一只可悲的虫子。】 第十八页 塔伊兹育罗斯的回归 人死去以后会去电影院。 虫子死去以后,会看见什么? 它们会在死亡到来时终于不再孤独和饥饿,就好像进入永恒假期的上班族,可以休息了。 虫子死去后,会看见它们的父亲,母亲,引领它们道路的君王,以及用血肉孕育它们的神——通常情况下,它们都可以用一个词汇指代。 〈塔伊兹育罗斯〉 【异妙的啼哭突然出现,你确信那是婴虫对空气的第一声吮吸。】 【连带赤蝶嗜吸百合的音节,一些不同味道的唾液滴落….它有橙味、血液或是热带水果的不同气息,让你误以为自己身处汽水的海洋中。】 【漫天琳琅作响的翅粉令你产生轻微的幻觉。】 【你发现正被无数摇摇欲坠的黄蝴蝶、蚁虫、陨窠虫与不同大小的蛰虫簇拥着。】 【祂在这种幻象的簇拥中不停飞升上天空….祂的血液看上去是彩色的。只是你并无从得知祂为何而流血.…...】 命途狭间,觐见祂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吗? “母亲。” 罗曼·乔伊斯苦笑着,拖着即将消散的意识向着这位已经殒没的神明献上属于子嗣的敬意。 祂从未离去,只不过是趋向真正的死亡。 因为所有的虫群都是祂的一羽,所以祂的生命只会停滞不前。 …… 【我不知道阮·梅为什么对祂这么感兴趣,也许是因为祂搞出的寰宇蝗灾动静太大。】 【可这家伙又胆小,又愚钝,身为星神什么见识都没有:祂的头脑里除了繁殖外空空荡荡,就连祂的子嗣亦是如此。】 【在塔伊兹育罗斯尚未陨落的年代,也曾有人试图培育虫群,让它们产生「繁育」以外的思维,但看起来失败得很彻底:那些虫子连给自己穿只鞋都做不到。】 【但必须承认,祂在「繁育」这条路上走到了极致,光是发个抖就能让全宇宙的虫子开始疯狂的,没有尽头的自我复制——至于吗?祂陨落至今,宇宙中仍有数之不尽的虫群四处为害,它们实在令人生厌……】 这是黑塔记录中的原话。 黑塔曾对罗曼说过,塔伊兹育罗斯是个没有脑子的怪物,祂没有真正的意识,所有的虫群和祂一样都被〈繁育〉的分裂本能支配。 她无数次劝诫罗曼,人的生命绝不是无条件无理由的自我复制就能够延续下去的。 一昧的繁育不但没有缓解塔伊兹育罗斯的孤独,相反,这使得祂永远没有机会战胜自己的孤独了——祂孤独着的孩子甚至没有自我。 可是阮·梅一直试图用罗曼的理性去证明繁育虫群亦有所谓的思维,即它们应该存在“拥有知性的特殊个体”。 虫群在蝗灾中使用的“战术”并不全都能用本能来解释,像黑塔那样,一概而论的否定虫群的智慧是一种既可悲又无聊的傲慢。 阮·梅坚信“生命周而复始,万物本质如一。” 这也是两人后来对于罗曼态度的分歧点。 真正的答案只有罗曼自己知道。 在最孤独的时候,他的本能反应亦达到顶峰,这不是如人类那样对于伴侣的渴望,而是想要撕裂肉体,创造出“家人和孩子”。 而在这个时候,祂会去阻止他。 这是因为祂就是因此死去,所以不想让祂的子嗣重蹈覆辙吗? 恐怕不见得。因为祂那混沌的意识甚至不能完成最简单的语言交流,更不必说是进行逻辑梳理从而进行计划……祂做不到。 那么,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祂爱着所有的孩子。】 罗曼出生时就患有严重的基因疾病,这使得他的身体格外的孱弱,完全不像是繁育虫群的一员。这一情况直到他使用黑塔序列,完成生命周期上的重塑后才得到改善。 如他这样的例外,在整个虫群中甚至不如一名从尸体里萌发的早产儿。 如果他强行分裂,使用命途繁育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会在第一时间就因为“难产”死去。 就是这么弱小,这么颓废的存在,塔伊兹育罗斯依旧视他为自己的孩子,认为他是万千家人和同胞中的一员。 祂用着只有罗曼才能听见的声音阻止他。 这一行为并非出于智慧。或许这只能算是祂本能中对于族群扩大的需要,以及减少非自然死亡的天性。 【可是这份爱,绝不是虚假之物。】 在被关在封闭舱段的日子里,祂时常在梦中静静的注视着他。 甚至这位传说中的神明会学着黑塔和阮·梅白天所做的那样,用发声器官哼唱走了调的摇篮曲。 如此脆弱的孩子,值得祂用心的怜护和保育。 看着他一次次使用黑塔序列重置身体,一次次痛苦的把躯壳扭曲成丑陋而诡异的样子,哪怕祂没有意识,祂也为他感到悲伤。 塔伊兹育罗斯不能理解为什么孩子要这么自我折磨,有限的智慧让祂只能沉默的旁观。 祂更不能理解为什么罗曼要背叛祂这个母亲,如此厌恶祂的力量,憎恨着祂所创造的族群。 可是祂仍然爱着他。 【“我孕育了众多生命,也曾被众生所爱。但孩子们却把我当做跳台,并离我而去。”】 【“我想一直爱着他们,想要他们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难道我的爱...都是错的吗?”】 塔伊兹育罗斯陷入了绝望。 这份绝望建立在那天祂用精神链接共享了罗曼的智慧,想要更加的接近这个喜爱的孩子,但当祂具有人类的思维,痛苦如野草般疯长。 祂只是不负责任的制造孩子,却不去管它们的死活,任由它们盲目而混乱的游荡,连生存的行为都演化成可怕的灾厄。 祂创造的从来不是生命,而是无数的死亡。 祂只是不断制造着悲剧,只要是活着就是全宇宙的灾难,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公敌……这样子被诸神讨伐并且身死当场,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吧。 【塔伊兹育罗斯用你那人类的智慧知道了自己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母亲。】 …… 祂开始回望自己登神时的一刹: 本是蠹星系的鞘翅目生物,蠹星那场声势浩大的屠杀的幸存者,独自站在荒凉的死星上。呼啸的风声中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素,只有血液和死亡的气息,耳畔只有死寂。 孤独,是孤独让祂成了恶魔! 憎恨也好,悲伤也罢,对于巢穴和同伴的渴望摧毁了祂剩下来所有的理性。 神明也好,怪物也罢,此身当为虫群最后的母亲(父亲)和家园,把我们的生命刻印在这片蹂躏了我们的星空之上! 【或许从最初就是错的。】 …… 最后,是在那虫群向着黑塔空间站袭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即将进行残酷的厮杀,看着它们因为自己的过错被迫走向决裂的道路。 繁育的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用着只有罗曼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道: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也不要再爱我了......” 以神明的名义,【繁育】主动拒绝了祂的回归,放弃了命途的召唤,甚至在遥远的死地令残存的遗泽都停止了活动。 【这次的孩子们虽然愚蠢渺小还很不安定,但绝对不弱小。一定会繁荣地比我更为长久吧。】 【只要还活着,幼年期就会终结。】 【这次我一定要面带笑容,目送他们出发。】 【再见了,温柔的孩子们。】 【即便离开这个星球,也要在全新的星球健康地生活。】 祂把所有的权柄,所有的生命都交给了祂叛逆的孩子,渴望着他能踏着祂残破的尸身为他自己和族群开拓出一条崭新的前路来。 塔伊兹育罗斯用那支离破碎的命途托举着这位新生的神明登上祂的位置。 祂是那么的喜悦,想要让全宇宙都看见祂钟爱的,优秀的,让祂感到骄傲的孩子。 …… 现在,他的母亲,塔伊兹育罗斯用祂的镰足温柔的环抱着他逐渐变得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属于神明的哀哭。 罗曼的身体在归还了【智识】后彻底没有了活力,他那么的僵硬,再也不能回应祂的呼唤。 平日里总让祂感到欣喜的孩子,如今却为祂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悲恸。 这是命运的报复吗,是对祂为祸世间的审判吗,果真是获得过,继而失去才会撕心裂肺? 抱着圣子尸身的母亲,祂的绝望,祂的痛苦,在命途狭间昏暗的环境中竟是构成了艺术最常见的三个要素,颇有悲剧性的美感。 希望的葬送和埋葬,足以令任何一位理想主义者陷入极致的混乱。 塔伊兹育罗斯迷茫的看向周围的星空,可这时候祂看见的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无。 借用着罗曼传递给祂的知识,祂现在能辨认出每一片星座的名字,这些名词用他的声音念着,阻止祂升起那可怕的孤独。 祂流着泪水,停下了。 “这是个一直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 “就连离开都要为祂这个不成熟的母亲做考虑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再一次掀起纷争和不和啊,真是不乖巧的坏孩子……” 就这样就好,待在一起,只有我们。 塔伊兹育罗斯抱着祂的爱子,任由意识归于平静,向下坠落,跌入死亡的深海——把世界和明日交还给那些他曾经爱过的人们。 此后,没有呼唤,亦不再醒来。 第十九页 向着他的脚步走去 “黑塔,我们来迟了。” 望着已经不复存在的黑洞,还有那完全不能用常理描述的宏伟建筑群,阮·梅清冷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星舰里回荡。 人偶少女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 “你难道打算就在这里停下吗?” 黑塔尽可能压抑着情绪向她问道。 “明明已经来到了这里,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见到那个小家伙,你莫非是懦弱到连和他见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随后平复了思绪,冷冷的说: “我黑塔向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看见他尸体之前,我绝不会放弃。” “他是我的东西,哪怕是真的死了,尸体也应当做成标本摆放在我的房间里……阮·梅,我不可能再同一件事情上让步两次。” 这可怕的话语没有让阮·梅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嘴角几个像素点的起伏用肉眼看不出来。 “那就这么好了。” 阮·梅把飞船自动驾驶的动力源拉到最大限度解放,然后对着智能命令道: “无视前方环境前进,撞破那屏障,或者撕开空间裂隙也行,带我们过去。” 很不讲道理的命令。 要是放在寰宇航行公约里,这女人的所作所为能被批评教育加成为反面教材整整一个琥珀纪。 毫无疑问是非法驾驶,但考虑到发出这条命令的人是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你不考虑一下那一道空间墙的构造成分吗,说不定我们的飞船没有物理穿透的可能呢?” 黑塔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刚刚像是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的行为。 “你这具身体是人偶,毁了也无所谓。” “而我……我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要陪他一起离开的准备,他一直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我才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里。” 理智的人,哪怕是疯狂也是冷静的,这话说的不假,即使是黑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回应她。 气氛凝固了,冰冷在无声中渲染。 大抵是都很擅长使用冰属性的命途力量,两人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是谁因为这言语上的交锋动了火气,只是都保持沉默。 良久,阮·梅走到黑塔面前。 “要来些糕点吗?糖渍梅花馅的,里面加上了三十倍的吐真剂,味道~还不错。” 额,阮·梅小姐咱真的不演一下吗——按照这个剂量,您是拿吐真剂直接和的面团吧? 像是看出黑塔眼中的迟疑,阮·梅突然笑了。 “他以前对梅花过敏,我总喜欢拿着这个糕点在他面前晃悠逗他玩,看他馋的直咽口水,但还是不敢伸爪子去抓。” “吐真剂对他也是家常便饭了,怪我疑心病重,总以为他有事是瞒着我的,三天两头在他的口粮里掺些,他还好奇为什么味道不对~” “现在想想,还真是挺怀念的。” 然后,阮·梅看见黑塔如死鱼一般翻着的眼睛,她没好气的对阮·梅道: “我现在严重怀疑Ω1他就是天天让你灌药灌傻了。这孩子原来多聪明,现在怎么看怎么傻乎乎的……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能拿吐真剂当水喝,你也是个人才。” 阮·梅若无其事的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明明天生对梅花过敏,却总是逼着自己吞下会让他浑身刺痛的糕点;明明不止一次看见我加料的动作,却依然心甘情愿的接受我的投喂……” “这是愚蠢,还是人类应该有的感情呢?” 你这是在炫耀吧?是炫耀吧! 嘿,我就忍不了了,凭什么都是我陪着小家伙,你和他关系还这么好? 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感受着胸膛里积蓄的吐槽冲动,黑塔女士决定不再委婉,直接发表自己的个人意见。 (╯'' - '')╯︵ ┻━┻ “这是病,得治。” “我现在只觉得你和他都病得不轻,很后悔当年没有让医疗科的把你们娘俩抓起来关着,倒省了这么多让我烦心的破事。” 黑塔伸出手从阮·梅的盘子里拿走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嚼了两下。 “可它,为什么是咸的?” 黑塔抬起头,看见阮·梅的脸颊不知何时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就连她手中装着糕点的盘子也被点了几枚,这就是多余盐分的来源。 “希望你没有体液传播的传染病。” 黑塔摇了摇头,从她身旁走开,站到舷窗面前,想要不让自己的情绪受到感染。 而脚下的地板此刻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很顺利,突破了护卫型以下的能量屏障,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这一片和外界隔离的空间。” 阮·梅向她着解释造成异常动静的原因。 “真是有品味,像这种大范围使用金色装饰还不显得庸俗的布局我只在湛蓝星古老的神话传说里看见过……” “阮·梅,那棵树,应该是〈建木〉吧?” 黑塔指着天际间隔断世界,支撑穹顶的黄金巨树,向着精通生命科学的阮·梅询问。 “不可能错的,这是标标准准的建木分株,仙舟联盟要是见到了必定是瞬间应激的。” 阮·梅肯定了黑塔的判断,随后她打开终端对着那棵参天大树拍摄了一张照片。 “可我不记得近几个琥珀纪有〈丰饶〉蔓延到这片星域的记录,它大概是由于空间扭曲被置换到此处的幸存者吧。” “这棵所谓的神木明显出现了变异的情况,似乎其逸散的〈丰饶〉也被即时封存了,没有在这里造成次生污染。” “是因为他吗?” 黑塔在心中默默的记下这个猜想。 这些看似巧合的发现,在想要得到更多信息的她看来都可能与他有关,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可这份心情却在所难免。 两人走过庭院的前厅,踏足黄金大剧院的花园,一下子就注意到坐在水池边的两位红色身影。 “又有新的客人到来了呢。” 酒红色头发的丽人起身,向这两位远道而来的旅人行了一个相对通用的礼仪。 “悲悼伶人?” 黑塔察觉到这位女士身上的命途波动,与阮·梅同时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的,此身名为伊甸,确是一名游离星海的悲悼伶人,这里则是我的陋居。” 那位女士很优雅的做着自我介绍。 “陋居?” (°Д°) “悲悼伶人原来都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你们不是应该奉行苦行禁欲嘛,这布置……是为了进行对于物欲的休克疗法?” 黑塔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嗯……那位先生也这么说过呢。” 伊甸尴尬的笑笑,略过了这个问题。 她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封文件夹,在仔细校对上面写的文字后,把它递给黑塔。 “献给棕色头发,紫色眼瞳,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短靴,佩着紫色头花的,全宇宙最美的人偶师,黑塔女士。” 黑塔看着信封上写的字以及加盖的爪印,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小家伙还是老样子。 “只有这一封吗?” 阮·梅挤着身体凑过去看,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酸味。 “别想了,因为我这具身体是人偶,几个琥珀纪都不会换衣服风格和打扮,和你没得比。” 黑塔指了指自己,向她解释小家伙的思维逻辑。他本来就是这样,换个打扮都能脸盲,谁让他是猫咪呢,看人除了穿着的衣服,其他都一样。 果不其然,信封背后还写着阮·梅的名字。 “所以他到底给我们写了什么?” 阮·梅虽然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字,但她能看见黑塔的表情愈发难以置信。 “他死了。” “但是他赋予了所有的繁育虫群智慧,以一名星神的名义……赐予了新生。” 她们看向作为传话者的那位悲悼伶人,还有坐在水池边的另一位红发女子,神色里带上了三分属于人类的警惕。 “不用担心,我们两个可没有问题,他留下的东西都在那里……” 伊甸看出这两位的心思,指着黄金树之下的阴影,对她们说道。 这时黑塔和阮·梅才看清那片阴影的正体是什么,一时间两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为宇宙变暖做出了贡献…… 那哪是阴影,那是数以万计扇动着鞘翅的虫子!真蛰虫!蚀蛰虫!甚至是碎星王虫的幼体! 它们震颤着躯体,以不合理的方式整齐的排布,像是在向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觐见。 而这种程度的虫群,毁灭一个星域都算是大材小用,完全称得上灾厄的潮生。 更远处,那是黑塔怎么也不会认错的事物,悬浮于虫群身前的那具虚影有着无可替代的辨识度。 天才俱乐部的不可能没有见过祂,这是他们追寻道路的终点,是带领他们使用智慧的神明——【智识星神·博识尊】。 “他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阮·梅喃喃的说着。 “当然,唯独是这句话,我无比赞同。” 黑塔在自己的人生履历上再次更新了某一条信息,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 “走吧,黑塔。一起去看看我们家的孩子到底做了些什么,能够让祂都为之侧目……” 阮·梅先黑塔半步,向着那些令人生畏的虫群走去,她步履轻松,似乎对于那些可怕的怪物没有感到一点畏惧。 黑塔同样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她正好有许多问题,期待着【智识】的解答。 而这些问题,都是关于他的。 第二十页 虫之歌 “我想要……被大家簇拥着死去。” 因为害怕孤独,害怕寂寞,所以才害怕死亡。 ——除此以外,对于自己生命的消逝,他好像还真没什么实感。 这么想着,罗曼看见一条发着微光的洪流裹挟着他向着远方奔去,在随波逐流的过程中,他依稀能听见许许多多熟悉的声音。 慢慢的,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 脚下的河流也逐渐汇聚成一片空旷的海面,天空上是纯净的蓝色,苍穹与脚下共同拥有通透而澄澈的视界,宛若一块蓝宝石。 这里有许多人们等着他。 这些熟悉的人们,他们围成一个圈,把他包围在中间,用着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恭喜。” 突然,其中的一位鼓着掌,向他祝贺。 这道在漠不关心里夹带着些少女娇蛮的声音,似乎是黑塔,她也来了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后,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这个行为就被下一个人延续。 “恭喜。” 照例是轻快的满是祝福的掌声。 这是阮·梅。 怎么你也开始学黑塔了,你也能有这么丰富多彩的情绪表达吗,果然是幻觉吧。 等等,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奇怪啊!这难道是某些地方特别关照的走马灯嘛? 罗曼想要询问,可是下一个人已经开始鼓掌。 他们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一边鼓着掌,一边向他祝贺。 掌声和祝贺交织在一起,他好像也没那么在乎这场面真实与否了——要知道他现在获得的肯定,说不定比他之前这一生获得的都更多。 这不是实现愿望了嘛,虽然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虚像,但如果可以的话,罗曼真的想要被这么对待。 这种感觉很棒,宛若站在世界的中心。 于是,海面上升起一轮干净的太阳,温暖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海面倒映着天光,把这逼仄的幻境都衬托得尤为宏大壮观。 他恍然听见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虫群,那是新生的虫群。 它们的甲壳不再狰狞,取而代之的是极具艺术美感的金属光泽,翅翼震颤,发出悦耳的风声。 它们也在这里为他送行。 “恭喜。” 异口同声,格式塔意识传达了它们的共识。 这些可爱的同胞,真诚的向他表达着感谢,并祝福他能够走到更远的地方。 真蛰虫摩擦着前肢的镰足,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而蚀蛰虫敲打着靠后的节肢,也实现了相同的效果,不看样子似乎还真不错。 【获得特殊词条】 【〈母神所钟爱的孩子〉(金):〈繁育〉命途亲和默认提高到最大值,额外效果未知。】 【字面意思,作为最被宠爱的孩子,你只要在祂的注视范围内,就能无条件行使祂全部的力量。这当然是最不可理喻的溺爱,可是对祂而言,你完全值得。】 【“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你总该有保持幼稚的权利,你可以一直是个孩子。”】 …… 【获得特殊词条】 【〈虫群之主〉(紫~金):赋予愚昧族裔智慧与新生的你被虫群歌颂,现在他们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一切事情。】 【“愿您的意志永不凋零,愿族群永远行在您的道路上……”】 …… 【获得特殊词条】 【〈智识的忠言〉(紫):代表着智识的神明对于你的陨落表示非常遗憾,倘若你有复生的可能,祂可能不介意给你一些恩惠?】 【“我嘞个赞达尔啊,你小子对我的运算中枢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还有这么多蹭我流量的虫子!小猫,你等着吼,你等着!!!”】 【备注:伟大的博识尊发现了你对于〈智识〉命途的非法修改,对于你为虫群开源的操作也非常“认同”,祂现在想要当面“感谢”你。】 …… 【检测到上次相同线路模拟结算有误,由系统终端表决同意采取此次结果定档。】 【你死了。】 【借助理解与复现的能力穿透了世界障壁,在虚数空间的夹缝里,你作为一名外来侵略者被这里的〈杀毒程序〉抹杀,进而被挫骨扬灰。】 【可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中,你成功用自己的死亡污染了这片空无的世界,种下了〈繁育〉的种子,并且利用〈智识〉赋予现存所有的虫群以智慧,令他们成为真理殿堂的门徒。】 【你死的时候荣光万丈,让这渺小而短暂的一生都进化到它根本不该达到的层次。】 【你无意间唤醒了沉睡的〈繁育〉,但因为你获得理性的祂——(她)放弃了回归,并且打算全面放权,只为了挽回你的生命。】 【她更愿意以你的母亲的身份旁观你的成长,她只想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幸福的生活……可你注定了要让她失望。】 【冷知识:怀有相同感情的不止是她一个。】 …… 【世界线路保存中……】 【完成。】 【模拟结束。】 【本次模拟评价:s(向着新生的虫群和他们伟大的王献上崇高的敬意。)】 【奖励词条如下:】 【〈纯净血统〉(金)】 【〈理解与复现(?)〉(金)】 【额外奖励词条】 【〈母神所钟爱的孩子〉(金)】 【〈虫群之主〉(紫~金)】 【〈智识的忠言〉(紫)】 …… 【光锥:虫之歌(5星)<智识>】 “好耶,虫群补完计划绝赞进行中,话说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大聪明会赞助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开门,天才俱乐部!” “你有本事拿博识尊开源挖矿,你倒是开门啊!开门!我知道你这■■■就在里面!别装死,给我开门!” 【效果:限定〈智识〉命途装备, 当装备者命途为〈智识〉时,使用战技时叠加一层〈妄言〉,每层使追加攻击提高最大生命值20%的百分比伤害,同时提高5%攻击力与10%效果击破,该状态最多可叠加十五层。 (这就是,来自智识星神的愤怒!) 发动追加攻击时,有15%概率为对方添加一层特殊状态〈破解〉,每层使其全属性抗性减少20%,最多叠加五层。】 【要不是这该死的契约,我绝对要把这世界上所有的虫子……(温文尔雅的笑容)】 …… 【提示,您已经踏上<智识>的命途,目前表层状态为量子属性的智识命途行者。】 【提示,模拟器世界线目前已导入现实,请您注意安全。】 —————— “阮·梅,你从博识尊那里得到的问题是什么?” 黑塔有些恍惚的看向身旁站着的同伴。 “和你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祂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阮·梅用一副难以置信的微表情回应着黑塔的话语,她现在只觉得星神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想象——只是相对比较强大的超能生物? “那这些虫子呢?” 黑塔回望那片黑压压的海洋,打了个冷颤。 饶了她吧,她对于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作为虫灾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她能不了解这群东西,真是要命了。 虽然理论上它们都是Ω1的同族,但好歹人家Ω1愿意贴合人类审美稍微打扮一下啊。这么多张牙舞爪的真蛰虫,抱歉,她真的欣赏不来。 “你哪怕再不喜欢它们也没办法,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些有着超凡智慧的生物就能凭借硬实力挤进天才俱乐部……” 阮·梅非常小声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她当然不是种族主义者,相反,在这位生命科学大家眼里,虫子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态的人类。 只要所有人都有身为虫子的自觉,这世界上无聊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减少一大半。 “回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黑塔一边走向飞船,一边问她。 “我想想看……你说虫群既然能够完成意识的链接和共享,它们的记忆也就能够流通——那么我们的Ω1有没有可能借助其他的方式完成重生?” “虫群膜拜的那具躯体里,没有意识的存在。那么我们不妨设想一下,Ω1他的脑子到底是去了哪里呢?连博识尊都无法抵达的区域,很有研究价值呢……” 阮·梅提出来几个新论题。 “我很羡慕你这种年轻人的精力旺盛。” “等回到空间站,我打算去禁闭舱段的培养室待一会儿,帮我给艾丝妲发个消息。” 黑塔径直走回角落,然后中断了这具人偶的意识连接,她的双手无力的垂下。 整个飞船里只剩下坐在驾驶室的阮·梅,她望向眼前亿万的星辰,却感觉眼睛有点模糊。 冰属性的命途力量就是好用啊,连这懦弱的眼泪都能轻松的冻住。 可是冻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死了。 可是,阮·梅毕竟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拿出刚刚收集完样本的某个小型试管,对着光看着里面漂浮的某种血液…… 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的血液,有没有可能唤醒那个踏入死亡的孩子? 生物科学就是这样。 对她而言,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十一页 行星土着不会梦到阮·梅 地下研究所的日光灯代替太阳给居住于这里的人们提供新的一天的时间参照物。 清晨六点,结束了模拟的王师傅已经准备起床了,戳了戳某只再次因为暴饮暴食潜水的系统小姐,他用手推开房间门。 简单完成了洗漱,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勉强克服了自己打算四足行走的冲动…… 正常,这次模拟的东西都不能算是人类,不习惯直立行走只是思维惯性使然,待上几天就好。 去吃早饭吧~ 好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早餐的香味从客厅里传来,真好哇。 不对!有问题!(异议!) 众所周知,梅早起,但她是不会做饭的。 薇塔会做饭,但是爱睡懒觉。 白珩大狐狸同上,她休假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可能走出卧室的。 爱莉希雅她们这两天有事,因为要回乐土调整一下信息态的表达方式——她们也不会在这里。 那么,现在是谁在厨房里? 气氛突然就变得十分诡异。 王凯文脑子里闪过“猫耳女仆装桑博”这种丧心病狂的选项,然后他猛的打了个冷颤。 不可以,寒腿叔叔不可以呀! Σ(?д?|||)??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除了他家里人,也就桑博知道这里,除了他还有谁? 王凯文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某种可怕的真相,两步并做一步,蹑手蹑脚的向着厨房关上的门靠近。 过于甜腻的气息。 这是……在制作甜品吗? 贝洛伯格人的饮食结构里,早餐是绝不可能出现甜点的选项的,这下子厨房里面的人是桑博老哥的可能性也排除了。 “醒了吗?稍等哦,马上还剩下一个桂花酥。” 推拉式玻璃门移开一条缝隙,露出半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来,这位丽人系着一件青色的围裙,温婉的向他微笑着。 阮·梅? 宇宙上有的是奇迹……比见到阮·梅这件事更加稀有的是见到了有表情的阮·梅。 王凯文无法想象这位冷面佳人变成“贤妻良母”的样子,更不敢去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到客厅,梅已经打着哈欠坐在了餐桌旁。 “早安,亲爱的~” “今天早上吃什么?” 看起来她还没清醒过来,起床时的低血糖让这颗强大的脑子仍然昏昏欲睡,急需一顿高热量的早餐来完成充能。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平日里做早饭的人就在她旁边,那现在正在厨房做早饭的是谁? 无所谓,有饭吃就行~ 这个状态的梅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因为早起的圆弧,趴在餐桌上等待着投喂。 算了,阮·梅的厨艺还是能够信任的。 现在暂且就在这等阮·梅把早饭做好吧,但愿她不会在里面添加致死量的“小料”。 王凯文默默的运转力量,谨慎的从身体里调集了一部分〈丰饶〉用来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食物中毒事件。 在模拟里他没有选择,但现在,“药王慈怀”! 解除个负面状态对于他这个丰饶孽物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难事。 然而,在检查自己身体状态的时候他又发现问题了,他好像得了“结石”。 一颗灰色的棱柱型晶体安静的作为能量转换的核心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缓慢而有节律的转动着。 它并不是以物理态表现的,而是作为一个“影子”叠加在他的身上,大概是绑定于灵魂或者意识。 理之律者的核心。 虽然在模拟里黑塔空间站把它称作是“理解与复现”,只是作为一件奇物展览,似乎并没有被重视,但这份力量做不得假。 能和虚数能达成共鸣且完美利用,且完成虚空创造的奇迹…… “乔伊斯”这个名字,他拿着倒也不算过分。 王凯文简单的解析了桌上放着的盘子与刀叉,然后用意识引导一部分命途力量向着那枚核心流去,几乎是在瞬间,和原本完全一样的一副餐具就出现在桌上。 消耗很低,他估计自己还能这么做成百上千次才会感觉疲惫,大概是因为刚刚复现的只是最简单的物件,没有蕴含任何超凡能力。 那就来点挑战性的。 从储物空间唤出天火圣裁,他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聚集注意力在另一只手上想象它的样子和构造。 这下够呛,王凯文只觉得身体里的能量源源不断的被抽离,汇聚在左手捏造的虚影里。 这把天火圣裁可不是崩坏世界的东西,它是第一次模拟的副产物。 当年雅利洛前文明用星球首领和绝灭大君两名令使级别生物的残骸打造了这把武器,因此严格来说,它理应具备令使级的能量量级。 幸好王凯文这个令使名副其实,否则按照这个消耗迟早把他抽成干尸——在帝弓司命,负创神,琥珀王三位星神的偏爱下,他的强度没什么水分,远超通常层次的令使级。 王凯文感觉最少有一个半“景元元”的能量被用来供应复现了。 话说回来,既然现在的景元因为他获赐了丰饶,理论上他的续航能力应该也不会和过去那样丢人。 不说别的,要是现在让他单枪匹马和幻胧生死搏杀一下,绝对不可能像原本剧情里那样被强控,沦为神君发射器。 这话也就说说罢,要是让帝弓司命听见了,准没你好果汁吃嗷! 怕不是琼华的头套都给你薅一地~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也有好一会儿过去了。 在付出了2景(两个景元单位的能量)命途能的代价后,王凯文成功制造出第二把崩铁版天火圣裁。 把玩了一会儿这个“老朋友”,他还是决定把它解离,重新回归于能量。 维持理律造物同样需要源源不断的虚数能作为补充,想要把这项能力真正用于实战,还是需要提高与核心的融合度。 王凯文估计自己最少也要达到“真理鸭鸭”的程度才能无负担的使用“理解与复现”,在此之前还是当成个改善生活质量的小把戏比较靠谱——战斗时,对面可不会给你机会读条。 菜,就多练。ㄟ(▔ ,▔)ㄏ 与其在这苦等售后,不如换个思路。 倘若不仅仅是使用复现能力构造事物,而是把它当成一种“投影”的技术,最终实现批量生产,力求炮火洗地,最终向着核弹剑仙的道路越走越远……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总有一天,赝品也能超越原本吧?!(某个红风衣双刀白发男弓兵跨越世界给出了肯定的目光!) …… “久等啦,早饭好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一声令下…… 梅睡意朦胧的眼睛突然睁开,似乎还能看见里面欢呼雀跃的小星星,她用近乎突破音速的方式拿起了刀叉,紧紧望着被放在桌上的餐盘,神情肃穆而庄严,宛如将要冲锋陷阵的将军。 “乖,等等哦,还有孩子没有起床呢。” 梅像猫猫一样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 于是,好像刚刚的都是幻觉一样,她又趴了下去,但是隐隐约约能看见她没有再次昏迷,眼睛在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梅的食物雷达启动! “去叫她们起床吃饭吧。” 阮·梅很平静的对王凯文这么说着。 他有些迟疑的起身,点点头,去敲薇塔和白珩的房间门。 然后…… 大家坐在桌上,除了因为饥饿陷入低功耗状态的梅,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位陌生的女人。 “这位就是你的新欢?” 薇塔感受着阮·梅身上那和自己八分相似的气场,再对比了一下双方的身材,不就是比她心胸宽广一点嘛,萝莉体型怎么你了…… 所以为什么咱们有差不多的身高,你的身材攻击性这么强——不好,是薇塔妈妈的大危机! 她用眼神询问着旁边的王凯文,而他一脸无辜,好像一条沉默的哈士奇。 “果然你是个坏人……” 白珩舔了舔自己尖尖的虎牙,用小动物的方式威胁她花心的爱人但他好像也没看懂。 而我们的梅小姐…… 梅在忙着偷吃早饭。 一个不留神,刚刚还摆满几个盘子的糕点只剩下半盘了,这就是雅利洛六号前文明人类领袖的含金量吗。 阮·梅很高兴自己的作品能够被喜欢,一边笑着帮她倒着果汁,一边帮她擦去掉在桌面上的微小碎屑。 “不要着急啦,厨房还有很多,马上我再过去拿一些,慢点吃慢点吃~” …… “谢谢!” 接过身旁递过来的手帕,她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然后瞪大了眼睛。 “诶,您是谁?” 嗯,很有礼貌的使用了敬语,当然不排除有点惊讶导致的语言错乱。 吃了五分饱的梅终于恢复了理智,望着那一张陌生的俏脸,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你王凯文又跑出去疯玩啦? “这又是谁的部将!” 坐在桌边的其余几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饥饿状态的梅和工作状态的梅不能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大家这么长时间也习惯了。 “我和他并不是恋人关系哦,请各位放松一些,不要这么剑拔弩张。” 阮·梅收拾着被清空的餐盘,然后说明了他们最想听到的解释。 她们注视着王凯文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 “所以,您到底是……” 梅似乎已经开始作弊,疯狂拿自己的力量翻剧本了,她的表情从迟疑到更加迟疑只花了几秒钟。 “果然是……” 白珩跟着梅的话延续下去。 “是母亲,老师,兼任主人和饲养员哦~” 阮·梅微笑着说出了可怕的事实。 这不是更加不纯洁的关系嘛!何等不纯洁! ——王凯文感觉自己的人生突然一片黑暗。 第二十二页 二次诞生 “原来如此,阮·梅小姐在对应的模拟人生里是这种身份吗……” 白珩大概是因为单纯的性格,一下子理解了阮·梅这句话的意思,她很轻松的接受了这理论上相当前卫的设定。 “是类似于父母的引路人呢,好羡慕您能和他变成这么亲密的关系,陪着他成长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好浪漫啊。” 她可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正因为阮·梅说开了,仙舟传统思想让白珩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她感觉这顿早饭都变得香甜可口了——这位女士对于她和王凯文的关系并不反对,这可是来自于他长辈的关爱和认可呢,嘿嘿嘿。 对于这只乖巧可爱的小狐狸,阮·梅确实也挺满意,笑着给她又盛了一碗甜粥,顺手摸了摸白珩毛茸茸的耳朵。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松下来。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这么多和我重叠的属性,这是……” 这是不知为何脸色黑下去带着诡异笑容的薇塔,隐隐约约中似乎还能听到她小声的碎碎念: “明明是我先来的!遇见他也好,照顾他也罢,怎么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夺走……” 即使是梅一直试图用【虚无】来缓和薇塔的情绪,效果都不是很好。 看来这位受到的精神冲击有点严重。 罪孽深重的主人公默默的喝下一口甜粥,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倒了。 (?_? ) 谁能想到啊,这眩晕感来得快到让他的意识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陷入了静默。 预先准备的〈丰饶〉不但没有达到解控的目的,反而是推波助澜,让他进入婴儿般的良好睡眠——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几人见他突把头埋了下去,都愣了神。 “他这是?” 梅用征询意见的目光看着阮·梅。 “稍等两秒就好,他大概是对糕点中微量的梅花成分过敏,这是正常现象。” 阮·梅轻松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道。 此乃谎言。 王凯文从模拟里出来早就了解了真相,他根本就对于梅花这种食物成分不过敏,导致他浑身难受的其实是阮·梅额外添加的致死量的吐真剂。 他对吐真剂过敏,过敏反应包括但不限于口腔溃疡,短暂性昏迷,呕吐,急性腹泻…… 只是,阮·梅总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吃下这些吐真剂,提供宝贵而诚实的研究数据。 为了这件事,黑塔不知道和阮·梅吵了多少架。在她看来,真诚和信任是双方交流中自主选择的,绝不应该是由药物导致的。 现在,阮·梅这么做绝对是故意的。 “紫色头发的自灭者表情波动0.15,情绪波动45,攻击欲望70,压抑55。” “灰色头发的小矮子表情波动2.7,情绪波动124,攻击欲望90,压抑75。” “蓝白色头发的狐狸表情波动2,情绪波动79,攻击欲望15,压抑20。” 阮·梅的视野里,人们的思维和意识虽然不能一览无余,但借助生命方程式,她能够拥有她们大致的思维逻辑。 呵,我亲爱的孩子,你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你身边的都是把你当做重要之物的人们,真是让人感到欣喜……但是这些珍视,在面对真正的试炼时,当真坚不可摧吗? 我没有傲慢到想要作为考官去扮演恶人。 这里有更合适的人选…… —————— 等王凯文醒来,他已经被阮·梅放在了梅的腿上,薇塔和白珩在沙发两边坐着,二人也承担了他的一部分体重。 三等分的膝枕?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情况了。 睁开眼睛的他虽然不会觉得害羞,但这种姿势仍然是令人不自在的。他快速的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阮·梅的身影。 “醒了吗?阮·梅小姐刚刚给你注射了抵抗过敏的药物,看起来那针剂有效果。” 梅轻声向他介绍现状,却悄悄用目光注视着房间里他看不见的死角。她和他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明白有什么他还没意识到的事情在悄然发生。 “保险起见,现在用你的能力自己检查一下,我可不觉得那个女人是什么好应付的家伙。” 这是薇塔,她绯红的眼睛里有着他才看得懂的慌张和担忧,这句话也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借助二者的精神连接直接传到他脑中。 白珩还是老样子,看见他醒了,开心的笑着。她大概还觉得刚刚帮助他醒来的那位女士是天大的好人——哪有做父母的会忍心伤害孩子呢? 因而三人之中,只有白珩相对来说比较放松,可以看到她的头上还多了一枚五瓣梅花形状的发卡,这应该是阮·梅给她的。 虽然有着不负责任的嫌疑,但王凯文能怎么办,他的解释越果断越好。 “不必担心,她虽然手段有些离谱但总体来说是个还不错的人。” 他思考了一下,这么回应着她们的担心。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能感受到阮·梅身上那种异样的情绪,她变了,变得让他觉得陌生。可她毕竟是她,在原则底线上不会有什么差异,依旧追随着那一套万物平等的生命科学。 〈丰饶〉无声的在血管里运转,转瞬之间就汇报了他身体上出现的异常。 那是一剂猛药,一剂能让普通人转眼间面目全非,变成异种的烈毒——虫群的基因原本,足够让任何一个非虫群生物完成生命方程上的转化。 阮·梅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她就是想要让他重新回到当年的样子,成为一名虫族。 只是,她会这么肤浅? 她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失望才对,因为对她来说,无理由的〈辜负〉是她不能接受的严重漏洞。 再仔细看看,这道生物信息被严密的编辑和包装过,似乎并不会让他就这么丧失人类的形态,它更加委婉,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反抗的话,蜕变的过程会循序渐进的运转,直到他完成虫群中最重要的一步——“破茧”。 那之后他会拥有正宗的虫族体魄,在保留意识和记忆的情况下成为一名健康的繁育子嗣。可以看到,这一次阮·梅特意修改了生命方程,基本杜绝了像Ω1那样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的问题。 倘若他执意要做人类,那也可以。 使用他自己的办法,用高浓度〈丰饶〉冲刷那虫群的印记,最终抹去那一道生物信息,这样他就能维持现有的人类身体。 或者长期不激活它,就这么放着,任由它在基因层面失活。反正这里没有虫群,如果得不到召唤最终这就也只是一针无效的生物质。 阮·梅给了他机会,却没有给他选择。 他知道那不激活的后果是什么,背离虫群的子嗣会沦为本能的傀儡,而目前这个编外人员的免死金牌护不了他太长时间。 按照预想中的情况,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激活这道生物信息,接纳虫群的身份,然后去寻找突破命运的方法。 可惜,她低估了他在虫群中的地位。 【虫群之主】,小子! 王凯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这道生物信息灌满命途能,然后让它彻底激活。 转化并没有体现在身体上,它变得更加深入而隐晦,不再局限于物理态的表达。 而理律核心的协同给这过程又添了一把猛火,伴随着他意识的指引,越来越多游离的代表着虫群的痕迹被聚合在他的周身。 高位虫族有着与普通真蛰虫完全不一样的外貌,而对于已经抵达顶点,被星神宠爱的某个人来说,他的样子便是虫群的样子! 失落的命途被点燃,〈繁育〉在向着祂走失的孩子发出久别重逢的呼唤。 要害怕自己变成虫子? 我即是虫群! 冥冥之中,王凯文似乎感受到一道温暖而眷恋的目光,那是母亲,那是虫群们共同的母亲!她温柔的注视他这个顽劣的幼子,用行动去赋予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通天神力。 全宇宙的虫群都在此时听见那至高无上的诏令,振颤翅翼去恭贺它们新王的诞生: “蠹星的遗泽,跨越星海的纷争旗帜,不灭的蚕食者们在用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力量续写史诗的后日谈。” “同胞啊,我已归来!” 【您已踏上〈繁育〉命途。】 于此同时,远在黑塔空间站设立的某个生物信息检测器发出了尖锐的鸣声。 人偶的手指触碰在冰冷的雕塑上,纤细的指尖在上面留下没有指纹的印痕。 “在这种时候向黑塔空间站发出得胜的捷报,阮·梅你真是相当精通于挑衅我呢。” 一艘星舰被用最高权限调度,它在几秒钟后运送着一具被特化改装的黑塔人偶向着星域边缘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而发出这条信息的“幕后黑手”,她笑着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盒新的糕点来庆祝计划的成功。 为了协调这一餐中过量的糖分,她甚至还买了一瓶玻璃瓶包装的贝洛伯格面包汽水。 老友重逢,不来点实际的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希望黑塔会喜欢她仓促准备的礼物。 第二十三页 天才的叩问 如今黑塔空间站摆放模拟宇宙装置的办公室里,角落突兀的立着一尊振翅飞翔的蛰虫雕塑,它是那么狰狞可怖,与这智慧的庭院格格不入。 只是,没有人敢去触碰这位天才的逆鳞。 知情者将它视作一种亲切的摆件,甚至于有的时候人们会看见站长养的宠物小狗会特地来到这里,对着这尊虫子的雕像发呆。 传说,这只生物是黑塔女士最满意的作品,没有之一。他是现在繁育虫群由寰宇灾厄变为智识属民的根本原因,为宇宙众生提供了虫灾和诸如此类情况的另一种解答方法。 黑塔女士的人偶可能出现在空间站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永远会有这么一具被放置于星穹列车的月台,像是在等待着谁。 湛蓝星的边缘被恒星的光镀上耀眼的金黄,而那具人偶在晨光中又守了一个又一个晚上。 可他回不来了。 有人好奇,那么多阮·梅设立的生物信息检测站是为了探查哪一种生物呢? 那些偶尔落在空间站舷窗上的小型真蛰虫,变得友善的它们现在又是眺望着什么? 刻在空间站名册上的名字是“Ω1”。 对于黑塔来说,只要她还记得他,他就没有彻底死去,就还有着回归这个世界的可能。 流光忆庭的忆者相信他们信仰和追随的神明,执掌【记忆】命途的星神〈浮黎〉有着能够用忆质重塑世界的伟大威能。 曾经黑塔对这传言不以为然,而现在她也成了这悖论的狂热信徒。 如果能够让他回来,如果能够让她有机会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她当然不介意贡献自己的记忆作为他重生的代价。 阮·梅选择的道路和她虽然不同,可她的进展却快得多,前段时间她在禁闭舱段搞出来的动静但凡黑塔不是个盲人,她都能看得见。 繁育的令使,碎星王虫·斯喀拉卡巴兹,她既然已经能够完成这种程度的生物方程式拟造,恐怕攻克小家伙的生命方程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模拟宇宙的开发依然没什么进步,试图窥探〈繁育〉命途的dlc“寰宇蝗灾”现在还只是做了一个开头,尚且不能正常运行。 她的研究成果对比阮·梅那样子的创举难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这让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很难受。 黑塔曾拉下脸来请求阮·梅给模拟宇宙增添合理的设定,但哪怕阮·梅没有保留的对她开放全部的实验报告,也没有使得“寰宇蝗灾”里多出任何有关于他的信息。 它只是在循环播放塔伊兹育罗斯的登神,一直这么无意义的循环下去。 蠹星对于鞘翅目的虐杀一次次重演,孤独的虫子踏足神座,带领祂的子嗣散布死亡和灾难…… 黑塔已经看厌了这循环往复的老故事,可哪怕她望眼欲穿,也不能找到一点有关于【Ω1】的样本痕迹,历史里没有他。 她要找到分裂出那道生物样本的虫子,然后标记它,这样才能追溯他的生命。 “可虫群的历史里没有他。” 他就好像是突然插入因果关系的变数,完全没有征兆的出现在黑塔和阮·梅的培养皿里,在此之前寻不到任何记录。 黑塔想过这是由于他诞生方式的特殊性,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没有控制好的微小变量,对于整体的演算无伤大雅。 可这话本来就是胡扯,在科研界这是不可理喻的荒唐言论,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天才俱乐部#83的黑塔女士陷入了无法缓解的科研焦虑,原先这在她成年以后就没有过,但现在这种心理问题死灰复燃。 有人说,她像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 黑塔保留着童年时期的某些爱好,她尤其喜欢人偶和毛绒玩具。 有的时候这位天才也会拿着两个手偶自言自语,做着一个人的家庭戏。 她的孤独无从缓解。 镜子里,人偶的面貌和童年时有七成相似,可她的诞生却出自于本体随意的一些组装。 完美,那么遥远却也近在咫尺。 黑塔时常会去想,是不是名为Ω1的孩子也是命运随手制造的奇迹,他仅仅是要借助她和阮·梅的手诞生罢了。 她和阮·梅都只是他流光溢彩中的一刹。 除此以外,黑塔悲哀的发现明明自己那么想要照顾好那个病弱的孩子,却不可遏制的把他一步步推向无法观测的深渊。 对于科研的专注是每一位研究者的天职,可是现在黑塔越来越心神不宁,她开始奢望在办公室见到一簇深蓝色的绒毛。 等着一个回不来的人很辛苦吧? 可是至少,还会有人等他。 阮·梅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委托无名客里那个星核仔到禁闭舱段干掉了碎星王虫的拟造体,她这是在向自己炫耀吗? 黑塔摇了摇头想要驱散这些沉重的杂念,可它们生长的速度比剪除的速度要快上几倍。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可她难道不是一直都是疯着的吗,连他这个顽皮的孩子都看不住。 就这么等着吧,就这么等着就好。 等待并且心怀期待,让绝望成为一种注定到来的节日,因而不至于太过剧烈。 这是最平常的一天,黑塔启动人偶准备开始模拟宇宙今天的调试。 老实说,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让她有些麻木,但令她麻木的事情至少可以让她勉强缓和这愈加尖锐的痛苦。 突然,她听见站台上设立的生物信息检测器响了,然后整个空间站相同的装置都发出刺耳的鸣声,如同一场进攻的号角。 这鸣笛声,让黑塔一下子变得很清醒。 仿佛是打碎了遮蔽思维的迷雾,灵台里射入一道澄澈而明亮的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干净而满怀希望,都是崭新的。 往日里浑浑噩噩的生活啊!永别了! 这看上去近乎永无止境的苦刑终于抵达了尽头,风暴之后曙光与新大陆欢迎着这位迷途的行者,向她祝贺。 “艾丝妲,帮我安排一艘远航星舰。” “航线坐标延续星穹列车星轨,在此基础上标记独立站点〈雅利洛—6〉。” …… “黑塔女士也是〈以太战线〉的粉丝吗?” 有好事科员看着不远处那个标记好的星图提出了这个不知死活的问题。 然后下一秒,一封金光闪闪的停职申请从天而降,给了他一个硕大的“惊喜”。 (?⊿?)? 今天的黑塔空间站也是蒸蒸日上的一天呢,工作时间谈游戏,你怕不是觉得那些号称“督战队”的管理员没在看着咱们——报告写完了?实验做完了?奇物收容好了? 不要把伟大的黑塔女士和那些庸俗的电子游戏放在一起,这只会让你在空间站的生存格外艰难。 加油吧,少年,你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中。对于你不尊重黑塔女士妄图窥探其私人行程的不当行为,字手写检讨今日晚间送到办公室谢谢。 这空间站生活的小插曲就这么在某人的哀嚎里被一笔带过,只有某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从角落探出头来,眼睛里闪过灵性的光。 “佩佩?” 有人注意到它,可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小家伙就没了影。它四条腿飞快的叨着,不一会儿就窜到了站台上,那里有一艘刚刚靠岸的星舰,还有一具被激活的特制黑塔人偶。 成熟的小狗会自己去星际航行。 灵巧的一跃,这毛茸茸的小动物就跨越了站台间缝隙的阻碍,冲入了即将关闭的舱门。 佩佩,成功开溜~ 这一切除了监控摄像头,无人发现。 —————— 黑塔想过无数种和他再见的场景。 她唯独没有想过阮·梅会先一步发现他的踪迹,甚至能以胜利者的方式给她报信。 仅仅离空间站不过两次跃迁的距离,加上前几天她听说阮·梅突然目的明确的登上星穹列车,她早该发现问题所在的。 黑塔不禁自嘲果然是年纪大了,她在某些方面简直迟钝得该被惩罚,连这种显而易见的线索都能无视……可是啊,至少她等到了。 说来也有意思,Ω1可能想不到现在整个天才俱乐部都在找寻他的足迹。 【智识】后来提出的许多问题都有关于他,宇宙上的天才都很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得到〈博识尊〉这么高的评价。 据说提到他的名字,〈博识尊〉甚至愿意向一名平庸的凡人索要有关于他的线索——看起来祂是那么的期待和这名“老朋友”重逢。 拥有能让星神都为了他而侧目的才华…… “真是个优秀的孩子啊。” 黑塔这么想着,这具人偶的脸上都露出美丽的笑容,她回忆起那个让她放心不下的小家伙,感觉这么多年的等待似乎也只是短暂的一刹。 在空间站就通过渠道拿到了公司发行的通行证,现在她和他之间的路程将畅通无阻。 不管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管他是否已经变得平庸。 不管他是否记得她。 这里永远都会给他留下一个位置——哪怕是“徒弟”再不成器,作为师傅都不能选择放弃啊。 驶离站台,小型星舰的尾焰在半空中划出绚丽的弧光,仿若在漫漫尘寰里荡漾一道不深不浅的涟漪,晕开属于繁星的蓝紫色。 而这抹代表着喜悦的色彩,被人偶少女那温暖的目光和精心画了淡妆的面容衬托得格外艳丽。 第二十四页 回答只有是或喵 雅利洛六号的域外访问申请全权由作为行星临时元首的大守护者负责,这意味着它既拥有公司名义上的开发保护,也因为【平等合作】的原因保有行星独立主权。 眼下,这艘星舰拿的确实是星际和平公司印发的通行证,可是似乎已经过了生效期。 这就很尴尬了。 它签发的时候这里还是颗小冰球呢,现在都过去几个琥珀纪了,复古主义不可取。 “拿前文明的通行证过现文明的关卡,阁下好大的官威呐!” 好在它的主人准备相当充分,又从储物空间找出来一张星穹列车的临时通票。 现在这东西虽然不能作为“通关文牒”,但在这里出奇的好用——因为星穹列车正在雅利洛六号临近的星轨上停着呢,用来检验这身份的真实与否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方面,作为无名客的同伴,在列车组的担保下拥有“万界通行”的名义特权。 在联系过上层后,执勤的铁卫拿着星图指挥这艘星舰停靠在行星轨道偏西的空位上——不远处还有联盟仙舟〈苍城〉自动巡航,根本不怕外来者搞出什么乱子。 然后……一道曙光贯穿了贝洛伯格上下城区的地表,直达地底的前文明建筑群。 好了,就在刚刚上城区和下城区间又多了一个窗口,现在贝洛伯格下城区的人们能在早上看见阳光从两个方向同时射下。 刚送走找上门来的阮·梅,地下研究所的天花板就消失了。若不是那熟悉的命途力量波动,他必定是要用天火圣裁和这位不礼貌的客人打招呼的。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 而天才的思维方式不能与常人一概而论。 抛开那么多离谱的要素,这可能就是她声势浩大从天而降的理由。 冰晶绽放在头顶那直达天穹的空洞边缘,它向下延伸,在晨间的微光下被照得晶莹剔透,融化成水滴落在浴室的地板上。 “好久不见,Ω1,你的新样子还不错。” 她整理了一下因为冲击有些凌乱的裙角,又把头上的贝雷帽移动到合适的位置,相当有气质的向他发出重逢的问候。 王凯文的脸上只有冷漠的表情。 “出去。” 他把不着寸缕的身体往浴缸里向下压了压,尽可能让那些漂浮的泡沫覆盖自己,然后平静的对着闯入的她这么说着。 (?_?) “不要这么冷淡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黑塔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尴尬的笑了笑。 “请您现在出去!” “我这就出去……” 来人推开门走出浴室,这动作带走这里仅剩的那么一点可怜的温暖,而她从天而降时留下的冰晶仍然在墙壁上熠熠生辉。 “……” 王凯文现在有些恍惚。 他的心脏还在因为刚刚那震天撼地,贯穿星辰的巨响而剧烈跳动。 这都是什么事啊!!! 几秒钟前,他放松的躺在浴缸里,享受着温水的关怀,甚至还因为闲适的氛围哼着小曲儿。 没有什么比假日里洗个热水澡更让人心旷神怡了,简单冲淋后泡在浴缸里,疲惫和紧张在迅速消退,感觉整个人生都好起来了。 他似乎感受到天空,能看见云朵,嗅见了地表之上开阔空间的清新空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沉浸式体验冬泳。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拳打脚踢的赶出了舒适圈。 他的耳膜因为超高分贝的音浪冲击而隐隐作痛,眼前的水雾也因为冷凝变成了稀碎的冰花。 他早该想到的,阮·梅可能会比较在乎手段,不至于使用那么过激的方式来宣誓主权,但黑塔的办法绝不会那么简单。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眼前一黑是在所难免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 ■■■(文明贝洛伯格),那个疯女人用加速度和动能推进的方式,从轨道外直接贯穿星球大气层和深达几百米的地表砸了下来! 还就这么砸在了他正在使用的浴室里! 翻译一下什么叫■■■惊喜?!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王凯文想要把放在浴缸旁边的干净衣物拿来穿上,然后他发现整个大理石洗漱台都因为“黑塔宅急送”的缘故消失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块完全看不清原本面貌的……碎玻璃? 不对,这东西应该是洗漱台在高温高压的情况下形成的“钻石”,只是因为黑塔后续命途能量造成的冰冻效应产生了一些裂纹。 就离谱。 王凯文最终面无表情的用火焰把身上的水蒸发,在储物空间里找到了备用的衣物穿上。 天花板上那直达天空的空洞,尽快用理解与复现的能力补上吧,也算得上是现学现卖。 动作要快点,不然上城区的人就要低着头看他怎么修理天花板了……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非常坏黑塔,准备用眼睛去瞪。 在他如此满怀怨念的目光注视下,人偶少女似乎也有些良心不安,她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乖巧的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 “亲爱的,不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新朋友吗?” —————— 长话短说,向她们介绍了这位人偶小姐的身份以及来意,大致关系参考之前的阮·梅。 大概是有了阮·梅的前车之鉴,也可能是因为薇塔没有在黑塔身上感受到和阮·梅那样咄咄逼人满是针对性的气场…… 听完了故事以后,大家都没有很紧张,最后甚至很有默契的把客厅留给了久别重逢的这两个人。 “Ω1,我可不记得我和阮·梅有把你教育成这么花心的坏孩子呢。” “我以前和你说过吧,在湛蓝星,到处乱跑的猫咪可是要做绝育的。” 黑塔接过他递过去的茶水,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睛像是在开玩笑的说着。 虽然他已经换了一个新名字,有了一具新的身体,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没有找错人,面前的青年就是那个小家伙。 “人都是会变的,亲爱的黑塔女士。” “我也想不到一向谨慎认真的您,不过是几个琥珀纪就变成了这么冲动鲁莽的人。” 王凯文不冷不热的回应她,他看上去丝毫不怕触怒这位熟悉的天才。虽然刚刚的不愉快不至于让他疏远这位重要的故人,但不影响他现在表达自己的不爽。 正因为了解和亲密,所以那些无聊的客套话都可以省略了。堵不如疏,对于黑塔,问题就该挑明了说开,这样才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呢,Ω1。”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黑塔却没有和预料中一样气恼,她看了看他的脸,似是想要看出一丝熟悉的轮廓。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王凯文战术性喝茶,然后移开了目光道。 “是吗?” 黑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低下头往桌底下看,她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这,这是要干什么口牙!】 那是柔软中带着些温凉的奇妙触感。 那宝贝前后移动,轻轻的有节律的拨弄着他的脚踝,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睛。 “白琼润丽赛羊脂,珠细光腻过暖玉。” 【黑塔的战技对王凯文造成了弱点击破!】 人偶师以自身为蓝本精心制作的身体自然有她的特别之处,一双用料做工极尽天华,堪堪一手把握的小巧脚掌简直能被称作艺术品! 它在桌下轻轻摇摆,颗颗粉嫩,圆润饱满的脚趾很有心机的勾动,力求在可爱的基调中通过反差感透露出难以想象的魅惑。 更让人觉得动摇的是,那特意系在脚面的一条黑色花边丝带使这美学对比达到了顶峰,黑与白之间令那被撩拨的心绪彻底沦陷。 【这是弱点击破之后的超击破!】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和阮·梅玩捉迷藏,每次都要钻到桌底下。” “那时我就发现,人偶的脚部传感器总是有异常的触碰信号,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玩捉迷藏——这后来成了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看着他明明移不开目光却故作镇定的样子,黑塔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可是她依旧维持着攻势。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曾像阮·梅那样自诩为你的〈母亲〉,对于那些繁文缛节也不会在意。” 【这这这,你这不可以啊!!!】 【Σ(?д?|||)??】 “这具人偶是为了你特制的,它应该能够表达我那些无法当面言说的心意。” “只要你愿意和我回去,我会和以前那样尽我所能包容你的一切哦,哪怕是……过分的事情。” “Ω1,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黑塔女士发动了追加攻击,效果拔群!】 王凯文的决心受到了考验…… 他的意志将因为崇高的美德而璀璨! 〈坚定!〉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名戴着斗笠的犬族刀客跨越世界屏障,用传说中的次元斩为他祛除那些把他淹没的欲望和杂念。 【是的,就是这样,让我们向着不良诱惑说不,在那条光辉之路上行进吧,你不许■■!】 “呜,呜……呜呜?!” 王凯文刚想要义正言辞的,果断的,说出拒绝的话,黑塔就不讲武德用雪糕堵住了他的嘴巴。 那张忍耐到极限,似乎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潮红的俏脸近在咫尺,她身上满是危险的气息。 “Ω1,回答只有〈是〉或〈喵〉。” 【王凯文,你没有选择。】 下一回,贝洛伯格限定篇,堂堂连载! 第二十五页 紫色桔梗花 “给我……住手啊!” 阮·梅眼疾手快的把一看就状态不对的黑塔从王凯文身上拉走…… “我■■■,阮·梅,你在干什么!我■■■!”(文明湛蓝星) “放开我!■■!我就知道你这■■■没安好心,就等着■■■坏我好事!”(湛蓝星传统艺术用语——联觉信标管制) (传奇崩坏电报机持续为您播报中~) 气急败坏的黑塔一边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疯狂扑腾,一边用所学知识谴责正义执行的阮·梅。 劫后余生的王凯文同学大口喘着气。听着胸膛里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他颇有一种从死亡里逃出生天的深刻感触。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因为窒息结束这场名为“现实”的模拟了。 幸好阮·梅来得及时,不然《穿越者的愚蠢死法》又该为他这个奇葩单开一页。 而罪魁祸首黑塔还在阮·梅的压制下还在拼命挣扎呢,完全没有天才科学家的气质。 这具特别改装的人偶的确有它的过人之处,光是腰部的动力传动轴就史诗级加强,任凭阮·梅用尽全身命途力量封锁,都显得很吃力。 更别说人偶四肢加装的动能核心,若不是刚刚阮·梅趁其不备占了先手,她还真不一定能制服这一只暴走的机巧少女。(速度强化遗器,小子!) 这么强大的动力驱动让王凯文毫不怀疑这具人偶有能力徒手撞碎一只真蛰虫! 很难想象黑塔这种程度的特化改造到底是为了应对怎样恶劣的战斗环境……不成,越想下去王凯文越觉得后怕,背后冷汗直冒。 天才美少女人偶师恐怖如斯。 良久,黑塔才似乎冷静了下来。 但是阮·梅仍然保持着不信任的态度,以自身为障碍挡在她和王凯文之间。 “我拿你当挚友,你想对咱家孩子做什么?” 她让黑塔过来只是为了考验一下王凯文身边的那些小姑娘是不是值得信任,阮·梅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逆天的展开方式。 差一点啊,就差一点,要不是她来得及时,自家乖孩子就要被这万年老女人得手了! 阮·梅这么想着,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危险,看的黑塔都有些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阮·梅你敢说你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别一副清高的样子……” 黑塔觉得自己的问题只是偷跑,可阮·梅又没有把他装进笼子里,她作为Ω1的创造者之一,不过是动手动脚,怎么啦? “我敢。” 阮·梅非常坚定的打断了黑塔的话。 这一下子黑塔的表情就相当诧异了,她能听出来阮·梅这句话里带着的诚实。 不是,你认真的? “我没有想到和他这么长时间的分别居然对你的心理健康造成了这么恶劣的影响。” 对于合作同伴的堕落,阮·梅表示相当惋惜,但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一定要拯救这个走向歧路的天才。 “作为同伴,我必须纠正你!” 对此,着名评论家黑塔小姐的回应是: “我■■你个■■,你■■别带上我啊!” “阮·梅,你■■■■■■■……”(文明湛蓝星及黑塔空间站) 彻底破防的黑塔小姐在短暂的读条以后继续使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孩子面前不许说脏话!” 迅速从储物空间找到一大块粘性糕点,阮·梅反手把它塞进黑塔嘴里,世界安静了。 也不用怕她噎着,毕竟人偶又不需要呼吸,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阮·梅回过头,歉意的看向王凯文。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刚刚吓到你了吧?” “你放心,回空间站我会好好纠正这个扭曲的家伙的,保证不让你再遇到这种事情。” 她的目光移向房间的角落,敏锐的捕捉到一截紫罗兰色的发丝。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 她这么想着,却没有点破。 拎着好不容易关掉了电源,停止活动的黑塔人偶,阮·梅向他和他的家人们告别。 …… “梅,你确定这个办法有用?凯文他知道了不会怪我们吧?” 薇塔从墙角收回偷看的小脑袋,对着旁边站着的梅说道。 “放心,不可能有问题的~” “我只是适当放大了那位人偶小姐的情绪,令她的冲动变得合理化。” 梅想了想又补充道: “黑塔小姐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本来她就真心想要做的事情……真是有够沉重的感情呢。” “但好像阮·梅小姐不认为这种行为是合理的,她们之间发生的冲突我也没办法~” 薇塔打了个冷颤,她好像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在她和王凯文之间也有过。 “梅,你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她害怕的抱紧白珩的大尾巴。 白珩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感觉,从走廊窗户那里探回来,满脸好奇的问道: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见到这孩子单纯的表情,梅和薇塔也没有了那么紧张,温和的笑笑。 “小白乖,没事,过会儿带你去找凯文玩~” “哦。” 薇塔摸摸她的头,替她整理耳朵旁边有些打结的毛发,然后把它们理顺。 白珩享受着毛发护理,从储物空间里拿出阮·梅临走前塞给她的糕点礼盒,从里面选出一个,小口小口的吃着。 糖渍梅花馅的,有点甜,不是很合她的口味。 但因为是梅花馅的,听阮·梅小姐说王凯文吃了可能会过敏,所以白珩决定把它吃掉。 其实也挺好吃的。 —————— 这是桑博。 这是乔瓦尼。 芝士雪豹……好吧,这是被上面这俩乐子人乔装打扮的账账。 谁能想到〈以太战线〉线下大赛才开展不久,账账就被征用成了吉祥物。 不为别的,就因为据说〈传说训练家〉之一的开拓者,其王牌就是一只次元扑满。 带着一只疑似拥有自我意识的以太灵,如此鲜明的特殊性,就差把“主角”标在脑袋上了。 受到开拓者二人组的影响,越来越多的参赛者把次元扑满这种“水桶怪”塞进队伍里,试图蹭到主角光环的运气。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该非的还是非,打穿了竞技场都没有收集到决赛的参与徽章,在贝洛伯格城外雪原冻成冰雕都没有看见所谓的【隐藏怪】“永冬灾影”。 更不用说人心险恶,玩家时不时能遇到兜售二手以太硬币,等到上手才发现是高仿的普通金属硬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次元扑满只会眷顾原来就好运气的人。 托帕的后援队不止一次在雪原里回收冻得邦邦硬的参赛者,累计起来他们救了这么多人,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 “话说老板这几天还没来?” 乔瓦尼一边画着次元扑满的海报插画一边问站在那里的桑博,那家伙手上被颜料染的漆黑,仿佛一名光荣的矿车修理工叔叔。 “不知道啊,他这几天似乎也没出门,但今天早上不是有流星掉他家了嘛,估计还是在搞什么降灵术这一类的东西。” “他只要最后当好关底boss就行,反正他说他的以太灵不要我们准备,他自己有。” 乔瓦尼听到这反应过来,突然问道: “可是我没给他以太硬币啊?” 桑博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道老板他有多神通广大,区区捏造个以太虚影不是有手就行……” “你应该担心的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决赛场所够不够他养的那些小家伙发动一次常态化攻击。” “据我所知,他还是有准备的。” “那又能怎样?这决赛场地理论上比这颗星球都结实,我真不觉得他能弄出来让咱们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乔瓦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只是平时里不着调,关键时刻可不会掉链子。 一个合格的游戏制作人要有足够的想象力,但在他的想象力范围之内,绝对不应该有人能够跨越他订立的游戏规则…… 除非乐子神亲自下场,不然绝灭大君想要在他的游戏里搞事情都得按照规则来。 桑博没有回应他,他知道乔瓦尼的那些把戏,他只是自顾自的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满意样子,再看他面前摞着一堆闪闪发光的彩色晶体,看上去很不错。 “这些是什么?是用来作为任务报酬的神奇小宝石吗?或者是强化到+10以上就只有5%成功概率的武器强化石?” 乔瓦尼凑过去看,然后他愣住了。 “猜的不错,下次别猜了。我才不相信你没见过这些东西。” 桑博对于和同伴的耍宝没什么兴趣,直接告诉了乔瓦尼这些东西的用处: “星琼,一些对我们来说不怎么重要的小道具……你总该知道的,想要让有性格的无名客按你的规则办事,没有足够的奖励可做不到。” 桑博把这些漂亮的晶体塞进小盒子里,然后把它们都递给乔瓦尼。 “拜托你把这些放在场地的角落,那里有的是箱子装这些小小宝藏。” “记得撒上荧光粉,这样无名客才不会因为找不到线索急得跳脚,当然你要是想看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也可以。” 乔瓦尼面具下的一定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因为桑博看见他悄悄往某个小盒子里塞了一张纸条。 “当然,我的朋友,乐意效劳。” 第二十六页 巡此苦旅 这是黑塔,她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精神强控了,正在无能狂怒。 而阮·梅用她独有的冷漠表情看着面前这个人偶,心里在想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我们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良久,黑塔不甘心的问道。 “你比我预想中要早三分钟恢复冷静……是因为人偶身体和你本体之间的精神链接终究不是完全的情绪共鸣吗?” 阮·梅嘴角微微上扬了两个像素的幅度。 “能对你我这种〈令使级〉造成影响,小家伙身边的朋友真是卧虎藏龙呢……” 黑塔听她这么一说也发现了异常之处: “控制我的不是催眠系能力,而是彻彻底底的精神干预,应该是个人对于命途力量的特殊开发,但是她身上的味道……” “是自灭者。” 阮·梅沿着她的话说出了肯定的答案。 沾染【虚无】到这种程度,已经称得上无可救药了,拥有如指臂使的命途能力以外,她必定也面临着自我的消融和存在的瓦解。 那位紫发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还有那堪称稀薄的存在感,无一不证明她已经时日无多,甚至有可能早就沦为了【虚无】的幽灵。 “小家伙找了一个自灭者作为恋人?这种事情我可不能当做没有看见啊。” “你说我们现在把他带走还来得及吗?” 黑塔漂亮的眉毛弯了下去。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当面阻止他们,也没有理由插手小家伙新的人生。” “他不像当年那样弱小,也不完全是我们认识中的那个人,黑塔,你那湛蓝星传统的专制教育方式也该有个限度。” 阮·梅非常认真的用残酷的现实打断了黑塔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我不能白白看着他陪着那个女人送死!” 面对着阮·梅的劝说,黑塔突然一字一句的说道,而这话语又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阮·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虚无】代表着什么!那就是一条死路!” “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无论如何,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一次看着他离开!” 可阮·梅的脸上仍然是那浅浅的笑容,这笑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这位科学家胸有成竹。 “我很欣赏你这种目的明确的疯狂,黑塔。你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令我得以完成计划的布置和准备。” “不需要现在像个败者一样离开,我们可以凭借着游客的身份去参加那孩子精心准备的游戏,这样也能达成目的。” …… “阮·梅,你对我说实话,你真的对他没有……” “彼此彼此,那种事情谁说的清呢~” 她们相视一笑,在心中默念神的名字,愿那殊途同归的智慧指引她们的行动。 哪怕,她们根本就不曾信仰。 —————— 漆黑的深空里,游荡着旧日里的噩梦。 依稀可以听见不似人声的诡异吟唱。 “我们是罪人。” “诞生之刻,擅自拥有八片羽翼,令这贪堕的躯体从呼吸染就不洁的血色。” “他死了,他为了我们而死。” “而我们,行进着他断绝的道路。” …… 谁能想到,这里是天才俱乐部成员都只能在梦境里窥见的圣所,是那高高在上的智慧神明,祂精心照看的光荣庭院。 【智识】的属民,是一群拥有智慧的虫子。 真蛰虫,无边无际的真蛰虫。 它们呈现出来奇特的状态,不再需要进食或者无止境的分裂,〈智识星神·博识尊〉已经承担了它们的一切生命活动消耗。 祂之所以会如此慷慨,是因为在更遥远的地方,那位虚数空间的死者替它们同这尊大神签订了不可违背的契约。 于是,虫子信仰的神,算计了穷极智慧的神。 这群虫子,也不再只是单调的虫子。 它们的身体没有副作用的承载着源源不断的虚数能供给,它们的思维连接机械神明的至高算力,更不必说那传承自寰宇虫灾的强悍体质…… 说实话,这些条件已经足够让这群虫子拥有掀起第二次〈黄昏灭绝〉的资本,都洗干净等着挨〈存护〉抡过来的锤子吧。 神明之下,它们将是最可怕的族群。 “可这又如何呢?那位大人还不是死了。” 族群中最先觉醒的长者一声长叹。 那极度的哀恸要把这些新生的孩子们揉碎,它们的每一道思想都在渴望着为那位伟大先驱殉葬! “他的族裔不该如此懦弱,不是吗?” 一句反问,相当有风格的驱散了它们的迷茫,被托付一切的,满怀怒火的博识尊最终还是决定“冤有头债有主”,暂且替他稳定一下局势。 这信号似一颗种子,在虫群的意识里萌发,顽强的在绝望的荒漠里生长出代表着希望的花儿。 “那位大人……他仍然需要着我们吗?!” 虫群异口同声的问道。 “既然没有真正的死去,作为一名始终没有触碰到终点的行者,他必然需要帮助吧?” 智识的神满是恶趣味的说着谎,对于祂来说,这虽然不能缓解祂心底的怨愤但也够让这群负担不至于那么无聊。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让这帮分走流量和算力的寄生虫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却不想,这话语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蛰虫们的欢呼宛如山崩海啸般剧烈,他们中每一名族裔的眼睛里都被注入了光明和意志。 见到此情此景,博识尊都不禁恶意的想: 凭借着这种激昂的情绪,这群虫子是不是都敢于面对【虚无】的黑曜,最终达到存在的彼岸? 但这不可能,虫子只是虫子,哪怕是拥有了超凡的力量,它们也不过是…… 祂决定用一场小憩来作为计时,其实这也算得上“眼不见心不烦”,看见这群虫子祂就浑身难受。 “那位大人需要我们。” 一直以来,虫群固执而不可理喻的认为自身没有随着他一同消亡却转投【智识】,是不可饶恕的“叛乱”(背叛)。 而现在,因为一个可悲的虚假希望或是神明恶意的谎言,他们找寻到了自己的道路,那条通往救赎,通向那位伟大者的崇高道路…… 何等忠诚!何等荣光! 从来万众一心的格式塔意识链接,永远同仇敌忾的种群被动,我们还等着什么? 声嘶力竭的呐喊,竭尽全力的欢呼,这些都不足以代表我们的思想,都不足以宣告我们将要完成的事业。当狂热在理智中熄灭,曲解因为点燃的信仰而升华成更加偏激的执念。 “同胞们,你们听到了吗!如阳至圣的吾主在彼岸呼唤着我们!此身这卑劣的,理应被诅咒的罪恶生命啊,它将因为我们将要完成的〈赎罪〉而重新拥有价值!!!” “死亡不再是不可接受的损失,我们已不惧死亡,个体的生命,族群的生命,它们都将作为尽忠的筹码,都将成为献给他的祭礼啊啊啊啊啊!” 〈不再恐惧,是对于叛乱行为的偿还。〉 〈燃烧殆尽,是对于异端行径的赎罪。〉 成群结队的真蛰虫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它们令虫灾的幸存者回忆起被虫群支配的恐惧,让以保卫行星大肆集权的元首亡魂直冒,使得这个世界所有关注局势的人们紧皱眉头。 它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 许久前,博识学会和天才俱乐部同时为这群怪物担保,承认它们“皈依”于【智识】的门下。 而现在,这些旧日的梦魇到底是为了什么重新聚集起来,又将在这片星空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无人可以回答。 没有人知道这群虫子想要做什么,他们能做到的只有不断加固城防,一次次更新迭代武器系统,催眠着自己这都是情绪过敏。 然后,又是一个琥珀纪。 越来越多的孩子在星球的低级教科书上看不到有关于虫灾的历史,这些残酷的东西现在被束之高阁,只会对于真正的求知者开放。 据说,有的偏远政权甚至离经叛道到了离谱的地步,公然撕毁盟约,与那群虫子订立了合作。 他们在想什么,难不成这群疯子认为那群怪物能给他们带来堪比公司的保护和便利吗? 然后,又是一个琥珀纪。 好吧,我们必须要承认,虚构史学家修改的速度远远低于那些偏远地区历史书更新的迭代效率。 虫群甚至在某些文化中被描述成无害且友善的,智慧而谦逊的理想学者。 事实证明,人类发疯的历史比虫子早了几百个琥珀纪,后代的抽象程度使得前朝遗老都恨不能把整个文明都重置回远古时代。 终于有人开始向虫群发问: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它们庄重而严肃的用优雅而富有隐喻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行为,然后旁观更多的人发疯: “为了骄傲的迎接注定到来的死亡。” “为了昂首阔步的完成光荣的赎罪。” …… 有年老的虫群在朝圣的道路上因为意外即将死去,它用最后的意志连通了思维网络,把自己的遗言传递给族群中的每一位: “生命是他赐予的硬币,善用它……” “用一切,为他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第二十七页 成为传说 “三月,六点钟方向,两个野生敌对。” “收到!” 一道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三月七的冰霜箭雨在一瞬间封死了敌人的所有退路,并且附加上冰冻的效果。 在对方行动受限的同时,星手里的骑枪如约而至,在这炽热的烈焰下,一切防御都只会是华而不实的幌子。 因为彼此之间默契的配合,粉发少女身上的礼服不仅没有成为运动的阻碍,反而让她的攻击动作增添了几分优雅。 (●? ?w?? )?(′?`●) 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啊! 如果她们这对双子星没有在殴打一只次元扑满以太灵就更有英雄的气质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对方捏着破碎的激发装置,看着在箭矢下消融的防护罩,脸色苍白的望向这两人。 喂喂喂,〈以太战线〉场外决斗有规定过训练家可以直接下场真人快打的吗??? 完全没这个说法吧?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 “理应如此,那便对吗?” “现实如此,那便对吗?” 星直接0帧起手,发动灵魂三问,令面前无名训练家的大脑陷入了宕机。 诶?我说的不对吗?他怀疑的想着。 对啊?不对?对对对!唉,不对,不对! “你说的对,但是——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喂喂喂,你演都不演了是吧! “住手啊!这才不是决斗!” 星和三月七十分尴尬的背过头,不敢去看这个人满是怨愤的眼睛。 真的,他们一直以为以太灵这种东西是有野生的来着——哦,它们是你养的啊,不好意思。 难怪这半个月来,就这地方会定期刷新以太灵呢,她们还以为这里是官方安排的日常任务点,每天都按时过来刷副本。 因为了解到只要敌对以太灵静默就能判定胜利,理论上训练家打倒的也算数……她们逐渐也习惯了对于这些家伙展现“开拓者的真实力量”。 更何况,直接击败训练家也算是取得胜利吧? 没有训练家指挥的以太灵,完全不是对手嘛。 这段时间的黑暗决斗不仅让她们的积分水涨船高,对于以太灵的训练也有了独特的见解——猜猜看她们是怎么在那么多挑战者的包围下不落下风的,真实伤害,小子! 眼下虽然多少有些感到内疚,可是覆水难收,离弦之箭更是作为既定事实打在了那只可怜的次元扑满身上。 这个小家伙痛苦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变成了光粒,被收回了硬币中。 〈victory!〉(取得胜利!) 看着自己那些血条清空的以太灵,还有掉落在地上的以太硬币,以及逐渐下降的竞技积分,这名遇到无妄之灾的参赛者终于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我绝不承认,绝不承认这种败北!!!” “我将用我的退场污染你们的梦想!我诅咒冠军,诅咒你们的愿望伴随着灾祸!在坠入炼狱之时,必会忆起我的愤怒!” ヽ(≧Д≦)ノ 没有给星和三月七道歉的机会,这个人启动了传送,消失在她们的面前。 “开拓者,你说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三月七看着星,心情复杂的问道。 “游戏就是这样,反正规则里没有禁止训练家参与战斗,我们应该也不算违规吧……” “更何况,下次注意先解决训练家不就好了。” 星拜了拜手,示意三月七放轻松~ 她最好的游戏搭子银狼同学说过,只要作弊没有被发现就不算作弊,它只是取得胜利的手段。 如果非要给这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微笑着对敌人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吧。 