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星辰夜》 第1章 边境(一) 古往今来,边陲重地都具有浓郁的危险色彩,往往是大奸大恶之人的最终去所,因为一旦被流放到荒凉边境、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龙潭虎穴,而且时时刻刻还要戴着镣铐和枷锁,也就离死不远了。 在东阳国,流放可是仅次于死刑与株连的酷刑,可想而知是何等可怕。 东阳国与紫荒接壤的边境,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险地,甚至要比传说中的地狱更加可怕,因为此处兽王遍地,更是栖息着成千上万的凶兽族群,不仅不适合普通人居住,甚至一向来狰狞凶狠的虎豹都难以存活下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向来荒无人烟的紫荒边境,在近百年来翻天覆地一般地改变,变得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清之感。 因为有东阳国的边境驻军入驻。 将边境上的凶兽围剿一空。 这对于那些被流放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沦为凶兽果腹之物的可能性大大减小。 ...... 烈日高照,本就炎热的紫荒边境上更加显得干燥,楚铭迷迷糊糊醒转过来,这才发现全身已经大汗淋漓,而且口干舌燥,他猜测自己可能是被热醒的,也有可能已经去往另一座世界...... 但是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仍是置身于荒凉边境。 楚铭抹去渗出眼眶的泪水,原来不久之前,他服下了一瓶神秘灵液,花了不少钱,更确切的说,他身无分文,家徒四壁,但是边境上盛产矿石,对于这类稀奇宝贝,来往的商队都会重金收购,于是楚铭就没日没夜地挖掘矿石,闲暇之余猎取凶兽,本来想与商人换取一些基本的生存物资...... 然而一名贼眉鼠眼的青年,不费吹灰之力就骗走了他的大半身家,原来青年正在低价出售灵液,声称每一瓶灵液都蕴含奇妙力量,甚至可让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楚铭虽然年幼,但是却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偏偏那青年没有故弄玄虚,反而是郑重其事说道:“此灵液补脑,服下之后,就能拥有一目十行却过目不忘的本领,登科及第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也有一个条件,必须在月圆之夜服下这瓶灵液。” 于是楚铭一咬牙,买下灵液,却也付出沉重代价,几乎掏空大半身家。楚铭本来指望用这个灵液开窍,为此辛辛苦苦等到月圆之夜,却发现灵液已经有变质之味,但仍是咬紧牙关服了下去,结果腹泻不止,最后竟是迷迷糊糊晕了过去,直到此时才醒转过来。 楚铭已经明白是白忙活一场,灵液根本没有半点作用,但仍是心有不甘地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耐着性子看了片刻,闭上眼睛,试着将所看内容倒背如流,可是脑瓜子一阵生疼,记忆力仿佛衰退了不少! 楚铭气急败坏道:“该死的,我还是被骗了!” 抬高视线,他身处于绿洲之中,边境虽然荒凉炎热,但是却也有不少植被茂盛的绿洲,以前都被凶兽霸占,但是随着东阳国边境驻军的涌入,已经再难看见凶兽,绿洲自然而然成了当地居民的栖息之所。天色尚早,只是大多数人为了避暑,都趋之若鹜涌入这座绿洲之中,其中不乏有偷渡之人,自寻死路一般来到边境之上,一名偷渡男子摊开双手,掌心内放着一瓶古怪液体,他信誓旦旦保证道:“只要服下这瓶灵液,再睡上一觉,就能极乐升天,飞升成为仙佛,再也不用受这俗世之苦!” 但是无人回应他。 换做早些年,或许会有人上当,可是这一套早已过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灵液就连一点营养都没有,但一名脸上刺青的少年犹犹豫豫站起身来,沉声道:“大人,我知道您是与商队结伴而行,能否带上我,要是能将我带回国内,必有重谢!” 偷渡男子狐疑道:“你这是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被发配到了边境上?而且你还逃出了边境城池?” 面有刺青的少年哭爹喊娘道:“我为何会被流放,这一切说来话长,恐怕要说上几天几夜。我之所以逃出边城,是因为那些驻军要与我玩军拳,要将拳头塞进我的身体里,我这实在是坚持不住,才迫不得已逃出军营,您能否大发慈悲帮帮我?” “滚!不要跟着我!” 偷渡男子落荒而逃,生怕与刺青少年扯上关系,虽然商队能够进入紫荒与原住民互利互惠,但是需要一系列的手续,甚至还要与军中长官搞好关系,可得砸下不少银子,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偷渡而来,这其实无异于是亡命之徒,因为偷渡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这些人更不可能学商人做生意,只是想着坑蒙拐骗,骗走当地居民的身家,虽然不多,但是勉强能够糊口,而且风险小之又小。 ——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眨了眨眼睛,他其实对于时间没有半点概念,匆匆降生匆匆长大,但是好在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竭尽所能的生存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商人以物换物,紫荒多奇珍异宝,这已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共识,不仅盛产矿石,而且还有许多珍禽异兽,都是商队的最爱,楚铭平日大多时间都在挖取矿石,零零散散积攒起来,不知与商人换了多少袋大米红薯,虽然没能吃得白白胖胖,但已经是心满意足。 当楚铭走出绿洲,一位长相猥琐的老人鬼鬼祟祟跟了上来,楚铭猛然回头,只听老人胸有成竹道:“老夫掐指一算,你在世上并无亲人。” 楚铭回头瞪了他一眼。 老人不怒反笑道:“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甚至可能具有大气运,本朝太祖不仅无父无母,最落魄时甚至当过乞丐,但是一朝翻身,以一己之力左右天下大势,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开创本朝五百年基业,庇护二十代人安居乐业,这等丰功伟绩,全因老夫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送了他三个智囊,第一个智囊助他心胸开阔,眼界大开,凭借人格魅力折服十八路诸侯。第二个智囊教他懂得兵法玄妙,攻城技巧,从此让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奠定千秋基业。第三个智囊更是窃取天机,涉及天文地理,宇宙星系,有关于国祚不灭,甚至是长生奥妙......” 楚铭听得一愣一愣。 老人一本正经说道:“本朝太祖十六岁时父母双亡,获得大气运,你却在十岁时就有如此机缘,又恰巧遇到老夫,实在是如有天助,所以老夫可以给你五个智囊。” “要不起。” 楚铭大踏步离开,但是老人执意死缠烂打下去,源于他觉得楚铭身上有利可图,其腰间的蛇皮袋子暗藏玄机,极有可能是藏有奇异空间的储物容器,再就是楚铭年龄过小,最多不会超过十岁,而且孤身一人,这让老人感到自信满满,他自信能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蛊惑涉世未深的楚铭。虽然有些缺德,但这也是老人唯一的生存本领,他年事已高,无事可做,却又不想连累三个还未娶上媳妇的儿子,不得不想办法补贴家用。 楚铭没有急于甩开身后的狗皮膏药,这位老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内容光怪离奇,楚铭不仅不觉得聒噪,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了一眼放晴天空,弯腰从地面上捡起几块石头,一股脑放入腰间巴掌大小的蛇皮袋子里,视线低敛,地面上可以看见一些正在爬行的蝎子蟾蜍,只是还未嘚瑟多久,就被楚铭冷不丁地用石头砸死,一命呜呼。 紫荒边境多毒物,但是鲜少有人被毒死,因为这些毒物无非就是蜈蚣壁虎,连头毒蚺都很难看到,危险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楚铭抬起头来,只见半空之中,有无数色泽绚丽的飞禽一掠而过,紫荒地大物博,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紫荒内却龙盘虎踞了亿万族群,放眼望去,难以看见两头一模一样的飞禽,甚至连相似的都找不到,可想而知种类数量是何等惊人。 见的多了,楚铭也就不奇怪,和前方的商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紫荒既然地大物博,就注定有利可图,不提内围区域的天材地宝,仅是外围边境的奇珍异兽,就能卖出不低的价钱。 眼前的商队共有六骑,皆是清一色的重型马,足足有两千斤以上的重量,以身强体壮闻名于世,能够拉动千斤车厢。六骑并排而行,马背上的人数各不相同,有三人一骑,也有一人一骑,而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目光火热,显然是被紫荒中层出不穷的珍禽异兽给惊呆了,就如同一个乡巴佬走进富丽堂皇的宫殿,自然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像楚铭一般习以为常的人,只有一名,坐在队伍中央,是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姓陈,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如今在那支商队中担任咨客一职,但相比于其它地方,边境上的咨客不仅地位高,而且报酬丰厚,往往能赚个盆满钵满。 原因很简单,虽然此地奇宝无数,可也不像是天上掉馅饼一般随便就能捡到,就算出入边境不需要交上一笔骇人听闻的过路费,可仅是一路上的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指望商队能靠自己的本事满载而归,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能平平安安回去就得烧高香了,为了不血本无归,商队不得不花下重金聘请咨客。 咨客主要有三个作用,一是给商队讲解风土人情,让他们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二是为商队带路,按照商队的意思,去指定的地点或者寻找指定的宝物,三是牵线搭桥,要知道每个部落都有豢养珍禽的习惯,加在一起可谓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商队自然对此梦寐以求,甚至就是奔此而来,以物换物当然可以,当地居民也乐意做这个买卖,本来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但是双方之间都有戒备,不得不借助咨客这个中间人,来完成交易。 另外还给这些原住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紫血流民。 这个称呼可以说是比喻得恰到好处,流民,顾名思义,就是指没有安身之所的可怜人,紫荒边境虽然地大物博,但大多数人都是风餐露宿,甚至一日三餐都没有办法保证。 那名姓陈的咨客遥遥望向楚铭,然后做了一个放缓马术的手势,并排六骑如得敕令,齐齐减速的同时,目光也变得警惕了许多,咨客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从腰间摘下水囊,一饮而尽,慢慢走向楚铭,伸手示意道:“你过来!” 有意无意被看了一眼的楚铭倒也谈不上惊慌,反而显得从容不迫。 身为咨客的汉子好奇问道:“哪家的孩子?” 楚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汉子皱了皱眉头,自顾自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身后那些人叫做商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就算不知道他们,也应该清楚他们的身份以及目的吧?” 楚铭点了点头,汉子平静问道:“你家里有没有饲养那些相貌好看的畜生,或者朋友家人有没有珍藏一些矿石,要是有的话可得介绍给我,我身后那些人会高价购买的,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楚铭摇头说道:“我手里只有一些石子,可都挺罕见的。” 汉子眼神浮现几丝失望之色,但还是伸出手,楚铭犹豫了一下,摘下腰间的蛇皮袋子,将近日以来拾取的石头一股脑倒出,堆积在掌心之上,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没有流露出丝毫心疼神情。 在楚铭眼中,矿石固然具有观赏价值,但却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无用之物,可商队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将矿石视若珍宝,常常用粮食瓜果书籍之类的生活物品兑换,甚至还会用一大堆上好的瓷器碗筷去换所谓的“奇石”。 显而易见,楚铭的这个想法有目光短浅的嫌疑,他当然不清楚那些看似一文不值的石头,能在东阳国国内卖出一个天价,珍禽异兽更不用说,可是贵族子弟朝思暮想的宠物,就连皇帝都几次派人去紫荒寻找传说中的瑞兽麒麟,私底下也一直在留意黑白两道的市场,一旦发现麒麟,无论如何都要买下,堂堂一国之君都热衷于此,萎靡程度可见一斑。 咨客看了一眼楚铭手中三三两两的石头,加重语气问道:“这些石头都舍得卖?” 楚铭斩钉截铁道:“舍得。” 咨客微微一笑。 当楚铭将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石头递给咨客时,后者眼神微微闪烁,转过身走回马车,来到一名骑着骏马的青衣男子身下,恭恭敬敬打开掌心,青衣男子笑着伸手,抓过咨客掌心的石头,目光低敛,将石子翻来覆去,最终挑选出了几颗,又在心中掂量了一下,继而看向左手边第一架车厢,出声道:“宝贝儿子,将我们的好宝贝都拿出来,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知道了,老爹!” 一名刀疤脸少年跳下车厢,双手捧着琳琅满目的物品,不仅有吃食,而且还有玲珑剔透的瓷碗,楚铭咽了咽唾沫,干瘦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笑意,那位咨客缓缓说道:“这些都是从东阳国带出来的进口货物,你可以任选五样拿走,如果看不上的话,还可以再换。” 