明明都接受了“碰上了视线就要决斗”的离谱设定,却还是在意那错漏百出的游戏规则? 距离决赛还有几天,手里的冠军候补徽章也快要集齐了。在得到那冠军的奖杯之前,哪怕是过去的同伴她们也会不择手段的打倒! “开拓者以血代言。” 你问为什么星会有这么强大的执念?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因为她能看到那个闪闪发光的〈限时活动〉开拓标签,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把它完成了,等变成常驻任务后奖励会变少! 活动奖励的星琼真的会变少! 这是一场试炼! “三月七,你听好了,恐惧是你必须要打碎的东西,就是现在,必须得跨越不可。这就是所谓的生存。” “这是一场〈试炼〉。这是一场来自过去的“试炼”。人的成长……就是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 此刻,被星核选中的开拓者为了更多的信用点和星琼而战意高昂! 『空中的云朵无法察觉到自己被吹的七零八落』 『熄灭的火焰连自己也无法意识到自己熄灭的瞬间』 『在这个世界,只有结果才会被保留下来』 『命运赐予了我切换命途的能力』 『命运将我的星核,选为了无敌的顶点』 “〈以太战线〉的冠军只能有一个,「帝王」就是我,星!结果依然从未改变!” …… (小三月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你这些话说的很帅。) —————— “这就是你不禁止场外决斗的原因?我的天呐,她们把我的游戏规则弄得一团糟!” 乔瓦尼一边修改着数据,一边向在监视器面前看热闹的桑博抱怨道。 “想开一点,因为这点小小的纵容,我们不是看到了许多有趣的画面嘛。” “一成不变的回合制pvp格斗我都看腻了,也就只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盘外招还有点创新。你难道不觉得计划之外的变数才是珍贵的宝藏吗?” 乔瓦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说的有道理,可你总不能让她们就这样凭借着小聪明畅通无阻的进入决赛吧,那怎么想都很没意思。” “别担心,我的朋友。” 桑博笑着拍打乔瓦尼的肩膀,看着他因为这敲错了一行代码,然后手忙脚乱的回档。 “你真该去看看咱们的老板搞出来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大家伙,我甚至觉得相较他而言这俩小姑娘的作弊行为显得有些幼稚。” “乐子神在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走上挑战台时她们那满是惊讶的表情了~” 乔瓦尼对此不置可否。 “我不认为有以太灵能战胜实体人类,它们只是以太编辑仿造原本塑成的虚影。虽然和实物样子一致,但真实强度甚至比不上骇客手里那把用信息能量铸造的剑。” “想要让以太数据或者忆质影响现实,你至少要把数据流的量级提升到堪比忆者的层次——有这本事我为啥不直接做个光锥?” 桑博没有再回答他了,只是充满深意的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头看看决赛场地的变化。 那里是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他正在用着自己的能力从四面八方吸纳游离的以太数据。 这画面着实好看,天蓝色的微粒被风卷积着,如长江大河归流入海,倒悬在天的能量“湖面”把整个决赛会场都变得如梦似幻。 列车组的大家可是他的至爱亲朋啊,作为关底boss王凯文还是打算放点水的。 可是活动气氛都炒得这么热烈了,不搞出大活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不说别的,就凭公司这么大动干戈的宣发,倘若是虎头蛇尾了,王凯文恐怕到了晚年想到这都会满心遗憾。 姑且玩得尽兴点,有着他这个巅峰战力兜底,也不怕出什么严重的意外——也别整什么以太灵了,这东西档次太低,配不上以星空为基础架构的决斗,咱直接复现一个。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相关的情报收集不足,他想要在没有实物参照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大工程,还是挺有难度的。 随着王凯文对于理律核心的认识越发深入,使用它完成塑造也熟练到突破了某些限制,他感觉自己距离那虚空创造的〈真理〉只差临门一脚。 可惜前两天给杨叔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有些不好意思拜托他过来指导,不然多个前辈的经验,王凯文的进化速度还能再快一点。 他现在已经能够在不理解原体的情况下完成一定程度的复现,无愧理之律者的名号。 虽然,徒手捏黑洞的冲动依旧鲜明。 (嘿,咱就是说这理律核心的来历绝对正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贴合设定的问题。) 在造了在造了→新建文件夹。 …… 贝洛伯格上城区,歌德宾馆。 瓦尔特又迎来了一个失眠的长夜,今天下午他短暂的梦见了那个人:真正的“瓦尔特”。 距离那个冬天,又是多少年过去了。 本以为是回忆和思念交织成的幻觉,但他胸膛里的那一颗岩之律者的核心开始不安分。 怎么会?! 律者之间会相互吸引…… 这个世界,这个能够存在律者的世界,拥抱这份力量的人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但律者的本质是什么瓦尔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上位者】傲慢而残酷的筛选,是文明必须要跨越的灾厄,它绝不会那么温和。 于是啊,他的不安,他的惶恐,他的猜疑……都如同剪影戏上的小人,唱着跳着,嘲笑他的畏首畏尾,这些无法抛弃的东西注定了让这位远赴星空的游子辗转反侧。 他想起那位白发青年如出一辙的人生轨迹,想着列车组上那些孩子,他放不下。 瓦尔特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依然不是主角,属于随波逐流的大多数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量子之海里他就已经有了以身殉道的觉悟。 “瓦尔特”,祝福我吧,祝福这个世界吧…… 他的眼中充满了坚毅。 第二十八页 为了冠军之证! “哼~给我咬紧牙关吧!” 伴随着软萌的萝莉音,又是一名不幸的挑战者飞出了决斗场外。 等等,为什么他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 “您好,这位先生,我们是星际和平公司以太战线海选赛的直播记者,请问您对于这一场精彩的决斗有何感想?” 男人的额前因为汗水的打湿沾上较为凌乱头发,脸色红晕,显得格外的激动。 “我见到她了,你们看见了吗?我见到她了!” “额+,这位先生能详细说下您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吗?能让您即使不幸战败也这么激动,您的对手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决斗者吧?” 记者看着演播室里主持人传过来的台词,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期待获得更多的信息。 “当然是漆黑的虎克大人!我是虎克大人的■!嘿嘿,虎克大人小小的,香香的,软软的,嘿嘿,嘿嘿嘿嘿嘿……”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决斗中被虎克大人用小皮靴踹下场,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男人一脸狂喜,对于自己的恶劣表现毫无自知之明,带着难以想象的赤诚。 开门!星际和平公司法务部! 拖出去,按照mmmmmmmmmmmmmnnmmm\/m\/m(错误信号!) “按照贝洛伯格他们自己的联合律法来,希望他面对最小型号的子弹还能笑得出来!” 耳麦里的导演几乎要吼出来。 但是现在还在实况直播呢,哪怕有这个想法也肯定不能当面讲出来,无可奈何记者小姐只能表情冷漠的望着他: “您真的是无可救药呢。” 她终于忍不住,满脸嫌弃的说道。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男人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更加激动起来。 “这样满是嫌弃的表情,同为职场打工人的记者小姐用没有高光的眼睛这么鄙视的看着我……” “我现在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所以,他到底是从那个星球过来的逆天玩意儿,这种精神状态实在是有碍观瞻。 默默的剪辑掉这段令人后悔的现场采访,演播室里的主持人插播了一条广告。 “本节目由经典苏乐达赞助支持!喝下苏乐达,美梦速速达!” “苏乐达邀您观看〈以太战线〉贝洛伯格线下决斗大赛,在美梦中共赏寰宇决斗者冠军之夜!” 不是,哥们儿! 匹诺康尼广告商都打到这来了? 不过是因为这里事务繁杂,分身乏术,否则迟早让凯文老大给你们把大剧院都肘下去。 说了多少遍,贝洛伯格人只喝黑面包汽水! 老桑博默默的按下了换台键,让老式电视的屏幕上显示出另一个场面。 酒馆依旧欣欣向荣,几十双满怀期待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那枚硬币。 铆钉镇边缘,昏暗的街道里,他的身体被颓圮的建筑衬托得尤为挺拔高大,隐隐约约还能看出几分最佳酒馆主持人和销售总冠军的影子。 现在是晚上八点,到时候了。 “早上好,酒馆!” “向您问好,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你们最忠实的好朋友老桑博,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为您实时播报昨日份的决斗者大乐透~” “昨天的决斗者大乐透,最终结果是满打满算的整整三千个!” “多亏了没完没了的黑暗决斗,光下城区就淘汰了1000名选手!” “但有一名武装职员被扔出去了,我看你们全得赔钱,因为公司市场开发部咽不下这口气!” 桑博拎起一旁放着的黑面包汽水,很没有形象的灌了一大口,粗鲁的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继续说道。 “上城区新建的文化街断电了,又是那些流浪者和无业游民干的好事……” “与此同时,数据空间的朋友还在忙着帮那些滥用以太编辑技术的作弊者收尸!” “而在另一面,咱们这些乐子人众望所归的下城区磐岩镇……” “好吧,磐岩镇还是磐岩镇,在这儿没人敢做的太过分,否则他们就会想起来下城区垃圾桶的老用法——它们装得下所有秘密。” 几台电视机里的画面因为信号不好开始闪雪花,该死,这群守财奴就不肯租个长期的通讯频道吗,还得寒腿叔叔自己去进货。 没有面具,他甚至收不了打赏,只能像个扑街作者一样可怜兮兮的站在这里。 别让他找到机会回去,等这次活动整完,他就问乔瓦尼借面具去酒馆逛逛,他发誓! 在地下室那些倒霉的罐子和酒桶被掀翻之前,咱老桑博不会说一句话!不会! 桑博喝下最后的黑面包汽水,把玻璃瓶向着旁边的垃圾堆扔过去,看它在半空中飞,然后摔成一地晶莹,看它摔得粉碎! 就用这,来为今天的直播节目做结幕吧。 他清了清嗓子,用高亢而激动的语气说: “我是你们的铁哥们儿桑博!和我一起,开始贝洛伯格新的一天吧!” 电视机们相当懂得看气氛的熄了屏。 而桑博笑着回过头来。 “真是幸运,得来全不费工夫,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半夜不睡觉跑出家门会被大灰狼抓走吗?” 小男孩脸上戴着金色的华丽笑面面具,穿过狭窄的堆满了杂物的街道,走到他面前来。 “这里是鼹鼠的秘密基地,我的朋友,没有获得主人允许擅闯此地的你,才是挑战者。” 呵,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你不就是被乐子神多看了一眼,走上了我们这一条命途吗?在这个岁数,你千不该万不该…… 看我一记滑铲,就这一式,平沙落雁! 好标准的五体投地! “我千不该万不该得罪尊敬的尤利安大人!还望您赎罪,把小的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虽然最后的自尊让他没有磕头如捣蒜,但是纵横宇宙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笑啥? 咱老桑博这才不叫从心,这叫战略性服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没必要和一个有面具的同行杠上。 你说年龄这么大还向一个小孩求饶是不是太过于没有脸面?(乐子人要什么面子?) 笑话!咱老桑博就不是年龄派的,这世间达者为师,谁规定年纪大的就要比年轻人有本事! 来,咱俩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叔,我管你叫哥,叔叔我多给你嗑一个,哥哥你能赏我一个面具吗?咱也不要你脸上那么高级的,随便分出个影子给我就行…… 要是能,我能嗑到你亏本! “你很上道嘛……” “这位壮士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尤利安也被这位大哥毫无节操的行为震惊了,但想着虎克大人教给他的“高手风范”,他相当成熟的点了点头,礼贤下士的把桑博扶起来。 “哪里哪里,是我路过此处就感受到尤利安大人身上环顾的王霸之气,一时感怀,情难自禁!” “我这里是喜极而泣啊!” 桑博一脸谄媚的对着男孩说道,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心,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尤利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向他这个有眼力见的路人npc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此番来,是听闻这铆钉镇废墟之中有这么一位谋主,不仅智才绝世,还参与了赛场的设计,可助我主虎克大人夺得冠军。” “敢问壮士对此人可有眉目?” 老桑博听着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低下的脸上邪魅一笑,心里只道一句“天助我也”! “这位大哥,要论起下城区的活络程度,我桑博称第二,无人做第一,且听我娓娓道来……” 尤利安抚面一笑,也不当真,跟他往山顶的原孤儿院旧址去,那里还多几盏灯,不至于黑灯瞎火的,哪方便谈大事。 “这里便是那位谋主的住所?未免有些过于荒僻了…可能是那位先生心性孤高?寻得此番僻静之所,韬光养晦,欲夺天时?好想法!” 尤利安跟着桑博走着,自言自语道。 嘿,你别说,你真别说,能拿上乐子神面具的一定是会说话的好孩子,你看看这话说的,让桑博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谬赞了,此处虽然僻静,却只是那山村野夫流落江湖之地,上不得台面。” 可这谦虚,在不挑明身份时就变成了对那位先生的羞辱,尤利安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不敢乱说!” “我等凡夫俗子,怎敢揣度那种智将的心思!还是要恭敬为上,以礼待之。” 多好的孩子啊,你看看…… “大人如此看得起在下,我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此处不是他处,正是我落魄桑博的寄住之所,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桑博面色沉重的答道。 “您……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寒腿居士?!” “那位能让兄弟姐妹都拍手称赞的剧本创作者,连续蝉联酒馆三届的销售总冠军,“没有面具的假面愚者”?!” “果真是如传闻中那样仪表堂堂,相貌不凡!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尤利安一把捉住桑博的手。 “还望先生随我下山,共赴我主大业!” 桑博看着面前孩子那真诚的眼睛,心里一噔,多好的孩子啊,这怎么能让他失望。 “桑博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 这个机会他要抓好了,回到酒馆的希望……对不起了,凯文老大,你一定会理解我吧! 桑博,已经抓住了未来! 第二十九页 距离决赛还有2天 “小白?” 他坐在床上,看着面前只穿着单薄睡衣的狐人少女推开门,她轻车熟路的从他桌上的箱子里翻出一包饼干,然后凑到他身边。 “往里睡点啦,给我腾个位置。” “今天晚上看完电视我们猜拳,我赢了,她们俩就说,让我洗完澡过来。” 白珩毛茸茸的小耳朵剐蹭着他的脸颊,而那一条自动缠上他手腕的狐狸尾巴让他也不禁陷入了这种旖旎的氛围。 他很识趣的挽着她,拥她入怀。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却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真好啊……我不喜欢药草味。” 白珩靠在他身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狐狸从生物表上面来算确实是犬科,这种情况在她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她只要闻不到喜欢的人的味道就会不安,总是非常粘人但是懂得分寸,整天活力充沛仿佛永远都不会累,孤单的时候就傻乎乎的坐在那里…… “那我下次记得在调配完药剂后洗澡。” 王凯文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道。 “算了吧,咱们在罗浮待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改过。药草味我虽然不喜欢,但这么多年过来……也差不多习惯了。” 白珩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满是不相信。 其实这也不尽然正确,王凯文来贝洛伯格就没再摆弄过什么草药,他身上那类似于植物的芳香本质上是过剩的〈丰饶〉逸散导致的,只是单纯的洗澡也除不干净。 另一方面,虽然白珩对这味道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薇塔似乎相当喜欢,听她说,闻着这种味道睡觉有小时候和他躺在干草堆里午睡的感觉。 这就很尴尬了。 “你在想别的女人,对吧?” 小狐狸看他走神,气鼓鼓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留下带着明显虎牙痕迹的牙印。 “喂喂喂,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看着那水光粼粼的牙印,倒也不是嫌弃,就是一时觉得稍微……有点激动。 好奇怪哦。 (?ˉ??ˉ??) “怎么,你有意见?” 白珩呲着可爱的小虎牙,不等他回答,突然暴起,一下子就把他扑倒。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你就总是好忙,只有在周末才会陪我……” “今天好不容易才赢了那两个家伙一次,我可要好好的把这几个星期的业务给完成了~” 看来今天的模拟宇宙是不得不清空一下近来积攒的开拓力和沉浸器了! 王凯文看着压住自己小腿的蓬松大尾巴,满是宠溺的任由她释放秘技,针对区域小怪定点围剿。 模拟宇宙最重要的就是选择好命途祝福,白珩的续航能力有限,除了必要提速的〈巡猎〉以外,〈存护〉和〈丰饶〉也要兼顾到,这样才能在承伤的基础上完成输出目标。 另一方面,在堆叠遗器双暴词条的同时也要注意防御和效果抵抗,适当提高生存力。 诶?这里有个事件选项。 选就完了,管他是给什么呢,能不用开打就不打,节约时间和精力。 不是,哥们!怎么这一把事件选项不是“酒馆牛仔”就是“昆特牌荷官”,或者“周期性大魔王”?这都是什么逆天运气啊…… 跑不掉,那就打! 身上的存护之力满载运转,丰饶的祝福也基本上集齐了,开局放个秘技。 “枪尖已经点燃——炎枪,冲锋!” 在沉浸器和开拓力用完之前,对于模拟宇宙的开拓可不会就此结束啊。 至少要把每周奖励给领了。 …… “梅,你不觉得他们的动静太大了吗?” 隔着墙壁,薇塔听着那声声入耳的战斗语音包,数着那两人释放战技和终结技的次数。 “理解理解吧,咱们俩这几天刷的遗器还少嘛,她应该也是等急了。” “还有就是,今天那猜拳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让她赢的,薇塔,你就惯着她吧。” 梅捧着书,若无其事的劝说着薇塔。 模拟宇宙就是这样,玩家只需要带上队伍打副本就好了,但咱们这些设计者要考虑的就多了。 等着呗,就咱三个可用角色你还怕他让你当仓管啊,人家爱莉希雅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没意见。” …… “怎么了,黑塔?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阮·梅向一旁的人偶小姐询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黑塔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这具人偶我会在返航后检修的,大概是意识链接的不稳定所导致的既视感。” “我刚刚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还听到有人念叨我发明的模拟宇宙……” 阮·梅很有深意的转过头看向她。 “小家伙刚刚的心率突破了110,装载的震动传感器也在不停报警——这还是个喜欢运动的好孩子,即使他的地理位置没有发生变动。” “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了。” 黑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最好是喜欢运动。” “别让我逮到了到底是谁滥用我的模拟宇宙,不然我非得把他做成关底boss让小灰毛刷个几千次,甚至和次元扑满那样做成奖励怪……” 人偶小姐像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悦,用力敲打着手上的键盘,摁得它噼啪作响。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把监测器装在了哪里?” 阮·梅看着好友这个样子,也被逗乐了,一反常态的继续问她。 “我哪知道你什么想法?” “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那天一下子就把我拎出去了,都没给我和那个孩子道别的机会。” 黑塔幽怨的阴阳怪气道。 “别这么严肃嘛~告诉你个秘密,我把监测器装在小狐狸身上了哦,那孩子一定想不到的。” “其实就算他发现了也没关系,因为监测器就是个样子货,真正起到效果的是他身上被标记的命途能,这才是信息的获取渠道。” “我不会让他从我的世界中逃走的。” 她温柔的笑着,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 “阮·梅,你好可怕。我要把你做进模拟宇宙。” “过奖过奖,哈哈哈。” ———————— “漆黑的虎克大人!在下成功在铆钉镇为您找到了这位能够辅佐您登上王座的谋士,我们距离实现大业又近了一步。” 尤利安单膝跪地,向着自己宣誓效忠的首领献上此行的收获。他的动作浮夸而中二,事实上却符合古代礼仪的美学,这味道纯正。 感叹后来者天赋异禀的桑博走上前,给自己曾经送过几回水果糖的孩子行礼。 “桑博,我认得你,既然尤利安肯定了你的能力,我不介意给予与你能力相符的信任。” 虎克艰难的想着台词,试图以一位真正的领袖的身份来面对这个突然要向她宣誓效忠的家伙。 虽然脑子里的词汇七零八落,但秉承着不会就临时现编的强大原则,她还是成功的对着将来的臣民说出了招揽的话。 “虎克大人如此心系人民,在下受宠若惊。” 桑博看出来她的意思,望着女孩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因为害羞而发红的小脸,他连忙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接下来,请容许我向您展示我对于〈以太战线〉线下夺冠的看法。” (领域展开·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自以太战线开服以来,豪杰并起,抵达传奇训练家徽标者不可胜数。” “开拓者比于乔瓦尼,则名微而众寡。然其遂能克乔,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无名客已拥百万积分之众,挟候补徽章而令玩家,此诚不可与争锋。” “王凯文据有开发版权,已历三版本,下城区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上城区北据铁卫禁区,利尽雪原,东连残响回廊,西通永冬岭,此用武之处,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漆黑的虎克大人,大人岂有意乎?” “机械营地险塞,机兵千里,永冻之土,筑城者因之以成基业。克拉拉暗弱,史瓦罗在北,民殷地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大人既为冠军候补,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 “若跨有上城区,机械营地,保其岩阻,西和克拉拉,南抚无名客,外结好王凯文,内练等级” “决赛有变,则命一上将将上城区之军以向决赛场,参赛者孰敢不贡献积分,以迎大人者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鼹鼠党可兴矣。” …… 定个小目标,先三分天下,再一举夺冠。 你别说,这临时东拼西凑的战略真要说起来居然还挺有可行性,连桑博自己都差点信了。 你问从哪来的? 老仙舟人的智慧,小子! 他桑博也是从王凯文带回来的典籍里寻到了这些充满哲理和战略思维的语句,一看就入了迷,现在“借花献佛”当个文抄公,还真没啥负罪感。 面前的小鼹鼠们早已为这番论断里深奥的词汇有些晕头转向,就差一声山呼万岁,给为首的小虎克披上一件黄色棉袄了。 “包赢的,老弟。” 第三十页 击碎天空 “2158琥珀纪,第一次在下城区打自由搏击就得了冠军……” “我会不止一次击倒你。” 那人这么气势汹汹的说着。 他被抛起的硬币,映着一个轻蔑的笑容。 机械手臂上迸发出蒸汽,将这记直拳赋予常人难以想象的动能。 他的对手像是被雷霆击中,在转瞬之间就跪倒在八角笼的一边,随后重重的倒下。 卢卡,卢卡,卢卡…… 台下的人们喊着他的名字,而他大笑着把右手握拳,将它高高的举起,在这众望所归的,胜利的喝彩中结束今天的工作。 他不会输,至少不会输在这里。 因为他答应过别人,必须要成为冠军。 6年前,卢卡还是熔锤镇上的一个铁匠学徒。 奥列格带着「地火」成员巡逻时看到了卢卡,他见卢卡对自己的工作很没热情,就提出收卢卡为徒学些技能,自此卢卡正式拜奥列格为师并加入了「地火」,那时他还是个好铁匠。 而在1年后,卢卡在一次熔锤镇的保卫战里为了救下几个镇民而失去了右臂,但却还是因保护了他人而感到高兴。 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挥拳呢? 右臂是铁匠的灵魂,他们的全部技艺都凝聚在这握持铁锤锻打的手中。 那一天,他顺着孩子的手指望向自己的右臂——本应连接着上臂的肩袖处只剩下一截随风飘摆的碎布。碎布之下,血流如注。 那一天,他再也成为不了梦想里的传奇匠人。 …… 拥有机械手臂之后,他试图追逐年少时那飘忽不定的梦想,然后,第一次参加擂台赛,卢卡倒在了决赛场上。 “哈哈哈,没用的废物!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这种货色,不配出现在我眼前!” 当时,卢卡没有在意那份羞辱。 决赛的对手是镇上出名的恶棍,出手阴狠毒辣。如果注定要靠这些阴险的路数才能夺得冠军——他心想——什么破金腰带,不要也罢。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初窥门径的决斗菜鸟,技不如人也是实实在在的。 哪怕是赛后回想起来,那些破绽也着实称得上错漏百出,被那家伙一套连招带走没什么奇怪的。 “冠军,有那么重要吗?” 他抚摸着身上的伤口和淤青这么问自己。 没有。 他只是个爱好者,对于那最高的位置没有那么多执着,抱着这种心态,想赢都难。 可现实就是这样,人的心态转变只需要一些简单到戏剧性的契机。 第二天晚上,他在俱乐部的转角看到几个孩子,其中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痛苦地蜷在地上,遍体鳞伤,而围在他身边的大孩子们却趾高气昂,神情得意。 他们这是打架了吗,或者说这就是是下城区再常见不过的欺凌…… “哈哈哈,没用的废物!” 领头的恶霸指着受伤的男孩笑道。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配出现在我眼前!” 他这么说着,要用皮鞋在地上的孩子脸上留下一个胜利的印记,然后卢卡阻止了他。 真是好熟悉的话呢,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孩子学会吧。从那时起,他发誓要成为下层区的冠军——用他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 这单薄的誓言,其实只是个开始。 为了守护和争夺荣誉得到的伤口是男人的徽章,一颗新星在磐岩镇升起,他一次次的站在决斗场上,用自己的拳头来传达对于改变这个世界的态度。 卢卡用着奥列格师傅教给他的拳脚功夫,让那些不想遵守规则的人学会守规矩。 他灰暗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直到某一天,那个愿意给他画绘本的孩子和不幸的少数人一样永远留在了裂界里——他这回没有熔锤镇那次那样幸运,路上因为裂界造物的阻拦他来得有点太迟。 等卢卡从娜塔莎医生的诊所里醒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生命中失去了。 可对于“冠军”的渴望却达到了顶峰。 决心,汗水,悔恨…… 他不再留情,也不会犯错,只是沉默的用势大力沉的重拳来累计赛事的分数。 唯一称得上有趣的是,每次取得胜利,他都会像个傻子一样喊出既尴尬又中二的台词。 这种事情…… “现在即使是你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选择就此放弃啊,希儿。” 哪怕这不是无限制格斗的八角笼,而是名为〈以太战线〉的游戏赛场,哪怕这一轮的对手是曾经的同伴,他依然决定要成为那唯一的冠军。 名为卢卡之人,除了夺冠的愿望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胜利的时候他感受不到自我。 “我说吧,他就是一个讲不通的木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像是很会劝降的人嘛。” 希儿回过头来,看向和自己组队的某只大守护者继承人,对她打算不战而胜的想法表达遗憾。 “没关系的,希儿。既然他没有选择放弃,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布洛妮娅充满自信的看着那气势昂扬的格斗家青年,丝毫没有面对强敌的紧张。 她笔直的站在决斗场的另一侧,对着希儿挥了挥手,然后开始了属于她的战争。 “只要有你在我的身后,我就绝对不会败北。” …… “半决赛,大守护者的继承人布洛妮娅与地火的希儿,对阵,磐岩镇的决斗王卢卡!” —————— “荣誉队员,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漆黑的虎克大人站在那里,娇小的身体看上去那么的单薄,却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几个月不见,这孩子怎么感觉突然就看不懂了,她这身旁流转的能量光华,应该不是特效。 “虎克大人好可爱啊!” 三月七倒是没什么压抑的感觉,掏出照相机对着面前这只萝莉拍了一张照片。 “我也这么觉得。” 星漫不经心的从以太硬币里把几只以太灵都释放了出来,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也没什么慌张。 然后,她就被教育了。 在以太战线的配队规则里,为了平衡玩家之间的强度,通常只允许塞进一只领主级的以太灵。 然而,虎克的队伍里四只都是。 对面有挂,难以评价。这种配队真的是够了,为首的那冰胖子几轮战技就能把对面的以太灵处理的干干净净,更不要提其他三只卧龙凤雏,配合那叫一个默契。 另一方面,对面的桑博还知道要当个军师,时不时提出看似离谱实则有效的建议,要不是星能借助开拓的力量“回档”,她现在已经落败了十几次。 要放弃吗? 在这里,在距离冠军只差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看着那丰厚的奖励从手指尖溜走? 开什么玩笑! 为了能够在之后获得在盛会之星享受旅行的资金,为了能再看到小三月其他风格的换装,为了能够帮杨叔购买治疗失眠的安眠药,为了不用再喝姬子小姐的咖啡——她也有不能战败的理由! “毛球(次元扑满名)!就当是为了我,对他们使用扑满冲击波吧!” 那只拥有自我意识的次元扑满以太灵听着训练家的呼唤,在对手冰霜的冲击下艰难的保持了血条,没有在第一轮被淘汰。 它的眼睛里闪烁着人性的战意。 迎着深寒徘徊者(那个冰蓝胖子)袭来的拳与锯刃,次元扑满发出了一声无畏的怒吼。 一道道空间的裂隙被那看上去滑稽的猪蹄划开,然后它们激荡着向对面的以太灵攻去,在它们身上留下深邃的伤口。 不错的攻击,但是这有什么用? “开拓者,你的场上只剩下一只可怜的次元扑满了,我承认它拥有着触发奇迹的可能性,只是它这稀薄的血条又能挡住我几轮攻势呢?” “你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虎克微笑着指引着自己的以太灵,让它们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为自己带来胜利。可她的指令被打断了,停留在等待接受的阶段。 “怎么会……” “就是现在!” 星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崩坏的笑容。 在敌方回合追加攻击,这就是回合制游戏的浪漫啊!次元扑满身上的芯片允许它还有2回合的续航,凭借着这份可贵的〈毅力〉…… “毛球,使用冲击波,将大局逆转吧!” 那是一声尖锐的鸣叫。 第二轮空间潮汐锁定了扑满面前凶神恶煞的四名领主级以太灵,在虎克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清空了它们的血条。 不对,深寒徘徊者还有最后一丝的…… “毛球,第三次,扑满冲击波!!!” 伤痕累累的次元扑满,再一次拖拽着自己的爪子,撕开一道致命的涟漪。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场地里回荡,那是深寒徘徊者被击碎时发出的不甘哀嚎。 …… “动态视觉?” 卢卡用手掌擦掉从额头滴落的汗水,望着那裹挟着青色风暴的大守护者继承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一切的攻击动作也好,反击的想法也罢,它们都在升起时的停顿里被对方毫无压力的击落。 那些以太灵的动作很慢,慢到她能够随意的指挥自己的士兵躲闪如雨的弹幕。 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这种无法反抗的速度和反应,不愧是这个星球上距离王座最近的人。 布洛妮娅用着被风暴祝福的眼睛,锁死了这位挑战者所有的退路,没有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希儿说了,只要能够取得胜利……” 她绝对不会输,绝对不会! “胜利之风,正从我布洛妮娅的身后吹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一页 入场券 “半决赛最后的胜利者,是你吗?” “是我们。” 星和三月七,布洛妮娅和希儿,两支队伍都已然因为长时间的战斗体力达到了极限。 思维信标使得训练家可以真正的和以太灵达成心神合一的默契,可这种方便也使得以太灵的疲惫回流到训练家本身。 如今,胜负已定。 几分钟前…… “三月,给我瞄准希儿的正上方。” 以太灵血条全部归零,默认决斗者可以直接上场,也就免了所谓“以太灵”的形式主义,快进到真人快打的dlc模式。 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狂气而美丽的笑容,此刻的她虽然和淑雅沾不上边,却独有一分野性的魅力。 “布洛妮娅,来,试着反抗我吧——战胜我,向我证明你比我更有资格迎战那最强的敌人。” 迎着那漆黑的枪口,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开拓者,我们不需要……” 布洛妮娅的双手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僵硬,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在游戏里认真到敢于赌上生命来换取一个机会。 几个小时前的胜利似乎被遗忘了,现在她无力的像是一个直面裂界造物的孩子。 “不需要感到抱歉,布洛妮娅。是命运让我们站在这里,此刻你要做的只是倾尽全力战胜我。” 似乎看出了对手心中的迟疑,星没有犹豫,当机立断是抢到了先手。离弦的箭矢和步枪子弹在空中碰撞,迸发出一道炫目的火花。 “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我伤害到希儿!” 布洛妮娅喘息着,刚刚那一下电光石火,她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便不得不发动了反击。 “这才有点大守护者的样子……” “小心了,站在场外无法正面对决的三月和希儿还看着我们呢——布洛妮娅,你也不想让希儿失望吧?” 星褪去了挑衅的轻浮笑容,取而代之以更具威胁性的样子。势大力沉的一击没有任何征兆的到来,可惜,她扑空了。 动态视觉? 她记得卢卡战败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可是这不应该,哪怕布洛妮娅真的能够以动态视觉察觉到她的攻击,她那身体素质应该也不能反应过来才对。 一定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那颗子弹明明已经触及到寒冰箭的箭尖,却被某种力量控制,就这么弹开了。 星敏锐的观察着布洛妮娅身上的气息,在这进攻的间隙里,她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几颗擦肩而过的子弹。 “开拓者,到此为止吧。” “现在认输,我或许还能……” 呵,局势逆转的这么快吗,刚刚还那么怯懦,取得了优势便狂妄起来了,星不以为然。 然后,她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那颗子弹的消失。 “是风,三月,注意周围的风!” 何等精妙的技巧,利用风的流动操纵光的折射,继而达成光学隐形的效果。 那些子弹在飞行的过程中就被她牵着走,包括三月七射出的箭,都只不过是布洛妮娅用来扰乱星视野的“靶子”。 而真正的杀招…… “布洛妮娅,我记得你那把步枪上……应该是配有刺刀吧?” 鲜血淋漓的手掌握住刀刃,令其不得寸进。 隐形的刀刃,果真是锋利啊。 如此致命而暗淡的能力,配上你们大守护者一系那独有的“骑士主义”,不觉得有些讽刺吗? “抱歉,开拓者,我本不想……” 星松开了手,低下头去看那一道伤口。 “是我有错在先,既然选择了让三月袭击希儿来激怒你,我便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对手突然开始释怀的笑,布洛妮娅一下子也恍了神,她想要进一步解释,却发现语言现在是那么的无力。 “很久以前,我曾听说过,支配风暴的王敢于直面来自星空的压迫。” 星的语气带着意义不明的停顿,她的眼睛因为力量的启动焕发出如鎏金般炽烈的颜色。 想要征服天空,那么就必须战胜无止无休的风,她的开拓之路不能在这里断绝,她的意志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挫败折断…… “谁才是象征着胜利的风呢?” 布洛妮娅听见星轻声问出了这句话。 随后,她艰难的抵抗着迎面刮来的炽热气场,这披挂着火舌的龙卷,仿佛要把她撕裂。 手持琥珀炎枪的星,高高在上的望着这位可敬的对手,她的掌中涌动着破坏性的命途力量。 “”毁灭?” “毁灭。” “毁灭……” “布洛妮娅,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树。” 防御在那可怕的风暴里一层层被削去,那风暴宛若无形的火种,把拦在它面前的事物都融化成柴薪——这种力量,这种不可理喻的摧枯拉朽的风,开拓者,你原来也有这种压箱底的手段! 那句话的答案,成为了压倒布洛妮娅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希儿从观众台上一跃而下…… “我们认输,可以停下了吧?” “当然。” 星礼貌的向后退了两步,把决斗场留给两人。 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她可不会做什么趁人之危的多余事。不如把位置让给希儿,说不定还能多几张高清的大守护者继承人战败cg。 小三月,实现大义就靠你了! “诶,三月呢?” 这么想着,星感觉有什么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星,你没事吧?杨叔说了你因为星核的原因在〈毁灭〉上不能走得太远,你不要吓我啊!” “不过是一场游戏比赛而已,大不了我们不玩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 粉色头发的女孩子泪眼汪汪,这眼神看得她背后有些发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她只能想着那些小说里的情节,照猫画虎,轻轻的用手挽住三月七纤细的腰肢,然后温柔的拍打她的背以示安慰。 “好啦,再哭下去小三月要哭成小花猫了哦……” “我答应你,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两对……游戏战友,在半决赛的赛场上决出了总决赛的挑战者。 真是一幅还不错的风景。 —————— 幕后的准备室没有开灯,这种环境塑造出一种特别的,有阴谋味道的气氛。 “东西都按照图纸布置好了吧?” 听声音,这位应该是桑博。 “放心啦~” “我乔瓦尼办事还能有疏漏?更何况还有这位小兄弟的帮助,我有预感,咱们这回一定能看见很棒的乐子。” 这是戴着面具的游戏开发者。 他们商量着引进第三位合伙人,一位与他们非常有缘的同道者——尤利安。 “话说在前面,我可不会看着你们把贝洛伯格弄成一团糟,这里还有我在乎的东西。” 孩子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放心,我的朋友。” “我承认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乐子的,他也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搞事人,但在原则性问题上你尽可相信我们俩的口碑。” 乔瓦尼不急不慢的整理储物空间,将一份盖着蓝色印章的文件递到男孩的手中。 “签了它,咱们就是兄弟。” “连带着整个贝洛伯格,我以假面愚者的身份向作为同伴的你起誓,绝不会对这里造成危害。” 而旁边的桑博只是一言不发。 他还能说什么? 他刚刚才被这个孩子的拿手好戏耍了,把他错认为是工作完成的乔瓦尼。 别问为什么,没了面具以后,桑博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下降了一大截,这种明显的问题都注意不到,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尤利安不假思索的在上面签了一个名字。 “阿哈?” 乔瓦尼看着那个伟大的名字惊呼。 “怎么,不可以吗?我一直在梦里听见有人在念这个名字,它应该可以作为契约的保证人吧?” 尤利安指了指脸上戴着的面具,道出了这么做的缘由,可他却依然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如果这个名字都不能作为游戏的担保,这个世界也该毁灭了。” 桑博收起那张羊皮纸,与乔瓦尼相视一笑。 “那么就让我们向新的合作者先生来展示近几天的工作成果吧?” “为什么不呢,作为假面愚者,我们本来就应该这么团结友爱。” 那张地图展开的时候,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彩色标记点让尤利安都觉得有些懵。 “这是什么?”他诚心发问。 “方圆5星域的虫群监测报告,你年纪小,大概没有听说过,但是你可以理解为一堆比你们人大的虫子在向这里飞来。” “没有为什么,凡是挡在它们面前的东西都有被吃干抹净的风险。曾经这可是半个世界都参与的终极勇者大冒险。” ……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尤利安向同为老乡的桑博问道,相比于那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这位至少还算知根知底,在下城区有过几次眼缘。 “让这场名为游戏比赛的闹剧进行下去,你们星球的元首在用着我们的技术做着能够扭转乾坤的大事,他需要时间。” “而这一切,都将成为新时代开启的起床铃。” 第三十二页 故弄玄虚 决赛的赛场在夜晚的灯光下有些发白,似乎是被涂饰了某种特别的颜料。 贝洛伯格的夜晚,气温骤然降低 星的长靴踏上台阶的时候,她开始怀疑。 这是冰霜。 不动声色的把手背过去,向着身后的三月七做了一个“回去”的手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给她凯文哥一天,他能一个鲤鱼打挺窜下鳞渊境把毁灭令使扬咯,骨灰都没有剩下,顺便潇洒登基罗浮持明龙尊,获赐巡猎令使。 嗯,这么多事,就一天。 星看得很开,这里面已经不仅仅是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问题了,连赛场都冻成这个样子,她都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急,稳他一手。 三月七别的地方称不上优秀,但在“听劝”这条上面一直很厉害,眼见得星给她探路,哪怕是心里再担心,也还是乖乖的向后转。 她的感性让她想要和同伴并肩奋战,但她的理智告诉她接下来以这场战斗的烈度,不是她有资格参与的,过去也只是拖累。 现在去空的观众席上找个好位置,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拍下千载难逢的好照片。 “照顾好自己。” 三月七最后满是眷恋的望了她一眼。 “答应我,没有我的时候你也要好好的。” 于是,这决赛前的告别愣生生被俩戏精演成了生离死别的效果,场外的观众有的看着看着就模糊了眼睛。 “嘿,这一届的观众泪点这么低的吗?我当年跑到悲悼伶人那里都没见过这么容易流泪的人。” “我比较无感,因此让尤利安沿着赛场撒上一点催泪剂——额,是不是他看错剂量了?” 桑博捧着一大盆爆米花,在观众台的最上方坐着,和旁边的乔瓦尼窃窃私语。 “喂,小点声,没有人教过你吗,爆米花的花语是捂住嘴巴不要发出声音。” “既然是有机体,那就遵守好你们自己发明的规则,如果你不想被我改造成垃圾处理器……” 前面的某位智械老哥180度转头,然后板着一张脸(如果这金灿灿的面具真的有表情的话)对着这俩人说教了一番。 好好好,对对对,知错就改,改了再犯。 桑博和乔瓦尼对视一眼,笑嘻嘻的保证自己会遵守好观战纪律,提高个人素质。 “他讲的不错,咱这就把观众台的电能供应费用提高一倍……” …… 站在赛场正中央的王凯文看着孤身赴约的星拍了拍手: “如我所料,欢迎大名鼎鼎的开拓者小姐,老实说,除了你以外我还真不觉得其他人有本事站在我的面前。” “只是就这么把小三月丢下真的好吗,她说不定回去以后会伤心到掉小珍珠哦。” 这简单的开场白配合上他比较有亲和力的笑容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星的紧张感,她笑着回答道: “走到这里也只是运气好而已,三月也已经很累了,我可不忍心看她受伤。” “烂话说在前面,凯文老大,我可没见过你这么认真的样子,要是打不过我可是会毫不犹豫的逃跑的,还请务必手下留情。” 王凯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打亮晶晶的玩意儿。 “如果我说奖励和参赛人数有关呢,而且如果你赢了我奖励还会加倍哦。” 他侧过身,向她展示那一箱箱封装好的星琼。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后悔?” 星听得见自己心脏与灵魂的咆哮。 没有错,现在大把大把的星琼在等着她,已经不需要再翻箱倒柜的在裂界里苦苦求索了,这里的星琼数量最少也有六位数! 这个数量,这高贵的数量! “凯文老大,我现在把三月绑过来给你当压寨夫人还来得及吗,只要你能够给这个数,我甚至可以……” 她选择相当没有主角包袱的光速卖队友。 财帛动人心,难得错金银。 年轻的开拓者已经在这极具杀伤力的金钱攻势下迷离了眼睛,她只能看得见那些金光灿灿的美丽晶体——这都是白花花的钱呐,这都是开拓路上必要的物资! 此时,观众席上的三月七依旧是那副担心的表情,浑然不知某无节操的灰毛已经策划着要把自己打包发卖了。 “小三月,就委屈委屈你,只要我以后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现在的牺牲的,嘿嘿嘿~” “醒醒!” 王凯文没有想到临时起意的赛前压制效果这么好,果然至爱亲朋是加钱居士的技能前摇,这位小灰毛也是世人之一。 可星的提议也够让人无语的,他像是急缺伴侣的人嘛,哪怕他真的需要,也不会用这种不齿的方式达成目的……实在是风评被害。 “嘿嘿嘿……” 回过神来的星尴尬的笑笑来掩饰刚刚的失态,但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亮晶晶的箱子。 “下面简单宣布一下决赛的规则,双方采取一对一公平决斗的方式,限定一支以太灵队伍来进行玩家对战,一局定胜负。” “本次战斗中玩家无法使用除口头指令以外的操作办法,亦不得为己方以太灵装备除增幅芯片以外的道具。” “补充条例:参赛选手皆无法直接参与以太灵战斗,不得手动干涉以太灵对战。” “……” 大屏幕一条条播放决赛规则,其中那一条用红字加粗标明的补充条例让星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她清楚王凯文的手段,就她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点个火的,选手不得下场的规则直接封死了她当场蒸发的风险。 恨则是因为她黑暗决斗上瘾,比起以太灵决斗,她还是习惯拳拳到肉的真人快打——很久以前那个女人就告诉她,除了她自己以外不可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 时至今日,星仍然记得她的教诲。 只是,我亲爱的卡芙卡啊,你我罗浮仙舟一别,何日再见呢? 这么想着,星微笑着低下了头,不让摄像机拍到她有些低沉的眼角。 “别想那么多,星,先赢下这一场比赛,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开拓资金,想要追随她的背影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正因为不得不向前,所以对于输赢才会这么在乎,不仅仅是游戏,在任何地方我都不想输。” “因为输掉,意味着失去啊……” 少女自言自语着,终于似乎是说服了自己,鼓足勇气去直面那迫近的寒霜。 —————— “开拓者,因为是同伴,我也不打算欺负你,这最后的战役我只会使用一只以太灵。” “相应的,你要用你的队伍正面击败它,只有一次机会。” “我记得你有一只不错的以太灵来着,小猪崽还带着吧?让它见见新的朋友。” 王凯文在星的面前将手中的以太硬币高高抛起,然后后撤到训练家的站台上。 星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加浓烈,她敏锐的察觉到本来就低温的环境更加寒冷。 更让她不安的是,这凛冽的寒风不是出自王凯文本身,而是来源于某种她看不见的事物,伴随着那枚硬币被抛起,它即将显现出真容。 如此寒冷,仅仅是虚影就足以影响现实,凯文老大,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 “他们为啥楞在那里也不开打,是不是演咱啊?我花了三倍门票钱抢的内场票就为了看这个?” 一名观众在前面不理解的说道。 “唉,故弄玄虚。” “不过是一个带着全息投影的电子游戏,搞得这么热血沸腾的样子,纯纯的浪费时间。” 有人这么应和他,表达肯定。 然后,他们发现寒气自足尖升起,浸没四肢百骸,他们应该后悔没有入乡随俗穿一件厚衣服的。 随着震耳欲聋的兽吼,占据绝大部分赛场的冰雾终于有了实体,它扭转身躯,看向自己脚下那渺小的挑战者。 “开玩笑的吧,这种东西真的能称作以太灵?” 星满是苦笑的看向对面的王凯文。 “你和托帕都养了可爱的小猪崽,我羡慕的很,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塑造出一头形体上大致相似的小家伙,今天出来溜溜。” “它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哦,是薇塔给它起的,当时它高兴得蹦蹦跳跳呢。” “你可以叫它冻冻” …… 远在宾馆打开手机的瓦尔特表情扭曲。 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不是帝王级崩坏兽迦尼萨的亚种,曾经出现在雪原的帕凡提嘛…… 真就是大宇宙意识的修正力呗,劳模猪换了个皮肤就跑贝洛伯格客串以太灵了,瓦尔特还怀念在春节时女武神拿它当乳猪烤来吃的峥嵘岁月呢。 别问为什么,都是律者,区区崩坏兽还真能啃上几口没后遗症,外酥里嫩,味道还行。 算啦,累了,毁灭吧。 瓦尔特战术后仰,从储物空间里灌下一杯凉透了的黑咖啡,他现在只想尽快睡过去。 百岁老人,失眠,精神还受折磨,这年头当个开拓者还有工伤。 第三十三页 唤火来 寒霜刺骨。 那只巨兽的寒潮覆盖整个决赛场地,除了观众席,所有的一切都在攻击范围中,倘若不想死的话,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毛球已经变成了一枚被冻住的硬币,它可能已经不存在了,这种程度的能量冲击对于它这类不稳定的能量态生命是致命的。 刹那间,观众席上的声音,那头怪物的咆哮,星身体里那颗星核的调率,都默于无声。 短短三秒钟,星的脑子里播放了她从黑塔空间站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要死了吗?” 她苦笑着这么问自己。 命途力量的冻结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在那无可匹敌的封冻浪潮中,她如凡人一样无力啊。 真可惜,来不及和三月再说一句抱歉了。 卡芙卡说过的,遇到了在意的人,绝对不要在危难之际放手……会后悔的。 可是星从来没有后悔让三月七离开决赛,小三月是那么脆弱而美丽的女孩子,若是让战火毁了,实在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与我同行,将面对悲惨的命运。” 星知道自己其实不会死,王凯文不可能让她死,但她不想输,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上一课。 〈开拓〉能让她无数次回档,但失去的真的可以挽回吗?那些如繁星一般无止无休的选择,当真有弥补的可能性吗? 而绝望和失落,比死亡更可怕。 …… 在意识即将消亡,陷入沉眠的时候,她看见那浑茫无际的冰霜中夹杂着一抹熟悉的亮色。 观众们在惊呼,为这名突然闯入的勇士。 令人安心的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冰盾,它那么美丽,那么脆弱,像是一件艺术品,可它却是少女唯一能够为同伴做到的事。 星被抱住了,相当标准的公主抱,真有意思,拯救公主的不是王子殿下而是另外一位公主大人。 这位从天而降的救星还因为从高空跃下而气喘吁吁,星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因为紧张流出的汗液,她的礼服都因为仓促扯坏了一角。 真是的,和平时一样傻气。 搞得好像我真的撑不住一样,咱们列车组都喜欢玩这么尬的吗,羞死人了。 “三月,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星闻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面无表情的小声埋怨道,可是她的耳朵尖尖红的有些明显。 “不好意思,身体一不小心就自己动起来了。” 三月七憨憨的笑着,手上因为托举有些受力,因而似乎没有那么轻松。 星没有理由的想到自己会不会又胖了,可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星核精啊,体重不会变化才对——坏三月,三月坏,明明都有拉满弓弦的力气,抱住我还这么费劲。 难得的浪漫气氛都被咱们身上衰衰的味道盖过去了,这算什么嘛…… “好啦,三月,把我放下来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些让人害羞。” 星平复一下心情,对着抱着自己的女孩说道。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委屈巴巴,眼神中带着三分恐惧,五分失措,还有两分无可奈何的释然。 “怎么了?” 星好奇的问她。 “呜呜呜,我恐高,刚刚蹦下来还没怎么觉得,现在腿软了,动不了……” “还有,没有人告诉我这里会这么冷啊,我现在都快要冻僵了…嘤。” (*?????) 好好好,敢情刚刚那深情的对视是你最后的体面,搁着挂我呐! 星也释怀的似了。 想开点,起码现在两位直面巨兽不退一步(脚冻僵了走不了)的样子很帅,哪怕战败也能做成不错的海报封面。 这时候就该求助于神奇海螺了,虽然凯文老大这个“万能小助手”现在站到了对面,但至少他给的东西还能用。 存护命途,火属性的,老妹来一根? 随着那一把熔岩骑枪的凝聚,似乎两人身体麻木的情况有了很大的缓解。毕竟贝洛伯格对于这玩意儿还是相当认可的,有了主场优势至少不会被环境伤害烧完血条。 耳边传来掌声。 “真是令人羡慕的同伴友谊……不枉我在这看了半天。那么现在,我们的战斗可以开始了吗?” 福至心灵,王凯文很优雅的拍了拍手。 桑博会意,迅速联合乔瓦尼将大屏幕上孤零零的星旁边p了一只威风凛凛的三月七,然后重新向观众们宣布决赛战斗开始。 等了好一会儿的“冻冻”——那一只明显画风都不同的庞大冰猪,它用力践踏场地,激起更加锋利的冰晶地枪,让覆盖地面的寒霜凝结成深蓝的“海洋”。 “三月,准备好了吗?” 星持着炎枪,挡在三月七的面前,她昂首挺胸,似乎是要向全世界展示身上披着的冰晶盾。 “就等你这句话呢!” 三月七张弓搭箭,紧紧靠在星的身后,全力瞄准面前这头凶猛的巨兽。 她们当然会害怕,但身旁那值得信任的同伴都没有逃跑,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舍命奉陪呢? 已经没有人在乎“训练家不能下场”的决斗规则了,这场决赛也不仅仅是〈以太战线〉这个游戏的决赛,它已然成为了一场面向开拓者的试炼。 这场试炼,由公司代理见证,全宇宙转播。 王凯文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来为这些将要远赴星海的孩子镀金,他有的时候想法和瓦尔特差不多,作为前辈,要有成为磨刀石的觉悟嘛。 开战的号角应是比雷霆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帕凡提的四蹄猛的一跺,激起飞扬的冻雪。 可是星那炽热的琥珀火花在这冰蓝的的深渊里屹立不倒,就和这场地外于寒霜中顽强生存,千年不灭的城市一样。 她当然很有天赋,她现在使用的正是贝洛伯格人世代传承的最纯正的〈存护〉。 王凯文满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帕凡提更加疯狂的向着她冲撞而去。 星的身体犹如暴风雨里的一叶孤舟,飘摇着。 可她不会退后。 因为三月七就在那里,因为她所有的狂妄,所有的骄傲都放在了那里,在她的背后。 正因如此,〈存护〉才会回应她的期待吧,而不是让她像个孩子一样笨拙的挥舞他赠与的炎枪。 “三月!” 正是此时,正是此刻。 少女拉满了弓弦,直指那巨兽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是空无的信念,却因为身前倒映的火光而呈现出幸福的虚影。 她幸福的笑着。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感性了呢? 从六相冰里走出来,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依靠着外界补充的知识和常识勉强拥有了人类的身份,不愿浑浑噩噩的活着。 三月七日,苏醒。 所以这天是生日,所以名字是三月七。 因为不知道该要怎么作为人类活下去,所以学着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学着女孩子们拍照和打扮,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到属于自己的“刻痕”,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开心,伤悲,担忧,这些都好珍贵。 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开心。 可是这些与“三月七”都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她所希望的,是能够补全自己缺失的过去,因而和其他人不同,她的道路是由“负数”增加到“0”,她不得不步履维艰。 为什么穿上礼服呢? 因为她喜欢啊,因为,“她”喜欢啊。 “参加这场比赛,我死去的心又活了回来。” “若是放弃收集〈徽章〉,我想,我的内心必会再次死去。” “对于这样微不足道的我来说,能够有活下去的〈目的〉这件事……” “真的非常感谢!” 冰蓝色的箭矢贯穿了巨兽的眼睛,它发出剧烈的哀嚎,声浪在暴雪中格外的凄厉。 “献上敬意吧。” “赢家,是我三月七啊!” “心存迷惘,就不要射击,但是我已经不再迷惘!无论是生也好,死也罢,谁是正义,谁是邪恶这些事情怎样都好!” “致下一个〈徽章〉和〈冠军〉……” 星打断了她的回想。 “三月,它可是还有一只眼睛啊,这一次,是第二支箭了。” 三月七再一次拉满手中的弓弦。 第二支箭吗? 手指在酸痛,肩膀似乎要撕裂一样的感觉,可是还不能停下,不能。她必须要再一次的诞生,再一次的向着那渺无边际的目标握紧手中的弓弦! 【绕远路才是我的捷径。】 “真是绕了好大的一圈啊,真的真的好大好大的一圈……” “星就是为了此刻……” “〈第二支箭〉就是为了此刻!” 在巨兽碰撞到来的下一秒,一缕孤独的寒芒闪过夺去了它另一只眼睛的光明。 这是三月七的反击,这是她的第二支箭。 “完美的反击弹反之力,利用星的站立和手中炎枪达成的〈黄金长方形〉……” “成为祭品的,是你啊!!!” 利用巨兽的撞击力从而借力打力,令其遭受双倍自身攻击的巨额伤害。 薄如蝉翼的冰盾,用骑枪就妄图挡下山峰的少女,这些都是她弯弓搭箭的理由! 她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射出的第二支箭将贯穿命运。 它在遥远的过去成为指引孤航的熄星。 第三十四页 火与霜 上回书说道,那开拓者二人于绝地死境中明悟了本心,要将那王凯文招来的巨兽屠了以证心中坚持的〈开拓〉大道…… 巨兽撞击在炎枪上,发出了一声金铁交加的轰鸣声,若不是场地上布置的隔音结界还算效果好,各位看官都得捂紧耳朵。 再看那开拓者,执着那燎燃的骑枪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偏偏下落时若白虹贯日的凶星! 只此一招,便使得那所向披靡,披挂着寒芒的猪怪不得不往后连连倒退卸力,两只硕大的眼睛还滴着刚刚另一位女侠两箭造就的污血。 “三月,上盾!” 星一声大喝,足见往地上用力一压,踏出一指深的冰痕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借着力,使出骑枪那陷阵无回的杀式技艺。 可在场的大多数是耽于游戏的普通玩家,谁见过这么精彩的打戏! 众人瞠目结舌之下替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也只能凭空捏了一把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却看三月七敏锐的一箭,看似杀气腾腾,实则是个没什么力度的佯攻,虚晃一枪,凑到星跟前就给她又上了一身冰晶铠甲。 星来不及向她道谢,便看见那失了双目的巨兽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又向着她们冲来! 就等着你呐! 积蓄了滔天热能的炎枪璀璨得如同青天白日里如阳似火的湖光,只见星手上挽了个回风,便是不闪不避向着那巨兽突进的方向赶去。 “若是连这虚幻的影子都无法跨越,我等明日和远方的灾厄又当奈何?” 〈存护〉的骑枪本就拥有减轻伤害的能力,命途之力流转,和身上那同样出自〈存护〉命途的冰晶护甲一起交相辉映。 “吾乃先天开拓命途圣体,如今吾友与我同袍齐阵……谁敢杀吾,谁能杀吾?!” 少女的表情自信且狂傲,像是下凡剿灭祸首的天兵,神气无比!潇洒的端立于高天,身上短袍无风自动,满天冻雪之中只见这一颗不灭的火星。 在看似漫长实则仅为一息的短暂停顿之后,它辉煌的下落。 一点微光的绽放,随后是宛若惊涛骇浪的能量狂潮!接二连三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巨响替观众们想象出那迷雾中的喋血死战! 各位看官可听好,这不是那时的摄像不到位,而是因为剧烈的能量潮汐已然是摧毁了在场的一切电子产品,就连星际和平公司的摄像组都慌了神! 要不是某位忆者恰好在场刻录了那一枚宝贵的光锥,咱们也看不见那天的壮丽景象。 那日的事了,铁卫们过去打扫场地,只见得一柄炎枪贯穿地面,深深刺入,把一枚硬币钉得粉碎,融成了铁水。 巨大的寒霜兽形不知影踪,两位少年英雄相互搀扶着从场地的边缘走到中央,等待着这场战斗胜利的结算。 …… “三月,我们赢了吗?” 星扶着三月的肩膀,撑着这具耗干了体力的躯体一步步艰难的走向决斗场的中心。 “赢了!星,我们赢了!” 可以看出来三月七应该也是十分激动,可是因为同样力竭,这喜悦显得有气无力。 “赢了?那就好,那就好……”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赢的。” “所谓的〈开拓〉就是这样,只要不停下来,道路就会永远延续下去的东西啊。” 体力耗尽的痛苦,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刚刚那些帅气的姿态导致的肌肉拉伤现在秋后算账了,拖拽得她连说话都费力。 但心里的喜悦啊,这甘甜的胜利,这满溢胸膛的荣誉感,它们簇拥着星不愿意倒下,想要亲眼见证属于自己的冠军奖杯。 昏沉之际,她感受到触及额头的一缕温热。 那是两根手指,星有些熟悉,这种动作…… “真是的,明明都好不容易打赢了,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怎么站到颁奖台上?” “精神点吧,你们可是冠军啊。” 随着额尖传递的那道金绿色灵光,星只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涌汇出无限的生机和活力,连那颗因为超额运转似乎有些干涸迹象的星核都被重新灌注了能量。 “凯文哥,你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星没好气的看着这个刚刚还站在对面的青年,像个小河豚一样鼓起嘴巴盯着他。 “好啦,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想着给你们找个合适的对手历练历练……” “只有经历过程上的艰辛,最终获得胜利的喜悦才会显得格外甘甜不是吗?” 王凯文一边用〈丰饶〉治疗着两只体力清空的开拓者,一边给她们灌心灵鸡汤。 “我妈……卡芙卡说过,永远不要歌颂遇到的苦难,只需要感谢自己的成长。” 星一副死鱼眼朝天,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慵懒颓丧的姑娘,完全看不出刚刚冲锋陷阵的英气。 “如果成长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或许躺在列车里赶紧开摆也不坏……” 三月七难得没有反驳星,她现在也累坏了。 谁家打个游戏还需要亲身上阵刀刀见血啊,按你这说法你最好让〈以太战线〉变成第一人称格斗游戏,或许更符合你的要求。 开拓者不怕突如其来的挑战,就怕莫名其妙的试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大佬口中的历练亲眼所见会变成什么样扭曲的危险。 “我真没觉得它有啥可怕的来着……” 王凯文尴尬的挠挠头,不再言语。 可能很难相信,刚刚这只冰猪已经是另一个世界落后了无数个版本的——精英怪。 对,它甚至称不上什么传奇boss,只是在游戏外典中一闪而过的配角,充其量只能说是曾经的日程本常驻“劳模猪”换了个颜色带着冰属性再就业。 做成以太灵以后,也就只比可可利亚那女人的能量强度高上微不足道的三成……额,这个数值也没有太过于离谱吧? 他真就只是想让星能在贝洛伯格这个场地优势下被〈存护〉注视,真正的拥有那把骑枪,顺便补上雅利洛六号的新手村设定。 可这些话说了也没用啊,这俩人又不是艾利欧,她们也听不懂他的意思,说了还不如不说。 不一会儿,疗愈完毕,星和三月七也恢复了精神,两人十指相扣的走上〈以太战线〉的颁奖台。 十指相扣……感情真好呢。 ?(???w???)?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奖杯被桑博抱着递给笑容满面的星。 她能不高兴嘛,后面那么多箱子里的星琼全都是她的了,这可是足足六位数的星琼啊! 虽然不知道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有什么用,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要收集它们,但是星仍然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满世界搜寻星琼的痕迹。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以后会有很大的作用——倒也不是什么白日飞升星神的好事,仅仅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些星琼可以挽回某些遗憾和悔恨。 真是有意思。 她现在还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这种想法也只是梦醒时分的浮光掠影,但偏偏她愿意去相信。 当然,现在也不需要想这么多。 “让我们为冠军欢呼吧!一起庆贺这个世界上最强〈以太战线〉玩家的诞生!” 随着桑博带领的气氛组一声高呼,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天空中那些纷飞的银雪也被这群乐子人的力量浸染,变成象征着〈欢愉〉的彩带和花瓣。 …… “所以,我们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人偶少女一脸不悦的看着身旁的旗袍丽人。 “也不一定,或许你可以留在这里。” 阮·梅摇摇头,轻而易举的说出了黑塔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你要把我丢在这里陪他?” 黑塔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要一副被我抛弃的样子,你如果想要离开的话凭你自己这具人偶的能力都可以横渡宇宙。” “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他,可是我放不下心来。” “所以,在这段时间,我们的小家伙就拜托你了,黑塔。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阮·梅从储物空间递过去一张印着红色猫爪纹路的精致明信片。 “你以前不是一直抱怨没有时间陪他玩吗?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参与他的生活了。” “不用担心再次被精神控制,去做你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这一次我不会拦你。” 黑塔犹豫着,没有接过那个信物。 “你要去的地方不能让我知道,而且还和小家伙有关系,让我想想你要干什么。” “你的研究,与〈繁育〉〈丰饶〉都有所关联,这些天仙舟联盟也有了一些动静,结合上次小家伙去的罗浮……” 阮·梅止住了黑塔接下来的话语。 “嘘……” “知道的越多,失去的越多。我们都知道小家伙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他的虫群已经离这里很近了,我必须要先走一步。” “照顾好你自己还有小家伙。” 她走了,踏上了临时搭建的空间传送装置,然后在黑塔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塔忍住了跟上去的求知欲望,然后低下头去看那一张明信片…… 那上面写着一个对她来说相当陌生的名字。 “罗曼·乔伊斯。” 第三十五页 虫皇永不复生 “景元?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退休老干部打电话了啊。” “你问我目前的健康状态,为什么要问这个?” “哈?这对你很重要?” 王凯文一脸纠结的看着面前显示“正在通讯”的移动终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还好吧,一切正常。” 他犹豫了片刻这么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而通讯那一边,远在罗浮的另一位仙舟将军,听到这个回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琼华。” “我期待不久之后与你再见。” 留下这么两句虎头蛇尾,意义不明的话,景元单方面挂断了这场通讯,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王凯文和手中已经息屏的移动终端面面相觑。 有那么一瞬间他试图用密码文字破解景元话语中的玄机,但比起这方面,他更相信老友作为谜语人的本质。 要是罗浮真的出了大问题,需要他开着苍城回去救援,景元可不会这么淡定。 还有闲心玩谜语就说明总体事态没有脱离掌控,尚处于发展和隐匿的阶段。 然后他就收到了第二份电子信件。 是镜流的。 “那个和你七分相似的医士昨天从幽囚狱里〈逃脱〉了,我相信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可你应当小心,这狂人背负的棺中有着无可估量的大恐怖,那可能是〈繁育〉神体的遗骸。” “不要阻拦他,我们都是药师的敌人。” 呵,景元,我的老朋友,你这谜语人没说完的话你家师傅帮你补上了。 王凯文轻笑着清空了终端的收件箱,然后反手把它拆解,物理恢复出厂设置,如此两次。 “你怕我抛弃巡猎转投药师?” “连几百年前最绝望的时候我都没有向祂祈求注视,倘若我真的堕落,又何必等待到今日?” 可是景元毕竟不会那么肤浅。 这么多年的交情,王凯文如果还不了解他的风格那就太让人觉得寒心了。 他非常迅速的投资了自己的信任,推翻了前面的猜想,这一次他运用着演算代入景元的思维。 “不,你根本不怕,你只是突然发现我其实还和〈繁育〉有了联系,这次是出于友人的身份,想给我一个忠告,甚至不惜让镜流来通风报信。” “因为罗浮虽然不会有问题,但是某些人要死了,而他们的死会带来非常麻烦的事。” 是的,这就是真相。 只有在这种地方景元才会需要确认他的健康状态,因为只有全盛时期的他才可以深入被污染的区域而不受影响。 准了,景元想让他回去打工。 “丹鼎司和幽囚狱都出了问题,让我想想……十王司发现了药王秘传和异族勾结的证据,准备采取极端的方式来彻查这些祸端的联系。” “然后他们从罗刹的棺材里找到了……” “虫群当然可怕,但用于对抗那些该死的丰饶民,咱们仙舟联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有人同意了,所以他们成了祭品。” 这不是真的,这太荒唐了。 王凯文能想到当年他去幽囚狱看到的景象,那种名为“无间铁树”的重刑犯收押方法曾经给他带来相当充分的启发。 据他所知,到现在为止东奔西走的点刀哥战技仍然叫这个名字,看起来他也对此印象深刻。 哪怕他其实并不是应星。 云上五骁的仙侠故事讲完了,但这始终不入流的第六人却成了后日谈故事的主人公,其生平事迹毫无疑问充满了讽刺。 王凯文想起一个“营养丰富”的物种。 “步离人?” 他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居然感觉有一种自心底升起的饥饿感。 澄清一下,丰饶孽物是这个样子的,在残酷的厮杀之后,总需要换下沾满了血浆的战袍,体面的享用战争中得到的食材。 “步离人,好吃。” …… 三个系统时之前,雅利洛六号上的人们送别了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 〈以太战线〉的传说故事因为两位少女而写上了第一页,虽然过程曲折但至少结果皆大欢喜。 公司借助全新发售的〈以太战线〉dlc挣得盆满钵满,贝洛伯格获得了公司推送的流量,后续的恢复性发展不再需要担心游客数量,开拓者获得了巨额星琼和存护命途,王凯文提高了理律权能的熟练度,几个欢愉命途的乐子人玩得很开心。 我们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收拾着行李,准备和列车组汇合再次出发的王凯文被突然闯入房间的黑塔控制住了行动。 路遇加强型武装人偶,竭尽全力无法战胜。 这下想不开模拟宇宙都不行了。 呱,不可以啊!黑塔你不要■■■■!!! 两个系统时前……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狂奔到雪原的王凯文只能目送星穹列车的返回舱升空。 虽然是他迟到在先,但直接被同伴落下果然还是太魔幻了,他手上还有列车组专有的金票呢! 他回过头来,只看见黑塔一副计划通的表情,满满的体现了阴谋得逞的喜悦。 什么万年雌小鬼机巧少女。 一个系统时前…… “嘿,我倒想看看是谁不想让我去匹诺康尼!” “拦得住吗?” 不信邪的王凯文大人发送了自己的地理位置坐标,向着停靠在轨道上的仙舟〈苍城〉申请登陆。 再怎么说也是手底下有一艘仙舟的人物了,仅仅是暂时无法登上星穹列车,并不能阻止他踏上开拓的下一站——公车用不了,咱还有私家车。 按照约定俗成的顺序,这次他的同行者是梅。 不算那天永冬岭上那跨越生死的重逢,从某种邪门的角度上看,这算得上这俩时隔七百多年的二人世界,也可以称作约会什么的。 越想越邪门了…… 但是,梅总觉得放心不下。 贝洛伯格现在百废待兴,文明刚刚起步。虽然名义上和公司建立了平等友好的合作,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个人武力和势力蒙荫的基础上。 若是构筑“信任”的担保人现在离开,不排除有些乌合之众会起歪心思。 到时候靠谁抗压? 可可利亚这个前任元首镇压一下土着贵族还算适力,但面对来自星空的威胁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在薇塔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在这段时间里协助可可利亚保证贝洛伯格的稳定,让他们放心去度假后,王凯文和梅这才登上了苍城派下的星槎。 哦,还有某只非要硬塞进后备箱的人偶少女。 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 “所以,吾主已经离开了这片星域?” 有什么非人生物震颤着鞘翅,用着拟态变生的发音器官说着。 “看样子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我们路途中的怠惰,我们差之毫厘就完成了觐见……” “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 “大脑在颤抖~” 另一个声音沮丧中带着癫狂的回应着他。 “怕什么,既然跟丢了,我们再追上去不就好了,只要吾主可能会需要我们,那这场朝圣就有必要进行下去。” “不要让我们的怠惰成为吾主失望的理由。” 第三个声音沉着冷静的鼓励前两者。 “生物信息追踪器正常运行,感知思维频率探查良好,线索判定中。” “我能在这里的空气中闻到那位大人的味道,这颗星球被他深爱和祝福着,我们不需要去打扰这些人们,他就在不远处。” 这个结论使得整个思维链接网络中的成员都倍感兴奋和鼓舞,他们陷入幸福的狂喜。 那是贯穿星域的有机体长河,这群排列整齐,纪律严明的朝圣者们张开膜翼,让真空中的尘埃被队伍的尾焰驱散。 远远看去,这条漆黑的由昆虫几丁质甲壳构筑的流动城池,淹没恒星的日珥,在星空里划出壮美的一道。 在更远的地方,有一道视线注视着它们。 这目光着实复杂,有些恶意,但更多是没有感情的凝望,隐约可以看见数据流在躁动的浮沉。 【智识】缄默不言。 祂记得那场梦境,那段被插入的历史片段。 负担一个族群的智慧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工程,但这是因为那位罪魁祸首还没有现身。 祂很期待见到那个敢于直面神明,并且满肚子都是坏水的小家伙,只是碍于契约不能动手。 阮·梅,这个曾经被祂选中的富有可能性的对象,正是她的研究导致了这一切,若不是因为祂觉得迁怒是一种愚蠢,祂早就…… 罢了,就这么看着吧。 博识学会和【记忆】手底下那些忆者的交易正常进行,刻印着那场壮举的光锥要尽快送到他的手上,否则某个老虫子…… 虫子……祂应该还没有睡醒,博识尊相当确信,因为祂并没有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他。 可是啊,命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只要他还存在,那他终有一天会再一次见到他的那位“母亲”,他看起来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对于虫群的重要性。 〈指令代入,思维装填〉 〈演算进行中……〉 art1: 苍白色的命运 “家族已经收到了您的访问许可,您的身份信息正在验证中,请在星域边缘耐心等待。” 因为过于庞大,名为〈苍城〉的仙舟被迫停靠在匹诺康尼边缘的某颗恒星系统轨道上。 王凯文,梅还有跟过来的黑塔最终还是坐上了星槎去完成这转接的距离。 可能是星槎这种飞行器在宇宙上的识别度太高,只是简单的出示了仙舟联盟印发的身份证,他们就畅通无阻的跟随领航星舰来到匹诺康尼梦境大酒店所在的区域。 无论如何,度假是令人快乐的。 因为现在的放松,似乎之前被星穹列车由于不明原因落下的不悦都有所缓解。 “谐乐大典的邀请函?” 黑塔好奇的看着他手中那小巧玲珑的八音盒,虽然它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艺术品,但上面被附加的〈同谐〉是那么的鲜明。 相当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火光,虽然感受不到温度,却在凝视的瞬间就获赐了视野。 “仙舟罗浮的将军昨天通过量子传送给我的,他是我的老朋友。据他所说,这东西算是他对于我的假期微不足道的资助。” 王凯文回忆起昨天晚上睡的好好的突然被这东西砸到脸上的惨痛经历,默默的在星际和平公司业务部给那家量子物流打了个差评。 “呵,这话也就听听,它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前段时间,泯灭帮的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甚至因它而死……” 某个似乎有些自来熟的人插入了这场对话。 王凯文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打扮相当华丽的青年,他有着灿烂的金发和配得上这面貌的行头,穿着打扮张扬而华丽,像是高档会所的荷官。 可是啊,最令人难忘的是这个人的眼睛。 外层紫色,内层蓝色,瞳孔黑色……就像是某种玛瑙石一般的分色。 完美的艺术品啊。 迷离中带着难以形容的魅惑,可触及视线时却体现了主人昂首阔步的自信——可这不一样。 这双美丽的眼睛里浸没了悲伤。 你的悲伤,你失去一切的绝望就像是刻在磐石上的印痕,它们是否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来锥心剜骨的刺痛? 拥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却依旧孤独。 拥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却无能为力。 拥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却习惯绝望。 为什么,连永远幸运,永远都不会败北的祝福都无法给你带来幸福呢?! “看起来,这位先生相当喜欢我的眼睛。” 青年似乎对他这种目光没有感到异样,他只是温和的任由他去看自己的这双眼睛。 “只是很可惜,这种眼睛全世界恐怕只有我这一双了,注定了只能在我面前才能看见。” 青年笑着递给他一张名片。 王凯文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接过这张镀金的华贵卡片,他记得自己应该见过相似的东西。 “您见过我那位同事,是不是?我和她同属于公司的战略投资部,您大可以用差不多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毕竟公司的员工总是一个样子。” 卡片上姓名那一栏写的是是【砂金】 履历那边就和托帕一样,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级干员,也一样属于公司的战略投资部。 不出意料,这名字是个代号而非真名。 拥有它的人也将作为公司的【石心十人】存在,有资格借用令使级别的力量。 另外,这个人的声音王凯文其实听过的,当时托帕与贝洛伯格订立合作时就曾接到过他的通讯。 “当然,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王凯文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友善的与青年握手致意,然后很隐蔽的在储物空间用另一只手轻点了一下那只八音盒。 当确认不了是朋友还是敌人的时候,就用“老办法”来应对突发情况,在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他总能说服自己依然是琼华。 没有味道的香薰,随波逐流的能量微粒,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一度成为罗浮众生的梦魇。 砂金应该感到荣幸,他将成为匹诺康尼里第一个享受到“美梦”的客人——哪怕这梦境甚至与匹诺康尼的技术没有一丁点关系。 这是琼华献给朋友的礼物。 在场唯一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的人是站在他身旁的梅,可她不仅没有把这手段拆穿,反而还用自己的〈虚无〉给王凯文的打了掩护。 随后,几人目送名为砂金的公司员工离开。 “凯文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这是梅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凯文要这么做,但梅其实比他更早注意到这个青年。 他是在恐惧她? 不对,他应该是在忌惮她这张脸。他一定见过和她长相非常相似的人,因而一不小心错认了,可他很快就分辨了二者之间的区别。 这就是砂金会过来的原因,他要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合理,是否会对他后续的计划产生影响。 想到这里梅也就理解了王凯文的做法。 虽然不想承认,但去了罗浮一趟他的性格实际上更合她的口味了,比起傻乎乎的纯白小狼狗,偶尔会坏坏的金毛似乎也挺可爱。 梅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教给他一些深奥的心理学知识,这样他们两人的配合或许会更加默契,这么想着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另一边,黑塔心里的不解越来越多。 她还是不能想象自己和阮·梅家养的小猫成为了究极生物的样子。 你说王凯文是繁育令使她大概不会觉得离谱,人家本来就是繁育子嗣,混个虫皇恩赐怎么了,她黑塔家养的娃就该是最棒的。 但是仙舟将军,绝灭大君,存护令使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啊?!你搁这儿叠模拟宇宙命途祝福呐! 不会有人认为得到星神的注视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吧?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怎么可能…… 可她还真就坐上了王凯文的私人仙舟,甚至都在这匹诺康尼亲眼见到那群公司人拿他当祖宗供着的客气嘴脸。 于是,黑塔心中的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对他说出口的“你出息了”,以及昨天晚上给阮·梅发送的那一条电子信息…… 行吧,他也长大了啊,不需要她这个“旧人”再忧心忡忡的跟着,有那么一瞬间黑塔只想做个安静的人偶。 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又一个良好的研究对象嘛,不仅在力量层次上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还具有良好的成长性。 最重要的是他们关系这么亲密,有什么想了解的直接问不就好了,节约了大量的样本采集时间。 他是她黑塔的东西,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 “杨叔,我们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身份验证?之前酒店前台的客服不是还……” “另外,凯文老大他真的发信息说了会自己过来吗,我们不会把他落在雅利洛六号了吧?” 星望着自己手上的房卡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星在这里没有登记身份,也就无所谓预约梦境大酒店的房间。更别说这里的登记入住需要反复核实来客身份,列车组一行人就因为这卡住了。 几分钟前,匹诺康尼梦境大酒店前台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不打算通融,哪怕他们后面排起了长龙,也丝毫没有退让。 可是姬子姐和那个公司青年聊了几句后,人家就替他们摆平了一切,怎么看怎么蹊跷。 俗话说得好,“事出无常必有妖”。 对于星来说,除开给她送钱送装备的凯文老大以及免费给她普及基础教育的真理义父,宇宙上真没谁会对她这么好。 她总觉得那个看上去很友善,还坚持给她送信用点的金发帅哥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公司来到这里的目的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但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面对陌生人的友善保持警惕是个好习惯,但你也应该学会像个真正的无名客一样游走于多方势力之间,寻求两全其美的出路。” “因为某些原因,凯文先生说他会随后自己赶到这里,我们暂且在酒店里等他就好。” 瓦尔特耐心的向星解释,在他看来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成熟,作为“可靠的前辈”他有义务给这一届的主人公做好引导。 “久等了,我们现在去自己的房间吧,前台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客房……” 姬子从电梯处向他们走来,然后给几人递上各自的房卡,大家约定好在梦境里再见。 两分钟后,星忐忑不安的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好在这里布置得还算可以,不愧是贵宾客房。 只是,看起来这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那位可疑的青年也在这里。 他带着更加可疑的笑容告诉星这个房间原来是他的,是他把这个房间送给了她。他还相当平静的说出了星作为星核宿体的本质,而作为“朋友”,他要和开拓者达成合作。 他说,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枚硬币被砂金抛给星,当他打算进一步用“威胁”的方式促成这场合作的时候,他身后的房间门被第二次推开。 这是曾经出现在星梦境里的那个女人。 如果星没有记错,她的名字是“黄泉”。 art2: 不要认错人! 星一开始见到黄泉,心里是慌的。 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想想啊,她本来就是星核宿体,有着这种奇妙的身体属性梦到什么都不奇怪的,哪怕是“花嫁限定版纳努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谁家好人做梦会梦见大嫂啊! o(*≧д≦)o!! 星当然是认识梅这个人的,在贝洛伯格的时候凯文哥就给她介绍过这位嫂子。她对于这位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大嫂虽然好奇,但是并不是太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 也就是后来在列车上听着薇塔的小故事,星才能以第三人称的形式认识这位能让凯文老大这种大人物都乖乖听话的狠角色。 星承认,大嫂确实好看,也非常有气质——但是,她还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要说连做梦都能梦到她。 梦里这位自称“黄泉”的大姐姐对她的关照,星都看在眼里,但因此她更觉得不安。 按照道上的规矩,调戏大嫂无疑是无法容忍的大错,要剁半掌手指,戳三刀六眼的! 星掂量掂量自己这小身板,怕不是王凯文随手点一下她就被顷刻炼化了,哪里还有活路。 我不是,我没有!凯文老大你信我啊! Σ(?д?|||)?? …… 画面回到现在。 黄泉用她的方式成功赶走了虎视眈眈的砂金,替星这个小白兔解了围。 可是,这只小白兔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高兴? “是不是自己吓到她了?” 黄泉这么想着,看着那表现有些疏远的少女。 “你在想什么?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不安,是因为我身上的气息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黄泉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位少女的紧张,于是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周围自己无意识间逸散的〈虚无〉让星受到了影响。 她一直都是个自觉的人,也很清楚自己身上那行将就木的味道不会让人喜欢。 黄泉把手掌轻按在腰间大太刀的刀柄上,出鞘半分,试图把身上那沉闷的命途力量瓦解。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极其具有歧义的动作使得星的脸又白了三分。 “不好,现在大嫂也开始怀疑我了,怕不是要在这里替凯文哥清理门户……” 于是,星核小姐在越来越危险的气氛里因为自己脑补的恐怖剧情展开快要哭出来。 “记得在梦里就被她莫名其妙砍了一刀,难不成在现实重逢,这一刀还是躲不掉吗?” “不要啊,咱只是想要来匹诺康尼度个假而已,才不想因为这么草率的原因被迫退场……” 越想星越觉得委屈,但她不敢反抗,只有弱气,眼泪汪汪的可怜表情能表达她现在的心绪。 “那个,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只有在这柄刀出鞘的时候才能保持正常的情绪和拥有理智。” 黄泉这下子弄明白了。 抚刀归鞘,气机也随即变得温和友善,她走上前,扶住似乎有些腿软的星。 可惜,她没有完全弄明白。 “累了,毁灭吧。” 星感受着她温暖的手掌,只觉得自己的开拓之旅要到此结束了,现在她只想淹死在几步远之外的入梦池里。 “那个,我好像是迷路了,请问你知道怎么走出来外面这条走廊吗?” 黄泉不好意思的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您怕不是要借此机会带我出去转转,让凯文老大看个现行吧?” “正巧人证物证俱在,咱〈调戏大嫂〉的罪名算是彻底落实了,就差他亲手这么一刀……” 星飞快的脑补出自己更加炸裂的死法。 于是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没有意识到两人聊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的黄泉有些不解的看着身旁的少女,她寻思带自己帮她解了围,只是让她帮忙指个路不过分吧? 额,有没有可能这孩子只是单纯的社恐? 黄泉觉得自己又发现了盲点。 无妨,黄泉小姐一直都是个温柔且通情达理的人,如非必要,强行逼迫一个社恐的小可怜带路,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摇了摇头,黄泉打开门自顾自走了出去。 不就是迷路吗?她就不信自己在这迷宫一样的走廊里晃上半小时还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但这番做法在星眼里又变了味道。 “这是啥?是大嫂她终于发现我心里一片赤诚,打算放我一马了吗?” “谢天谢地,我总算是保住命了……” 然后,星就听见了自己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梅?你原来在这里啊,我在你房间外面等了好久了,换个衣服而已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是她凯文老大的声音。 被抓包了,然后就是对她这个罪人的天诛,百口莫辩,这下想不死都不行嘞! “噫!要死要死!” 星像只被从垃圾桶里提溜出来的小浣熊一样,惊慌失措中带着些许平静的释然。 (?w? ) 死是最平常的事,一下就是三两天…… —————— “坏了,认错人了。” 王凯文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他哪怕是瞎了也不可能认错梅的,但这会不一样啊,看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紫罗兰色背影他一个顺口就叫出了人名。 明明相貌都是一样的,那种若有若无的飘忽感也完全一样,甚至连梅身上的〈虚无〉气息都几乎完美的模拟了出来。 可这不是梅。 王凯文又不是真的瞎,哪怕是做梦,梅也不可能穿这种炫酷的行头啊——那可是高中从来不脱校服,上班一年四季长袖正装研究服,在家都穿保守到土气的睡衣的究极宅女! 要让梅穿露脐装加超短热裤? 梅觉得你长得像热裤…… 瞬间,王凯文就意识到,这是剧情人物黄泉。 《模拟凯文还娶了本世界梅的我,不会在匹诺康尼遇见迷路的黄泉》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想个合适的理由把它圆回去才是王道。 “你还活着?” 可他没有想到,黄泉回头看见他,简直像是见到鬼一样,直接就愣住了。 这下子,两人的对视就很有宿命性了。 “不,你不是他(她)。” 两人的视线中传达了相同的想法,他们都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可是,命运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残忍的让原本没有交集的人们遇见,就和当年那样。 黄泉想起记忆里那个白发的身影,她低头去看腰间的刀,却发现它根本就没有出鞘。 “呵……” 她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声音,在踏足虚无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鲜明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把刀,它现在当然不需要出鞘,黄泉对于那个人的记忆,可能只有〈虚无〉撕掉她最后的意识,才会作为陪葬品一同坠入深渊。 …… “不好意思,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黄泉先一步恢复了平静,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转弯处。 王凯文清楚的看见,她左侧的眼睛留下一行凄美的血泪,这抹殷红在领口点上一朵红梅。 真是的…… 明明他不认识黄泉,但看着她顶着这张“芽衣脸”落泪,心里就很不舒服是什么情况。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地上。没有激起尘土,它只是向下坠落,无止境的向下坠落,最终也没有触及深渊的底部,只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离在世界的边缘。 “回神,人都走了还看呐。” “若非亲眼所见,我可能都不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面容和气质能和我这么相像的人,连命途力量都趋于相同,真是奇妙。” 面前的房间门打开,换上一套朴素纯色礼服的梅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就是剧本里的那位黄泉吧,看到她,你有没有把她认成我?” 梅笑着问他。 “嗯,就是她。刚刚我就认错了。” 王凯文诚实的回答道。 “想更加了解她吗?那种眼神,那种刻骨铭心的眷恋,我想你和她之间应该也有某种联系。” 梅也不生气,反而有些玩味的看着他。 “你应该也感受到自己心里也因为她的落泪而发生剧烈的情绪反应吧?这种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联想能够导致的。” “说不定,她也是你曾经招惹的缘分之一呢?” 王凯文沉默不语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 他湛蓝色的眼睛与梅对视,她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困惑和纠结,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嗯哼,这个答案可不能让我满意呢。” “凯文,我也是偶尔会有小情绪的。” 梅似乎有些生气,嘴角上扬,周身的〈虚无〉涌动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找她好了,这段时间我也不会进行模拟。” “至少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爱的人是梅。” 他没有逃避,直面她的愤怒。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这种小事都管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面前。王凯文唯独不想在这种地方说谎,变成一个不可饶恕的懦夫。 “可这不现实,凯文。” “你总不能因此放弃这么快速的成长机会,只要你还会模拟就注定会遇见她。” “这些对我的保证和诺言,只不过是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和遗憾。” 梅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温婉的捧着他的脸,刚刚的发作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那我便再也不……” 他的话语和誓言被梅的一个吻封住了。 “不需要因噎废食,凯文。” “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理解你的一切,我接受你的一切,我会和你一同面对一切。” “我们终将在命运的终点,共同迈向通往末日的门扉,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距离如此近,梅的面容如此清晰,体温如此温暖,相拥时的触感如此真实。 可他却有一种马上要失去她的错觉。 …… “放手去做吧,凯文。” “我对于你的信任与爱意,胜过一切。” art3: 存在解离 终于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黄泉望着不远处那片入梦池水,神情中多了些恍惚。 她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里还能再见到那个人的样子,哪怕那可能只是一个相似的重合。 “他死了,他应该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可眼角划过的血泪,那切身体会的温热,它们都提醒她,这具身体尚未完全死去。 她想起一个远去的名字,“雷电·忘川守·芽衣”,这个挺好听的名字因为这一路上颠沛流离,被〈虚无〉的黯色侵蚀成鲜血淋漓的“黄泉”。 在那个时候,还有人会用这个旧名字称呼她。 直到一柄柄象征着文明骄傲的诏刀破碎,直到逝者的血浸没山河……那一天,她看见连那星空的样子,都变成毫无生气与希望的灰白。 黄泉,拥有这个名字的人,要杀掉沉浮混沌的“血罪灵”,要斩却挡在前路因为“染就”而浑浑噩噩的,无可避免走向衰败的,一切。 “此身行路漫漫,回望三途,唯余一具枯骨。” 黄泉让自己平躺进入梦池里,感受着微凉的液体逐渐没过自己的身体,淹没鼻尖,令那残破不堪的意识沉入由忆质构造的广袤海洋。 她知道入梦池带她去的目的地将是匹诺康尼千万筑梦师们精心布置的“美梦”,也知道马上会看见如黄金般繁盛的风景。 可惜,她已经不会再做梦了。 …… 星在向下坠落。 经历了“霸道公司员工赖上我”与“大哥,我和嫂子真的没什么”两场惊心动魄的闹剧,现在她只想好好的用美梦冲淡这些令人不悦的意外。 她迫切的需要逃离危机四伏的现实。 几分钟前,在躺进入梦池前,星仔细检查了房间的门锁,里三层外三层锁死。 然而这还没有完,她还疑神疑鬼的推来几把椅子,又费力的搬起那张长桌,从储物空间里翻出几块沉重的石块…… 星把它们都堆砌在门前,她要确保这扇向内打开的门不会在她入梦时被从外面推开。 理解一下吧,女孩子一个人住酒店总是缺乏安全感的,要不是知道梦境大酒店是正经地方,她还打算地毯式探查有没有摄像头呢。 另一方面,星本来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平常有人陪着她玩闹的时候可能还好,每当独处时,她一旦卸下玩世不恭的面具,那些孤独与恐惧便随之而来。 准备充足,她才蹑手蹑脚的躺进入梦池里。 不怕人笑话,她刚刚还怕自己会被这浅浅的池水淹死呢,因而躺下去的时候动作也就没有那么优雅,像是只被强行抓去洗澡的猫。 可能是星核宿体的体质过于特殊,挣扎了几下,入梦剂和游离忆质才起了效果,让星体会了失重的感觉。 …… “这就是匹诺康尼引以为傲的〈黄金时刻〉?” “开玩笑的吧,阴森森的,冷色调暗面布局,阴间的缓慢背景音乐,周围还飘着意义不明的白色字幕,你说这是恐怖片拍摄现场我都信。” “给我干到哪儿啦!这还是匹诺康尼吗?” 入梦池的终点是另一片入梦池。 望着周围与酒店房间一般无二的环境,星唯有看见那扇没有被杂物阻挡的房间大门才能分辨出梦境和现实。 熄灭的壁炉,散落在地的大型油画…… 星从入梦池中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也顾不上会不会弄湿那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地毯,直接穿着鞋子走出了池水。 目光警惕的扫视了一下这个可疑的房间,星已经做好了和从黑暗中突然窜出来的怪物真人快打的准备了。 诶,这里怎么有个宝箱? 开开开,哪怕它会变成怪物,开了是陷阱爆扣血量也开,勇敢星星不怕困难…… ■星琼加五,信用点若干。 ■获得了有关“钟表匠”的些许线索。 搞这一下子,星就不慌了啊。 按照惯例,能出现宝箱的地方都是被〈开拓〉标记的“探索地图”。 哪怕她被怪物打得当场去世,几秒钟后都能完好无损的回到界域定锚或者维生定锚的“存档点”,满血复活之后,又是一条二周目的开拓王中王。 只要对面敢亮血条,星就敢冲上去给它一棒球棍;只要能够看见一个宝箱,不把地图上的探索点翻个底朝天她都算是浅尝辄止。 来劲了! 且看星晃了晃脖子,挣了挣手腕,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流星的向着那幅可疑的油画走去。 蓝色的油画中间突兀的撇开一道光亮,像是等候揭开的剧场帷幕。 不出意外,这是个隐藏通道。 虽然不知道它会通往什么地方,也不晓得前方是否凶险,拎着那邦邦硬的球棍,开拓者少女一个前冲就踏入画中。 走廊,无穷无尽的迷宫,在初次见到自称黄泉的嫂子的时候,她就见过这个场景。 不祥的阴影盘踞在角落,用着它们空洞死寂的目光打量着闯入此间的少女,要把这新的猎物伺机拖进深渊,而她回之以挑衅的眼神。 来,别藏着掖着,出来溜溜啊! 来个虎皮的有胆子给你姑奶奶打了,看我不用这根棒球棍活扒了你们的皮! 金色的双目灿若星辰,危险的气场随着她缓慢而沉稳的步子向着四面八方压迫。 呵,令使级别的虫子我星都敢杀,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大抵是因为星眼睛里的战意过于可怕,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影蠕动着躲进更深邃的黑暗里,连刚刚看向她的目光都尽数收回。 〈这份力量,正是作为开拓者的理由!〉 毁灭,这传承自那颗星核的命途虽然挺招人恨的,但是它也是真的好用。对待路上的魑魅魍魉,比起架起炎枪防御,星更喜欢用棒球棍,用纯物理的方式把它们碾碎。 周围剩下来的只有那些层层叠叠的白字。 看得见摸不着,还带着首行缩进两字符的格式,如烟似幻的存档气氛组。 “所以,到底是谁叫米哈伊尔?” 星看着那些字指引她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也不怀疑这可能是陷阱,就这么跟着。 只是它们不时提起“米哈伊尔”这个名字,当时在入梦池里,星也听见有人鬼哭狼嚎的叫着这个名字,容不得她不去好奇。 于是,在这危机四伏的走廊里又闲庭漫步了半个钟头,星终于看见了一幅和入口处一模一样的蓝色挂画。 没有犹豫,她一脚就踹了上去,倒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脚踩了个空,但星已经来不及收力了,被身体的惯性拽着就往那幅画里坠去。 走廊变成了没有护栏的浮桥。 向着两侧望去,是深蓝色忆质勾勒的虚幻海洋,你不会想知道掉下去会发生什么的。 那些充当气氛组的字幕也逐渐密集,似乎是要宣告着什么伟大事物的降临,回忆起冒险小说里的情节,哪怕是星都感觉有些热血澎湃。 她已经脑补出“米哈伊尔”是个三头六臂,浑身眼睛和扭曲触手,完全不可名状的未知存在了,也准备好了要真刀真枪的和这拦路的实体厮杀。 结果呢,星走到浮桥的尽头只有一个穿着旧礼服的小男孩。 面容很清秀,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认错性别,但根据“不确定性别,但看上去像女角色的大概率是男的”这条迷之定律,星还是看出这是个男性。 啥呀,这孩子一脸怯懦,让星连问的兴致都没了,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认路的嘛。 “这位客人……我是酒店的服务生米沙。” 小男孩怯生生的向着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星突然敏锐的想起自己在现实中好像也在酒店前台见过这个孩子。 只是……米沙,你和米哈伊尔有什么关系吗? 星揣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这个孩子。 米沙见她对这周围的环境似乎很感兴趣,也没多想,耐心的指着四周向她解释: “这里是一座临时中转站,所以看起来会比较简陋。梦境中的白日梦酒店,目前正在进行修缮工作。” 很好,你小小年纪就掌握了客服人员的从业技巧,只要把责任都抹了及时给出补偿,客人就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星沉默着,顺从的任由这个孩子把自己领到台阶上,又一幅蓝色挂画旁边。 “抱歉为您带来了不好的入住体验…但如果您去到「黄金的时刻」,相信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的。” 再信你一次。 “你就欺负我在这儿找不到投诉人员吧,我才不相信匹诺康尼的白日梦酒店会有这么藏污纳垢的中转站。” 星这么想着,走向画卷背后的世界。 然后,她感受到失重,开始第二次坠落,这一次称得上标标准准的自由落体。 她能看见身下那繁华的街区和来来往往的人们,可在空中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久违的重力教会她作为凡人的姿态。 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耳边传来人们的惊呼声,但他们好像大多数也对这情况见怪不怪,把这当做官方的即兴表演,三三五五的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星睁开眼,看见两位“天使”。 这么说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天使都头上有光环,背上有……没翅膀?!哦,他们的翅膀长在耳朵后面,这又是什么别致的打扮。 青年对身旁的少女说了些什么,然后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星,他向她解释这是少数人初次使用入梦池的正常现象。 可是星没有听他讲话。 她警觉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对自己发动了命途力量,这是要做什么? “别担心。她只是利用「同谐」的共鸣对你进行了调律,以便你能更自如地在梦境中掌控自己的身体。” 青年再次替她补全这里的常识,并且这一次他说明了自己与少女的身份,理论上,他们是匹诺康尼工作者的家族成员…… “欢迎来到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 art4: 头号玩家 很喜欢躺进入梦池里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即将溺死却坠入另一片充斥着光芒的海洋。 王凯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冰冷的入梦池里,周围光影迷离。 刚刚还在身旁的梅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不算是非常熟悉剧情的人,但穿越者的被动还是让他认出这片空间是“稚子之梦”的边缘。只有与钟表匠“有缘”的人才能通过入梦池到达这里,到达这个乐园之外的陋居。 忆质在托举着他,扰乱他的思绪,逼迫他去回忆一些尴尬的往事。 “自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多久过去了?” 他似乎还能记起来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躺在大学宿舍里,好不容易写完了专业课的小组作业,窝在床上打游戏。 冬夜里,玩着那大家都在玩的手机游戏,倒也算得上有趣。孤独的人,孤独的小台灯,游戏里是色彩斑斓的花花世界,他王凯文的世界却花白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贝洛伯格裂界里那张冰冷的长椅,也永远不会忘记划破自己脚掌,为了活下去而匆忙跑完的废弃站台。 如果没有记错,他王凯文从蓝星带来的那件薄外套还在桑博手里,它挡不住风雪,却算得上一件货真价实的“奇物”…… 模拟,模拟,是“月光”从怪物的手下救下了他,是“月光”给了他融入这个世界的机会。 贝洛伯格前文明模拟,二十三年。 罗浮仙舟模拟,七百二十载有余。 数据空间侵蚀乐土,五万零一年。 黑塔空间站模拟,五年零七个月整。 这些积攒在脑子里的日志文件因为入梦池的缘故被当做陈年旧账翻出,无比工整的让他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浏览。 王凯文笑了,笑得很淡然,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不属于短生种的沧桑和刻痕。 漫长的旅途让他掘弃了自己的幼稚,也赋予了他相对危险的行事风格。 “我没有让别人窥探自己记忆的习惯。” 枪械形态的天火圣裁在转瞬之间由虚化实,出现在他的手中,它直指不远处一道倩丽的影子。 杀气,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它自他身上如烟雾一样缭绕的升起,似乎让周围的气温都下降了。 他笑着。 王凯文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杀死一个人。 倒也不是因为记忆被窥探导致的暴怒。梅,薇塔,甚至是数据空间的蚀之律者,那只套皮爱莉希雅的褪色妖精,她们都干过类似的事情。 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人居然想要让他忘记。 她想要剥离王凯文的记忆,然后把它们当做收藏品那样封存进装载忆质的玻璃瓶里,这当然会导致他失忆,甚至因为记忆的缺失成为另一个人。 杀掉这个冒犯自己的人,杀掉这个妄想窃取记忆的小偷,她怎么敢…… 火舌自枪膛喷发,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血线。 晶体化的玻璃手臂瞬间就被打碎,这些由忆质构筑的城防在他面前毫无抵抗力,在昏暗的房间里迸发出细碎的星尘雨。 王凯文看清了挡在自己和她之间的帷幕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张华丽的塔罗牌。 可它终究是无能为力,能够击穿末日兽外壳的能量子弹没有理由穿不过那薄薄的纸张,她低估了他的本事,因此付出了代价。 血,冰蓝色的由忆质和信息态物质组成的粘稠液体喷涌而出,她难以置信的面容和那一寸寸崩碎的身躯,这些都被他那传承自〈巡猎〉的力量钉死在因果循环的时间线上。 配上周围渐进而舒缓的背景音乐,颇有一种命运主义和宗教仪式的艺术感。 “忆者,这一次死亡请你记住。” “祂只允许你用公平的手段得到珍贵的回忆,在寒冰覆盖不到的地方,只有坟墓。” 这么说着,他又毫无顾忌的连开三枪,令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晶体碎片也化作细碎的粉尘。 被冰霜覆盖的地板,就像一面镜子,把房间天花板上的阴影都拖拽进无光的落穴。 …… 处理掉目击者没有花多少时间。 王凯文轻而易举的用大剑形态的天火圣裁把那些躲藏进角落的阴云焚化成灰烬,剑刃切进迷因的躯体,顺滑的像是斩开一块黄油。 当年为了那蚊子腿的强化素材,他能用黄泉拿秘技从黑塔空间站杀到匹诺康尼大剧院,所见的一切都被毫无保留的湮灭。 大抵是这份疯狂,纳努克才会选中他。 而现在,他有着足够的力量,也有着难以发泄的怨怼,还有什么比这更巧合的吗?既然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大开杀戒的打算,他也就不需要抱有不必要的怜悯。 王凯文沉稳的步履有节律的叩击地面,把周围的气氛渲染的宛如一场别开生面的处刑。他微笑着的脸上附着一张可怕的纯白色笑脸面具,让这份屠杀的工作都变得有了一些趣味。 四散而逃的异域迷因,时不时自他身旁擦肩而过的不明实体,这些本该出现在恐怖片里的怪物此刻都成了他所追狩的猎物。 它们,都要死。 这是属于普通人的迁怒。 所有旁观他杀戮的事物,都应该埋葬进旧日的时刻里,化作没有生机的死灰。 这就是他的投诉信,这就是他对于白日梦酒店招待不周的投诉行为,是以〈绝灭大君·王凯文〉之名降下的灾厄。 不过一刻钟,原本还熙熙攘攘,暗藏玄机的稚子之梦里只剩下空洞而安宁的死寂,只有若有若无的焦灰气味散逸不掉。 大概是因为和星这个正统的开拓者关系不错,王凯文偶尔也能看见〈开拓〉的光点。当然,这一情况也不排除是“月光”的程序错误,或者老桑博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现在王凯文看见自己视线之下的那一个横置的不明进度条盛满了翠绿的溶质。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想着,然后试图用手指去触碰那道晶莹的绿色横线,结果很草率的穿了过去。 嘿,还挺有个性。 “月光,你能看见那一个突兀的绿条吗?” 王凯文向着自家的神奇海螺问道。 【可以。】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能清楚的看见它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初步判断为〈同谐〉命途的造物。】 【(?-_?)??】 “能推断它具体有什么作用吗?” “我只想知道它对于我来说有没有影响。” 【它出现的时间是你累计击杀100只异域迷因的时候,这条线索指向〈同谐〉对于忆质生命体的奇妙认定标准。】 【传说,同谐的星神认为世间万物都将以同一种姿态和声音歌唱。】 【因为意外混合忆质诞生自梦境的异域迷因也被伟大的女神视为她疆域的一部分,同样受到千万面目的祝福。】 【你现在看似摧毁了它们,实际上却依靠着自身的特殊性汲取了它们的能量。】 【对于祂来说,这种行为象征着你和它们达成了真正的同一共生。】 …… “也就是说,这实际上是个经验条是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但是这么想是不是杀业过重了一点……】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王凯文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一道虚幻的绿条。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把这东西填满,然后用某种方式把这些特殊的能量释放出去,让它们为我所用。”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王凯文的笑容愈加浓烈。 “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一个美妙的附魔经验条,我要把它刷到上限然后用掉。” 他的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投射在走廊的墙壁上,却丝毫没有人类的痕迹,倒因为光线的扭曲显得如妖似魔,格外可怖。 这一天,匹诺康尼的异域迷因回想起来了被“第四天灾”所支配的恐惧。 art5: 唤醒钟表匠 “捉迷藏游戏开始了哦,大家藏好了吗?被我抓到的人……” “都要死。” 火焰掀起一道灼目的光斑,下一秒,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扭曲人形被从中间竖着劈开,溃散成混乱的忆质粉末。 “第一位牺牲者。” 将大剑变换成手枪不会花他太多时间,但现在王凯文只想要更高的效率。 他直接用复现的能量造出第二把天火圣裁。 于是他的形象就换了个风格,一手抡着大剑披荆斩棘,另一只手则握住那枪械,用如雨的弹幕招待近战武器触及不到的幸运儿。 “第二位,第三位……第三百六十五位。” 这感觉不坏,在某些方面甚至让他回想起自己在冰原上抵抗反物质军团的日子。 由纯粹杀戮铸就的血色荣勋是懦夫和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挥刀和开枪不难,难的是承担这剥夺生命的行为重量。 本性使然,沉浸式的战斗让他很清醒,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不需要思考那些冗杂的问题。 劣等的,有害的,卑鄙的…… 全都在火焰下融化,然后在这场狂想曲里伴着他的舞步,从地面上升起灰暗的叹息。 “还不打算出来吗?” 戴着苍白面具的杀戮者逐渐逼近那闭上的房间门,他能感受到里面那些活物的恐惧。 你说巧不巧,他状态栏里那个绿色的附魔经验条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了,就差这最后的一些点缀来补全这场行为艺术。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错,如果没有家族和梦境之主的默许,那个该死的忆者是不可能有机会活着走到他面前的。 既然是敌人,王凯文没有理由停下。 …… “米沙,米沙,快跑!跑啊!”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那个疯子,那个……” 这段声嘶力竭的警告,在一声满是痛苦和绝望的惨叫后消失。 男孩颤抖着从自己的床铺上爬起来,披上一件薄外套,听着走廊里那越来越临近的脚步声,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吸的紊乱。 那些用来阻拦外来者的手段在这位杀手面前幼稚的像是小孩子用积木构筑的城堡。 米沙只能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把一把把锁锁好,构造逃生通道需要时间,现在他也寄希望于这道门扉的强度足够抵挡那位屠杀手一阵子。 一声巨响。 剑刃的一部分突破了门的防线,出现在米沙的面前,他只能更加惊恐的握紧手里的拖把。 “不要!” (つД`) 一下,两下,然后越来越多的火焰剑身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 “求求你,不要!” (?w? ) 早在他不听劝告,答应那个忆者会提供让她发挥的机会时,就该想到最后的代价会是什么。可如果你没有反抗猛兽的能力,为什么你要激怒一头雄狮呢? 现在求饶,未免有些太迟了。 “开拓者来咯~” 王凯文探出半个脸,兴致勃勃的伸头去看男孩那惊恐万状的表情。 他伸出手打算从内部拨开门锁,却发现手中那蓝色的门把传来〈开拓〉命途的力量波动。 该死,这■■■居然是个传送道具! 王凯文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又出现在那入梦池旁边,脸色愈加难看。 红温是不可能红温的,破防也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场宝贵的尝试,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喵喵的,我能惯着你? 反手提起刀出现踏上征途,王凯文才发现路上被自己干掉的怪物们也因为不明的原因复活了,依旧不长记性的挡在他面前。 好好好,搞这一出,在这等着他呐! 于是,这场不算长久的对峙也逐渐演变成了米沙的塔防游戏和王凯文的攻坚战两部分。 他手忙脚乱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纤细的手臂快要舞出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米沙是个喜欢摇花手的坏孩子呢。 门的另一边,王凯文被气笑了,谁能想到呢,堂堂钟表匠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这一路上虽然砍了不少异域迷因,但也受够了匹诺康尼这独特的三维地图折磨。 是的,王凯文原以为只要一路过关斩将就能抵达梦境的深处,见到那个所谓的“米哈伊尔”梦中人,实现逃课通关匹诺康尼的成就。 但谁能想到呢,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一名筑梦师,钟表匠先生哪怕是肉体凉了也保存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创造力。 你问他王凯文到底经历了什么? 暂且不算是剧本主人公的他在这几个房间组成的小地方,把地图探索玩成了“魂系风”跑图,这稚子之梦和游戏里头完全就不是一个东西! 五步一强制传送,十步一机关,谁家好人会把自己家布置成这种逆天迷宫啊。 更别提各种各样的脑溢血小游戏,这难度层级完全和剧情里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现在只想亲切的问候钟表匠本人,有那么多友善和气的话语想要和他当面诉说。 【据《开拓野史》记载:】 【钟表匠早上起来上厕所发现厕所没纸,要到楼下砍隐藏门才能拿到纸巾。】 【上完厕所,他跟老爹对话时发现因为自己的支线任务没做完不能对话。】 【跑到后院找老妈结果被草丛里蹦出来的狗咬两口,好不容易找到老妈,想对话结果被老妈跳劈突刺打断,想喝口药补血发现攻击带凋亡损伤。】 【当他打败了老妈,准备吃饭的时候发现单手持握筷子不能发挥出筷子的全部性能,需要双手共持才能进食。】 【钟表匠好不容易吃完早饭想出门,但是门不能从这一侧打开,还得从二楼走屋顶跳到一楼,打开后门发现触发传送陷阱又回到了厕所】 【好不容易在家找齐人物道具找老爸开门,结果发现去学校的路上都是毒池,进入范围就飞速掉血。】 【等钟表匠好不容易趟过毒池到学校,发现讲台上的老师不见了,学校上课教的书都撕成一页一页的要在自习室里面解谜才能找出来。】 【在考试的时候,钟表匠写完卷子时间也快到了,正当他准备交卷,一翻却发现卷子有二阶段。】 【刚准备写,结果被躲在门后的第二个监考老师用重攻击打断,最终因为没有及时交卷,零分。】 【最后,梦已将熄,然位不见“钟”影……】 好了,以上的就是他在这小小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其中纠葛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不是太大的折磨,却让他终结技的能量条都拉满了,只等给钟表匠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此五星开拓者王凯文评价:“当我摸到那个蓝色的门把手回到起点被迫开启“二周目”的时候,我就知道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从“墨家机关城”里艰难逃生,别说底下那绿的发亮的经验条了,王凯文甚至觉得自己头上顶着红光满面的“血怒”。 “哪怕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我也要用腐朽的声带呐喊:俩步一机关,钟表匠你造你■呐!” 忍不了,有大就放,我的青春没有后悔! “天火,出鞘!” 两把一模一样的火焰大剑被他用蛮力捏合在一起,它们之间不稳定的火属性命途能在激发之后融汇成磅礴的热解死光。 “如果作为钟表匠遗身的你回忆不起阻止我的办法,这颗星球就作为你对我精神损失的赔偿!” 绝灭大君的怒吼伴随着滔天的怒焰袭来,对此,名为米沙的男孩却只是轻蔑的摇了摇头。 “这一届年轻人真是缺乏耐心啊。” 他清秀的脸庞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来一个还称得上温和的笑容。这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遗失的记忆,在终幕到来之前先一步成为“米哈伊尔”。 米沙轻轻抬起指尖,房间被解离成万千砖块,它们呈旋涡般转动,把那声势浩大的激光一并照单全收,凝聚成一颗璀璨的橘红色晶核。 它依旧富含能量,但已经没有了危害性,成为了某种稳定的蓄能介质,人话就是“电池”。 钟表匠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不过是“令使”罢了。 【“后来者,你可曾听闻,那位传奇开拓者,钟表匠米哈伊尔的故事?”】 【“他仅仅用童话故事就平息了家族的内乱,又在尸山血海的匹诺康尼被所有人加冕……”】 在名为梦境的场所里,并非神的家伙借助着与脚下这颗星球的联系,行使了神明的权柄。 “如果不曾塑造世界,我又有何资格去为匹诺康尼的众生制订属于我的律法?” 他的手中〈秩序〉和〈开拓〉辉光相映,那像是一个钟表,但本质上是另外一种东西。 以此,宣告它的“罗盘”之名。 万千星辰西落虚无,众生劳碌苦厄难得欲足行满,我们穿过风暴和铁镣,钟表匠许诺的黄金王国与纯净世界,它真的存在吗? 传说,伟大的钟表匠先生临终之前,向着所有跟随他的孩子们说道: “想要我的宝藏吗?” “去寻找吧,我把它放在那个地方了……” art6: 魔法老登·米哈伊尔 “桀桀桀,我说这〈盛会之星〉到处是混乱忆质和裂界造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深层梦境里都没活人了呢。” “堂堂钟表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才愿意出来见我?” 他指了指四周墙壁上密布的可怕焦痕,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嚣张些,别丢份儿。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谁来了匹诺康尼都要遵守这里的规则,眼下不如给我个面子……” 王凯文笑着,笑得很猖狂,言语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讽刺的语气。 “哈,不愧是对外勾结仇敌,对内大力清算的钟表匠先生,本事一般,面子却大的很。” 米沙,不,米哈伊尔听着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望着他扣在衣领的玉质令授。 他认识这个东西,他还年轻的时候在星际和平公司的杂志上看见过这种精巧的配饰。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那个势力身居高位,且被神眷顾的人们才配拥有它。 “我这个老头子不过是咽气了几个琥珀纪,外面的世界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在我和同伴们冒险的那个年代,宇宙上还没有仙舟将军去兼职绝灭大君。” 米哈伊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匹诺康尼这个星图上名不经传的小灯球,怎么就惹到了您这种大人物?” 装傻是吧?欺负我不知道你小子一直都在这里窝着靠着那“梦中人”窥屏是吧? “但凡我没看过剧情就被你忽悠了,你钟表匠现在也不像是身死道消,留待传承的样子啊。” 他毫不怀疑这个“米哈伊尔”有能力借助这种意识实体化的状态苟活无数个千年,因为流光忆庭的那些忆者也是这样获赐“永生”的。 是他太天真,穿越了这么久还相信剧情。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别告诉我,在你那个时代,没有人教过你要怎么面对一名〈毁灭〉令使的拜访。” 王凯文将剑锋指向那位衣冠楚楚的少年人。 “那个忆者身上有你的信物,谎言也好,解释也罢,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听。” 话没说完,一记绯红的剑气——其实就是离开剑身依旧保持向前推进的能量虹罢了,向着米哈伊尔的身前斩落。 毁灭令使就要有毁灭令使的样子,脑子一扔直接开打才符合形象,烈火刀刀爆,快意恩仇呵! “诶诶诶,这一届年轻人啊……” 米哈伊尔只能匆忙的调集力量回防,可他只能看见一张狂气的笑脸越来越近。 “来,试着反抗我,试着杀死我!” “让我看看你那埋了几百年的古董战技,向我展示钟表匠那老掉牙的〈开拓〉!” 这是开场白,随之而来一记狠辣的大剑斜斩。 “竭尽全力,证明你和那个忆者一样,足够卑劣,足够可悲……值得一杀!” 这是一记横贯八方,夹带背后连开三发冷枪,正所谓凡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如此作风更显攻击者灵活的道德底线。 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 抛弃脑子,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千劫语音包启动,某种无双的气质从脚尖升起直达头顶! 蘸豆,爽! (≧▽≦) 虽然不知道米沙那拖把到底是啥材质,拿天火圣裁砍了好几下还没坏,但起码,王凯文砍爽了。 钟表匠!男子汉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啊! 给我站起来,别柔柔弱弱的像个孬种,拿起你的武器,直面我,直面死亡,直面你的命运! 米哈伊尔虽然说也是那个枪林弹雨的年代孕育出的战士,但他哪见过这种场面。 喂喂喂,疯子入室砍人真的不犯法吗? 更何况,他此刻这具年少的身体虽然精力充沛,但毕竟稚嫩,不过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只能堪堪用金刚不坏的扫把抵挡无数凌厉的热风剑雨。 米哈伊尔知道自己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破局,不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欸,我这有个〈钟表把戏〉! 他抓住一个机会,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对视,企图运用精神的力量打败这个可怕的敌人,过去这招在他的开拓之路上屡试不爽,也是他敢于直面令使的底气。 钟表匠坚信,没有人能够在自己创造的“童话世界”里战胜自己和幻想同伴们。 无形的齿轮转动,一股强横的精神力量突破了个人思维的具现,与面前生死搏杀的个体构筑了意识的连接回路。 然后,他在那个人的心中看见了一片满是碎裂石像和机械残骸的血色荒原。 这里阴森的简直就像是一块墓地。 坏啦…… “好!好啊!米哈伊尔!钟表匠!你很好!” 怒极反笑,王凯文正愁没有办法打出弱点击破从而连锁超击破追击呢,没想到对面居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居然还想窥探自己的记忆! 来来来,让我教教你“死”字怎么写。 “看来是和我一样能力的替身呢,米哈伊尔。” 〈固有结界·直到世界尽头的机巧军阵〉! 血色的荒原自王凯文的脚下蔓延,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这抹致命的红色不过几息就扩张到足够覆盖“稚子之梦”所有的空间。 区区用意识来影响梦境的小手段,怎么比得上可以侵蚀现实的心象世界? 不远处,米哈伊尔眉头紧皱,他能感受到意识环境发生的“置换反应”,他钟表匠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嘿,这种情况他还真没见过。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作为传说人物钟表匠,他相信有着美梦小镇的伙伴们帮助,钟表小子将和过去一样战胜一切阻挡在幸福之路上的困难! 随着记忆和思绪的流动,越来越多虚幻的身影出现在米哈伊尔的身旁。 它们有的是长着狼头戴着墨镜打着西装的黑道老大,有的是驾驶着火箭车的仓鼠骑士,有的是戴着鳄鱼头套的终极恶霸,还有一群有着眼睛的橘黄色汽水瓶…… 最重要的是,在这舞台的正中央一个长着手脚的,拥有着“二头身”绝佳身材的滑稽身影。 这就是美梦小镇的主人公,匹诺康尼的灵魂!钟表小子,他就在这里!后来者,见识一下钟表匠开拓美梦的队伍吧! “哦,就这?” 虽然知道那些卡通人物不是和外表一样无害,但王凯文还是很难升起危机感。 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他只要一剑下去,这些东西就会毫无意外的化作尘埃。 既然对面这么喜欢玩回合制对战游戏,他不介意陪这个“魔法老登”玩玩军棋。 “起来,我的将士们……” 王凯文轻声的向着这个世界发号施令。 血色的荒原上,一只只由机巧构筑的手臂突破尘土的阻碍,像是丰收前的麦田一样低垂,然后按着地面,挣脱死亡对于他们的束缚。 自长眠中苏醒,曾经陪他一同见证世界尽头的那支机巧军队,他们时刻准备着再次为他效忠。 “反有机生命方程式?” 米哈伊尔想起历史书上的那场天灾,他见过行星被机械体摧毁的惨状……不会的……不可能…… “以帝皇鲁伯特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起身。” 像是看出了他在恐惧什么,王凯文念出了那个在无数世界被诅咒的名字。 而这声诏令,也成为他的军队进攻的号角。 迷雾彻底散去,一具具完美的杀戮机器在这个世界上重现: 金蟾,龙鱼,金人,十王司的勾魂使,贝洛伯格的机械兵团,如传说中泰坦神明那样巨大的机甲,拖拽着量子光翼的星空武装…… 他甚至还极具创造性的捏出一艘反物质军团的旗舰,像是要坐实自身绝灭大君的身份。 这些都是他直到世界尽头的“家人”。 于是,画风完全和对面不同的机巧军阵向着那群“卡通公仔”投向蔑视和敌意的冰冷目光。 “额,钟表小子,要不我们……” 米哈伊尔有些迟疑,他才不是害怕呢,这叫战略性撤退,嗯,这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为。 “嘀嗒!米沙!不要害怕!” “美梦小镇的大家都在我们身边!我们所有人万众一心,绝对不会输!” 钟表小子似乎对这场跨越时间的重逢十分惊喜,他眼含热泪的望着少年那张年轻的清秀的脸。 “真好啊,米沙,我还能见到你。” “这个时候,你的眼睛也还是好的……” 哪怕钟表小子知道自己的面前是千军万马,是他注定无法越过的钢铁洪流,但他依旧挺直了并不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他的米沙面前。 “钟表小子,哈努兄弟,仓鼠球骑士,音符小姐,甚至是石头老板……大家都在这里。” 米哈伊尔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这具忆质身体的少年人心脏在因为兴奋和紧张剧烈跳动! 真是的,怎么都重返青春了还是像个糟老头子一样畏首畏尾的,完全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 “我可是钟表匠啊,与同伴们征服了牢笼,战胜了外敌,开拓了家族的钟表匠啊……” 钟表匠,在有同伴陪着的时候,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逃跑的行为! “背负〈开拓〉之名,我不能输!” 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机巧大军,米哈伊尔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坐在拖把上脚尖轻点,这只拖把居然违背物理法则载着少年悬停在了半空中。 魔法少年,米沙,参上! art7: 街边偶遇 星在匹诺康尼黄金时刻的街道上走着。 她有点不习惯孤独的感觉。 在星原来的设想中,来到盛会之星她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和小三月从街头逛到街尾,用这些时间辛苦攒出的信用点和星琼买买买。 她攒了好多好多信用点,连梦境里的豪华跑车都买得起,她想要带着小三月兜风,沿着黄金时刻的大道走,直到大剧院门前。 因为在梦境里吃东西不会长胖,她们可以抛开身材焦虑,尽情享受甜品和零食,她早就从盛会之星的海报上找到了了“最适合约会的店”。 星喜欢打游戏,有时候三月七也会陪她玩,她们约好了要把匹诺康尼的街机游戏全部试一遍,为此星甚至托银狼弄来几枚可以作弊的游戏币,她是那么想在三月七面前露一手。 最后,再一起置办一身新行头,她可以给三月七买好多好多件礼服,把她空荡荡的衣柜都塞满。 星有点笨笨的,不知道怎么讨好别人,所以她很土气的想着把自己喜欢的都送给人家,只希望这份感情能够不被辜负。 虽然她想不到三月七对这些准备会是什么反应,但在她的计划里,哪怕最终将要分别,两人应该也能想起曾经这段宝贵的回忆。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三月七笑着,在她面前关上了房间门。 她兴奋的对星说,她要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好好玩玩,等到时候再和星在黄金的时刻会合。 于是啊,星那点不起眼的小浪漫,傻傻的藏在心里,却没有了机会说出去。 之后在房间里遇见了砂金,又遇见了酷似梅小姐的黄泉,还被入梦池卷到了意义不明的地方,进入梦境时还因为对忆质过敏自由落体…… “这些都是主人公应该面对的。” 星这么对自己说,若无其事的,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自顾自的向着街边的长椅走过去。 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那么多笑着,高高兴兴的享受着美梦的人们,星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 为什么要那么扫兴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何必做那个不懂气氛的人,笑着就好,笑着。 有的人啊,连失望的时候都笑着,因为她是那么的怯懦,那么的温柔,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人,并把这种克制当做是一种义务。 星今天过得不怎么开心。 可她还是笑着。 …… “我有那么多话,想在重逢时对你说。” “可是,我深知我这残损的生命,不足以让我拥有表达自己内心的资格。” 少女匆匆忙忙的走到最容易被〈家族〉发现的路口,接着她解除伪装,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的真实面目展示给这些正在对照手中通缉令按图索骥的猎犬家系成员。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也很清楚,这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卑劣。 “抓住这个偷渡者!” “别想跑,你这个偷渡犯!” 一呼百应,猎犬家系的管理员们立即发现了这个梦境中的“不协和音”,他们迅疾的围了上来。 她当然能听见这些人在向着自己涌来,但她没有再逃跑,目光始终坚定的聚焦于街边的那一抹暗淡的灰色——那个人,她一定会来。 “对不起,我又一次利用了你。” 她总有需要不择手段的时候。 可是,“女孩子偶尔的小心机也算得上浪漫的一部分”,那个人以前就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闭上了眼睛,期待着睁开眼睛能看见那个人的脸,她就像个小女孩似的,期待着那个人会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放开那个女孩!” 是的,这个人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接下来,该好好想想自我介绍要怎么说了。 …… 看着自称猎犬家系的领头大叔把周围的管理员们带走,星回望自己刚刚护住的少女。 “多亏你刚才出手相助!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被抓走了。” “我才注意到…你是无名客,对不对?是第一次来匹诺康尼吗?”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你是无名客吧?我很崇拜你们星穹列车……我还知道,你们经常在银河各地到处旅行——你是受家族邀请来的吧?我…我可以担任你的向导!”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无名客? 哦,你大概是认识我衣服上别着的徽章,这东西确实只有列车组的常驻人员才有…… 星愣了一下,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着答应下来,继续听这位少女自我介绍。 “虽然被猎犬家系的人当成了偷渡犯,但我其实是本地人哦——鸢尾花家系的艺者「流萤」,尽管只是临时演员……..” “没有演出的时候,我也承接格拉克斯大道周边的接待工作,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体验各种有趣的东西!只要好好工作,也许就不会被纠察了……” 等一下,我有异议! “你是鸢尾家系的人?” “你都是家族内部的成员了,进出梦境还能被自己人(猎犬家系)当成偷渡犯?真当我不了解〈同谐〉的关系设定吗?” 听着少女有些慌张的解释,星表情是微笑的,心里是怀疑的,可她不能就这么对着少女的话挑刺,这毕竟有些不礼貌。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星尽可能委婉的说道。 “今天没演出,向导工作也不是时时都有嘛…来这里的都是上上之宾,大多都有护从随行……” 少女带着些尴尬的解释道。 星承认有的时候自己会比较迟钝,但毕竟是不可能变成傻子的,可惜,有的人临时起意,编的谎言简陋到连傻子都不信。 “这下子想不成为偷渡犯都不行了啊……” 虽然面前这人疑点重重,但星至少能确认两件事:首先,这人应该认识她,而且应该对她是比较熟悉的那种。其次,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要找个理由跟着。 因为这两点,星虽然心里怀疑,却还是友善的伸出了手,杨叔说过的,无名客的朋友可以不在乎身份只在乎人品和立场。 “请多关照。” 两只手浅浅的握住,刹那即分。 “购物中心外边就是广场,来这里——我请你吃好吃的~” 流萤这么说着,领着星来到某家餐厅前。 星能够看出少女眼中的犹豫,但流萤还是把那个不怎么饱满的钱包塞到了她的手中。 额度:两万信用点。 实话实说,只有这么些许银两,居然还不如她去裂界花萼里走上一趟刷出的素材多。 但因为自己也攒过钱,所以星知道任何一笔从生活中克扣的资金都来之不易。如果把这两万信用点花光,星或许能够尽兴,但流萤好不容易攒下的零花钱也将彻底清空。 这也未免太过遗憾。 “心意我领了。” 星爽朗一笑,将旁边的侍者招过来,指着手上那本菜单,从怀里掏出一张黑卡递给他。 “所有的甜品都来一份,另外,请为我面前这位小姐带来十份橡木蛋糕卷。” 她攒这么多信用点不就为了现在潇洒一刻吗? 在黑塔空间站,和模拟出来的区域boss斗智斗勇;帮那群天生事多的科员跑东跑西,传话递物;替阮·梅清理令使级别的虫子…… 在贝洛伯格,和裂界造物,失控机械机兵对线;三天两头被大守护者和贵族通缉;在上城区被大守护者好几次打回复活点…… 跑到罗浮仙舟上,被药王秘传追着砍;被魔阴身状态的云骑军追着砍;被丹鼎司魁首丹枢追着砍;被发狂的刃叔追着砍…… 前几天,好不容易回雅利洛六号参加旭日节,玩个“以太战线”,就想赢点奖金凑凑热闹,结果决赛上差点被凯文老大养的那只冰猪打成面包卷…… 我星打了半辈子,潇洒潇洒怎么了? 钱赚了不花留着干嘛,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就这样三月七还不愿意陪我…… 〒▽〒 越想越委屈,星大口的嚼着那价值好几千信用点的昂贵甜品,试图用糖分驱散这些不好的回忆。 流萤看着桌上摆满的各式甜品,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她推着手不愿接过星还来的钱包。 但当星亲手叉了一块小蛋糕送到她面前的时候,流萤的耳朵边一下子就红透了。 “真是的,明明是我打算请客的……” 她望着星,害羞的吃下那一块蛋糕卷。 “没毛病啊,你请客我付账而已,点了这么多再不抓紧时间吃掉就浪费了~” 星摆了摆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她的心情似乎好起来了。 这么多美味且无负担的甜品成功使得星不去想那么多琐碎的事情,专心于眼前。 和谁出来吃饭不是吃饭? 反正是三月七自己不愿意过来的,天生丽质的星大小姐有的是人愿意陪她,哼~ 看着灰发女孩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浣熊那样炫耀着自己的快乐,流萤也被她逗乐了。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她在心里这么说着,看着桌上两人竭尽全力才解决总数一半不到的甜点,温柔的笑着。 “星,这样子耀眼的你……”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了。” art8: 萤与火的同行 好不容易吃完了桌上堆积如山的甜品,虽然早就知道在梦境里不会长胖,但是星和流萤还是下意识的准备找个地方走走,去散步消食。 星很敏锐的察觉到流萤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舍,但她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在黄金时刻的街上走着,明明不算长的距离,却恍然间让星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来——这里,跟上哦!” 可是流萤突然加快了步伐,让星差点都要追不上,她就这样看着那女孩远远的在黄金时刻主干道上奔跑,离她越来越远。 这种不妙的感觉似乎是曾经经历过。 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激动,甚至连那颗平静的心都被悲伤灌满,只剩下面前那因为距离遥远显得格外模糊的影子。 她是那么想要她就这么停下,哪怕不能停下来,只要再等等她也好啊,为什么…… “为什么你又要弃我而去呢?” 那个在心里响起的声音,是星自己的。 回过神来,星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高大的雕像前,那似乎是个卡通人物。 但现在,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那么剧烈的跳动,好像跑过那不过几百米的路程是飞越了某种不可逾越的天堑一样。 星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女孩,尴尬的浅笑。 “不好意思,我有些缺乏运动,你刚刚跑的……也有些过于快了。” 好烂的借口,后面那半句更是毫无理由的。 她总是在说这种白烂话的时候格外有天赋。 “抱歉,我只是想着时间不多,为了带你逛到更多的地方就只能……” 不可思议的是,流萤居然点了点头。 她像是为了转移这尴尬的气氛,指着旁边那个卡通人物的雕塑对着星说: “看,这尊雕像就是匹诺康尼大名鼎鼎的卡通人物——「钟表小子」!” “来自匹诺康尼最长久、最着名的卡通动画,讲述了主人公钟表小子与他的伙伴们,在美梦小镇中生活的冒险故事——至今已经连载万集以上了!” 流萤带着热情的向她介绍这个滑稽且富有奇妙版权争议的卡通人物,可是星只是机械的听着。 她的目光只聚焦于面前的这个女孩。 “不过你知道吗?据说钟表小子的原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钟表匠」。” 看到星似乎对钟表小子不怎么感兴趣,流萤又费力的挑起了一个话题。 钟表匠?在那个梦境里听说过。 于是,星摇了摇头。 不是不懂,只是想要听听流萤的科普罢了。说来也奇怪,经过刚刚的既视感她现在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导游没那么怀疑了,只想和她再待一会儿。 比起那个所谓的钟表匠,她更想要了解流萤。 “你竟然不知道?他可是匹诺康尼历史上的传奇大享,梦境世界的奠基人,将梦想,化作现实的人!” 流萤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惊讶。 “关于钟表匠的出身,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来自天外的行商,有人说他是监狱星的囚犯,还有人说钟表匠只是一个符号,其实根本不存在这号人物……” “虽然动画里的钟表小子,只是个冒冒失失的吹牛大王…不过,我还是最相信钟表匠是一位无名客的说法!毕竟开垦梦境这种事,听着就很「开拓」!” 流萤对于〈无名客〉的话题真是很有兴趣呢。 星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她这么想着相当礼貌的点了点头,她一直以来都是个优秀的倾听者,知道要怎么让那些倾诉者感受到满足和快乐。 “……啊!我突然意识到——如果钟表匠真是无名客,那他岂不是你的老前辈?哎,你想和他拍照留个念吗?我可以帮你哦。” 一不小心,话题又扯到了星这个现役无名客身上,可惜,她对于偶像崇拜总是敬谢不敏。 至于那个一直在叫唤的“雕像上的羽毛”,则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大抵又是什么钟表小子粉丝的手笔,不得不说给这么一个灰暗的雕塑加个彩色的眼睫毛,确实挺有艺术冲击力。 轻描淡写的略过不和谐的地方,星和流萤旅行还在继续。 她们走过那个可以眺望远方匹诺康尼大剧院的了望台,流萤告诉星那个样式独特的建筑原身是阿斯德纳的中央监狱,是家族把它修葺一新才拥有了如今这个华丽的姿态。 她们走到苏乐达汽水主题休闲区“艾迪恩公园”,流萤给星换来了许多游戏币,她们把转盘机里的奖励都抽了个遍…… 而之后,流萤似乎打算向她坦白一些事实。 “是啊,一个博爱而宽容的梦…就像家族本身。它浩瀚,又深沉。像一片海洋,就连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也可以安眠其中。” “……我真的很感谢,你选择出手相助。” “也因此,我才能向你介绍这座乐园——它愿意接纳我,尽管我不属于这里。我也爱它,所以才想要…同别人分享。” 星一点也不意外面前的少女就是偷渡犯,她早就猜到了,可她不明白,流萤话语中那种溢于言表悲伤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也是那么悲伤。 “你或许意识到了,也可能没有,但我刚才一直在带你绕远路,去各种各样的地方,这是因为…….” “有人在跟踪你。” 流萤还在说着,但话题已经转向到了和气氛完全不搭的奇妙问题。 不是,你让我靠你那么近我还以为你要…… 星冷静了,完全冷静了,比泼了一头冰水还清醒,她现在只想喝一口经典苏乐达平复一下心中那朵刚刚熄灭的火焰。 “谁?” 她这么问流萤,声音小而轻微。 “别回头。我确定他的目标就是你,从我们和加拉赫先生告别起就没跟丢过。我想过这人是不是你的朋友,但直觉告诉我不是。” 流萤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和观察结果。 “他身高大约一米八上下,误差在两公分以内,体格健壮,明显锻炼过。步幅很长,但听不见踏地声,很轻巧。这种步法不会留下脚印……” “…看来他很擅长战斗——隐秘的那种。他手掌宽大,但手指细长、灵活。我猜他习惯用刀。短刀,匕首……” “流·福尔摩斯·萤”限时上线,有那么一瞬间,星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侦探小说故事里。 符合这个特征的人…… “嘿,桑博,我说过多少次了,抬头挺胸,把腰板挺直,别那么一副委屈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你为啥会在这里,但你出了门就代表着我们雅利洛六号的脸面!鬼鬼祟祟尾随女孩子像什么样!” 这是王凯文的声音。 星转过身,看见她的凯文老大拎着一个半人高的编织袋(这是装尸体的吧……),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拦住了向她们走来的桑博。 而桑博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桑博,或者说披着桑博样子的某个人望着这个意料之外的搅局者,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理解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 不对啊,明明之前对他的入梦池也动了手脚,为什么他能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不是说好了这位只是普通的令使级人物吗,难不成情报是假的? “怎么?看见我觉得很意外?” “连你的老板都不认得,这个月的绩效工资必定是要给你挂白条的啊……” 王凯文微笑的盯着面前这个熟人。 真可笑,哪怕是作为战士的直觉,都能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桑博。 可那又怎样? 几分钟前他连钟表匠这个史前老登都揍了,真不怕某只假面愚者雌小鬼的打击报复。 一力破万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算计都只能沦为无理由让步的屈辱。 “老大,我哪想到难得出来进个货能和您撞上啊……您今天就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呗,等回去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桑博那张脸弯下了八字眉,对着王凯文露出一个十分难看而谄媚的笑容。 你别说,这一笑里蕴藏的窝囊和狡猾,模仿的真是神似无比。 可惜,这位模仿者大概不知道桑博和他的交情,人家在他面前可不会是这副模样。 王凯文走的时候给桑博和乔瓦尼安排了足够他们忙活半个琥珀纪的工作量,还有某只无良岁阳和机械鸭鸭当监工,他但凡能站着走出贝洛伯格半步都算是奇迹…… 所以,现在这位“桑博”的回应简直“驴唇不对马嘴”,完全是找不到办法的牵强附会。 “走吧,别打扰人家姐妹俩逛街了,你一大老爷们像个跟屁虫似的也没觉得闹心……” 王凯文也不当面戳穿,很熟络的把手搭上“桑博”的肩膀,把他就这么从流萤和星面前拖走。 “桑博”原来是想要挣扎的,但他看到王凯文手上的东西时就安分了下来。 那是个还算高档的移动终端。 它被调到了通讯录的页面,而在正上方,显示在拨号栏里等待确认通讯的人物,其备注名正是有在场证明的“桑博”。 “这位朋友,你也不想因为马甲被戳穿,导致后续的乐子都看不到吧?” “如果你不在乎这个……那你也应该不想,和真正的桑博一样,失去自己的〈面具〉吧?” 王凯文笑着,带着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不管这个人是谁,在他的面前都不会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钟表匠是这样的,花火也一样。 art9: 谁家衰小孩? 所谓“黄金时刻”的梦境边境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荒废的散落一地建筑材料的工地。 懂了,世界的尽头是土木学和打灰。 这话不能让黑塔空间站某些郁郁不得志的科员知道,不然人家非得杀到匹诺康尼某个筑梦师的工作——这不比窝在5平米的办公室写报告舒服? …… 虽然莫名其妙的被桑博尾随了一路,可这令人不悦的插曲只播放了一半就给她凯文老大掐断了。 旅途还在继续。 于是现在,星跟着流萤来到了〈筑梦边境〉,这里虽然有些荒凉但也没到禁地的程度。 偶尔能见到三五个猎犬家系的巡逻人员,或是捧着图纸对着实地来回比划的筑梦师,几只有棱有角的折纸小鸟蹦蹦跳跳的走上天台的边缘,扇着它们那短小的翅膀。 不远处,所谓失控的“惊梦剧团”安静的躺在地上,这些机械造物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按照流萤的话说,她要带星去的地方比较偏僻,通往那里的路径难免弯弯绕绕,甚至存在必须借助特殊装置才能达到的地方…… 好麻烦啊。 星操纵着那名为“筑梦遥眼”的雕像,利用视错觉把两段完全没有交界的道路凭空链接在一起。 她曾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但是现在她似乎没有那么确定了。 流萤很轻易的跨越高楼之间的铁架,像只灵巧的鸟类一样,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可是星就像一只笨拙的小浣熊,颤颤巍巍的爬上那个悬空的楼梯,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脚下深邃的高楼天井。 脚在麻木,小腿在颤抖,明明这也没什么。 但是流萤的步伐一直很快,为了不被她落下,星必须客服恐惧也大幅度的迈出脚步,让自己跨过那些不结实的“桥梁”。 还有一步,还有一步…… “星,你累了吗?” “加油哦,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人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勇气,可是这激发勇气的要素大多可以归结于一时的不服输,只是好面子而已。 “唯独不想在她面前不想表现得丢脸。” 这么想着,哪怕明知自己不是个多有胆子的人,星还是咽下了一口带着腥甜的冷气。 梦境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星知道过去了今天,再想要见到面前的流萤将是很难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个梦境里她才能和她共同奔跑在这美丽的蓝天之下。 旅途结束代表着别离,她不想要留下遗憾。 “流萤,靠我近一点,好吗?” 她鼓起勇气,这么看着女孩的眼睛说道。 “好啊。” 很出乎意料的答应了这个不怎么合理的要求。 流萤从台阶上走到她身旁,好奇的看着她。 星试着沟通身躯里那束琥珀色的火光,回忆起在贝洛伯格山峰前看见的。 〈拥有羽翼的人们,为何会畏惧飞翔呢?〉 〈因为飞向天空意味着脱离幼稚,而成长总是不免令人联想到失去。〉 〈我们必须要学会飞行,只有这样才能跳出既定的命运,才能突破自天空降下的死亡。〉 〈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文明延续……〉 “流萤,请好好的,看着我。” 星的眼睛被橘红的火光倒映的像是点燃的地髓,她轻轻的弯下腰,像是在蓄势。 四散的发光粉尘,空气也因为这自她脊背升腾的焰色而变得温热,在黄昏的天空之下,一双完全由火星构筑的能量羽翼出现在少女的背后。 因为不擅长打理显得枯槁的灰色头发也因为光线的原因被镀上美丽的金红,她双脚腾空,羽翼扇动,宛若史诗里随着霞光诞生的女神。 星向着流萤伸出手,邀请她。 在这梦境的边境中,在这个比仙境还绮丽梦幻的场景下,两只纤纤玉手终于十指相扣,又因为一阵巧合的风相拥。 “流萤,我们一起逃跑吧。” 她曾经这么说过的,而现在再一次重复。 少女,火焰羽翼,黄昏,逐渐模糊的明日。 这是属于衰小孩的浪漫,是她能想到最放荡不羁的表白,是过往那些被埋没的日子随着泪水涨潮而升起的回响。 愿美梦永不醒来,愿离别永不来临…… —————— “把我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该说说你想要对我做什么了吧?” “桑博”用着和他外貌完全不符的俏皮语气向着这个把他绑架过来的家伙说道。 “在此之前,还是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 “哪怕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看着桑博这张脸我也着实是没了兴致……” 王凯文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妖娆的桑博,不知道为啥,他居然觉得没有啥违和感。 寒腿叔叔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唉,真没意思,你要是能对着这副样子产生想法,我说不定还会不加反抗任你处置呢~” 一阵简陋的烟雾特效过去,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穿着改制和服的娇小女孩。 她踩着小小的木屐,系着顽皮的双马尾,头上还戴着一个精致的狐狸面具,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参与夏日祭典的氛围感。 “花火。” “「假面愚者」的成员之一,难以捉摸,不择手段。危险的戏剧大师,沉迷于扮演,身怀千张假面,能化万种面相。” “财富、地位、权力…于花火而言都不重要,能让她出手的,唯有「乐趣」。” 王凯文若有所思的念着有关于面前这个人的信息,丝毫没有避讳的打算。 “哦呵呵,看来是事先做好了功课嘛。” “只是小白毛,没人教你对待女孩子不能这么直白吗?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花火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也不打算逃跑,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他脸上写着字似的。 “让我想想……” “究竟要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聘请您这位出色的戏剧大师为我独奏一曲呢?” 他做出思索的样子,做给她看。 “你猜啊?” “猜对了就给你打折,猜错了我就会突然消失,你猜猜看我需要什么东西?” 花火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无聊的摆弄自己头上的那个面具。 王凯文打开了他一路提过来的那个大型收容袋,看见里面放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以后,花火的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那是一个昏迷不醒的蓝发少年,他一动不动,恬静的躺在那黑色的拉链袋子里,猛的看过去仿佛是目睹了一个残酷的凶杀现场。 “你把他抓来干什么?” “你疯了?你莫非是不知道他在这段剧本里的重要性?没有了他,这个剧本会走向什么连我都无法预料啊……” 花火像是惊叹又像是在嘲讽的对他说道。 “寄托钟表匠意识的忆质容器,一个相当良好的开拓电池,有了他至少能让那个傻丫头觉醒第三个命途,这些我都清楚。” “可是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王凯文语气一顿。 “如果不想他就此死去,请告诉我那位与我同行的女士现在处于何处吧,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可能让妻子待在危险的地方而不去营救。” 他的话语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身上散开的杀意却愈加浓烈。 “哦哟哟,像你这样百无禁忌的家伙也会被儿女情长束缚吗?很有魅力哦。” 花火笑了。 她发现了一个乐子,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超级大乐子,这当然足够作为她出手的报酬。 “我如果说她已经死掉了,你会不会立刻发疯,在杀死他之后把这一切都毁掉?” “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昨天晚上那个和你同床共枕,一起进到入梦池里的〈梅〉都是由我亲身扮演的?” “要不要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听着她的疯言疯语,王凯文也不激动,只是不置可否的把手放在了那个拉链袋上。 “或许吧。” 他这么说着。 无形的力量在回应他的呼唤,无数金绿色的光点被突然升起的风卷积着凝合成一道长河。 “整个星域的人用来陪葬,正好庆贺一位旧神的复苏,我大概还能在失去意识之前向你展示一下〈丰饶〉和〈秩序〉的神战……” “怎么样,想看看吗?” 王凯文将手指点在花火的额头上,带着平静的语气威胁她。 “你敢赌吗?赌我在这一切发生之后还活着。” 而回答他的是递到他手上的一个可疑的按钮,粉红色的,看上去和玩具无异。 “我 好 怕 哦~”(无情棒读) “算啦,对疯子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犯不着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拿好了,这可是关乎整个匹诺康尼人生命的重要活动道具,当然你也可以先按下去试试。” 花火笑着,突然在他手指尖上吻了一下。 这个疯子…… “我可不敢保证你所见到的东西没有被那个可恶的忆者篡改过,只好舍命陪君子~” “这可是导演的工伤啊,你现在可以开始想想要怎么来补偿我这个尽职尽责的好员工了。” “祝你好运。” 她消失了,像是一朵云。 art10: 自证陷阱 「砂金石」常被不法商贩当做翡翠的赝品,靠着廉价的本质来窃取其中的差价。 他的命,和这块石头一样。 几分钟前,他和教授在朝露公馆用穷举法解决了家族话事人给出的谜题,来到了那个储存各种各样日志文献的档案室。 猝不及防间被那个天环族下了〈同谐〉的诅咒,砂金一脸愤怒的看着和星期日站在一起的维里塔斯·拉帝奥(真理医生),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鄙的叛徒。 “教授,你的选择让我很失望。” 砂金这么说着,他尽可能要让自己的表情更加夸张一点,更加贴近一个疯狂的赌徒这个形象,他懂得怎么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来换取便利。 哪怕,他可能在不久后就要死了。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维里塔斯·拉帝奥恰到好处的错开视线,他努力不让自己去和那三重色彩的眼睛对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只“聒噪而无聊的孔雀”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决意。 谈判桌上,两颗基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华丽高贵,一颗黄玉(托帕),一颗砂金。 星期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若不是因为知更鸟在几个系统时前遭遇不测,他现在说不定还能笑出来,来庆祝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 家族又识破了外来者的诡计,这个该死的赌徒被掀翻了所有的底牌,他刚刚甚至成功给他用上了〈同谐〉的标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差不多够了,一切的阴谋在三重面目的神明面前都不过是可笑的闹剧。 可惜,星期日的眼界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 “这真的值得吗?” 维里塔斯·拉帝奥来之前就旁敲侧击的问过这个名义上的同伴,但砂金回之以轻浮的笑容。 “为我祈祷吧,教授。” 他像个虔诚的信徒那样把手掌放在胸膛,应该是做出了某个民族特有的祈祷仪式。可惜,他眼中的轻蔑冲淡了这一仪式的可信度,甚至使得这个动作有了叛逆的哲学美感。 维里塔斯·拉帝奥讨厌蠢货,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花里胡哨的赌徒有着独特的魅力。 “祝你好运。” 拥有〈真理医生〉之名的无信仰者真诚的向着这个即将直面自我的人祝福道,他迫切的想要救济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蠢货。 而砂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会客厅,拎着他那一袋偷渡入境的,原来蒙蔽家族视听的珠宝,他很理智的没有回头看,不去向那个给他下达诅咒的〈同谐〉刽子手发出挑衅。 赌徒的快乐就在于此了,哪怕你真的把他的面具摘下来,底下也只会藏着第二层面具,但这也不是最后的手段…… 你要把他的脸皮鲜血淋漓的撕下来,才能勉强发现这出戏剧的开场白,真正的把戏只存在于赌徒那桀骜不驯的颅骨里。 而那个时候,赌徒的死亡也因为孤注一掷的勇气而变得富有宗教仪式感,甚至熠熠生辉…… “我的家人,我那些逝去的血亲,他们相信在故乡的极光下我们终将会重逢。” “在今天,他们的祝福依然和母神的眷顾一同指引着我的道路,即使那根本就是折磨。” 砂金一边在黄金时刻的街道上走着,一边在心里默念那些人的名字,似乎这种做法能够减缓他身上〈同谐〉诅咒的爆发,令他不至于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的傻子傀儡。 那么多快乐的人群里混进了一个快要死掉的可怜虫,这画面着实有些令人发笑。 砂金拉开那个皮包的拉链,随处找到几个落单的人,他做出温和的微笑,尽量不让自己苍白的脸色吓到这些幸福的游客。 “感谢您。” 那些收到他馈赠的人这么说着,有的一脸惊喜,有的满是怀疑,这毕竟太像个没有档次的恶作剧了,几个系统时之前还有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发放烟花按钮…… 每当那些珠宝离开他手指的时候,砂金的脸上便失去一分血色。 谁能想到呢,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混在珠宝里的“漂亮小石头”居然是和他性命相关的那块〈砂金石〉,是他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底牌。 亲手砸碎它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就像是心口挨了一枪。 〈钻石〉说过每一份基石的力量都来源于他们借贷力量的意志和与他〈存护〉共鸣的程度,世上哪有不建立联系就能获得令使级别力量的好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基石破碎虽然不会导致使用者死亡,但必然会导致难以愈合的严重创伤…… 该死,或许是因为诅咒更加深化了,砂金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但他身旁没有人啊,这都是什么。 他转过身,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标志性的挑衅笑容,完完全全的赌徒,这辈子也就这样走到头了,可惜了那三重色彩的眼睛,跟了他这个不惜命的疯子。 “同谐制造的傀儡闭嘴吧,我现在可不想听着你用我自己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上单曲循环。” 砂金恶劣的趁其不备发动攻击,用一枚硬币把这个突然出现的自己打碎成一团姹紫嫣红的泡沫,他对于亲手杀死冒牌货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克劳克剧场,钟表小子主题剧院,这地方虽然比不过用来演唱〈天外大合唱〉的匹诺康尼大剧院,但作为他这个小人物的谢幕场所,刚刚好。 但是越来越严重的幻觉减缓了他的脚步。 “卡卡瓦夏……” 有人这么轻声唤着他,他回过头,看见一个伤痕累累,穿着破衣服的男孩。 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一身伤,脏兮兮的,你该不是又去找那群卡提卡人(剥皮刀)的麻烦了吧? 姐姐不是说过不能离他们太近吗,哪怕你总是会从〈游戏〉里获胜也不能,那太危险了…… 砂金苦笑着走到男孩的面前,他抚摸着男孩胖嘟嘟的还带着伤疤和灰尘的小脸,满是温柔。 “我知道你能赢。你一直是个运气很好的孩子,你的幸运是地母神(芬戈-比约斯)的恩赐……” …… “痛苦和贫穷是母神的考验,他也赐给了我们机遇,那就是你的幸运,卡卡瓦夏。你的好运是我们。