楚铭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心中激动,但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车厢走出的刀疤脸少年将手中捧着的物品一一放在地上,楚铭慢慢打量起来,其中有小巧锋利的匕首短刀,还有包装好的大米红薯以及八成新的衣裳,几乎每一样都可以用到。只是不给楚铭挑选的时间,那名刀疤脸少年讥讽道:“别人见钱眼开我可以理解,但这些东西可不值钱,在我东阳国,哪怕是底层百姓都能消费得起,所以你至于摆出这么开心的脸色吗?我看你那些石头可不一般,实不相瞒,之前我和我的丫鬟在这附近挖了一整天,也没有挖到几颗模样好看的石头,你刚才交出的石头得挖多少天啊?一个人的话,少说也得一个月了吧,难不成辛苦了一个月,就换来了这么点东西?” 楚铭悻悻然不敢作声,反倒是咨客的眉宇间有些怒气,虽然他吃人嘴短拿人嘴软,于情于理都不该帮助楚铭,可也实在见不惯这些商人颐指气使的优越感,没好气瞪了一眼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少年,本以为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这位少年意犹未尽,毫不留情讥讽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只是你的青春年华未免太不值钱了些,我在你这个年纪,文武双修一个不落,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就连我的丫鬟都略微懂得琴棋书画,甚至还会写诗作赋。当然,你命不好,可能终其一生,都会困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二十岁的鬼地方,可你也要上进,挖矿石有什么前途?要不也来做个咨客,我爹会给不少钱的,一视同仁,这名咨客有多少报酬你就有多少报酬,当然也不要求你能帮上什么忙,能陪我聊天解闷就成,但是你如果嘴笨的话,那就算了。” 才拿了三袋红薯的楚铭顿时将手抽回,他虽然涉世未深,可不至于傻到看不懂别人脸色,小心翼翼挺直身体,让出一条道路,其实他的内心并不算太敏感,反而还有些厚颜无耻,不然也不会主动与这支商队交易,对少年所说的讽刺之词更是毫不在意,只是他有些害怕与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生怕裤衩也被骗去。 只是楚铭都已经打算吃下这个闷亏,却不料一名高大女子策马向前,直直撞向那名刀疤脸少年,在场之人目瞪口呆,年少轻狂的刀疤脸少年更加惊惧,身形急急后撤,大声哀求道:“姑姑,这马两千多斤重,会撞死人的呀!” 被称作姑姑的高大女子无动于衷,反而加快马速,刀疤脸少年只得如鼠见猫一般疯狂逃窜,可是哪里快得过马匹?很快就踉踉跄跄摔倒在地,颤声道:“父亲,姑姑这是要杀我,要杀我!而且还要让我被一头畜生撞死!我可是家中独子,就算姑姑不认我这个侄儿,难道爹爹也想绝后?” —— (新人第一本书求收藏) 第2章 边境(二) 高大女子六亲不认一般要对侄儿赶尽杀绝,千钧一发之际,商队之中的青衣男子云淡风轻说道:“只是得罪了一个人,尚未闹出人命,还不至于大义灭亲。” 高大女子悬崖勒马,终究没有丧心病狂地撞死侄儿,冷笑一声,平淡道:“国内七百七十三支商队已经承诺过,对于紫荒原住民,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违背了这个条例,伤害了紫荒原住民的话,将不能再以商队的名义出入紫荒,一旦发现,没收财产。爷爷曾有一笔大生意,足以令家族富贵滔天,却因为一个手下的疏忽,让这笔生意胎死腹中,不仅没能赚到钱,反而还赔了不少钱,实在是不可饶恕,后来这个手下的父母妻儿统统杀光,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要是因为你今天的举动,导致老娘倾家荡产,别说爷爷在九泉之下不会放过你,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刀疤脸少年早已满脸泪水,心中更是积攒了滔天的怒火,可碍于这位姑姑的淫威,他敢怒不敢言,那名高大女子一眼没有去看侄儿,反而是遥遥望向楚铭,微笑道:“我这侄儿不懂事,那边的东西你全部拿去,千万不要客气。” 楚铭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商队对待原住民的态度很好,之前也有一名目中无人的少女,试图抢走楚铭手中一枚材质古怪的石头,大概是因为这块石头过于稀有漂亮,所以楚铭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手售卖,那位少女更是要比眼下的刀疤脸少年更加咄咄逼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非当时这位少女的长辈介入阻止,否则一场血光之灾怕是不能避免,楚铭本以为那商队会帮助少女,帮亲不帮理嘛,就算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也要强买强卖那块石头,可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楚铭,反而还送了一个储物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谓储物袋,也叫做芥子袋,就是楚铭腰间的蛇皮袋,这可是个好东西,看似巴掌大小,内部却有着奇异之空间,甚至足以放下一座房屋,即便是在东阳国修仙界,此物也是不可多得,起码不算人手皆有,和衣裳之类的物品比起来,贵重程度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那支商队舍得将此物送出,可谓是怀了极大的诚意。 楚铭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商队为何会赔礼道歉,眼下这种情况又发生了一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是差点杀身成仁!楚铭挠挠头,忍不住问道:“为啥呀?” 高大女子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道:“是我这名侄子有错在先,有理也说不清了,还能为啥?” 楚铭眼神狐疑,高大女子冷冷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侄儿,沉声道:“他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们商队的人还是很好的,你可不要因为一个人而误解一个群体。” 楚铭傻里傻气笑道:“记住了,你们人真好。” 高大女子郑重其事点了点头,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最重要的不是我们好,而是现在的局势好,太平年代,我们才有机会外出行商,要是哪天兵荒马乱,我们还指望来这边避灾躲难,不求你尽地主之谊,别将我们拒之门外就行,对了,我们商队的名字‘墨砚纸’,要是还有机会遇见,礼尚往来,记得互相帮助啊。” 楚铭露出一抹纯真无邪的微笑,继而手臂微微抬起,女子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毫不犹豫做了个拉钩的手势,笑道:“一言为定。” 高大女子嘴角勾起,目送楚铭离开,但其实她对于紫血流民,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相比之下,还是那位侄儿看着比较顺眼,之所以煞费苦心讨好这些紫血流民,也是迫不得已,或者说商人追逐利益的本性使然,要知道边境外的世界虽被人族占领,但却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只有在共同抵御兽潮的时候,才能凝聚出守望相助、同仇敌忾的人心。 虽然东阳国已经享国五百年有余,可是期间爆发的战争不计其数,而且别忘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安心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乱世甚至指日可待,届时战乱爆发生灵涂炭,要是不想提前投胎的话,大概有三个逃跑路线,一是出海逃亡,二是躲入北方草原部落的地盘,三则是遁入紫荒当中避难。 三者当中,反而是凶兽出没的紫荒最为安全,那数百万幸存下来的紫血流民就是铁证,不过唯利是图的商人并没有将他们取而代之的想法,因为要想在这片土地生存下去、获取资源,凭借他们的本事远远不够,唯独联合这些原住民,方才可能合作共赢。 故而从一开始,商人不仅没有得罪他们的想法,反而是打算与其好好相处,希望日后来这里避难的时候,能被扫榻相迎,可总有几名商人不安分,做起了杀人夺宝的勾当,无疑会让紫血流民对商人怀恨在心,心怀戒备,甚至关系僵硬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至于连最基本的生意都做不了。 就如同那名高大女子所说,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对于那些不仁不义的商人,东阳国各大商队上下齐心,绝不冷气吞声无动于衷,足足有七百七十三支商队联合承诺,一视同仁紫血流民的正当利益。在这之后,虽然仍有商队强买强卖、欺压紫血流民,可最后都是付出了血一般的代价,后悔莫及。高大女子大可以冒险斩杀楚铭这个身份卑贱的流民,并不一定就会被人发现,反而很可能就神不知鬼不觉过去了,但她想起一个个惨烈的前车之鉴,于是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一个咨客在场,她若是任凭侄儿欺负楚铭,咨客必定心有怨气,对这支商队的印象一落千丈,那么得罪的就不是楚铭一人了,甚至原先经营的人脉都会受到影响,而她却展现出了铁面无私的一面,咨客自然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这支商队,而且还会赞扬其美名。 归根结底,这些商人的所作所为,无非只是为了求一张护身符,以保平安,但想要得到这张护身符,就需要大大提升商人的威望,将其打扮成一个和蔼可亲的朋友角色,才能让数百万紫血流民接纳融入,亲如一家。 —— 楚铭小心翼翼收起从商队中得来的宝贝,继续晃荡在凶兽横生的边境之中,刚才在绿洲遇见的老人仍是没有放弃诓骗楚铭,只是不再说话,显然已是口干舌燥,闲来无事的楚铭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更有一声不伦不类的龙吟声响彻天地,只见一头翼龙翱翔在天际之上,粗如山峰的双翼,在挥舞之下,不仅身形节节拔高,而且还有源源不绝的音爆声响起,震耳欲聋!翼龙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是纷纷捂住耳朵,惊惧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连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楚铭当机立断趴下身,那位阴魂不散的老人一溜烟不知逃往何处,只是翼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楚铭的视线之中,在翼龙离去之后,天地间重新恢复寂静,方圆数里的人都感到如释重负。 “有惊无险,又活了一次!” 楚铭松了一口气,起身之后,耳边刚好听到一道声音,“翼龙终于离开巢穴,我绝不能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一定要潜入翼龙巢穴,然后将龙蛋偷偷盗走!” 好嚣张的话语。 楚铭与那位口出狂言之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过后,一见如故道:“竟然是你!” —— 第3章 读书人 翼龙前脚才刚刚离开,楚铭就偶遇了一位熟人,名叫牛重英,与楚铭是同龄人,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但两人的性情截然不同,牛重英生性放荡不羁,甚至每日都在惹祸。放在民风朴素的东阳国,定要被骂做纨绔子弟,楚铭早年前与其兴趣相投,自然而然成了狐朋狗友,只是之后就再也没有交集,一来边境空旷,两人恰巧相遇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二来两人都要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以至于一同疯玩的时间都没有。 虽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但牛重英仍是火眼金睛认出了楚铭,遥遥喊道:“猴菊子,这绝对是天意,外围边境上的唯一兽王,那翼龙终于舍得离开巢穴,我又恰巧遇上了你,看来是上天想让我们联手合作,一同探险翼龙巢穴,把那龙蛋偷走。” 猴菊子当然是楚铭的绰号,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但听着勉强还算顺耳,楚铭却也已经习惯,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怔怔无神。其实听了牛重英的话,楚铭没来由热血沸腾,紫荒兽王遍地,当然不是假话,但是兽王大多蜂屯蚁聚在了资源丰富的内围区域,与东阳国接壤的紫荒边境,寸草不生,荒凉偏僻,故而兽王不屑来此,但翼龙是一个例外,甚至实力远胜过寻常兽王,却选择在生存在已被东阳国驻军占领的外围边境,而且搭建了一座恍如仙境的巢穴,这一住就是数年之久。 事实上,东阳国名义上已经将紫荒纳入版图,自然享有管辖权力,当然不能允许翼龙“鸠占鹊巢”,甚至一度想要出兵围剿这头兽王,但是迄今为止,翼龙都仍是本本分分不曾越界,别说闯入东阳国境内,就是巢穴都很少离开,这让所有人都觉得翼龙倍感亲切,一群不怕死的商人,更是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试图生擒翼龙,让其沦为坐骑,但这无疑是眼高于顶,以至于时至今日,都仍是被迫与翼龙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添了不少传闻,据说翼龙巢穴内有一颗龙蛋,一旦孵化,就能得到一头翼龙幼崽,价值不言而喻,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商人不惜开出一笔天文数字,只要有人能虎口夺食、从翼龙巢穴盗走龙蛋,那么此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一切开销都由商人承担。 只是翼龙终日守在一亩三分地,鲜少外出,但是楚铭与牛重英却逮到了这么一个机会,难免心中激动,可楚铭狠狠揉了揉眼睛,如梦初醒道:“翼龙飞行速度惊人,它要是在之后打道回府,怕是几个时辰内就能回到领地,可是以我们的脚力,没个几天恐怕都走不到翼龙巢穴,所以还是死了这条心比较好,而且别忘了,这兽王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不会离巢太久。” 