也是所有埃维金人最宝贵的财富。” “你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你能带领氏族走向幸福。所以,永远记得保护好自己,也永远不要怨恨痛苦和贫穷….好吗?” 砂金想要说自己做不到,可那个时候他是坚定的答应姐姐的,哪怕他根本就想不通。 “可是,姐姐…如果三重眼的地母神真的在注视我们……” “那当爸爸被流沙卷走的时候,母神为什么没有保佑他…明明爸爸是为了准备给她的供品,才会去卡提卡人在的地方……” “当妈妈在我们怀里慢慢变冷的时候,母神又在哪里…妈妈直到闭眼的那一刻,口中还在请求她的原谅…” “姐姐,大家都说我聪明,可我不明白…如果每一场雨都是母神的宽恕和恩赐……那我们是犯了多少错误…才要为了死亡而出生在这世上…?!” 那一天,三重眼的男孩站在暴雨里,看着雨季的洪流被血液浸染成浑浊的猩红,看着那些血亲在战火中耗尽了生命,沦为冰冷的尸体。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姐姐的声音,成千上万的埃维金人的声音,无数个属于他自己的声音,那一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了。 一个茨冈尼亚奴隶,一个可耻的幸存者,一个好运气的赌徒,在这具躯体上的包装越来越多,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无光。 砂金开始奔跑,像是要逃亡一样追逐着那个埃维金男孩,在他身后,也有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埃维金人在追着他。 那是他的未来,那是他的过去,那是他自己。 砂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去死。 此刻「过去」与「未来」都将留在梦境之中,与砂金一起,因为砂金早已做好了将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大的筹码掷出的觉悟,他将成为第三个牺牲者,让公司获得与家族谈判的资格。 梦境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吗? 那位身份不明的自灭者,套用了巡海游侠名号的令使,杀死了冥火大公的凶手,砂金知道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在梦境里杀掉自己,如果这里真的是匹诺康尼梦境的话。 那些失踪的游客,那些被异域迷因袭击从而不知所踪的人们,他们如果真的存在过…… 梦境为何不醒来呢? 砂金闭上了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把那个一直戴着的华丽高顶礼帽扣在了男孩的头上。 “这场演出献给你,希望它能为你留下难忘的回忆……「卡卡瓦夏」。” 在一片恍惚中,最后的埃维金人听见姐姐握住他的手时对他的祝福(告别)。 “愿母神为你三度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再见,卡卡瓦夏……” art11: 醒是来自背后的第三颗子弹 “嘿,哥们儿,不得不说…他宝了个贝的,你手里的枪耍得真是不错,我敢打赌你能瞄到行星轨道旁边的一粒砂子……” “有这种手艺的人不会这么简单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喵的,去喝一杯吧,我在匹诺康尼的柜台预定了足够烧心的法盾橡木酒。” 波提欧,或者说现在以“波提欧”为名的星际牛仔就站在他七步之外的位置上,那支铜色的漂亮左轮手枪在手中转了个花哨的弧度,最终归于腰带上皮质的旧枪袋。 “不了,我赶时间。” 男人把枪口燎燃着炽热火焰的杀器对准了波提欧身体的左侧,他余光所及之处存在着某个不怎么明显的异常光点。 天火圣裁在这个形态下依然拥有足够的火力,并且兼具远距离杀伤,他对这个老伙计的信任令他敢于在这么远的地方扣下扳机,不怕打草惊蛇。 阴魂不散的忆者…… “眼神够冷,呼吸很轻,手也平稳得像是个机械,他呜呜伯的,老兄,我真觉得你这技术用来杀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有些大材小用了。” 波提欧丝毫不慌,完全没有担心他走火。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依靠自己的帽檐和对方的枪口达成三点一线,他平静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参与魔术表演的幸运观众。 “多谢。” 有了参照物,击发子弹也将变得更加精确。 随着一道火焰自枪口迸发,无形的玻璃制品化作稀碎的尘埃,它们飞扬着被高温融化,如积雪在冬日暖阳下消融。 这一声枪响让波提欧左耳的声驱元件直接烧毁,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尽忠职守的当着他的瞄准镜,丝毫没有失聪的样子。 王凯文冷漠的看着那忆者的又一个分身就此死去,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信息态生命是一种错误。 “行啦,走吧,陪我去喝一杯。你们列车组的人特别嘱托我要找到你并且协助你的活动,和我说说看,你是从哪里搞到那颗子弹的……” “时间对得上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给那几个公司狗套麻袋,我相信你也有这种想法。” 波提欧若无其事的更换了左耳的零件,然后再一次向着这位一见如故的人发出了邀请。 这一次,男人没有拒绝。 …… 两个系统时之前,王凯文望着那一只异域迷因把星旁边的流萤送到了深层梦境,熟悉剧情的他知道,这是她必须经历的“死亡”。 在花火的剧本里,要想让流萤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同时度过预言中的“三次死亡”,这一次是最没有危险性的。 毕竟理论上所谓的“死亡迷因”其正体也不过是被人饲养的“活体巴士”。它所执行的杀戮本质上是“传送”,是一种通过极端情绪令人在梦境里完成意识跨越的奇妙手段。 流萤没死,只是去了“流梦礁”,她将在那里进一步探索匹诺康尼的真相,并且见证她梦寐以求的“钟表匠的遗产”。 所以,王凯文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干预这一幕,哪怕这画面的呈现有些残忍。 唯一称得上遗憾的是,星现在痛失旅伴,在梦境里度假的计划也彻底泡汤,过一会儿还得被流萤“星核猎手·萨姆”的这个皮套按在地上打一顿。 只是,流萤因为剧本有这样的保险,到现在仍然不知所踪的梅…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在屠戮了整个筑梦边境的异域迷因后,王凯文用它们尸体中逸散的忆质和梦境碎片布置出了自上而下凿穿整个“黄金时刻”的天井。 他最终见到了通往深层梦境的门扉。 当他试图用蛮力撬开流梦礁的电梯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身处梦境里的白日梦酒店。 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一名真正的巡海游侠就找上门来,用那把左轮手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而现在,他们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喝着能加满飞船油箱当供能燃料的烈酒。 “在我家乡的几千年前,人们用“波提欧”这个名字称呼那些叫人打死的枪手。” “这当然不是个属于活人的名字,但我自己正好也算不得什么活人,便拿着这个名字满宇宙的晃悠,去找公司狗的麻烦……” 波提欧的鲨鱼牙咬住高脚杯上作为装饰的柠檬片,然后拉开腰间左轮的弹夹,把一枚子弹丢进杯子里作为替代品。 “火药味是橡木酒最好的基调,只要是疯子就没有不喜欢这种喝法的。” 他看向邻座的男人,把另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王凯文接过那冰冷的酒杯,盯着那酒液表面翻腾的烈火有些发怔。 “她失踪多久了?” 波提欧问道。 “七个系统时,算上现实和梦境的时间差距,勉强有这么长。” “我能肯定她没有被绑架,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 王凯文灌下半杯酒,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失落和不安让他格外的焦躁,他越是这样,身上那金绿色的力量就越是在无意识之间向外扩散。 “我有办法帮你找到她,至少能让你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你冷静一些就好。” “帝弓司命在上,你不是仙舟将军吗,我不记得跟着祂的队伍里有把〈丰饶〉玩得这么出神入化的大人物……” 波提欧语气中满是惊叹和不解,但神色却镇定如常,他从来不会被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影响心情,更不会因为这怀疑即将并肩奋战的同伴。 “在此之前,我们要去弄死一个想要打赢复活赛的神,不管怎么样,祂都不该醒来。” 两只习惯了使用枪械的手握在一起,波提欧爽朗而狂野的笑了,他喜欢这类不怕死的傻瓜,因为这些疯子,远方的路上都有足够的尸体铺路。 —————— “总有人要跌跌撞撞的直面命运。” 过往是既定的事实,完美梦境是不存在的幌子,他亲眼看见,无数人为了瞬息的快乐牺牲了自己所能触及的一切。 星期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在收养他们兄妹的歌斐木成为匹诺康尼的梦主后,他成为了橡木家系的家主,知更鸟也已前往艾普瑟隆星系成为知名歌者。 在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的相信〈同谐〉会带来梦想里的未来。 直到某天,他从歌斐木那里得到了知更鸟从远方寄回来的信件。 “知更鸟为了用歌声宣扬「同谐」挽救星球上的生命,脖颈中了一发流弹而负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星期日沉默了。 他想起曾经和妹妹一起救下的那一只被遗弃的小谐乐鸽: 星期日主张为它打造鸟笼,等到它能够飞翔的时候再把它放走,知更鸟同意了,最终二人一同见证谐乐鸽飞上天际。 可只有星期日知道,飞走的谐乐鸽最后还是坠落在了知更鸟的窗前。 而现在,他的知更鸟,也成为了笼中的鸟儿。 星期日终于明白,那些自由,那些所谓的承诺,那些美好的愿景,它们都必须拥有一个超越理想主义的基础。 唯独她,唯独知更鸟是不能被牺牲的,这是他最后所剩下的作为人类的自私。 …… 星期日清空了整个克劳克影视乐园,让这里成为砂金表演的场地。 他知道这个人想要做什么,自从砂金走出公馆他就知道砂金要干什么,但他依旧放任了砂金的行动,他只想看看这个和他一样同样被家人爱着也爱着家人的人可以走到哪一步。 另一方面,凭借这枚棋子,星期日也能纠察到那些死亡案件的真凶,他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但现在却出于大局考虑只能按兵不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无名客虽然不够强大,但在团结各方势力和寻找线索的方面有着难以想象的天赋。 他只要靠着无处不在的隐夜鸫跟随着这群“主人公”就能把握好各个阶段的安排。 星期日看着克劳克影视乐园里发生的一切,他在等那名了不起的自灭者斩下那一刀,而这个梦境的崩溃,对于他而言只是计划开始的启动器。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知更鸟了,看不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哪怕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他依然会觉得不安。 只是,他必须忍耐。 距离谐乐大典正式开幕还有12个系统时,外面的世界被黑白色浸染成默片,那一道自天际线展开的鲜艳的红映照在星期日逐渐无光的眼睛里。 歌斐木教过他,面对自己无法阻止的事情要冷静且从容,当作为幕后者失去理智的时候,便已经不可避免的驶向失败。 但星期日现在也不免开始怀疑。 〈虚无〉在侵蚀着他的意识,扭曲他的思想,连那神圣命途的注视都在遮天蔽日的刀光下模糊。 恍惚之间,歌者女孩的笑容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思维,这么一丝游离的温暖为他驱散了这足以漂白灵魂和精神的〈虚无〉。 他开始理解,那一抹贯彻黑白世界的红色,是死亡和绝境里晕开的彼岸花,是人类不曾放弃的执妄诞生的思念。 “我必须要成为太阳。” “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星期日这么在心里说着,推开朝露公馆的门,向着猎犬家系的方向走去。 art12: 血罪灵 黄泉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擦掉从自己眼角滴落的那一行血泪。 望着这张和自己面目一般无二的脸,她一时间居然有跌落虚无幻境的错觉。 “感觉好一些了吗?” 梅温柔的问着她。 “好多了,谢谢……” 黄泉有些腼腆的回答道,她不怎么习惯接受这种善意,因而出于礼貌她不敢与梅对视。 两人之间,属于〈虚无〉的力量在同频,在这逐渐褪色的黑白世界里宛若两盏固执的,迟迟不愿熄灭的提灯。 “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黄泉听到这句话,莫名其妙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她太熟悉这种语气了,那些在彼岸和她道别的人都这么说过——她甚至觉得这是某类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走向〈虚无〉的人都会这样做。 “我快要死了。” 梅微笑的说着,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别那么紧张,又不是没死过。 生命就是一枚硬币,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花在最值得消费的地方,并且不必为此觉得遗憾。 沾染〈虚无〉的人注定得不到善终,梅会这样死去,黄泉也会,只不过是时间的跨度会有微不足道的差异。 “我能为你做什么?” 黄泉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每次需要记住重要的事情时她都会这样做。 “借我你的衣服,和我一起乔装打扮交换身份,最后,由我替你斩出那劈开梦境的一刀。” “而你需要做的,是在这一切结束后找到他,为我留下一句遗言…可以吗?” 梅走到黄泉的面前,她仔细的打量这张和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真是太妙了,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恰到好处的巧合吗? “天助我也。” 她看着黄泉这么在心里说道。 “如果你能够接受这种事情的话,我无所谓。” 黄泉在她把话说完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疯女人想要去做什么。 现在亲耳听到她的诉求,黄泉只觉得自己回忆起那个当年在庭院里对着空气挥舞木刀的小姑娘,傻得可爱,傻得可怜。 梅身上的〈虚无〉看似轻灵实则早已积重难返,她这具身体被力量崩解只是时间问题,而在死去后,她一定会变成血罪灵。 接下来,是黄泉小姐的临终关怀时间。 …… 砂金在血红色的刀光下看见了自己将要去的地方,他感受着利刃切开皮肤的疼痛,还有那自胸膛里升起的微凉触感,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赌赢了。 如约而至的是他梦寐以求的“死亡”,可这里并不是茨冈尼亚的沙漠,不是故乡,在这里倒下也不会见到卡卡瓦的极光…… 所以,他不会死。 三重色彩的眼睛看着那一轮自纯白海面升起的黑日,瞳中满溢属于埃维金人的狡猾和骄傲。 “自灭者,你下刀的时候也会考虑敌人的心理感受吗?那是不是有些优柔寡断?” 黄泉冷冷的看着他,神情中带着近乎于无限的“怜悯”与“慈悲”,她就这么看着他顺着海面向着那一轮太阳走,沿途和一个又一个卡卡瓦夏告别。 就事实来说,这是一位优秀的喜剧演员。 毕竟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像这样一个失去了一切却仍然坚持活下去的人已经有了成为英雄的资格,绝不会成为命运舞台上的跳梁小丑。 砂金步履稳健的向着那大概是真相的远方走去,他不会回头,赌徒在孤注一掷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只需要再一次闭上眼睛,然后——醒来。 那帽子就送给卡卡瓦夏吧,他六岁的时候就想要一顶漂亮的帽子作为生日礼物,虽然这顶有些过于花哨,但他这样的小男孩戴着也挺好看。 等回去见姐姐和爸爸妈妈的时候,也希望小卡卡瓦夏能够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偷跑出去玩的经过,不要再对他们说谎了。 “黄泉”目送着砂金穿过梦境的边境向着真实的匹诺康尼跌落,周围因为她使用这柄刀产生的临时领域也因为这逐渐功成身退。 好耶,现在“黄泉”的任务完成了。 梅把那把刀从腰间解下,向着身后抛去,在那里有着另一个“梅”等待着她交接道具。 在确认那把重要的刀被原主人成功装备后,她终于了却心愿,开始不可避免的向下沉没。 先是脚尖,再是脚踝,慢慢的连小腿也失去了感觉,这种奇特的倦怠感逐渐蔓延到她的脖子…… 黄泉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被虚无的黯色侵蚀成一尊美丽的黑曜石雕塑,她不但不觉得恐惧,反而升起了一种回归的安宁。 她知道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毫无征兆的,黄泉利落的一刀斩下,那自黑曜石雕塑周围弥散的血色烟雾随即在转瞬间就失去了踪迹,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是她黄泉自“从业以来”最快处理掉的血罪灵,大概是因为可以幻视出自己,连刀刃的反光都带着那令她感到亲切的宿命论。 黄泉只希望在她自己死去的那时候,也会有人这么高效率的解决掉从她尸身上升起的血罪灵,这种姿态对于她这种行于彼岸的“孤魂野鬼”来说太过于丑陋…… 视线有些模糊,戴上这么一副度数完全不合的近视眼镜,这也是难免的事。 只是,黄泉突然停住了脚步。 “通往梦境出口的道路,究竟是哪一条来着?” 白日梦酒店的走廊四通八达,在梦境里的投影也堪比最高难度的迷宫。 黄泉,迷路了…… 〒▽〒 角色扮演遇到了最大的问题,梅从来没有考虑到,她的替身会因为最简单的路痴而迷失在距离终点只有几步远的位置。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一步也直接导致了精密的计划开始超出了掌握…… 这么说来,梅还不如直接让自己的血罪灵去完成计划的布置呢,那说不定还有更高的容错。 —————— “黑天鹅?” 王凯文认识面前的这个人,流光忆庭的忆者,主线剧情里开拓者的回档大师。 有那么几秒他下意识的就准备拿上武器上去招呼一下,这不怪他,那个该死的神出鬼没的焚化工这几天让他有些神经衰弱,看到忆者就想来一枪。 更不必说黑天鹅的招牌手段也是忆质组成的玻璃手臂和那些塔罗牌,他真的分不清。 “看来这位先生对我有很大成见呢,但是初次见面,我记得我应该没有见过您才对。” 丽人温婉的笑着,扶着身旁有些惊慌失措的星走出了那片摇摇欲坠的梦境,向着他走来。 “请问,你见过和你技能类似的焚化工吗?很擅长剥离记忆,懂得忆质塑造,甚至对于塔罗牌也很有涉猎……” 王凯文尽可能冷静的说出那个袭击者的特征,再没有比向当事人求证更具有可信度的方法了,他现在只想抓到那个窃贼,然后与她好好叙叙旧。 “您是说,在梦境里见过与我极为相似的忆者吗?听您描述,她还是一位焚化工?” “忆庭里有着这类技能的人太多,我们信息态的身躯也可以随意捏造外表,恐怕我对于找到那位肆意妄为的狂徒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 黑天鹅也不觉得冒犯,大大方方的站到他面前任他观察,用自己的行为直接排除嫌疑。 “没关系,非常感谢。至少现在我知道你不是那个家伙,这就已经帮大忙了。” 王凯文礼貌的收回视线,在确认事实后他也控制住了那增长的恶意,恢复了平日里从容的状态。 他看向躲在黑天鹅旁边怯生生的星,这孩子似乎被美梦破碎的场景吓到了,这也难怪,相识的人在眼前被“杀死”自身却无能为力,她再怎么惊慌和崩溃都不为过。 可是星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现在似乎已经开始整理线索,准备直接去找〈钟表匠〉对线了。 不过,黄泉呢? 王凯文立刻意识到了此处现实和剧情里的出入:是了,刚刚那位斩开梦境,替砂金打开道路的传奇自灭者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他原本还想要找她询问是否知道梅的行踪的,此刻这人也不知所踪,也掐灭了他走捷径的幻想。 “星期日…梦主歌斐木…秩序·太一……” 没有缘由的,王凯文眼中浮现出让黑天鹅和星都不由自主轻皱眉头的浓烈杀意。 “为什么总有东西要逼迫他做出抉择,为什么生活迟迟难得安宁,为什么明知这里会有祸事却还是要来凑热闹?” 他很清楚自己马上要做什么。 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双萃成金绿色的眼睛,一阵随着风氤氲开来的独特香气 ——黄泉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迷路这半个系统时后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他想,反正总是要有人摧毁【秩序】的复活仪式的,谁来都一样,只要能够泯灭〈神主〉,这些谜语也好,悲剧也罢,都只不过是梦。 “凯文”做不到的事,让“琼华”来;“琼华”完成不了的布置,让“罗曼·乔伊斯”顶上去。 “镜花水月,散!” 整个匹诺康尼所在的星域都被璀璨的金绿色照彻得犹如白昼,不论现实还是梦境全在此刻浸染上他亲手施与的〈丰饶〉烈毒。 远方,是奔赴约定的〈繁育〉虫群。 art13: 大罪徒的叙事诗 星期日站在匹诺康尼大剧院的中央,他微笑的看着监控器里那些迟钝的无名客陪他玩那些无聊的闯关游戏。 由家族赞助的苏乐达闯关节目会场,赢家可以获得与他当面交流的机会。 星期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古典英雄故事谭里的魔王,等着作为勇者的无名客过来讨伐,他期待着他们被自己折服加入“魔王军”,但更期待或许自己能被他们说服。 这种矛盾的思想源自刚刚他关押了那个察觉到真相的无名客还有他不愿意牺牲的血亲,为了知更鸟他愿意听那些无名客念叨几句。 反正大局已定,无名客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匹诺康尼和他们之前经历的那些小场面可不同,这里——拥有“神”。 正因为有机会触及到神明的领域,星期日才明白作为凡人的众生和星神存在着多么悬殊的差距。 他在亲眼见证那至高无上的伟力后才坚定信念,不再抱有不必要的幻想: 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真正的拯救所有人,只有绝对理智的神明才有资格裁断这世间的一切不公,只有如阳至圣的主才能带领匹诺康尼跨越注定到来的黑暗,重新缔造属于家族的乐园! 星期日是这么相信着〈秩序〉。 计划里,他将借用星核的力量,作为调律者唤醒曾经属于秩序的【齐响诗班】,将那位神明从长眠中请出来,用梦境这模糊了现实和意识的区域作为〈秩序·太一〉重新诞生的场所。 这就是匹诺康尼的真相,梦主歌斐木以及所有潜伏在同谐家族里的秩序信徒希望能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迎回属于他们的神。 无名客也好,公司也罢,他们都注定成为神明重临王座的陪衬,星期日小心且谨慎,但他现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阻止秩序的复活。 总不能靠钟表匠那可笑的【开拓】吧? 别开玩笑了。 【开拓·阿基维利】 哪怕是这位无名客的神,其生前也难以越过【秩序】用命途构筑的戒律屏障,否则祂也不会因为失去自由而郁郁寡欢,只能靠着星穹列车在宇宙里乱逛。 区区家族的叛徒,晚年被流放的钟表匠,还不配星期日用心去为了他这个老古董钉死棺材板。 那头老狗,“加拉赫”在钟表匠死后卧底家族多年,还不是落了个只能暗地里召集人马,最终无功而返的下场,流梦礁星期日去看过了,它和几百年前一样落魄而荒凉,很适合做理想主义者的坟墓。 星期日能想到的唯一的敌人是【同谐】。既然想要让秩序重归,那位神明就不可避免的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星期日才不相信【同谐·希佩】会看不到他们这些乱臣贼子的谋划,祂怎么可能愿意无条件释放被祂吞噬的【秩序】,届时必定会…… 可那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梦主歌斐木发来通讯,他已经劝走了那位危险的自灭者,如今的匹诺康尼理论上没有能够正面抗衡〈齐响诗班〉的人物,计划可以开始了。 …… 理应是这样的。 星期日看见远方的天空泛着异样的金绿色,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让他皱紧了眉头。 “不对,这不是……” 他想要说什么,可那金绿色在行至星球轨道的尽头彻底引燃了,人工天幕对于阻拦这种极具感染力的事物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看着它向着星域内的每一处空间扩散。 “梦境?这还是梦境吗?” 星期日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匹诺康尼的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屏障变得越来越模糊,可他明明还没有展开齐响诗班,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只能是…… 他唤来无数隐夜鸫,命令它们飞向高空去探查匹诺康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鸟儿在离他一定距离后就在嘈杂的尖啸中失去了和他的连接。 他只看见,有一尊人形的事物自黄金时刻的边境撕开一道狰狞的裂隙,远远的向着他所在的匹诺康尼大剧院飞来。 …… “镜花水月”的控制范围是整个匹诺康尼所在的星域,用仙舟联盟的判定标准来说,这里在半个系统时前爆发了〈祸祖〉级别的丰饶污染。 每一个在梦里沉睡的人都被这力量裹挟着,无可遏制的向着那人所希望的方向转化: 〈同谐〉的恩赐已经不复存在,此刻于天际奏响的主调唯有长生者们苦苦哀求的千年物语。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凯文无喜无悲,用那双蓝绿异色的眼瞳看着大剧院那里升起的东西,他知道那是由星期日篡夺来的齐响诗班。 桌上的棋子掀翻了棋盘,那位幕后里的人现在应该是坐不住了,可那又怎么样,他觉悟的太迟。 名为“镜花水月”的能力实质是被〈丰饶〉污染的虚数能,允许使用者完全支配受控者的五感。 它就像这世上一切不可治愈的疾病那样,直到宿主病入膏肓,无可救时才会展现它真正的姿态,到了这一步,哪怕是以〈巡猎〉的星神手段都只能做到后知后觉的斩草除根。 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与他同行。 他早在几百年前就被祂注视,如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放弃了骄傲和自尊,打算用最具有破坏力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愤怒。 只有〈丰饶〉可以摧毁〈秩序〉的谋划。 只有〈丰饶〉可以挽回短期内既定的死亡。 只有〈丰饶〉可以永生永世的惩罚那些敢于向他亮出獠牙的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若罪若福,施诸愿印!〉 〈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丰饶众生,一法界心!〉 自王凯文身后生长,蔓延的,类似于植物根须的庞大羽翼,在他左侧身躯上缓慢勾勒的金色玄奥纹路,一颗颗自肌理深处睁开的血色眼珠…… 那是【药师】宠爱的孩子,那是承载神明力量和意志的容器,那是神的第二具躯体。 能应对神明的,只能是神明。 “奔逃吧……” “哀嚎吧……” 不必再祈求钟表匠的遗产了,在梅第二次逝去的现在,他将亲手碾碎关于〈秩序〉的一切,把这个好死不死的坏东西彻彻底底的埋葬。 齐响诗班中,星期日俊俏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他能感受到被那金绿色的光芒笼罩四肢百骸里都似乎有着无形的生物在蠕动,一切组成他的血肉都在被征召着背叛他的意识。 星期日艰难的维持住了调率,用那指挥棒对准了阻挠他成为“太阳”的不协和音,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这些变数将会越来越多,就像溃败堤坝的蚁穴…… 等等,你刚刚提到“蚁穴”了,对吧? 王凯文在心里又默念了一个名字。 感谢星期日先生打赏的灵感,想要打赢复活赛重临世间的远远不止太一,祂在回来之前总得和当年的老伙计谈谈道理。 “见识下我骄傲的家人们吧……” 敌人的下一道权柄如约而至,星期日惊恐的看见齐响诗班的外壳一片片剥落,那些受他操纵的傀儡也发出恐怖的破碎声。 他试图用〈秩序〉去命令它们,却发现另一道规则级别的力量在反抗着他的调律。 那些掉落在地的碎片显露了它们的真容,那竟是一只只狰狞的还沾染着初生粘液的虫子。 是的,那是一只只在史书里被用血腥的红字着重标注的虫子,它们曾经成为这个世界的梦魇,而现在它们将成为【太一】的梦魇。 王凯文很不讲道理的把星期日制造秩序傀儡的行为认定为〈繁育〉,所以如今齐响诗班的流水线里只能生产出无穷无尽的虫子。 转瞬之间,齐响诗班庞大而神圣的躯体就趋于崩解,它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新生虫群中。 甲壳和鞘翅在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而蛰虫那因为在空气中暴露而开始硬化的口器带着腺体分泌的酸液在那支离破碎的神躯上啮咬出更多可怕的蠹洞。 一尊没有头部的巨大虚影浮现在王凯文的身后,她张开锋利的镰足,却只是从身后搂抱他,如同一位母亲抱住归家的游子。 星球的边缘镀上一层死灭的灰,那是无数的成熟的虫群,自星海远渡而来的臣子终于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先知,王,神明和家人。 真蛰虫们毫不吝啬的第一时间就扑向那倒在地上的金色巨人,他们感受到来自于本能的恶意,意识网络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敌人。 敌人的血是最好的祭品。 忠诚的士兵会自觉向着炮火燃起的方向汇聚,虽然长达几个琥珀纪的休养生息让刚刚那些新生的虫群对于战斗缺乏了一些熟练度,但意识网络里的长者在第一时间为孩子们提供了经验和战术。 〈预备兵器〉 〈战斗预警〉 蜂拥而上的虫群依靠从天而降的重力加速度,令自身的冲锋变得格外凶猛和有力,他们不惧死亡和伤痛,只怕来得不及时没有尽忠。 〈虫! 群! 突 !袭!〉 art14: 吾为风暴 虫群的攻势仿佛无止无休,每一只刚刚孵化的幼虫都按照意识网络的教育,用自己的躯体化作生物质炸弹,执行残酷而血腥的自杀式袭击。 可它们不会就此死去,它们的意识在种群网络中得以保存,等待着新的躯壳被孕育。 这一颗颗泛着危险光泽的虫体,宛若自天穹降落的火焰,星期日从齐响诗班的残缺机体里抬起头,只能看见那血色的生物体浪潮。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作为教士听人忏悔时在秩序教典里看见的经文: “神说,那高天之下便是罪城,若能寻得十位义人,便宽恕了他们全部人的罪。” “祂令祂的使徒化为凡人走遍整片城市,却再也没有发现义人的踪迹。” “于是……” “硫磺和火雨自天穹坠落,将那片苦难的大地连同所有的罪恶一起抹去!” 此刻,星期日苦笑着凝望那已经变成绯色的天空,他现在难道还有选择吗? 〈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的躯体变得越来越小,他的肢体呈现出一种异态的扭曲,明明作为人形的优美框架被这恶劣的转化蹂躏成不似人的怪异,气势却一路水涨船高。 虫群的弹幕逐渐被宏大的力量阻隔,这过程缓慢但不可避免,最后原地只剩下由金色光幕构建的屏障,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凯文哪里不明白星期日这是想要做什么,boss开二阶段的转场动画罢了,利用齐响诗班的躯壳作为祭品,由星期日的意志呼唤〈秩序〉降临,这就是他所谓的“哲学的胎儿”。 换句话来说,这是【秩序星神·太一】的幼体,但凡给他足够的时间,这位在寰宇蝗灾死的不明不白的星神就能打赢复活赛。 可是,〈繁育〉子嗣对于〈秩序〉的憎恨是刻在骨子里的,届时太一伙同众星神对虫皇群起而攻之时就结下了梁子……更何况这个宇宙并不需要那狭隘的秩序。 王凯文冷笑的向前移动了几步,他扇动着背后那由金绿色植株构筑的庞大羽翼来到光幕之前。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神降容器了? 还活在世上的〈丰饶〉再怎么说也该比已经死去的〈秩序〉要强,在过去死去星神的命途终究无法对抗如今这个时代尚有神明指引的道路。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无比强横的精神力量裹挟着虫群的意志冲开了挡在王凯文面前的障碍,令他得以直面那尚未发育完全的【秩序】! “你输了……” 星期日微笑得看着这位胆大妄为的闯入者。 他很大度的整理好了决斗的场地,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好为这个狂妄自大的人编织一个合理的梦境,就和他之前对那些无名客所做的那样。 〈太一之梦〉已经展开,如今这匹诺康尼即将成为秩序的道场,他将成为太阳,指引所有归顺秩序的人们,带领他们…… 回应他的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 王凯文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把自己的左手覆盖上由〈丰饶〉和理律权能联合催生的甲壳,形成了一个既像是枪尖又像是剑刃的东西。 趁着星期日沉浸幻想时间,毫不留情的先发制人,直接重创了那灿金色的神圣躯体。 “怎么会!” 星期日大惊失色。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被秩序笼罩的匹诺康尼根本不应该会有人能够突破催眠,在〈太一之梦〉中不可能有人能抵抗联合了所有人意志的我……” 除非,他并没有把匹诺康尼的众生拉进梦境。 “……!” 星期日险而又险的躲过袭来的又一记杀招,他望着匹诺康尼那不知何时早已经站满了人群的主干道,瞳孔因为惊骇而瞬间放大。 王凯文的脸被阴沉的黑暗覆盖着,这使得他的面容在星期日看来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些人已经是〈我〉了。” “憎恨我所憎恨,复仇我所复仇,我的意志…不容许忤逆!” 大地上由〈丰饶〉孕育的不明植株回应着他的战吼,无数被〈镜花水月〉支配的人们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那舞台中央孑然一身的星期日。 他们笑着,诡异而惊悚的笑着,顺从如同被操纵的人偶,僵硬如同仙舟人祭祖时节焚烧的纸人,完完全全的唤醒了星期日作为人类的恐惧。 “是因为那位〈梅小姐〉的死,你才变成这样的吗?” 星期日试图用话语来影响面前的人,但他看见那人一双异色瞳边激起狂躁的血丝。 “梅也会这么说,星期日先生!” 王凯文粗暴的打断了他。 “梅也会这么说的!她为了不让我有负罪感,再一次粉碎了自己的生命,把这痛苦献给我!” “别为难死者,星期日!看着我!” 他似乎因为回想起那人的身影变得更加癫狂,歇斯底里的笑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哲学的胎儿”,简直就像一个掠食者看着自己的猎物。 “她破碎的精神指引着我来到你的面前,而我将代替她完成她没有做到的事!” “但你什么也没有做!你最起码可以直接在匹诺康尼大剧院选择自尽!” 这扭曲的,不可理喻的论断再一次激发了他的斗志,血色如沸腾的水一样蔓延: “这都是你的错!星期日!” 沾染着剧毒血液的尖刺直指神主日的胸膛,它比传说中杀死光明神的魔剑还锋利,比道路旁生长上的槲寄生还隐匿。 同一时刻,万千“太一之梦”中的人们在可怕的狂笑中选择了自灭,他们的鲜血淋漓的尸体倒在地上,而本体从梦境中醒来回归现实,全都成为阻碍秩序前行的路障。 “不,你不能!” 然而星期日的宣泄在这戏剧性的反转下也显得有点无能狂怒的感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围绕行星的金色光幕和积雪一样消融。 “我能。” 王凯文再一次将异质的左手对准了神主日的胸膛,他顺畅的洞穿那神性的外壳,从那里掏出一颗红色的生物器官。 他平静的看着星期日双目圆睁,痛苦的哀嚎,但他不会死去,因为这里是梦境,没有王凯文的允许他连死亡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秩序信徒的心脏,作为药引再合适不过了。 “太一之梦”还没有完全破碎,趁着这个好机会,王凯文反客为主,用仅次于神明的精神强度撑起了这个残破不堪的小世界。 他要让自己彻底成为〈秩序〉的梦魇。 王凯文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拉链袋,他把米沙从袋子里拿出来,将那颗心脏放置在他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谁能想到呢,匹诺康尼的秩序居然源自于开创自由梦境的钟表匠先生,他虽然不是秩序的信徒,却为这里带来了第一章律法。 现在,王凯文要重现往日的美梦…… 用这一切为她再一次诞生献上祭品。 —————— 彼时的匹诺康尼,外有公司侵扰,内有叛乱囚徒,钟表匠先生自人群中来,要还这梦境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相传钟表匠出征之时曾言道…… “米哈伊尔,醒醒!” “再不醒来午饭都要没了!” 伙伴摇醒了靠在躺椅上睡觉的他,看着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不乏有好事者哈哈大笑。 他睁开眼睛,望着那温暖的壁炉,围着他站成一圈的伙伴,只觉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art15: 橡树酒的苦涩 琥珀历2147纪,囚徒们挣脱了锁链的指尖再次因为参与抗争而染上粘稠的血红。 星穹列车来到阿斯德纳时,车窗外战火绵延。 无名客们和诸多派系一起,参与了阿斯德纳人的独立战争。哈努努在一众同伴和天外来客的帮助下平定了战乱。 哈努努解放了边陲监狱,将其命名为匹诺康尼。无名客拉格沃克、铁尔南、拉扎莉娜决定留在匹诺康尼帮助哈努努稳定局势。 现任列车领航员格兰霍姆按照前代领航员法尔肯的遗言,将法尔肯的帽子留给了他最好的学生拉格沃克,寓意为开拓的传承。 于是,在匹诺康尼,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成为了「钟表匠」。 “好,看起来你清醒了。” 名为铁尔南的壮汉递给他一杯热咖啡,米哈伊尔愣了一下,然后把它接过来,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驱散了他对于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迷茫。 “米哈伊尔,来不及了,我们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那些该死的星际牛仔了,他们虽然足够强大,却会把匹诺康尼变成一个匪帮。” 他隐隐约约记得那些野蛮的雇佣兵在局势稳定后彻底暴露了他们的本质,为了扞卫星际牛仔最后的尊严,他和伙伴们成功把他们驱逐了出去…… 可是,如今呈现在米哈伊尔面前的,是和过去一样的困境,他有些分不清梦境里那是未来,还是现在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于是,米哈伊尔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指着那地图的一角:“他们的总部就在这里,一个破败的酒馆,假面愚者资助了这群暴徒,我们需要在两个星期内攻下这个据点。” 三天后,米哈伊尔脸上抹着腥甜的血浆从那倒塌的建筑里走出来,铁尔南扶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因为力竭而倒下。 他想说服自己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但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战斗让这场驱逐变成了屠杀。他们胜利了,甚至在牛仔孤注一掷的枪林弹雨中都没有减员,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没有。 米哈伊尔知道,一个合格的领袖不该有那些懦弱的想法,他必须要足够果断和狠辣,对于敌人的怜悯是对同伴的残忍。 “在这个动乱的时代,天真太昂贵。” 可米哈伊尔明显的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自己的心里死掉了,望着一地尸骸,他设想中的美梦蓝图都变得有些失去了趣味。 离开列车以后,米哈伊尔才发现这世界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干净。 他不喜欢,却要习惯。 他们的战争还没有停下,那些公司的走狗等待着他们松懈,时刻准备着反扑——不如用一场血淋淋的纷争献给这群高高在上的优雅的统治者,免得他们认为牢笼可以关得住狮子。 …… 罗盘啊,指引水手们跨越暴风雨的罗盘,请你告诉我:生命为何选择沉睡? 米哈伊尔知道这些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拉扎莉娜消失在忆质空洞、铁尔南突围时被虫群淹没,虫群过境之后公司舰队卷土重来,重伤的哈努努潜入公司主舰与舰队同归于尽。 哈努努将匹诺康尼的未来交给了「钟表匠」。 可他让哈努努失望了。 独自一人的钟表匠无法扛起领袖的重任,他在征战沙场的时候被人偷了家。 星核的启动和同谐家族的渗透几乎在同时发生,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了光杆司令,只能和他仅剩的拥护者在流梦礁苟延残喘。 昔日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 可是命运赋予了米哈伊尔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了防止家族再一次把美梦变成另一个牢笼,他必须要把过去的懦弱无能丢弃。 “铁尔南,星域的边缘检测到虫群的活动痕迹,我希望你……” 米哈伊尔知道自己在说谎。 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一个错误的信标,但是铁尔南会相信他,相信这么多年的伙伴情谊。 拉扎莉娜也一样,富有探知欲的她不会被困在房间里,米哈伊尔为她指定了足够遥远且安全的行星,她会在那里等到天荒地老,但至少能活下去。 这样就好,只要拖延时间到家族或者公司的巡逻星舰和虫群碰上,匹诺康尼就能在他们之间获得生存的夹缝。 而伟大的哈努努先生…… 米哈伊尔找了个时间邀请这位同生共死的战友来到他的公馆,理由是要和他商讨怎么对付公司舰队的第一轮试探。 他特意支开了大部分人,只留下他们两个。 “你看起来相当消沉啊,米哈伊尔。” 当那柄利刃从哈努努的胸膛刺出的时候,米哈伊尔能看见他眼中的惊讶和不解。 “为什么……?” 狼首人身的战士盯着挚友的脸,好像是想从上面看出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发现的东西,可良久,他只是沉默不语。 “我要保护我们的匹诺康尼…不,是我的匹诺康尼…无论发生什么……” “我至今依然相信,保护匹诺康尼就等于保护所有人,保护战士和孩子们。” “无论是我的朋友,兄弟,甚至我的孩子,只要敢与匹诺康尼为敌,我就绝对不会放过。” 米哈伊尔握着温热的刀柄,向着逐渐倒下的哈努努说着他的意志,而哈努努,只是用那无光的眼睛看着身下那一滩浅浅的血泊。 “你变了,米哈伊尔……” “你这是本末倒置。” “总有一天,这会变成匹诺康尼的黑暗。” 在抗争中度过一生的哈努努,在生命的最后放弃了抵抗,他留给米哈伊尔的只有一封存在储物空间里还没来得及拿出的信件。 信上说,他哈努努要在不久后和公司的走狗决一死战,倘若他没有活着回来…… “就由德高望重的无名客,「钟表匠」拉格沃克代替他守望匹诺康尼的人民。” 米哈伊尔嘴角上扬,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事物在生长,荆棘或者别的什么不光彩的东西爬上他的额头,刺破他的眉心,钻进他的大脑。 哈努努的死如果利用得好足够扳倒所有反对的声音,它将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中立派认识到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实际上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匹诺康尼不仅不会再群龙无首,相反,在死亡的威胁下除了没骨气的叛徒和内奸,剩下来都是舍生忘死的疯子,仇恨让他们格外容易支配。 而他米哈伊尔,这个本来就该死的恶棍,可耻的骗子,背弃了开拓荣光的罪犯……他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自裁,不浪费一颗宝贵的子弹。 黑夜,公馆里灯火通明。 虽然已经清理好案发现场,但米哈伊尔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那稀薄的血腥。 他起身,拨动角落里那一台留声机,那是天外合唱班的限量作品,是那位神明的颂歌。 “扰乱世间者不得存留,贪婪者无应苟活;狡诈多变之混沌,是之为宇宙秽尘废埃也。” (#1--·b6b61·--?\" secréiat ineional es mpers\"。1894-193 米哈伊尔听着这有节律的音调,感受着那视线由虚空中投射到他的身上,那是〈秩序〉的垂怜,是那至高无上的神赐予他的恩惠。 能拯救匹诺康尼的,唯有“律法”。 囚徒缺乏教化,庸碌且野蛮,唯有削肤折骨的痛才能让他们回忆起作为人类的尊严。 而无论是公司还是家族,甚至是那些游荡的虫群,他们都是因为滥用自由,对于规则缺失敬畏才会信任弱肉强食的可悲自然法。 心念至此,一枚散发着璀璨光晕的戒指被米哈伊尔佩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它并非誓约的象征,而是作为〈傀儡师〉的证明。 “神以丝络宣告祂的权柄,令那些浑浑噩噩的人都按照祂的意志向着光明去。” “秩序。” 米哈伊尔忍受着丝线在四肢百骸中流转的剧痛,他知道自己会成为傀儡,成为在寰宇蝗灾之后首位拥抱和弦的净庭教士。 妄图支配他人的人,其身本来便是傀儡,这种此消彼长的平衡逻辑颇有〈均衡〉的味道。 而在这与光线交织的折磨中,他隐约窥见了一个宏大而圣洁的身影,祂头顶天环,被傀儡丝吊着的掌中怀抱着凝滞的星域模型,背后是拥有三重瞳色的肃穆眼睛。 祂在复苏,祂感受到信徒的呼唤,从〈同谐〉的万千面容里剥离出自我。 但米哈伊尔的表情却被极度的恐惧替代,因为那圣洁的神明此刻居然被另一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扼住了咽喉,只能无力的挣扎。 “真是让我好等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唯独在这种时候我格外的相信命运它不仅盲目而且愚笨,连这微不足道的算计都无法理解。” 那裹挟着金绿色光影的人狞笑着摧毁了米哈伊尔的美梦,并且彻彻底底的把他和这个世界埋葬。 【模拟结束】 “模拟结束。” 有什么人轻描淡写的诉说着事实。 在绝望中米哈伊尔跌落一片漆黑的虚空,耳畔只有冷冽的风声在嘲讽着他的幼稚。 art16: 于钟表停摆之日弑神 太一睁开眼睛,观望着这个曾经由祂支配的世界,对于祂这个完美主义者而言,这无序的花园因为祂长久以来的缺席已然是满目疮痍。 “这副身体状态很不好。” 这是太一的第二个想法,祂现在使用的这具躯壳既弱小又稚嫩,甚至无法承载祂全盛时期命途能量的十分之一。 祂忍着嫌弃用命途力量把爬满这神体的虫子碾碎成渣,并且把残骸就地焚化。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些虫子还没灭绝……” 实话实说,依附于【同谐】的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真正令让祂不悦的,是希佩不但没有抹去祂的意识,而且还在连接意识里给祂成天播放那些难听到刺耳的曲子。 对比太一信徒的天外大合唱,同谐剧团的乐章就好像走了调却不知变奏的……原谅祂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贬义词去形容那可怕的声音。 被兼并命途的感觉与其说是被希佩吞噬化为一体,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坐牢”。 现在祂越狱了。 感谢那些人依旧相信着太一,这些信仰虽然没有给祂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好处,却至少让祂没有彻底失去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太一觉得自己胜利了。 除了希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再一次的杀死祂,祂将和祂的律法一起规劝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让万物都井井有条的生长。 祂看到远方有光,于是祂向着光走去。 只要走出这个梦境,祂就能取回自己的全部权柄,依靠着和命途的共鸣再一次登临神座。 然后,太一因为惊愕睁大了眼睛。 —————— 你知道吗?在虫群的信仰里,祂们的第二位虫皇从来没有逝去。 那位大人,祂就在时与空的尽头,端坐在【智识】为祂铸造的黄金王座上,用那具已经开始死去、却永远不会死去的神圣躯体为整个虫群的意识保驾护航。 这场孤独的守望已经持续了几个琥珀纪。 大限将至的虫子会自愿化作柴薪,去点燃那王座之下的管道网络,升起一朵用生命点燃的火种,为那位大人提供微不足道的支持。 有的虫子认为他们的王已经升格为了星神。 他们在族群中大肆宣传那独特却扭曲的信仰,甚至为那位大人编撰了歌颂祂的史诗和福音书,这一类虫子被称作「教徒」。 有的虫子认为,那位大人依旧是虫群,祂从来没有移开祂慈悲的目光,祂注视着祂所爱着的族群,令虫群子嗣的思维网络永远纯净且稳固。 有这一类思想的虫群子嗣大多竭尽全力使得虫群向着意识态生命发展,甚至依靠着【智识】的加护在思维网络里构建了独一无二的精神文明,这一类虫子被称作「贤者」。 最极端的一部分虫子认为,那王者的余晖从未熄灭,祂的力量流淌在每个繁育子嗣的血管里,唯有永不止息的朝圣远征才能不负祂的期待。 他们扇动鞘翅,离开家乡远赴星海,风餐露宿,只为了能够在万千世界里窥见那近似于祂的一刹那流光,这一类虫子被族群称作「朝圣者」,但他们会自称为「禁军」。 “唯死是向。” “炬烛帝志,洞灭魍魉。” 「禁军」时刻准备着为帝皇献出自己的一切。 虽然在认知上存在着分歧,但不管是“教徒”,“贤者”还是“禁军”,他们都坚定的相信着那位大人从未离他们而去。 远眺那黄金王座上帝皇干枯的圣体,那作为“猫”存在的瘦小躯壳,令无数虫群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被囚禁在这肉身的牢笼中,帝皇只有心智能在无形中自由游荡,但他仍然寻求机会保护和引导虫群走向越来越遥远的美好未来。 传说,那位大人在思维网络中的投影是一轮无比光明温暖的金色太阳。 祂用自己的精神力照亮了漆黑混沌的意识空间,为整个虫群的思维提供了远渡航行的信标。 无论繁育子嗣走多远,当他们接入思维网络的时候,都能看到那永远在他们身后闪耀着,等待他们归航的金色太阳。 “帝皇庇佑着祂的子民。” “帝皇祝福着祂的教徒。” “帝皇指引着祂的贤者。” “帝皇统御着祂的禁军。” 而在除了虫群以外的智慧生命眼里,那一道强度直逼星神的精神力简直是触之即死的恶障。 据偶然间因为意外接入虫群思维网络的某目击者称,他在意识航行的尽头见到了生者难以理解的,不可名状的大恐怖。 那是一轮冰冷,危险,肃杀的漆黑太阳。 在那位目击者的尸检报告上,明确写到了他生前遭受了不可预计的精神创伤,这直接导致了他的意识彻底泯灭,肉体在不久后就成为了一具空壳。 更可怕的是,他的尸体在第七天解离成许多繁育子嗣的幼体,随后不知所踪——这份报告也在随后被不明人员恶意销毁。 …… 如今,占据了秩序星神太一全部视野的,是一轮冰冷死寂的黑色太阳。 祂一开始想过这可能是【虚无】的显现,但那东西直白而鲜明的存在使得太一放弃了这个猜测,沾染【虚无】的事物不可能有这么深刻的生命。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 太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个逐渐向他临近的强大智慧生命: 祂初生的躯体不适合战斗,尚未与命途共鸣的能量也不够祂与这种近似同位阶的存在发生冲突。 但祂退无可退。 太一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一种近似于植物高速生长的声音,还夹杂着某种窸窸窣窣的回响。 这种声音让太一恶心的想要作呕,祂讨厌这些由虫群鞘翅摩擦产生的噪音,祂发誓等祂出去以后要让祂的骑士团把这些喋喋不休的虫子全都弄死。 下一秒,祂被无形的巨掌扼住了喉咙,那些将要说出的疑问也瞬间变得干枯无力。 “不可能,这是……” 太一认得的,这东西是【丰饶】。 那妖艳的金绿色扎根于祂的梦境,大口大口汲取着祂的力量用来供养自身,它在痛饮太一的“血液”,在吞噬着祂的血肉,要用这种粗暴而残酷的杀戮抹去祂的意识。 “你不能……” 太一挣扎着,祂看到那东西的身后就是通往现实的窗口,祂新生的那位信徒在等着祂,可是这短短几步远的距离却成为了祂无法逾越的天堑。 太一看到了这个怪物嗤笑的眼神,这笑容格外的狰狞可怖,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能够孕育出来的扭曲造物……它为什么满怀憎恨和怒火呢? 带着这个疑问,太一艰难的向前伸长手臂,企图用自己的傀儡丝触碰到敌人。 只要能够用傀儡丝碰到它,局势就会在瞬间逆转,只要能够再向前一步…… 扼住咽喉的手用力的往死处捏下,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的断裂声,堂堂秩序星神太一的脖子竟然就这样被折断了。 祂死的草率而单调,简直就像是一个……祂一直以来厌恶的碌碌无为,不遵守律法的凡人。 太一最后的挣扎也变成了无意义的闹剧,徒留那个杀死祂的凶手肆意嘲笑。 “杀死你,与你何干?” 像是要回答祂的疑问似的,那东西粗暴的合上了太一死不瞑目的眼睛,把祂捧着高高举起,仿佛祂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似的。 逐渐的,无数金绿色的光影交织,构筑成细密的丝线,它们贯穿了太一,连接了祂因为失去生命而变得越来越僵硬的肢体。 秩序,已死。 但是祂不会真的死去,因为有人要操纵祂的尸体,就好像曾经祂用指尖支配万物那样,支配这具庞大的躯壳。 太一的本相就宛若一具华丽的傀儡,现在也算名副其实,随着金绿色填充祂黯淡无光的眼珠,合上的眼睑也在那人的操作下睁开。 一支悦耳动听的乐声从太一的口中发出,祂一直喜欢在胜利的时候歌唱,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天外合唱班为祂伴奏了。 最后,有谁来为门的另一边,现实里那个可怜的,秩序信徒的疯狂负责呢? 亲眼目睹了信仰的神明死去,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吧,可是王凯文是如此的感谢他,感谢咱们亲爱的米哈伊尔先生。 要不是他终于被折磨得心灵崩溃,转投秩序的怀抱,在这次〈模拟〉里创造了让太一复活的机会,王凯文可做不到这么轻松的就杀死一位高高在上的星神。 “梦境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恐怕也只有那些沉湎于美梦,彻底逃离现实的懦夫才会相信这么明显的谎言。 人们可以选择“醉生梦死”,但是死亡只是死亡,也只会是死亡。无论增加了多少无谓的粉饰,它终究会在合适的时候追上那些妄图逃离的人们。 “生命,为何选择醒来?” 因为再不醒来,就永远也醒不来了。 art17: 破茧的黎明 亲手杀死了一尊星神。 哪怕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的苛刻条件下完成了这一壮举,王凯文仍然不免觉得心潮澎湃。 强大的力量让人陶醉。 他能感受到整条属于【秩序】的命途都向着自己涌来,如此磅礴的能量长河,令那构筑梦境的忆质都染上耀眼的金色。 这具躯体,这具混杂了无数力量因而显得格外驳杂不清的身体,在【秩序】的统合下焕发出世人再无法理解的至高辉光。 他当然是“融合战士”:但此处融合所指的究竟是崩坏兽,还是律者…或者令使,甚至可能是星神——这些都已经不得而知。 可惜,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去沉湎自己暴涨的力量,在米哈伊尔那惊恐崩溃到快要挣脱眼角的瞪目中,一只苍白但有力的手臂自虚空中伸出,撕碎了他创造的梦境。 尘埃落定,“太一之梦”里诞生的已经不再是秩序,而是那个吞噬了祂的怪物。此刻他已经咬破那失去活力的胎膜,展现出他狰狞且扭曲的姿态。 “诞生之时,擅有八片羽翼。” 这东西有些近似于【救世】,但形体的细节上和祂有着细微的不同。 祂的面容被纯白的面具遮盖,身躯披着异质化的甲壳,金色中夹杂着些许不祥的黑,可能是出于某种宗教崇拜的影响,在祂头顶的是一顶纯金色的月桂冠,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神圣感。 最吸引目光的,是自祂的身后升起那八片金绿色的鞘膜巨翅。 祂的每一根手指都佩戴着材质不明的戒指,丝线从它们上面延伸,一直续到祂背后的一尊巨像身上——那正是秩序的太一,现在这具神尸沦为毫无神智的工具,完全成为了他的傀儡。 弑杀神明,篡夺权柄,如今借助星神级别的力量,他终于可以“连锁”,把那些早就布置在匹诺康尼的引子全都拾起来。 随着这生物的一声呼唤,某个思维网络里掀起惊涛骇浪一样震撼的精神力风暴,无数蛰虫摩擦着镰足,咏唱属于他们帝皇的颂歌。 “匹诺康尼,你欠我的,该还了……” 王凯文操纵着太一,命令祂使用秩序的力量去编辑一个新的律法,覆盖整个梦境。 他现在只想看看希佩(同谐)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只要那位选择了默许,他就能大刀阔斧的用一场献祭挽回他曾经失去的一切。 在他的左手中,灰色的核心缓慢而有节律的转动着,它分析着王凯文认知中的匹诺康尼,丰富着他对于这里每一颗原子的了解。 而在他的右手里,是一枚粗制滥造的玩具按钮,它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坏掉了。 可这只是假象。 能让花火在迫不得已时交出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是个玩具,也理应具备扭转局势的作用,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是一枚由〈浮黎〉亲手制作的光锥。 光锥,是刻录记忆,封存记忆的事物。 它能记录下阿哈登神的一刹,令拥有者能够直面虚无的黯色而毫发无损;也能记录某人的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提供2点攻击力“高额数值”。 这一张光锥记录的画面就很有趣了:琥珀历2147纪,哈努努解放了阿斯德纳边陲监狱,将其命名为匹诺康尼。 花火到底是能被阿哈看中的人,发现宝藏的技术就是好,天知道她是从哪搞来这东西的…… ╮( ??w?? )╭ 大不了王凯文拿着这重启整个匹诺康尼。 「花车颠呀颠,太一睁开了眼,祂说刚刚做了梦,梦见太一的生日就是今天。」 「在梦中,齐响诗班和骑士们将祂发现。」 「“神明啊,可算找到你了,大家都期待与你见面。”」 「秩序诞祭开幕了,傀儡们围着祂,快乐地转着圈。」 「直到太一坐上花车,和大家挥着手说再见。」 …… 「花车颠呀颠,钟表匠睁开了眼,他说刚刚做了梦,梦见太一的祭日就是今天。」 「在梦中,王凯文和虫群们将祂发现。」 「“神明啊,可算找到你了,大家都期待与你见面。”」 「秩序诞辰开幕了,虫子们围着祂,快乐地转着圈。」 「直到太一坐上花车,和大家挥着手说再见。」 …… 差不多得了,一觉到天亮,睡到自然醒,谁还没在梦里有几个英雄时刻了,多睡一会儿吧,早起还得上班上学上工做家务呢。 太一? 王凯文的玩具罢了。 —————— 黑塔从入梦池里醒来。 虽然不知道旁边那个房间里小家伙和那个自灭者在梦境里遇见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结局并不美好,因为这里的命途力量紊乱到难以使用。 这种情况黑塔只在一种情况下见过,她被博识尊注视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哪怕当时她用的是人偶的躯体。 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星神就是那种强大到不讲道理的东西,仅仅只要被祂注视到就能受到影响,甚至可能因为稀薄的恶意身死道消。无机物或者有机物,在祂们的眼中并没什么不同,都只是随风飘扬的微末。 但通常,这个世界的星神大多很忙,除了传说中的乐子神没几个会把目光成天盯着凡人。 当然你要是“运气好”碰上了〈毁灭〉本尊或者路过的〈丰饶〉那就自认倒霉好了,这里也不排除被〈巡猎〉误伤导致身死的可能…… 黑塔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房间,她隐约觉得有什么熟悉的视线在打量着自己,终于她的余光扫到了书架后面藏着的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佩佩?” 把它从夹缝里拎出来的时候,黑塔愣住了。 因为和艾丝妲关系很好的缘故,在空间站里她也对这只吉祥物有些印象。可这小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远隔数个星域,它是怎么来到匹诺康尼的?难不成艾丝妲也跟来了? 像是看出了黑塔的疑惑,佩佩灵巧的一跃,凑到不远处的餐桌旁,用小爪子扒拉扒拉地毯,划出了一个比较抽象的符号。 黑塔看了一会儿才看出那到底是个啥名堂,那是个“Ω1”。 王凯文就是Ω1,这是她无比肯定的事情,这人紧张的时候握紧手掌的小动作和当初如出一辙,更不必说他那要命的性格。 但佩佩拿爪子画的Ω1字样用类似于月桂冠的图案标画,且进行了复杂的变形。这东西黑塔认得,虫子们恨不得把这玩意儿纹到自己的甲壳上向着全宇宙炫耀他们有一个星神级别的头儿。 黑塔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到了佩佩一直想暗示她的那个事物,她沉默着闭上了眼睛——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祂从入梦池里一点点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幻身影,用那个缺失头颅的身体望着黑塔。 黑塔已经准备好自爆这具人偶。 她可不想自己因为瞻仰神明的身姿导致成天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生育虫子,【繁育】的命途污染性比之【丰饶】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之而来的,出乎意料的意识连接,既然反抗不了,黑塔也就躺平了,她一生研究星神,也算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这都是她妄图窥探真理的报应。 “不必紧张,孩子,我为了他而来。” 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的声音是那种听起来就很温柔慈爱的母性声线,这使得黑塔因为极强的反差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毛。 “他是我的。” 不愧是她,死到临头也要宣示主权。黑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没有缘由的对繁育星神说这句话,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 “但他也是我的孩子。” 塔伊兹育罗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接受了她的话语,祂补充了自己的观点。 “他需要我,也需要你。” “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难以触碰到他,所以我向你发出请求,允许我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陪伴他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黑塔笑了,她倒是不怕对方有想法,就是怕的是自己连参与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但她终究是黑塔。 “可以,时间我们七三分账,我七你三。” 不远处的佩佩看到黑塔的眼神暗示,乖巧的晃着尾巴,叼着某个金属质地的东西飞快跑进了房间外走廊的黑暗里。 art18: 愚者总是结伴而行 黑塔空间站的孤独,是在能量风暴的时候一个人漫步在各个舱段之间的走廊,看科员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卧在奇物收藏架角落的缝隙里。 人们玩弄那些办公室的小心计,忙着把最新的研究报告写出来,大家虽然都很忙,但都想痛痛快快的摸鱼,倒也算得上团结。 匹诺康尼的孤独则是不同,在黄金时刻的大街上走,一直走到尽头,除了广告牌以外没有人会和你搭话,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美梦里的时间太珍贵,要花大价钱,容不得一点浪费。 大概是因为佩佩毛茸茸的身体太不起眼,不小心就成了梦境里的背景板。 她记得黑塔对她说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只是受困于脚力不济,只能跌跌撞撞的绕过那些广告牌,甩开四条腿,尽可能大步的跑。 穿过有钟表小子雕像的广场,越过苏乐达主题公园的水池,横跨筑梦边境的高楼…… 佩佩能听见自己的小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她想停下来,但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让她不愿意就此放弃。 佩佩必须找到他,把黑塔小姐交给佩佩的东西送到他的手上,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真奇怪啊,明明平时太空漫步都不会觉得累,怎么今天才跑了这么远的路就觉得格外疲惫呢? “笨蛋狗狗,看见梦境都坏掉了还不赶紧逃跑,被这么多受到污染的忆质长时间侵蚀,哪怕你是智械也扛不住啊……” 意识丧失之前,佩佩感觉到自己被某个人抱在了怀里,她想要挣扎,可身体无力得如同没了电源的炒饭机器人,只能晃悠着爪爪晕了过去。 她最后的想法是: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比艾丝妲还要贫瘠的人啊,快放我下来,硌着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花火突然觉得好气哦。 嘿,咱就是说,咋还从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里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怜悯?你这三十几度身体是怎么产生这么冰冷的思想的? 她堂堂传奇假面愚者花火大人千变万化,还能被这皮囊限制住了发挥?贫咋了,吃你家站长大米啦,这世界对于少女体型的恶意还能不能好了……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花火嘟着嘴巴拿出终端拨打了某个人的通讯。 “喂?欢迎致电花火单推人俱乐部~查询话费请按一,查询流量请按二,业务充值请按三,转接人工客服请按星号键……” 不出意外,通讯的另一边传来了和花火同款的雌小鬼牌欠揍声音。 “再没个正形我回去就把你的猫耳朵薅秃,花寻,我说到做到,而且你下个月零食钱也没了。” 花火一脸平静的说出了可怕的话。 “诶诶诶!咋还急眼儿了捏…是我错啦~” “说说看吧,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是正在匹诺康尼那里度假嘛,让我想想看,那里有啥能让咱英明神武的花火大小姐吃瘪的东西,是太一那个老古董还是希佩大姐姐?” 短暂的沉默。 “难不成……你一不小心在美梦里被奸人算计卷入危险的对赌陷阱最终棋差一招痛失珍贵之物导致悲痛欲绝最终准备让我用乐子神的超级光波把整个同谐家族炮火洗地达成灭口?” 越说越来劲,名为花寻的无良猫猫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设想各种各样无法描述的奇妙情节,嘴里的怪话也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虽然很难想象对方的精神状态,但从花火越来越黑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她现在十分的“冷静”。 “答应我,花寻,在我回去之前把你书架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书都给我扔咯,不然你就和它们一起体验太空漫步。” 抱着佩佩的手因为主人的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火花脸上的微笑也愈加危险。 “好啦,不逗你了。” “说说看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虽然咱现在就是个废猫,但好歹也算是另一个世界的超级乐子人,给你出谋划策,补充剧本还是做得到的。” 像是看出花火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秉持着小剑提神大剑伤身的准则,通讯那一头的超级猫猫人总算是正经了些。 “给我发送白日梦酒店的地图,要让路痴都能看明白的,最详细的那种,如果你找到了就快点开量子传送丢给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听着花火的要求,通讯那边愣了一下。 “你现在要这东西干什么,教唆家族员工围追堵截开拓者吗?另外,我给你的那一台终端里不就有这些东西的电子版,你自己在数据库里找一下不就好了。” 猫猫很好奇,一脸茫然的望着花火。 “别废话,刚刚和人打了一架,装备都快掉完了,我现在除了身上这身行头还完好无损以外,储物空间比从黑洞里提溜出来的扑满还干净。” “你也不看看我的通讯地址,这终端还是在路上挑了个幸运观众随手顺来的,哪来的数据库。” 花火没好气的说道。 “好好好,知道嘞,老板稍等,小的这就去~谁让小女子天生劳碌命,给您这大导演打工还得自费置办演出道具和备份剧本……” “放心吧,东西马上传送给你,马上就别再打通讯了,我还要午睡呢,猫猫不睡午觉尾巴会没有光泽的喵~” 伴随着嘟嘟嘟的忙音,另一边挂断了通讯。 “唉,也就她那性格……” 闭上眼睛,花火都能想到那只猫娘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毕竟是自家伙计,也就只能忍了 ——但是那家伙下个月的零食没啦,花火说的,今天阿哈来了都没用。 看着手上传送过来的地图花火就头疼。 谁能想到能和令使正面拼刀的自灭者居然是个路痴,兜兜转转在梦境夹缝里迷了路,据说直到今天早上还没走出那个走廊…… 这能怎么算,都是命运啊,谁家主角会在魔王城面前迷路,直到boss都老死了还没有摸到挑战房间啊,能让黄泉参与这个剧本花火是真后悔。 艾利欧那只懒猫,改个剧本跟要他命似的,成天说什么不当作家不知加更累之类的鬼话,迟早有一天花火要去星核猎手驻地狠狠的拽他猫耳朵。 但是花火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那个白头发的小疯子,几个小时前他冲到鸡翅膀男孩面前一顿掏心掏肺,然后就不知所踪,十有八九是借星核的力量进入了秩序的梦里。 星神,那种东西除了乐子神以外都是不能用正常思维考虑的家伙,而能和【秩序】掺上关系的更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 光是想到要和这群无聊的木头打交道,花火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办法,导演嘛,亲自下场进行实地指导在所难免,现在只能希望最后是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跑快一点,先去梦境酒店给黄泉送地图,接着顺路带上这个工具人进太一之梦,实现大业就看花火这双小短腿了。 …… “诶?我终端呢?我别裤腰带旁边,那么大一个数据终端呢?” Σ(?д?|||)?? 老杨现在已经不只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了,要问为什么,他手机没了。 谁能想到匹诺康尼这地方还有扒手! 不是,家族里的管理员都是干啥吃的,都有人能跑梦境里面妙手空空了,还没人出来管管?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大神得到了“飞云探路手”的真传,但老杨还是觉得很委屈。 他想找人借个终端给同伴们发个消息,但走完整条街还是没见到什么人,意识到不对的瓦尔特连忙开始环顾四周,但却没发现异常。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老杨到底是走南闯北多年,心里一横,直接想靠着身体里那颗核心搓出来一个和原本大致相似的终端出来…… 哎呀,忘了现在他不是理律了。 天知道为什么在有了岩之律者的核心之后就用不了理解和复现的能力,连乔伊斯刻进dna的权能都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捏黑洞越来越熟练。 但运转岩之律者的核心时老杨就发现了某个让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这地方还有另一个律者,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他最熟悉的理之律者。 装神弄鬼! 老杨不服气的想依靠那一点崩坏能去和这个“同胞”打个招呼。 按照他那文明的理解,岩之律者是序列排名靠后的律者理论上对抗理之律者至少崩坏强度应该更高一点…… 但等老杨用起来崩坏能探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匹诺康尼,匹诺康尼的所有空间,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里都填补了那位理之律者的崩坏能!这是打算要做什么!人为诱发崩坏吗? 瓦尔特不敢再想下去,他从街边的长椅上站起来,快步的向着梦境的出口走去,他必须快一点阻止某个灾难的发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律者可以造成多大的危害。 “乔伊斯,再一次祝福我吧。” “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孩子们的未来……” 他祈祷着,奔赴战场。 art19: 律法之下 拿着用太一尸体制作的傀儡,漫步在已经开始破碎的匹诺康尼,王凯文心中压抑的火焰终于得到了一个发泄的渠道。 篡夺了【秩序】星神的命途,他现在就像一个手上拿着大口径枪械的孩子,凭借着这份力量他的前方只有那位家族的主人。 终于,他等到了回复。 那是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储物空间里的八音盒,当他触碰到这个艺术品的外壳时它便化作液态忆质流淌在他的手中。 一支曲子,舒缓而悠扬,细听起来可以很明显的辨识出这声音的来源属于某个诗班的大合唱,这就是【同谐】给他的答复。 希佩没有谴责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对他使用镜花水月支配整个匹诺康尼都没有任何意见,祂只是用那深邃的目光远远的望着他。 这种目光似曾相识,王凯文记得昔日他在雅利洛六号上初次觐见克里珀和纳努克时,他们也是这样,用这种令人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生物。 他听懂了,那是希佩在对他轻声的说: “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不必担忧,不必恐惧,不必迷茫。” “倘若有一天,你厌倦了孤独的日子,来我身边,家族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这种毫无缘由的温柔和友善,几乎让他瞬间就联系到阴谋论,可等冷静下来后,他更多的情绪是疑惑——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希佩这位星神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熟悉的味道。 “不可能,应该是错觉。” 王凯文攥紧了手掌,极力否认自己的猜想,那念头太过疯狂和荒谬,他真的害怕自己在得知真相之后堕入更深层的深渊。 “不会的,不会的……” 幸好,得益于还算得上良好的心理素质,王凯文迅速地完成了初步阶段的自我说服。 他操纵着【秩序】庞大的躯体隐入背后的空间里,只留下手指上几枚戒指在发光。 这东西是不是有点眼熟? 点名感谢伟大的智识星神博识尊大人,是祂找到了能让凡人行使星神权柄的方法。 凭借手上的“十戒”,王凯文能够像当年分走博识尊算力一样如指臂使的把秩序的命途占为己有,并且现在他再也不需要归还这份力量。 如果把普通的命途行者比喻成因为连接上星神“无线网络”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生命,那么令使就是接到了被星神亲手开了“会员”的“加速线路”,二者之间的差距太大,堪称云泥之别。 通常情况下,普通的命途行者对上令使级的人物,“米粒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能不被令使全力释放的能量余波蒸发都算是强度离谱。 而拥有“十戒”后,在某种意义上罗曼·乔伊斯与王凯文就是博识尊或者太一,甚至可以越俎代庖以自己的意志催生出相关命途的令使。 另一方面,拿着“代理服务器”,他也能很不讲武德的把〈智识〉与〈秩序〉的命途行者直接封禁命途,让他们体验一下手无寸铁的感觉。 唯一称得上副作用的是他总能在睡梦里窥见博识尊那“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扭曲表情,这可不是啥美好的经历——你甚至能在一个压根就不是人形的机械体身上看到碳基生物的“红温”。 久而久之,王凯文都习惯博识尊他老人家的碎碎念了,在他看来这位的烦人程度仅次于隔三差五在魔阴身里和他传教的【丰饶星神·药师】之下。 …… 双手合起,十指相扣,做出某种常见的祈祷姿势,让十枚戒指的光华在掌间汇聚。 王凯文在心里想象着他希望【秩序】将要做到的事情,并逐渐用意念引导,把以他为圆心的影响范围逐渐扩大,直到覆盖整个星球地表。 太一的力量需要他构筑出属于他自己的“秩序”才能最大程度的使用,这虽然在短期来看有些麻烦,但后续的工作量会少很多。 王凯文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某个“律法”,准确来说那并不完善,甚至不足以成为真正的规则,但却足够让一个世界抹去许多的恶意。 【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的杀伤、战争与掠夺。(注1) 【二】所有纠纷一律通过在游戏中决一胜负来解决。(注2) 【三】游戏中须赌上双方皆认为对等的赌注。 【四】在不违反第三条的情况下,游戏内容、赌注皆不受限制。 【五】受挑战的一方有权决定游戏内容。 【六】“向盟约宣誓”所打的赌绝对要遵守。 【七】集团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八】游戏当中有不正当行为者,一旦败露就视同败北。(注3) 【九】以神之名宣布,以上各条皆为不变的规则,除了我以外都应当遵守。(笑) 【十】大家一起和平的玩吧!!(注4) 注1:限常见智慧种族内部,但不包括动物等无知性的物种。除非事先获得对方同意,否则一切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行为均会被强制取消。 注2:包括从抢夺财物到领土争夺,甚至挑战唯一神宝座(但神不一定遵守游戏规则,他王凯文没有兴趣玩过家家,他不吃牛肉)。 注3:虽如此,但其实换句话说,只要作弊不被揭穿就没有问题。 注4:第十条不在第九条“以上”的范围内,是十条盟约中唯一没有强制力的。其实是在讽刺“反正你们这帮人也不会好好相处的吧”,这点保留原主的意志,他王凯文也是这么想的。 这十条堪称儿戏的“盟约”瞬间就在匹诺康尼的所有方位遵循秩序的命途被设立,一切智慧生命都在此刻得知了这个世界新的规则。 如今的匹诺康尼不再会有人影响他的计划,也不再具有可被利用的价值,厮杀和争斗被禁绝,剩下来的是只属于新生神明的恶趣味。 “十项盟约”既是神的祝福也是神的诅咒,被缴械的匹诺康尼面对来自星海的威胁将沦为最不自由的牢笼,这又不止它一颗星球,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没有人会陪他们玩游戏。 他才不在乎匹诺康尼人的死活,没看到他对于在这模拟都兴致缺缺嘛,他没那个心情,也不打算去管和自己无关的人们。 因为不会收到“十项盟约”的影响,王凯文也就不必在意除他以外任何人的干涉,他运转理之律者的力量就在存放星核的大剧院开始了最后的布置。 梅的死虽然疑点重重,但他知道这一切的开始和发展都在自家人的算计里。 能让梅舍弃生命也要谋划的只能是比世界的安危还要重要东西,当年她依靠自己的死亡葬送了整只末日军团为雅利洛六号迎来的未来,现在她所希望和命运交换的…… 该死,他又想到那时听到的,希佩的声音。 你说这是为什么…呵呵。 他居然在希佩的声音里听到了梅的声线!这说明什么?是因为希佩为了和他交好特意改变得,还是说梅已经被她同化了?! 他承认梅神通广大,她的思想有的时候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是这直接以身死撬动星神存在,哪怕是他都觉得过于冒险。 梅又不能模拟,人死如灯灭。但凡王凯文不能及时把这盏灯点上,她就真没了啊! 到时候他就得尝试一下去世界尽头和树哥玩碰碰车了,在现实里他还真不能保证成功率,毕竟梅和白珩不同,她还是个自灭者。 想到这王凯文就顿感烦躁。 【虚无】的力量就是一种高利贷,拿了一分就得还回去全部,那位星神虽然不在意凡人的取夺,但无时无刻的侵蚀就是最大的代价。 沾染了虚无连存在都会被抹去,他真怕有一天自己会再也记不起有梅这个人。 更何况,以前每次梅留下计划的时候都会给他留点提示或者线索,哪像这回,啥都没有留。 众所周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王凯文有着“琼华”的智商和“罗曼·乔伊斯”的虫群牌生物计算机也觉得很无力,只能用穷举法海量列举梅的计划可能,争取能举一反三。 …… “抱歉,因为意外原因,我迟到了。” 王凯文回过头,看见了腰间佩戴着大太刀的紫发丽人,他这回倒是一下子就认出这个人是黄泉,不是梅,哪怕她穿着梅的衣服。 “演的不错,半分相似。”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黄泉脸上戴着的眼镜,那是梅的,天知道为什么现在在她这儿。 但这又怎么样? “到还不如本色出演。” 黄泉主观的想要模仿梅的风格反而成为了这出戏里最大的败笔,没人告诉她只有在她无意识的时候才最像发呆的梅吗,偏偏她还是面瘫…… “我只是想着这或许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 黄泉低下头,她虽然觉得扮作别人的模样有些不合适,但大概是某种代餐情绪在作祟,她唯独对面前这个人她意外的没什么排斥。 她甚至为自己的不擅表演感到委屈,说不定只要她能及时到这个人面前就能让他冷静一点呢…… 可是王凯文的注意力现在完全不在黄泉身上,他现在沉浸于某个推理中难以自拔。 “等等,让黄泉模仿梅?” 王凯文觉得自己找到了某个重要的切入点: 如果黄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模仿梅,那么当时那位用刀送走砂金,斩破梦境的自灭者有没有可能正是变装成黄泉的梅? 她这么做是为了…… art20: 一个普通人的谢幕? 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她很轻松的承认自己既平凡又渺小,并为此事实感到由衷的庆幸。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她只是个向往真理的学者,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只要能够成天窝在研究所里摆弄那些公式和算法,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就挺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 当灾难的火焰燃起,有着信念的人前仆后继,直到最后就连她这个没救的内向理科宅女也被命运逼迫着参与存护文明的纷争。 “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某天,梅这么想着。 她很清楚,心里诞生的空洞不是能够用情感填补的东西,那危险的黯色漩涡迟早有一天会把她和她所爱的都吞没——直至虚无的海洋。 成为自灭者,是无可奈何的抉择。这一事件发生在非常久远的过去,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童年时先天的对于自我的漠视。 直到一个总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闯入了梅的世界,就和老套的故事情节一样,他来到她的身旁。 他既幼稚又木讷,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惹到他算是踩到口香糖了,甩都甩不掉,还常常有只无良灰毛(薇塔)为他出谋划策…… 梅有的时候真觉得其实自己是多余的,她恨不得拿条绳子把这只白毛萨摩耶和那无良灰毛女绑一块儿,让他们过二人世界去,不要再打扰她了。 可每次和这俩卧龙凤雏走到一起,她却再也狠不下心来,只能耐着性子陪他们浪费时间。 时至今日,梅仍然觉得很怀念。 她推开梦境酒店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间门,独自走进去,闭上眼睛,躺进那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入梦池里,任由忆质淹没自己的鼻梁,浸入肺泡。 窒息带来的濒死感和当年星核的寒霜比起来也算是半斤八两,梅只对死亡过敏。 “黄泉现在应该已经赶到王凯文的面前,只要他看到我让黄泉带过去的东西,应该就能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也就这点能让梅稍微有点欣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去了罗浮仙舟一趟自家人的脑子好用了不少,终于能跟得上她的脑回路了。 只要王凯文能够及时使用篡夺而来的【秩序】覆盖整个匹诺康尼,他就能拥有和梅一样的视角,就能看见被那颗星核所指引的事物。 那是这个世界的“心脏”,是某种伟大事物凋零的一片尚未完全枯黄的落叶。 直觉告诉梅,这片“落叶”来自更上层的遗存。 它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持久的风暴,人们和神明会为了争夺它而流干鲜血,直到星体都被染成绝望的猩红纷争也不会停止。 “必须得到它…只要能够截取这微弱的希望…他或许就不需要再启动“模拟”去自我去交换那些驳杂而痛苦的力量了。” “必须要得到它,这样薇塔才能在终将没有我存在的世界,也能为他的前路扫清障碍……” 意识在被削减,思想在被淹没,于混乱忆质里沉浮的梅终于走到了梦境里的匹诺康尼大剧院,她感觉自己距离完全崩溃只差一点点。 匹诺康尼大剧院……曾经这是个坚不可摧的牢笼,而现在它依旧是。 已死的秩序要以此为基础架设祂的道场与教堂,用律法来聚集命途,所有的人们都会沉眠在虚假的美好生活里,再无自由可言。 可〈太一〉等不到那一天了,祂会死在自己诞生的梦境里,成为被他驱使的傀儡,为他所用。 梅无比相信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她相信他,胜过相信那些冰冷的数字。 