牛重英闷闷不乐道:“几年不见,你的胆子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楚铭沉默不语,牛重英双眼精光微微闪烁,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手中的书籍,好奇问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看的书也不少了,怎么也没写出点东西来?” 楚铭无奈道:“字才刚刚认全。” 牛重英取笑道:“读书人,脑子要灵光一些!” 楚铭笑道:“我问你个问题,一加一等于几?” 牛重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觉得一阵头疼。 楚铭投去一个期待目光,但牛重英话锋一转问道:“翼龙巢穴,你到底去不去,这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好机会,要是真能偷出龙蛋,就算不卖给商人,由我们一起抚养,也是极好的。” 楚铭怦然心动,但仍是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反复权衡利弊,翼龙领地到底值不值得探险?牛重英耐着性子等待楚铭的回答,只是眼角余光之中,有一名少女踉踉跄跄奔跑而来,牛重英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他不仅认识少女,而且还与其是夫妻关系,成婚已经将近一年。 原来牛重英太过顽劣,其父母不得不为其安排一桩婚事,以此束缚住这个宝贝儿子,但其实以牛重英的年龄,成家立业已经不算早,要知道边境上并无规矩限制,大多数人都是在十来岁的年纪娶妻生子,这已经相当于东阳国的五十岁高寿!因为边境居民的平均寿命,不过是二十岁而已,所以真要说起来,六岁孩童都有晚婚晚育的嫌疑!牛重英父母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孙子出世,然而牛重英好似不近女色,以至于儿媳的肚子至今没有一个动静。 那少女虽然打扮寒酸,但是精致的五官显露无疑,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再配上浓密的睫毛,仿佛眼神能够摄人心魄,少女的身材不算凹凸有致,反而有些瘦弱,但她的嘴唇哪怕干裂,都仍是十分诱人,无形中让人心生怜惜之意,可牛重英显然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没好气道:“回家去!” 少女皱眉道:“我们一起回去。” 牛重英冷冷道:“你爱去哪去哪,只要不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就行。” 牛重英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少女仍是不死心,直勾勾盯着牛重英,目光摄人,甚至分心瞪了一眼楚铭,尖声道:“你爹说了,你娘也说了,不许和狐朋狗友厮混!我要是回去,就一定要跟他们告状去......” 牛重英不以为意,少女厉声道:“你整天不务正业,难道非要我以死相逼,你才肯醒悟?” 少女虽然没有读过三从四德或《列女传》之类的书籍,但却也清楚一个妇道人家的责任,起码要管好这位玩世不恭的丈夫,但牛重英天不怕地不怕,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根本不愿示弱,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眼看这对老夫老妻就要一决雌雄,求生欲望强烈的楚铭打算悄悄离开这座“战场”,其实他清楚这对夫妻的矛盾所在,牛重英本来朋友如云,但都是不求上进的狗肉朋友,牛重英爹娘哪里看得下去,想方设法赶走牛重英身边的朋友,而且恩威并施,还让年轻儿媳管住牛重英,确有成效,牛重英不再如往常那般贪玩,可是今日却犯了瘾,说什么都要去往翼龙巢穴一探究竟。 只是牛重英虽然生性顽劣,胆大包天,可仍是有些难以压制的恐惧,翼龙老巢端的可怕,让他孤身一人难免心生怯意,所以他才打算叫上楚铭,结伴而行,起码路上也有个照应,楚铭哪怕明知这一行注定凶多吉少,都仍是蠢蠢欲动,他年龄尚未满上十二岁,自然有几分不可理喻的孩童心性,反而是牛重英的媳妇明白事理,清楚翼龙巢穴危险重重,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丈夫送死? 牛重英咬牙切齿,怒斥道:“猴菊子,你千万不要惧怕这娘们的淫威,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抛家弃妻与你私奔,只要能够找到翼龙蛋,就能与商人换取进入东阳国的资格,再也不用受这气了!” 牛重英已是怒极,再也顾不得语句的字面意思,少女听了这话更加怒不可遏,拧住牛重英双耳,让这个混账丈夫发出一连串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少女虽然看似柔弱,可牛重英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苍白,甚至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病恹恹的意味,显然是被父母“虐待”,不然要是让牛重英吃好喝好,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换做平时,牛重英绝不会还手,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甚至连走路都需要媳妇搀扶,可偏偏楚铭这个昔日好友就在身旁,觉得丢人现眼的牛重英气急败坏道:“你既然不给老子留半点面子,那么老子就跟你拼了!” 少女大大咧咧道:“谁怕谁?” 这对老夫老妻扭打起来,不仅没有半点手下留情,而且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以至于少女双眼猩红,胸脯起起伏伏,露出大好春光,甚至牛重英打架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阴险招式都一股脑使了出来,弄得衣不蔽体的少女空门大露,好不难堪,破天荒流露出一抹娇羞之色,更有一种咬舌自尽的冲动。牛重英这般大方,反倒是让楚铭不好意思,少女嗓音沙哑道:“看你娘的!” 楚铭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乖乖闭上眼睛,自顾自转身离去,但是少女与牛重英异口同声道:“回来!” 楚铭想死的心都有了。 牛重英补充道:“我要带你去找翼龙巢穴!” 少女撕心裂肺道:“老娘要剜了你的双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欲哭无泪的楚铭脑筋急转,甚至破天荒求起了鬼神,可却更加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遁入地底之中。 “有了!” 楚铭不愧是聪明伶俐的读书人,灵机一动之下,书一扔,眼一闭,腿一蹬,当即不省人事。 第4章 狩猎 楚铭一晕,牛重英也就随之晕了过去,但楚铭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牛重英却是力竭晕倒,可想而知身体是何等虚弱,如一条死狗被少女拖回家去,其实少女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以牛重英睚眦必报的性格,吃饱后的第一件事,还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把她痛打一顿? 所以只能饿着夫君了。 头皮发麻的楚铭震惊道:“可怕可怕,差点就要死于非命。” 脚底抹油跑去休息。 —— 天色仍旧处于朦胧当中,楚铭就已经从睡眠当中苏醒,还未睁眼,就感受到一阵闷热,擦去汗水,然后习惯性抓住搁置在地面上的衣裳,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即便入夜休息,也依旧免不了大汗淋漓的下场,为了保证衣服干净如初,故而会在睡前脱去。 穿好衣裳,眼神惺忪的楚铭揉了揉眉心,缓了好一会,才没有再睡一觉的欲望,继而快步来到石洞洞口,在随处可见凶兽的紫荒,即便是几百人的部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随意出现,所选领地一定要足够偏僻,否则一旦遇见兽潮,就几乎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楚铭虽然平日里马马虎虎,但是在这方面不敢有丝毫大意,不仅休憩在偏僻隐蔽的石洞内,还会用巨石将出路堵死,以免被趁虚而入。当然,要是天气过于炎热,楚铭就会去绿洲休息,但这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年上下也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楚铭推开堵住石洞的巨石,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但是眼角余光之中,有一道诡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闪而过,楚铭如临大敌,目光死死盯住那道诡谲身影,甚至已经做好了退回石洞的准备。 事实上,那道诡谲身影乃是凶兽所化,楚铭眼中杀意消逝,其实不仅是牛重英饿成了皮包骨头,就连孑然一身的楚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狩猎的机会,但是楚铭面对的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狰狞凶兽,更确切的说,是一头拥有太古遗种血脉的狻猊! 狻猊形似狮子,虽然没有冬眠期,但生性并不好动,好坐喜云烟。只是土生土长在边境上的狻猊,没有想象之中的仙气袅袅,反而是有“水土不服”的嫌疑,食肉喜爱人间烟火,饥饿之下,甚至也连树皮都不放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第一子囚牛就温顺服从,和蔼可亲,而第二子睚眦性格刚烈,嗜血嗜杀。狻猊乃是第五子,只是辱没了祖宗威名,过得浑浑噩噩、猪狗不如。 别处的狻猊生长于富饶之地,说不定能被供养起来,每天跟随龙虎山天师府的仙师一起打坐,吞食香火,甚至参加罗天大醮,被众多仙师供为圣兽。但这片土地上的狻猊,除了繁衍并无爱好,香火的其中滋味,往往一生都没有尝过。 尤其是这一族每每有成年的狻猊,都会被族群毫不犹豫的抛弃,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在生死永隔间,捕杀猎物,艰难存活。待到自身实力足够强大,便可回归族群,挑选配偶,那时候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楚铭当然认得狻猊,因为商人无利不起早,花费多年时间编着了两本巨着,一本是《万兽谱》,顾名思义,书中囊括了千千万万的凶兽族群,飞禽走兽一个不缺,堪称百科全书,而且每一头凶兽都会明码标价,以此诱使边境居民猎杀凶兽,也是为了统一价格,避免竞争太过激烈,另一本书为《食疗纲目》,主要记录的是奇珍异草,紫荒虽然天材地宝无数,但却都在兽王遍地的内围区域,外围边境一片荒凉,方圆十里都未必能见一座绿洲。 这两本巨着都是由无数人的心血打造而成,但是商人没有再如以往那般小气,反而是大大方方送入每一个边境居民手中,以至于人人皆有,商人的目的无非是鼓励边境居民,去往内围区域寻宝,楚铭当然没有这个胆量,但是对《万兽谱》与《食疗纲目》这两本书却是爱不释手,看得废寝忘食,眼界都为之宽阔。 楚铭早在之前就与狻猊狭路相逢,只是当初双方都没有决一死战的决心,楚铭还未凶相毕露,狻猊就率先落荒而逃,所以楚铭得出狻猊战力平平的结论,事实上确实如此,楚铭有十足把握猎杀这头凶兽,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楚铭双眼一花,竟是看到了两头狻猊! “原来是陷阱!” 楚铭悚然一惊,继而流露出后悔不已的神色,他这才记起狻猊乃是群居凶兽,故而互相配合之下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常理而言,两头狻猊配合之下,战力将会暴涨数倍,但并非是得益于炉火纯青的战术,恰恰相反,狻猊可是出了名的莽撞,根本不懂得取巧,除非是遇到太多猎物,多到抓不过来,才会成群结队一起上,如果只遇到一个猎物,往往是采取车轮战术,可要知道狻猊各方面都相当出色,尤其是毅力,车轮战看似是一个个送死,其实每一头狻猊都能极大程度消耗对手的状态,最后发挥出一锤定音的奇效。 楚铭却也没有落荒而逃,他对于狩猎技巧已是十分熟稔,虽然被两头狻猊左右夹击,可楚铭仍是谈不上慌张,只是从蛇皮袋中取出一块兽骨。 这骨头不像人的,反而像是凶兽的脊椎骨。 竟然可以甩来甩去,当成鞭子用。 这条“鞭子”不仅坚韧异常,而且具备削铁如泥的杀力,不知是取于哪头遗种凶兽,曾有意出售商队,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商队对此不感兴趣,就连低价收购的欲望都没有,因为紫荒兽王亿万,多如牛毛,已经死去的兽王更是不计其数,除去将自身埋入墓冢的十之一二,其余兽王皆是曝尸荒野,故而兽王遗骸并不罕见,难得的是那些肉身不腐的兽王,如果遗骸保存完整,倒也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但如果只是一根骨头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楚铭只得凑合着用了。 只是两头狻猊都想速战速决解决楚铭,饱餐一顿。 楚铭双脚扎根原地,手臂劲道暴涨,势大力沉地甩动骨鞭,威力之大,以至于大地都被撕裂开来,尘沙暴溅,但两头狻猊都没有退缩的想法,选择以不同的角度扑杀而来,楚铭仓促之下一甩骨鞭,在半空之中甩出一个惊人弧度,但他的防守终究是不可能面面俱到,只是暂时击退一头狻猊,另一头凶兽已经咬住楚铭大腿! 楚铭果断重心下沉,一掌拍在狻猊头颅,脚腕更是猛然抖动,虽然不可避免会撕裂伤口,但却也能挣开狻猊嵌入皮肉的利齿! 只是狻猊远比想象之中更加锲而不舍,哪怕挨了一掌,都仍是不愿松口,楚铭伸手一探,五指绕至狻猊颈部,攥住这头凶兽的脖子,往上一提,这头凶兽终于舍得楚铭大腿,只是没能带走一块可口的筋肉,原来楚铭身上佩有一件密不透风的护身甲胄,以至于狻猊哪怕使出吃奶的劲,都仍是没能咬断楚铭大腿! 这件甲胄当然是取于商人,其实算不上贵重之物,本身质量平平无奇,而且尤为沉重,只是楚铭力量雄浑,穿上甲胄并不影响速度,只是会增加体力的消耗,但无疑利大于弊,在打猎时不止一次救了楚铭的小命。 楚铭突然手一滑。 原来被楚铭攥住要害的狻猊一个鲤鱼打滚,挣开束缚,但是再也没有靠近楚铭的想法,急急忙忙向后退去,与楚铭保持一定距离。 反而是挨了一鞭子的狻猊狂奔而来,它脊椎险些都被打烂,对楚铭已经有一股深深的恨意,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额头出汗的楚铭身形后撤,他最终选择采取暂避锋芒的策略,一退再退,来到一座绿洲附近,要知道紫荒地大物博,资源无数,在干燥炎热着称的外围区域,无数绿洲星罗云布,这也是历代王朝的绝佳建立地点,只是规模略显寒碜,也就是比部落好上一星半点儿,但仍是能留下无数宝物,王朝覆灭之时,国内宝物尽数沉于绿洲,故而捞宝来此处再合适不过,楚铭视线之中,是一座座巨大雕像,从地底被人捞出,可惜价值不大,于是就被随意丢弃在了这里。 