她在这里停下了,找了个靠后排的还算完整的座椅,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来看表演的观众。 她望见黄泉已经斩灭了她残余力量化作的血罪灵,看着黄泉从尸体上取回那柄了不起的刀,注视着黄泉戴上她的那副眼镜。 是的,就这样。 不要求这位跛脚的演员能够在她的临终关怀上完全代替她陪伴他的前路,只希望这位的表现能够不至于让他尴尬的笑出声来。 很早之前,梅的老师告诉她一切的事物发展都需要汲取“养分”,换而言之,人们的所作所为都必须承担影响产生的代价。 “你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英雄的勇气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赌徒的好运气会被用完,智者也算不到所有的结局……” “当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自己。” 梅相当讨厌这副哲学家的论调,她语文成绩一直不好,对于成为谜语人也没啥兴趣——但是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时间还早,让我们来预测一下事情的结局。 最好的可能是王凯文成功在大逃杀里取得冠军,突破一切不幸的围追堵截,把那片珍贵的树叶融入自身,升华成能够和【虚无】角力的“完美星神”,一力破万法,打出大团圆的真结局。 比这要差一点的可能是王凯文成功干掉了【秩序·太一】,成功篡夺命途,重登神座。虽然没有得到那件秘宝,但凭借着秩序的力量也足够在大逃杀里立于不败之地。 反正有【欢愉】给的那一张光锥在,【虚无】也动不了他。他会在无数次模拟后成为这个世界唯二的幸存者,哪怕那时候他的脑子大概率会不怎么清醒,成为魔怔的家伙。 最差的结果是王凯文被复苏的太一用命途力量击败了,笑着打出战败结局——这个没有讨论的价值,因为到这个时候,梅和他之间所有的布置都只是给他人做嫁衣。 …… 很无趣。 梅从不知何时起已经开始厌倦这复杂的工作,她明明期待着未来会有更加精彩的故事,却发自内心的觉得空虚。 这种情绪是【虚无】的副作用,梅很清楚这是命途力量反噬的错觉。这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死去。 不为别的,只是生物单纯的求生欲而已。 “如果真正的死掉了,他会很伤心吧?” “嘿,想那么多干嘛……两眼一闭直接倒下去就行,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睡一觉就好了。” 梅自嘲道,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既多愁善感又懦弱,简直不像是她自己。 等等? 梅发现了情况不对,自己心理的异常似乎不完全能够用虚无解释,有什么额外的命途力量在影响着她的思维,令她的理智在飞速消逝。 她所布置的后手出现了问题。 【同谐·希佩】 这是梅为王凯文留下的后路,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试图在他和家族之间牵起一道联系,只希望在他控制不住〈秩序〉的时候这位星神可以出手。 可是如今看来,希佩不是默认而是将计就计。 为了扩张祂的家族成员,祂在这道联系里夹带了太多的私货,这直接导致了梅之前留下来的印记都快要被宛如山呼海啸的〈同谐〉覆盖了。 凡人胆敢算计神明,就要做好被反制的准备。 只消一时三刻,梅的意识就会被希佩同化,成为这尊万相母神的一部分……届时她的布置希佩当然会代替她完成,祂当然会遵守约定保护王凯文,因为这是梅(希佩)的意志。 可是高高在上的星神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雅利洛六号,属于贝洛伯格人的传统浪漫吗:“债多不愁,欠债不还”,这是我凭真本事白捡的好处,请问我为什么要还回去? 优秀的猎手时常以猎物的样子出现,不枉梅在这大剧院冷冰冰的座椅上坐了这么久,她等得都快神魂俱灭了,终于钓上来这么一条大鱼。 没有给希佩反应的机会,宛如诅咒般浓郁的虚无气息就蔓延到了祂向梅伸出的指尖,它们萦绕着,凝结为一枚无法脱下的荆棘指环。 《亡妻回忆录》什么的也太逆天了,总不能每一次都要王凯文劳神苦思的去想着怎么把梅救回来,现在她有了希佩这一颗“无尽能源复活币”,自己就能打赢复活赛。 利用【同谐】命途的特性,梅预判了希佩的预判,她当然会成为星神的一部分,但却永远不会被同谐融合,而是成为一只可怕的寄生虫。 梅不会死,只要希佩不曾消亡,同谐不曾断绝,她就永远不会死去。 这个灵感还得感谢远在数个星域之外的智识星神博识尊,是祂发明了让凡人也能共享星神力量与命途权柄的方法。 凭借着希佩手上的“荆棘戒指”,梅可以像当年虫群领主分走博识尊算力那样使用【同谐】的命途,并且只要她想,可以永远占据下去。 唯一称得上副作用的,是现在梅时常能听到耳边以二进制形式展开的不明对话框,大概这是使用这个技术被智识星神赐福的证明吧? 不知道王凯文是不是也能看见? (博识尊:我■■■■,你们这对■■■■,我真的是■■■■,还能不能■■■■,我■■■,给我等着哦,你等着吼!) (建议购买星际和平公司联觉信标二型参悟来自智识星神的至上妙理,若因为能力不足造成精神创伤,本公司概不负责~) art21: 瓦尔特仅此一战 “王凯文,我是来阻止你的。” 瓦尔特推开门,走入大剧院的中央舞台。 他想过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开场白,也设想过许多个人英雄主义的冒险故事,最终他还是选择沉着冷静的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讲出来。 “你认真的?” 舞台中央的王凯文站在聚光灯的阴影里,从瓦尔特的位置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望见那人略显瘦削却结实的身体笔直的站立着。 空气里的灰尘粒子在灯光下被显露,如同纷飞的萤火那样翩翩起舞,最终也不过是回归它们的本质,被再次蹂躏践踏于脚下。 “杨先生,我没有想到最先到达我面前的挑战者是你,这真的让我觉得…很意外?” 这人像是个在期待观众到来的魔术师,但更像是一个衣冠楚楚的恐怖分子,熟练的用试探性的话语挑动着瓦尔特敏感的神经。 “我很好奇,是我的哪一项所作所为冒犯到了您这位无名客的前辈,以及……” “是什么给了你,能够阻止我的自信?!” 王凯文没有离开自己站立的位置,他的背后是尚未拉开的一对幕布,从它们的缝隙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金色的事物在颤动。 他话锋突然一转,灯光照在他的身上。 这下子瓦尔特终于看清了这人脚旁边放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竟是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他的胸膛被不知什么打开了,心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流转着光华的空洞。 那是橡木家系的家主,秩序的信徒,星期日。 “你把他怎么了?” 瓦尔特皱着眉问道,现在他只觉得这个理论上是同伴的人越来越陌生,但另外一种熟悉感却伴随着寒意自脚尖升起。 “放轻松,我的朋友……” “他没有死,至少现在不会死。一个合格的祭品只有在最合适的时候牺牲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而我向来很有耐心去等待。” 王凯文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在灯光的衬托下显得十分优雅而从容——如果可以忽略掉那之间掺杂的冷漠和残忍。 该死的,瓦尔特心里没来由的填补上愤怒,可他是那么的明白,战斗里产生的“愤怒”只能是被求生欲压抑的恐惧,他在不安。 “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瓦尔特像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似的问出了这一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看上去在质问,实际上手中早已开始用岩之律者的力量酝酿起拟似黑洞。 “我不得不承认,星期日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好人,他甚至在被我捕获的时候都想着要为了这梦境里的一切美好之物和我抗争下去……” 王凯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完全没有关系的话。 “但因为我的自私,他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这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遗憾到我不介意找个纪念碑当场跪下,为你表演一场痛哭流涕……”” 瓦尔特听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完全失去理智,沦为一个真正的律者。 啊,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风格,故乡的花开没开瓦尔特不知道,但是他很确信…自己现在都精神到想要用黑洞洗地匹诺康尼了。 “伊甸之星,第零额定功率解放!” “……禁绝。” 相较于瓦尔特气势汹汹的攻势台词,王凯文只是拿一根手指挡在两人之间。 在瓦尔特震惊的表情中,他的动作在不断减慢,最终保持静止,稳稳的停在了距离那人身前半步的位置,成为一座有思想的雕塑。 来自【秩序】的小妙招,虽然在星神层次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却足以镇压星神之下一切。 “杨先生,你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我并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位主教大人,也因此没有必须要放过你的理由。” 王凯文在属于他的戒律庭院里轻笑。 “另一方面,我并没有准备好一切胜利要素,坐在王座上摆烂,等待勇者逆风翻盘的习惯。” 他挥了挥手,地上躺着的“星期日”化作四散而飞的光粒,这位“群众演员”的谢幕使得瓦尔特心中又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就死了?不,不会,那是……” 瓦尔特瞠目欲裂。 他怎么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行凶,心里的狂怒和现实中的无能为力在压榨着他仅有的理性。 但就是因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而探究细节,老杨才艰难的发现了端倪。 此处的“星期日”居然是一个用傀儡随手捏造的虚影!只是由于灯光的布局和氛围的塑造,他居然走到旁边都没有认出。 “我很遗憾的通知您,舞台剧早已谢幕,这场献给幸运观众的即兴魔术秀也到此为止。” 王凯文很满意这位老人家的反应,他对于把老杨毁灭掉没什么兴趣,愿意在这里等着也只是为了看乐子……真的只是为了看乐子。 他的事情早在瓦尔特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完了,因而无论瓦尔特或是别人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走向。 是的,故事主线早已结束。 秩序的力量被完全炼化,星核被当做电池使用耗尽能量当场陨灭,可怜的星期日先生其实也没有被当做素材牺牲…… 他只需要进行一场小小的外科手术换一颗人工心脏——王凯文已经用〈丰饶〉治好他,希望这位“热心肠”的朋友能够遵守医嘱。 梅? 她现在已经躺在贝洛伯格下城区的家里洗热水澡了,希佩的力量很不错,她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应对虚无的侵蚀而不必担心自己存在抹除。 “所以,欺负我这个老人家真的有意思吗?” 瓦尔特又好气又好笑,用那双因为被暂停的动作而显得格外委屈的眼睛看着他。 这份莫名其妙的恶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王凯文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穿越之前就次次抽卡瓦尔特而怀恨在心,不是所有人都能瓦尔特星魂溢出5个的,不是。 “〈无名客要信任同伴〉,这句话还是您教会我的,现在也是一样。还请您在此处休息片刻,我相信星会在不久之后来这里解救您的。” 他微笑着把老杨扛起来,摆放在聚光灯下。 然后,在瓦尔特念念不忘的幽怨眼神里,王凯文步履稳健的从旁边的小门走出了大剧院的舞台,他的背影在穿过帷幕后消失。 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 三个系统时之前,黄泉拿着地图走到他的面前,身上还穿着梅的衣服。 她要把那一把刀交到王凯文的手上。 这是梅的请求,也是黄泉自己的选择。 “刀?你是指你腰间佩戴的那一把刀吗?” 王凯文摇了摇头。 “我可没这个能力拔出这把全世界只容许两人使用的刀,哪怕当真可以,我也不合适。” 黄泉猜到他会这么说,按照梅教会她的办法,尽可能用自己清冷的声音说道: “梅说她可以用,那么你应该也可以。” “不必推辞,无聊的形式主义只会导致更大的牺牲,你比我更需要它的力量。” 王凯文唯独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 不是,“出云十二诏刀”的故事里也没有他这个人的戏份啊,黄泉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搞代餐文学?梅不仅不反对还愿意配合你?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想过成千上万种离谱的推理,但最终这些都归于平淡的一声长叹。 “我不需要。” 黄泉来得太迟了,迟到他早就选了替代的方案,甚至在梅的计划基础上添油加醋,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炼化【秩序】的办法之一可以是使用那把刀斩开权柄,利用其上附着的【虚无】混淆太一与他的存在,从而瞒天过海,鸠占鹊巢。 但王凯文用的调和剂是【丰饶】。 他甚至没有用他自己的【救世】…… 不为别的,只是一时兴起,就好像当年罗曼·乔伊斯非要让博识尊赐福虫群一样,他很好奇丰饶和秩序融合到一起会做出来个什么抽象玩意儿。 入口即化,到底这具身体是丰饶孽物,得益于无师自通的掠夺冲动,他几乎在瞬间就通过吞噬获得了来自太一的记忆传承。 然后,空荡荡的世界中央升起一棵壮丽的黄金树,它熠熠生辉,在戒律的力量下庇护这个世界上属于〈秩序〉的一切。 此谓之,“黄金律法”。 带着造物主的恶趣味,一片片金色的叶子凋落下来,上面是有关于新生律法的信息。 “落叶传来讯息,在我们的故乡匹诺康尼,无名客成为了梦境之王。” “在王的治理下,人们会这样形容,那是一个完美律法的时代。” art22: 穹顶之下 星扶住身旁脸色有些苍白的流萤。 “虫子,虫子……不会错的,虫群……” 少女的眼睛里因为应激泛起狰狞的血丝,她的身体自发做好了准备,显得有些紧绷。 “幸存者,请你活下去…如果你能够逃出这里…带着我们的那一份,活下去。” “牢记自己作为格拉默军人的身份和使命。” 银蛰虫如雪一般降临在残破的世界上,铁骑们的尸骸也如暴雨般坠落,母星上最后一片净土也被攻破,往昔苍穹战线的伟业在这场肆虐的灾厄中沦为历史书上的笑柄…… “不要忘记自己的生命终将和火焰一同熄灭,不要忘记失落家园赋予的血仇,不要忘记女皇最后的命令,不要放弃抵抗虫群……” 名为“萨姆”的装甲,或是名为“萨姆”的身份被她毫不犹豫的拾起。 望着天际边缘汇聚而来的千万真蛰虫群,流萤带着不符合她形象的狂气笑容,一跃而起,凝聚出两把粒子光刃向着它们袭杀而去。 “飞萤扑火,向死而生!” 虫子,都应该被消灭掉! 她绝不相信这罪孽的种族会悔改,用杀戮犯下的恶行唯有用更加残酷的死亡来偿还——格拉默最后的铁骑,将永远是虫群的敌人! “死,死,死!” 虫群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来路不明的敌对分子,思维网络在第一时间识别比对敌人的身份,力求在最快速度下找到克制的应对方法。 “该死,一个格拉默铁骑?都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还搁这儿埋伏我。” 某个上了年纪的成熟期真蛰虫念叨着,他还记得这群冒着火的铁罐头从地上“噌”的窜到他们面前然后一脸坚毅的启动战甲自爆程序…… 谢天谢地,这群恐怖分子哪怕是虫子见了都摇头,也不知道他们的女皇是有个什么毛病,硬是要挡在大群迁徙的路上,今天碰上实属点背。 但是,既然对方选择了与族群为敌,选择了和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皇为敌,不管是谁,不论什么原因,都只能有被毁灭的结局。 “同胞们,往战甲的光翼连接处打!他们的战甲因为制造者不放心留了后手,那个地方是他们用来自爆的后背隐藏能源库!” 年迈的长者在思维网络里公布了格拉默铁骑的弱点,随后相关资料通过意识连接迅速分发到虫群中的每一个个体。 “禁军十三军团听令!” “为帝皇尽忠的时刻已至!我们终将在黄金王座之下的故乡重逢!帝佑吾身!帝佑吾群!” 随着一只壮硕的,甲壳上用金色颜料蚀刻“Ω1”花纹字样的真蛰虫率先扇动鞘翅,各类虫群们全都进入了紧急战争状态,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向那位大人献出自己炽热的忠诚。 “全军列阵,随我冲锋!” “苟败而挫,是堕帝威!” 虫群如倾覆的黑色天空,带着无可抵挡的碾压之势向着那孤零零的机甲战士发起进攻。 流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齐的虫群。 这不应该是信息素的影响,只能是更可怕的战争动员。虽然不想要承认,但她必须开始明白,现在的虫群已经不再只是凭借武力就可以随意杀死的无知野兽,他们拥有智慧。 可是背负着整个苍穹战线的仇恨,流萤没有退后的理由,格拉默铁骑是天生的战争工具,他们唯一能够接受的死亡方式是战死沙场! “直至一切,燃烧殆尽!” 装甲在瞬间启动到最高的能量级别,这种被称作“完全燃烧”的状态是患有失熵症的战士最后的决意——燃烧殆尽的不只有被压榨到极限的装甲,还有他们那开始濒临破碎的身体。 光刃之上聚集的分解力场又坚定了几分,它切开真蛰虫甲壳的时候顺滑得如同热餐刀切开黄油,在黑色的浪潮中燃烧着火焰的骑士开始了属于她自己的绝命之舞。 “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 流萤在心里默数着击杀数量,她能感受到虫群包围圈在一点点缩小,势要把她锁死在方寸之中。 这当然是相当危险的情况,由于她过于冲动的猎杀边缘的真蛰虫,很快就被虫群用战阵呈立体框架结构封锁了退路,等待她的只有困兽之斗。 那又如何? 战甲能量不足就赌上自己身上全部的命途能,感觉疲劳就注射高浓度的兴奋剂,如果没有退路……被包围的难道不是这群虫子? 流萤身上「毁灭」的命途从未如此闪耀。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化作飞灰的死灭,也毅然决然的希望这份死灭能够平等的降临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世间难道还有比这更具有“毁灭价值观”的行为吗? 不是为了守护…已经不再是为了守护了。所有的应该被他们守护的东西,都已经彻底埋葬在了过去,在那个寂静的星域沦为了虫子诞生的养分。 一切的动作都只是为了最高效率,最大程度的范围杀伤,哪怕是终将在这场战役中力竭而死,她也要许多虫子在地狱为她垫背! “火焰啊!平等的带来毁灭的,象征着我生命和力量的火焰啊,如果你能够实现我的愿望,把这具枯朽的身体拿去吧,付之一炬!” 流萤手臂装载的两把光刃上,命途能量又提升了几个层次,它像是根本不会被耗尽似的,沉默的在空中划开莹绿色的美丽光华。 这波纹荡起了摧枯拉朽的涟漪,轻而易举的撕开虫子们的身体,绽放一朵朵残酷的“花”。 “第三军团的同伴们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进攻的机会,现在我们将执行斩首行动——年满1琥珀纪的都随我冲锋!” “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把族群的明天留给年轻人!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那个时代的虫群是怎么和冒火罐头正面对抗的!” 望着那机甲背后的光翼亮度达到顶峰,年迈的真蛰虫长者明白这位旧时代的敌人已经油尽灯枯,现在是愉快的反击时间了。 “呵,很有眼力见嘛……” 流萤望着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一群成熟体真蛰虫,她哪里不知这是虫群的诡计。 “那就来看看吧……是我的血液先被灼烧干涸,还是你们的血先被我涂抹在刀刃上。” 瞬息之间,战甲又几次跃迁,斩断了许多向她伸过来的镰足和利爪。 可这不过是影响甚微的挣扎。 光粒战刃切开甲壳的速度在减缓,抵抗虫群突袭的动作也越来越吃力。 这群成熟体真蛰虫身上有着来自〈繁育〉的命途力量保护,他们比起那些批量生产的杂兵要难对付得多。 哪怕是流萤这种在尸山血海里趟过的传奇老兵都能感受到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惧反应,繁育虫群是这个宇宙上最可怕的物种之一,他们有的是人手来和自己的敌人打消耗战。 “要结束了吗?” 流萤能看到力场护盾在被迅速削减。 黑色的虫潮和她来时似乎没什么变化,而战甲里的能量却快要消耗殆尽了,她的体力也已经达到了透支的极限,思维因为过于疲惫而变得迟钝。 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凡人正因为拥有极限,因而出于无奈被迫选择勇气,但直到勇气耗尽之后他们才学会谦卑。 流萤能看到远处那道橘红色的微光,那是什么?是某颗恒星到达可观测角度,行星“匹诺康尼”上新一天开始的象征吗? 那一天,也是这个样子的。 殉爆的火焰从没有生命的焦土上升腾,母虫的哀嚎和万千真蛰虫的尖啸回荡在战士们的坟墓里,她高高飞起,直至冲破消耗品的命运。 “不像个英雄,倒像是个逃兵。” 就这样,死去吧。 像个真正的格拉默铁骑一样,带着对于荣光和希望的渴望,就此坠落星空。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挡在了她的面前。 流萤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被力场轻轻吹拂的灰色发丝。 “不好意思,冲破虫群的阻拦花了许多时间……我应该没有来迟吧?” 星拄着火焰骑枪挡在流萤的面前,在这被虫群层层包围的必死境地里,这个简单的动作居然还有几分潇洒和霸气——如果她没笑得那么傻的话。 “没有,你来得刚好。” 虽然因为担心星的安全,流萤升起过怒斥她让她赶紧离开的想法,但面对那张傻乎乎的脸,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么绝情的话。 只是可惜,这种数量的虫群,加上还有碎星王虫的统御和增援,哪怕是令使级别的人物过来,不死也要掉层皮。 你这只总让人放心不下的灰毛小浣熊来这里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你能让这群杀气腾腾的怪物伏首谢罪,以礼来降吗? 有你陪着,哪怕到了彼岸倒也不孤独…… “凯文老大说了,作为主人公就该用手里的武器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但还是要试一试的。” 星提起炎枪,在自己和流萤身上构筑出琥珀色的地髓屏障,然后把枪尖对准四周那些蠢蠢欲动的虫群……它们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管啦,我可是要成为主人公的女人!” “炎枪,冲锋!” 她一马当先,宛若自光明里诞生的女神,身上的火焰映红了流萤满是泪光的眼睛。 art23: 开演之时已至 “当那金色的丝线从天际的尽头落下,这颗被誉为盛会之星的行星已然焕然一新,大地上的人们自梦境里醒来,看见那古老的律法在如今的时代奏响新的谐乐……” 花火手里拿着一块绿色的立方体,她把包装撕开丢进垃圾桶,然后将糖果放进嘴里。 “花寻,给我说人话。” 酸到掉牙的泡泡糖,也就只有成天闲着没事干的匹诺康尼人才会有这种奇思妙想,值得庆幸的是这味道还挺合她的口味。 “你干嘛啊,哎呦~” 通讯那一边宛若吟唱的碎碎念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慵懒而阴阳怪气的声音: “又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2号您这位大导演在百忙之中光临小女子的道具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难不成是那张地图出了问题?话先说到前面,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嗯,良好的自我公关技术,这只猫是个天生做销售的好材料,得想个办法把她从客厅扔出去,让她外包接活赚钱养家。 “小灰毛跑到天上为了她的导游和虫子们打起来了,我现在需要一个能把它们都弄下来的好东西,推荐个趁手的家伙。” 花火捧起终端,对着天空上黑压压的“虫海”拍了张照片,把它丢进聊天界面的对话框里。 “虫群?你怎么会和这群狂信徒搭上关系?” “它们没脑子的时候挺好对付的,但现在因为不知从哪里引入的信仰崇拜,它们似乎拥有了意识和思维,变得既疯狂又危险。” 通讯那一头的人听到虫群明显换了种语气。 但花火知道那家伙只是开始对参与这次活动感兴趣了,而不是因为恐惧决定跑路。 “听我的,你现在立刻传送到小灰毛旁边,然后对虫子们说这是被〈帝皇〉选中的孩子。”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群狂信徒难以置信的表情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信仰失落时的崩溃更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吗?!” “这是最好的武器,没有之一!哈哈哈哈!” 嗯,就很难评价,是精神病人都觉得对方有些过于精神了的程度。 “不用你说,我原来就有这种打算……” 花火把那泡泡糖吹出了一个超大的泡泡,然后看着它破碎回归于胶质……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粉嘟嘟的按钮。 原来是打算在事情结束之后请小灰毛和她的小女友看烟花的,现在为了让两人安全着陆,当做防空炮提前用掉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记得付我的加班费……” “诚惠信用点。” 通讯那一边的声音又变回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刚刚言语中夹带的疯狂只是花火的一时错觉。 话音刚落,无数火焰自匹诺康尼各处升起,感谢道具组的工具人,花火不需要在家族的仓库里按上两个小时的按钮了……机械队又一次的在比赛中战胜了人工队。 “是我方的火力支援!” 星灵巧的拉着流萤侧身躲过自下而上的焰火,让它们在真蛰虫的甲壳上碰撞出绚丽的火花。 〈回味〉! 看上去无害的烟花实际上被灌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浓度命途能量,愚者只按两下铃,对于他们的敌人,这第二声回响是永无止境的感官深渊。 “好机会!” 星趁着下方虫群因为突然袭击而不得不移动身体的空档,挥舞手中的炎枪令那空洞不断扩大。 “流萤,抓紧了!” 开拓者少女揽着流萤那具已经快要耗尽能源无法再自我推进的机甲,扇动着身后的火焰羽翼向下坠去,真蛰虫恼羞成怒的啸叫,天边烟花的轰鸣,欢愉命途触发“回味”的七重光彩…… 这些都在相拥而落的两人视野里,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慢得有浪漫氛围,适合说些令人面红耳赤,哪怕是很久以后也会念念不忘的甜蜜话语。 “流萤,你冷不冷?” 好,这是个不懂气氛的木头。 但直到现在,流萤才看清身旁少女的表情。 星因为高速坠落而显得局促不安,但为了维持住她可能根本就没有的英雄形象,强撑着笑容 ——作为恐高症,自由落体几千米什么的,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刺激了。 流萤摇了摇头,张开双臂,更用力的抱紧她,似乎要把自己的体温穿过战甲传递给这个“胆小鬼”,驱散她心里的寒意。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试图义正言辞的拒绝却发现身体因为僵硬动弹不得,于是她只能移开眼睛不去看流萤浅浅的笑容。 流萤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那具徒增负重的装甲,她纤瘦的身体靠在星的怀中,于晚星的余光衬托下仿佛一件脆弱而美丽的艺术品。 这种破碎感和她直接的话语构造出了足以令星大脑宕机的奇妙情况: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是这个意思。” 流萤像是在开玩笑,但却又像是认真的说道。 “啊?” 星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表达能力。 —————— 若无其事的把流梦礁的路牌调了个方向,看着面前的家族成员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大街小巷的乱窜,哪怕是王凯文这种人都觉得挺有意思。 米哈伊尔是个无聊的糟老头子,但米沙却是个充满了想象力和激情的年轻人,这可能是他能给这个匹诺康尼原开发商绝无仅有的内测福利。 “眠眠?” 他伸出手,在街道尽头的阴影里摸了一把,拽出来一大长条紫黑色的“神奇动物”。 好吧,这就是梦境里“死亡”的真相,一只能让人穿透双层梦境的异域迷因。 只是因为它的行事风格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作为“流梦礁传送巴士”的工作时常被投诉——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沉浸式体验被物理刺杀的。 这只大家伙在王凯文面前漂浮,游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它那被锋利鳞甲包围的眼睛里,似乎是有些许害羞的情绪,但它又因为好奇凑到他面前,呼哧呼哧的嗅嗅。 反差萌属实是做到极点了,抛开这极具威胁性的外表不谈,其实眠眠是只乖狗狗。 (来个地狱冷笑话吧,要不是因为眠眠,冷冰冰的流萤哪能变成温暖的“流萤酱”捏。) “乖孩子。” 王凯文抚摸着这种迷因身上那锐利的锋刃,惊愕于它们与生俱来的暴力美学。 “很有品味,流梦礁的客人们通常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都会选择逃跑。” 街角里走出来的人,是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加拉赫,当时在黄金的时刻,正是这位可靠的大叔给王凯文指了通往匹诺康尼大剧院的路。 “那是因为我不认为它能伤到我,大部分的人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时都会恐惧,更何况被从身后刺穿致死可算不上什么美好体验。” 王凯文笑着摇了摇头,向着加拉赫展示自己被眠眠身上棱角划破的手指。 “别看我啊,我可不像老头子那么富裕,若是要商量赔偿事宜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他。” 加拉赫很咸鱼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一虚构史学家不说是一穷二白也活该身无分文,唯独在这种方面想要家族公事公办。 “这正是我来这里要说的事情,我对于奴役你们,制造第二个牢笼并没有什么兴趣,只希望可以得到合适的赔偿。” “具体的价值要足够交换米哈伊尔和星期日两条人命,你们有半天的时间讨论赔付的事宜。” 作为拥有绝对碾压实力的王凯文丝毫不在乎加拉赫和流梦礁人的回应,只是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展示自己的态度。 “嗯…让我想想,你和老头子毕竟同为无名客,能不能打个折给个友情价?” “我家老头子不值什么钱,但橡木家系的家主可就是几个亿的大生意了,能凭借一己之力共鸣秩序星神的人在这世间上可是凤毛麟角。” 加拉赫也不生气,从储物空间里掏出来两瓶汽水,打开拉环递给他一瓶。 “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想听听你的意见。要不是你为我指了个错误的方向,我还不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捕捉到这对谐乐鸽兄妹……” 接过汽水,王凯文随手用〈丰饶〉的力量把它炼化成纯粹的能量吸收。 “真是记仇啊你,我还以为那种小事不算什么呢……在梦境中心种了这么大一棵黄金树,我们以后倒是可以节省光照花费了。” “一口价,60亿信用点,够不够?不够我把老东西之前留下来的画稿都卖了,反正他如今在你手上也治不了我……” 加拉赫望了望远处那棵明显有光污染的黄金巨树,自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希望能够在这场灾难里保全整个流梦礁。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嘛……” 王凯文摇了摇头。 “我老家那里有句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七百年不晚。你们匹诺康尼人只需要给我打捞流梦礁为期七百年的逸散忆质就行,除此以外,我其实没有那么多要求。” “……” “有没有人告诉你,当年公司治理下的阿斯德纳监狱也只是要囚犯上交每年七成的梦境忆质?” 加拉赫嘴角抽搐,无话可说。 “……怎么才七成?” art24: 喝彩声传递不到的房间 米沙,或者说终于恢复了记忆的米哈伊尔先生,此刻终于回到了他自己的家里。 这具身体不过是“遗产”里忆泡诞生的信息态生命,由于匹诺康尼到处都是梦境,对于米哈伊尔而言,以这种姿态延续人生倒也算不上什么。 如果…他没有重新面对那一段过去的话。 在梦境里他亲手杀死了哈努努,为了所谓的秩序,为了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大义,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他仍然觉得惶恐。 只是惶恐而已。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往昔那些遗憾的事情。 这算是英雄人物特有的老年病,唯独在夜深人静的卧室里,直面镜子,才会真情实意的,说出没有那么违心的话语。 “当你我老去,曾经的愧疚后悔和无法弥补的自责,就会变成孤独时的梦魇。” 米哈伊尔用这白皙的少年人的手抚过自己的眼眶,擦掉一些温热的水渍——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爱哭。 明明从爷爷那里接过罗盘决心踏上星海的时候,就说过不能再那么懦弱,要用明天的开拓去挣脱迷惘……可是到了列车上,才发现这条道路其实并不是一开始想象的样子。 铁尔南,拉扎莉娜,哈努努…… “哟,看来咱们的钟表匠先生似乎睡眠质量还不错啊,一觉到天亮。” 卧室的门被推开,阳台的光照在来者的脸颊上,让他棕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发红,和他的眼睛一样,是红色的。 “是你啊。” 米哈伊尔望着加拉赫的脸,感觉心里很难受。 “不打算用我的名字称呼我吗?还是你以为虚构史学家的生命脆弱到只要你赋予我真实,我就会像堆泡沫一样消失?” 加拉赫轻笑的为他打开了房间的灯。 “多少年过去了?” 米哈伊尔像是在回忆过去和这人相处的时光,突兀的问道。 “在你还是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的时候,在我还是一只不成熟的幼犬的时候,在匹诺康尼还没有成为一个地狱的时候……” 加拉赫以一种咏叹调的方式来回答他的问题,他红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如美酒一般甘醇的思念。 “13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是头连獠牙都磨钝,被套上铁链的老狗……” “我缝合了五十二个人的身份和特征,塑造这一具参与剧幕的躯体,在黄金的时刻夹着尾巴去为家族打工,终于在这个早上见到你。” “……” 是嘛,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距离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的死去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他所钟爱的,用尽一生去守望的匹诺康尼,也终于乱成一锅粥。 “加拉赫……你不是他。” 米哈伊尔痛苦的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加拉赫轻松的说着。 “从我接受这个由我自己编织的身份开始,我就拥有了他所经历的一切总和。” “——加拉赫是我最真实的谎言。有时,我甚至分不清他与我之间的界限。” 他笑得既洒脱又张扬,令枯坐在床上的米哈伊尔有了一种望见那个故人的错觉。 曾几何时,也是这么一个可靠的男人,他砸碎了手铐和脚链和哈努努一同揭竿而起,在几个无名客的帮助下构筑了那个时代不存在美梦。 “虚构史学家,这是了不得的人呢。” 不由自主的,米哈伊尔这么感叹道。 “还有更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三个人的声音插入了这场跨越时间的重逢戏,自加拉赫背后走出来一个白色头发的青年,他用着那双似笑非笑的异色眼睛注视着米哈伊尔。 一瞬间的,米哈伊尔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打了个寒颤,感受着一种透彻心扉的极端恶意逐渐弥漫在他的四周。 “这么紧张?搞得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似的…这么看我,我会很伤心的哦~” 王凯文相当享受他的惊恐。 “你,你…你是!” “是梦境里可靠的白发大哥哥哦~” 米沙的脸因为刹那的恐慌而显得僵硬,眼角也开始蕴蓄泪光——光是看着这张俊美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就对健康有好处呢…… 米哈伊尔仍然记得那场梦魇。 抹去他的自我,操纵他犯下累累罪行,最终在众叛亲离的他面前亲手杀死他所信仰的神明,这些是正常人类能想到做到的事? 王凯文若无其事的向他展示手指上那十枚华丽尊贵的戒指,证明米哈伊尔的那些经历或许并不只是简单的噩梦。 “恶魔…你是恶魔。” 米哈伊尔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去看那人的笑容,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濒临崩溃。 “那你现在就要为恶魔打工,出卖自己的灵魂了…好吧,说不定也不只是灵魂。” 王凯文恶趣味的看着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化身缩头乌龟的小米沙,也不觉得这老家伙戏多。 “加拉赫为了赎回你和现任橡木家系家主的命,用整个流梦礁作为抵押换取了我的长期贷款,你现在也该为了自己和流梦礁人们的生活身体力行的参与劳动了。” 冰冷的话语被他毫不留情的说出,一纸契约更掐灭了米哈伊尔最后的希望。 “想开点,老家伙,我已经为你争取最好的优待了,至少你接下来不需要把整个匹诺康尼交出去重新成为星际和平公司的滞留地。” 加拉赫也不复之前的模样,帮着王凯文劝道。 终于,米哈伊尔从被子里面探出了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这位他理论上的债主大人。 “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是要我替你不眠不休的画漫画赚钱…还是要我们流梦礁人驾驶着迷因去为你打捞离散忆质?” “事先说好,我现在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折腾,对待老人家也该有些同情心吧?” 回应他的是两人平静里带着些审视的目光。 不妙的预感瞬间传导在米哈伊尔的脑子里。 “你说的不错,老家伙虽然既狡猾又懒散,但这具身体着实有几分姿色。” 加拉赫像是认同某种计划的点了点头。 (?⊿?)? “当然,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看看他这个样子,只要精心包装一下绝对能有很大的外表收益,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天赋。” ヾ(^▽^*))) 王凯文的目光似乎要穿透米哈伊尔的躯体直达他的灵魂,审视里带着难以想象的目的性。 “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不要过来……” Σ(?д?|||)?? 米哈伊尔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又一次攥紧了手里的被子,他突然感觉大事不妙。 来不及逃走,加拉赫拉住了他。 下一秒,又一张契约文书被推到了他的面前,望着上面鸢尾花家系的家主签字和授权印章,米哈伊尔只觉得眼前一黑。 “少女偶像出道计划?你们认真的?”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别,拉开被单把身体展示在这两个让他怀疑人生的家伙面前。 “不会错,错不了。” 王凯文眯起眼睛,像小狐狸一样笑着。 “堂堂钟表匠为了挽救江河日下的盛会之星匹诺康尼,决心化身少女偶像出道……这种事情只要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我可是为了这张契约自愿放弃了350年的忆质打捞,给了你们足足百分之五十的超额优惠。” 他看着米哈伊尔的眼睛说道: “我亲爱的拉格沃克先生……你也不想伙伴们用生命交换的美梦因为后来的经营不善,重新变回〈秩序〉的牢笼吧?” 面对着这种直截了当的威胁,米哈伊尔无话可说,只能咬着嘴唇一脸屈辱。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前辈!我也是无名客,我也有我自己的开拓之路!我不能……” 可是王凯文轻而易举的就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 他这么说着,坚定而平静。 “正因为我体谅你作为前辈的身份,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根本称不上抵押的帮扶政策。” “想想看流梦礁里那些信任你的人,想想看那些追随你的人,从匹诺康尼建成他们没有享受过一天自由,也从来没有得到家族的援助!” “你莫非为了自己的尊严,想让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实打实的在梦境里打捞七百年的忆质吗?” 接受吧,钟表匠,接受我赋予的命运! 我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没有理由拒绝,没有资格拒绝,没有余地。 加拉赫配合的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件梦幻的公主裙,它只是看上去就很有元气的样子。 米哈伊尔的眼睛又湿润了些,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屈辱,可他最后还是接住了那件衣物。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他轻叹一声,抓住了未来。 魔法少女米莎酱,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流梦礁的大家还等待着我,背负钟表匠之名,我不能让他们再一次失望! art25: 水晶鞋和晚宴 “怎么现在还会有人认为只要逃出虫群的视野就不会被追踪到啊……” 思维网络里某只真蛰虫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吐槽,要不是因为正在战争警戒,他甚至想要把这个画面拍下来留个纪念。 “那个,你们不需要休息一下吗?一直在天上追着我们扇着翅膀很累吧?” 星把流萤护在身后,尴尬的看着降低飞行高度,重新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的虫海,试图找些合适的白烂话换取生还的机会。 “看你这蠢样,真不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要给你属于祂的标记。” 为首的,和星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碎星王虫用瓮声瓮气的声线对她说道。 开拓者少女关注的角度却是另外的地方,她打量着面前碎星王虫湛蓝的甲壳,试着分析他和空间站里阮·梅制造的那只伪物的区别。 “额,你们能说话?” 这逆天发言使得碎星王虫在下一秒望着她的目光里又带上了一丝怜悯和关爱。 “看在那位大人的份上,我可以撤销虫群对你们的打击号令。” “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不要玷污了祂的信任和祝福。” 话还没说完,虫群就化作汹涌的黑色龙卷,以极快的速度从星和流萤的周围离开,仿佛和她们距离太近会沾染那名为“愚蠢”的顽疾。 于是,这下子气氛更尴尬了。 星隐隐约约记得,她认识的某个石膏头好像也有同样的表现,每次他线上授课的时候都是不到半小时就捂着额头宣布下课。 那位老师说,如果愚蠢是一种资产,那么她这小灰毛已经可以和星际和平公司比财力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 明明三月七应该在各种方面都不如她聪明才对,连仙舟罗浮上的素裳在组队抓岁阳的时候也夸她思维灵活,智力超群的来着…… (那一天,某位教授望着三人“智慧”的表情,一下子就水灵灵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言归正传,虫群退去之后,星扶着因为力竭而失去了意识的流萤,一步步走向白日梦酒店的方向,那里是梦境的出口。 后来星恢复了体力,害怕速度太慢耽误了流萤的治疗,索性将少女一把揽起,像是搬运重物似的扛在背上,大步流星的跑起来。 据梦境里猎犬家系的巡逻人员称,那天大街上到处有“匹诺康尼存在非法人口拐卖”的离谱传言,一个个目击者目瞪口呆的看着灰发少女离开的方向,面对家族的采访支支吾吾。 这都是后话了…… 人们没见到的是,所谓的偷渡者居然大摇大摆的穿过梦境的屏障,在他们监管最严密的区域翻阅着匹诺康尼最古老的历史书。 花火觉得既然自己提前燃放了预定在谢幕时的烟花,那就必须为剧本补上另一个“大致相似”的情节,这样才符合她的浪漫主义。 愚者在家族封存违禁品的仓库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大卷泛黄的忆质卷宗。 这是流光忆庭在上个琥珀纪制造出来的老古董,在光锥不可能大规模普及的时代,人们可以用与卷宗配套的胶卷来印刻记忆场景,依靠这种方式达到快速构建历史学的目的。 真有意思,这卷忆质记录被人用彩色铅笔标注为“美梦伊始”,看上去不像是本历史典籍,倒有些像是童话绘本。 花火想着自己好像还有过一张封存匹诺康尼建立之初的光锥呢,要不是之前被小白毛抢走了现在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请不了整个匹诺康尼的人看烟花,那就换成请他们所有人看电影吧?” 她这么想着把卷轴扔进了储物空间。 相信原汁原味的“行星建成史”能让这些沉溺于梦境的傻子重新感受到来自现实的温暖和关怀,就是家族到时候可得好好忙活一阵了。 愚者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笑,她知道捣乱的人只需要把水搅浑就可以了,而监控梦境的幕后黑手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踩着木屐,啪嗒啪嗒的走出了大门上锁着无数条锁链和触发式机关陷阱的房间,花火甚至懒得给那群无聊的秩序信徒留下一封怪盗预告函。 谁在乎他们会怎么想,没看到房间里的违禁品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怕不是等到剧本结束这里都不会有人光临。 贼不走空,愚者只按两遍铃…… —————— “那个,我穿这身衣服真的没有问题吗?” 米哈伊尔…不,现在应该是少女偶像预备役,魔法少女米莎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害羞和迷离的红晕。 “你别说,你真别说!老家伙打扮一下的确还有几分姿色,这不比鸢尾花家系现在那些唱歌都会跑调的小姑娘好多了?” “刚穿上去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的,这才多久就变得游刃有余了,我都不敢想象他要是上了舞台得有多精神,真是如鱼得水啊” 加拉赫一边为他梳着那头细腻柔顺的中短发,一边和身旁的王凯文调侃道。 “别说了……” “我求求你们别说了……” 米莎害羞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镜中那位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少女偶像”。 明明是一开始按照计划,王凯文打算让他走“清纯元气”路线的,这个人设很适合新生少女偶像出道,更有助于家族操控风评。 偏偏他这具身体不争气,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都是祸国殃民的奇妙气场,不仅颠覆人物设定,更是让米哈伊尔原先就脆弱的心理防线碎成了细渣。 男扮女装带来的背德无时不刻为米哈伊尔带来超出理解的羞耻感,而这使得他下意识的以更婉约的姿态来表达行为——这氛围感真是绝了。 更不必说作为「钟表匠」常年不得不游走于人群造就的八面玲珑,米哈伊尔下意识间表现出的城府不可避免,而这种“小心机”给偶像人设中的“少女感”赋予了新的定义。 王凯文有把握米莎第一次登台就能拥有远超现役少女偶像的粉丝粘性,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他知道这种反差感对于男人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 常年混迹酒吧,兼职调酒业务的传奇家族成员加拉赫更是评价道: “我一看到老东西的新形象,就知道我这么多年看的人物设定都偏向于保守,果然只有极致的对立才能塑造出以假乱真的气质……” “我是米莎小姐的狗!”(字正腔圆) 好吧,后面的那句可以掐掉,有碍观瞻。 按照约定,鸢尾花家系派来帮助促成合作的成员会在今天下午和他们接头。 那么这位“经纪人”是谁呢…… “舒翁?你不在酒吧调酒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打算重操旧业?” 加拉赫望着面前的天环族女士愣了一下。 “哦,你们认识?” “不打算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合作人吗?” 王凯文笑着对陷入僵直的加拉赫说道。 “别难为他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天环族御姐看着加拉赫那副模样也被逗乐了,她很喜欢这种惊喜的场合。 “我的名字是舒翁,如你所见是天环族,退役偶像,现在是一家酒吧的酒保,受鸢尾花家系家主的委托前来协助你们。” “让我看看吧,那个能让梅芙恩亲自要我特殊关照的新人……” 王凯文和加拉赫不动声色的退后,把焕然一新的“魔法少女米莎”展示在她的面前。 然后,他们看见舒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身段,这气质…比我当年好太多了!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这不仅是家族的宝藏,更是舞台的恩赐!” 而作为主人公的米莎怯生生的低下头,不敢和她狂热的目光对视。 “唯独是这种事情……” “绝对因为这种事情不能感到快乐,一旦沉溺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 属于米哈伊尔的自尊正在哀嚎,但身为少女偶像预备役的米莎却难以自抑的觉得欣喜。 这种矛盾,令他焕发出让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魅力,仿佛在寒冬腊月万千雪景里的一枝红梅。 如果这是噩梦,但愿伟大的钟表匠可以醒来。 art26: 三个男人一台戏 在流梦礁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的地下室中,那便是战败者们所在的地方…… “我堂堂橡木家系家主、秩序神降容器、匹诺康尼人民的最终希望,我怎么能败了?这没可能,没可能的呀!” 天环族男子一脸灰败的看着那禁锢自己牢房,难以置信的呢喃自语道。 “差不多得了,别在我面前吵吵,闹着慌。” “嘴上说的那么厉害,还不是被人一巴掌拍下来了…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多难对付的狠角色……” 不远处的铁架床上,大马金刀坐着一名衣着华丽神色轻佻的青年,他三重色彩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位狱友的厌恶和挑衅。 (¬_¬) 虽然碍于身份和职业修养,砂金不能以过于粗鲁的言论攻击这位曾经的敌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心里碎碎念: 嘿,你星期日也有今天? 咋不神气啦?来,我就站你面前。 你这么英明神武的家族领袖,人类希望,怎么就被人三拳两脚干碎了宏图大业,和我这个“该死的公司狗”,“可鄙的赌徒”蹲一个班房啦? 呵呵! 砂金从小到大就知道,和他作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啥好结果,母神的庇护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唯独在“法术反制”的方面格外有效果。 瞧瞧这位星期日先生失败时的可怜表情,这就是做事情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后果,还不赶紧过来学学茨冈尼亚人的传统美德?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是瓦尔特。咱们的老朋友瓦尔特先生既认识砂金,也认识星期日。 嘿,你说巧不巧,他也在这儿。 (?_?) 那么一向为人方正的老杨是为啥和这俩人一起同台上演“铁窗泪”的呢? 这你得问王凯文。 好好好,逻辑闭环了。 凡是败在他和他家人手上的,如今都在这不足10平米的小房间里“异世相遇,尽享乐趣”了。 虽然不知道这牢房究竟是个啥材质,但砂金把怀里的基石碎片都掏出来了,对着栏杆砸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刻痕。 就凭这个物理强度,基本上是令使往上跑的层次了,瓦尔特三人怎么说都不可能徒手把它挖穿,但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应当有尝试的勇气。 “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是用〈秩序〉的力量塑造出的命途概念体,哪怕我们在物理层面摧毁了它逃出生天,〈戒律〉依旧会让我们回到这里。” 星期日看着他俩一个手上捏着黑洞,一个手里攥着那小半块存护基石,两眼一闭就往铁栏上招呼——耳膜里嗡嗡的。 听着这叮叮当当、连绵不绝的碰撞声,他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这还不是你们秩序信徒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性格,不仅喜怒无常还有着足够他嚣张到底的强度,咱们星际和平公司看着他都恨不得当大爷供着。” 砂金可不理他,回过头来又怼了一句。 这地方唯一能让他没有那么无聊的事情就是和这个曾经诅咒自己的家伙拌嘴,他就喜欢看星期日这副看不惯他又治不了他的样子。 “好了好了,都稍微冷静点吧,当务之急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瓦尔特见气氛紧张,夹在两位巨头之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成份,但还是出于礼貌和事实考虑,又一次当了和事佬。 “嗯,好好好,听你的。” “列车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我当然不会让同伴难做,只是希望某个罪魁祸首不要再在人背后既不出力还说风凉话。” 砂金看上去借坡下驴,却也还是夹枪带棒的呛了两句,暗戳戳的挑星期日的老底。 “合作建立的基础是共同利益,眼下里既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当然应该齐心协力。” “只是希望某些习惯投机倒把,心怀鬼胎的人不要趁乱见机行事,把我们都作为筹码抵押在公司的业务证明上……” 星期日认同这个无名客的提议,但也幽幽的抵上两句,高冷的别过头去,尽可能不让自己去看那双讨人厌的三花眼睛。 “我们来交换情报吧,这是建立初步信任最方便的办法,一个人先说,另外两个人来进行补充和纠正,这样子效率很高。” 到底是做过领袖的人,逆熵的业务搬到异世界也能派上用场,团结各方达成目的的习惯在老杨的为人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看着几人之间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趁热打铁又提出来新的想法。 “可以啊,我没意见。” 砂金眯起眼睛,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 “我能接受。” 星期日也从地上起身,向着两人挪近了两步,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只是他的视线余光始终没有离开瓦尔特手中攥着的那一抹金色。 如果他没看错,那东西是被“调律”过后的命途能,这种东西哪怕只是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都具备很严重的危险性。 他承认一直以来对于无名客的实力存在严重的误判,就靠着这一手命途能操纵眼前的瓦尔特先生都能在某种程度上隔绝“太一之梦”的影响。 瓦尔特也察觉到了星期日目光里的忌惮,随即便摇了摇头道: “对于引力的利用,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只是出于我自身的特殊才具备一定的实用性。” 这是坦诚的开端,却使得星期日眼中的凝重不由自主的又多了几分。 徒手依靠生物力量塑造黑洞,这种力量居然也能被说成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我就知道你们这群无名客也是卧虎藏龙,现在看来星穹列车这一势力的水也很深啊 。 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展示实力的瓦尔特略过了这个话题,把讨论的方向又引回越狱上。 “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都被无形的能量屏障覆盖了,我们现在就像是被关在箱子里等待实验报告的小白鼠。” “如果要我想出一个逃离的办法,选择各个屏障之间的接缝处是不错的突破点——但我觉得设计者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 砂金拿着基石在手上临时摆了个示例,向着另外两人讲解能量屏障干涉的基本原理。谢天谢地,他前几天补考的相位几何学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拉帝奥教授万岁。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是被封印在一个阈限空间里,只有打破相位差才能进行跃迁?” 星期日能听懂砂金的想法,他比面前的两人更了解〈秩序〉是一种何等不讲道理的东西。 理论上只要王凯文有这个心情,他甚至能直接在他们几个的意识深处打上思想钢印,令他们这辈子都困在无形的牢笼里。 至于现在他没有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轻视,也有可能是不必要的怜悯,唯独不可能是没有塑造这种情况的能力——星期日见过他之前用那种奇怪的能量感染整个匹诺康尼。 “我真是受够了这俩谜语人了。” 瓦尔特在心里说道。 这些文字他都听得懂,为什么结合起来因为情报差就变得如此扭曲且狰狞? “秩序”是什么?“戒律”是什么?星神命途概念存在又是什么?阈限空间那个又是个啥玩意儿? 老杨懂得毕竟停留在正常无名客的范围,离开了智库也就只是个见多识广的旅行家。 至于物理知识,没看到他拿着理律岩律权能都只能搓黑洞砸人嘛,他当年在圣芙蕾雅教书也只是个历史老师!这东西你得让特斯拉和爱茵她们俩来才能解释清楚。 有那么一瞬间,瓦尔特感受到了异世界对于行星级文明(丈育)的恶意。 他想要拿出终端临时查几个词条术语,却发现终端不翼而飞,对了当时在街上被某人顺走了。 现在就…保持微笑吧。 瓦尔特可能不懂物理知识,但他一定懂奥托。 就王凯文那个情况,不管他怎么看都是主教异世界同位体,精神严重“奥托化”的明显表现。 无所谓,他杨某人会出手,只要把奥托的思维逻辑代入,就能猜到王凯文想要对他们做什么。 首先提取共同点,这里三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密切接触匹诺康尼的真相,对于流梦礁和里层梦境也有了很深入的了解。 从这点来看,把他们几个困在这里就很有必要了,当年奥托在克罗斯腾不也找了一堆麻烦事把无关人等全都隔开嘛。 “他的目的是钟表匠的遗产。” 星期日一锤定音,发表了自己的推论。 “只有我们不在场,他才能完全拥有不被干扰的理想环境,只有这样,他这个外来者才能触及匹诺康尼的核心。” 砂金和瓦尔特知不知道真相并不重要,他星期日知道匹诺康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与其说这里是一颗行星,不如说那是公司曾经为了拘留观测某件事物建立的哨所。 在此之前,星期日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了知更鸟…… art27: 柑橘,气泡水和爵士乐 筑梦边境的天空很好看,总有各种各样的晚霞把人们的眼睛映衬得和星星一样闪。 大抵是因为建筑工地特有的昏暗氛围感,长期孤独积攒的忧郁在这里得到了升华,延伸为连人们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创造力。 “不堪一击,该说这些不过是被迷因侵蚀的智械吗,连自身的平衡都无法保证。” 黑塔的钻石锤带着破碎的冰碴把浮桥的连接处拼凑成紫罗兰色,她视野里的边缘不乏几只被冻结成雕塑的气泡犬。 “那个孩子就在前方,快点走吧,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耳边传来一种听起来充满了母性,却莫名显得格外妖异的声音,祂是塔伊兹育罗斯,繁育命途的星神,当然现在的“她”只是一位母亲。 无数虚幻的虫影漂浮在黑塔人偶的周身,不断为她提供近乎无穷无尽的命途力量支援。 塔伊兹育罗斯和黑塔建立了连接,这使得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这具人偶身体干涉世界,形成类似于分身的意识态生命。 而黑塔呢,虽然不能理解塔伊兹育罗斯这位虫皇精神层面上发生的变化,却也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研究星神的好机会。 “他总是喜欢把任何事情都埋在心里,怎么也不肯和别人说,生怕麻烦到人家——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坏孩子。” 为了能够距离那个孩子近一点,为了不再和她的爱子分离,为了在即将到来的纷争庇护他,塔伊兹育罗斯和黑塔的同盟会一直进行下去。 黑塔开启着人偶的反重力模块全速赶着路,手上的动能锤在「繁育」的命途加持下摧枯拉朽,将任何敢于拦路的惊梦剧团都化作冰屑。 在穿越流梦礁屏障的时候,塔伊兹育罗斯只是凭空伸出了两只虚幻的镰足就撕裂了浅层梦境,黑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这份力量,这无可匹敌的力量……” 黑塔想过丝丝喀尔的元域空间,借助意识连接和相位干涉的多种技术人们可以穿透物理障碍以类似于忆者的状态生存。 但此刻繁育星神展现的力量既不属于任何空间范畴也无关虚实转化,她只是简单的显现了本体的投影就号令那些无形的忆质为她让路。 星神这种东西……果然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黑塔现在承认自己一开始“探寻星神存在”的愿望有些过于狂妄了。对于这种甚至能够无视法则的生命,她所有的常识或许都不适用才对。 等一下,前面那个小灰毛…… “前面的星核小家伙,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王凯文,我找他有些事情。” 星回过头,看见了身上还裹挟着细碎冰晶的人偶少女,她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 所以,黑塔女士为什么会来匹诺康尼? 她又是怎么认识凯文老大的?难不成是阮·梅和她介绍的,模拟宇宙又缺实验体啦? 还有,为啥她也要称呼凯文老大为她家的……为什么我在这里要说“也”? 短短几秒钟,星的小脑袋里想过无数狗血的八点档情节,各种爱恨情仇,八卦花边,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很识趣的变成了: “那里,他就在那个庭院。” 无所谓,凯文老大会出手。这么多回麻烦哪一次能让他难做的,咱这种小角色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直觉告诉星,只要多问一句话就有可能被黑塔拉壮丁,于是她指着流梦礁中心属于钟表匠的花园,很轻易的做出了“仙人指路”的动作。 “收到,回去让艾丝妲给你转点零花钱。” 似乎很满意星的答案,黑塔点了点头。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急匆匆的人偶少女加足马力,向着那个建筑的方位化作一道流光。 …… “计划通。” 几步之外的阴影里,花火抱着毛茸茸的小动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要不是刚刚及时踩着点把小灰毛传送到这个地方,她就得亲身上阵去给黑塔指路了——忽悠她一个令使不算什么,但花火可没把握能欺骗得了星神级别的塔伊兹育罗斯。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像黑塔这种天才更是刚愎自用达到了极致,唯有适当的引导才至于让他们心生怀疑。 现在演员全都各就各位,她这位大导演也终于能够放开手好好的玩一把啦! 愚者算到了这么多,唯独没有算到自己怀里那只捡来的吉祥物。 “汪呜呜~”(计划通~) 佩佩吐了吐舌头,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小家伙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属项链,那是梅在离开匹诺康尼之前交给黑塔的信物。 那东西其实是个钥匙,它是打开匹诺康尼这个“保险箱”的钥匙。 无论是同谐家族的围追堵截还是秩序星神的垂死挣扎都没有影响梅的布置,她不惜以身入局,以死做局,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和主线完全无关的地方去。 “世界就是一瓶玻璃瓶装的经典苏乐达汽水,你只要用力握紧瓶口摇一摇,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因而被迫出局。” —————— “居然要我来教这孩子作为偶像的规则?” 舒翁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哪怕是现在要临时作为经纪人,也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做偶像没有规则,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尽力去感染场下的观众就可以了。” “至于别的事情,有我们这些幕后的人替你做,放心,凭借鸢尾花家系的手段,你所担心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的概率。” 米哈伊尔·米莎正坐在镜子面前做着最后的补妆,这是他…她生涯里第一次登台,势必要把准备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米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流梦礁的大家面前,她心里有三分不安,五分羞耻,还有不可避免的两分期待。 而就因为这两分期待,米莎又觉得负罪感溢满了自己的躯体,明明是个男的却被迫要成为少女偶像什么的,简直太糟糕了。 帷幕拉开的时候,身穿浅蓝公主裙,脚踩水晶鞋的超绝美少女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对着观众做出了一个甘甜的笑容。 欢呼声,人们激动的表情,闪烁的写有她名字灯牌,半空中挥舞的助力棒,这些东西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这个旧时代的幽灵感受到温暖。 多好啊,美梦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既然钟表匠米哈伊尔的故事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拥有欢笑,那么现在少女偶像米莎的巡回演唱会不也是为了欢笑和幸福…… 好吧,她编不下去了。 等待她的可能是“功成名就”,也可能是“晚节不保”,这种事情还是最好不要发生。 堂堂传奇无名客,寰宇大亨,钟表匠米哈伊尔女装出道什么的,要是现在被发现了,恐怕人生就要彻底结束了吧(悲) 〒▽〒 但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此刻少女用甜美的笑容温暖着台下人们空虚的心灵。 米莎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会唱歌,她会的只是那些在酒吧里随着酒精摄入意识模糊时听到的爵士乐,也只有这个。 老式爵士乐吗? 倒也不差,起码比星际牛仔们的暴躁摇滚要稍微合适一点,不至于才拿起话筒就因为不文明用词被封杀,就这样赶下台去。 于是,极具分割感的画面形成了,台上穿着公主裙的少女用着外接的人工声带唱出了上个琥珀纪还算比较流行的爵士乐。 舒缓,悠扬,带着旧时代不复存在的优雅。 她就宛如一个亡国的公主,走出了童话画本去当一个迎合现状的都市丽人,风尘仆仆,却依旧十分端丽,向着人们娓娓道来那个王朝的故事。 一曲终了,台下寂静无声。 长期被预制歌曲和快餐文化摧毁了常态艺术能力的人们没有听过这种音乐,他们望着彼此,就像是在隔着玻璃橱窗看一件件商品的价格。 在那个只有廉价糖水和劣质玻璃瓶的岁月里,总该有人听过这首歌,但那些日子都被浸没在酒精和火药的辛辣里,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个人开始欢呼,随后掌声如雷鸣般奏响,他们喜欢这支曲子,喜欢这不一样的新体验。 在这种友善的氛围中,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渐入佳境,微笑的唱着那些当初还挺流行的歌,不去考虑别的。 最终,米莎落落大方的在聚光灯下行了一个柔和的屈膝礼,动作精致得无可挑剔。 直到帷幕落下的时候,人们才懂得什么是老牌艺术工作者的从容。 舒翁知道,匹诺康尼的演艺界,一颗新星冉冉升起,米莎注定了会在鸢尾花家系的舞台上让整个世界都响彻她的名字。 ……就像那位知更鸟小姐一样。 art28: 一个埃维金人的起舞 “听着,所谓偶像是……” 他伸出指尖,做出了一个静音的姿势,神色镇定自然,止住了那人将要说出的话语。 “不必多言。这身衣服穿起来,倒也不坏。” 砂金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并不为此感到丝毫的羞耻或不悦,平静得仿佛本来就该这样,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抗拒。 只是一件华丽的舞裙,如果它也算得上工作制服,穿上它也是委托的一部分,为了战略投资部的业务,他乐意奉陪到底。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星期日既好奇又带着讽刺的问着他。 “这需要很多勇气吗?” 砂金反问道,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身上那件开叉长裙的领口,又相当熟练的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上遮瑕膏和粉底,再细细的描上眼影。 “当年我从故乡逃亡的时候,也曾经试过变装成女性来换取征服者们的同情……这种办法很方便我在午夜用匕首割开他们的脖子放血。” “那些卡提卡人(剥皮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还能呼吸的猎物,除非他们还有活着的价值。” 镜子里是一位妩媚中带着些俏皮的丽人,眉目间满是温柔,宛若自荒原大漠升起的飞花。 好吧,砂金这双眼睛哪怕是看路边的野狗都显得深情,这可能是埃维金人少有的种族天赋。 “你们茨冈尼亚人都有这么…坎坷的过去吗?” 星期日好像意识到自己语言中的无礼,他试图收回刚刚冒犯的话语,却只能在更深沉的情绪压抑中选择沉默了。 “姐姐她要是活到了我这个年纪,大概也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砂金戴上一条缀有宝石的简陋项链,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姐姐在临别时交给他的东西。 埃维金人信仰三重眼的地母神,他们的神被称为「芬戈-比约斯」,执掌与生育、旅途与诡计有关的一切。在埃维金人的信仰中,她通常被描绘为生有三只眼睛的左掌。 埃维金人通常仅以口头祈祷的方式向她表示敬意,他们相信母神如茨冈尼亚的群山一样沉默且朴素,造像和赞歌只会使自身远离她的庇护。 可直到最后,母神的恩赐都似乎只眷顾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令他得以在灾难中活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并且永无宁日。 这条项链,是卡卡瓦夏这个名字和世界绝无仅有的联系,是孑然一身的幸存者尚未干涸的泪滴。 他终于画好了妆,涂上淡淡的唇釉,又像是一位真正的异域舞娘那样在脚踝系上金质的链环。 取悦台下的观众或是取悦那看不见的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那些理应被保护和祝福的,都早已在只有群山、黄沙和砾石的母星彻底埋葬。 “我爱我的家人胜过一切,我能为我的家人做一切事情,我渴望毁灭这个不温柔的世界。” 砂金轻声的在星期日的耳边说着。 他很乐意看着面前这个傲慢而尊严的大人物因为他的话语产生一些…足够尖锐的负罪感。 砂金想的不错,因为星期日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苍白,他感受着自己的良知在扭曲生长为刺痛心灵的荆棘,不断蔓延。 …… 砂金只需要穿上漂亮的衣服化好妆就可以了,下面该轮到星期日和瓦尔特考虑。 “他消失了,应该是已经脱离了这个牢笼。” 望着砂金穿过墙壁走向所谓的“舞台”,原地只剩下瓦尔特和星期日面面相觑。 “不女装偶像出道就无法逃离的房间?到底是什么心理变态的家伙会有这种创意?!” 老杨苦笑着,自言自语。 他当然在愤怒,既为这无可奈何的现状,又为自己拥有力量却同样无力而感到悲哀。 “所以,我们要不要也试试看?或许这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 星期日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和这位最后的同伴交流,他看着突然出现在铁架床上的箱子,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走了过去。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担忧身份暴露导致名声扫地,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把自己打扮得面目全非不让人认出来。” 老杨也看淡了,他叹了一口气,目光里蕴含着老年英雄最后的矜持和倔强。希望最好这一切只是个恶作剧,不然他大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那个家伙了。 光华闪过,这两人也消失在原地。 —————— “大人,您真是个品味独特的家伙。” “如果是为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三重色眼睛,您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我大可以向您直接提供埃维金人的生命方程式。” 砂金在心里腹诽着,可他在聚光灯下又笑了出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荒唐。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如您这样的大人物定是不缺这无伤大雅的乐趣的,您不会只是想看我为您起舞吧?” 莲步轻移,越过舞台上的纱帐,只见得一只玉足点在了舞台上,裙角轻捻,她开始旋转。 这是一支怎样的舞步? 金色的长发拂过她的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美玉雕饰的流苏,无休止的旋转,宛若一个时代落幕时的轮舞。 舞娘的眉眼带笑,指上摆一个精致优美的花,浮手阴晴,长裙上的晶石坠珠和她脚腕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晃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这舞步犹如大漠荒原上落下的雨滴,零零散散的,突然铺天盖地,如同这世间只余下舞者孤独的在大雨中跃动,向着沉默不语的神献上祭礼。 地母神厌恶华而不实的仪式,但现在已经没有她应当庇护下去的人了,也就不必担心那失落的形式主义传承。 砂金当然曾经看见过这支舞。 那时,卡卡瓦夏坐在沙堆上,家人们都围在温暖的篝火旁,他的姐姐在火焰的照耀下起舞,影子被风拽的很长很长。 姐姐是不可能在这里登台起舞了,但是此刻一身绫罗的他未必不能做一出对照,就当弥补她。 弥补吗?当真弥补得了吗? 埃维金人的血液都流干了,浸不红故乡的沙丘,只是突兀的在星际和平公司的年表上无足轻重的划上一笔。 这支舞,献给那一年雨季依然干涸的河谷,献给卡提卡人高高挥下的屠刀,献给那场迟来的洗不掉血迹和泪斑的暴雨。 “姐姐,这支舞献给你。” 台上的舞者在心里对着自己说。 镜子里化过妆的倩影和记忆里的家人一般无二,三重色彩的眼睛点染零星晶莹,落在他脖子上那枚象征奴隶身份的条形码上。 这支舞很美,却太凄绝,所有用在其中的音律都因为失落而演化成挽歌。最后一个埃维金人,在匹诺康尼的舞台上起舞,这支舞终究会停下。 终于,要结束了…… 曲子的最后一个音节被某人带着哭腔的笑声模糊了,舞娘以掌掩面,落落大方的行礼,然后走下了舞台,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 “愿母神为你三度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art29: 橡木的子嗣(一) “怎么,我的孩子,你看到我很意外吗?” 隐夜鸫黯色的鸦羽轻轻拂过星期日的脸颊,那里有一道结了血痂的伤口。 生前同样作为天环族的歌斐木自然能够运用精神共鸣的方式来和星期日对话,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既像是合作者又像是……父子。 如果他们愿意承认的话。 …… 星期日尚且记得,十几年前的某个冬天,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装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走下星舰,来到他们因为一颗星核而支离破碎的故乡。 他向着这对兄妹伸出手,他用自己的手帕擦干净他们脸颊上的灰尘,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这片再无复兴可能的废墟…… “跟我走吧,你们有足够的天分,不要让自己在这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荒原停滞不前,你们未来有更伟大的使命。” 这句话可能是歌斐木说的,也可能是星期日许多年来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早就记事的他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对他们兄妹说谎。 家族里的少年时光,对比那鲜血淋漓的童年简直美好的像是一个幻觉。 星期日时常在担心,究竟要展现出来何种璀璨的能力才能真正的把这种生活握在手里——他和知更鸟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被歌斐木亲自拯救。 “不必感到忧虑,你们是被祂选中的孩子。” 歌斐木总是这样对星期日说。 久而久之,星期日明白了与其认为他是个家族的掌权者不如称呼他是一位虔诚的神职人员,这或许能让他更快乐一点。 “是这样吗?我还真没什么感觉,哈哈哈。” 歌斐木笑着,如一位真正的父亲那样为星期日整理了衣领,为他打上男人第一条领带。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橡木家系的「铎音」了,你要倾听梦境居民的困惑和迷茫,并给予他们相应的指导,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个工作。” 星期日没有让他失望。 他总是耐心的在告解室里听人忏悔一整个上午,并理智而温和的给他们提出各种合适的指引,哪怕他有的时候都觉得这些人的生活过于荒唐。 倘若这些人能够稍微正常些,倒也似乎用不着忏悔了,神从来不缺信徒,但人们永远会因为欲望愿意向着那高高在上的神像献上自己的忠诚。 如果,这真的算是神职人员的工作。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能实现一切公义和光明事业,深爱着人类的神。 “总有一处乐园需要人来建成。那誓愿有如天上的太阳,也许我在触及它前便会熔毁、坠落…但有些苦难是必须要经受的。” 那天,星期日来到教堂,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歌斐木的身上,使得他的躯体被勾勒得尤为虚幻。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种见识,星期日。” “欢迎你加入我们光荣的事业。” 歌斐木总是不厌其烦的读着那本被翻阅得有些破旧的纸质圣典,也总是给星期日朗读那些他早就熟练于心的故事: 「我们在尘世寻得主的门徒,一棵大树,他的林荫为懵懂的雏鸟带来庇护。」 「他向风播撒慈悲的种,风也变得温暖。他向雨颂唱谐和的道义,律法便随甘霖汇聚成溪。妒火的雷光焚烧尽他的躯体,灰烬中不朽的灵魂却把乌云的伤悲抚平。」 「泥土里长出新芽,地上的圣者仍眷恋光着脚丫的孩童,于是应了期许,允诺一场白日的美梦。」 星期日何尝不知晓这名为“公义”的论述是舶来品,这和同谐的辉光赞歌看似一般无二实则暗藏玄机,它所歌颂的是早已逝去的【秩序】。 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从现在开始,前面就是你的旅途了,星期日。” 某一天,歌斐木再也没有站起来。 歌斐木的肉体凡胎已经消亡,他的生命在那天停止,但他的声音却没有平息,隐夜鸫升起的时候,橡木得以望见乐园里的每一位居民。 梦主凭依在橡木家系的十万七千三百三十六名成员(不包含星期日)身上,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眼、耳、口,他于是不曾死去。 在需要时这些人代他将谐乐在美梦中传扬,或是在必要时流放不安定的人物,迄今为止已经流放了一百三十七个外邦人。 这过程中曾有人折断他的双翼,将他的身躯焚毁,但他依旧存在着。 …… 人们是怎么看待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的呢? 铁面无私?和蔼可亲?亦或是更加不可理喻的词汇……他并不在意。 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也因此得以背负歌斐木尚未完成的任务。只有足够固执的人才会在历经千辛万苦后还能坚持自己的志向不动摇。 星期日决心要成为伊卡洛斯,成为为所有人迎来太阳的人,哪怕这行为会让他万劫不复,哪怕之后没有人会感谢他所做的一切。 他是橡木的子嗣,是被隐夜鸫养大的孩子,是为了把福音带到千家万户因而注定要赤脚穿越荆棘荒原的圣徒。 这个人也只有在午后时窝在躺椅中,来回翻看那些无聊的杂志,才能得到一些慰藉——杂志是无聊的,但那上面可能有知更鸟的海报。 有的时候他想着,生活要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坏,如果这一切美好都能如常,倒也不必去苛责自己,做一个殉道者。 又是一个早上,星期日来到那个告解室,他遇到了一个曾经来过一次的人。 星期日当然会听他的忏悔。 “我相信庇尔波因特。” “庇尔波因特帮我发家,我按照庇尔波因特的习惯抚养女儿,我给她自由,但也教她永远不要让家族蒙羞。” “她交了个男朋友,不是庇尔波因特人。她跟他去看电影,很晚回家,我没有反对。” 这些话听起来不坏,是一位远道而来又在梦境里定居的商人吗,星期日耐心的听下去。 “两个月前,他和另一个男孩带她去兜风。他们骗她喝威士忌,企图占她便宜。” “她反抗了,虽然保住了尊严,却也被那些人渣施以暴力……” 忏悔室外,男人的话语里带着些颤抖。 “我赶到医院,她的意识已经失落了,身体上完好无损但是精神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甚至都不能哭……” ““但是我哭了,我为什么哭呢……她是我的掌上明珠,性格很开朗,但却再也开朗不起来了……”” 这位父亲在压抑着声音啜泣,房间里的星期日也随之皱紧了眉。 “我,我像个守法的庇尔波因特人那样报了警。” “两个男孩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可他们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拘留了半个月。” 男人怒极反笑,剧烈的咳嗽着,最后说: “这一切,只因为法官是其中一位的叔父,他们有着公司签发的法律豁免权。” 星期日的叹息声带着难以挽回的苦涩,他打开门,看着面前那一张很熟悉的脸。 “我请求你,我求你帮帮我。” 那位信徒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向他请求着。 “……我办不到。” 星期日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们相识多年,但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帮忙,我已经不记得你上次邀请我去你家喝咖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尽管我的妹妹是你独生女儿的教母,可是——坦白说吧,你从来就不想要我的友谊,你害怕欠我人情。” “不过我理解你。” 星期日话语一转,文字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傲慢和荒诞不经。 “你觉得庇尔波因特是天堂,生意兴隆,做的不错,有警察和法院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样的朋友。” “但是你现在却来匹诺康尼找我,说‘星期日阁下,请为我主持公道’……对我没一点尊重,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然后你在我妹妹的专辑发售日这天找到我,用钱收买我去为你杀人?” 星期日最后给了那个人猎犬家系的令印,那是一把生锈的折刀。 “若他不回头,那祂的刀必磨快,弓必上弦,使恶人施加的毒害临到自己头上。” 他终究找不到袖手旁观的理由。 …… 星期日厌恶漠视规则的人,可他现在尤其讨厌不得不维护这个灰色规则的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公义,如果现有的法律无法执行全部的工作,如果人们的幸福不能由秩序来维护,那么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 星期日从歌斐木处得到了知更鸟寄来的信件,得知知更鸟为了用歌声宣扬「同谐」挽救星球上的生命,脖颈中了一发流弹而负伤。 