以楚铭的实力,对付一头狻猊当然是绰绰有余,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楚铭打算以雕塑为掩体,隐藏起来埋伏狻猊,但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回头只见雕塑层层碎裂,不计其数是碎石洒落而来,视线之中更有一头四肢飞起的狻猊! 这头凶兽竟是硬生生撞碎雕塑! 楚铭脸色微微错愕,果断弃掉手中兽鞭,左手中食二指灵光一闪,摸向腰间的蛇皮袋,手中顿时出现一柄铜色断刀,以椴木板包裹,来不及拔刀出鞘,左手往前一荡,滑去木质刀鞘,铜刀锋芒毕露的同时,猛然向前刺去。 更是脚一勾,挑起刀鞘,砸在狻猊下颚。 这头狻猊张开血盆大口,双目直勾勾盯着楚铭,透出一股子一决死战的意味,但楚铭一刀挥出的瞬间,狻猊眼前毫无征兆出现一大片耀眼白光,看似温和,可触碰在身体上的时候,皮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洒落出一连串的鲜血! 刀光! 吃了一个闭门羹的狻猊嘶吼一声,双爪左挥右拂,奇长爪子狠狠拍打在楚铭手臂,力度之大,以至于楚铭如遭雷击,不得不抽回刀,那片光芒随之荡然无存。 狻猊眼神清明,强行改变扑杀轨迹,对楚铭可谓是穷追不舍,但眼前又是一团要比太阳更加耀眼的刀光,狻猊干脆闭上双眼,凭借直觉一扑而去,楚铭正要跃起躲避,可是为时已晚,狻猊已经跃至膝盖下!楚铭一不做二不休,脚尖点向狻猊头颅,将其往后一推,顺势借力倒退,狻猊吃了个倒栽葱,逃过一劫的楚铭没有一味选择后退,而是将大部分力道用于拔高身形。 不知不觉离地一丈。 楚铭到底还有孩子心性,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看地面,几如神游物外的神情,但突然感到背后有杀气。 楚铭遇见的狻猊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岁,獠牙长得齐全,只是奔跑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像是狸猫。 楚铭猛然转身,刀尖微微颤抖。 楚铭身形一沉,只听嗖的一声,一道从地面上窜起的诡谲身影跃上高空,掠过楚铭身后时,学那老鹰抓捕猎物,不料四肢没有牢牢抓住楚铭的身体,一擦而过,磨出一连串的火星,并非是楚铭的肉身坚若磐石,还是在于他有甲胄护身。 狻猊最后仍不罢休,后腿骤然发力,锋利指甲终于嵌入楚铭身上的甲胄,身形继续惯性前冲,顺势想要带走那件甲胄,可其中难度甚至要比扒皮难上数倍,刚要加重力道、本能地捏碎这件甲胄,就被重力落下的楚铭以相反力道带去,只是这头狻猊要比想象之中更加冷静,以最快速度扭头咬去。 楚铭闪电伸手,抓住狻猊后腿,一摔而出! 砰然一声巨响。 落地之时,砸出一个大坑。 再也没有动静,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楚铭趁此机会休养生息,可仅仅只是一口换气时间,就接踵而至了第二头狻猊,楚铭脸色憋得通红,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显然是受伤不轻,不仅是眼下与狻猊搏斗受的伤,其实他还有诸多旧伤,复发之下,甚至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荡。由此可见,甲胄并非万能。楚铭心脏都开始一阵抽痛,而且这种痛苦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心脏如同擂鼓一般,以至于如要冲出胸膛! 楚铭眼眶渗出血丝,更是觉得难以喘气,四肢都疯狂颤抖起来,幸存下来那头狻猊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舍弃了所有犹豫,狠狠扑杀而来! 楚铭关键时刻却做了一个格外古怪的动作:盘膝而坐。 以楚铭为圆心,散出阵阵威压,形成一道浑厚的防护光幕,狻猊撞上时发出沉闷之声,光幕也随之轰然一震。楚铭吐出口中淤血,脸色略微好转,但反倒要比之前更加紧张。狻猊舍去硬碰硬的打法,张开血盆大口,只见其口内坚不可摧的獠牙一阵耸动,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 其实这只是狻猊的攻击手段,如壁虎断尾,生出新牙无非是时间问题。一般而言,狻猊的寿命介于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远远比不上玄龟一类的长寿凶兽,甚至就连东阳国的百姓都比不上,短寿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身上穴窍过于发达,以至于拥有再生能力,可这一点并不完善,而且局限性很多,仅仅限于獠牙,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蝾螈同样具有非凡的再生能力,而且相比之下更加完美,小到可以重生四肢,大到脊髓心脏无一不全,还不会留下任何疤痕,身体穴窍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呈现将死之人‘进气多出气少’的倒气状态,可这并非坏事,反而正是长寿秘诀。 眨眼之间,狻猊口中接连激射出数十颗獠牙,颗颗如飞剑,将楚铭守护在内的光幕瞬间支离破碎,狻猊嘶鸣一声,目中透出强大的杀意,最后一爪撕开那层光幕,然后张开嘴,露出新长出的獠牙,只是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事实上,新生獠牙就算和身体融为一体,但短时间内也很难做到如臂指使的地步,可想杀了楚铭已是绰绰有余! 狻猊两腮鼓荡而起,厚积薄发,略显吃力地吐出“飞剑”! 迎面扑来。 快如离弦之箭! 楚铭哪怕及时侧开身形,一侧肩头都仍是被一颗獠牙贯穿,劲道出奇之强,以至于不仅穿透甲胄,甚至骨头都有损伤,楚铭忍痛站起身来,已经无力奔跑,干脆让身体滚下斜坡,只是每滚一圈,就会用一手撑住地面,以免受伤的那条手臂被雪上加霜,楚铭的狼狈程度可见一斑。 痛失同伴的狻猊穷追不舍,但是仅仅追击不到百米,杀气腾腾的双眼就莫名其妙一滞。 楚铭也不逃了。 一动不动。 不知是狐假虎威,还是真的有胜券在握的底气。 狻猊经过短暂犹豫之后,仍是不愿放弃楚铭这个猎物,但是不远处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刹那穿透了狻猊的咽喉,箭矢巨大的撕裂力,险些将这头畜生的颈部扯断! 一位白发苍苍的锦衣老者,出现在楚铭视线之中,他挽弓搭箭,再射一箭刺破狻猊的心脏,甚至仍然不放心,因为凶兽的生命力绝不能以常理揣测,就算是头颅落下,也仍是可以有悖常理的存活一段时间。这位老人来到边境的第一个月,有一位学生送来一条毒蛇,因为顾及新鲜没有宰杀,也担心老人今日没有心情吃蛇,老人见了,只是一刀了事,斩断头颅,可那毒蛇不仅没有当场死去,而且还活蹦乱跳,最后咬伤了那位学生,导致其中毒身亡。 锦衣老人脸庞上浮现几丝气恼之色,从背着的行囊中取出一把斧头,当场将狻猊大卸八块。 等到老人将心中怒火尽数宣泄后,取下需要的部件,将一具惨不忍睹的狻猊尸体留给楚铭。 事实上,楚铭与锦衣老人并非是萍水相逢,反而已经认识一段时间,甚至是师徒关系,虽然边境上并未设立私塾,但年年都有不少儒生夫子,挂着朝廷或者商队的名号踏入边境,自费搭建私塾,果然是吸引了不少人,楚铭正是其中之一,叫上一句老师并不过分,甚至楚铭这个名字,都是由锦衣老人所赐。 第5章 不可名状之物 楚铭面露沉思之色,思绪拉到初次遇见锦衣老者的那一天,他看见茫茫荒漠上,人头攒动,只见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傲然立于一座高台之上,念念有词,同时做出指点江山的模样,高高在上,仿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其实是在教导台下之人读书认字。 楚铭鼓足勇气加入其中,锦衣老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讲课结束之后,单独留下楚铭,讲明了读书明理的重要性,还大大方方送了几本从东阳国带出的书籍册子。 楚铭感动得热泪盈眶,立志要读书成才,但其实从一开始,他对于枯燥无味的学习极其抗拒,更没有学无止境的决心,可实在是好奇书籍上的内容,只能厚着脸皮学习认字,时至今日积累下来,也能马马虎虎写下不少字,内心也随之丰富,确实要比以前文静多了,甚至是拘谨到让人不喜欢的地步。 例如老者讲述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时,台下总会响起一片滔滔不绝的附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少人已经精通到能和锦衣老者对答如流的程度,目不识丁之人也鼓起勇气回答问题,只要锦衣老者一个点头的肯定动作,台下就会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轰轰作响,不仅让台下回答的那人得到了莫大满足感,锦衣老者也会露出洋洋得意的骄傲神情。 但楚铭从始至终不为所动,还常常在台下打盹瞌睡,又或者和同龄人瞎聊聊天,牛重英正是在此认识,锦衣老者一开始诲人不倦循循善诱,这时候楚铭才会认真些或者小声回答问题,如此一来,锦衣老者自然不会太过喜欢他,可也没有将他驱逐或者讥讽打骂,最多就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楚铭之所以离开私塾,其实与牛重英有关,这一切说来话长,望子成龙的牛重英父母,节衣缩食也要将牛重英送去读书学习,结果可想而知,牛重英百无禁忌,接二连三在课堂上捣乱,有一次锦衣老者实在忍无可忍,抄起一把戒尺,猛地跳下台,作势要势大力沉惩罚牛重英,更是脖子青筋暴鼓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可想而知愤怒到了何等地步! 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牛重英,也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趴倒在地翘起屁股,正当那把戒尺打算劈下的时候,牛重英胆大包天放了一个震天响的臭屁,还仍有闲情逸致做出了咀嚼吞咽的动作,这一幕简直恶心得不行,气得锦衣老者七窍生烟,愤怒到了将手中戒尺怦然折断,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课堂上如此失态! 之后牛重英自然是被扫地出门,再也没有来过,而余怒未消的锦衣老者也足足一个月没有出现,楚铭的求学之路就此中断,后来听说锦衣老者打算回国养老,近百人苦苦挽留,才堪堪让他回心转意。看似所有人都在意珍惜这位得之不易的夫子,但其实读书无用这个观念,更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读再多书,也不可能登科及第,得到一个大好前程。 只不过紫荒边境足足徘徊滞留了数百万人之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发奋图强,在人数上也是一个极其可观的数字,对于东阳国而言,这也能极大程度的提高人口素质,何乐而不为? 锦衣老者最终没有选择离开,但是他的学生数量却是每况愈下,大多人都已经忙着成家立业,楚铭虽然已经出师两年,但与锦衣老者的关系没有一落千丈,反而是越来越好,每次偶遇,锦衣老者都会考验楚铭的知识储备,但这一次却是语重心长提醒道:“打猎要小心。” 楚铭点头道:“多谢先生教诲!” 锦衣老者平静道:“兽潮爆发了,你与我结伴而行。” 锦衣老者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楚铭愣在当场,要知道边境上的凶兽已被东阳国军队围剿一空,哪里可能形成兽潮?难道是因为翼龙离开了领地?锦衣老者徐徐道:“兽潮爆发的原因,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军方已经传出消息,紫荒深处正有兽潮席卷而来,小心一些总是没错,所以你就别到处乱逛了。” 亦步亦趋随着锦衣老者离开的楚铭低声道:“我在书上见过兽潮的可怕之处,只是有强弱之分,势不可挡的兽潮,能将铜墙铁壁都给撞烂,但是大多数兽潮不成气候,能够造成的破坏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一次的兽潮有多可怕?” 锦衣老者摇头道:“真实情况,一时半会还不能确定,只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东阳国在此驻军十余万,抵挡兽潮绰绰有余。” 楚铭试探性问道:“我们能否进入东阳国避难?” 锦衣老者无奈道:“就算有避难名额,恐怕也很难轮到我们,你也知道商人频频出行边境,这场兽潮爆发得太过突然,恐怕还有成千上百的商队滞留在边境上,你当然不知道,商人与军方关系极好,所以就算有避难名额,也会优先让给商人,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自食其力,照样能够渡过难关,这是老夫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 楚铭压下杂乱心绪,好奇问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被称作紫荒外围,气候恶劣,甚至成了流放之地,大多数人都活不过十年,但是那些商人说,紫荒内围却有无数的天材地宝,这是真的假的?” “当然不会有假。” 锦衣老者想了想,郑重其事回答道:“时至今日,我们对紫荒的认知都仍是不算全面,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可千万不能因此产生轻蔑之意,古今往来,任何一个王朝都对紫荒怀有深深的恐惧,原因倒也简单,就是紫荒的资源太过丰富,以至于养出了成千上万的兽王,每一头兽王都相当于数千精兵,你想想这有多可怕?” 楚铭狐疑道:“可是东阳国立国五百年,不仅没有倾覆于兽潮之中,反而还将紫荒纳入版图!” “不能当真!” 锦衣老人笑了,“东阳国的的确确将紫荒纳入版图,但是没有经过任何一头兽王的同意,而且因为紫荒的版图太大,所以但凡是紫荒的疆土,我们都称之为边境,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事实上,哪怕东阳国有十余万大军,都仅仅只能管辖紫荒的外围边境,内围区域想都不敢想,生怕这些个兽王哪天心情不好,哪怕只是随便发动几波兽潮,就够喝上一大壶了。” 楚铭惊骇道:“这么恐怖?难道就不能凭借百万大军,硬生生在紫荒内围闯出一条血路?” 锦衣老者淡然道:“外围资源极为贫瘠,所以实力较强的凶兽都去了内围,优胜劣汰,兽王更不例外,加上凶兽本就十分排外,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类的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个王朝最为强盛的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与那些兽王和平共处、两不相犯。抢夺地盘一事,可比远洋渡海艰难多了,毕竟是从兽王嘴中抢食......能在此驻军十余万,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楚铭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问道:“接下来该去哪?” 锦衣老者淡然道:“带你这个学生看看老夫的寒舍。” 楚铭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先生居住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寒舍?” 锦衣老者不笑反怒道:“牙尖嘴利,不是好事!” 楚铭悻悻然不敢作声。 师徒二人陷入沉默之中。 —— 得知兽潮爆发,楚铭当然不可能继续滞留在边境上,与锦衣老者一同寻找避难之地,气喘如牛的楚铭抹去额头汗水,双脚已经开始酸软,但是他不敢停下脚步,锦衣老者放缓脚步,柔声问道:“要不要老夫背你?” 楚铭哪里敢点头,锦衣老者却也没有强求,随口问道:“可还记得老夫给你取的名字?” 锦衣老人蹲下身来,再伸出手,刚好和楚铭是半臂之距。楚铭了然会意,艰难抬起手,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楚铭,其实这两个字夹杂了很大的私心,楚,是因为这名老者是楚国遗民,虽然在东阳国生活了大半辈子,却仍旧没有忘记这个悲惨的亡国之民身份,反而是一直铭记于心,将其作为楚铭的姓,也是为了怀念已经不复存在的楚国。铭,有记述功德的含义,锦衣老者自视清高,舍弃东阳国的安稳生活,来到紫荒边境教书育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更何况‘教书育人、立德树人’的职责,他做到了,想要让自己的精神与故事代代相传,勉励后人也无不可,可却没有为自己写自传或建功德碑,而是荒唐地用楚铭这个名字嘉奖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锦衣老者突然说道:“要不你以后别读书了,省下时间,想办法如何变强才是要紧事,练武也是好的。” 楚铭皱眉道:“可是先生以前一直叮嘱我要好好读书,活到老学到老,怎么变卦了?” 锦衣老者脸庞出一抹悲痛之色,叹气道:“你有这份心意当然是好,可是你生存的地方物竞天择,哪怕读的书再多,也很难真正派上用场,老夫也有不少得意门生,不仅精通算术,甚至可以作诗,但顶多就是充盈内心,当不了饭吃的,仍是要为一日三餐发愁。况且你在读书上的天赋平平无奇,可好似能够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存在?” 楚铭眼神茫然,天地之间有灵气,只不过并非人人都可察觉,幼年时,牛重英曾兴致勃勃分享过这一点,为了让楚铭察觉到灵气的存在,不惜将家中祖传的灵石偷了出来,因为想要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确实可以用灵石作为媒介,而且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也是大部分人选择的捷径,可牛重英起初只是因为灵石质感冰凉,放在嘴中如嚼冰块,其中感觉妙不可言,但不曾想竟然阴差阳错感悟到了灵力,只是连吃饱都费力,哪里可能修炼成仙? 温饱之后,最大的奢求,无非就是与人结婚生子,日日夜夜享受鱼水之欢,要是命够好,甚至可以体会到天伦之乐。 锦衣老者忍不住催促道:“小家伙,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没媳妇暖炕头怎么行?你要是哪天死了,以后没人给你扫墓,甚至尸体都不会有人帮忙安葬,你难道不害怕?老夫正好有一名嫁不出去的学生,虽然已经过了二八芳华,但是身子骨不错,再活个二十年都没有问题,而且臀大胸丰,是个好生养的女子,有时间老夫将她介绍给你,若是合眼缘,这桩婚事可以就此定下。对了,老夫还有怀上男胎的秘方,虽然没有任何科学根据,但是却也没有丝毫危害,就当是补身子了,起码比求观音好使。” 楚铭一想到被媳妇暴打的牛重英,面露惧色,哪里敢有与人成亲的想法,转移话题道:“牛重英需要这个秘方!” “牛重英?!” 一提到牛重英,锦衣老者就再也无法冷静,反而是暴跳如雷,牛重英可以说是他最为顽劣的学生,甚至没有之一,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相见,楚铭虽然见过锦衣老者动怒,但仍是忍不住感到害怕,锦衣老者缓了口气,尽量平缓语气道:“他怎么了?” 楚铭压低嗓音说道:“牛重英娶了一个媳妇,只是至今没能生出孩子,所以他一定需要先生的秘方。” 锦衣老者桀桀怪笑道:“生不出孩子,牛重英这个混账也有今天?这真是苍天有眼!老夫死也能瞑目了!” 楚铭兴灾惹祸道:“而且他还被媳妇欺负,每天鼻青脸肿的。” 如小人得志的锦衣老者更加开心,捧腹大笑道:“痛快!痛快!等到兽潮结束之后,老夫一定要与学生一起分享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大概是意识到了失态,锦衣老者重重咳嗽几声,一板一眼道:“娶媳妇这件事,终究是勉强不来,老夫仔细观察过你,你的身体穴窍与四肢百骸都与别人不同,能够吸收这方天地的灵气。” 楚铭对此一知半解,锦衣老者泄露天机道:“天地之间有灵气,本就不是秘密,但追根究底灵力从何而来,却是大有来头。老夫这些年反反复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不可名状之物,被残忍分尸,这个不可名状之物的三根血管,就化作了三座世界,三根血管血气旺盛,如滔滔长河流动,我们就置身于长河之中,梦境中有一道声音提醒老夫,三根血管化作的世界叫做时空长河,每一根血管都是一个游段,分为上中下游,又有三个渡口,你我所在的世界,是为时空长河下游。而那时空长河波涛汹涌,河水每一刻都在蒸发,这就成了灵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只是各地灵气的寡淡程度不尽相同,所以有些地方适合修炼,有些地方恰恰相反,就如同你们脚下这片土地。” 楚铭忍着不笑,哪怕对锦衣老者讲述的道理深信不疑,也绝不会相信他这番异想天开的话语。锦衣老者回过神,嗓音低沉道:“不仅是老夫做过这个梦,身边人也大多有此境遇,而且他们的梦境更为详细,所以这绝对不能用巧合来解释,老夫甚至隐隐之中觉得,这个梦境透露着世界的本源,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脸色凝重的楚铭试探性问道:“那个不可名状之物是什么?” 锦衣老者头疼道:“老夫要是知道,就不会如此称呼了,只记得这个不可名状之物的下场很惨,被拔舌,被蒸笼,被车裂,被火烧,被断椎,被剜目,被开颅,被刨心,被去膝盖,被斩首,受尽这世间一切酷刑,不仅死无全尸,甚至连一块完整的骨骼都找不到......” 楚铭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瞥了一眼锦衣老人,颤声问道:“如此说来,那不可名状之物的三根血管就变成了我们所在的世界,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超乎我的想象与理解,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不可名状之物必定是十分厉害的存在,可为何会被人分尸?一根血管就能自成一方世界,那么五脏六腑呢?” 锦衣老者摇了摇头,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兴致勃勃的楚铭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我们脚下的世界,是时空长河下游,那么也还有中游上游两座世界,我们能否抵达?” 锦衣老者意味深长道:“我们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根已经僵硬的血管所化,终究有一个忍受的极限,要是个体战力太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会撑爆这根血管。所以这个世界不允许有太强的人存在,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就要飞升离开,离开这座世界,以免让我们的世界崩溃......这些都是老夫从梦中悟出来的道理,不足为信,你千万不要当真。” 楚铭眼神失望,但事实上,锦衣老者说的话句句属实,上中下游可以互相跨越,只不过要依托渡口,一旦成功,几乎要用‘飞升’‘得道’之类的字眼来形容,可想而知难度多大,绝大多数的人甚至都不清楚另外两座世界的存在。 锦衣老者悄声说道:“说到底,这只不过是老夫的梦境而已,当不得真,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该好高骛远,更别说那两座世界只存在于梦境之中,想想也就行了,你要是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妨脚踏实地,去与紫荒相邻的灵域,也就是东阳国所在的区域,这个地方大有来头,传说此地是人族的起源之处,又因为人乃万物之灵,所以称之为灵域。” 楚铭没来由望了一眼东阳国的方向,双眼微微瞪大,仿佛已经看见东阳国的繁华与太平。与此同时,锦衣老者停下脚步,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终于是抵达目的地,在一座草屋前停下脚步。 第6章 兽潮 终于到了。 锦衣老者没有直接进入草屋,而是用袖袍拂去屋门上的厚重蛛丝,这才缓缓迈开脚步,楚铭紧随其后,视线中的宽阔大路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狭窄客厅。 老者在卧室前蹲下,地上有一包沉甸甸的行囊,一拆而开,只见扫帚柴刀锄头一应俱全,老者伸出手,只是抓起行囊内的扫帚,然后开始打扫房屋,还挥手示意楚铭出去等着。 楚铭乖乖走出门外,饶有兴趣地环视四周,门口摆放着两尊石狮子,不过已经被风沙遮掩了原来相貌,透出一股子岁月的沧桑感,哪怕楚铭再三擦拭也不能抹去斑驳痕迹,想起老者刚才抹去蛛网的细节,再看一眼只能瞧出轮廓的石狮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锦衣老者显然离家已有一段时间。 楚铭视线低敛,望向木门前的两尊石狮。 据说千年前,边境灵气强盛时,也诞生过不少能和兽王抢地盘的王朝,虽然都已经灰飞烟灭在了历史长河中,但留下的足迹却并非昙花一现,城墙轰然倒塌,可碎石砖头依稀可以寻到,就连象征‘口含天宪’的圣旨和‘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也可能在绿洲附近打捞出来。 至于这两尊石狮子,更是稀松平常,远比圣旨玉玺普通的多,楚铭都曾见过不少前朝遗物,其中以雕塑瓷器居多,草屋前的这两尊石狮子,当然是某位学生所送,想让老师平平无奇的草屋气派一些,不至于太过简陋,不过老人已经入乡随俗,一切从简。 望向不远处以巨石铺成的高台,楚铭有些触景生情,这座高台乃是锦衣老者花了一月时间搭建而成,用于平日讲课,高台外还有一排东倒西歪的破烂栅栏,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却也严严实实围住了整个高台,事实上,起初并无栅栏,是数十名学生合力搭设,想让那座高台看起来不那么寒酸,也避免结束后一哄而散的场面,使得所有人都必须老老实实排队走出栅栏口,才能显露读书人的文静气质。 楚铭穿过栅栏来到高台,晃荡了一圈,走到栅栏边缘一角的时候,发现了一本被铁钉钉死在栅栏上的陈年黄历,黄历本身并不贵重,但是在边境难得一见,所有人都对时间没有概念,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更别提翻阅日历了,但是因为大量商人的涌入,近年来几乎家家户户都备了未来几年乃至是数十年的黄历,对此相当迷信,无论是喜事丧事,都有了查询黄历的习惯。 不过这本黄历的作用却是与众不同,因为去年锦衣老者染了一场大病,虽然没有返回故里,但也不再继续授课讲学,而是卧病在家休养,后来大病初愈,他便在家做起了学问,对于培养人才百年树人,确实变得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其实随着年龄增加,他的第一代学生已经成家立业得差不多了,再无闲暇前来听课,最多就是闲来无事时翻看书籍,遇到问题的时候,才会亲自上门寻找锦衣老者解惑,又或者是将自己孩子送去给老者辅导,总之已经很少能看见老者登上高台了,可仍是有人望眼欲穿,苦苦等待锦衣老者重出茅庐,于是放置了一本黄历,要是老者哪天心血来潮打算讲课,就在黄历上的那一天做下记号,在相应的日期上圈圈画画,有心者自然会去看,无比希望黄历上多出些一些圈圈画画,但几乎是次次失望,以至于就算黄历过时,也不会再去更换,老人意气风发站上高台的画面,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锦衣老人不知何时来到楚铭身后,平静出声道:“这本黄历早就过时了,你帮老夫换上新的。” 听到老师的命令,楚铭转过身去,老人手中果然轻轻攥住一本新黄历,一丢而来,楚铭伸手接过,按照老人的吩咐更换黄历。 这位老人姓宋,单字一个薪,出身在东阳国的一个没落家族,祖辈积攒下来的余财已是不多,好在没有到变卖家产才能维持生计的惨淡地步。 他从小聪明,家境沃实,二十岁靠关系谋了一个芝麻官,立志要封侯拜相,可惜进步缓慢,没有贵人扶持,以至于整整十五年一事无成,期间还得罪了一位大官员,清水差事没保住就算了,还锒铛入狱,若非家中打点,否则惨死狱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狱之后的宋薪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不再争夺名利,安心待在心中,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他下定决心隐退的时候,有皇子请他出山,聘为谋士,虽然地位不高,可终究是有机会实现以前的雄心壮志,在他受宠若惊的同时,最终选择了放弃,侍奉家中长辈直至送终,妻子早年病故,但留一个已经成年且常年不归的大儿,只不过父子两人的关系差到了极点,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至此,他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百无聊赖之余,他将自家房屋改为私塾,更是应聘了一位年过半百的书童帮忙,哪怕学费极低,哪怕准备齐全,都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景象,他终究是心灰意冷,将房屋低价卖去,准备用所得钱财去看遍大江南北,也算不枉此生。 有一次临近紫荒边境,看见不少行为举止野蛮的幼童,合力欺负一名残疾之身的老人,他忍不住白白作践身份,主动去教导这些孩童,就算对方不领情,也没有轻易放弃,但如果按照往常那样发展下去,数月之后他就要大包小包打包走人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自欺欺人、自取其辱,可是不料前来听课的“学生”越来越多,他才一直留到了今天。 