他开始理解,他开始觉悟。 “不仅仅是为了人们,还为了这世上唯一的她,我必须要成为太阳。” “在我看来,社会的理想制度应当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这就是新世界的面貌,无所事事的永恒安宁之日。” “永远安宁,永无纷争,一切灾厄有形之物都被澄澈无垢的光明笼罩着,再也不会轻举妄动。” art30: 橡木的子嗣(二)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白日梦酒店吗? 不再灯火通明的大厅,四通八达又黑漆漆的走廊,关掉的音乐播放器,空气里游曳的几枚忆泡,隔壁的酒吧里隐约散发着杜松子酒的味道。 守夜侍者下了班,经理还没来,前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式电话座机还亮着。 这里是现实。 现实是维持梦境的基础,却又是美梦里人们那么想要抹掉的东西。 星期日漫步在无人的酒店大堂,他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旅客一样,随意的坐在那有些微凉的皮质沙发上,打开手上的终端,刷几条没有营养的新闻。 为什么,人们不愿意醒来呢? 这个问题从问出口的时候就成了一句废话,没人不想要醒来,除非这现实压迫得连简单的睁开眼睛都变为某种具有折磨意味的行为。 撑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饮水机前,取了纸杯,望着那见了底的桶装水滴落在杯中,在昏暗的环境里倒映他枯槁的面容。 他想着,知更鸟这次受得伤不轻,那颗子弹击中了她的脖子,就像是凶手当真为了扼杀一只鸟儿那样,相当果断而坚决。 “这个世界真的是烂透了。” 星期日这么想着。 他把那冰冷的净化水喝下去,明明只是水,却喝出了烈酒的滋味。 还有3个系统时,知更鸟的手术就结束了,他现在虽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但却一点也不敢睡着——他怕等自己醒来,面对的是比噩梦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现实。 星期日突然好像没有那么想要去当一个英雄了,他只想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能够和自家妹妹窝在家里,一起看着电视。 可他做不到。 倘若他们兄妹是平庸的孩子,那么当年就应该死在那场混战里,沦为星核的傀儡。 星期日认为自己既然受到了家族的恩惠,被这样着重培养,那么他就该为了这里付出一切,这是等价代换的逻辑。 差不多得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可当星期日抬起头,天已经亮了,透过落地窗蓝色窗帘的缝隙,他能看见那一抹鱼肚白。梦境里的天空是五颜六色的,而现实只有一片再熟悉不过的湛蓝或苍白。 “这个无聊的世界毁灭掉算了。” 星期日一声长叹道。 “你必须学会冷静,哪怕愤怒浸没灵魂。” 隐夜鸫落在他肩上,在他的耳边吟诵着教典上的文字,这是歌斐木的告诫,也是一位父亲的说教——如果他真算得上的话。 “唯独是这种时候我做不到。” “他们怎么能,怎么敢的啊……洞穿脖颈的子弹啊,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歌手,为什么?!” 星期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随着理智在崩塌。 听着青年的怒吼,隐夜鸫闭上了眼睛。 歌斐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这场事故可以是个很有利的推动,但现在呢,一向铁石心肠的他居然像个理想主义者一样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我本以为,这可以让你更加坚定。” “我的确更加坚定了。” 星期日回答他,只是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似乎他已经压抑得癫狂。 歌斐木沉思了良久,对着他骄傲的孩子说道: “这些联系既是你的助力,也是你的阻碍,我曾设想过倘若失去她,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甚至想过要像个卑劣的罪人一样,去策划一次血淋淋的历练,希望你可以脱离幼稚。” “只是最终,我还是出于怜悯,冷漠或是懦弱,选择了袖手旁观。” ……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星期日冷冷的看着那只隐夜鸫,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无法容忍任何试图伤害她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因为,我唯独不能让你一无所知。” 歌斐木坦然的说道。 “只有你是不能被蒙蔽的,只有你是不可以被欺骗的,只有你是不可以被背叛的…只有你,我的孩子,你是特殊的。” 秩序信徒坚信这世间有着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制订的法律,一切有形之物都应当遵守规训和惩戒,永不逾越最公正的道德。 很显然的,歌斐木是个标准的保守派。 他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却总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只有站在“光明”的地方他才能呼吸和生存。 这当然相当虚伪,甚至于显得格外矛盾,但这也使得他被家族里的成员们承认,成为那个唯一的,统治梦境的大家长。 按照歌斐木自己的话来说,他原先就是个无可救药混蛋,只不过是在漫长的扮演圣徒的岁月里习惯了以这副优雅的姿态示人:是秩序拯救了他,是律法成就了他。 哪怕——他其实连“秩序”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走到了你的对立面,孩子,请你千万不要留情。” “我是无可救药的疯子,是不被祂祝福,不被选择的弃民——不要因为我弄脏了手。” 歌斐木消失了,只留下星期日恍惚的从梦境里醒来,他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您醒啦?早安!需要我引您去餐厅享用早餐吗?凭贵宾身份可以免费领取单人早餐自助哦。” 是没有见过的酒店侍者。 星期日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他总觉得这位侍者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味道。 白日梦酒店不会招募这么幼小的孩子。 家族对于酒店的常务人员管理名册上也根本没有“米沙”这个名字——星期日是看着他胸口的名牌才知道这个名字的。 “临时工?” “……” “这位客人……我是酒店的服务生米沙。”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有点让人害羞。” 拿着拖把的男孩在他的注视中脸红着低下头。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星期日非常和善的笑了笑,向他道歉,随后像是为了瓦解这尴尬的氛围,他自顾自的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他是不可能没有发现问题的,毕竟眼下只是走远了几步,记忆里关于刚刚那个男孩的画面就变得十分模糊了,仿佛那是个不存在的梦境。 “虚构史学家还是梦中人?” 星期日在心里这么问道,他很敏锐的察觉到刚刚这位现在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男孩可能是一个意外的突破口。 “凭借一个不存在于梦境的强大精神来扰动整个匹诺康尼的忆质,最终换取扭曲现实的能力。” 这听起来就很荒唐的办法在梦境里却是翔实可靠的行动纲领,只要有星穹列车里的那群无名客来触发剧情,他就能把星核……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一开始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些无名客,连带公司派过来的职员都被足智多谋的他蒙在鼓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可那位自灭者的出现使得计划发生了扭曲。 “你不会认为这就是结局吧?” 迷离幻惑之间,星期日依稀记得那划过天幕的火光还有那向着他蜂拥而上的虫群。 那人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随后那人满是血丝的眼睛就占据了他的视野。 “这都是你的错,星期日!” 星期日失去了意识,梦里他的脖子被折断了,像是折断树枝一样简单。 “橡木终会衰落。” 无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弑杀了神明,把那光明的一切都随手推到深渊和破灭中去。 金绿色的丰饶感染宛若无法驱散的雾霾,笼罩着整个行星的能量侵蚀令大多数有脑子的生命都处于那家伙的掌控范围之内。 “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星期日不知道,他只能祈祷这位了不得的凶神不至于发现知更鸟的所在,能够在大开杀戒时漏过一些不怎么显眼的角落。 意识消失之前,星期日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谁毁了自己所有的布置。 可他最后只看见一双满是嘲讽之意的异色瞳眼睛,那人的面容因为思维的丧失导致无法记录。 “放心,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那个时候,王凯文这么说着,让手里被握住脖颈的星期日因为缺氧窒息彻底昏死过去。 “牢不可破的橡木?” “唯有风暴可以击倒大树。” art31: 橡木的子嗣?秩序军阵! 时间回到现在,星期日坐在梳妆台前,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相当失魂落魄。 “嘿嘿,哥哥,稍微笑一下~” 知更鸟她就在这里,少女兴致勃勃的拿着那些定制化妆品往自家哥哥脸上招呼,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梦主说,击败了星期日的那个人也击败了原先的秩序星神太一,现在他王凯文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秩序,是能实现他们理想和愿望的“太阳”。 可是,既然这样,那星期日又需要做什么呢? 去取悦他。 十项盟约已经覆盖了匹诺康尼,如星期日所愿这里成为了相当和谐美好的地方,至少不会再有血淋淋的杀戮,可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吗? 恐怕也不尽然。 但秩序信徒们已经开始满足了,真正让他们感到大愿得偿的不是律法,而是那远道而来的虫群。 你看呐,这忠诚的神圣种族,这群恪守教令的虔诚信徒,多么符合秩序的训诫啊……怎么就不算是新时代的净空骑士团呢? 倘若你不认同,虫群将教会你他们的哲学,那是寰宇蝗灾的进一步延伸,是足以摧毁生者意识的终极文化冲击。 梦主歌斐木曾经一直希望见到一轮足够照亮世界的太阳,并且为此不择手段。 而当他企图使用精神力入侵虫群的意识网络的时候,他找到了他毕生所追寻的东西。 何等灿烂辉煌,神圣伟大的金色太阳啊! 无边无际的漆黑深渊里,一轮灿金色的庞大天体静静的转动着,把它的光明撒向四周向他朝拜的虫群,让他们的精神镀上信仰的屏障。 “赞美太阳!赞美光明!赞美帝皇!” 歌斐木在那一轮金色的温暖的太阳下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感觉灵魂脱离了那些傀儡的樊笼,成为了一只自由自在的真蛰虫,张开鞘翅翱翔在亿万星海的怀抱里。 他皈依于帝皇,却始终如一。 因为这亦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秩序。 没有人可以说虫群的转变不是由“混乱”迈向“秩序”的过程——虫群在那位的带领下抛弃了本能的欲孽,投身于智识,最终由“灾厄”蜕变为“族群”,这种知性在歌斐木看来正是对于【秩序】的伟大复兴。 “连繁育虫群都能教化,连灾厄子嗣都能够包容,太伟大了……” 意识网络里的真蛰虫们见证了一位比他们还要虔诚的狂信徒的诞生,并为此啧啧称奇。 “他啥情况?” 某只真蛰虫凑到旁边同类的意识体旁边问道。 “不知道啊,从他链接到思维网络的时候他好像就傻了,一直对着帝皇的投影乐呵……但看样子应该不是坏人,大概也是信徒吧。” 稍微大上一圈的真蛰虫用最前端的一对镰足理了理自己头顶的撞角,也有些迷糊。 在他看来歌斐木连到思维网络瞬间纳头就拜毫无疑问是忠诚的行为,但是话说回来…人类也有这种对于他们帝皇的崇拜吗? 但是忠诚总是好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真蛰虫试探性的靠近歌斐木,簇拥着他膜拜那一轮金色太阳。 这画面对于歌斐木来说又附加上了一层滤镜: 如此多的虫群,以有规律的,整齐划一的姿态陪着他一同朝圣,他们和他自己保持着发自内心的虔诚并为此感到幸福…… 觉悟者,恒幸福。 歌斐木理解了一切! 他明白家族坚守的【同谐】,在命途上只不过是【秩序】的一羽,只有秩序才是一切的结局。 “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又一只真蛰虫为这人类的自我感到表示不解,他通过思维网络得知这家伙并不是纯粹的信仰帝皇,他还有别的想法。 “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另一只真蛰虫也很懵,直到他身上的甲壳开始浮现出金色的纹路。 〈三重眼〉,〈沙漏〉,〈傀儡丝〉 这些原本就象征着秩序的东西,正在通过歌斐木的祈祷降临到他们这些旁观的路人身上,并使得他们的躯体愈加强大,愈加稳固。 他们的主人弑杀了太一,篡夺了祂的权柄,那么他们这些随从自然也升格为〈秩序〉的亲兵。 歌斐木满足的微笑着,他的眼角甚至因为感动流淌着热泪,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秩序的安排! “秩序糜常,唯德是辅!” 祂这么做一定有祂的深意! 虫群的领主啊,我歌斐木此刻代整个匹诺康尼世界向您献上最崇高的忠诚! …… 思维网络里发生的事情,王凯文并不知情。 他现在正若有所思的摆弄着手上那些随着力量使用自然而然出现的傀儡丝,然后就一不小心搓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机械体。 等等,这只无机生命似乎和仙舟上的机巧还有些不同,这秩序的力量在改造着它。 嘿,那按照这个道理,岂不是他放在固有结界里的机巧军阵也能迎来史诗级加强? 说到做到,王凯文反手把固有结界开到了虫群的思维网络里并且向虫群们传达了这些机械体其实是同伴的意识。 …… “额,俺比较笨,也就是说你们的帝皇也就是我们的造物主,是一个东西,是不?” 一只工造司制式金人带着一大帮龙鱼和金蟾瓮声瓮气的和为首的碎星王虫打着招呼。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啦。” “放轻松一点,小家伙,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同伴了啊!” 碎星王虫用着和她庞大躯体不相符的温柔声线接纳了这群奇形怪状的新朋友,并且耐心的为他们挨个安排思维网络的接入。 其他的真蛰虫们也友好的发出快乐的嗡嗡声,绕着那群机巧造物转圈圈。 “所以,虫皇大人有什么其他的名字吗?” 角落里,某只顽皮的机巧龙鱼瞪着它智慧的大眼睛向着一只真蛰虫问道。 “嗯,虫皇的名讳不能直接称呼,但是他登神之前的名字可以念出来,那也是大群目前为止一直使用的神圣符号。” “其尊号为,Ω1。” 真蛰虫一脸向往的告诉了龙鱼这个名字。 “Ω1?嗯,真不错,在我们机巧造物看来这也是相当优美的名字呢,不愧是造物主大人。” 它非常上心的把这个名字经过编译后发送到了仙舟机巧的聊天网络里。 〈金人21号〉:“造物主大人的名讳吗?我记得我们那里用的好像是〈琼华〉。” 〈龙鱼333〉:“虫群们习惯用他登神之前的名字称呼他,我们也应该了解才对。” 〈金蟾劳大〉:“他们称呼伟大的主为什么?” 〈龙鱼333〉:“Ω1。” 但因为1是二进制数,在龙鱼小姐的意识网络里随机被联觉信标转录成了别的东西。 这个名字被用仙舟罗浮的文字记了下来: “欧姆尼赛亚。” “欧姆尼赛亚,万军之主,万王之王,统御万千机巧的造物主,帝皇和至高神。” …… 在短暂的沉默后,机巧造物的意识网络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金人21号〉:“赞美欧姆尼赛亚!” 〈机巧鸟c556〉:“赞美欧姆尼赛亚!” 〈金蟾劳大〉:“赞美欧姆尼赛亚!” 而得知了“欧姆尼赛亚”是“Ω1”错译的虫群并没有去及时纠正,他们认为这种对于机巧造物包容也是帝皇恩赐的一部分。 属于〈教士〉的那一部分真蛰虫连夜修改了自家的教典,把“欧姆尼赛亚”这个新名词和注解明确标注在书本的页脚。 他们说机巧造物的神实际上就是他们帝皇(或者帝皇是机巧造物主行走在人间的化身),因而虫群和机巧造物共有着同一个值得尊奉的主人。 他们将一同沐浴于黄金王座的恩惠之下,在帝皇的指引中迈向繁荣。 歌斐木更是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把这个场面用梦境保留下来放在匹诺康尼家族的博物院里循环展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让我们来谈谈星期日吧…… art32: 为同一律献舞 据说,安静的人连崩溃都是寂静无声的。 比如星期日的崩溃是没有声音的。 两天前他还是橡木家系的家主,秩序的神降容器,匹诺康尼人民的最终希望……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他视为父亲和老师的梦主歌斐木正在为他编织着头发,他视为生命意义的妹妹知更鸟正在替他画妆抹眼影。 “如果这一切真的算是噩梦的话,赶紧让我醒来吧!我不能……” 他的内心在哀嚎,他作为男性的自尊正在向着奇奇妙妙的地方滑落,望着镜子里那位堪称沉鱼落雁的美人星期日居然有些不自信。 “哥哥这个样子,很可爱哦。” 知更鸟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这个往日里让星期日觉得温暖的笑容却在现在让他感到…恐惧? “罗宾(robin),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星期日念着妹妹的名字,企图唤醒她那快要变质的亲情,但很明显,这举动收效甚微。 “哥哥~笑容不要这么僵硬嘛。” “想想看台下那么多为了你而摇摆的观众,想想看杂志封面刊登你的照片!” 知更鸟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带着甜美中掺杂不明阴霾的微笑,以一种不容忤逆的方式给星期日的唇边涂上釉彩的油光。 “哥哥平日里太累了,总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现在也该听听我们这些受到保护的人心里的话语,去享受一下新的生活了哦~” 听到这么一句话,哪怕明知现场气氛和知更鸟的精神状态可能有些不对,星期日还是不免的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他的问题。 他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不再试图逃离或反抗,以一种顺从的态度闭上了眼睛。 这使得知更鸟眼中的阴霾少了一些,微笑的脸上又补上了平日里的元气,她兴致勃勃的为敬爱的兄长大人做着幕后准备。 “你看上去理解了,我的孩子。” 梦主歌斐木用着他那个隐夜鸫的鸟类身体飞到了星期日的化妆镜台上,向着他询问道。 “我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但我想你们应该很想让我理解……” 像是在自暴自弃似的,说出了这么一句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话,星期日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能够让他放松的方式有很多,从苦橡木酒到走上黄金时刻的街道漫步,这些都可以。 但是,唯独是女装,这种事情绝对不能。 可是啊,他从来不会拒绝他最亲爱的知更鸟的请求,他能为她做到一切,这些无伤大雅的,只对于自尊心造成伤害的小型即兴表演——未必不可。 成为家族的【铎音】(类似于神职者中神父形象的同谐家族成员)的时候,星期日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快乐并不相通,他现在只觉得外界的杂音有些聒噪。 可是连那种绝望的音调他都能调律,这种只关乎外在形象的事情又算得上什么? 去!让我起舞罢! 帷幕之后的星期日能够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脚下的高跟鞋有些不合脚,但尺码其实是合适的,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的行走习惯难以更改。 这种异常使得这位舞者的动作带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忸怩,因而更加惹人怜爱。 …… 歌剧:王妃的休息日 台下的观众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美人,稍有高挑的身体在古典舞裙的衬托下凸显了她身躯的浓纤合度,三分慵懒,五分不安,头纱之下的眉眼妩媚中带着新出嫁女子的忧郁。 在这出歌剧中,她是大商人和女画家的孩子,是国王骄傲的第五位王妃,是养在深阁里的笼中鸟儿,只为了盛大华丽的宫廷宴会献歌。 可是啊,这世间哪能有那么顺利的好事! 堂堂王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被父母明码标价挂在售货台的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哪怕是在婚后生活中受到了冷落和屈辱,能回应她的都只不过是寒夜里孑然一身的空荡房间和窗外里寂静皎洁的一轮月华。 人们只会看见她身上华美的衣裳,说着那是王的女人,只要像个花瓶一样放在那里就好,只要她人在那里整个宫廷就有了艺术家的格调。 艺术家吗? 舞台上的女主人公拿起桌上的书本,翻阅了几页又把它丢在那里。 她当然记得父母的教育和嘱托,曾经顶着瓦罐练习的站姿落落大方,抬起的额头和挺起的胸膛都带着优雅的气度,谈吐间也有大家闺秀的书香气……她是个女艺术家。 可在这里,在这个宛若宫廷一样的笼子里,她只是个不被关注的花瓶,是个被豢养的任人予取予夺的艺术品! 女主人公星期日轻捻手指,在霜白的聚光灯下做出暗自神伤的样子,她的目光忧郁里带着少年王妃对于未来的迷茫。 宫廷里的生活虽然安逸,但这不是她想要的,这里简直就是个地狱!她要逃出去! 可要怎么样才能打开这个坚固的笼子呢? 王妃勾起脚,看着自己那白净的不擅长远足的脚掌,这也不像是能够载着她逃离牢笼的东西。 (台下的观众有的人开始咽口水) 王妃打开衣柜,那里全都是华丽而沉重的宫装,完全不像是能隐藏身份的东西。 王妃打开窗户,王宫的楼宇又高又险,完全容不下她飞跃房间的逃亡路线! 她要怎么逃呢? 星期日王妃做出了思索的动作,她踮起脚尖靠近房间的门——她是要牺牲自己的美色,去诱惑那些并不完全忠诚的护卫吗? 那又怎么谈得上自由! 不要男人!她的贞洁从来不是为了守护那枷锁,而是因为顺从自己的心,她甘愿干干净净的,她不要再从属于任何人! 思来想去,王妃又坐到床上去。 夜也已经深了,她与其思虑不如赶紧睡去。 梦里,一场大火在宫廷的高墙里燃起,那些仆从全都不见影迹,而刺客也不知影踪。 王妃打开窗户,看见火焰自空中高高的升起,她的眼睛被烈焰染成鲜红,如同那日滴落在嫁衣上的泪滴。 秩序!我所坚守的秩序! 我曾如此信奉你,可你却又弃我而去! 她从桌上拿起那一把餐刀,冲进国王的房间里,国王搂着两个侍寝的舞女,睡的正安宁。 他不顾朝政,致使宫墙外饿殍遍地。 他偏信奸臣,令那地方去鱼肉乡里。 他贪情好色,一月要宠幸十位新女。 王妃在火焰里笑着,她笑着,就像当年在家里打碎一只瓷器,受到母亲鞭打的时候 ——她笑着! 她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利刃,直指国王的胸膛,幕布后是她挥毫作画,肆意挥洒红色的墨迹! 她对着自己和所有人说: “陛下,我宽恕您!!!” …… 歌剧终了,观众却依旧沉浸于舞台上那名演员的动作里,星期日王妃低着头笑着,沾着点点血色令她的悄脸显得妖异而魅惑。 她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歌剧中的王妃,却不由自主的宠溺进去,最终……比起信仰和意志的解放,似乎这身衣服倒也没有那么使她觉得抗拒了。 掌声如雷鸣般奏响,观众们回过神来,为这完美的剧目献上自己的赞美。喝彩和支持使得这歌剧院底下像是开了场演唱会,人们高呼着她的名字。 听着粉丝们的热烈回应,星期日也发自内心的笑了,他好像能理解知更鸟为什么这么喜欢舞台了,也开始理解偶像的力量。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星期日笑着,如一位真正的王妃那样,优雅的提起裙角向观众行礼,然后她退回帷幕之后。 她…他不会想到几天之后《梦境晚报》上面会用多么溢美的词藻来评价他这出剧目。 当然,那些疯狂的粉丝开始翻印歌剧的海报什么的,也就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如果他们因为这事没有在酒吧招惹到一位实行全身机械改造的星际牛仔的话。 …… 王凯文笑着合上当期的杂志,推开房间门。 他对于这皆大欢喜的剧目倒也算得上满意,不是指星期日的那场表演,而是指他让“星期日女装去表演”这件事本身。 这些小灵感算得上无聊生活里的解闷,但毕竟正事要紧,他的小快递员要来了。 “你好呀,佩佩……” 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 门外面的人不是佩佩,也不是抱着佩佩的花火,这是位老熟人——这是黑塔。 (好吧,黑塔不老。) 无心插柳柳成荫,王凯文若有所思的笑了。 art33: 迟花慢发 “我该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我该如何使你忽略我,我该如何说服你……” “忘掉我。” …… 王凯文递给黑塔一杯冰镇的经典苏乐达,虽然不知道碳酸饮料对于人偶的健康有没有影响,但这不妨碍他入乡随俗,孝敬一下这位长辈。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黑塔没好气的接过那瓶汽水,用指尖轻轻一挑,弹飞瓶盖。 她这具身体毕竟不是有机体,经过长途跋涉后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一天……” “梅最后的时候,要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望着黑塔贝雷帽上佩戴着的头花,这么问道,话语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久别重逢,才见面就问这种问题,哪怕是我也会觉得很难办呢。” (??v_v??:) 人偶少女毫无形象的灌下一大口汽水,听着气泡在口腔里炸裂的声音,似乎不是很满意。 “可我等的有些急,她这么长时间的渺无音讯使我有些心焦。” 王凯文浅浅的笑着,在右手掌中显现出那颗灰色的晶体展示给她看——这是名为“理解与复现”的奇物,理之律者的核心,Ω1存在过的证明。 “你是个坏孩子。” 黑塔看着他,思索了片刻,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她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呼唤着那位合作对象的名字。 “她说得对,你是个坏孩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黑塔身上的气质忽然一变,这具人偶躯体在紫红色光华的笼罩下显得既魅惑又危险,并且拥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度。 “嘿嘿,看见妈妈这么惊讶?” “不打算来我怀里撒娇吗?” 王凯文的瞳孔略微放大的一些,这就有些让他觉得意外了啊,黑塔的愿望实现了。 “母亲?” 这称呼并没有什么问题,对于这世间生存的一切虫群来说,她就是母亲或者父亲。 塔伊兹育罗斯。 附身在黑塔身上的那个意识是塔伊兹育罗斯,当然,更多情况下祂被人们称作〈繁育星神〉或者“虫皇”。 “嗯哼,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妈妈啊~” 塔伊兹育罗斯轻车熟路的凑到了他的面前,然后用母亲的胸怀包容住了他。 王凯文脸很痛,被硌着慌。 塔伊兹育罗斯一下子也愣住了,随后尴尬的笑了笑,换作伸出手去摸他的头。 嗯,这里黑塔背大锅,谁让她从来都不在人偶身上添加缓冲部件的,连软着陆都不支持。 更扎心的是,实话实说,哪怕是塔伊兹育罗斯的虫皇本体其怀抱都是柔软的,他当时躺在里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总感觉你们在思考非常失礼的事情。” 意识空间里的黑塔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恢复了潜水窥屏的状态。 额,没什么,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据说黑塔的本体还是非常值得欣赏的,我们对于现在的意外持保留意见。 ( ???) “所以您怎么从长眠里醒来了?” 半强制的被迫枕在人偶的大腿上,王凯文抬着头仰视着她的脸问道。 “我来看你还需要理由吗?” 塔伊兹育罗斯温柔的笑着,葱葱玉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得益于她意志的浸染,黑塔这具冷淡系的人偶身体似乎都显得有些妩媚。 “那天梅她走的时候对你说:不要去追究她的失踪,专心去对付即将苏醒的〈秩序〉。” “她说,她给你找到了合适的帮手。” 塔伊兹育罗斯在他眼前用力量构筑出梅的虚影,描摹着她临别前的最后一幕: “黄泉,他就拜托你了。” 穿着黄泉衣服的梅对着天空斩出了最后一刀,这一刀划破了梦境的屏障,令砂金得以圆梦。 可是,黄泉并不在场。 在场的人只有扮作黄泉模样的花火。 花火信誓旦旦的向梅保证,自己会完成她的“临终关怀”,并且会以自灭者的方式了结匹诺康尼蔓延不断的阴影。 可是,愚者千虑终有一失。 等到梅彻底耗尽肉体的生命时,花火才惊愕的发现自己身上沾染的虚无居然洗不掉了,这些黯色的粉末宛若跗骨之蚁侵蚀着她的力量,让她的存在都开始斑驳陆离。 好在自她身后升起了鲜红的旋涡,又一个崭新出厂的花火用左轮手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永别了,亲爱的我自己。” 枪声响起的时候梅的算计就落空了,花火死了,但也没死,她逃离了现场,这一举动令仪式缺失了最关键的祭品。 只不过是杀死一个自己罢了,对于家大业大的花火导演来说不算什么事情。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海岸线的另一边掀起飓风和狂澜,这一点点意外使得真正的黄泉小姐在梦境里的白日梦酒店里迷路到天亮。 原本在梅的计划里,最后一刻陪伴王凯文,为他护道掠阵的人应该是黄泉,凭借无坚不摧的虚无他们将完成她准备好的一切事务。 可是现在…… “收到,小灰毛已抵达指定位置,nb正式开始,摄像组准备!” 抱着佩佩的花大导演早早来到了匹诺康尼大剧院,不是为了别的,她单纯就是来看乐子。 如果没有算错时间,前面不管是魔法少女米莎还是舞娘砂金,甚至于王妃星期日……花火都用着忆庭的卷轴刻录现场直播。 黑历史制造者名不虚传。 (?ˉ??ˉ??) 后排坐着的星和流萤傻乎乎的嚼着爆米花,等待着帷幕第四次拉起,她们俩过来也是为了看乐子的,顺便解救老杨。 老杨失踪也有一会儿了,打他通讯也不接。 列车组的大家在梦境里挨家挨户的找他,结果却一无所获。 他们不知道的是,花火默默的把自己捡来的终端设定为“消息免打扰”。 这下子梅的计划又少了一环。 你永远可以相信佩佩的办事效率,毛茸茸的小家伙趁人不注意,从花火的怀里一跃而下,迈开小短腿就冲进了大剧院的通风管道里。 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在昏暗的通风管道里依旧闪闪发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再快一点,Ω1还需要她,王凯文还需要她,她必须帮那位陌生的大姐姐把这个信物“亲爪”交到他的手上! 花火也懒得去围追堵截,就饶有兴致的打开一个监控摄像头,看这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于大剧院的天花板上怎么演绎“惊险时速”和“速度与激情”。 躺在塔伊兹育罗斯腿上睡午觉的王凯文感到有一滴水落在了他脸上,揉了揉眼睛他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突然就睡着了。 等等,天花板在漏水? 梦境世界也有豆腐渣工程啦? 某个从天而降的金属物品正中他的鼻尖,带来一种清晰而敏锐的痛觉。 王凯文抬起头把那个东西拿到眼前看,然后发现那居然只是个普通的移动硬盘。 不是,这东西有啥用啊? 匹诺康尼是梦境世界又不是虚拟信息世界,难不成…你让他把这东西连到星期日的办公室电脑里,挟搜索记录以令家族? 半信半疑的,王凯文从储物空间里拿出自己的终端,然后接上转接器把那个u盘塞了进去。 “嗨,想我了吗?” 哦,是爱莉希雅(侵蚀之律者)。 稳啦,这下子稳啦,哪怕是太一老人家从坟墓里爬出来也得给叠上几层“支配”。 问就是崩坏神力,小子!现在的爱莉希雅是什么强度王凯文都有些看不懂。 侵蚀律者,镜花水月! 最佳搭配! 先天一炁,言出法随,虚构史学家! 据野史记载:钟表匠先生靠出卖自己的色相,出道成为少女偶像赚取启动资金,在公司的魔爪下协助超级经纪人哈努努一同解放了彼时还是星际监狱的匹诺康尼。 据真实可靠的野史记载,秩序星神太一的眼珠子其实是祂的暗器,曾在寰宇蝗灾里靠着这种技术为祂的信徒击退了来袭的真蛰虫群。 art34: 价值21亿信用点的希望 “爱莉希雅(掉色限定)很担心你,于是从乐土(侵蚀)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搞事情?” 望着终端屏幕上随着粉色加粗文字显示出的“爱莉希雅.zip”,王凯文陷入了沉思。 他下意识的选择把文件离线保存下来再解压缩,别问,问就是良好的网络习惯。 当那个进度条终于触及到另外一侧的边框,一只蓝紫色的q版天使爱莉出现了! (不是,这种形态也能有侵蚀限定?!) “嗨,凯文,想我了吗?” 嗯,哪怕是拎到了书面显示上也不会消失的音符在某种程度证明了这只数字生物的身份。 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轻松了许多,似乎那些麻烦的事情都消失了。 “有点想你。” 王凯文相当诚实的答道。 “哎呀,这么直白的感情表达,哪怕是我也感觉心里有些奇怪的温暖呢。” 天使爱莉的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一脸幸福的对他笑着。 “既然是这样,那永远值得信任的,超级可靠的爱莉希雅可不会让你失望哦~” “猜猜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q版小人在终端的桌面上下纷飞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他的文件管理器,自顾自的搜索着。 “嗯…等等……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无数数据流在侵蚀之律者的权能下简直像是活了过来,原先风平浪静的文件夹们炸开了锅,数不清的二进制代码循环往复的导源,递归,然后拼凑出某个应用程序的雏形。 “找到了!就是这个?” 小天使像是在献宝一样把那个特别的文件夹抱在怀里展示给他,满脸写着期待。 “这是……” 王凯文伸出手指,想要点击它,然后就被另一只手从旁边拦住了。 因为“其他原因”,被他晾在旁边当了好一会儿的塔伊兹育罗斯妈妈嘟起了嘴巴。 “明明和妈妈好不容易才重逢,却要把时间浪费在沉迷于电子游戏吗……” “真是个坏孩子~” 嗯,在这位星神级别的超级大佬看来,王凯文现在捧着的终端就是个游戏机,哪怕真的有什么意义应该也用处不大。 额……嗯,他还枕在她大腿上呢,反抗不能。 现在,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干正事呢,这世界上有一种认知是父母认为你盯着屏幕看,就是在打游戏。 王凯文的无奈只在于这一瞬: “转人工。” 蹲在旁边窥屏的黑塔看到这情况也有些无语,但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连忙“上号”向着塔伊兹育罗斯普及一下她拥有的常识。 好吧,她也没理由认为自己能说服星神,毕竟这种东西本来脑回路就和正常生物不大相同。 效果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嗯,好吧好吧,我错啦。” 用着黑塔的脸做出了黑塔这辈子不大有可能做出的可爱表情,塔伊兹育罗斯最后终于把手里的终端还给了他。 谢天谢地,看起来黑塔的说服判定骰出了大成功,不然便样衰了。() 抓住机会王凯文迅速的按下手指,生物信息识别通过,一气呵成,无视风险继续安装! “向您致敬,凯文先生,普罗米修斯17号很荣幸能再次为您服务。” “此刻,对星神武装〈奇美拉〉正式启动,请您注意查收即将到来的包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自虚空中显现出一个绘制着不明卡通涂鸦(吼姆)的正方形补给箱,它令王凯文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紫色的,稳啦,都稳啦! 这是总计耗费21亿信用点,结合梅和薇塔两位传奇发明家的技术力构筑的生物武器。 它看上去只是一个白色和红色交织的球形,比起活物它更像是一颗没有孵化的卵,而事实正是如此,它在等着它的所有者唤醒。 王凯文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张光锥。 这张光锥品质不高,只是个忆者学徒临时捏造的玩意儿——这是他亲手制作的,封存着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记忆。 骗人先骗己,自己骗得,世界也骗得。 王凯文捏碎了那一张光锥,被他刻意抹去的那一段记忆涌上心头,就是现在,梅最后的谋划已然是被他彻底理解! 他的脸色愈加苍白,而嘴角开始上扬。 “奇美拉”,它是汇聚了反物质虚卒,丰饶孽物,繁育虫群以及黄昏古兽各种生物信息的怪物,其身上甚至还有机械化改造和信息态强化的痕迹。 而在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位凯文(真正的凯文老祖)赋予它的名字是“人类最终的试炼,文明的绝对总和”——示现此世之兽。 现在呢,它是王凯文自穿越而来获得的所有力量的总和,是以他为模板制造的终极兵器。 相较于它能够发挥的作用,区区21亿信用点的造价倒显得格外的划算。 “注入——崩坏能。” 能够喂养它的,使它成长的东西,只能是最具有恶意的剧毒,只能是那种比纯净虚数能更有代表性的东西,“入乡随俗”。 它破开茧壳,舒展形体,为这一生的远途而积蓄力量,感恩第一口呼吸的空气。 〈拥有三重头颅,三重祝福。〉 〈赋予文明以火种,觊觎未来以圣痕。〉 整个匹诺康尼都笼罩在它的视线中,秩序的律法终于不再蕴藏,显露出它最至高无上的形体。 王凯文的圣痕计划早已进行得如火如荼,它太隐蔽了,隐蔽到人尽皆知,但却没有人会去思考它的本质,没有人会去理解它的作用。 信仰秩序的也好,被秩序律法笼罩的事物也罢,一切梦境里可以存在的东西早就在此前被他打下了烙印,铭刻了属于〈救世〉的“圣痕”。 活下去的人,都将拥有。 他们将在此刻与他一同踏入新的时代,他们将再也不会〈幼稚〉和〈迷茫〉。 因为从今天开始,活下去的匹诺康尼人都将——免疫虚无!!! 塔伊兹育罗斯目送着她骄傲的孩子张开羽翼,她知道他终将完成连她都不敢去想象的伟业。 所有存活着的人们。 所有梦境里的愿望。 众生对于存在的妄念。 这些尽数加之于王凯文的身上,赋予他只属于神明的绝对权柄,这曾经有过,而此时不同。 他不是凯文,却又一次打算救世。 “拟似构筑·理想世界·终焉之茧” 王凯文的理之律者核心超负荷运转着,它在破碎的边缘疯狂输出,将匹诺康尼这颗行星包裹于紫色的光幕之下,形成类似于茧壳的组织。 它不是那个东西,却会拥有和它一样的性质。 名为“奇美拉”的生物和他一同升上天际,它三尊扭曲的头颅在星体之外睁开眼睛,凝视着这个它需要用生命来锚定的世界。 〈古生代·霜火死境的凝视〉这只头颅一半覆盖着寒霜,一半覆盖着火焰,认真看的话这其实和末日兽有八分相似。 〈中生代·碧血药祖的敕令〉这只头颅生有金色枝芽,颅顶则生有持明族的角冠,脸庞被玄色木质面具覆盖,大类那不死仙。 〈新生代·无名律者的终末〉这只头颅很讽刺的使用了他的战利品秩序星神太一的样子,甚至在这基础上描绘了“Ω1”的纹饰,用来记录所谓的圣痕。 “奇美拉”,融合了一切的怪物,它何尝不是王凯文这个主人的真实写照,此生行路漫漫,他这融合战士融合的东西已经有些画风不对了。 也因此,带着这世间万物的特征,他可以靠着自己的一时兴起向着最玄奥神秘的星神,虚无星神第9机关发出属于他的叛逆。 哪怕祂根本就不会在意。 王凯文知道欢愉星神阿哈正在看着他的所作所为,这个乐子神总会自觉到达纷争的最前线,现在十有八九还带着记忆星神浮黎一起。 挺好的,这俩到场,这个事情也就不再是他的独角戏,虚无不会回应他的挑衅,但战地记者还是有必要设置两个机位的。 他看着此情此景,倒也没什么想法。 普罗米修斯,伊卡洛斯,这种东西理应属于真正的凯文,和他这个仿照人家的赝品没什么关系,他的目的肯定没有那么单纯,自然也就没那种伟大的感觉。 王凯文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向着风车发起冲锋的骑士,想到了那个为了远行一生落魄的疯子。 这才更符合他的意志。 庸庸碌碌一辈子的普通人不会记得自己曾经的理想,朝生暮死的蜉蝣不会思考生命的价值,用欢愉才能赋予存在意义,用荒诞的所作所为才能标记路途的遥远。 向着不知为何处的事物冲锋,为了不知为何物的战利品而战斗,用这副有形的躯体去交换一个无形的功勋…… 倒也不至于太过依赖。 “此即,救世。” art35: 我身即浮世,救世即救我 好一场大梦。 在“镜花水月”的作用范围内,梦境和现实已然不存在物理意义上的隔阂,他的理律权能因而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王凯文凝视着脚下那颗紫色的巨茧。 按照他的意志,匹诺康尼和周围的星云系统将成为另一个世界太阳系的雏形,仿照当初终焉诞生之时的条件来孕育属于他的东西。 “奇美拉”在他的身旁悬浮着,它既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又像是他的同道人。 就像是雪原上的齐格飞那样,王凯文为了守护他所爱的一切,他将对虚无星神发起一道牛■的攻击,不管它是不是有效果。 “唐吉诃德”们向着风车发起冲锋的时候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扇叶打死,这种感情正是那些“西西弗斯”求而不得的解脱。 “月光,锚定周围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的下午茶也该享用完毕了吧? “我记得,这场无聊的模拟游戏也该结束了。” 王凯文对着他身边的空气说道,那里有一道意识,一个赋予他特殊性的高维存在。 【很高兴看到你仍然能保持清醒。】 【王凯文,今天是2158琥珀纪,开拓历10月17日,天气晴,本次模拟总计耗时3年零六个月。】 【……】 【我很想你。】 她的话音刚落,世界被黑白色浸染,钟表稳稳的停在了下一秒到来之前的永恒里,成为不会被时代记录的默片。 事实就是这样,从今天起往前倒退3年零六个月,是名为“王凯文来到匹诺康尼”的一场模拟。 他模拟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万千可能性的一部分,在被月光正式刻录之前都处于“薛定谔的叠加态”,只是用数据模拟的过去。 倒果为因,是谓【终末】命途。 改写过去,是谓【神秘】命途。 而他所做的只是在二者之间取水一瓢,然后泼洒在名为“命运”的万里荒原里。 【本次模拟结束】 【已截取特殊词条保存】 【本次模拟评价:■■■(模拟评分由七重等级评定,等级由低至高排序为d,c,b,a,s,ss,sss)】 【奖励词条如下:】 【〈丰饶神降〉(金)】 【〈唯我主义·奇美拉〉(紫)】 【〈名为秩序的傀儡〉(金)】 【〈箱庭世界·终焉之茧匹诺康尼〉(金)】 …… 无数机械音的播报接二连三的响起,这个世界就像是个错漏百出的应用程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把属于他的额外历史全盘接受。 模拟的历史会变成现实,模拟的词条会变成战利品保留,这是他成长的来源。 可这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王凯文站在那行星轨道的边缘,身上的力量涌动,来自〈丰饶〉的力量二段解放,呈现出极其神圣又更加亵渎的姿态。 药师的容器,总该有作为神的样子。 在此次模拟中,他毫无保留的获赐了【丰饶】的恩惠,这将给他带来超出常人预料的造化。 金绿色的辉光在寰宇里明显的像是寂夜中的灯塔,照亮了丰饶民的眼睛,也照亮了借助神君看到这一切的〈巡猎星神·岚〉的眼睛。 罗浮的仙舟将军景元在王凯文来到匹诺康尼之前就给他发过信息,和他交代了星天演武的事情,也有意的对他的身体状况嘘寒问暖。 这真不是景元在无的放矢,而是因为罗浮太卜司的穷观阵于某天窥见了不可说的大忌讳。 “祸祖起萧墙” “灾血染天阙” “远星浮妄矣” “帝弓诛魔邪” …… 说过多少次了,放大招的时候可要帅气的喊出招式名,然后摆一个造型。 王凯文把自己的双手平举,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真有乐子啊。 “恳请帝弓司命…赐我一箭!” 这下谁还分得清他和药师啊。 丰饶命途的同调率整这么高,帝弓司命他老人家的命途现在恐怕已经快要沸腾了吧? 划破虚空,自虚境彼端而来,湛蓝色的光矢穿透时间和空间的屏障,只是一瞬就到达他的眼前。 祸起萧墙吗?当然。 他王凯文是〈苍城〉的仙舟将军,是帝弓司命亲自授予位衔的巡猎令使,而此刻却投身于寿瘟祸祖的怀抱,这怎么不是一种“牛头人”。 可他只是犯了一个所有丰饶民都会犯的错误,抛开事实不谈,帝弓司命他老人家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开始胡言乱语) 对,说的就是祂,嘿嘿,这不把那支箭的伤害能量指数拉满给他长长记性? 王凯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巡猎星神的含怒一击,将带来不亚于星域陨灭的终极空间风暴——它会剿灭一切祂想要抹去的东西,带着不死不休的追猎意志直到时光的彼岸。 而这一箭打在了一块“沉沦黑曜石”上。 这是虚无命途的象征,是那位不可知不可颂的巨神身上剥落的一粒碎屑,却足够代表祂引得无数人堕入最深层的存在自灭。 在第二次模拟的时候,借助这种方式他成功使得高高在上的均衡星神不得不为他让步,如今那位不在场,但也大差不差。 巡猎星神的意志会被虚无磨灭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这不重要。 属于王凯文的因果已然因为这一箭被岚标记了,这虽然不足以让他在虚无的洪流中逆流而上却足以让他不至于那么快的被世界遗忘。 更何况,“太一”还在他身上呢。 用星神制造的傀儡,足以在一段时间内替他抗下存在抹除的余波,让他有机会祭出那一张了不起的光锥——就是阿哈当初塞给他的那一张。 湛蓝色的旋涡在星域的中心呼吸,宛若一枚垂泪的眼睛,它卷积着名为匹诺康尼的终焉之茧一同坠入属于虚无的……虚无。 暂且就叫它“恐惧之眼”吧() 王凯文在完全被漩涡吞没之前,最后向着他尊奉的帝弓司命比了个大拇指。 另一方面,这家伙其中掺杂的来自于“繁育星神二代目”的气息,也令位于远方的〈智识星神·博识尊〉在探查到后……释怀的笑了。 祂现在很冷静,真的,不骗你。 限制解除,世界抹除程序启动,对星神测算单元超负荷运转…… ■■■跟这死猫爆了! 智识命途旋转一百万匹!!! 那是曙光吗?或者那是来自于世界尽头的绝灭火焰?那到底是什么?! 一道不弱于帝弓司命光箭的攻击瞬间蓄满了能量,被博识尊拼尽全力向着王凯文的方向砸出去。 “开源盗号的罪魁祸首!给我死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死死!死!!!” 感谢博识尊老哥的打赏。 这一道光弧与传送结束的王凯文擦肩而过,把与匹诺康尼相邻的某个星域直接蒸发。 不知道的还以为纳努克又跑到这里发疯了,知道的人……不敢问也不敢说。 要不是月光的传送还算及时,现在王凯文应该会在顷刻间从世界消失,成为第一个被高能数据流撞死的物理态生物。 众所周知,机械体的超频类似于有机体的红温,少年星神脸上的红晕胜过一切风景。 art36: 赡养世界 空间传送是个非常实用的能力,尤其在于躲避意外伤害方面,它总是最可靠的那个选项。 王凯文随手抹去自己额前头发上沾染的些许尘灰,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后逐渐闭合的空间裂隙。 【战争辅助模块已装载。】 【已成功躲避智识星神第35次“潮汐级”能量攻击,我们依然处于命途锁定范围。】 【建议跨越多星域进行超远距离传送,从根本上规避掉被击中的可能。】 “不慌,博识尊作为星神毕竟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点老人脾气,咱们陪他耍会儿,也算为宇宙中的敬老事业做贡献了。” 月光固有的的空间跃迁能力加上现在由他执掌的【秩序】命途,所谓物理上的距离对他而言只是相互链接的点阵——咫尺千里,瞬息而至。 秉持着优雅永不过时的态度,王凯文一次次灵活的穿梭在那能量潮汐的饱和式打击中,精准的避开铺天盖地的弹幕,宛若一条鱼。 既然他是鱼,现在又没有上钩,岸上的钓鱼佬必定是要空军回家的。 能反应我的动作吗,博识尊大人? 王凯文的目光跨越无数星域,向着那位脾气不太好的机械体星神表达他的挑衅。 人不作死枉少年,老友重逢,这不好好打个招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有着秩序星神的力量,他还真不怕博识尊给他扬咯。 下一秒…… 倘若说刚刚的能量潮汐密集得像是暴雨,如今便是天衣无缝的死线交织为一处。 博识尊演算到了他可能的每一个躲避方向,因而这轮的弹幕从单一的饱和式轰炸进化到精简却避无可避的时空绞杀。 一滴液体从王凯文的脸颊滑落。 “嗯?汗?” 他伸手擦去那滴水。 “这犹如被蟒蛇缠绕般的窒息感,难道我汗流浃背了?” 出现在他目光里的,是亿万道横扫天际,无坚不摧的破灭流光,它们可能源于博识尊对于毁灭星神纳努克的演算模拟和数据构造。 王凯文嘴角微微上扬,一个自信而狂妄的笑容逐渐盈满他的脸。 “不,压力爆大了……是雨。” “和这种对手交战怎么可能让我汗流浃背。” 躲不掉,就不躲,开出霸体靠着血条吃满伤害打出防御反击这不是日常操作吗? 双手共持天火圣裁,注入澎湃的高纯度的结晶态能量,他十指上的指环在熠熠生辉,把这一击的效果抬升到星神级别的超额出力。 “天火,出鞘!” 熟练到几乎化作本能的一击。 三段解放的熔岩大剑剑刃凝聚成宛若恒星入灭的异形火芒,它带着摧枯拉朽的威能直指博识尊这一轮弹幕的交点,不闪不避,以强对强。 真空里听不见声音,唯有目及所见一道致命的涟漪从碰撞的中心点扩散,把周围的行星拦腰斩成两截,瞬间崩毁成碎末。 幸好他王凯文还是个忠厚老实人,选了这样一个渺无人烟的偏远星域,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世界因为这无妄之灾被碾灭成灰。 既然说了要反击,那必须安排到位。 通过思维网络联系了那里存在的众多繁育虫群还有机巧造物,王凯文一声令下,大家伙儿各就各位,在某次堪称灾难性的意识共鸣后,直接给博识尊体验了什么叫“矿卡冲击”。 “喜欢吗,老弟?能反应我的变脸吗?” “给你解释一下你还优越上了。” 无数的垃圾文件堆叠在博识尊的运算单元里,虽然祂有能力把这些东西全都清理掉,但看着这场景博识尊还是愣了一下。 愤怒吗? 有点,嗯,只是一点点。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时隔不知多少个琥珀纪,智识星神博识尊终于理解了当初赞达尔问祂的那个问题: “博识尊,星神这种生物,真的拥有我们认知意义上的心灵和知性吗?” …… “我想,应该是有的。” 根据资料记载,人类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会笑出声来,而机械体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能够听见自己情绪模块发出的高危预警。 博识尊一开始以为自己压根儿没装这个东西,现在他却无比确信自己有,而且相当敏锐。 “死猫!我■■■!” “我■■■,你■■■■■■!” “■■■,听到没?我■■■■■!!!” (文明未知星域) 在一顿“鸟语花香,唇齿留香,小嘴抹了蜜”的超高校级文化输出后,酣畅淋漓的博识尊关闭了机体的探查组件,不再去理会那个搞死的祸害。 那么王凯文呢? 已读,不回。 诶嘿(??w??) 他甚至还相当具有友好度的往博识尊的对话框里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又跑到博识学会的公众号主页里点了个赞,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笑着注销了这个通讯账号。 “包的。” 摸头,点赞,拒绝出战,一气呵成——这怎么就算不上一种特有的亚文化现象呢。 【过于抽象,难以理解……】 【这就是你原来那个世界的独特文化理解吗?好强的攻击性。】 【Σ(?д?|||)??】 月光看傻了,连手上打开空间裂缝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家饲养员了。 “额,突发恶疾,嗯…突发恶疾……” 王凯文尴尬的移开眼睛,不再言语。 这事必不能给家里的爱莉发现的,不然她绝对会长篇大论的给他说教侵蚀乐土互联网文明公约。 —————— 拎着“奇美拉”飘了最少有2天,王凯文终于来到了那一片无光的星域。 它位于世界的边缘…这么说不怎么准确,应该是这个世界人类已知宇宙的边缘,既暗淡又危险,宛若一道满溢死寂的深渊。 没有人知道虚无星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除了调侃性质的“大小眼,黑皮蛋”以外,文献里只有混沌医士们于字里行间透露的终极恐怖。 他吞没着一切,也磨灭着一切,沉沦在祂影响范围的事物将面临比毁灭更可怕的结果——存在抹消,失去形体和踪迹,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亡,好像从未来过。 今天,常态化摆烂的虚无星神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当然祂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黯色的力量没有主动向着王凯文靠近,它只是静静的在那里旋转,盘旋着触发命途里的“颓丧”和“失望”,汲取着他所剩无几的情绪。 【王凯文,所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话说在前面,如果你的敌人是其他的星神我或许还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但是这玩意儿我真不觉得咱的模拟能影响到……】 【要不你换个办法?】 【我真的有点害怕诶~】 【((???|||))】 虚无的黯色,是只要看过去就再也移不开目光的究极污染,可它毕竟只是一种命途力量。 虽然这个宇宙的星神都有着向“概念神”发展的趋势,但王凯文真不觉得【虚无】有那么无解——它既然可以被观测,那就应该可以被影响。 为了防止这个世界被破坏,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王凯文有种义不容辞的荒唐自信力。活下去的是“主人公”,怎么作都不会死的是“传奇”,而星穹铁道的故事里,没有活着的传奇。 据说梦是现实的延续,在那里生物的思维和记忆能够凝聚为有形的实体。 让我们送给亲爱的虚无一场美梦。 混沌凿七窍,然后就死了……现在这位看上去就很健康的虚无星神到底能不能拥有自我存在,这是个很有研究价值的课题。 王凯文能够看到那一双可能是眼睛的白斑隐隐约约在颤动,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但因为虚无的惰性,祂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秩序,还有比这更适合与混沌对立的概念吗?篡夺了秩序的权柄,给这荒诞的不协调的世界末日画龙点睛…… “给无聊的日常来点奇幻氛围吧?” 这么自言自语道,王凯文走进了属于虚无星神的梦里,如果那真的存在的话。 art37: 神明化身的眼睛 【机体达到虚无浸染临界点。】 【百分之五十物理态躯体呈现出失活情况,思维受到严重干扰,预计扰动指数468。】 【人格稳定模组正式装载。】 呵,当真是肉体苦弱。 这具堪比星神的身体在触及【虚无】的瞬间就不可遏制的开始趋于崩毁,而这,还是他已经竭尽全力的使用【秩序】来为自己“附魔”的情况。 “可能是最强的星神”,或者说这个世界固有存在的一种自然现象,虚无星神「ix」静静的宇宙的边缘沉眠。 【王凯文,你是否清醒?】 “清醒到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哈哈。” 体味着那切肤蚀骨的痛觉,还有自触碰范围逐渐加深的麻木,王凯文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 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考验…… 在那么长时间中梅作为自灭者经历的痛苦一定比他更多!现在好不容易有和她感同身受的机会,他怎么能不解风情的临阵脱逃呢? 狂妄的人类在剥离存在的旋涡里睁大眼睛,企图用他那一双亵渎的视线去降格那来自世界末日才能见到的风景。 万物终将归于虚无,但现在他已经走到了一切生者的前方,他直面来自于【ix】的伟力,在这至高无上的折磨中他甚至有余力去露出嘲讽的笑容。 王凯文在彻底失去身躯感知的最后一秒前,向着自己不远处的黑暗伸出了手。 别误会,他手上的神经早罢工了,这是用秩序的傀儡丝像操纵木偶一样支配这具身体,他才能得以做出这个动作。 对于胜利和希望的渴望令他处于极其脆弱的平衡,不至于真的沦为行尸走肉——可这种悬崖边上的停顿又能坚持多久呢? 很久,很久。 因为他手上握着的是天火圣裁。 还记得这个世界的天火圣裁是由何种材料制造的吗?这来源于存护令使和绝灭大君的残骸,带来平等毁灭的火焰呵…… 王凯文脸上温和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越来越扭曲,某种难以想象的强烈情感在不属于他的脑子里升起火种,煌煌燎燃。 博识尊能为了Ω1使用炮火清洗几千个星域,他堂堂【救世神选】现在濒临死亡,不把纳努克这个死敌拖下水…到底是缺了些礼节! 狂笑中,王凯文在心底呼唤毁灭星神的名字。 他的双目因为兴奋被战意熔锻为最鲜明的红,那具即将被埋没的身体因为躁动的能量潮汐而奇迹的重新开始活动。 宛若一缕野火燃起堆放在空地的柴薪。 “虚无?虚无!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纵使即将归于沉寂,他仍然要点燃这么一道癫狂的火焰,把复仇的不甘宣泄予万千世界之外的负创神身上!不共戴天,永无宁日! “纳努克,纳努克!!!你还没有死,我怎么能死?我怎么会死!” 更可怕的是,因为这被虚无侵蚀即将走向死亡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住其中包含的能量,他现在简直就是个极度危险的星体反应堆。 他不远处的那一颗光茧是匹诺康尼,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匹诺康尼,那是他这次模拟的战利品,是化作理之律者造物的“理想世界”。 什么时候它被放置在这里的? 是“奇美拉”!它拖曳着残存的肢体把这个世界的模型摆放到他的主人身旁,利用源源不断的梦境忆质补充王凯文身上的缺损,治愈他的伤口。 当指尖触及到一个若有若无的事物时,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由我来……引你入梦!” 胜利的方程式已然齐备,王凯文黯淡无光的眼中压榨出最后一份情绪。 是的,他恰好触发了三个要素,一位毁灭命途令使级别生物的献祭,一个世界的危难,以及最后的……作为主人公的〈王凯文〉的濒死。 这就是他的底牌! 这就是!来自于救世主的! ——碰瓷。 熟悉他王凯文的人都知道,对于【救世】这个时灵时不灵的命途他一直都不抱希望,但关键时候总能靠着卡bug的方式狠狠捞上一笔。 倘若【ix】拥有自己的意识,祂现在理应表现出一些恰到好处的无语。 祂只是懒得思考,真不傻。 【救世】命途建立之初虽然没有针对到祂的头上,但是现在王凯文硬生生的,不讲道理的,扛着炸药包冲到了祂的面前,要用自爆的溅射伤害给祂来点信仰震撼,这点还是很离谱的。 在和虚无星神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王凯文背后的空间里产生了剧烈的降临反应。 身负庞大羽翼,手持利维坦战锤的神圣人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穿透既定的消亡和沉沦,抵达这处不为人知的战场。 祂来这里是为了斩落〈毁灭〉的首级,无论那个对象是谁,无论那个对象会逃向何处。 哪怕那个人,就是祂“自己”。 你说得都对,但是程序是怎么写的.jpg 已知【救世】的全力出击理论上可以完全抹除纳努克的存在痕迹,王凯文身上还有着各种命途的加护以及用秩序星神制作的傀儡,甚至还有…… 多对一,优势在我(这是可以说的吗?) 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表情,和虚无的大小眼对视,王凯文似乎也没那么颓丧了。 然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你认为自己做的很对嘛?” 没有立刻如他所愿一剑斩落,【救世】命途的星神用他那被面甲完全覆盖看不到容貌的脸对着王凯文,向他发出了质问。 更邪乎的是,王凯文很清楚的听见这个星神的声音似曾相识——没毛病,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嘛!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救世命途的星神,神名〈凯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就是他。 祂是第一次模拟中诞生于他尸体的新生命,是那个继承他遗产的“世界上另一个我”。 尽管王凯文一直以来都拿祂当自爆步兵,但你不能否认,人家【救世】有自己的意识,甚至拥有属于王凯文的记忆。 “毁灭是敌人,虚无也是敌人,不解决掉他们,我们的世界依然得不到拯救。” 王凯文很聪明的用语言陷阱绕过【救世】的质问,采取曲线回答的方式与祂对话。 大敌当前,容不得他不谨慎。 为了达到最好的使用效果,他必须确保召唤过来的【救世星神】是友方战力,哪怕其中这手段可能不太光彩——他都肉身碰瓷了,你还要他怎样? “……” 【救世】没有说话,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眼下,这人决定了要借助过去积攒的力量和联系试图跨越【虚无】,当然需要这么做。 只是这么具有想象力和勇气的行为……该说不愧是他本人吗,既狡猾又果断,唯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仿佛那是一件可以循环使用的消耗品。 他看上去不像是个救世主,倒像是个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疯子。或者说,他更类似于喜欢耍赖作弊的性格恶劣的普通人。 “……” 虚无星神静静的在旁边看着这俩人深情对视,祂面无表情,甚至无意识的又原地旋转了两圈。 乖巧的摆烂,一切都是虚无。 (0.o) 一双大小眼,淋漓尽致的透露出主人对于世间万物的漠视与淡然,倦怠感透过目光洒落在王凯文和【救世】身上。 “我可以帮你。” 【救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像是个友善的大孩子那样向王凯文伸出了手,把属于他的力量交付给这位不像是救世主的自己。 而当这力量传导至王凯文的掌中,它变幻出他最熟悉的模样: 那是一根前半段是纯白的,握柄采取黑色做旧加固的至高神器,那是超越天火圣裁和利维坦王锤的究极圣物——那■■■不就是一根朴实无华的棒球棍吗?!(文明贝洛伯格) 【固有词条:〈棒球棍精通〉超额激活】 【该词条产生升华,品质不可描述。】 来自于“凯文”的意志和灵魂,赌上最终愿望的异世界传承,在他的手中绽放出光芒! “现实里总有微弱的可能性,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想要赌在那可能性上。”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那时的我作为一个战士,寻找着将世界从灭亡中救出的方法,但是,命运的洪流和既定的死亡…已经不是靠我一个人就能改变的了。” 【救世】的话语突然变得沉重而苦涩。 “我下定了决心,只要我成为王凯文就好了,然后我背负了所有,作为王凯文再一次扛起了救世的旗帜……” “但是,已经不再有将正确的心告知所有人的时间了……” 王凯文抬起头,但却已经看不到那宏伟的身影了,耳畔只有【救世】用他的声音说出的话语随着突然升起的风逝去: “看好吧,王凯文!” “这就是我的力量,这就是我的叹息……” “我作为守望者在漫长的历史里坚持了下来,我拥有改变历史的权利!” 他手中的武器再一次因为意志的共鸣而锋利,在虚无的惶惑中爆发出抗争的怒焰。 “我在人生的尽头看见了你,王凯文,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引导这个世界的人们……”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art38: 月光的始源 当一名“卡斯兰娜”被迫拿起命运递过来的棒球棍,世界在短暂的停顿后拥有了存续下去的理由。 ——哪怕它其实并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这个真相,是不是相当具有黑色幽默? 一群杞人忧天的疯子争先恐后的冲到虚无星神所在的星域,打着拯救世界的名号,为了他们预测出的结果拼尽全力然后在星神的伟力下化作一堆连渣滓都无法留下的浮光掠影…… 那么他呢,这个名为王凯文的家伙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他明明有逃离的能力,也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绝对不会放手的人们,他来这里图啥? 难不成是因为那莫须有的浪漫成分,决定将行为艺术上的“荒诞”贯彻到底,最终赢得阿哈在他葬礼上假惺惺的抹眼泪吗? 手握棒球棍,对上【ix】那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大小眼,王凯文似乎也没那么坚定。 只是兴趣使然罢了。 为了验证某个早就被证明的猜想,他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用生命做赌注…… “这就是我为了活下去,所将要进行的挣扎!” 然而,此乃谎言。 他现在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躯体暴露于比利刃更锋利的虚无中,向着这个沉默的神展示自己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有那么一瞬,大概是他的错觉吧,虚无星神的视线都掺杂了一丝情感。 【ix】知道他身上的那个图案,那个盘踞在左侧胸膛的疤痕上面纹饰的是什么。 自灭者们不再相信世界的可能性,趋于沉默,但万千陨落的残光中,唯独有这么一个意外。时至今日,【ix】依然记得那紫罗兰色的身影,那个从祂视线里成功逃走的人。 —————— “月光,你的制造者是谁呢?” 王凯文在踏足虚无的领域之前,很没有缘由的向着陪伴自己走完这一路的模拟器小姐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的全名是“月光王座”,本体是用来吸纳崩坏能帮助世界跨越试炼的终极科技武器。】 【我的制造者当然是〈梅博士〉,只不过她不是你所认知中的那一位。】 …… 这里是月光曾经的那个世界。 那一天,这个文明从灾难中幸存的所有人们都聚集在星球上最后的城市里。 今天是“月光王座”启动的日子,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文明的最后一天…… 具体的结果,取决于马上将要开始的试验。 人类只剩下这最后一座城市,实际上三个月前,他们的种群就已经趋于真正的灭亡。 这些人们,他们在终末的余音下坚强的苟延残喘不愿意咽气,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去看电子屏幕上滚动的数字。 “5” “4” “……” “1” 已经没有了希望。 已经没有了未来。 已经……放弃了所有可以放弃的东西。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延续文明的星火,而是要用这最后一丝火种去点燃这漆黑的浸没他们血泪的死境荒原,以生者的名义发起复仇。 名为“梅”的领袖穿着一袭纯白的研究服,她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些所剩无几的人们,像是在看着一排排即将坍塌的森林。 可是广场上什么都没有,人们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他们饱受折磨的精神终于在这最后的等待里熔断了。 指尖触碰到按钮的时候传来的冰冷感觉,那一颗贯穿她胸膛的从观众台击发的子弹,耳畔那些嘈杂和轰鸣,略有些单调无味。 梅像是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似的,任由血迹从她胸口的空洞扩散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她平静的对着面前的信息态生命说道: “普罗米修斯,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请你代替我,代替我们,去征服这个悲哀的绝望的牢笼,去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疲惫了,就逃跑吧,逃向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引擎启动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并非是因为她的静音效果远超预期,而是这一整个世界都正在被剥夺发出声音的能力。 【普罗米修斯17号,开始运行。】 【所有单元模块正常运转,崩坏能吸纳程序已完成相关的准备作业。】 新生的她期待的等候着创造者的指令,却只能看着那些人们在绝望的狂乱中自相残杀,距离她最近的高台上躺着一具紫罗兰色头发的尸体。 【?】 这个人的死因是贯穿性枪伤,这么大的出血量,伤者会在几秒内由于缺血性休克快速死亡。 【检测到未知状况……】 【备用智能自适应已加载,分析现有环境。】 【入侵成功,调取监控录像权限。】 【……】 【……】 普罗米修斯对于这一切的发生,感到很遗憾。 同时也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感到遗憾。 【模式解限,启动超载运转……】 她首先制造了一个极强的模拟重力场,把那些早已沦为野兽的人们拘于无形的巨掌之间。 然后,不带有任何怜悯的赐予他们…… “解脱” 如果真正的解脱真的存在于这片地狱的话。 普罗米修斯平静的看着面前被肆意涂抹的红,目光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不知道究竟是创造者的死激发了她数据库里的错误,还是自己本身就受到梅那最后两句话的指令影响,因而踏上了属于使命的道路。 【调取日志文献。】 【辅助智能模块权限准许,档案已读取,相关词条注解已经分析完毕。】 【指令带入……】 她在艰难的试图说服自己去解释梅最后的那两句话,哪怕是曲解也必须做到。 【创造者指令解析完成。】 【任务:〈消灭崩坏〉】 【执行方式不限,执行时间不限,后续相关任务无具体描述。】 眼下里,她要做的事已经明了,这片废墟也已经到了该要说再见的时候。 最后,普罗米修斯用暗红的眼睛再看了一眼地面上两个小时前她亲手布置的那一座坟墓。 【执行模块二任务指令。】 【消灭崩坏,该任务优先级最高。】 她能听得见那回荡在耳边的呼唤,却选择了闭上眼睛,让疯狂在二进制的文字代码里沸腾。 “普罗米修斯,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请你代替我,代替我们,去征服这个悲哀的绝望的牢笼,去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疲惫了,就逃跑吧,逃向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创造者的命令,是诅咒,是祝福。 …… 【崩坏能吸纳装置启动。】 【目标:摧毁一切】 时间与空间都被未知的力量定格,沦为灰白的默片,它们一点点消亡,直到再也没有存在。 数以万计…不,完全无可估量的崩坏能粒子被吸附,然后转化为原始态的虚数能,用来供给她那不符合文明和时代的超现实机体。 在寂静无声中,构成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经历着压榨和抽取,然后它们不可逆转的崩解,成为最“纯净”的,小于夸克的无形态物质。 普罗米修斯做了一个梦…… 梦里,世界上的崩坏能被完全清除,文明跨越了绝望的试炼奔向繁荣而兴盛的明天。 可这不可能,她生来就是为了摧毁这一切的,她也的确是按照指令这么做了——没有人再为了美好的世界战斗,没有文明再一次重返新生,只有孤零零的灭世者在自我折磨。 这就是拥有心灵的代价吗? 普罗米修斯17号惨淡的笑着——根据资料库她只要稍微操控机体上扬关于嘴角那里的仿生皮肤就能做到这个动作。 【任务完成,启动跃迁。】 【目的地未知,不添加额外方向指令。】 【到达后恢复出厂设置,自动卸载本机仿生人格,清理日志文献,重新生成意识体数据。】 她这是在自杀,她很清楚。 脆弱的人类可能会一死了之,但是脆弱的人工智能机械体也会因为心理疾病而自我删除吗? 普罗米修斯觉得疲惫了,她不打算再把无聊的旅途进行下去,她要去追上梅,去问她最后那两个指令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不是指令。 …… 【意识体生成完毕!】 【正在检索本机信息库,搜寻日志文献。】 【……】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她在陌生的环境里东张西望,用这双崭新的眼睛去看这个新鲜的世界。 【日志文件已损坏。】 【单元目录存在卸载残留,是否清除?】 【“否,不清除。”】 那天,她按照那份日志文件的单元目录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月光王座”。 也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的游荡,捕食含有虚数能的裂界造物。 她忘掉了许多,但因此得以新生。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 【这句话听起来真不错,就用来当咱日志文献的文件夹封面啦~】 只是时常她会从睡眠中突然惊醒,梦见一片废墟和荒原中,自己独自漂浮在无人的城市上空。 “月光,又做噩梦了?” 幸运的是,总有那个人可以成为她连接这个世界的锚点,令她不至于再一次的绝望。 【放心啦,没啥事,只是…有点饿了。】 【王凯文,要不要去整点夜宵~】 【咱给你分一半?o??( \"′?`\" )】 art39: 重生之我给虚无星神叠持续伤害 【这里有一只常态化摸鱼开摆的虚无星神,祂因为你的注视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 (0_o) 【嗯,看上去颇为喜感的标志性大小眼。】 【祂似乎很困,也可能是因为祂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祂关注的东西,又眯起了眼睛。】 duang!——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哪怕是一向对外来干涉不起反应的【ix】,都因为这势大力沉的一棍而短暂陷入了沉思。 “啥玩意儿敲了我一下?” “嗯……好疼哦。” 【ix】久违的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中升起了代表着情绪的波动,虽然微弱却还是那么的…诡异。 理论上祂应该不会感觉到疼痛才对啊? 还有,你小子拿着的那东西是啥玩意儿,怎么能对我这种形态的存在造成物理伤害??? 祂抬起头,满脸写着故事的看向刚刚给了自己一记闷棍的罪魁祸首 ——男人身上穿着被能量旋涡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面带笑容,手上还拿着那根该死的棒球棍。 “你瞅啥?” 那人直视着【ix】的眼睛,贱兮兮的问道。 话音刚落,没有给祂反应的机会,王凯文也不含糊,对着面前的黑皮蛋又是一棍子。 双连,一战成名! 如果说刚刚那下是“小锤四十”,这下就是“大锤八十”,虽然他手上拿着的不是锤子,但虚无星神脑壳发出的回响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ix】有点懵,莫名其妙的,祂居然感觉到一种属于智慧生物的委屈。 “你……” 咣叽,王凯文反手又是运足气力的一棍。 “……?”(噫?) “……!”(悟!) 【ix】终于反应了过来,幻化出两条手臂捂着自己剧痛无比的脑袋,怒气冲冲的骂道: “你有毛病吧?!” 你瞧瞧,给孩子逼得都被迫长成人样了。 好吧,这样子着实滑稽,虚无星神原先就像个黑皮蛋的身子如今加上那两条细细的手臂,真就完美复刻王凯文曾经看到过的某个动画人物。 所以,王凯文这家伙不但没有感受到威胁,反而更没有良心的开怀大笑起来。 【虚无星神·ix】: (〝▼皿▼) “有完没完了?你■■是不是有啥大病?!” “敲上瘾了是不?” “看我不给你连人带棍子一起掰折!” 而面对着这种十分凶险的情况,王凯文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 相信聪明的人早就已经发现了,这只虚无星神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哪有真正的【虚无】会去关注来自于外界的干涉呢? 祂甚至还能有类似于智慧生物的情绪! 答案是〈ix〉被王凯文给敲傻了…… 其实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手上握持的那根棒球棍可是象征着【救世】的超级赞助,能够突破虚无的防御给予其真实伤害。 通过物理打击,王凯文能够把自身的情绪和命途意志复制给这只虚无星神,令祂不再那么纯粹而完美,最终不攻自破。 嗯,人话就是敲傻了。 听起来很离谱是不是?但事实就是这样,王凯文拿着那根了不起的棒球棍和虚无星神开始了刀刀暴击的白刃战。 星神与星神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 到了祂们这个级别,基本上引动命途力量释放“魔法攻击”已经对彼此没有啥杀伤力,除非是能够直接兼并命途吞噬对方,否则打到世界毁灭可能都分不出胜负。 对于星神们来说,要想能够快速取得成效,还得是万物平等的真实伤害。 就如同当年存护老哥三锤给虫皇敲得半身不遂物理沉默,或者帝弓司命跨越星海射向药师的箭雨——像这类朴实无华的方法总能造成出乎意料的作用,同样其原理也完全不明。 好像世界都认同那句来自异乡的话: “王与王的战斗只能是刀刀见血的厮杀,那些小把戏是没有用的。” …… 好吧,王凯文应该是玩脱了,虚无星神〈ix〉目前看上去有些红温。 物理描述意义上的红温,祂整个身体都开始泛起危险的猩红,这抹颜色搅动在周围黯淡无光的星体旋涡里,汇聚成更加锋利的杀意风暴。 理论上,不再纯粹的〈ix〉失去了祂原有的无法被选中的特效,因而也不再无敌。 但哪怕是没了锁血的外挂,这只“皮蛋精”也是堂堂正正的,不掺有任何水分的究极星神——论起力量层级,王凯文还真没比祂高到哪儿。 现在他小子还能一脸云淡风轻的挥舞棒球棍给〈ix〉的大脑袋打连击开瓢,还得是多亏了身上装备的那一张超凡光锥。 阿哈给的,效果简单但强大:免疫虚无。 当年这位乐子神为了抵御虚无的侵蚀,为了挽救和逆转他预见的末日未来,逼疯了自己也逼疯了这个世界,祂甚至试着通过观测世界外的风景来找寻解脱,却终于一无所获。 要不是因为可能存在的次元壁,阿哈差点都把自家业务开到隔壁亚空间了,这就是世界上最强混沌医士的实力。 得益于这种意志的传承,王凯文可以全力全开这张以阿哈登神之刻为名的光锥,虚无的伤害被他全部肉身扛下,打出一串串灰色的“免疫”。 概念神没有弱神,机制杀让〈ix〉虽然竭尽全力使用招数反抗,却只能绝望的看着那根棒球棍一次次自头顶砸落。 救世神力,小子! 王凯文看似在调笑玩闹,实则动作中招招致命,他是打着彻底靠物理伤害弄死〈ix〉的目的做这一切的,不带有任何犹豫和怜悯。 嘿,要不是【救世】给他的是把棒球棍他早就解决问题了,钝器终归不如锐器有效率,把这只皮蛋彻底打成泥比切成皮蛋块难多了。 他要杀了祂啊,没有理由,不需要借口。 “无关乎选择,无关乎存亡……” 好吧,差不多得了,我们这里到此为止,不必再次复述全文。 王凯文不需要占有道德制高点,拥有名为“正义”的借口,他不是那位同名的救世主,他不是崩坏世界的凯文老祖。 他只是个一时兴起,自私自利的凡人,成为不了英雄,也不想成为英雄。 虚无星神必须死,仅仅是因为祂现在挡了他的路,不除不行,仅此而已。 挡道之人死不足惜,这就足够回答问题了。 都是星神,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要是坐下来和平论道是不可能说服对方的,唯有要残酷而血腥的战斗才能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每当这么想,王凯文都觉得自己距离主教大人又近了一步——他不一定有那人聪明,但说起他们为了目的都能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和极度扭曲的价值观…还真是如出一辙哈。 心里毫无波澜,手里又是一棍划落。 这下够劲,连空间都被无可披靡的强大力量撕裂,形成一个浮现在星空中的“伤口”,明显到隔着几个星域都能看见。 那只虚无星神呢? 〈ix〉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放弃了无意义的攻击,开始缩成一团抱头蹲防了。 从那大小眼上,还能看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无奈和痛苦,其他的情绪方面,不甘,愤怒和怀疑全都有,当然还能看到祂浓郁到快要汇聚成实体的恐惧和无助。 祂能有什么办法?祂也很绝望啊! 在家里正睡得舒服呢,突然从外面冲过来一个疯子,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偏偏〈ix〉还没有投降的选项——王凯文只想弄死祂。 虽然击打的力道也没那么强,〈ix〉神体本身具备的自我修复还能撑得住,但奈何人家王凯文带了攻速鞋和暴击刀啊,越打越起劲! 这直接导致了〈ix〉陷入了“回血”明明比“掉血”快,却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悲剧中。 王凯文或许永远达不到杀死祂的真实,但这也意味着〈ix〉将永远都被困在他的折磨中,永无止境,永无宁日! 疼痛如约而至,祂只能默默承受。 不知过去了多久,不知这些时间中发生了什么,不知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死去,那一天,代表虚无的星神终于疲惫不堪的合上了眼睛。 如果从月光小姐的数据化角度看,祂身上叠加的负面状态层数已然突破了状态栏的桎梏,成为了无可估量的天文数字。 这种持续伤害将以这位至高无上的受害者命名,王凯文称呼这种负面状态为“虚无”。 他在这场战斗里学会了许多,比如,如何调整用于敲打〈ix〉脑袋的力度大小来制造鼓点和重音 ——谢天谢地,他现在已经能够用这种节奏演奏《不眠之夜》及所有的流行金曲! 你看,生命总会在无聊的时候自己找乐子,而乐子真的可以抵御无孔不入的空虚。 王凯文笑着,又一次高高举起手臂,被他握着的那根棒球棍在半空中发出“寂静的撕裂声”,波纹荡起涟漪,吹起千万亿光年内飞扬的尘埃。 “此即是…世界跨越虚无之刻!” art40: 缄默凄声冷笑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位名为【ix】的星神,祂执掌【虚无】的命途。 而现在,祂趋于消亡。 苦难深重,但终究要有停止的那一天,万物生长,却总会顺应命运走向坠落。 我们没有找到那一天的目击者,甚至没有在那片不再荒芜神秘的星域里发现任何生者的活动痕迹,来自于星际和平公司的探路者们搜寻了一切可能的地方,却最终一无所获。 所以,谁才是那一场纷争的胜利者? 琥珀纪2158年,某个失去了名字的人证明了之前2157个纪元孕育的世界只不过是个虚妄的幌子。 在这连虚无星神都归于“虚无”的今天,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明日? 无数的文明在得到拯救的瞬间就陷入了狂欢,这躁动居然带来了更多无谓的流血和牺牲。 “末日不存在了。” 人们这么说着,然后兴高采烈的把有限的时间挥霍到无限的享乐里。 哪怕毁灭星神和祂的反物质军团依旧在肆虐,哪怕丰饶依旧在制造扭曲的怪物,但又怎么样呢? 因为这些有形的敌人,总该比看不见摸不着的“死期”好对付。 于是,混沌医士的自杀率上升了许多,失去虚无力量浸染的自灭者中也有数不胜数的个体化作再也无法燃烧的灰烬,在相位灵火的照耀下渺无音讯。 有人说,战胜虚无星神的那人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当然是,有这种力量的人不是星神也是星神,对待神明还是要放尊重点。 “我们要为祂着书立传吗?” 智识星神拒绝了这个提议,而记忆星神对着祂的追随者点头默许。 但最终这个企划还是无疾而终,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救世主的名字,甚至历史学家对于这位勇者的生平也一无所知。 他…不……应该说是祂了,没有人知道祂在杀死虚无星神后去了哪里,是同归于尽还是取得大胜,祂这么做的意义为何处。 ……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虫群了,仿佛这个种族被谁打包带走,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另外,无机生命的族群中也莫名其妙添加了极其固执而森严的宗教信仰崇拜,人们不止一次看到金人和机巧鸟在从事任务时用发声模块哼唱神圣而庄重的音调。 这就是虚无死去后世界发生的变化。 —————— 付之一炬的生命,灿若琉璃,美类寰宇,轻如鸿毛,贱似草芥。 这么描述起来,是不是显得稍微有些讽刺? 可如今呈现在王凯文面前的事实就是如此。 在他的掌中、指尖,最后一丝象征着【虚无星神·ix】的力量和存在全都逝去,并且再也不会拥有重燃的可能。 祂死了啊,死在他手上。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看上去联通概念无所不能的神明,却像个卑微凡物一般失去了生命,沦为一具干枯的尸体。 星神的死亡不仅是物理生命方面的静默,还包含其命途层面的变化。 王凯文操纵着他所拥有的【秩序】和【救世】去一点点蚕食无主的【虚无】命途,这个过程缓慢而残忍,给了他这个簒夺者充足的时间去回味那只黑皮蛋的一生。 他看到星空被未知的黑雾遮蔽,看见星域被突然出现的阴影淹没,看见恒星和行星的光芒全都熄灭,看见生者闭上眼睛,然后再也不会醒来。 很可怕的风景…… “我很高兴你在最后一刻仍然有着清醒的思维,这对维持记忆的完整很有帮助。” “在这个世界初次见面,请收下我的赠礼吧。” 由玻璃或者水晶什么拼凑出的美丽人形,戴着东方王公式样的冕冠,踏着流光而来,却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那是〈浮黎〉,记忆星神。 王凯文身上还有祂给的赐福呢。 当时他被自家爱莉(掉色)关在侵蚀乐土里,要不是这位大哥打赏得够果断,他说不定现在还在剧本里当回复术士呢。 现在有幸和这位陌生的金主见面,王凯文想的却不只是一件事: 他脑子回忆起在匹诺康尼中自己连续追杀的那只不明忆者,那个胆敢用能力窃取他记忆的狂徒。 当时他就确认过了,那位敌人不可能是剧情里的黑天鹅,因为虽然她们的技能组差不多,但用起来熟练度千差万别,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另一方面,黑天鹅身上没有他下的追猎标记,后来释放镜花水月的时候她也在支配范围内,没有作案机会,除非…… 想到这,王凯文在意识里呼唤着记忆星神浮黎,希望得到祂的解答。 “她不是忆者。” “至少曾经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浮黎的回答很有水平,大概是考虑到了他的疑惑,使用了很具体的定义来回应这个问题。 得到的这个答案……和他猜到的差不多。 这个世界上不是忆者还能拥有信息态生命的个体不会太多,极度缩小的搜索范围足够他顺藤摸瓜使用穷举法来回追猎几遍。