期间老人曾返回故土,但是他在东阳国已是举目无亲,更享受不到天伦之乐,于是重返边境,哪怕他不再教书,都仍是人脉宽广,满打满算有数百个能够记住姓名的学生,要知道商人出行边境,往往都会重金聘请咨客,这位桃李满天下的老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相比之下,老人甚至要比咨客更有威望,更受尊敬,所以老人的生活非但不寒酸,反而时常能够得到商人的接济,不然也不可能身穿上等锦衣。 楚铭身上的身家,甲胄、断刀、储物袋、衣裳、书籍,几乎都是来源于商队,或捡或换,至于那些兽骨,就都是自己零零散散积攒下来的。 “老师,程虎来看你了!” 一道男子嗓音突然响起,楚铭与锦衣老人扭头望去,只见一大一小奔跑而来,楚铭面露警惕之色,锦衣老者露出一丝笑意,一手摁住楚铭的肩膀,柔声道:“那个大高个,是老夫年龄最大的学生,名叫程虎,时常挟幼子来看老夫,他的儿子与你年龄差不多大,叫做程年,你们两人必有不少共同话题。” 锦衣老者作势迎接这对父子,楚铭躲在一旁不敢作声,锦衣老者与程虎父子走入草屋,楚铭这才紧随其后,锦衣老者笑问道:“程虎,你这衣裳乃是上等绸缎,商人可不会轻易出售,你最近可是发财了?” 程虎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最近找到发财路子,但是还算不上一夜暴富,顶多就是温饱之余犹有余财,我还指望着老师能够接济我呢!” 锦衣老者骂道:“你啃老啃到我头上了?” 程虎终究不是涉世不深的孩童,当然不会害怕锦衣老者的责骂,哈哈笑道:“师傅怎么还是这般小气?难道是想着存钱娶媳妇?” 锦衣老者自嘲道:“老夫已经年过七十,半截身体入了土,就是拥有无数金银珠宝,怕是也没有几个女子愿意来伺候我。” 程虎一本正经说道:“老师才高八斗,博览群书,熟读儒家经典,更是写得一手好文章,但凡天下才女,都一定会为老师的浑厚学识所倾倒,自愿充当三妻四妾,侍候老师颐养天年,甚至让老师在七十高龄当上父亲。” 锦衣老者气笑道:“滚犊子!你说话这么肆无忌惮,难道不怕带坏在场的两个孩子?” 程虎终于舍得闭上嘴巴,锦衣老者虽然不是酸儒,但是也懂得待客之道,只是屋内没有茶水,更不可能设宴款待,只能厚着脸皮递出一块白饼招待客人,老人面上可见窘色。程虎先是兴致冲冲取出纸质棋盘,小心翼翼摆在地面上,然后才接过老人手中的大饼,楚铭忍不住轻咦了一声,“黑白两子,这是围棋吗?” 程虎嘿嘿笑道:“没错,只不过论棋力的话,我可比不过老师。” 锦衣老者来了兴致,捻出一枚白棋,按照执黑先行的规则,老者静静等待,但是程虎显然另有目的,他没有直接开门见山,而是取出一株雪莲,关心问道:“老师嗓子有些沙哑,是因为天气干燥还是去年那场大病所致?这雪莲已有百年年限,而且伴随着一股清香,我都舍不得卖给商人,只为了留下来孝敬老师。” 锦衣老者没有预想之中的开心。无事不登三宝殿,程虎虽然平常也会过来拜访他这个老师,但是小气吝啬得很,每次都是空手上门,可程虎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白嫖,而且还不惜送出一株价值连城的天山雪莲,这多少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嫌疑。锦衣老者重重咳嗽一声,望子成龙的程虎开门见山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师帮忙照顾我这孩子,顺便教他读书写字,只求老师倾囊相授,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要是我这孩子不听话,也请老师放心打骂,无需手下留情,毕竟名师出高徒,我当年就差点被老师打得半身不遂、断子绝孙。” 程虎的儿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程虎安慰道:“老师老了,下手必定温柔许多,儿子不用怕。 楚铭也帮忙安抚起来:“玉不琢不成器,你要是一点苦都不吃,如何成才?” 程虎伸手摸了摸楚铭的脑袋,提议道:“正好把这孩子也留下来,两人也好做了伴。” 楚铭哼哼道:“我已经出师了!” 锦衣老者没来由怒斥道:“程虎,不许去紫荒内围,你会死的!” 程虎眼神一滞,锦衣老者气得唾沫四溅:“别相信商人的鬼话,紫荒内围虽然有无数宝物,但同时也是危险重重,已经有不少人去了,但都是有来无回,你的儿子还没长大,甚至自食其力都做不到,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别指望老夫能帮忙照顾你的孩子,老夫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 程虎一板一眼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可是老师教给我的道理,弟子何时说过要去内围?老师不要仗着年龄大了,就以为可以随便血口喷人。” 锦衣老者不再与其胡搅蛮缠,只是冷冷道:“你的幼子可以暂时住在老夫家中,充当老夫的书童,但是有一个条件,每过三天,你就必须过来一次,你一旦一连消失数天,老夫就会带着你的儿子去找你!” 程虎哑口无言。 事实上,诚如锦衣老者所言,程虎打算去紫荒内围探险,虽然外围边境上也藏有无数宝贝,因为不少强国灭亡前夕,都会将国宝遗产尽数藏于这片干燥大地深处,沉银埋金,充当底蕴,用于日后东山再起,继续逐鹿天下,商队之所以前来,也有寻找前朝遗物的目的。 甚至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当时东阳国内盛传一首童谣,“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能识破,大沙地中寻”。 随着这首童谣出世,一时间掀起无数寻宝热潮,哪怕东阳国皇帝严令禁止,都毫无作用,直到凑满了一万个偷渡者,人人扒皮,晒干后晾在边境之上,就连孕妇都不放过,那两张一大一少的人皮叠在一起的画面,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至此,才堪堪阻挡住这波热潮。 但是在此之后,东阳皇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开始鼓励商人出行紫荒,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想到那万张人皮,就是打死也不敢去。那东阳皇帝恼羞成怒之下,开创了一个先例:把女儿嫁给一个紫荒部落的首领。 后人谓之曰‘国耻’,可正是因为此举,才直接导致无数商人涌入紫荒,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学士,对原住民普及知识,甚至部分人不仅认字识字,就连儒道释三教都有涉猎,什么道家的房中术,什么佛门的欢喜禅,什么东阳国的重武轻文之策,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亦或是如何证道修仙,这可是热门话题之一。 其实无论怎么看,紫荒这种连凶兽都难以存活的险地,很难想象会有文绉绉的读书人到来,就像是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出现在了地狱之中,要知道这位菩萨善名远播,曾发愿要渡尽地狱中的恶魔,否则绝不成佛。当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儒生夫子,来到无异于龙潭虎穴的紫荒边境,说要传经授道,让所有孩童都明悟世间道理的时候,真的就像是那些恶魔见到了烟熏火燎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发大愿,众生度尽方成佛。 但终究不会有人知道这位菩萨度了多少人,又何时能度尽。 可是如锦衣老者一般的大公无私之人,何时少了? 反而是看似温和儒雅的商人一肚子坏水,想方设法地利用边境百姓,以此谋取私利,甚至不惜编着《万兽谱》与《食疗纲目》这两本有图有纸的巨着,其中《食疗纲目》记载了千千万万的灵材草药,图文惧有,并且明码标价,例如一株百年年限的天山雪莲,就被商队定为百石米的价值,当然也可以换取其他物品,甚至在商人的帮助之下润入东阳国。《万兽谱》则描述了灿若繁星的珍禽异兽,比如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白虎凤凰,也有日常生活中就可以见到的恐鳄剑虎,都是商人重金收购的对象。 程虎坦然道:“我已经在这个鬼地方浪费了大半辈子时间,绝不能让我的儿子重蹈覆辙,所以我需要商人的帮助,只能去紫荒内围寻找灵丹妙药,这段时间,烦请老师帮我照顾幼子!”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学生送死!你可知内围区域有多危险?别说是你,哪怕是通天入地的仙师都不敢轻易进去!” 锦衣老者气得七窍生烟,正要痛打一顿这个得意门生,但是就在此时,整座草屋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锦衣老者虽然看似身子骨健朗,可终究还是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纪,哪里稳得住身形,一阵踉踉跄跄过后,重重摔在地上,好在程虎及时伸手护住老人的脑袋,火急火燎问道:“老师有没有摔着?” 锦衣老者忍痛咬牙道:“照顾好孩子,千万不要让他们乱跑!” 只是楚铭与程虎幼子程年,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也侧面反映出了情况没有想象之中的危险,锦衣老者沉声问道:“是地动还是兽潮?” 程虎一头雾水道:“老师,我不知道!” 锦衣老者压低嗓音说道:“快出去看一看。”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等程虎回答锦衣老者的话语,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之感轰然而至! 草屋瞬间坍塌,有数十头虎豹以奔雷一般的速度撞了进来! 速度之快,以至于才刚刚出现在楚铭的视线当中,就一闪而逝,远去数百米之外,溅起厚重尘埃。 虎豹径直冲荡而过,楚铭一行人有惊无险。 上气不接下气的锦衣老者皱眉道:“难道兽潮已经蔓延而至了?” 草屋虽然坍塌,但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并未将人掩埋,楚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兽潮近在眼前,视线之中能够看见铺天盖地的凶兽,数量之多,以至于呈现出层层叠叠之势,气势之强,似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并且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大响声! 但凡有人出现在兽潮的必经之路上,都会被第一时间碾成肉泥,尸骨无存! 甚至还出现了天地异象! 沙暴骤然而生! 风沙弥漫而起,漫天飘荡,形成一个骇人听闻的巨大龙卷,无数凶兽都被卷入其中,哪怕是摧枯拉朽的兽潮,在大自然的面前都毫无抵抗之力,数十拨兽潮随之消失一空,卷入沙暴之中!楚铭一个劲求菩萨告奶奶,不知是不是感动了上天,沙暴轨迹大变,冲入高空之中。命不该绝的楚铭如释重负,但清楚仍是没有脱离险境,火急火燎地挑选逃跑路线。 跑路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但是置身于兽潮之中,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只听锦衣老者嗓音沙哑道:“去地窖避难!” 第7章 四大王者 四人披头散发地爬进地窖,不曾想地下世界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风平浪静,有一团团蚁群飞快穿梭而过,锦衣老者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连蚁群都在成团迁移,看来这次的兽潮动静着实不小,但是按照常理而言,最多几个时辰,兽潮就会消停下来,你我无需太过担心。” 程虎仍有闲情逸致笑道:“老师一辈子积德行善,自有上天保佑,我们只需在此养精蓄锐即可。” 可是一直等到深夜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兽潮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夜晚温度骤降,不得不升起篝火抵御寒风,程虎无奈说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由徒弟来准备明天早上的饭菜?” 老者指了一下身旁的行囊,点头道:“那行囊里有一些大米和红薯,还有几本书,只是这种环境下看书损伤目力,老夫是受不了,你们要是觉得无聊,不妨翻看书籍解闷。” 程虎笑道:“让我儿子读给你听,正好看看他能认得几个字。” 已经闭目养神的老人笑了笑,程虎拆开行囊,将书籍全部拣选出来,再拿了几个红薯,回到篝火旁,轻声问道:“先生要看什么?” 老人淡淡道:“你替我选。” 程虎眯了眯眼,但下一刹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原来是翻到了一本《御女术》,再去看其中内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老者睁开眼睛,轻飘飘说道:“大惊小怪。” 程虎苦笑道:“没想到先生也会看这些。” 老者冷哼道:“关于这本书,这就要说起那个名叫刘谦云的徒弟,听说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生擒了一头珍禽异兽,商队知道了此事,就想请老夫做中间人,促成这桩买卖,为此可是花下了大手笔,老夫身上穿的锦衣就是他们硬生生塞过来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可那臭小子不给老夫面子,只能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了,只是没想到那商队仍是锲而不舍,还送了两个美娇娘过来,不过老夫无动于衷,那商队就把这本书送了过来,大概是想激发老夫的情趣。” 程虎狐疑道:“美娇娘不见了,这书怎么还在?” 老者平静道:“老夫平生都有收录书籍的习惯,这《御女术》又是稀世罕见的版本,放眼国内也不会超过百本,老夫这才勉为其难收下,” 程虎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师傅乃真君子。” 老者言归正传道:“这兽潮怕是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窖,要想保证你我都能安然无恙,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边境驻军的庇护,只是我们没有代步工具,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所以去往边境城池难如登天,却也有捷径可走,就是搭上商人的车队,兽潮爆发之后,滞留在边境的商队肯定都在原路返回,程虎,你去留意外边是否有商队经过。” 程虎皱眉道:“我们能搭上顺风车吗?” 老者点头道:“只要遇见,应该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你就报上老夫的名号,商队不会见死不救的。” 程虎眼神愈加疑惑,好奇问道:“为何商队愿意不求回报地帮助我们?” 老者轻声道:“你得到些小惠小利,但他们却想要你的命,不要太过相信他们,但也不用太过防备,当做正常人对待即可。” 程虎重重点了点头,离开前特意收起那本《御女术》,避免脏了楚铭与程年纯洁的心灵,锦衣老者闭目养神,相对来说还算得上是云淡风轻,可楚铭吓得魂不附体,大气不敢出,身体都在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倍感煎熬,显然是被兽潮吓得不轻。数个时辰之后,只听地窖外的程虎沉声说道:“终于等来一支商队!” 只是这支商队没有预想之中的热情好客,反而是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要知道他们之所以一直以怀柔政策对待紫血流民,不仅仅是想打开这层贸易关系,最重要的是有朝一日乱世爆发,商人可以踏入边境避难,可结果恰恰相反,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要带着楚铭一行人避难! 他娘的,岂有此理?! 所以这支商队的领头男子气得牙痒痒,虽然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商人不愿吃亏的天性在这一刻膨胀了无数倍。 深呼吸一口气,这名领头男子压下心中怒意,因为他知道迟早有一天用得着这些紫血流民,商队所承受的损失,到时定要他们连本带息还回来! 楚铭一行人爬出地窖之后,商队的领头男子微笑道:“兽潮真是害人不浅,房屋都塌了,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我可以多等会。” 受宠若惊的程虎汗颜道:“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没有耽误大人们的时间吧?” “如果时间宽裕,真想把你们的屋子重新搭建起来。” 领头男子和蔼一笑,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辆马车,轻声道:“这辆马车是专门留给你们的,四个人倒是不挤,还有没有人?” “就我们四个,这一路上就要多多劳烦大人了。” 程虎感激一笑,随即带头登上马车,四人鱼贯钻入车厢,继而只觉得车内一阵颠簸起伏,马车的速度显然不慢。可程虎还是第一次搭乘马车,难免感到有些不适应,他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正襟危坐在车夫身旁,领头男子随口问道:“这兽潮啥时候停歇啊?” 程虎哑口无言,锦衣老者代为回答道:“兽潮时有发生,但是东阳国的边境驻军,已经将外围边境的凶兽围剿一空,所以就算有兽潮,也无需多虑,这一次兽潮发生的突然,依我判断,这些凶兽要么就是因为彼此间的矛盾而鱼死网破,要么就是直奔附近国家而去,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不会持续太久,第一种不用多说,要是凶兽自相残杀,根本妨碍不到我们,至于第二种,不等凶兽靠近城门,我东阳国的军队就会第一时间把凶兽杀得干干净净。” 领头男子皱了皱眉头,眼神复杂:“从兽潮开始,我们已经奔袭千里了,一共遇见了几十拨兽潮,你说这是属于哪一种?” 程虎双眼微微收缩,不敢置信问道:“几十拨兽潮?” 男子点了点头。 程虎眯起眼睛,露出几分惊骇的神情,压低嗓音说道:“我只能确定,这一次的兽潮非同寻常,我们必须快些找到一个安全地方避难,要是晚一步,说不定会出大事情。” 领头男子沉吟了一会,继而搓了搓手,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程虎,开口道:“兄弟,我今日真是倒霉,因为这场兽潮,损失不可估量,实不相瞒,我做的是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所以力求这一趟买卖能让我们往后三年都衣食无忧,这其中少不了咨客的帮助,但在兽潮当中,我的那名咨客脱离了队伍,生死不知,虽然我是逃离了险境,可不愿意空手而归,只是人生地不熟,很难再找到一位信得过的咨客,听你口音应该是紫荒原住民,是否来自于某个村落?” 程虎点了点头,缓声说道:“我们那个村落有两千多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豢养珍禽的习惯,他们也愿意高价出售。” 不等程虎说完,男子迫不及待问道:“真的?那兄弟可得帮我牵线搭桥啊,事后肯定不会亏待你,要不你直接出个价?” 程虎也没有打脸充胖子,微微加重嗓音说道:“小事一桩,您看着给就行,不过我也不知道我那个村子,有没有被兽潮波及影响,最终还得看实际情况而定。” 男子哈哈大笑道:“无妨,兽潮结束后你带我去看看就行。” 程虎没来由抬起头,只见一头猎隼盘旋在头顶,代以指路,虽然不认得诺大一座紫荒,但老马识途的本事还是有的,正在带领这支商队回城。 商队六十里一歇,然后继续快马加鞭赶路,在歇息九次之后,终于缓缓停下脚步,不少马匹差点累得口吐白沫,休息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楚铭一行人也随之如释重负,因为身前就是堪称铜墙铁壁的城墙,更有十余万边境驻军驻守于此! 城墙之下,数百名甲士一字排开,背靠着已经关闭的城门,锦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宵禁尚未来临,所以来往商队能够自由出入城池,更何况如今出现了兽潮,就不能再如往常那般死板,必须时时刻刻开启城门,为滞留在边境上的可怜人提供逃生通道,然而那道城门紧闭! 这个举动无异于是断了很多人的逃生之路,滞留在边境的商队可谓是有家不能回,不过如此多的精兵严整待发,仅是肃然而立的气势便不输浩浩荡荡的兽潮,倒是给了楚铭一行人心中莫大的安全感。 锦衣老者皱眉道:“城门怎么关了?” 程虎忧心忡忡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进不去了?” 锦衣老者平静道:“没道理不让我们进去的,再等等,可能还需要验证我们的身份。” 程虎叹气道:“东阳国一向来排外,盛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这可是老师亲口跟我说的。” 锦衣老者怒斥道:“丧气话!” 程虎不再惹老师动怒,视线稍稍挪动,只见那名领头男子走下马车,并未直接走向甲士,而是认真扫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位没有列队的长官,与其交谈,回来时面露失望之情,显然是入城避难的要求被拒绝了,不过那位长官特意指了一个方向,告知道:“城门暂时不能打开,还望诸位海涵,先去往附近宫殿避难,不用担心兽潮,因为军方承诺将会派兵保护你们,等到城门可以打开的时候,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将你们请回来。” 领头男子也不敢为难边境驻军,细声细气道:“哈哈!既然有军队保护我们,那么入不入城都是一样,根本不用害怕兽潮,只是我归心似箭,也害怕家人担心,所以......” 那长官点头道:“绝不会让你等太久,最多五天,最多让你等五天,你先去附近宫殿避难,一路上还有军队护送!” “有长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男子虽然表面上喜笑颜开,但内心其实腹诽不止,要知道兽潮来势汹汹,唯一能够保证安全的地方就是东阳国以内,有城池依托,还有边境驻军镇守,再安全不过,反观一望无际的边境荒漠,不仅没有巨城依托,就连掩体都是少之又少,一旦遇到兽潮,最好的办法就是默念阿弥陀佛,企求佛祖保佑。 “要是知道会有兽潮,我打死都不会来边境!” 男子对边境驻军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中破口大骂,他乖乖回到马车,交代车夫去往附近宫殿,本来都已经下车的楚铭一行人只能走回车厢,程虎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城墙下的甲士,长叹一口气,觉得边境驻军注定无法在兽潮下坚持太久,就在于数量太少,哪怕都是以一敌百的英雄,也经不起兽潮的摧残,更何况当战损超过三成的时候,哪怕是平日训练有素的精兵,也很可能就兵败如山倒了,尤其是面对铺天盖地的兽潮,说不定还未短兵相接,就双脚抹油跑得无影无踪了。 但事实上,边境驻军惧是骁勇无匹,不排除战败后溃不成军的可能,可起码面对兽潮的时候,边境驻军不会出现丝毫惧怕胆怯,就算明知不敌,也会背水一战倾力冲杀,因为边境士兵大多生长于蛮荒之地,从军前就已经可以与虎豹搏杀,再加上斩杀凶兽可以换取军功,不少兵卒对此趋之若鹜,甚至恨不得出现兽潮!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仙师镇守,专门负责斩杀兽王,一个军队中有骑兵步兵炮兵斥候,等等,但最重要的无疑是指挥将军,往往决定了战局的胜负。而在兽潮当中,最重要的毋庸置疑是兽王,古人有云擒贼先擒王,时常有说书先生,吹嘘某位猛人将敌方大将斩于阵前的战绩,之所以大书特书,就在于此举的确称得上是举足轻重,鼓舞士气不说,还能间接影响敌方的战略部署,奠定出极大的优势。 兽潮更是如此,只要能做到擒贼先擒王,就很有希望让兽潮如鸟兽散,而兽王又有强弱之分,紫荒地大物博,诞生的兽王不计其数,一般来说,只要掌管一地,就可以成为一方兽王,可紫荒不知被多少凶兽瓜分,多得浩如烟海,其中有四个代表性的兽王,分别为飞禽之王、走兽之王、深海之王、水陆双栖之王,单单是这四名兽王,就已经整座紫荒割据殆尽了。 车厢内,楚铭隐隐约约听见四大王者这几个字眼,好奇问道:“叔叔,到底什么是四大王者,听说过不止一次了。” 程虎眯起眼,掰开手指想了想,缓缓道:“我们村有一位老者年轻时游历四方,内围区域大大小小去过几百次,知道不少辛秘,他曾对我透露过一些,说那四大王者顾名思义,指的是凶兽之间的霸主,虽然紫荒地大物博要啥有啥,却大概可以分为四个区域。据说有一处仙境,仙气袅袅,足足有六百万座神山连绵不绝,千万古树扎堆于此,更有不少神草神果,这里简直就是飞禽的仙境,每一代飞禽之王也大多崛起于此。其余走兽海兽,也另有地盘,紫荒中央有一座海,据说占据了整座紫荒的三分之一疆土,面积之大可想而知,历任深海之王也是出自于这座海域,从无例外。至于剩下的走兽之王和水陆双栖之王,大概就在我们这一片区域,相比于飞禽和海兽的竞争,走兽之间的争夺更加激烈,所以走兽之王换得次数很快,传说紫荒有神兽麒麟,最有希望踏上走兽之王的宝座。而水陆双栖指的是全能兽王,具有入侵飞禽领地和海兽领地的本事,但是否存在还不知道呢。” 楚铭试探性问道:“四大王者到底有多厉害?” 程虎平静道:“可以说这四位瓜分了整座紫荒,虽然有千千万万的兽王,但都不过是这四位的奴仆罢了,只是领地实在太大,四大王者根本管不过来,所以凶兽族群之间的争斗一般不会过问,但却有绝对的统治权,要是这四大王者中的任何一位发怒,都能召集千万族群,形成的兽潮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覆灭大国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只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未必可信。” 见多识广的锦衣老者缓声道:“所谓的四大王者,当然是真的。紫荒是一个神秘地方,危险与机遇并存,自古以来就不乏有人进入紫荒探险,去的人多了,就自然走出了路,证明出了四大王者这个概念的存在,只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遥远,能否在这兽潮之中存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 楚铭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既然这兽潮如此可怕,那东阳国能抵挡得住吗?” 程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锦衣老者食指微屈敲了一下楚铭脑袋,淡淡道:“有城墙为依托,有成千上万的军人愿意背水一战,还有不计其数的优良军械,兽潮就算强大,又能坚持几时?事实上,兽潮往往每隔数年就会出现,但最后都是气势汹汹而来,丧家之犬一般而回。” “这一次的兽潮,大概也会像往常一样。” “相信很快,我们就会被边境驻军请回去,因为东阳国已经将紫荒纳入版图,所以按照法理,你也是东阳国子民,你的背后是东阳国,根本没有害怕的道理!” 第8章 锻气 因为东阳国的宵禁制度,使得外出边境的商队要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回城,就只能风餐露宿在边境上,保不齐会遇见夜行凶兽,亦或是堪称亡命之徒的劫匪,到时候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故而有数百个商队出资,在绿洲上搭建供人休息的宫殿,同时还有阵法守护,更是请来边境驻军充当护卫。 楚铭一行人碰上的商队,出手阔绰,也曾出资搭建宫殿,故而拥有入住资格,领头男子遥遥望向远处的宫殿,脸色晦暗不明,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入住宫殿,难免觉得不大习惯,同时商人的本性也让他心中莫名焦躁,白白让程虎等人搭顺风车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好吃好喝地将他们请入宫殿,生怕招待不周。 领头男子闷闷不乐,眉头紧锁,此时程虎从车厢内探出,忍不住问道:“接下来去哪啊?” 男子伸手指了指前方,微笑道:“再前进几十里就可以看见绿洲,绿洲上还有一座宫殿,可以提供休息,这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你们也都累了饿了,等会我带你们入了宫殿,切记以下三点,不要大声喧哗,不要与人搭讪,不要随处乱走,记住了吗?” 程虎脸色古怪,他倒是不止一次见过男子口中的宫殿,但平时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入住了,他朝男子挤出一个苦涩笑容,抱拳促狭道:“宫殿我们就不去了,正好去绿洲附近找找水。” 男子双眼微微睁大些许,看了一眼程虎粗粝脸庞上流露出的窘色,了然会意,其实他也不愿将程虎一行人带入宫殿,不仅仅是出于嫌弃,更多的还是宫殿内商人扎堆,程虎这个紫荒原住民绝对抢手,说不定就被某个厚颜无耻的商人抢了去。男子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找到的咨客,可不能放他们跑了,于是客客气气说道:“宫殿有吃有喝,你们真的不进去看看?” 程虎坚定摇头,丝毫不给面子,可想而知对于此事是有多么排斥,男子故意露出被拒绝的可怜神色,平淡道:“那你们便在绿洲附近休息,不要走远,我会派人给你们去送吃食。” 程虎点了点头,回到车厢闭眼休息。经过数天赶路,等到临近绿洲的时候,众人一一走出车厢,整整三天多的颠簸旅途,一行人早已累得筋骨皆软,楚铭下车后伸了一个懒腰,远远瞧了一眼那座由商人出资建造的宫殿,金碧辉煌,画栋雕梁,覆盖了小半座绿洲,当真是豪奢不凡,入口位置还站着两名杀气腾腾的甲士。 