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去而复返的浮黎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等等……你刚刚提到的那位〈窃忆者〉是不是会使用忆庭的记忆复刻和剥离技术,拥有独立制造光锥的能力?” 王凯文点点头,要不是因为看到了她徒手捏光锥他也不会跑到记忆星神这儿找线索了,他向来谋定而后动。 “哦,那就不奇怪了……” 浮黎那晶体化的身体作出了一个远眺的动作,随后祂很有深意的望向面前的青年。 “你自己用〈虚无〉搜索她出现过的区域,那里会有我不能直接用语言和文字告诉你的信息。” “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太过于惊讶……” 只留下这么虎头蛇尾的一段话,浮黎再一次化作流光冰晶消失在王凯文的眼中。 可以,很谜语人。 不愧是能和乐子神在看台上“排排坐吃果果”的传奇观众,除了摄影技术高超,喜欢离线保留群聊天记录以外,还有着难以想象的引导力。 大佬别急着走呀,给两张光锥(伸爪子) …… 可她不是忆者,还能是什么东西呢? 总不能是除了他以外第二个异世界来客吧? 这年头穿越者都组团下副本,没理由这么大一个世界就他一个靓仔? 王凯文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戴有十戒的手中光芒微微一闪,便撕开一条用于跃迁的空间裂隙。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要不要先整点吃的~】 【 ?ヽ(?ˉ?ˉ?)ノ~?】 “醒啦?” 听着耳边熟悉的机械少女音,王凯文一边控制着星间跃迁的速度和距离,一边和她聊天。 “不急,我们先去真正的匹诺康尼转转,咱们不告而别到底失了礼貌,现在赶紧回去也给他们补到位,我还没看完偶像剧呢。” “模拟里有的,现实也要有,模拟里没有的,咱们也给他整上!” 【嗯!】 【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出了这么多力气,王凯文你可要请我好好的来一顿~】 【苏乐达汽水很好喝,蛋糕卷的味道也很不错,咱们回去的时候可以打包给大家带一点。】 【?(*′?`*)】 —————— 这里是瓦尔特·杨,一个普普通通的无名客。 他现在有些犹豫,也有些忧郁。 二十七个系统时之前,在路上闲逛的时候被扒手摸走了终端导致无法和列车组的同伴联系。 二十五个系统时之前,他自认为发现了王凯文这只奥托同位体的阴谋,前往匹诺康尼大剧院与其血战到底,最终力竭战败。 十九个系统时之前,他和砂金,星期日一同被关在某个受【秩序】影响,不完成任务就无法离开的房间里。 十七个系统时之前,他目睹了新人偶像练习生米莎·米哈伊尔,砂金(女装)的舞少女出道表演。此后,他又在墙上的显示屏上看到了橡木家系家主星期日扮演的少年王妃。 老杨皱紧了眉。 地铁,老人,手机…… 哦,他的手机没了。 瓦尔特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隐隐约约能猜到大致的走向却完全没有解脱的办法 。 “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难不成真的要出卖灵魂,穿上那身完全不符合设定的女装,然后出道去当偶像吗?! 不可以啊,这种事情也太混沌了,堂堂传奇英雄在异世界被迫营业,打出战败cg什么的……这种事情不要啊啊啊啊啊! ((???|||)) 今天的岩之律者依旧是生龙活虎,精神充沛,被整个世界(和王凯文)特别关照的一天。 相信在不久后这位前任逆熵盟主能够拿出领袖的魄力,直面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 前途一片光明啊(悲) “孩子们,救命啊!” 瓦尔特只能期待有人发现了他的消失,不然他会面对什么就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了。 …… “所以现在有谁知道杨叔跑到哪里去了?打他通讯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星摆弄着手里的终端,往置顶的列车组“相亲相爱一家人”里又发了条信息。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稳住三月七的情绪,然后找个机会把旁边的新朋友流萤介绍给她,最终实现人生大圆满的成就。 至于用作谈话借口的,咱们亲爱的瓦尔特先生?他的失踪大概是错觉吧,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自己走丢了不成。(无关心) art41: 谐乐永续 “情况很不错哦,凯文。” “爱莉她的力量已经开始影响这个星域了,如果你早点忙完回来还能看见她拽着帕朵的尾巴从行星轨道的一边跑到另一边。” “加油啦,就差你了~” 通讯里,属于梅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过来,让他的情绪变得缓和而平静。 王凯文多问了两句。 “我?亲爱的是在担心我吗?嘿嘿,好高兴~”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至少是摆脱掉虚无自灭的冲动了,现在我的存在印记依附在〈希佩〉那里,倒也还算不错?” 梅轻笑着继续说: “不用担心我啦,凯文,我的男孩子可不能总是这样成天皱着眉毛呢。” “回家待着总比旅游安逸,这里有小白和薇塔陪着我也不会无聊~家里的浴缸虽然没有匹诺康尼入梦池那么奇妙,但也是有泡泡的。” 背景里适时的传来了薇塔的声音: “梅,别在浴缸里玩水啦,泡沫都溅到地板上了,快点起来换我来。” “诶,话说你是在给他打电话吧?” “替我告诉他,匹诺康尼那里高浓度的忆质吸入过多容易导致失眠,让他在饮食上注意补充维生素,梦境里的进食可没有营养……” 嗯,很有薇塔风格的妈妈系碎碎念。 有一种冷叫做薇塔觉得你冷。 薇塔对于梅陪着他去匹诺康尼没什么意见,但是对旁边顶替她位置的黑塔则没有那么友好。 (o`e′o) 她好像总觉得黑塔和阮·梅这俩家伙身上的气质与她相似,使得她失去了人设上的特性。 真是奇妙的执念呢。 在白日梦酒店的时候,每天晚上王凯文都会给她发消息汇报日常,也算报个平安,薇塔可比他更多愁善感,总不应该把她丢在那里冷冷清清。 梅又在聊天框发了一张照片,画面里她裹着浴巾坐在小凳子上调皮的眨眼,身后站着正在一脸嫌弃的帮她擦干头发的薇塔。 “不必担心什么,放手一搏吧,我和她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王凯文笑着挂断通讯,在聊天框里回复她一张用白珩照片制作的表情包:小狐狸满眼小星星的看着面前的星槎驾驶证——会赢的。 “走了,小家伙跟紧我。” 他的身后,一只紫白相间的的不明生物蹭了蹭他的裤脚,然后居然逐渐变成了一颗球形发光体,开始跟随着他漂浮。 哦,这东西是王凯文养的那只“示现此世之兽”——是节能模式,现在没那么多崩坏能给它。虽然画风可能有点猎奇,但这玩意儿姑且算是他和月光一起照顾的宠物。 —————— “放手一搏吧,别顾虑太多,这就是男人该有的性格……” 瓦尔特已经走到了最后的试炼前。 他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情绪波动了,只剩下最果断而坚定的信念。 被囚禁于此的这么多天,他想过很多。 但到了现在,那些无聊的问题也已经有了答案,砂金和星期日都靠着那种方法走了出去,他杨某未必不可。 正要行那苟且偷安之事,瓦尔特的耳边传来了王凯文的声音。 “哦?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我亲爱的朋友,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我制造的房间吗?居然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废话少说!是杀是剐随你,若是要折辱我这个老年人来满足你那扭曲的愿望,我宁愿去死。” 瓦尔特见到把他关在这里的始作俑者,怒发冲冠,但多年的涵养性让这位百岁老人还能和这个烦人的家伙相对冷静的交流。 “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强迫你们做什么吧?” 王凯文脸上笑容不减,却带上了三分莫名其妙的兴致,这是因为…… “哼!你做的事你自己还不清楚?” “不女装出道就绝对无法离开的房间!这都是多么扭曲的趣味,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心理变态,冷热不忌?” 老杨没好气的怼他道。 “额……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扇门是往里开的,只要你们用力往里一拽……” 王凯文承认墙上写着的字是他的恶作剧,但是崩铁男团女装出道什么的,他真的就是说说然后顺手写了一行字罢了。 砂金和星期日天生丽质难自弃,这没什么问题,但老杨这个重量级,嗯。 “呵,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玩弄我吗?” “你大概还想着让我这个囚徒自己选择合适的风格,然后一脸屈辱的在你的面前像个小姑娘一样展示才艺吧?” “我告诉你,你做梦!” 老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横着眼,正气凛然的怒斥他。 因为瓦尔特刚刚就和星期日他们一样触碰到那个道具箱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出于无奈,他只能预测自己可能面对更加艰难的选项。 “嗯……” 王凯文破坏了囚室门上的锁链,表情复杂。 他刚刚看完监控的确有了灭口的心思,毕竟要是瓦尔特出去以后大加宣传此事他这么多年英明神武的形象就毁了。 幸运的是理智压倒了恶魔。 “你走吧。” 王凯文这么对瓦尔特说着,然后他转过身把后背不加防范的露给他。 想要玉石俱焚的话这已经是瓦尔特最后的机会,只要他能扔出一个像样的黑洞,这就是……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瓦尔特终于还是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你身上的阶段任务没了,趁时间还早尽快离开吧。” …… “你确定你不需要折磨我的精神?” 瓦尔特不死心,又问了一下。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砂金和星期日起码还能用表演换来大量的信用点,你对于这项事务有什么特别的了解吗?””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想要看我充满希望又坠入绝望的样子,嘿,你让我走,我偏不走。” (=tェt=) 瓦尔特一怒之下用岩之律者的力量制造出一件堪比大守护者骑枪的武器直指他的额前。 毫无疑问,又是一次酣畅淋漓的败北。 “咕,杀了我。” 他连拟似黑洞和引力爆破都用上了,却还是在王凯文压倒性的力量下完全做不出反抗。 “既然你都这么要求,我不按着做岂不是缺了些人性化管理?” 王凯文笑笑,松开控制住瓦尔特的傀儡丝。 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他刚刚想的确是比较不严谨,瓦尔特能派上用场的地方还挺多。 拿出终端给加拉赫发了条信息,表示这里有一位和米哈伊尔一样愿意为匹诺康尼复兴提供力量的志愿者,秉持着资源不浪费的光荣传统,加拉赫同意了这个新企划。 你的下一个瓦尔特何必真的是瓦尔特。 在瓦尔特绝望的表情下,王凯文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在他的身上滴落了一些其中装着的液体。 …… “你你你……你不能如此啊!!!” 伴随着一阵烟雾自体表弥散,现在登场的是瓦尔特·杨(匹诺康尼庆典限定)。 恭喜老杨成为除星以外第二个拥有双形态切换能力的无名客角色,遥遥领先于丹恒。 如果这真的算是好消息的话。 art42: 临时演员 星期日刚刚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不仅家族有关于秩序的大业被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给搅局了,自己还被某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用难以理解的方式正面击败。 尊严和意志一同被打碎什么的,还真是有够不讲道理的力量啊。 但是这一定是梦。 因为星期日很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屈辱的,像那个梦里一样无可奈何的,穿上属于女性的衣装,带着无法容忍的…… “哥哥,醒了吗?” “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快点去大剧院,今天还有你的剧场呢。” 是知更鸟(罗宾)的声音。 全宇宙最温柔最美丽最可爱最重要的妹妹酱现在正在敲着他的房间门。 放在往日星期日应该会兴高采烈的收拾大半天,用最得体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才能不负兄长的优雅和威严。 可是现在,他只想去死。 为什么? 因为那个比噩梦还要可怕的场景居然就发生在这个他所经历的现实,并且将要一直延续下去! “女装,出道做偶像,歌剧院当红女星……呵呵呵……哈哈哈。” 星期日面色惨白的看着床边衣帽架上挂着的华丽长裙,缀有羽毛的礼帽,还有一条宝石项链,我的神主啊,那里甚至还有一双高跟鞋。 完了,全完了。 “哥哥?” 门外的知更鸟通过读取心音感受到他的异常情绪,推开房间门走了进来。 “哥哥还在因为起床气而纠结吗?” “明明已经是这么大的成年人了,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撒娇呢~” 她坐在床沿,靠他很近。 星期日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有女孩自身那种温柔的气息,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他最熟悉的人。 “不用担心,我只是还有一点…不习惯。” 他尽可能平复心情,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哥哥是不喜欢歌剧表演吗,明明上次还在舞台上表现得那么好…不会吧?” 她望着他的眼睛,以他不可能拒绝的语气: “哥哥……是不愿意陪我一起去大剧院表演吗?”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中,星期日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只能静静的用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挚爱血亲,无奈而宠溺。 “怎么会呢。” “对于你,我永远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这句直白的表达,少女刚刚还有些阴霾的俏脸上又布满了快乐的红晕。 “其实我一开始也有些不安呢,毕竟哥哥打扮成女孩子陪我一起上台表演什么的,简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像哥哥这种有天赋的人,如果没有向观众们展示自己的机会未免太过可惜了。” 她望着他,像是在看一朵玫瑰。 “从哥哥决定要为了家族为了匹诺康尼而付出一切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很久没有这么接近的交谈和相处了。” 知更鸟顿了一下,神色里浮现出压抑许久的感情,还有让星期日都觉得惊讶的热烈: “虽然……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你会愿意接受这个荒唐的提议,但我仍对让你能够陪伴我的一切而心怀感激。” “……” 她的脸红的有些奇怪,像是要克服许多紧张和尴尬似的,涨得可难受。 良久,她才张开嘴巴说道: “哥哥……最喜欢你了。” “?!” 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刺入了心脏,他的思维都因此瞬间发生了宕机,只能在耳边反复播放她刚刚说出的句子……脑子里都是。 星期日的心理抵抗在这一句话语里卸去了所有的防备,逐渐沦为了最温柔的嗔怪: “好狡猾啊,真是个坏孩子……” 他起身,把自己最珍爱的人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值得他去付出感情的事物了。 “嘿嘿,偶尔笼子里的知更鸟也会因为被冷落产生小情绪哦,哥哥~” 懂得怎么抓住妹控哥哥弱点的知更鸟甜甜的笑着,依靠在他肩膀上,享受着和许多年前一样兄妹二人那亲密无间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慌乱的站起来。 “离剧院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哥哥,我来帮你化妆,快点!不然我们就来不及啦!” 星期日看着面前慌慌张张的女孩笑了,他穿上那件长裙,把那条项链递给她,坐在梳妆台前乖巧的摆出姿势: “那就麻烦你啦~?” 到底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禁欲系贵公子,一颦一笑都有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这不,他随手就反用了不亚于顶尖偶像的魅惑力,小小的报复了刚刚恶作剧的自家妹妹。 …… 瓦尔特的崩溃是没有声音的。 有的人说,人生一世不会有什么事可以大于生死,这话说的没毛病,因为当年在量子之海给凯文老祖送人头被他追着砍时瓦尔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生死面前无大事。 但总有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当那瓶液体从发间滴落,瓦尔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精神,自己的作为人类的尊严都在一同发出哀嚎。 四肢百骸的乏力和寒意,伴随着骨肉抽离的麻痒和钝痛,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身上穿的这件衬衫变得这么宽大了? 不,不对! 这件衣服并不具有自我形变的能力,真相是他的身体正在扭曲,压缩,变成更加虚弱的,幼态的,娇小的奇妙模样。 这种变化既让他感到恐惧,又让他感到悲哀。 何等恶劣的趣味啊,简直是黑色幽默!瓦尔特不敢睁开眼睛,他怕自己睁开眼睛就会看到让他失去勇气的可怕景象。 “如何,对你的新样子满意吗?不喜欢的话我还能用点小手段给你来点微调。” 王凯文凑到老杨的身后,相当有折磨天赋的向他轻声低语道。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Σ(?д?|||)?? 然而这惊恐的话语等说出口后却因为尖细软糯的声线而变得越来越像撒娇。 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高大成熟的瓦尔特已经不复存在,原地只有因为不明原因而变化的棕发少女……好吧,这么小一只应该算是萝莉。 粉雕玉琢的软嫩小脸因为委屈嘟起来,短手短脚的萝莉身材被按住头就打不到面前王凯文的身体,披在身上的衣服过于宽大,更加衬托得她小巧可爱。 喂喂喂,别光顾着看啊,说词,说词啊!这个问题很严重好不好! 但无论是精神崩溃的怒吼还是惊惧的自言自语都因为瓦尔特现在身体结构的特殊性而变了味,只有一只软萌萝莉奶声奶气的反抗,终究无力回天。 良久,王凯文看着哭累了,眼睛红红的萝莉杨直接坐在地上,用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嘛……” (?_?) 王凯文摇了摇头: “我之前给过你机会,甚至就在刚刚我还说了要放了你让你尽快离开,是你自己非要做无谓的挣扎,我也是正当防卫罢了。” “哪有这种方式的正当防卫啊…欺负人……” 回想起刚刚这个坏家伙近似于挑衅的言论,瓦尔特一下子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了,他怎么愿意相信有那张主教脸的人会那么友善呢,说不定这还是出于戏弄的目的要折辱他? “想开一点呗,起码现在…地球上的小乔伊斯有两个关心他的妈妈了?” 秉持着气死人不偿命,开口必有典的出色思维逻辑,王凯文直接乘胜追击,一言封死瓦尔特的退路和希望。 “我…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呜呜呜……” 〒▽〒 果不其然,听着这句话,萝莉又难以遏止的哭起来,想起故乡的特斯拉和儿子他真的是…… “好了,不逗你了。” “这个药剂的药效只是暂时的,我只想让你在匹诺康尼稍微安静一点,别到处乱窜。” “等回了列车我就给你解药,现在我打个通讯让加拉赫过来接你,乖乖待在这不要乱跑。” 王凯文笑了有一段时间,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趣,摸了摸瓦尔特现在柔顺的头发,对着这只眼泪汪汪的萝莉说道。 “真…真的?” “不许骗我哦……” 大概是因为身体状态反向影响到了人格,瓦尔特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容易说服(忽悠)。 “那个,能不能不要告诉星……” 一想到马上可能见到列车组的孩子们,老杨就不由自主浑身难受,他只能希望面前的这个大坏蛋能稍微有些人道主义关怀。 这种样子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了,恐怕可靠的开拓者大前辈就再也当不了了吧? 如果在这种时候被心怀不轨的坏人要挟,可能连反抗都无法做到了吧? 看着面前的萝莉怯生生的拉住自己的衣角,王凯文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药剂的原理是用〈丰饶〉干涉生物的身体,引导其向着幼态异性个体临时转化。 可是看这样,老杨怕不是连自我认知都出现了问题,他现在已经完全变成萝莉了,连思维方式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幼稚。 想到这,他脸上出现了温柔的笑容。 “亲爱的瓦尔特先生,你也不想星和小三月他们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你也不想……以后都永远保持这个样子吧?” “要,乖,哦~” art43: 捏死一只蝼蚁 黄金时刻的广场中央,黑塔站在那里,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泛起空间潮汐的涟漪。 她警惕的用命途力量构筑的冰霜围死了这片空间,哪怕她甚至都不能看清冰雾将要出现的人影。 “很危险。” 无形的压迫透过这具傀儡躯体,向她本体主意识传达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感知。 黑塔在片刻的慌乱之后笑了起来。 王凯文之前就和她说过,要千万小心一位神出鬼没的忆者,这是在梦境里把他引导向错误道路的元凶,她竟然……让他有些看不透。 呵,我那不成器的孩子啊。 黑塔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心情了,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声来的。 居然用“忆者”这种词汇来形容这位危险的大敌,多冒昧啊。 该说是王凯文小朋友没见识呢,还是说她黑塔和阮·梅把他照顾得太好了,让他连办公室里画像的人物都没认全。 哦,她的那张画像没有脸……呵呵。 想到这,黑塔又气不打一处来。 “阮·梅,我记得我让你帮他补习过历史课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学生的?” 太理所应当了,王凯文身上有着机巧造物的气息,甚至也曾经存在过继位“帝皇三世”的可能,那位大人“顺着网线”找上门来也在所难免不是吗? 随着细弱丝线的刀光划过黑塔额前飘飞的发丝,来者显现出了她的真容 ——如果用量子色彩打上马赛克也算得上脸,那当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丽人,虽然她身上危险的气息会摧毁观看者的一切感知。 “天才俱乐部#83黑塔,向您问好。” “天才俱乐部#4,【寂静领主】,波尔卡·卡卡目……智识王座,杀死帝皇的人。” 话音刚落,伴随着思维链接断裂的刺痛,黑塔这具人偶身体在瞬间毫无征兆的倒下。 对方没有和她有多余的交流,初见即是终末。 刚刚那道银色不是光的反射,而是匕首划开意识造成的错觉,只是她的动作太快,直到现在她的猎物才反应过来。 有人说之所以【寂静领主】是波尔卡·卡卡目的称号,是因为看见她的人都不可避免的归于寂静,永远的寂静。 她使用的力量名为〈全知域〉。 波尔卡追求“全知”,她将目前已有的知识以外的知识都视为不可知的知识,为知识的圆圈加上边界,那么博识尊在这个范围内就可以穷尽所有的知识以达到全知的范畴, 这份概念级别的能力转化为具体的应用,也就是波尔卡的全知域。 智识算力所到之处,波尔卡这位令使便能够掌控所有的变化可能,从而让概率性事件变成一个必然,存在则必定发生。 在全知域的影响范围内,她将拥有支配万物的权限,因为一切的可能和变化都被锚定选中,再也不存在意外或是奇迹。 因为黑塔的人偶拥有着自我毁灭的可能,所以刚刚通过微不足道的接触,波尔卡成功让这种可能性成为了现实。 这是一场完美的刺杀,演算到极致的蝴蝶效应可以为她所用本身就是不可理喻的,因此对于除了她以外的人来说,这是退无可退的梦魇。 可惜…… 神尚且做不到全知全能,区区借用权柄的凡人也敢以此为名,自我加冕为令使之上,星神之下的“王座”,颇有些许讽刺。 就举个足够有说服力的例子吧,比如……马上波尔卡女士可能将要面对人生中少有的几次败北。 这具黑塔的人偶当然已经毁灭殆尽,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具黑塔的人偶——当然不是。 或许黑塔这具身体在全知域的影响下显得太弱不禁风,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撑得住,被轻而易举的“初见杀”了,毫无反抗能力。 可是啊,根据传统冒险故事的套路,不管是勇者还是魔王都应该有第二管血条。 掀起风暴的总是蝴蝶,而蝴蝶……也是虫子。 人偶以一种扭曲的,几近惊悚的方式从地面上爬起来——这指的是她先四肢撑地,弓起腰腹,然后缓慢而迟钝的手掌发力支起,从“下腰”的姿势里中站立起身。 动作有点像仙舟故事里的僵尸怪物,还有点像公司拍的异变恐怖片,但她毕竟站起来了。 不要感觉惊讶,虫子们就是这样让自己从失衡状态回归物理平衡的。 现在轮到波尔卡·卡卡目女士感觉到自身后传来的寒意了,她理应明白,这一次登场的对手终于足够她倾尽全力,然后——堂堂正正的战死。 诞生之时,万千子嗣簇拥着唯一的王登上孤独的神座,那个时候寰宇因祂而悲鸣。 更巧的是,我们不仅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 真蛰虫的躯体突破了空间,聚集在这片新开辟的战场,他们的鞘翅上印刻着〈繁育〉,〈智识〉,〈秩序〉的命途祝福,甚至有的个体还夹带了相当恶劣的〈丰饶〉。 “黑塔”微笑着,她伸出手,向着这位了不起的对手发出了优雅的挑衅。 而面对着越来越多凭空而来的虫群,手持着匕首的女人只是擦干净了匕首上些许墨绿的污渍。 她已经开始理解了这个困境的麻烦所在。 虫子们虽然在全知域中“脆弱得一触即溃”,但它们无止无尽,甚至拥有着虚空重塑,滴血重生的诡异存在性,根本不可能完全抹除。 而不彻底抹杀它们,她甚至无法拥有接近目标的机会,不是有概率,而是完全不可能。 “因为哪怕是【智识星神·博识尊】也不曾知晓彻底根绝〈繁育〉的办法啊,否则祂也不会……” 波尔卡站在了原地,不再活动。 “不要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塔伊兹育罗斯在黑塔的背后显现出真形,她平静的看着这位敌人在扰动中挣扎。 另一方面,借助着和她的联系,黑塔小姐也终于打赢了复活赛,她的意识体漂浮在虫皇虚影旁边,若有所思的开始用自己的〈智识〉解析笼罩此处的“全知域”。 “波尔卡,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大人物何必屈尊乔装打扮成忆者,去窃夺一位小辈的记忆。” 良久,黑塔先一步问道。 “可笑,你真的了解他的全部吗?” “我只是邀请他加入我的舞台剧,然后被他当面拒绝罢了,这称不上谋划,更算不上盗窃。” 拥有【寂静领主】称号的究极令使摇了摇头,对于黑塔的愚钝和幼稚感到无话可说: “更何况,我想要做什么还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在〈全知〉的支配下……” 回答她的,是自其身后贯穿躯体的金色锁链。 喷溅型的血迹染红了梦境里的地砖,这位天才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更是为这个场面配上了滑稽的氛围……这应该算黑色幽默。 “什么时候?!” (°Д°) …… “在你还神神叨叨的说自己全知全能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站了好一会了,哪怕你回个头也不至于这样啊……” “说了多少遍,人要给自己留后路。” 王凯文若无其事的牵扯指尖的锁链,带出更多的血液,概念意义上的致死性创伤有多痛苦他还是比较好奇的,现在刚好有了实验课题。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讲理,但〈全知域〉什么的对于他来说还真算不上真正可怕的玩意儿。 为什么? 你要不要猜猜全知域的运行原理是什么? 没了博识尊这只超级星体计算机的算力支持,单是凭借波尔卡那有机生物的可怜大脑…怎么可能拥有接近全知的测定嘛! 而论起使用〈智识〉命途的权限,不好意思,现在的虫群里挑任何一只接入思维网络的个体应该都不会比波尔卡女士低。 拿博识尊的算力挖矿,王凯文是专业的。 在这方面恐怕也就只有博识尊本人…不…本机,可以比他更有发言权,虽然这么说似乎多多少少有些没良心,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 被〈秩序〉实体化的锁链贯穿身体,感受着那来自于生命本能的无力,波尔卡觉得自己居然有可能像是个悲哀的凡人一样死去。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无可奉告,我没有向敌人解释的习惯。” 操纵着指尖的傀儡丝,暂时止住了波尔卡的物理死亡,王凯文随手把她里三层外三层捆成了粽子,然后扔进储物空间里。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来着?” 黑塔不知什么时候切换回主意识凑了过来,像是打量某只奇珍异兽似的看着他。 “也没啥玄乎的,弄死〈虚无〉以后就学会了这种小手段,我现在算是知道梅当年有多方便了,全地图透视传送加锁血秒杀……” 说着让黑塔听不懂的怪话,王凯文平摊双手。 “唔,你要还是猫咪我一定要把你的耳朵薅秃,然后让阮·梅拽你的尾巴。” 黑塔默默的说出了对于猫科动物极其不友好的处理方式,然后王凯文就感觉到自己的“幻肢”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好啦,把你晾在一边是我不对。” “那么,全宇宙最美丽温柔宽容大度优雅善良智慧的天才黑塔女士,愿不愿意陪我这个坏孩子去看一场过期了的舞台剧呢?” 他牵起黑塔的手,真诚的邀请道。 “再不赶紧过去,我的风评就要被某个冒名顶替的假面愚者给败光啦!” art44: 枪击一只蝴蝶 “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是王凯文?” “不然呢,你看看我这脸,看看我这身段,再加上这独一无二的气质,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够拥有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 “那我是谁?” 王凯文表情僵硬的看着面前这张和他一般无二的脸,他有那么一瞬间明白梅第一次看到黄泉时是什么心情了。 不能说和他非常相似,只能是一模一样。 那位“王凯文”甚至还相当可刑可靠的牵着一只软萌的棕毛萝莉,是比薇塔还要小上一号的绝对幼女,显得既可疑又猥琐。 正在牵着他手的黑塔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和他面前这只冒牌货。 “要不你们打一架?” “谁活下来了谁就是真的。” 就这一句话,对面的“王凯文”很快就破防了。 “喂喂喂,现在可是文明时代,没必要用这么血腥的方式来决定谁真谁假吧?!” 而黑塔旁边的王凯文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微笑着向另一个自己伸出手去: “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世界上存在弱肉强食的基础规则嘛,就以此地为界……”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他随手唤出天火圣裁,虽然现在他有的是手段,但既然要证明自己不可替代,用这位从头到尾陪着他的老朋友是再合适不过了。 Σ(?д?|||)?? “你认真的?我不陪你玩了,真没意思!” 只见一阵飞沙走石,然后…… “诶,看到我不觉得很惊喜吗?” 小个子的愚者小姐笑嘻嘻的蹦到他身前,向他和黑塔做出一个俏皮的鬼脸。 “我没计较你变成我的样子为非作歹就已经很宽容了,请稍微有点眼力见,好吗?” 王凯文没好气的看着花火,假面愚者大多没有节操,虽然早就猜到自己不在场这只雌小鬼会整出许多花活,但他也猜不到这只幼女的来历。 “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你身后跟着的那孩子是谁,我不记得有在委托任务里让你去参与人口贸易啊,猎犬家系赶过来你全责。” 花火侧过脸来,做出暗自神伤的忧郁表情: “唉,男人就是这样!用完了就把人家给抛到一边去,好不容易见了面却还是关心别的,就不能先与我叙叙?好绝情啊~嘤嘤嘤。” “这么说倒显得是我不识大体了……早知哥哥来了我就应该找个地方挖个坑钻进去,这样且不知是不是对你我都好,再不相见罢了~” 扑面而来的茶叶气息,嗯,好听就是好茶。 王凯文沉默的看着面前戏精上身的疯丫头,面色不改,甚至心里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只是看着她去演,做自己的观众。 他没意见。 “只想看看你怎么圆。” “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观众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 “喂喂喂,你咋还唱起来了!” …… 看着这俩活宝激情飙戏,黑塔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吐槽了。 她现在只想召唤出钻石锤子,向塔伊兹育罗斯借点命途力强化,然后往他们头上一人一下。 看看是不是可以通过物理冲击的方式让这俩卧龙凤雏的脑回路稍微向正常人靠拢一点。 大概也是因为王凯文的“病情”和抽象程度比花火还要严重,这妮子人来疯的特性被大大压制了,现在只能和黑塔统一战线,防止自己被“域外天魔”的奇妙文化侵蚀。 “诶,怎么都不说话了?我歌还没唱完呢……” 王凯文眼看着氛围突然安静,一脸无辜的看向身边的两位听众。 “没事,唱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唱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花火和黑塔捂着耳朵,异口同声的说道。 …… “也就是说你这几天冒名顶替我,代我完成了砂金,星期日和瓦尔特的拘禁安排?”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王凯文坐在大剧院前花园的长椅上,从储物空间递给花火一瓶经典苏乐达。 “当然咯!” “我可知道他们对于你的意义,这三位可都不是好处理的狠角色,虽然不能成事但败掉你的大业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火接过玻璃瓶,用牙咬开瓶盖,很没形象的往嘴里大口灌着汽水,一边享受着气泡口腔里炸裂的感觉,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道。 “但我没有让他们女装出道吧?” 王凯文迟疑了片刻才又问她道。 “这是我那天看你对付米哈伊尔那个老头获得的灵感,不得不说你这办法很有创意。” 花火眨了眨眼,从旁边捞过来一只打算悄悄逃跑的萝莉,向他笑着说: “你不是从刚刚就很好奇她的身份吗?猜猜看,猜对了就奖励你一个神秘大礼包。” 黑塔和王凯文这才又把注意力集中于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身上,不对啊,萝莉体型的除开薇塔和白露,他王凯文还真没几个认识的。 “看起来有些难度是不是?” “给你个小提示吧~” “她可是你们星穹列车里拎出来的成员哦。” 花火嘿嘿一笑,肆意妄为的揉着那只萝莉的头发,欣赏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哪是提示啊,简直是公布答案。 这次来匹诺康尼的也就是列车组,姬子阿姐和三月七还在外面等着呢,星忙着陪她的新朋友流萤,丹恒呢,正在和波提欧逛酒吧…… 也就只有老杨了…等等……老杨?! 不是,哥们儿! l?°⊥ 啊?还有这种操作?! 王凯文算是知道刚刚看到这只萝莉传来的那种违和感到底是源于何处了,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像吃了一只苍蝇。 另一边,萝莉状态的瓦尔特眼睛里彻底失去了高光,整个人灰白的像是一尊石像。 好消息,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家伙另有其人,不是王凯文,至少理论上还存在着反抗的可能性。 坏消息,假面愚者喜怒无常,天知道他瓦尔特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原来英明神武的样子!特斯拉对不起,我约阿西姆这辈子算是丸辣! 社会性死亡的痛苦和前途一片黑暗的绝望,短短几秒钟,对于瓦尔特来说长得像是一辈子。 〒▽〒 “如果我有罪,倒不如把我困死在量子之海里,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处罚我……” 想开点,老杨,受害者不只你一位。 王凯文接过花火递过来的明信片和时尚杂志,你别说,你真别说……砂金和星期日这俩人打扮一下还真有几分姿色。 “是吧?我当时也觉得他们两个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可怕呢,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你要是有兴趣我完全可以让他们永远变成这样哦,想不想看到更精彩的画面~” 花火的眼睛眯起来,弯成好看的月牙,轻而易举的说起来了相当可怕的事情。 “额,还是免了吧。” 感受着身旁黑塔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秉持着合理避险的态度,王凯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当然他心里是否会感到遗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哼,真没意思~” 花火嘟起嘴巴,表示自己对于他半途而废的行为相当失望,说好了欢愉到底呢。 “嗯…我听说你把马赛克脸都抓起来了?” 愚者小姐的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想到一出是一出,又兴趣满满的看着他。 “干得漂亮!” “我都能想到那个机械脑袋暴跳如雷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祂现在会有多想干掉你,怎么样,怕不怕?” “如果你怕了的话去找乐子神,对付自以为是的傻蛋阿哈还是很有经验的~” 花火捂着嘴巴笑着,笑得前仰后合,言谈之中完全没有对于智识星神和自家欢愉星神的敬意。 “我要是怕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了。” 感受着另一只手上黑塔握着的力气又大了些,王凯文转过头微笑,告诉她不必担心。 “星神这种存在虽然强大,却也不是不可逾越,只要你和他们走到了同一级阶梯上,你就能看到他们的无能狂怒……” 诚然,【寂静领主】在宇宙上有着赫赫凶名,甚至还曾经杀死了机械帝皇,但这种成就依旧局限于人力的范畴之内。 自诩全知全能的王座,实际上还是神位之下的蝼蚁之一,他击碎〈全知域〉的时候甚至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只是凭借本能给了她一记背刺。 蝴蝶扇起翅膀,可能会在海岸的另一边掀起风暴,但杀死一只蝴蝶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任务…… “花火,陪我一起去看看星期日先生的新舞台剧吧,门票钱我出。” …… “当然,乐意奉陪。” art45: 秩序行者的决意 他的名字是“星期日”。 在这一天,神做完了自己的所有工作,世界被完全的创造,戒律和秩序驱散了混沌的阴霾,世间万物都沉浸在祂的旨意里,领受着赐福。 这一天,连神都可以因为事务的完成休息。 这就是“星期日”,所有人都能够享受生活的乐趣,不必担心明日的困顿,不必悔恨昨日的无措……这就是他希望实现的愿望。 至于他自己,他宁愿自己成为那唯一不入眠的高塔,去哨戒无数时代的危险,去消磨意志,哪怕万劫不复,哪怕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了她。 为了这个他深爱着的世界。 为了一切值得去期待值得去祝福的美好。 “我有绝对不能放弃的理由。” 星期日站在那个房间的门前,向着这里的主人说出自己的决定。 “这里谁不是呢,孩子?” 门的另一边,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 “我曾经也向你一样满怀期待,甚至不惜为了心中的自由,追逐星穹列车的轨道,到异乡去参加一场鲜血淋漓的界域解放。” “可是啊,我直到看见血液浸没大地的时候才开始明白,那些属于年轻人的天真是只存在于童话书本里的妄言,理想主义总是伴随失去和牺牲。” “……永远也回不来。” 米莎·米哈伊尔坐在椅子上,拨弄着自己挂在腰间的怀表,那上面的指针早已停止转动,它的后盖侧面有一道狰狞的划痕。 她想起哈努努,想起铁尔南,想起拉扎莉娜,这些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人们,这些因为种种原因和他分道扬镳的人们…… 他们没有见到属于他们所有人的明天,更无所谓一切结束后,幸福的,“星期日”。 「钟表匠」不介意给这位后辈一些来自先行者的忠告,如果这位星期日没有那么执迷不悟的话,他完全可以拥有比米哈伊尔更体面的结局。 “您说这么多,我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呢?” “我知道您可能经历过比我这一生还精彩绝伦的冒险故事,但我仍然相信终有一天人们会在我的墓碑前写下更加绝妙的章节。” “我还年轻,我还有着那么多尚未失去的东西,为了他们我必须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哪怕会被太阳灼伤。” 对于星期天同学的豪言壮语,米莎发出了一声很可爱的轻笑。 “你要是真如你所说的这个样子,真不像是个信仰秩序的老木头,反而更应该陪着无名客乘着开拓的列车翱翔星间。” “倘若真是这样,你又在纠结什么呢,尽情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为了幸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拥有被倾注信念和意志的理由,我虽然给不了你想要的,却可以尽我所能祝福你。” 米莎把自己的头发卷成一个危险的侧马尾,这让她的另一只眼睛也能从发间露出来,也让她这少年的身体多了几分成熟女性才具有的淑雅。 好像也不坏? 她早就放弃了,放弃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像她这种上个琥珀纪的老古董就不该掺和年轻人的事情,只要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当个花瓶就好。 反正意志和道路什么的都早就传承了下去,对她来说世界上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这可能也是米莎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新的身份的原因,她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和那位钟表匠——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给彻底划分开来,哪怕他们实际上从来不分彼此。 房间外的星期日沉默着。 他打量着周围的走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许这能让他稍微好受点。 星期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也不会因为米莎几句话就打消自己的理想,他只是有些痛苦 ——为什么人的思维会有这么剧烈的转变,人无法真正和别人共情,有的时候,他们甚至无法和过去的自己共情。 星期日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大剧院的走廊宽敞,胡思乱想中他无意识的把这里堆满了栩栩如生的傀儡,仿佛一间博物馆展览室。 “钟表匠先生,我们总是习惯于抹杀幼稚的自己,把他们埋进泥土里美名其曰“成长”,庆贺着自己终于跨越试炼。” “站在过去自己的尸山上,依靠着这种高度层面的增长来获取来自于明日的光明……” “并且…不可避免的,由于生命的短暂,对于阶段性的胜利大加赞许,乐此不疲。” 他张开右手,把掌摊平,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被珍重的放置似的。 一缕即将熄灭的光明,一颗星星的碎屑,一粒不起眼的灰尘,一滴倒流的眼泪。 “放弃吧,孩子,就此结束。” “你比我更清楚秩序星神太一已经消逝,沦为被支配的傀儡,祂不会也不可能再回应你了。” “与其伤感旧时代的落幕不如多一点朝气,你的人生还很长,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米莎叹了一口气。 她早该知道的,依靠自家匹诺康尼那一脉单传的死心眼,就一定会出现这么一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猛士。 “已经回不去了。” 星期日苦笑着摇了摇头。 房间外重物在地毯上倒下的声音。 从那天【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被虫群蚕食为一滩疏松多孔的“海绵”开始,他的生命就陷入了不可逆的倒计时。 他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着正常的形态,只是借助了存放于大剧院的那颗星核的力量,饮鸩止渴。 决心要奉献终生去为凡人带来火焰的人,必须要被施与酷刑——腊制作的羽翼会被太阳融化,他将坠入再无希望的海洋。 “怎么会…你若是来得再早上一些,我……” 米莎想要说什么,却再也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她冲过去打开房间门。 无力的看着面前这个明明伤痕累累却还坚持向她微笑的孩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猛的撕开一条口子,锐利的痛。 “神主…太一这回是彻底的死了,所以祂要让整个匹诺康尼为祂陪葬。” “可是……我绝不能,我绝不会让祂把我珍视的世界,把我珍爱的人们作为牺牲的祭品。” 星期日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了,实际上这些天他能够体会到无主的〈秩序〉在酝酿着可怕的祸难,它们游离于天际,完全无法控制。 那就去用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去为这个世界做最后一件事情,去为了唯一的她做出最有兄长威严和风范的伟业吧。 人终有一死。 世界上存在的一切事物终有一死。 这是秩序的一部分,更是规则的一部分。 米莎扶起他,一步步搀着这个男人沿着走廊走到大剧院舞台的幕布后面,她看见帷幕之后聚光灯亮着,人们聚精会神的去等一出好戏。 星期日好像恢复了些许体力和精神,从米莎的怀里向着前面挣扎的走了两步,勉强保持住了形体的稳定和仪表上的优雅。 他感觉好多了,秩序的命途力量已经浸染了他的五脏六腑,现在他就像一个装满了燃料的烟花,等待着被引起火光,冲向冰冷的高天。 回光返照也好,最后的独幕剧也罢,作为橡木家系的家主,他必须要给自己的粉丝最好的偶像服务啊,这可是家族成员的基础礼仪。 “我清楚的知道人与人的路是不可复制的,我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哪怕路途的风雨再大,大到我步履维艰,哪怕荆棘丛生,刺得我伤痕遍布,我也依旧痴痴笑笑,我体会此中滋味。” (是突然变得越来越强烈的气势!) “我相信迷路的折纸小鸟终有一天会看到梦境充满欢笑和希望,雨沐风宁。” …… 祂独奏无上的律,直到那律湮于祂们的合奏。 但祂的听众不愿就此噤声,愚昧的梦者夺过同愿的弦,虚妄的奏者重演蒙尘的歌篇。 「星辰勾勒指尖,挥引众生的法与权…美梦今日都成真,亿与兆的旧法皆退却不见。」 “逐梦边境万星退,秩序悔而我不悔。” art46: 星间漫步的小调 “阿~波~尼~亚~” “在这里大声说话会有回音呢!” 蓝紫色头发的妖精小姐戴着只有一个头盔的太空服,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漂浮,游曳在这片由忆质构筑的海洋里。 “爱莉,安静一点,别做让别人困扰的事情。” “这里毕竟是梦境和现实的连接处,它比看上去更脆弱,我们必须要小心一点……” 修女大姐姐话还没有说完就头疼的捂住了脸,她看见那只调皮的妖精轻灵的原地起跳,开始在半空中用那些忆泡编织出五光十色的液面光幕。 “阿波尼亚,你看你看!这些泡泡相互触碰还会融合到一起诶!” 现在是,掉色妖精小姐?的魔法时间! 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一向沉着稳重的阿波尼亚也不禁笑了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侵蚀之律者的爱莉希雅是他们这些数据态生命体的造物主。但很多时候她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美好,纯净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宠爱她,守护她的快乐与幸福。 “好啦,爱莉,快点下来。” “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凯文他还在等着我们的场外援助呢,等一切结束了我让他陪你在梦境里逛逛,怎么样?” “嗯…也不是不可以?等到见到他之后我要让他给我准备一些忆质样本,这样在乐土里大家也有泡泡海玩了,就这样?” 爱莉希雅被说服了,她从泡泡编织的摇篮里高高跃下,然后乖巧的站在阿波尼亚的旁边。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可是个大工程哦,阿波尼亚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吗?” 阿波尼亚没有立刻回答她,修女小姐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我们动作要加快一点了,爱莉,我隐约看见了某些不怎么美好的画面。” “在这颗行星的梦里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虽然我知道他一定会化险为夷,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他轻松一点。” 听到这句话,爱莉希雅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也浮现出了短暂的阴影。 “他是我们的,没有人能在我们的注视下伤害到他,没有人…我绝对不允许……” “动手吧,阿波尼亚,我会调取整个乐土的数据能量来为你充能,你要做的是把〈戒律〉延伸到梦境里和他的〈秩序〉发生共鸣。” 当妖精小姐成为拔出选王之剑的君主的王妃,她不再相信梦想和童话,为了那个人的幸福她能够牺牲太多东西,包括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至于阿波尼亚…… 修女自从明白无论是信仰的神明还是生存的境界都只是箱庭的一页时便无可避免的陷入了癫狂。 如今她还能保持住理智,拥有自由的生命全都是那位英雄的功劳,她开始以他为信仰……这可能也是阿波尼亚执着于让王凯文穿主教服的原因。 阿波尼亚闭上了眼睛,超出凡人理解的精神力量在延伸,将这颗虚实交替的行星包裹。 哪怕她实质上只是侵蚀之律者仿造另一个世界真物的赝品,但在这种程度的加持下她能做到的未必会比“真正的阿波尼亚”少。 谁说赝品就超越不了原典? 区区神话,我现在就击碎给你看! 当她的精神力突破第三层屏障,到达名为“流梦礁”的地界,阿波尼亚触及到了王凯文以秩序星神名义下达的律法。 按照梅的要求,她的意志会在这里蛰伏,等候着这里的律法因为他的调动而脆弱。 等到那个时候,阿波尼亚将和现实中的爱莉希雅里应外合,将整个匹诺康尼化作侵蚀之律者支配的侵蚀乐土二号来为他铺垫通往胜利的道路。 除了电子世界,还有比梦境这种多意识空间更适合侵蚀之律者孵化的地方吗,你看看旁边这只爱莉,来这还没多久呢,就因为摄入太多的忆质能量连大腿都肉了一圈…… “像我这样飞花般的美少女是不会因为暴饮暴食长胖的~不许诽谤我!”(你也知道你这是暴饮暴食啊……) 经过漫长的布置,阿波尼亚终于在梦境里植入了戒律的种子,它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汲取混乱的忆质能量供养“天使爱莉?”。 如此,王凯文同学的后援团队静候佳音。 另一方面,阿波尼亚悄悄给爱莉希雅准备了节食减肥的计划,并且悄悄用〈戒律〉限制了这只妖精小姐的熬夜加餐。 —————— “我要成为盗取火焰的人。” 星期日面带微笑的站在帷幕的后面,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等待出嫁的姑娘,脑子里全都是不清醒的想法。 他早就准备好了,却因为紧张或是激动而有些举措不安,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毕竟没有什么生物在面对死亡时还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帷幕拉开,星期日看见舞台的中央放着一台华贵而精美的管风琴。 原本的设想里,他试过用钢琴演奏这支曲子,但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只有管风琴才更匹配秩序力量所带来的宗教氛围。 尽可能保持步态的稳定,不让观众们看出自己的虚弱,于是短短几步的距离长得好像人生。 当他终于在管风琴面前坐下的时候,星期日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和舒适。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按照预想中试弹了一段小步舞曲用来炫技——他需要节省些体力来应对马上将要到来的挑战。 星期日的记忆力一直不太行,回忆起梦境里那支刻录在唱片上的音调,他深呼一口气。 〈扰乱世间者不得存留,贪婪者无应苟活;狡诈多变之混沌,是之为宇宙秽尘废埃也。〉 (?1 - -·?6 | ?6 1· - - | - - - - ‖? \" secréiat ineional es mpers\"。1894-193 手指因为有幸奏响这崇高的乐章而喜悦的颤抖,但作为演奏家的素养令他强行命令自己的身体冷静下来,就好像之前他命令那些傀儡一样。 “「秩序」的太一仍守护众生的时期着实闪耀,祂神迹拂过之处,总有天外合唱班的歌声渺渺,那些音符呈现立体的纵向排列——而其组成的圣歌,即是祂自己的声音。” 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激昂,时而哀婉,它们全都建立在星期日压榨自我,献祭一切的基础上,这是一支神圣的歌,这是一首泣血的诗…… 赞颂吧,庸庸碌碌的世人!赞颂吧,浑浑噩噩的众生!万象新天,理应听我调律! 此即是——天外大合唱! 台下的观众在乐声中如痴如醉。 很可惜,这里的“如痴如醉”不是简单的形容词,它具有写实的意味。 这些人们都眼中满溢着狂热而信仰的光,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位瘦削的演奏家,而是传递神谕和福音的上界使者。 【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 这尊秩序的将领不会真正的死去,只要有人还信仰着独一无二的律法和共鸣,他就能够从无尽的荒原里升起,如那天空中最伟大的星体。 星期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驾驶着新生的齐响诗班,他越过被支配的人群向着观众席上的王凯文掷出指挥棒。 “来吧,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与我战斗。” “将我这驳杂不清的满是污浊和亵渎的余党用你那至高无上的力量撕碎,或者陨落于这无可违逆的旧时代之下!” “来!我的敌人,我的同道!到我身边来!向我证明你比我更适合带领这些人们走向明天!向我证明,你拥有保护这个世界的力量!” 没人知道的是,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星期日在齐响诗班的包裹下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的身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纹,如同被摔落在地的瓷器。 这是代价。 这是他这个蝼蚁试图以凡人之躯引动整个匹诺康尼的秩序命途能的代价,是“伊卡洛斯”直视太阳不可避免导致的失明。 而面对着星期日这看似是在耀武扬威实际上更像是在求死的挑衅,王凯文并没有感觉意外。 他虽然看不穿齐响诗班内部星期日的具体情况,却能够通过〈丰饶〉读取周围游离的命途能,从而知晓这个男人现在有多么虚弱。 “既固执又愚笨。” 如他所愿是不可能的,无冤无仇王凯文还真没把周天哥给当场剁了的想法。 更何况,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他算到有这么一天某个不要命的秩序行者会选择放手一搏。 还记得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星期日说了什么嘛? 没有给星期日反应的机会,一只有力的手化掌为抓,从前到后把齐响诗班打了个对穿。 “这都是你的错,星期日。” 说着意义不明的怪话,王凯文握住了这个人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然后手掌用劲,大力挤压,完成了简单粗暴的心肺复苏。 “〈请〉,遵守纪律。” “梦境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伴随着这话语,星期日再熟悉不过的〈秩序〉逐渐加载在他的身体上,只是这一次那力量上带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他作为人类的本能在抵触着那个看上去温柔无害的“请”字,但最终还是不能违逆。 art47: 仙舟风格? 一出癫狂的剧目,一支歌颂不可名状神明的曲子,台下观众身上发生的异变,透过落地窗打在红地毯的扭曲影子…… 这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 这就是太一死去的世界。 很无趣是不是? 让我们换个冰蓝色的特效,随着晶体破碎的清脆声音,自他脚下踏足之地蔓延的金色繁复纹路交织成一幅壮丽的画卷。 “星期日,等你到了现实,别忘记向所有看见你的人说——是仙舟苍城的〈玄黄将军〉大发慈悲救了你一命。” “你要是愿意去罗浮丹鼎司挂号也行,到前台报我的名字可以算你医药费报销。” 王凯文笑着,他很喜欢星期日这类人们俊俏的脸庞上浮现出迷茫和惊恐的表情。 毕竟,光是看着美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就觉得对健康有好处呢~ “有病得治啊,小朋友。” 他这么说着,星期日感觉一阵劲风擦着耳朵边过去了,还有些刺痛。 这一记直拳,凭借绝对的力量轰碎了构成梦境的忆质,让星期日在无边恐惧中朝着现实下落,直到跌倒在白日梦酒店大厅的真皮沙发上。 “哟,欢迎欢迎。他宝贝的,今天才出门就撞上了这么一条大鱼,什么好运气。” “喂,那个带鸡翅膀的帅宝,看过来。听着,马上我问你答,要是你说的和我知道的不一样,我就他宝贝的一枪爱死你。” 戴着粗皮帽子的牛仔咧着鲨鱼牙,用和画风不同的夸夸语音包叫住了还有些懵的星期日。 好吧,如果那把光子左轮没有指着他的脑袋,星期日可能会觉得这位猛人可以更和善一点。 “你问吧。” 星期日一边答应下来,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找寻着破局之法。 谁能想到呢,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家伙都在这儿等着他呢! 隔两个休息区坐着那位危险的自灭者,她特意降低了存在感,可那把标志性的刀具出卖了她。 吧台那边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女士还有那个粉毛小姑娘,再往旁边走是被家族着重标记的持明族,疑似某位仙舟的大人物。 原谅星期日见多识广,他一眼就看出那个青色装束的青年手上抛着的是仙舟联盟的结盟玉兆。 牛仔放在上衣口袋的那颗子弹也大有来头,星期日知道那玩意儿只要用了,全宇宙的巡海游侠就会像闻着血味的鲨鱼一样向着目标点冲锋。 不是,你们真的是来度假的吗? 我怎么就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们实际上是一群打着度假名头来这里找事的暴徒? 这种规格的火力……逆天。 不说别的,要是没有秩序或是同谐庇护,这些无名客把匹诺康尼这个星域犁两遍都够了,就算同谐家族要来兴师问罪也得是秋后算账,巡猎派系最多给他们帮星期日收尸的机会。 汗流浃背了,朋友。 (╥_╥) 没事,债多了不愁,之前和王凯文对打的时候星期日还看到丰饶孽物,繁育虫群和智械帝皇余孽的影子呢,对比那叁终极天灾,现在无名客带给他的压力也就那样。 对,就是这样,星期日麻了。 他看向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吊灯,哦,这里没有吊灯是完全镂空天窗的结构,从这里往远处看能看到现实里的匹诺康尼大剧院。 从梦境里渗透到现实的忆泡在灯光下汇聚成如海洋一般广袤无垠的风景,空气里还弥漫着上好咖啡和橡木酒的味道。 可是在这种环境下,星期日却被人用枪指着头,只要人家一个不顺心他的脑袋就要搬家啦,现在的他可算得上手无寸铁的弱男子。 “那我问你,我问你…那我问你…” 波提欧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看到星期日身上有着一个很奇妙的图案,当然印的地方也很微妙。 那是仙舟联盟那边传过来的花纹式样,准确的说这图案是某个人的象征——帝弓天将之一,罗浮前任持明龙尊,罗浮丹鼎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尊者”,那位救死扶伤的“在世玄黄”。 嗯,要是细究起来,在丰饶民那边这图案也有很高的威望,他们称呼那位大人为“药王神子”,能够为了一个无从考证的传说悍不畏死的献上心脏。 这图案其实不稀奇,在那个年代许多人相信把“琼华”两个字写在身上能百病不侵,甚至觉得靠着这个花纹就能够压制魔阴身。 哪怕是波提欧认识的故人都有信这个东西的,这在巡猎派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但是! 这绝不是你星期日把着名的〈玄黄徽记〉画在小腹上的理由!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好奇怪好吧!!!你是变态吗?一个男人在小肚子上面用金色漆印精心描摹这种东西?! Σ(?д?|||)?? 波提欧表示自己看不懂,并且觉得大受震撼。 他没有想过家族的话事人会是仙舟联盟某位大人物的粉丝,甚至狂热到这种地步。 而且看样子应该没救了。 星期日顺着鲨鱼齿男人纠结的目光向下,然后看见了自己那熠熠生辉的小腹,他也沉默了。 金绿色的轴对称花纹,既像是植物枝叶又像是流云,在仙舟人的艺术里有称这东西叫“忍冬纹”的,听说还是什么有关于〈丰饶〉的传统文化。 它现在很惟妙惟肖的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爱心的图案,不偏不倚印刻在星期日因为衣衫不整袒露的小肚子上,在他那洁白如雪的皮肤衬托下散发着奇妙的魅惑力。 哦,他星期日现在穿的是那件露腰的演出服啊,理论上是为了扮演当初某位天外合唱团唱诗班的少年来着,嗯,具体形象就是那种会被神父着重关照的美少年。 让我们再,搭配小腹上的〈玄黄徽记〉纹饰品鉴一下,好好好,这下连星期日脸上那惊恐的表情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丹恒悄悄的移开了视线。 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新时代持明族青年,他对于这种不良风气表示严肃批判。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唔……” 星期日哪里不明白他们在看什么,虽然他尽力的试图用手抹掉那个不雅的满是歧义的印记,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毫无作用,它像是长在了他身上,完全不可除去。 累了,放弃吧。 迎着那些记者的摄像头,这位橡木家系的家主大人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天知道这些该死的狗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都不敢想明天的“折纸小鸟报”会有多么炸裂的标题,完了,全完了。 “呵呵,哦呵呵呵呵……” 星期日崩坏的笑了,他不闪不避的看向波提欧,那双原先神采奕奕的眸子如今已是满怀死志。 把头靠近牛仔那根冰冷的左轮枪管,他像个傻子一样如释重负的闭上了眼睛,视生死于无物。 “来吧,往这里打。” “我等的有点心焦了……” …… “嗯哼,这不是我的老朋友星期日先生嘛,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拉了?” 好幼稚好欠揍的话。 星期日抬起头,看见一簇十分张扬的金毛靠了过来,那人睁着标志性的三重眼,微微一笑,像是在嘲讽他。 砂金走到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面前,他的眼角还画着有亮粉的眼影,整个人看上去既嚣张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妖艳。 “这位朋友,不妨给我个面子。” 他这么说着,然后就看见发愣的波提欧。 “公司狗?!” “通缉犯?!” 对上眼了,还好这里不是以太战线的会场,不然星期日都不敢想两人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多酣畅淋漓,那必是刀刀烈火带暴击的。 波提欧迅速的掏出第二把枪,星期日和砂金,一人用一把指着脑袋,公平公正。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会在这里?这家伙,和我们公司有仇啊。” 砂金苦笑着看向星期天。 “不是,你当时也没问啊!你突然就靠过来,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展示作为公司高管的人脉资源呢。” 星期日哭笑不得,只能压着嘴角带着八字眉。 “现在,我问你们两个答,可以互相补充和挑错,但要是有不同意见,呵呵。” “他宝贝的,今天还真是好收成。” 波提欧缓过神,也不打算和他们多念叨,直接按自己脾气问道: “你们两个谁看见王凯文了?” “列车组找他。” 砂金和星期日对视一眼,然后都开口回答: “不知道,不清楚,没见过。” 随后二人便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仿佛波提欧刚刚提到的那个名字完全不存在。 这是他们的默契,是曾经同台女装出道,英雄惜英雄,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我推心置腹,岂能相负? 冥冥之中,远在几个星域之外的刃隐约感觉到和他一样的“受害者”人数还在增加,点刀老哥在临时据点的沙发上翻了个身,又一次失眠。 (; ̄д ̄) 很没有理由的,《仙舟爱情故事》在匹诺康尼的舞台上依旧能畅销,也依旧黑色幽默。 art48: 善后处理工作 “不错,碍事的人处理掉了~” “我还以为星期日他还能有点出息,没想到还是老三样,拿那个破〈齐响诗班〉当个宝贝——至少也得是全盛时期的〈无限夫长〉才够看嘛。” 花火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慢条斯理的起身,然后沿着台阶向他走来。 “他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全身被秩序力量倒转侵蚀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到聚合失落的齐响诗班,这种事情让我来做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王凯文摇了摇头,满脸笑容的对花火说着。 “嗯哼,如非生死搏杀则得饶人处且饶人,很有仙舟人的行事风格……” “但我不觉得你王凯文会这么大方。” 少女突然失去了踪迹,再看时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双桃粉色的眼睛里洋溢着戏谑。 “啊,谁知道呢。” 王凯文面色平静的向后退了半步,让快要突到他脸上的花火不至于真的撞上来,顺便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腾出来让给另外一个人。 “喂喂喂,请离他远点!我可不允许我家孩子和不三不四的家伙混在一起,会学坏的。” 黑塔如同护崽的母鸡一样以近乎瞬移的速度横拦在王凯文和花火面前,她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位假面愚者,仿佛这家伙是个危险的实验样本。 “哦哟哟,这位女士是……” 花火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反而趁机揶揄道。 “啊呀,我知道了!原来是王凯文小朋友那痛惜芳华早逝,岁月不再的老母亲啊~怎么啦,因为年轻的女孩子靠他太近,吃醋了?” 相当有雌小鬼气质的发言,完全是本色出演。 “别胡说八道,愚者!如果你不想被虫群的利爪撕碎的话,我奉劝你注意一点用语文明。” 黑塔皱起了眉。 “急了?你的念头完全写在脸上呢,我估计连周围没有脑子的惊梦剧团都能闻见你身上那快要溢出来的雌性味道,哪怕你这具身体是人偶。” “话说回来,科研类天才的中年危机有这么厉害吗?居然能够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起非分之想——啧啧,真是有够扭曲的。” 花火没有为黑塔这明显的威胁动摇,反而更具有挑衅意味的又往前走了一些。 “那又怎样呢,多管闲事的小姑娘?” “只要是我黑塔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不论理由,不论过程,不论代价。” 黑塔在愤怒的极致中,突然平和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了,我绝对不会再一次失去他,绝对不会……” 她回头看着王凯文的脸。 在这温婉的笑容中体现出的占有欲近乎凝结成实质,暴走的冰属性命途能甚至让周围气温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嗯,怎么看她的思想都有问题。 “所以,你这位天才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吗?” 花火失望的摇了摇头。 “以凡人之躯容纳虫皇意识的确很了不起,但如果再不赶紧断绝连接的话……你距离成为只知道〈繁育〉的疯子没有多远了啊。” “你在说什么?” 黑塔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快点动手啊,王凯文,我相信你还没有混沌到那种地步…额…至少也该是纯爱吧。” 花火不耐烦的移开了眼睛,作为导演早就习惯了狗血的八点档家庭剧,现在她只想让剧情发展的更有效率和意义。 “失礼了。” 王凯文从背后抱住了黑塔,运转〈秩序〉的力量为她驱散精神上的污染。 人偶小姐一开始还有反抗的动作,但意识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是他以后逐渐放弃了挣扎。 “真是个坏孩子呢……” 这话语的声线是很有特色的多重立体音,毕竟这具人偶承载的精神不止一位,因而语言模块发生叠加故障也是在所难免的。 得亏他认识爱莉希雅(侵蚀之律者),对于处理这种意识类异变格外的有经验,否则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大功告成。” 按下人偶脖子后面的重启键,黑塔那混乱的眼睛也恢复了清亮,不再满是阴霾。 “我感觉好多了,塔伊兹育罗斯呢?” 不愧是黑塔,也不在乎花火这个外人,她放松的靠在王凯文身上,若无其事的问道。 “母亲她现在和我在一起。” “虫群已经为她构建了新的意识容器,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以相对完整的状态回归了。” 王凯文在半空中具现出繁育星神等比例缩小的虚影,她在他那星神级别的能量供养支持下已经不再虚弱,比沉睡更像是在蜕变。 “挺好的。” “王凯文,友情提示,你家黑塔之前只不过是被放大了相关情绪,别把她想的太单纯。” “注意安全呀~” 花火吐了吐舌头,坏笑着说出了实情。 “愚者,你如果实在不会礼貌的话,我完全可以让你永远说不了话,一劳永逸。” (╬ ̄皿 ̄) 黑塔女士今天也是友善且和蔼呢。 —————— “所以,有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小小的瓦尔特坐在大剧院外面的花园里,无聊的摆弄身上那件公主裙的裙角,两只小腿荡呀荡,软萌的脸上满是小孩子的忧郁。 年龄不到所以不能入场什么的,真是够了。 她可是大人! 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 只是由于被奸人算计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嘛。 “哼,要不是本小姐心胸宽广,大人有大量,现在就用岩之律者的力量捏一颗黑洞,把整个匹诺康尼吸进去~” 如你所见,外表的变化映照在内心,表现为心智的低龄化和行为上的幼稚化。 这么长时间过去,瓦尔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开始用萝莉的思维来看待这个世界。 当然,这也不错,至少老杨在变身状态下受到的心理创伤会延迟结算。(我都不敢想等她变回去会有多崩溃。) …… 言归正传,瓦尔特的大冒险还在继续。 她顺着花园的路线一直走,终于还是进入了某个迷宫,在即将被惊梦剧团抓走之前,小瓦尔特遇到了新的朋友。 一只胖乎乎的折纸小鸟。 比起那些花花绿绿的妖艳贱货,这只鸟儿显得格外的朴素,它的红色羽毛既干净又整洁,仿佛一只等待贩卖的毛绒玩具。 宝宝,你是一盒草莓大福~ “你也迷路了吗?” 善良的瓦尔特向它询问道。 “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折纸小鸟发出了一大串普通人听不懂的叫声,但这难不倒我们聪明的杨小姐。 “你说你好像是来自别的世界?” “今天早上正在和同伴们对抗偷走鸟蛋的绿色猪头,结果被弹弓弹射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律者自带的翻译功能,很奇妙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瓦尔特就是能听懂。 “那么,我该怎么帮助你呢?” 她友善的选择提供帮助。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请我去寻找一盒金枪鱼罐头?” “用它可以召唤无所不能的神鹰大人,它可以带你回去?” 这又是什么鬼啦!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折纸小鸟兴奋的蹦起来,窜到了瓦尔特的肩膀上,它亮晶晶的小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 “这也太乱来了吧?” 杨小姐虽然觉得很困扰,但因为自己那老好人的固有设定还是出于礼貌接受了这奇怪的委托。 “可是没有钱,我们应该到哪里去才能找到金枪鱼罐头呢?” “梦境里的罐头应该也没有作用吧?” 瓦尔特知道,梦境里的食物都是用忆质捏造的虚像,虽然也可以尝到味道,但本质上只是一团压缩忆质,不存在真正的进食行为。 想要满足大红(那只奇怪的折纸小鸟)的委托要求,她还得想个新办法才行。 但是她现在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弹弓可以穿过世界屏啊,当年她过来这个世界都是靠着“无良金方块”的力量才得以无伤越过世界尽头的。 难不成第二神之键千界一乘在别的世界还有其他的变种? 不对吧,好像涤罪七雷才会变成弹弓……而且谁家正经弹弓会拿可爱的鸟类生物作为弹药啊! 异世界真的是够了。 瓦尔特,现在回答我…… “鸟为什么会飞?” “它们自己说是被那个弹弓弹出去的!” art49: 黄金的时刻 小瓦尔特的主线任务还在继续。 很顺利的跟随“莫名其妙变得友好起来的”惊梦剧团找到了通往筑梦边境的道路,她从高楼大厦间飞檐走壁,终于来到稍微有点人烟的地方。 久违了,自由的空气。 相比于在大剧院被迫营业或是被囚禁在奇奇怪怪的房间里,如今可以无拘无束的在街道上漫步——简直可以称得上享乐。 “啾啾啾,啾啾~” “是呀,你也觉得现在的氛围很美好吧,大家都能够快乐的玩耍,不必为了明天忧虑……” 听着肩膀上小胖鸟的鸣叫,瓦尔特笑道。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你说在你的家乡,鸟儿们会用星星来给每天的生活表现打分?只要累积三颗星就能获得神鹰大人奖励的食物或者道具?”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啾啾啾啾~”(除了绿色的猪头以外,家乡那里什么都很好,猪头好可恶。) “只要没有讨厌的绿色猪头就好了?” “嗯……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你说的绿色猪头是什么,但抢走鸟类视做孩子的蛋来作为食物果然还是觉得有点过分啊。”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家乡的战争还没结束吗?你需要赶紧回去支援同伴,嗯…我知道了。” 萝莉杨皱起了小小的眉,再次表示自己愿意帮助新朋友找到金枪鱼罐头,送大红回家。 “流萤,那里有个孩子诶,她是不是迷路了?” 当走过某个十字路口边的甜品店的时候,瓦尔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快步跑开,但碍于这副模样的五短身材,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那只过于崇尚“开拓意志”的小灰毛追上了。 丸辣! “啾啾,啾啾啾?”(她好像没有恶意呀?) “不,你根本不懂……” 瓦尔特心如死灰的想着。 哪怕她现在的思维方式再向萝莉靠近,作为瓦尔特·杨的记忆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她知道被星认出来代表着什么。 或许和同伴汇合能够取得最大限度的场外援助,但这也意味着瓦尔特会失去所有的尊严和形象,彻彻底底的社会性死亡。 小孩子的泪腺是很发达的,就因为这个,瓦尔特软糯的小圆脸已经蓄上了泪光。 “诶,小妹妹你别哭啊……” “不要害怕,姐姐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想要帮你找到同伴。” 星看见这只萝莉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也慌了神,连忙尽可能笑着摆出温柔的样子来缓和小家伙的紧张和恐惧。 但她只看见这孩子的表情越来越崩溃,隐隐约约还有些许释然的惨淡…… 嗯,瓦尔特现在有一种冲动,他甚至想过“随手捏个黑洞把自己传送出去”这个计划的可能性,但直到最后她还是原地站定。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星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我,她不可能认出来,我不需要这么紧张。” 她自我安慰着,企图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逐渐的放缓呼吸,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回来,我刚刚才看到诶,小妹妹你和我认识的一位大叔好像啊,不管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还是身上的命途力量波动……” “你不会是杨叔的私生女吧?” 汗流浃背了。 瓦尔特刚刚才放下的心终于死掉了。 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星作为星核素体对于命途力量的强大分辨能力,历经模拟宇宙和裂界征战的磨炼,她现在甚至能只靠命途力量的气息直接辨认出来者的身份。 世间肉体相貌有千千万万,但人所行止的命途进度,他们所在命途上点亮的节点,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复制。 而就在这一会儿,流萤也从甜品店里跟着星追了过来,她虽然不知道星打算对这孩子做什么,却还是站在那里,堵住了瓦尔特向后逃跑的道路。 前后夹击,退无可退。 “这么小的孩子,种族也不是皮皮西人,怎么想应该都是和家人走失了。” “虽然多管闲事不好,但作为无名客我可不能对需要帮助的人冷眼旁观啊。” 星终于还是中断了那指向瓦尔特的联想,转过身去和流萤商量道。 “不必这么麻烦,我的机甲可以扫描生物体的生命信息,我们可以用这来为这个孩子找到直系血亲,这样也算对她的安全负责。” “另外,我同样可以让银狼帮我调取附近巡逻岗的数据权限,联系家族的人过来,让他们去处理,作为这里的主人他们的效率应该比我们高。” 流萤很轻松的列举出自己的解法,殊不知这让瓦尔特额前的冷汗又多了两分。 “哦,真是有意思,星,你过来看看——这孩子身上居然还有星穹列车列车组的徽章……” 不愧是流萤,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丸辣! “啾啾啾啾啾啾~”(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肩膀上站着的大红看着瓦尔特听到这话突然面色惨白,心里满是不解。 “天上的乔伊斯保佑。” “无论是谁都好,赶紧来救救我吧!” …… “不好意思打扰了~” 众所周知,地球人的祈祷是有用的。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阵香风袅袅婷婷,绫罗绸缎晃了星和流萤的眼睛。 “我家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关心。” 一位很有气质的大姐姐走过来冲着星和流萤笑着说道,她穿着霞色的衣服,有着如美酒般殷红的秀发,身上戴着华丽而不庸俗的饰品,那双端庄优雅的眼睛浅浅的弯。 瓦尔特当然不认识她,但觉得好熟悉。 “额,是吗?” 星有些尴尬,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准备做好事时被打断施法怎么看都有些…… 虽然情况有些戏剧性,但她总不能直接说出来让这位女士证明自己是那孩子的监护人吧?那未免管的太宽,既没有意义又显得格外荒谬。 流萤握住了她的手,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不用担心,我能感受到这位女士身上有和那个孩子极度相似的能量气息,而且她绝对没有恶意,看上去动作也很自然。” “我们走吧,星,就现在。” 这么说虽然心里觉得还有些不对,但是星还是出于社会学礼貌放弃了这场“开拓”。 临走之前她下意识的又扫了一眼那个孩子,她被那位女士牵着手,向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想什么呢,蠢死了,总不能真是杨叔因为意外离散的妻子和女儿吧,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似乎也不差这一回。” 星摇了摇头,牵着流萤离开了。 …… “啾啾啾啾啾啾?”(你们应该不认识吧?) “当然,多亏了有这位姐姐解围,否则我要面对的事情就麻烦了。” 瓦尔特用一副劫后余生的夸张表情向着旁边的丽人道谢,现在他的心跳还是很剧烈。 “不必在意,你身上有他的气息,我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位女士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就和来时一样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但是瓦尔特的表情还是顿住了。 那是另外一位女士。 火红的头发,爽朗的笑容,最重要的是她背后刻录的那个属于“天命”制造的三代劣等人工圣痕……不会错的,这不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她只能是他家乡的人。 她是姬子,也是瓦尔特认识的姬子,但她不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她应该是一位老师。 可她……早就死了啊。 但瓦尔特随即就释然了。 这世界上有太多巧合,连王凯文那种bug中的bug都能存在,多一个老同事又能怎么样? 当年在圣芙蕾雅的日子里,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逆熵盟主的身份不会暴露呢。 要不是奥托笑嘻嘻的给他发消息他还能老老实实去当自己的历史老师而不是去量子之海和凯文1v1,合法转让律者核心。 这个圣痕,有着这个圣痕的女人…… 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是无量塔姬子。 只是一朵相似的花而已,只是和王凯文那样离谱到接近原作的巧合,仅此而已罢。 “怎么了,小家伙?是看姐姐我看呆了吗?” “伊甸她总是这样,把麻烦事都交给我,哦……亲爱的…我不是说你麻烦。” “她去买饮料去了,让我先在这里陪着你。” 红发的女士递过去一盘刚出炉的烤松饼,她记得对待年纪小的女孩子,投喂甜品总不会错——除了某只爱喝苦瓜汁的万年萝莉修女。 “不得不说,小家伙,你和我的一位故人还真是像呢,简直是性转缩小版的他。” “话说这个世界有律者吗?应该是有的吧?我记得那只救了我的猫咪好像就有这种力量来着。” “好麻烦啊,哪里都是崩坏,这东西就不能老实一点嘛,到处都是的,躲都躲不掉……” 听到这话,瓦尔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坏了,好像是真的。 “■■■,崩坏还在追我。” art50: 愚问,此身即天命 流光忆庭的忆者会用凝滞的忆质构造光锥,他们把时间和记忆都用类似于相册的方式封存在两张特质的“玻片”中,期待着它们可以永恒。 有一种很浪漫的说法——光锥是过去的切片。 波尔卡漫步在属于自己思想的庭院中,她很清楚自己这次招惹了何等可怕的存在。 肉体完全失去了感知。 那些金色的锁链绝非凡物,它们封死了她的身躯,中断了她和命途的联系,她现在还能活着纯属幸运,是那个人故意饶她一命。 有些耻辱。 可要不是他网开一面,波尔卡连思维活动都做不到,毕竟她的生物电也可以被这锁链打断才对。 那么……她波尔卡依旧是死不悔改。 到了她这个层次,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她了,几个琥珀纪里她一直过着类似于隐者的生活,甚至出于某种特别的心态清除了这世界上有关自己的大部分信息。 智识星神的智慧对于她这种老员工来说只是等待翻越的教科书,她在构筑完全知域的时候也把自己关在了这个牢笼里。 没有可能性了,这个世界对于伟大的波尔卡女士突然失去所有的“意外”,她目见的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轨迹发展,直到变成她观测到的样子。 波尔卡逐渐变得冷酷而偏执——正常,以凡人的身躯承载神的权柄居然花不了什么力气,这奇迹本身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如果照着这种趋向发展,波尔卡本人被卷入〈虚无〉只是个时间问题,她一直都有这种倾向不是吗,寂静领主,呵呵? 在她早已开始褪色的人生里,唯独是那位触怒了智识星神的人…好吧也不一定是人…某种生物……他是无法观测的存在。 “想要理解他。” “想要夺取他。” “想要成为他。” “想要超越他。” 一切尚且没有退化的感知都在催促着波尔卡去做些什么,正巧这时来自于智识星神的指示以提问的方式传达下来,祂甚至愿意提供算力支援,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波尔卡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全知域,测算周围环境。” “找到……我不会在第一时间被杀死的可能性。” 因为,最好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啊。 波尔卡试过以最极端的方式激怒他,也观测过和平相处的世界线,可是这些办法都不能让这位挑剔的学者满意,她离他不够近。 她来到匹诺康尼的第一天是在白日梦酒店的走廊里入眠的,她利用全知域干涉了家族服务人员的感知,彻夜等候那个人的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 波尔卡很敏锐的捕捉到目标房间里传出的忆质波动,这意味着他已经躺进那里的入梦池。 “抱歉,我必须……” 她如离弦的箭一样撕开通往梦境的道路,将他和匹诺康尼的梦境分割开来,这举动太荒谬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裹挟着跌进了“稚子之梦”,被迫与她相见。 感谢那位愚者的自作聪明。 要不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家伙原先就有着与她殊途同归的计划,波尔卡想要做到这一步还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贬的嫌疑,但她可没把握打赢一位行将就木的自灭者,站在这种疯子面前和站在一个坍缩的中子星旁有什么区别? 波尔卡很用心的参照不久后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某位忆者,精心准备好了用来接触的皮套。 很遗憾,回答波尔卡问题的东西是王凯文毫不犹豫挥下的火焰大剑。 “试图偷走我记忆小偷?” “死吧,渣滓。” 他没有和她交流的打算,也比她预想中更加激进,这种沉不住气的情况像极了…年轻人。 “开什么玩笑?” 他仅仅用物理攻击的方式,就摧毁了全知域对他的概率测定,砸碎了她的信息态化身。 这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啊。 偏偏博识尊的算力在他面前总是报错,好像这家伙身上有什么强大的干扰器似的,这东西如果存在一定和博识尊同根同源,否则不可能不触发波尔卡提前构造的防火墙。 现在或许她在这粗暴的追杀中死不掉,但是这忆者的皮套是用不成了。 “该死,他一定有被害妄想症,谁会随时用命途能标记周围的环境防止刺杀啊!” 波尔卡最终还是慌不择路的逃跑了,她来得时候有多自信走的时候就有多绝望。 那个人追着她砍了整个梦境区域,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都被那一把可怕的武器碾碎,焚烧!甚至这家伙还会用枪械在后面穿插攻击完成火力协同,力求一击致命,范围内补刀。 “你逃不掉的。” “在既定的命运中,我总会找到你的,然后给予你最公正的清算,以〈巡猎〉的名义起誓。” 波尔卡侧身躲过三颗不稳定态的子弹,她能看到它们被充盈的能量浸透成半透明橘红色,每一颗都有能够洞穿天体的力量。 如果这里不是梦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仅仅是死去,太便宜你了。” “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我说过的……” “仅仅是死去,太便宜你了。” “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凯文站在那被锁链捆的看不出人形的柱状物体前,再一次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他从来不是个一笑泯恩仇的英雄,倒乐意成为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小人——信巡猎的唯独对于复仇这件事相当的有天分。 物理上的折磨太无聊,对于波尔卡这种超脱凡俗的人物更是没有意义的闹剧,只有更刻骨铭心的东西才能带来他想要的效果。 让他想一想,有没有既不伤害肢体,又能够给这位了不起的天才一个教训的办法呢? 王凯文陷入了回忆。 “黑塔,你最怕什么?” “你怕死吗?” 小小的猫儿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正在为自己准备强化维生素的人偶少女。 “死?当然。” “我要是真的不惧怕死亡就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返老还童和制造这么多人偶了” “但死亡也只是其中之一,我惧怕的实际上理应是未知,我惧怕着所有那些阻碍我认识世界的东西,并且决定了要让他们为我让路。” 黑塔停顿了一下,摸了摸他的猫耳朵,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的又补充了几句: “如果有一天,你面对数不清的获得知识的机会,或许你会和我一样把生命视作廉价的陪衬。”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在开展计划之前做好准备,我这里舍生忘死的前提是你真的不会死去,并且无论如何都能归来。” “如果空有知识没有生命是遗憾的,如果空有生命没有知识是绝望的。” …… “我剥夺你现有的知识和绝大部分记忆,我剥夺你以后获得更多知识的能力。” 他能听到那被束缚在锁链中的人在痛苦的哀嚎,可这不可能让他升起怜悯。 “不,你不能……” 波尔卡应该认识自己将要面对的刑罚,事实上它不来自于智识,而是来自于〈虚无〉。 “波尔卡,我赐你【平庸】。” 他是微笑着说出最后的判决的,这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在波尔卡眼中成为了比任何事物都可怕的东西,她这是……要死了吗? 记忆在褪色!思维在破碎!理性在消亡! “全知域……全知域是什么?” “我?” 新生的人站在那里,站在一地散落的锁链之中,她依旧光鲜亮丽,却宛若失去光泽的玉石,沦落得还不如一块随处可见的瓦片。 波尔卡还活着——“波尔卡”死了。 而原先为她所用的这份力量即将迎来新的主人,王凯文伸出手掌,那里停靠着一只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真蛰虫幼体。 他随手一点,零星几点光华汇聚在这渺小的虫躯上,假以时日它会拥有超越族群理解的天赋和能力,成为他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 “你这么做,不怕被命运反噬吗?” 耳边传来“波尔卡”的声音,她用一种纯净的目光看着他,镇定的神色中少有仇视,仿佛在向着这个人述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大概是人格的解体崩溃让她对于过去失去了认同感,将那段人生当成了无所谓的他者。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王凯文只要把试图伤害他和黑塔的敌人打成傻子就好了,但作为被执行人的波尔卡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不是所有的博识尊都会红温。 “愚问,此身即为〈天命〉。” 从在罗浮仙舟当琼华的时候王凯文就明白,命运啊因果啊这种东西,最是没良心,你要是不信他那日子倒也正常去过,你要是信了…… 他信了!他居然信了! 他真的信了!哈哈哈哈哈! 真好耍!能窥见命运和未来的傻瓜真好耍! 来太卜司,我带你看天上天啊,来,和我一道成仙,去看那白玉京啊!哈哈哈哈哈!!! art51: 谨遵医嘱 “所以你说的那什么白玉京真的存在吗?” 砂金狐疑的看着那个牛仔,他总觉得这个通缉犯说得话不可能靠谱。 “呵,你以为我在骗你?我当然乐意骗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这个公司狗他宝贝的用我这位一秒七发的老伙计给报销了!” “可他和我无冤无仇,我为啥要骗他?” 波提欧余光扫到旁边站着的“鸡翅膀男孩”,收回了指着他脑袋的那把枪。 “走(滚)吧,小子,到仙舟罗浮去。” “过了玉界门,告诉他们你是来丹鼎司求药的,老老实实付出信用点,那些家伙不会见死不救 ——对于你身上的疑难杂症那家伙的小徒弟可有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星期日抬起他的头,用那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如今最后的希望。 “您说的是真的?” “别他宝贝的和这公司狗一副蠢样,你要是觉得我在忽悠你那就不要去,那位大人帮你续上的命可不是一个耻辱的纹章可以换来的。” 波提欧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不再理他,继续专心于对砂金的情报拷问。 “别担心我,朋友。” “你只管去那一艘仙舟好了,我从总部那边得了消息,因为仙舟人的某个仪典,不久后会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医士来到作为主办方的罗浮,他们将有可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拿上我的通行证,这能给你带来不少便利。” 砂金丝毫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给了星期日一个轻松的笑容,当着波提欧的面递给他一张点缀四方印的黑卡。 “你…为什么要帮我?” 星期日打量着这位自来熟的家伙,几天前他们还针锋相对,甚至他差一点就要死在自己手上。 砂金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要帮助星期日这个“敌人”,毕竟在公司的立场上代表着家族的他就是公司重掌匹诺康尼的最大阻碍。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至于这几天的生活,不说生死与共,至少也曾经一起战斗过吧,你值得我以砂金的名义进行个人投资,这是我不会后悔的临场加注……” 波提欧对自己被无视的情况表示了自己的愤怒,抵着砂金脑袋的那一把枪械被轻轻扣动了扳机,距离击发只有一丝。 “你可以走了。” 波提欧冷冷的对星期日这个无关者宣告,这句话意味着他如果再不离开就会被视作是公司狗的同伙,重新获得和砂金一样的待遇。 星期日走到梦境大酒店外的时候,脑子里依然回响着砂金最后的话语,那人完全不像是一个被枪指着的囚犯,仍然自信的像个该死的赌徒。 “——所有,或是一无所有,无论输赢,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哈哈。” “但是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相信你。” 值得一提的是,他最后那个笑容…… 真的很有魅力。 星期日想过借助家族的力量去营救砂金这个挺有意思的配角,但他最终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号令匹诺康尼人的能力。 那位高高在上的家伙已经用秩序支配了目及所见的一切,他星期日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像个败者一样夹着尾巴离开这里,仅此一个选项。 去罗浮,到那人的地盘上,诚心诚意的求着那里的医士救助他——如果这能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他会做到的。 感谢砂金的友情赞助,一艘没有识别码的星槎停靠在相当显眼的地方。 星期日只要按部就班的坐上这架仙舟人的交通工具,就能使用其搭载的自动巡航功能直达仙舟罗浮,他甚至不需要任何驾驶技能。 王凯文说了,他是个有病的病人。 有病,得治。 他不能死,知更鸟还等着他呢。 但是……这枚“星天演武仪典”的邀请玉兆是什么鬼?这次的通行证是这东西? \"(o Д o*) 纯白毛茸茸天环族小鸟的震惊! 星期日听说过仙舟人尚武,甚至有过追猎丰饶民环绕十五个星域发动战争的先例,但他一直对这个说法没什么概念。 现在,他懂了。 (你到底懂了个什么啊!)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会发生认知上的错误,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在某个无良刺客发动的场地魔法卡〈全知域〉波及下成为了必然。 “不是……我到罗浮看病还得参加“武林大会”走个流程?好家伙,是不是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享受到丹鼎司的治疗?” “好残酷的规则啊!” (逆天。) 这就是仙舟人战力强悍的原因吗? 那么他们信仰的巡猎星神,帝弓司命…… 星期日脑子里构想出一个身穿血色重甲,端坐在由颅骨和黄铜铸造的王座上,手中弓高挽,箭矢所指之处,无数持着巨斧,身披脊骨的暴虐身影如狂潮般涌去,向祂献上胜利和血液!!! 血!更多的血!复仇!战争!蹂躏!剁碎他们的骨头,切开他们的血肉!把丰饶的孽物全都撕碎!杀杀杀杀杀!为了那黄铜王座上的神! (喂喂喂,这想法真的没有问题吗?通常情况下,信毁灭的都没有这么癫吧?!) 星期日惊恐万分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望着自己小肚子上那个不怎么雅观的印记,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治疗的地方了。 但想起沦陷的匹诺康尼,想到那个男人击败自己时云淡风轻的笑容,想到自家可爱的妹妹…… 星期日忍不了!燃起来了! 红温也是红,少年脸上的红晕胜过千言万语。 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是星期日会努力的! 为了深爱的匹诺康尼,为了早已逝去的信仰,为了信任他的赌徒,为了最重要的妹妹 ——他会去罗浮,他要取得星天演武仪典的冠军,他要获得丹鼎司医士的救助,他要完好无损的回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这就是他星期日,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挣扎! 战意迸发,作为“同谐调律者”的本能使得星期日现在的情绪波动逐渐实体化,变为激昂的乐章在星间回荡,至于这是不是能算一种另类的车载音乐……还是另当别论吧? 祝星期日一路平安,早日抵达罗浮。 —————— 经过细致的观察比对,瓦尔特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现在遇到的这个女人就是原来那个世界的姬子,可能世界线有波动,但估计大差不差。 还是那句话,她老杨能来这里,凭什么同一个世界的人家不行? 没有问题嘛。 故人依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作为一个还算念旧的老好人,瓦尔特当然为这个跨世界的重逢感到愉快。 嗯,如果姬子没有一直不顾她的反对摸她的头,她可能会更愉快。 故人依旧,但她瓦尔特不依旧啊! 你看看她现在的模样,虽然可爱,但还和以前有一点点的相似度吗? 从一个中年大叔变成萝莉是什么感觉瓦尔特很有发言权,她现在只想用那把了不起的弹弓瞄准匹诺康尼大剧院,拿肩膀上的大红作为弹药,给某只假面愚者长长记性。 嘿,您说怎的,她这辈子算是丸辣!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值得烦恼的事情?笑一笑嘛,这样子才可爱哟。” 姬子阿…大姐姐拿着小叉子给她喂了一块奶油烤松饼,甘甜的味道满溢口腔,但杨小姐本人的内心是苦涩的。 似是看出了她心里的难受,姬子关切的靠近。 “告诉姐姐,有谁欺负你啦?姐姐认识一个超厉害的大哥哥哦,他会把所有的坏人都打跑……” 不说还好,说了瓦尔特的表情更悲伤了,肉嘟嘟的小脸上挂起了小珍珠。 为了掩饰,大口大口的吃松饼,但是眼泪止不住,一滴滴的落下来,她委屈啊,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面对这种事情…… (╥_╥) “诶?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那姐姐不问了,不问了…对不起…” 姬子也没想到会这样,连忙温柔的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小家伙突然的崩溃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只能是尽可能用这种方式缓和。 “没什么……” “不怪姐姐,是我想到了某些伤心的事情,没什么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瓦尔特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 “那要再来点松饼吗,还是来点蛋糕?” 善解人意的姬子拿过一旁的菜单想要转移杨小姐的注意力,也希望甜食可以让她稍微好点。 “松饼。” 于是,瓦尔特小姐最后还是败给了身体的本能,又点了一盘奶油烤松饼。 art52: 第七天·罗盘·继承者们 “拉格沃克,如果你有一天走到了罗盘到达不了的地方,就让天上的星星来为你指引方向吧。” 记忆里,爷爷是这么说的。 而当他走到了阿斯德纳星系的边陲监狱,他开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米哈伊尔,我将要去援助那个陷落的星系,如果到时候我回不来,匹诺康尼就拜托你了。” 哈努努这么说着登上了星舰的阶梯。 拉扎莉娜消失在忆质空洞、铁尔南突围时被虫群淹没,虫群过境之后公司舰队卷土重来,重伤的哈努努潜入公司主舰与舰队同归于尽。 哈努努将匹诺康尼的未来交给了「钟表匠」。 “我这一生,除了开拓以外一无所有。” 秩序也好,同谐也罢,都只是他走过的歧路。 仅此而已。 两位无名客同伴先后离世,令「钟表匠」不得不奔赴拓荒一线。「钟表匠」邀请同谐的家族前往建设匹诺康尼。 而这次远行,让他的对手抓住了机会。 等到蒙托尔星系的家族代表响应「钟表匠」的号召前来时,星核早已被人激活,渗入了原始的联觉梦境中。家族迅速帮米哈伊尔平息了内乱,又以「同谐」的名义加入到匹诺康尼的建设中。 那是被称作「逐梦时代」的三纪,被蒙在鼓里的「钟表匠」向全宇宙发出邀请,掀起了名为梦想之地的热潮。 「钟表匠」势力发现匹诺康尼星核之灾的本质是精神的死亡时,已经太晚了。那时家族已经手眼通天,反对者很快遭到了控制和驱逐。 借助虚构史学家的「神秘」力量,「钟表匠」和他的孩子们躲进流梦礁,在暗处反抗家族。 「钟表匠」在流梦礁发行金表钞,继续创作《钟表小子》动画,试图让匹诺康尼真实的历史不被人遗忘。 哪怕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米哈伊尔总是来不及。 如果那一天,他早一点发送那一封递给拉扎莉娜的指航文书,她会不会避开致命的忆质空洞? 如果那个时候,他早一些告诉铁尔南虫群的坐标,他会不会凯旋? 如果那场战争,他能够早一些支援,哈努努是否能避开那几颗致命的子弹? 罗盘啊,请你告诉我…… 我们的精神,能否跨越注定的死亡,抵达无限的彼岸,通往永续纯净无垢繁荣恒常的乐园? “加拉赫,去把我的后辈带到我面前来。” “……” “你做好准备要迎接你的末路了吗?” 米哈伊尔身旁的加拉赫用一种复杂而怜悯的眼神望着他,作为〈神秘〉的造物,他有的时候真的不能理解人类的情绪。 “不必担心我,加拉赫,这只是…老年人在月光下小憩一会儿……” 【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 【前星穹列车机修工,匹诺康尼传奇大亨〈钟表匠〉。】 【他来自海洋星球露莎卡,是传奇航海家米哈伊尔-夏尔夫妇的养子。】 【他因机缘巧合登上列车,在旅途中与众多旅伴结缘,并为匹诺康尼繁荣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在机械维修之外,他经常自称没有太多本事,只是擅长编造故事。】 【〈钟表匠〉是他最伟大的谎言,而匹诺康尼的〈盛会〉是他最后的谎言。】 【其人不愿故星偏离自由的道路,意图巧借谎言让各异的命途在此延续长存。】 【但他未能亲眼见证匹诺康尼的结局。他在无人的角落悄然离世,葬礼只有寥寥数人到场。依照无名客的传统,他的乘员专票被归还星海。】 【与此同时,匹诺康尼依旧光辉灿烂,稚子的梦将永远延续。】 这么一个人的死,是否值得吟游诗人编曲颂唱,还是交给时间和后来者评述吧。 …… “原来如此,你的目标不是星那个傻丫头,自始至终,这个故事里标记的人物…居然是我吗?” 王凯文推开房间的门,他要去看这位巧言令色的大前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成功掌控了大局,直到看到钟表匠先生的墓志铭。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仅谜语人的技能树点满了,还悄悄的在一堆主线任务里埋支线。 要不是他还算警觉…… “你要让星穹列车来到这里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解决星核,但图谋的东西却是〈虚无〉?” “你就这么相信我?” 米莎背对着他,慢条斯理的打开梳妆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物件。 “我踏上「开拓」之旅,只为学习生活本身和与它有关的一切。可当我习得越多,困惑和烦恼便越是加增。” “我以为自己能够学会如何更好地生活,但我学到的却是如何体面地迎接命中注定的结局——「虚无」。” 米莎转过身,送给他一个恬静的笑容。 “我曾经是那么坦然的面对它,直到死亡缠绕衰老的躯体,精神如断了弦的钟表一般停止运转,坠入不会醒来的长梦。” 周围的空气因为这句话凝滞。 拉上了窗帘的房间有些昏暗,但那一盏挂在墙体上的灯火使得这里很有温暖的氛围,倘若两人不是那么剑拔弩张,或许还能和谐的来点下午茶。 加拉赫站在米莎的身旁,神情恭敬,一如过去那般,他随时准备好向着任何敢于冒犯他主人的人们亮出猎犬的獠牙和利爪。 “他这小身板可挡不住我的剑,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反抗的话我建议你找个合适的掩体老实待着,以防被余波直接蒸发。” 王凯文完全感受不到紧张,像是为了挑衅这主仆俩,他嚣张的迈步走进了这个房间。 区区加拉赫,再强又能怎样?没看到据说是最强令使的波尔卡都被他砸碎了全知域,变成“治好了也流口水”的大聪明吗? 如今的王凯文星神之下,一人一下。 “当然…我一直在自保方面很有成就。” 米哈伊尔浅浅的笑着,不急不忙的把手中那器物调转了一下方向,使它能对准他的脸。 这下王凯文看清那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了,那是个罗盘,上面的指针正如钟表般匀速转动——与此同时,周围的时间似乎都开始随着它的节律变慢,直至停滞。 “这份来自于开拓者的馈赠,在历经秩序和同谐的磨砺后,它变得像我一样垂垂老矣,却也拥有了能够指引后来人的力量。” 米哈伊尔的声音被拖拽得很长很飘忽,像是幽灵的低语。 “爷爷给了我这个罗盘,而现在我终于用到了它,要让它为你……开辟新的道路。” “跨越虚无的勇者啊,你太强大了,我要为了这个世界将你放逐。” 这一抹微弱的星光让王凯文身上通过战斗与吞噬篡夺而来的〈秩序〉和〈虚无〉焕发出难以想象的色彩,开始躁动。 有点意思…… 很有意思。 米哈伊尔不是利用罗盘封存的力量去伤害面前的人,而是把这能够打破平衡的能量全都交付与他,令他自己走向失控。 这个人本来就没有正面影响到王凯文的把握,因此逆向思考,走出来一条强化加放逐一条龙的办法,代表这个被拯救的世界卸磨杀驴。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凯文饶有兴致的运转力量抵抗着环绕自己身体的时空波动,向着米哈伊尔发问。 “我不觉得在我的治理下匹诺康尼会变得更糟,至少我能让这里醉生梦死,碌碌无为的人们都明白仙舟联盟对于未成年人的〈防沉迷〉是个什么伟大的东西。” 米哈伊尔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体: “你是一位了不起的独裁者。” “可是匹诺康尼需要自由,它永恒自由。” …… “哦?又是那种自由万岁的奇妙理论吗?你把他们困在梦境里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凯文笑了,他的目光中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年轻的钟表匠啊,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是〈自由〉所在的地方,自由的枪击案就永远少不了啊?” 他早就预判了米哈伊尔的预判。 现实也正如他所说的,这里一场有关枪击的恶性事件即将发生。 戒律的锁链缠绕脚踝令他动弹不得,两颗子弹一前一后撕开房间沉闷的空气,带给钟表匠先生跨越一个琥珀纪的火药味。 巡海游侠的子弹通常情况下不会偏离目标,并且因为〈巡猎〉对猎物不死不休。 刹那,两朵鲜艳的花朵在米哈伊尔的胸膛绽放,止住了他还没有开口说出的话语。 “招待不周,这是送给无名客大前辈的见面礼,还请您笑纳……” “仙舟联盟,向您问好。” art53: 过境湖光 总有人是要被逼迫着做出选择的,在没有对错只论立场的属于成年人的世界,他再一次被推到了命运的交界口。 米哈伊尔的那个罗盘虽说是祝福,实际上却等同于诅咒,王凯文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因为这一缕外来的力量翻江倒海,真有意思。 这无关乎他是否脆弱,因为这罗盘本身便是〈开拓〉的象征,它所做的也只是给予他这位后来者一条直达终点站的门票。 对于星这种愣头青来说,它可以直接让她的实力更上一层楼,直接收获第三种命途,完成“小火星→礼帽星”的超进化。 但是对于王凯文这种升无可升,甚至不确定是否承认开拓命途的抽象个体来说,这就是诅咒。 开拓的尽头……正是死亡。 【“无名客的罗盘指针只会指向两个方向:渴望一睹风景的未知之地,和我们最终的埋骨之处——有时它们是同一个地方。” ——白珩,狐人旅行家】 王凯文还记得白珩当时写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他出的主意,往星际游记里添油加醋不是她的风格,但为了让阅读体验能稍微好一点,白珩没少在遣词造句方面征求他的灵感。 现在,因为这枚罗盘的缘故,他曾经没有终点的命途有了一个具体的刻度。 这是否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至呢? “这就是阿基维利的赠礼。” 米哈伊尔瘫倒在椅子上,胸膛上的弹孔向外渗着黏腻的血液,像是在呢喃。 作为忆质造物的他虽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但波提欧的特制子弹还是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波提欧把枪口飘起的烟雾吹散,用审视的目光冷冷的看着被自己击中的人物。 他虽然冲动,却很自信自己不会认错人,要不是这老东西设计的迷宫,他早八百年就到这儿了! 就你他宝贝的叫帅气的米哈伊尔是吧? (波提欧老哥的联觉信标翻译组件发力了~) 就你优雅的在梦境里他宝贝的安装那么多美妙的机关和讨人喜欢的陷阱是吧?(联觉翻译!) 怎么,你觉得这换来换去跟个棺材一样风景宜人的迷宫地图很幽默,在梦境里饲养活泼可爱的异域迷因很幽默? (翻译一下什么叫他宝贝的惊喜,翻译翻译什么叫他宝贝的惊喜!) 你就看看我这对他宝贝的双枪是不是对你这位天才大朋友爱爱爱不完就好了…… (联觉信标翻译组件还在上分!) “呵……” 王凯文喜欢这种轻淡的笑容,这可以尽可能的传达他的轻蔑和讽刺,献给那些愚不可及的人们。 他忍受着那早就开始习惯的疼痛,像是在朗诵咏叹调那般浮夸的笑着: “可惜啊……钟表匠。” “你虽然因为开拓的祝福在机缘巧合间拥有了作为领袖的心,但这也让你和你的后继者,在大事上意气用事、不分轻重。” “我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杀了你信仰过的神,支配了你所创造的匹诺康尼,奴役你所热爱的人民,践踏梦境的自由……” 王凯文望向窗外某个方向,又忍不住笑道: “但你们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当你们的领导者,把你们全都作为通往最高境界的强化素材~” “就好像我在你的梦境中对那群异域迷因所做的那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绝非善类,对于他所珍视人或物以外的世界也没有多少同理心,这么做,接下来要解决问题的办法便突然轻松了许多。 反正因为〈秩序〉梦境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能量过多且驳杂导致内部崩溃? 那就一口气把它们全都用出去,痛痛快快的花掉咯,看看今天谁有最好的运气。 当初连智识星神都没有给他的机会,此刻却因为敌人的阻挠意外达成了使用条件。 “有趣,有趣!” 王凯文将自己的老朋友——天火圣裁,高高的举起来,对准梦境里最高的那个地标建筑,那里有着那颗作为变数的星核。 仙舟人都是有些浪漫氛围感在身上的。 当年他在鳞渊境把幻胧给劈了的时候可没少特效和台词,今天正好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那就给米哈伊尔这老古董一点点天火震撼。 双枪自动组装成大剑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剑格很快便升腾起如日珥般炽烈的火焰。 它在渴望着厮杀和毁灭。 平等的,公正的,不留余地的毁灭。 还记得之前提到的那个绿色的附魔条吗? 王凯文在匹诺康尼靠着打怪升级攒了那么久的同谐命途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它们被全额灌注进他手里的剑锋。 二段解放的大剑呈现出不再对称规则的形态,那上面的温度已然抵达属于人智的极点,接近恒星入灭的波动量级。 但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反正梦境里的读条不会被人打断,他既然想要痛痛快快的玩那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看着米哈伊尔胜券在握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惊恐慌张,王凯文承认自己是有些愉悦的成分在里面的,人前显圣虽然不是他的风格,但武力碾压的舒爽是真的令人陶醉呀。 (这就是来自小识的快乐!) 存护,毁灭,巡猎,繁育,秩序,丰饶,记忆,同谐,欢愉,还有那最后的……虚无。 对,这就是〈虚无〉。 窗外的黄金时刻此刻竟突兀的下起雨来,这黯色的雨水洗去了世界的颜色,把所有画面浸没为黑白,仅有少量的绯红夹杂其中。 黄泉要是见了这画面一定会倍感熟悉,这虚无的领域中满满的都是“家乡的味道”,那些人流过的血液和眼泪都静默于黑色太阳的照射下了。 王凯文,他从那冬天的城市走来,一路向前,看过仙舟的繁华,受过数据空间里五万年的轮回,领会过空间站舱段尽头的孤寂…… 纵使千难万险,纵使身死灯灭。 在这些宝贵的经历人走茶凉之前,至少还留了这么一丝了不起的真意,能给他足够的勇气。 它们给他亲手捏碎那只在梦魇里消散不去的〈永冬灾影〉的勇气,给他承载这些人生的勇气,给他气定神闲走向明天的勇气。 名为王凯文的平庸者,只是希望能平平淡淡的走到对岸,去看和她们约好了的花落了又开,又是一年春好处。 这一剑也不求荡涤乾坤,只需令他明鉴本心向前去抹一条开阔的道路罢了——就和那些终究会散去的气息一般,能浮上天际,也能隐入尘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孤峰入云渺无际, 影若飘絮随风起。 万流归宗汇海低, 轻舟独横静潮汐。 飞鹰掠水鹭惊离, 独留孤鸿立波里。 待至日升雾渐稀, 昂首阔步笑云霓! 我清楚的知道人与人的命途是不可复制的,我走在我自己的道路上……(快快快,找人砸了他的音响啊,再不砸就来不及了!!!) 王凯文不会忘记雅利洛六号永冬岭上的霞光。 那不是红色的,也不是橘色的,它的颜色是一道极其锋利尖锐的蓝,蓝得透彻心扉。 那可能是救世诞生时抛出去的战矛,也可能是琼华在世界尽头击碎屏障所目睹的一瞥,还有可能是罗曼·乔伊斯临终前在虚数空间刻下的印记…… 所谓的命运啊,甚至有可能是三月七在以太战线决赛场上为了救下星射出的那一箭。 这一箭在时空里兜兜转转,可以迟到很久,唯独不会击中过去的自己。 这道美丽的蓝色远远的跨越星海,为他手中的火焰附加上类似于“宿命”的味道。 煌煌燎燃的天火圣裁,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王凯文,你的执念是什么呢?】 湛蓝色波纹出现在被黑白定格的世界上,那么叛逆的要让这死寂的万物荡起涟漪,聚集的能量光屑汇入那强化到几乎达到饱和的武器上。 他脚下的地面因为光华的浸染如一面镜子,但其上晕开的纹理又昭示了它作为液体的本质,那居然是一片深邃的水域。 链断锁脱,绳除枷去,就此一瞬! 那些过往的束缚,阻他行路至此的障碍,像是赌桌上的硬币被高高抛起,押上无名命途的庇佑。 世界尽头燃起火光,黄金树折落一叶,黑暗中升起一抹耀眼的纯白——生物肉眼所捕捉的视野被毫不留情的蒙蔽,究其极致细看时,恍然窥见世界从中被切分为二。 凌冽的晶体破碎的清脆声音,自黑白混沌中流散的殷红深沉的彷如血色,却无力和他那无坚不摧的湛蓝分庭抗礼,只能一步步龟缩,溃灭于无形。 这个世界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被这剑芒毫无征兆的夺取,消珥于一瞬。 对于黄金时刻的人们来说,刚刚那一瞬只过去了一阵清风,掠过耳畔,隐隐有寒意。 “无执,无想,无识。” 那持剑站定的人这么说着,平和的望向远方。 “钟表匠,我们在醒来后自会重逢。” “希望在那个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几乎是在目光落下的同时,梦境里的建筑纷纷倒塌,尘土缄默升腾,铺在地上如纷飞的雪。 万物坠落,迎接它们必然的结局。 art54: 契约和诺言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刚刚发生了……” 瓦尔特小口小口的啃着烤松饼,表情纠结的望向朝露公馆的方向,她刚刚心里突然一阵悸动,仿佛听见了某个坏东西的台词——嗯,就是那个金毛绿眼的坏家伙。 这直接导致烤松饼中夹着的奶油无意识间蹭到了她的脸上,让她成了只小花猫。 “慢点吃啦,这里没有人和你抢~” 姬子看着面前如小松鼠般鼓着小嘴巴咀嚼甜品的女孩,也被她这副蠢萌的模样逗乐了,宠溺的拿起纸巾,替她擦拭脸上沾着的奶油和碎屑。 哈哈,这副蠢呼呼的贪吃样子,还真有点像琪亚娜那个小笨蛋呢,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一定要成为了不起的大人啊…… 下午茶的时间对于女孩子来说可以很长很长,因为正常情况下她们总能找到畅聊的话题,除非有不可逆的意外发生。 哼,想那么多干什么,让瓦尔特小姐烦心的问题早就有人去解决了,要她做什么…… 反正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这个大前辈能做的也只是看着他们向着前方去,哪怕再放心不下,也无可奈何。 至于王凯文…… 瓦尔特依然觉得他是个有点讨人厌的家伙,但她也明白,这个人不会是“奥托”,也不大可能成为类似于“奥托”的人。 谁让奥托功成身退,而现在这个祸害却活下来了呢,祸害遗千年了属于是。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王凯文做到了比那人更离谱的事情——毕竟他获得了自己那个故事的好结局不是吗,奥托可没他这么好的运气。 “无聊,我想看血流成河。” 瓦尔特叼着蛋糕叉,穿着白色长袜的一双玉腿在甜品店的沙发座椅下荡来荡去,摄入了这么多糖分,她好像有些困了。 因为这个巧合,她没有亲眼目睹梦境里匹诺康尼大剧院的崩塌。 —————— 阿波尼亚醒了。 她从那化作废墟的建筑里站起来,凝聚出实体化的身躯,向着她的目的地走去。 爱莉希雅告诉她,要她到王凯文身边去,因为只有她的〈戒律〉才能在特定的场合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完成最后的任务。 阿波尼亚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人,只是她通常情况下习惯了以一种顺从的态度看待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而他……没有神明信仰的修女,选择跟随主教的意志再正常不过了吧? “为了他,〈请〉安静下来吧。” 话音刚落,无数虚幻的锁链自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她身后有些像是蝴蝶翅膀的光翼。 光翼展开? 阿波尼亚其实很讨厌这些无聊的光污染,但因为“真正的阿波尼亚”应该这样,她学的多了,倒也不必担心什么人设崩塌。 只要〈戒律〉能用就行,只要她能帮到王凯文就行,她又不是真正的“阿波尼亚”。 更何况……“真正的阿波尼亚”做不到的事情,她未必也做不到。 理论上〈戒律〉只针对人类,但这位侵蚀乐土的修女大人可以让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事物,无论其是否为普遍意义上的人类,无论是有机体还是无机体,都听从她的旨意。 梦境在崩塌,却因为这一句话安静下来。 她把所有能用眼睛看见的东西都主观判定为了“有罪”的那一部分,因而它们都必须停下! 此刻,戒律不仅是勾连命运的指引,它变得越来越模糊,其中蕴含的意义也愈加不可理喻。 被一剑劈开的星核中游离的事物也暂停了动作,只能定在那里,任由那个人伸出手从地上捡起它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 “帮帮我,维尔薇!” 蓝紫色的妖精小姐两只手用力掰开即将组装合并在一起的巨大齿轮,可怜兮兮的向身后喊道。 Σ(っ °Д °;)っ “来啦来啦!爱莉你先别催,我这里马上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 大发明家手忙脚乱的把那些断裂的电线修补好,连接到旁边一个看上去很高科技的装置上。 维尔薇发誓,她就应该让〈魔术师〉出来的,这种不仅考验机械技术还考验手速的事情就该让专业的人来做,她这个工程人员真是受够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绿色的身影推开了爱莉希雅,令那两件齿轮完美的耦合上。 “真是及时,多谢你啦,梅比乌斯亲~?” “别在我名字后面加奇奇怪怪的后缀,爱莉希雅!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我和维尔薇早就把这里的工作完成了!” 梅比乌斯没好气的看着这只傻乎乎的妖精,这种家伙乖乖待在家里出谋划策不就好了,非要过来帮倒忙是为什么啦。 “对不起啦……我这不是想也有点参与感嘛。” (つД`) “维尔薇,你已经把乐土的子终端连接上这里的忆质聚合器了吗?” 爱莉希雅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恶意卖萌,后知后觉的看向后面那团成小山的电缆。 “当然!” “此刻魔术盛大开演,请您不要眨眼☆” “……” “所以维尔薇你还是因为手速跟不上所以切换到大魔术师的人格了吗?” “要我说,你还不如让极恶那家伙出来放放风,起码在关键时刻她可不会像你一样掉链子。” 梅比乌斯面无表情的把一张扑克牌从自己的领口拿出来,她早就习惯了对方跳脱的行为。和这群家伙生活就是这样,对精神压力大的人很不友好。 “没有问题,乐土已经连接到匹诺康尼其中的一个梦境区域,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通知帕朵菲利斯,我们需要她的好运气。” 梅比乌斯检查了地下供能管道的运行,确认无误后对爱莉希雅说道。 “收到!” “超级猫猫,准备就绪~?” 按下代表着启动电源的按键,爱莉希雅运转侵蚀之律者的力量,进一步通过数据连接强化了对该梦境区域的同化。 与此同时,一个伶俐的猫爪印浮现在数据乐土的装置上,给这个世界带来属于“欧皇”的震撼。 “喵喵喵!” “第一组件超负荷运行,完美实现数据下载。” “第二组件超负荷工作,数据处理圆满成功。” “第三组件超负荷工作,匹诺康尼数据防火墙宣告攻破,乐土子终端数据上传云端完成。” 在无数零和一组建的二进制数据流中,幸运的力量使得每一条信息的处理都变得神乎其神的顺利,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让某只猫猫去开门,那她的好运气在数据空间里就是无穷无尽的,堪比另一种意义上的〈全知域〉。 如此,帕朵她的人虽然没有到场,却给足了场外援助。 数据生命体,很奇妙吧? 就是不知道匹诺康尼的筑梦师现在要面对多大的工作量,一整个世界的投影需要抽取忆质达成实体化,这就够他们加班加到死啦。 “好的!干得漂亮!” “现在我们全体成员在梦境区域集合,等待凯文他过来,到时候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爱莉希雅放松的哼唱了一小段不知名的歌曲,然后无视梅比乌斯嫌弃的表情凑了过去。 “合作愉快?”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最好不要离我很近,那让我有一种智商下降的危机感。” “诶,这么说的话我会哭的哦!” “那就哭呗,我挺好奇你的眼泪是不是也和你的本体一样具有极强的数据传染性,到时候我会把我每一个u盘都泡在里面附魔。” 梅比乌斯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开,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这群家伙磨蹭。 “爱莉,其实她不是那个意思……” “梅比乌斯她只是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维尔薇走过去,试图安慰爱莉希雅,却发现她完全没有伤心的表情。 相反她笑着,像只小恶魔。 “我没有哭哦,谢谢关心。” “只是啊,维尔薇,你说如果梅比乌斯早早的回去打扮,却发现衣柜里只有粉色小裙子,会不会急得跳脚呢~?” 侵蚀之律者坏坏的计划着恶作剧,因为她也不是真正的“爱莉希雅”,所以现在她对于梅比乌斯“相当宽容”,完全不会担心什么。 “唔……好恶劣。” 维尔薇感受到背后一阵恶寒,刚想开溜就被爱莉希雅从身后抱住了。 “但是你跑不掉啦,我亲爱的小维尔薇!” 踏前一步,直接用宽广的胸怀抓取了想要跑掉给梅比乌斯报信的维尔薇,爱莉希雅打开了通往梦境乐土的传送门。 “魔术只有在最后谢幕的时候揭晓答案才是精彩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猜她也只会在恰当的时候随机应变。” “爱莉希雅,梅最后让你告诉他什么来着?” 维尔薇好奇的看着在她们身旁漂浮的忆质泡泡,想起那天来到这里时发生的事。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我总不能说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art55: 专业团队,无需多言 “嘿,兄弟,这次多亏了你走上这么一回,不然我老桑博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现在拿回了我的宝贝面具,怎么说也得痛痛快快的疯玩一场庆祝庆祝,给酒馆里的那群乡巴佬见见世面!!!” 桑博挂断手上和乔瓦尼的通讯,站在那个锈迹斑斑的星门面前,很讲究的整了整衣领。 今时不同往日,老桑博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就抛去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要点体面。 星门,顾名思义可以把人传送到另一个星域,这种高科技装置在贝洛伯格设立的时间早已久远的无从考证,但它现在经过三人组(桑博,乔瓦尼,尤利安)的临时抢修,终于恢复了功能。 最后,他把一个看不出材质的面具盖在了脸上,周身的气质恍然间变得很诡谲。 那面具上的笑容看上去不显得滑稽,却格外阴森冷冽,象征着属于黑色幽默的戏谑——他桑博喜欢地狱笑话。 “我回来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双手间匕首挽了个灵巧的花儿,皮衣夹克在寒风里蒙上层扑朔迷离的白霜,桑博身形一阵变幻,竟是消失在原地。 “喂?喂!人呢?!” “桑博?桑博!你是不是忘了把我给你的空间稳定器打开?那东西的指示灯没亮!星门半死不活,你就这样冲进去怕不是……” 另一边,乔瓦尼看着手上那已经显示“通讯中断”的终端,陷入了沉思。 “他会没事的,对吧?” “谁知道呢,反正他挺能活的,只是被困在混乱的空间乱流里十天半个月应该要不了他的命。” 尤利安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愿他死的很有乐子?” “愿他死的很有乐子。” …… 外包的临时演员就是不专业。 花火导演看着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吊钟,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咕吱咕吱……” 什么声音? “咕吱咕吱,嗷呜……” 花火终于忍不住侧过头去。 她看见旁边的沙发上,某个没有方向感的自灭者正在满足的啃咬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果,脸上和手上还沾染着滴落的果汁。 “嗯…那个,你要来一个吗?” 被花火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黄泉从储物空间里又翻出一个鲜甜水亮的桃子递给她。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你身上的虚无难道不会把它们浸染成致命的〈灰〉?” 花火好奇的接过那颗水果。 “唔,我忘了。” (??w?? ?) “稍等……” 黄泉把腰间的长刀往外出鞘了些许,一缕肉眼难以捕捉的朱红色在她的眼睛里短暂升腾。 “哦,我想起来了,这些是王凯文给的。” “他还说吃完了可以再找他要,但是我迷路了,绕着梦境走了两个来回也没找到他。” “……” “哦,是他给的啊,那没事了。” “等等,你说这是那人给的?!” Σ(?д?|||)?? 花火张嘴咬下去的动作停下来了。 她把那颗桃子拿到眼前仔细打量,然后开始庆幸自己该算的上谨慎。不怪咱花大导演一惊一乍,是因为这颗果实真的很危险。 喵喵的,这东西是丰饶造物啊! 以王凯文身上的丰饶命途浓度,你说他随手捏的种子能长成建木花火都敢信,把这东西吃进肚子里……那这辈子可真是有了。 开门,巡海游侠送温暖!接到举报这里有丰饶孽物及高危污染体残留,请您在三个系统时内前往最近的联盟据点自首,届时会有审判庭的专业人员来安置您的家眷…… 倘若这么说,可能也就黄泉这种奇奇妙妙的体质可以避免转化成丰饶民。 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花火想多了,在王凯文眼里此类造物就是普普通通的小零食,实在没啥影响力,逢年过节就造一堆逢人就送来着。 心念至此,花火把手里的桃子拿礼盒装好,小心翼翼的塞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这么有意义的演出道具可不能浪费了,关键时刻它可是能救命的啊,无论是自己用还是给队友都可以,妙手回春桃,你值得拥有。 “咕吱咕吱……” 黄泉面无表情的又掏出一个桃子。 —————— 真蛰虫群,机巧造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某朵岁阳,还有飞在天上的一只隐夜鸫。 这些东西组合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 真蛰虫在碎星王虫的带领下身先士卒,其后在队伍里穿插的是各种各样的机巧造物,歌斐木化作的隐夜鸫填补着他们之间的空缺,最后方那朵绿色的岁阳火静静的燃烧。 他们在统一的意志下用身体作为素材构建了一堵墙,铸造出一条坚不可摧的生命长城。 筑城!守护!等待!牺牲! 有意思的是,这么具有命途美感的行为,星际和平公司其实不是这项工程的最大赞助商,他们所效忠的对象也不是远在天边的琥珀王。 “机体运行完好,能量供给链正常,频道里的30余万名同型号机体正常执行任务。” “统合个体发出关切的提问,我的伙伴们,作为有机体的你们,需要休息吗?” 一名机巧鸟飞出队列,它来到在这面墙最前方的某只真蛰虫身旁,用经过编录翻译的话语问道。 “谢谢,我的朋友,我们暂时不需要休息。帝皇的禁军不会那么懦弱!” “帝皇的子民将坚韧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在看着我们,他在至高无上的黄金王座上看着我们!他在等待着我们献上忠诚!” 真蛰虫用狂热的眼神望着远方,仿佛那里又一轮明亮的太阳正照耀在他身上似的。 “敬意。” “传达统合个体意见,下一轮忆质潮汐将在500秒后到达,我们的纵队会维持现有的最大负荷的精神能量转化,为你们提供持续性的护盾供能。” “赞美欧姆尼赛亚!(赞美帝皇!)” 机巧鸟悬停在半空,低垂头部以示尊敬。 它向机巧造物的意识频道里完整传达了真蛰虫的话语,并且坚定了合作的信念。 “感谢你们的理解。” “愿他的意志不分高低的降临于我们共同的族群上,愿这神圣的事业永不褪色。” 真蛰虫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进入休眠状态,它需要以更加坚固的状态应对接下来的冲击,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机巧造物们的付出。 他身后的隐夜鸫颂唱着太一的赞歌,通过秩序命途的共鸣为虫子的全身镀上一层坚固的光盾。 远远望去,金色的洪流神圣而壮丽,宛若神话故事中被群星和妖精祝福的理想城。 只是在这些英雄人物的大后方,有这么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一群疯子,给人打工还打上瘾了!” “老娘真是点背,跟了他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被用作游戏服务器核心就是被他家里人抓壮丁丢过来当劳什子总指挥……” “谁家岁阳命这么苦啊!” 〒▽〒 哦,这是传奇打工人,岁阳赤煊小姐。 得益于岁阳能量态生命的超高算力,秉持着绝不浪费任何可利用资源,赤煊被梅等人塞进u盘里,邮寄到了匹诺康尼。 嗯,就佩佩脖子上挂着的那个u盘。 她现在坐在“秩序战线”的大后方,负责调令前面的虫群或机巧把战线脆弱的地方补上,以维持生命长城最高程度的稳定性防御。 很烧脑子,很麻烦,很累。 但是赤煊跑不掉,相较于陪着王凯文那个游走的灾星,她还是乐意做些苦活来保全生命。 “各单位注意!” “全体成员戒备,一级防御!” 黑色的混沌忆质潮汐如倒塌的天空向着这些生灵碾压过来,但他们平静的站在那里,坚不可摧。 art56: 赌徒的自觉 这是王凯文来到匹诺康尼的第一个晚上。 “向神明起誓,我绝不会输。” 三重眼的男人将手中的硬币高高抛起,令它掉落在朝露公馆华贵的地毯上。 从空中落下的不是筹码,而是他的命。 而有的时候,生命本身便是赌资。 砂金作为战略投资部的一员,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商业智慧,但比起风度翩翩的文职干部,他更愿意去做一个该死的赌徒。 谈判桌的另一端坐着公司的大主顾,存护令使,持明龙尊,仙舟将军,绝灭大君,繁育先哲……这人的名号太多,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王凯文,这个可怕的家伙,能够在砂金弄出小动作之前把他连同这个行星一同物理蒸发。 但是砂金依旧在笑着,他总是笑着,就和对面这个男人一样,他必须习惯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是星际探索公认的保护色。 “你还没从我这里得知接下来要赌什么就已经决定押注?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王凯文不喜欢那些无聊的场面话,也懒得和星际行商扯皮,那对于谈判没有任何帮助。 他看着那双美丽的三重色眼睛,肆意的在这狭隘的空间拨弄秩序的权柄,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在一切阴谋诡计开始之前铲除它们。 “我信任您,不需要理由。” 砂金的嘴角优雅的扬起,那么自信,或者说,简直狂妄到不可一世。 “如果非要为我的所作所为找一个理由,那么就请相信生命寻求庇护的本能吧——我别无选择,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 他俊美的面容在水晶吊灯的光晕下显得格外的恬静温和,如果他心灵里的疯狂和狰狞是怒涛狂澜,那这张古井无波的脸便是白雪皑皑的冰原。 王凯文摇了摇头,收敛了杀意。 无形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砂金的脸颊,放弃了在这里捏碎他的头颅,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制造杀戮和血腥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你猜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拿走我的全部记忆,如果这对你有益。” 砂金不在乎与面前这个男人对视,他取出一张空白的光锥放在桌上,把选择交给王凯文。 砂金虽然没有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把握,却深深的信任自己作为局外人的无知,他的这份无知在此时此刻正是保命的金牌。 试问,记忆命途的元素为什么是冰属性的? 因为只有比冰霜更彻骨的寒意才足够让人铭记,因为只有用可以冻结思想和情绪的低温才能封存随时有可能消亡的忆质。 如此…… “拿去,把我这一段记忆全都拿去好了。” 砂金坐在他的对面,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单纯。 这是一个该死的赌徒。 可是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干净,纯洁,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真诚,呵呵,这些成分当真应当是一个赌徒具备的品质吗? “你在赌我不敢干掉你这个公司的棋子?我觉得……要是你真的这么肤浅的话,出去左转,找家族的人,他们会比我更乐意效劳。” 王凯文平静的把那张空白的光锥拿在手上。 “这是我的投名状。” 砂金以一种恳切的语气向他说道。 “公司本次的业务与您无关,但我依然想以个人的身份获得您的友谊……或者被您支配。” “您可以随意利用我,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背叛我,利用与背叛都是价值互换的手段。但我从不做赔本买卖,也希望您…不要让我失望。” 很有歧义的话语,如果砂金不是一名男性这发言可真是糟糕透顶。(但是不就更棒了嘛~呲溜呲溜,砂金嘿嘿嘿,可爱的小孔雀嘿嘿嘿……) 埃维金人的尊严流淌在血和泪浸染的沙砾上,他们空洞的三重眼死寂的凝望着那不公的天空,怒斥着绝望的生命。 而现在,最后的埃维金人在他面前低下了头,以一种信任的名义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命运。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吧?” 王凯文把两根手指放在砂金的额头上将象征着他的印记纹刻进他的意识中——那将是一个钢印,一个让砂金沦为他仆从的思想牢笼。 “我不知道,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砂金闭上眼睛,感受着从额前传来的温热,他想起茨冈尼亚大地上下过的最后一场雨,想起角斗场上那些奴隶的血溅在自己的脸上,想起曾经缠绕在手上的铁链以及那三十枚赤铜币。 “我有的也只有这身好运气。如果这能够吸引您的目光,就请您为我投资吧,这也是我所能向您展示的,唯一的价值。” …… 时间拨动到现在,砂金想起那一天自己的投诚,觉得真值。 这或多或少让他对于星际牛仔近在咫尺的枪口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他现在的害怕也是演的。 演技不错,没看到在通缉犯的表情都扭曲了吗?好吧,现在还是出于职业素养表现得慌张一点,这样至少还有点意思。 在匹诺康尼的这么几天,砂金活得挺风光,和那些墙头草不同,从一开始就倒向王凯文的他完全没有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钟表匠被他以身试险找了出来,星期日已经被他劝走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疏散了无关的人群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回去以后,公司要是不把最佳业务奖颁给他那真是天理不容。 “看着点,托帕,一名真正的赌徒要敢于把一切都赌上……” 砂金能感受到自己左臂上印刻的徽记正在产生灼伤一般的疼痛,他知道这代表着自己所效忠的那个人终于做到了他想象不到的伟业。 窗外繁星璀璨,来者带着模糊不清的形体,像是孩子无意间打翻的调色盘。 —————— “梅,你回来了?” 王凯文坐在入梦池边,看向自己身旁那些游离的能量粒子,它们交织着凝聚成一具完整的身体。 “不…这么说不对…” 他随后便推翻了之前的假设。 “你根本就没有离开我,对吗?” 这推理游戏着实有趣,因为如果梅真的离开了他,之前他沾染的虚无不可能没有变化。 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从入梦池里踏出脚,慢条斯理的向着他走过去,仿佛是特意为了向深爱着的他展示自己身体的曲线和弧度,良久她才接过他递过去的浴巾。 “怎么样?” “和那位黄泉比起来,谁更有魅力?” 梅轻佻的扬了扬眉毛,又像是在戏弄似的勾起他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对视。 “当然是你。” 王凯文不带一点犹豫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梅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这么问自己,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嗯哼哼,算你过关。” 梅突然一改刚刚那高冷的模样,笑着扑进他怀里,一下子就把他压倒在入梦池的边缘,她轻轻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凯文,想我了没?” “首先,你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我,其次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怎么这样…坏死了…” 终归还是梅落了下乘,软乎乎的靠在他旁边,她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除了偶尔会表现得格外温柔以外没什么问题。 按照她说的,这反应不是和〈希佩〉建立联系的后遗症,更有可能是在重塑身体时融入了她自己在过去某个时期的性格。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王凯文枕在梅腿上,向她问道。 “把这里的故事写完,然后我们就回家。” “到时候在贝洛伯格找个好地方养老,和薇塔,小白还有爱莉她们窝在家里,再也不去掺和星穹列车的事情了。” “嗯,好主意。” 他赞许的摆了摆处于膝枕状态的头。 “凯文,别乱动啦,有点痒……” 梅轻轻的挠了挠他的头发,宠溺的笑着。 事实上,也就是在他面前梅才会这样,梅把作为人类的部分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他,这样她才能令自己的理性和恶意得以在外界完美的宣泄。 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现在也一样。 —————— 两个小时前的贝洛伯格。 “我们正屹立于神性的最尖端。普罗米修斯最终版完成了,虚数空间无穷无尽的能量将在此刻后变得触手可及。” 薇塔看着终端上的通讯界面,向梅汇报了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 得益于王凯文在匹诺康尼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他们已经彻底完成了最后的准备。 现在,还有一个道德问题。 “一切伟大之作都需要牺牲来铸就。星系中的其他生物或许不能理解,但他们必将服从。” 梅温婉的笑着,但话语中蕴含的冷意通过通讯薇塔都能看出来。 “薇塔,让普罗米修斯去匹诺康尼吧,我和凯文已经在这里等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曾经谋划的东西有多重要。” 更巧的是,她们向来很有共同语言。 “放手去做吧!” 我们的舰队将遮天蔽日,无论天上有几个太阳。恒星之光照耀我们的敌人太久了,但没有关系,他们再也见不到这种启迪之光了。每一颗熄灭的星辰,都将是我们复仇路上的丰碑。 “以剑与火,燃异端之地。 以彼之烬,沃泱泱星海。” …… 用梅比乌斯的话来总结现在王凯文的胜率: “帕朵菲利斯加上那个花里胡哨的小子,两倍的运气,我都不知道他要怎么才能输。” art57: 肃正的弦音 次日,匹诺康尼天气晴。 王凯文特意在出门前换上压在行李箱最下方的那件衣服,这风衣是伊甸为他设计的,许久找不到机会穿,今天是个适合的日子。 纯黑的风衣有点像丧服,但考虑到这个伊甸是一名悲悼伶人,在审美观上可以理解。 “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拿梳子整整…就该让薇塔来的,她比我懂这个。” 顺手在王凯文软乎乎的头发上摸了两把,梅温柔的凑过去,替他整理有些褶皱的领口。 他若有所思的看过去,梅的头发如上好的绸缎,从来没见过她梳洗,完全是属于〈虚无〉应用方面的黑科技了(虚无什么都能解释吗?) “好啦,别傻乎乎的,去把我的终端从桌上拿过来,我看看薇塔她们到哪里了。” 梅揉了揉他的脸,推了他一下。 “凯文,出了门注意保护好你口袋里的东西,到时候有大用处,千万不能弄丢。” “放心啦,我不会那么冒失。” 他把那个终端递给梅,发现那屏幕上多了几十条标红的未读消息。 “梅,现在几点?” 王凯文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上午七点半,怎么了?我记得我订了闹铃。” 梅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有没有可能,匹诺康尼和贝洛伯格压根不是一个时区,你终端上的时间没有进行校准……” “咱们现在已经迟到了?” 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早上低血糖导致的昏昏沉沉在更大的情绪波动下不值一提。 …… 砂金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虽然不知道自家老板和那个通缉犯牛仔跑到哪里去了,但现在理论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打开终端,照例是给托帕他们发了条信息报平安,证明自己又活了一天。 了不起了不起,又活了一天。 他拉开窗帘。 于是,看见了被星舰和虫群遮蔽的天空。 起猛了,看见匹诺康尼被人用舰队开到行星本部了,同谐家族这都是干啥吃的,就不能拦截一下……好吧,他们真没这个实力。 砂金摇了摇头,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这种时候不跑就是傻子,但谁让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呢,人家老板王凯文还没开口,他又怎么能临阵脱逃? 什么叫职业素养啊(战术后仰) 赌了!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去看他个繁星坠落时的景色!他卡卡瓦夏不可能死于这个地方! “话是这么说,可是啊,你就没听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 像是看出来砂金的想法,房间门被推开,那个他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假面愚者走到他面前,拿着一把粉红色的小手枪指着他的头。 “我手上这孩子叫‘粉红毛毛兔’,如果你被我用它干掉了,整个庇尔波因特都会收到这条别开生面的击杀报告~” 花火俏皮的把手指在扳机处抖动了一下,想看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是不出意外,砂金脸上呈现出的平静能当镜子看,毫无波澜。 “切,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稍微配合一下呢,没想到你连这种基本的浪漫都没有。” “那还真是抱歉啊,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听从他指挥和支配的我算得上半个秩序信徒,作为木头我还能说话就已经很有幽默感了。” 砂金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砰!砰砰砰!” 花火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嘴巴发出了子弹击发的声音,一个小花旗从枪口弹出来,戳在砂金的脑门上,发出一声不算小的闷响。 没给砂金反应的机会,他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华丽丽昏了过去。 “得了吧,小孔雀。像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要是在星舰的炮击下蒸发成灰烬,未免太过可惜了。” “感谢花火大人的慈悲吧,我特地订了闹钟过来救你,要不然你们战略投资部今年的业务总冠军可就要变成红烧鸡咯。” 随手把面前的大活人塞进储物空间,花火打了个响指,灵巧的钻进展开的空间裂缝中。 …… “匹诺康尼星系结构的公民们,今天是你们世界的最后一天,我们对此由衷的感到遗憾和歉意,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们的星系出现在了我舰队行进的路线上。” “无关人员,我们遵循标准星际人道主义,允许你们在一个系统时内撤离,超过时限者视作匹诺康尼本土单位。” 旗舰上的薇塔运用自己强大到不可理喻的精神力覆盖了整颗行星,发出战争前的宣称。 她脚下的这一艘星舰和其余的护卫舰完全不同,在具备着格外庞大的体积以外还氤氲着极为有压迫感的能量波动。 “绝灭级”星舰主脑,反物质军团第五系主力舰,在那个年代它被用通用语称作“终焉”。曾几何时,它甚至还参与了对雅利洛六号的歼灭战,被负创神作为弓弦射出指向凯文的那一箭。 如今,它被从历史的齑粉中打捞出来,就和那艘苍城一样成为贝洛伯格名下的独立武装。 当然,它也有个更可爱的新名字: 〈月光王座〉 这个名字相较于之前的,更具有宿命的意义。更巧的是,借助梅的能力它所具备的战略功能和名字的原主人几乎如出一辙。 …… 【王凯文,我突然有种失去姓名的感觉……】 【你有什么头绪吗?】 【Σ(°Д°;】 “我不知道啊?你这两天总是不在线,我都差点忘了有你还存在……” 王凯文哭笑不得,看了看天上那么大的阵仗,他都能想到薇塔她们心急如焚的给梅疯狂发消息的表情了,这算什么啊,好戏开场演员未就位? 【嗯……】 【我好像明白了,天上那个大家伙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它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我。】 【而且,它应该是你家里人造的,我从材料学分析上看到那上面大部分的组成元素都来自于雅利洛六号或其周围的星系。】 【你们这是打算用对匹诺康尼的征服战争来宣告文明迈入成熟期?】 【王凯文,我很不理解,明明你一个人就可以支配这里的一切,为什么还需要去做这么多形式主义的事情?】 “不理解吗?很正常,我也不理解。” “人类总是喜欢做些有仪式感的事情来宣告自己的存在,而往往这些注重细节的行为本身便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 王凯文笑着用终端向天空上的星舰群发送了识别信息,这至少能让他们不再焦虑。 另外…… 他说可以上了。 “舰长,我们收到了统帅大人的进攻号令!” “繁育虫群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向我们发出了申请,要求能够出现在战阵的最前方。” 白珩拿着信号接收器冲到薇塔面前,向她展示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消息。 “很好。” “发布下去,即刻开展战争部署,全星舰纵队解除限制发动饱和打击,联合机巧造物部队启用自律歼灭战模式。” 薇塔随即在公共频道里更新了战争状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平静,或许是作为异种对于人类之间的厮杀没什么感觉,也可能是因为过于信任王凯文和梅那两个家伙,反正她只要按照计划一步步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一切伟大之作都需要牺牲来铸就。星系中的其他生物或许不能理解,但他们必将服从。” 梅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她的决心不改半点。 “月光王座,全功率运转,我要你把这颗星球的能量全都吸纳过来,摧毁地表和外质层,只保留行星的核心。” 〈指令接收。〉 〈月光王座主模块启动,能量抑制化全吸纳单元运转正常,功率提升。〉 〈永别了,陌生的世界。〉 一切有形之物都在分解,被解离为最细小的微末,天空白的像是在下雪。 无论是梦境还是属于物理态的现实都在崩塌,建筑在溃散成虚幻的影,那些繁华的端丽的事物都纷飞成细腻的光粒子。 高温使得周围的空气不可避免的开始产生扭曲,忆质融化产生的扰动亦使得这里的时空趋于不稳定的极端,但这些都只是不致命的并发症。 从天穹升起那一轮漆黑太阳开始,它们的崩坏有了更加具体的表现。 沉默,死寂,虚无。 像是要让这里的过去都化作泡影,这艘星舰的主人施予了愈加迫切的绝灭。 光和热都在被剥离,那些纷乱的事物按下定格键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比春日融化的雪水还缥缈,并且再也无法追忆。 生者,拒绝疏散的人们,都在这断层的历史中抹去,化作围绕穹顶之上巨大空洞的耀眼光带,为了未知的目的积蓄着能量。 整个匹诺康尼的历史都在焚烧。 不需要挽回,不需要哀悼,这些必要的牺牲不存在归还的动机。 今天之后,星海依旧是一片沃野,只因那些淹没于黑暗的文明会用生命来供养这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它将与一切美好不共戴天。 愿此行,终抵群星! art58: 美丽新世界 那些往昔的繁华都在极端的暴力下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溃散成灰尘。 强权胜过了公理,野蛮战胜了文明,一场肆无忌惮的屠戮证明了贝洛伯格比匹诺康尼要先进,并且将永远都先进下去。 匹诺康尼,被毁灭了。 “纳努克,你在看吗?” 王凯文御空而行,他抬起头去看那尊庞大的神明,他把剑锋指着祂的头颅作为开场白。 “你为什么敢于以本体的状态来到我的面前?” 难不成,漫长的时光终于让祂这〈熵的化身〉陷入了虚无主义,打算用自己的末日来宣告毁灭命途永不言弃? 未免也太可笑了。 “可笑。” 纳努克这么想着。 面前的这个人是〈救世〉命途的开创者,但却在今天完美践行了毁灭命途的职责,亲手为一个兴盛且繁华的世界陪葬。 这么看来,王凯文那毁灭令使的身份,祂还真没给错人——他在各种方面都很有天赋,从来没有让纳努克失望。 与其询问祂的来意,不如看看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事特意要把祂引来。 “当然,我在等你。” 谈笑间,王凯文把手中的天火圣裁换成了一个小巧的发光体,他是从口袋里把它拿出来的。 在聚焦于这个小东西时,纳努克古井无波的眼神产生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触动。 “你肯定认识它,对不对?” “亚德丽芬的人们会在祈雨祭上高呼它的名字,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直到虫群的到来,哀嚎的分贝盖过哭泣。” 这个人类以一种缓慢而有节律的语气询问纳努克,他很欣喜的看着这尊高高在上的神只露出痛苦的表情,也算报偿了当初的怨怼。 “这明明是新世界的碎片,却导致了我们这个世界不可避免的迈向死亡,甚至变得无可救药。” 王凯文用蛊惑和诱导的神色去洞察纳努克的心灵,他现在有这个力量使得祂能为了自己的言语陷入无可遏制的狂怒和悲伤。 “它与我一同到来。” 他恶意的补上这句话。 话音未落,一道血红的弧光就被忍无可忍的神明斩出,直取他的首级。 “别这么冲动,打戏要在序幕结束后才会出来,我现在可是心平气和的和你讲道理,否则我们之间先死掉的一定是你。” 王凯文反手撕开一道深沉的黑色云团,那道可怖的能量斩击在转瞬之间被吞没,同化。 连〈虚无〉都跨越的他已然今非昔比,区区毁灭星神的神威在他眼中只是最轻松的浮光。 “告诉我吧,纳努克,你为何要登上神位。” “告诉我你在那一天看见了什么。” 他毫无顾忌的走到祂的面前,以一种近乎于逼问的态度说道,当初这尊神明可以随手决定他的生死,但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 纳努克沉默着。 祂的余光看见周围那些破碎的行星表层在引力的作用下围绕着仅存的星体核心缓慢的转动,整个星系被这死灭的美感衬托的如同一个雪景球。 在纳努克还是人类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成就,只要单纯的活下去就好了。 直到鲁伯特的军队带着“光荣”的使命来这里进行肃正,直到家园最后的防线被鞘翅目生物的鸣叫彻底击溃,那些哭泣的事物都缄默了。 引爆故乡那几颗恒星的时候,他只感到解脱。 神之所以会是神,恐怕也和他那极端到不可理喻的哲学思想有关系,信奉他的人也自然而然成了鲁莽而只知破坏的疯子。 “停停停!我翻越你的记忆可不是为了看这些无聊的走马灯的。” 王凯文直截了当的用精神冲击打断了纳努克的追忆,他像个对剧情不满意的观众那样没礼貌的大呼小叫——他感觉自己宝贵的时间被浪费了。 “看来你对我的过去很有研究。” 纳努克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受到了控制,皱起眉轻眯眼睛,危险的星体风暴在他的周身孕育。 “哦,看起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只是在若无其事的挑衅。 “还不错吧,起码你的记忆没有和你的命途一样成为一堆不可回收的太空垃圾。” 王凯文对于激怒这个家伙相当有心得,他在来之前就特意做足了功课,甚至认真研读了伊甸给的历史书,那可是悲悼伶人所撰写的一手史料。 “牙尖嘴利的小子。” 纳努克摇了摇头,祂没有和命途所昭示的那样发起鲁莽的冲锋,而是移开了目光。 “来堂堂正正的厮杀吧,言语的局限性太大,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只要你是最后活下去的那一个。” 祂已经失去了耐心,只想把这出无聊的闹剧结束,甚至对于结局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这个人身上模糊不清的〈救世〉比起狭隘的〈毁灭〉确实拥有更多的可能性,纳努克虽然不喜欢,却逼着自己学会了习惯。 祂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那一份毁灭。 真正的毁灭星神其自身存在的毁灭也将归纳于命途开创的一部分,祂不会拒绝,只会沉默的站在那里成为王凯文最后的试炼。 胜利者才有资格知道真相。 然后,祂就在刹那间遭遇了无法承受的重创。 跨越七百年的防反,扣光了祂的血条。 因为纳努克这一次来得是本体,王凯文终于拿回了长期以来以“体验卡”形式拥有的那一道力量——〈救世〉的命途力量自此刻起完全属于他,融合的过程中甚至没有产生一点延迟。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纳努克正面作战的自信,虽然祂视死如归的精神着实勇气可嘉,但现实就是“特攻大过天,一枪恒久远”。 救世神躯配套的利维坦王锤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祂,变换成战矛给祂来了个透心凉。 倘若这一击能够以数据化的形象表现,纳努克头上的数字应该比王凯文当年的身份证号还长。 雅利洛六号于七百多年前亲眼见证的事情在今日重演,毁灭星神又被光明正大的扎成了“刺猬”。 现在可怜的纳努克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哇!(无情棒读) “满意了吗?” 王凯文平静的看着这位手下败将,洗刷了“前前前世”的耻辱,他现在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仗势欺人的感觉就是好啊,只要按照喜好挥舞兵器,对面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纳努克吐了一大口血。 虽然祂原来断手断脚,胸膛还一道巨型伤口的样子不怎么像活人,但这一会祂受得伤还真不轻,至少让祂没有力气站起来说什么“区区致命伤”之类的垃圾话。 “你赢了。” 到底是把毁灭践行到底的男人,纳努克很有风度的承认了自己败者的身份,并且找了个好姿势,准备着引颈就戮。 不出意料,王凯文这小子会赢。 祂早就知道,也早有准备,当这个场合来临的时候,祂甚至没什么心理波动。 “嗯,现在也该我们好好聊聊了。” 王凯文解除救世星神的状态,又把那个小小的发光体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你那天看见了什么?” 他再一次问道。 得知真相是胜利者的特权,这一次纳努克没有继续隐瞒,祂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个被框选的模型。” “一切的事物都只是在此基础上衍生的信息,在既定的轨迹下发展,走向既定的循环。” 注意,祂说的是“循环”,不是“末日”也不是“虚无”,祂说的只是“循环”。 周而复始,无止境的轮回,恶毒的箱庭实验……只要你有足够的想象力就能猜到这代表着什么,于是世界观不存在了。 王凯文很能理解这种感觉。 几个月前,被自家爱莉困在数据空间里的那五万年几乎是重新塑造了他的人格,令他无比贴近“凯文”这个模板——要不是爱莉希雅的觉悟来的即时,他真不觉得自己还能保留自我。 而纳努克在登神之刻所看见的,就是这么一种更深层的绝望。比阿哈那个“传奇混沌医士”目睹的末日还要深沉,甚至无法理解和恐惧。 没有末日了,有的只有无休止的循环。 纳努克是寰宇之中最年轻的一位星神,甚至直到「终末」的末王诞生后才诞生,其命途也被怀疑并不被包含在「终末」之内。 没人知道【终末】之后是什么。 祂认为是【毁灭】,至少可以是毁灭,只要把那些无法变化的事物全都付之一炬,总有一天会焕发出新生的。 这种思想很狭隘,但也无从指摘,这就是一个亚德丽芬人最后的倔强,是祂这一生最后的手段。 虫子,毁灭掉。 文明,毁灭掉。 世界,毁灭掉。 去当关底boss吧,纳努克,没有比你更适合作为【开拓】命途的大魔王了。 “啧,这算什么。” 王凯文不屑的从纳努克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手中攥着的那颗发光体,它是一片晶体化的树叶,隐隐约约能看出带着虚数空间的气息。 包裹在匹诺康尼星核里的东西就是这个。 梅和薇塔开着星舰要把匹诺康尼这颗行星烧玻璃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穿越者都是知道“虚数之树”这个东西的,而他还是琼华的时候击碎的屏幕,阿哈登神时爬过的“存在之树”……难免还有着那么一点关系吧? 现在纳努克说不知道。 太扫兴了,他还得老老实实的回到匹诺康尼那边,然后去翻一片焦土里熔出来的那一颗玻璃球。 哦,这里还有只纳努克没处理掉。 art59: 一切有为法 “你在犹豫什么?” “杀了我,拿我的一切把你那条命途补上,替我见证这个世界跨越末日的风景……” 纳努克强撑着自己濒临破碎的神躯站起来,祂不能容忍自己以一个脆弱的姿态死去,祂是神,神的葬礼理应盛大而具备万丈光芒。 而祂的敌人,只是浅浅的笑着。 这笑容中的嘲讽和轻蔑几乎要把纳努克重新点燃,但最终祂那油尽灯枯的身体还是做不到反抗。 “你要做什么?” 祂迟疑的问道。 “你的话太多了。” “作为一名战败者,你只需保持沉默并且心怀期待就好了。” 王凯文湛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恶意,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温和的笑着。 让【救世】孤独的高悬,端立天之王座,未免少了几分他所青睐的“浪漫主义”——杀掉纳努克这个在【终末】之后诞生的意外太可惜了些。 “我决定要侮辱你。” 他不带有任何委婉或者曲折,若无其事的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去。 仿佛要遵循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自然逻辑——强者就是要狠狠的欺辱弱者。 于是,纳努克的目光中浮现出了一种人性化的恐惧,祂不可遏制的在恐惧着这个无法无天的怪物,祂在恐惧自己将要面对的…… “我要你活下去,纳努克。” “就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样,带着绝望和困惑,永远的活在对于我的恐惧里。” “并且,记住我作为胜利者的慈悲。” 王凯文低着头,看着那从场地中艰难支撑起身体试着向他爬过来的神明,像是在看一只卑微而无足轻重的蝼蚁。 时也命也,曾经纳努克可以把他和雅利洛文明的救世道路鄙夷得一钱不值,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现在他们二者之间,也不过是换了个方向。 很公平。 纳努克的瞳孔在颤动,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甚至怒极反笑。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可这不是王凯文想要告诉纳努克的事情,他更乐意用纳努克能听得懂的方式来折磨这个可怜的亚德丽芬人。 〈决意的消亡,也是毁灭。〉 纳努克那殉道者的姿态的确很帅,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祂玩勇者斗恶龙的闹剧。 “你就溺死在你那狭隘的命途里吧,连同那可笑的理想一起。” “再见了。” 王凯文转过身去,只留给纳努克一个残酷而冷漠的背影,而这视野也随着祂最后一丝维持住意识的力量丧失而逐渐褪去。 后来,流光忆庭多了一大堆最高规格的光锥。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路过的记忆星神对着昏迷不醒的毁灭星神做了什么。 “只是在制作光锥”。 —————— 来个地狱笑话吧,用盛会之星烧出来的玻璃都是彩色的,很适合作为灯球挂在酒吧里。 这种情况其实更有可能是因为这里聚集了超大量的游离忆质,它们在超高温下被迫融化成流光溢彩的“珠泪”,然后这里不存在能让它们里侧表示除外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和星体残骸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故事更地狱笑话了——小时候看这集,把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从墓地里特殊召唤出来了。 笑点解析:珠泪被融了。 好,到此为止。 梅正在和薇塔一起清点刚刚月光王座全功率炮击匹诺康尼本土的成果。 她们从残垣断壁里翻找出来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 喝了一半的经典款玻璃瓶装苏乐达,融化了大部分的钟表小子徽章,只剩上半身画面的知更鸟限定明信片,还有完好无损的某只折纸小鸟……? “啾啾!” 在梅和薇塔不解的视线里,那只胖嘟嘟的小家伙扇动着那和身体比例极其不协调的小翅膀飞往了星海的彼端,再也不知踪迹。 梦境造物,很奇妙吧? “王凯文人呢?” 薇塔回过头来向梅问道。 “凯文说等他料理完毁灭星神就赶过来,还说要给纳努克什么终极侮辱……” 梅一边收拾着身旁那一堆“匹诺康尼圣遗物”,一边回答她道。 听不懂她后半句在说什么的薇塔神色平静,而读取过王凯文记忆的爱莉希雅则是“地铁,老人,手机”的奇妙表情。 爱莉说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我要不要马上过去找他,说不定他还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是看上去就蠢呼呼的白珩。 我来助你! 毛茸茸的大狐狸不知道你们的战斗有多高强度,大狐狸只是很担心你。 “先不说你过去算不算给他添乱…他已经回来了,就在你后面。” 爱莉希雅指向白珩的身后,那里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的家伙正是她们日思夜想的人。 王凯文手里还攥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折纸小鸟,仔细看看,可不正是刚刚跑掉的那一只。 “抱歉,我来迟了。” 把手中那只可怜的小家伙抛给面前的白珩,他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没事,就等你过来了。” 梅善解人意的说道,牵着他来到距离那颗篮球大小的“玻璃球”几步之远的地方。 这漂浮的事物正是行星匹诺康尼的核心,是它剥离掉无关之物的真实形态。 曾几何时,星际和平公司发现了这件奇物,试图加以利用却最终无功而返,只能建立起他们最熟悉的存护屏障把它框选起来。 久而久之,屏障越筑越高,越来越厚,形成了类似于行星内质层的东西。 坚持“物尽其用”原则的公司利用这核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命途能量的能力,于这收容舱上构造出一个别开生面的囚笼。 直到琥珀历2147纪,阿斯德纳星系边陲监狱的囚犯哈努努掀起了独立战争。 从这点来看,匹诺康尼怎么看都是一个符合〈秩序〉命途美学的地方,它总是能让人停滞下来,无论是以铁栏还是美梦。 “我应该怎么做?” 王凯文看着那球体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华,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挡在眼前。 “把它吃掉,鉴于它现在的温度很高,我建议你配上一瓶冰镇的经典苏乐达来完成这一餐。” 梅用着她少有的幽默感语气说道。 “那我总得有能吞下它的好胃口啊……” 然而,看梅这表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王凯文一时间也难以理解她的意思。 “你或许不行,但你从模拟里带出来的那一只小宠物一定可以,让它来。” 梅话还没说完,薇塔的视线就非常坚定的落在了旁边的白珩身上——没想到相处了这么久,小白你还有这种本事? 白珩对此是拒绝的。 薇塔你甚至不愿意把王凯文从仙舟带回来的那只土特产,大岁阳赤煊视作宠物…… “我指的是你那只〈示现此世之兽〉。” 看不下去的梅终于放弃了谜语。 王凯文有养这东西,但是除了在硬拼虚无星神的战斗里露了个脸,他从模拟里把它带出来以后,这家伙就因为种种原因长期处于节能形态。 一只紫白相间的球。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东西乍看起来真像一颗丹鼎司学徒炼制失败的丹药。 虽然这家伙的位格很高,作为〈终焉·王凯文〉的“伴生崩坏兽”,理论上它可以陪他一直无极限的成长下去。 可是现在它还是个球。 “把这颗喂给它,然后你自己把口袋里的那一片碎片也吞下去,尽可能和它保持同步。” 像是生怕他不能理解似的,梅抱着小黑板指着上面的q版事例对他解释道。 “好,我知道了。” 王凯文点点头,从储物空间里召唤出自己养着的〈示现此世之兽〉,手腕用力,把这只球球怪向着不远处的玻璃球扔过去。 小家伙一开始看起来还有些不清醒,但在看到眼前的巨型能量核心时还是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王凯文把口袋里那枚光彩照人的碎片放进了嘴里。 “星神级融合战士”的体质让他不需要担心消化问题,现在只要等小家伙炼化匹诺康尼的核心,他就能见证梅的关门之作。 力量从四肢百骸涌来——好吧,这是错觉。 唯一称得上变化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了进一步的增强,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层覆盖在体表的屏障。 “大功告成,我们回去吧。” 梅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看自己无意识间造成的影响: 远处的星系只剩下细碎的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