这是把边境驻军请来看门了? 商队可以如此轻易地进出边境,虽然不用花下滔天钱财疏通关系,但总不能一毛不拔,否则肯定会受到诸多为难,故而富商热衷于和那些百夫长千夫长搞好关系,常常一掷千金,用作军功奖励,无形之中也算是出了一笔浩大的军费兵饷,替国分忧,所以边境驻军也不至于仇恨商人,甚至还会主动提供帮助,就如同此时驻守在宫殿门口的两名甲士。 除此之外,仿佛有一层明亮如灯的透明薄纱,严严实实覆盖在宫殿之上,散出阵阵威压,楚铭等人才稍稍靠近,就感受到天地之间出现一股无比强盛的气流,楚铭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锦衣老者笑道:“这是传说之中的阵法,不仅不会伤害我们,反而还能起到守护之效,待在阵法内,甚至要比待在城池内更加安全。” 楚铭疑惑道:“什么是阵法?” 锦衣眯起眼睛想了想,微微加重嗓音说道:“阵法有很多种,比如眼前这道阵法,就像是刚才见到的城墙,就像是村落外边围着的栅栏,可以防备图谋不轨之人到来。” 楚铭试探性问道:“都说那些商队对待我们的态度好,但其实他们也会在私底下取笑我们,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和蔼可亲,这座宫殿是他们建造,防的是不是我们?” 锦衣小声回答道:“防的是凶兽,别多想。” 楚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加快步伐,夹杂了几分孩童的好动,可肩膀却突然被程虎摁住,原来另有一支商队走了上来,其中一名黑衣女子,一上来就找到楚铭所在商队的领头男子,柔声问道:“你们也是遇到了兽潮?” 领头男子笑了笑:“敢情你们也是?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呐。” 黑衣女子自嘲一笑,无奈道:“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没想到就走了狗屎运,前朝遗物是没有看到,反而差点送了小命!我听说兽潮几年都遇不到一次,那么指定是我拜财神爷的时候心不诚,不仅遇上了兽潮,而且狗屁的边境驻军也不让我们入城,还说我们有奸细的嫌疑!就这么平白无故吃了一个闭门羹,简直气煞老娘!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我的丈夫也在兽潮之中受伤,虽然有备用草药,可是这会儿已经发起了高烧,要是再不救治的话,恐怕真的就回天乏力了。” 领头男子揉了揉下巴,一本正经说道:“附近的这座宫殿是由我出资建造,因此可以免费入住,带上你们也不是不行,里面也有军医,颇有华佗在世的本事,只是收费颇高,我这一次出门恐怕没有带那么多的现钱,不能为姑娘垫付,你们可要做好这个准备。” 黑衣少女脸色黯然,抽泣道:“不仅是我丈夫,我队伍的其他人也有受伤,刻不容缓,不然我就要为他们收尸了。” 男子提了提裤腿,做了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动作,温声道:“待会姑娘单独跟上我,我带你去找军医。” 黑衣女子皱了皱眉头,她的队伍中有人受伤濒死是不假,可与她非亲非故,关系淡薄到可以用萍水相逢来形容,断然不可能为其一掷千金,不过她眼下只急于进入宫殿休憩,同时也是为了躲避兽潮,故而只能满口答应说道:“公子这话言重了,能将我们带入那座宫殿,就已经是个天大的人情,怎么还敢再劳烦公子?” 然后这两支商队并排而行,一同走入宫殿。程虎一行人没有去凑热闹,走至绿洲深处,一口清晰见底的井水映入眼帘,一行人终于不用再望梅止渴,这口井水由商队所挖,直达地底,平日都专门有人看守,严禁闲人捞水解渴,只是楚铭一行人好歹是有商队撑腰,所以没有受到阻拦。 解了渴,一行人心满意足躺在绿洲上,楚铭打开腰间的蛇皮袋,取出一本名为《以气催力》的武功秘籍,程虎惊咦一声,楚铭轻声说道:“这本秘籍是假的。” 程虎咧嘴一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楚铭翻开那本武功密集,没有看见口诀诀窍,只有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像,讲起这本秘籍的来历,也不过是和商队换来的而已,那商人曾说只要嚼烂这本秘籍,就可以无敌于天下,更为难得的是此秘籍不需要师傅指导,只要按照那一幅幅图片练习即可,年少无知的楚铭信以为真,彻夜练习,还因此荒废了当时的功课,结果虽然不能说没有收获,但即便有,也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秘籍上的动作各式各样,但都透出一股子渗人感,像是生怕人学会一般,只是尝试施展,就会感到筋骨酸软,如果坚持的话,几乎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大汗淋漓,楚铭练习之后,只觉得经脉坚韧了许多,即便奔跑数个时辰,第二天肌肉也不会出现丝毫酸痛。 其实楚铭并不确定这是否受益于秘籍,自从他感受到天地灵气存在后,便觉得这股力量可以随着呼吸纳入身体,流淌于体内各大经脉以及穴窍,犹如滔滔江水泛滥不绝,又以四肢作为渡口,形成一个良好循环,修士能够调用的灵力也取决于江水多寡,而这个境界又被称为锻气,意为以灵气锤锻身体。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其实需要忍受的痛苦,远远胜过那些从小就被推骨揉筋的习武弟子,每一点灵气的纳入,都会经过全身经脉穴窍乃至是每一滴血液。 而灵气本就不是柔和之物,反而相当暴虐,尤其是初学者的身体并不适合接纳融入灵力,往往需要家中长辈的帮助,否则灵力可能会直接在身体内爆开,到时候摧毁的可不是几条经脉,身子骨孱弱的人,八九不离十是整个身体炸烂的凄惨下场! 只不过紫荒边境公认灵力稀薄,难以捕捉,更别说吸收,楚铭虽然能感受到体内灵气在不断堆积,但即便是滴水穿石之下,也依旧是太少太少,微不足道,故而只会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却不足以毙命。 楚铭缓缓调节呼吸,试图找到天地间缭绕存在的灵气,他并非不怕疼痛,甚至每一次吸纳灵气,都会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楚铭生不如死,可体力在之后也会随之增加,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进步,这给了楚铭心中莫大满足感,以至于次次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幸亏是此地灵气稀薄,就算楚铭再如何努力,也没有爆体而亡,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灵力太过稀薄的原因,在锻气这个境界共分为十层小境界,近乎所有人连第二层都难以爬到。 枯坐到半夜,大汗淋漓的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又吸纳了些许微不足道的灵气。 第9章 升起篝火唱军歌 缓缓停下调息,楚铭如释重负,身上的疼痛感荡然无存,吸纳灵力在原则上确实不难,但却需要忍受莫大的痛苦,尤其是越到后头越是艰难困苦,甚至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楚铭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骼咔嚓作响的同时,缓缓站起身来,视线之中,有一团团黑压压的阴影覆盖而来,伴随着一阵喧哗之声,楚铭眯起眼睛,才发现那团阴影并非是兽潮,而是一群同病相怜之人。 这些人不仅有商队,还有衣衫褴褛的紫荒原住民,因为跑得及时,故而能在兽潮爆发的第一时间逃至城墙下避难,不过东阳国的边境驻军没有直接收留他们,而是让他们去附近绿洲避难,并承诺会派军队守护,于是这群人只能不情不愿来到此处。 可要知道这里是商人的地盘,果不其然,宫殿门口的两名甲士抽刀作势阻拦,但掂量了一下寡不敌众,便畏畏缩缩退了回去,继而吹动腰间号角,以此示警,更是齐声大吼道:“有敌袭!快点关上阵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之后,宫殿内的一位中年男子掐动法诀,让阵法的等人高缺口合拢,再也没有供人进入的入口。 但凡是有入驻资格的商队,见到这一幕都是气得不行,关闭阵法?这是连自家门都进不去了? 众人只得在宫殿门口停下脚步,骂骂咧咧个不停,知不知道老子拖家带口的在兽潮下逃生,差点就死翘翘了,好不容易逃到东阳国管辖范围内,可那些该死的驻军没有放行,以至于有国不能回,唯一能给老子一点安全感的地方便只有这座宫殿了,结果竟然被拒之门外,真是丧尽天良! 至于已经入住宫殿的商人,则都流露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对于这些运气不好的同行,他们倒是不介意坐地起价,没个几百两黄金别想进来。 还在宫殿外的商队,只得屈尊和紫血流民一起在绿洲上捞取井水解渴,一时间此地热闹了许多,仍是不死心在宫殿外停留的商队,更是为这一幕添了几分滑稽意味,再过片刻之后,有一支约莫三百人的轻骑浩浩荡荡冲来,阵法终于舍得打开一丝缺口,宫殿外的人群作势鱼贯而入,可那为首一骑怒喝道:“全部抱头,不要乱动!” 这道声音语气不重,怒气不重,声音的主人更是没有丝毫怒色,故而并不吓人,但哪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商人都纷纷抱头,更别说老实本分是紫血流民,甚至面色都变得铁青。 三百骑陆陆续续停下,为首一骑停在宫殿门口,皱眉说道:“宫殿可以进,但要拿出令牌。” 所谓令牌,只有出资建造宫殿的人才有。这些商队中不乏有厚颜无耻浑水摸鱼的人,自然拿不出令牌,眼下见没有滥竽充数的希望,只得乖乖离开的同时,还收获了一大堆类似于嘲讽不劳而获之人的讥笑声。 等到商队进出完毕,宫殿内传出一道儒雅声音,“大人也进来歇歇吧。” 那为首一骑摇头道:“不用了,准备些吃食就行,不必铺张浪费,尽量勤俭节约一些,因为我们可能要在宫殿内待上一段时间,要是过早吃完粮食储备,恐有饿死的风险。” 一位商人忍不住问道:“城门什么时候打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为首一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不清道:“根据我军斥候来报,这一次卷入的凶兽族群过百,规模不容小觑,算得上是大型兽潮,事出诡异,很可能是有心之人的预谋,故而在此事调查清楚前,还不能对诸位放行,不过军方承诺会寸步不离地保护诸位。” “军爷,总不能一直待在绿洲上吧?” “诸位风餐露宿惯了,没问题的。” “要不就去宫殿休息,我们只要一点位置成不成?” “宫殿已经人满为患,实在没有多余位置,军帐很快就会送来,不比宫殿差,到时候我们升起篝火唱军歌,睡在一起玩军拳,那种意境岂是宫殿可比?” “军爷大发慈悲,我屁股都没二两肉,真的吃不消军拳啊!” “那你滚!” “不滚,不滚......” —— 暮色时分,三百骑已经不再聚集一处,搭好军帐,以绿洲为圆心四散而开,本是为了第一时间察觉兽潮,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地面就毫无征兆震动起来,这不是地动就是兽潮! 显然是后者! 这一次袭来的兽潮之恐怖,不在于没有隐藏,而是气势强大至极!那座宫殿即便有阵法守护,也仍是摇摇晃晃起来。可怜里面的商人以为是出现了地动,觉得这座雄伟异常的宫殿,随时都有倒塌崩坠的风险,危险至极,纷纷像是饿死鬼一般跑了出来,说什么也要打开阵法逃生,晚了一步小命不保,结果就看见成千上万的猛犸象从不远处轰然而来! 只见商人丝毫不怕被摇摇欲坠的宫殿砸死,一头扎了进去。 三百骑惧是心惊肉跳,猛犸象是什么? 遗种凶兽! 哪怕是内围区域都是极其少见,这群商人莫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才会把这等恐怖的生灵引来? “他娘的,打开阵法,快点打开阵法!你还敢磨磨蹭蹭,老子给你一军拳!” 三百骑当机立断逃入宫殿,连平日里视作生死战友的战马都顾不上,可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事实上,马儿早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受惊跑得一干二净,失去战马的边境驻军没有时间心疼,就连玩军拳的心思都没有,都在趋之若鹜地涌入宫殿。 当猛犸象群临近的时候,仍有百余人没有进入防御阵法,其中不乏边境驻军,但是负责控制阵法的男子一咬牙,眼神瞬间坚毅,双手掐诀,怒吼一声,竭力合并阵法上供人出入的缺口,甚至不在乎宫殿外的边境驻军是否能够全部进入! 由此可见情况是何等危急! 几乎是在最后一刹那,程虎牵着自家孩子,锦衣老者牵着楚铭,四人分别前后脚踏入阵法,但是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人潮的暴动异常剧烈,所有人都在竭力争取存活机会,所以场面一团乱麻。 “程年,抓紧爹的手!”程虎手心渗出汗水,以至于再也难以抓住程年。 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宫殿的程虎突然感到手一松,原来是宝贝儿子被人撞开,两手瞬间空空,程虎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就想转身寻找宝贝儿子的踪迹,然而长江后浪推前浪,程虎被硬生生挤入宫殿。 第10章 倒下不倒下 守护宫殿的阵法看似薄弱,其实蕴含匪夷所思的力量,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稍稍触碰,就会被这个火炉灼烧得皮开肉绽,就连以筋骨坚韧出名的战马都不能例外,一旦撞上阵法,不死也要重伤,这座阵法可谓是做到了攻防一体,尽显仙家风范。 所以宫殿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能彻底摆脱兽潮,但起码得到掩体庇护,只是程虎一反常态,甚至要比死了更加难受,哪怕已经逃入宫殿都开心不起来,喃喃自语道:“程年!你在哪里?!” 兽潮尚未袭来,方圆数里就已经是尘沙弥漫,故而视线之中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在这种情况下,找人找物都无疑是大海捞针,但程虎仍旧没有放弃,目光扫过四周,看见一道熟悉身影,只是不等程虎确认,地面的震动之感愈加剧烈!程虎撕心裂肺吼道:“程年,快过来!” 可惜那道熟悉身影被人潮吞噬,踪影不见。 与此同时,那气吞山河的象群终于还是来到了宫殿附近! 仅是踩踏而出的气流,就让大地上的尘沙溅得漫天都是。 此时宫殿就如同珊瑚群中的一只小鱼,藏身于层层叠叠的珊瑚群之中,足以掩人耳目,躲避天敌,但象群却犹如千万血鲨齐齐冲过,别说鱼儿难以幸存,就连珊瑚群也要被冲荡得支离破碎。 席卷而来的气流率先撞上阵法,传来一阵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响,虽然气流不足以对阵法造成明显损伤,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仅凭借阵法,根本没有可能挡住兽潮! 程虎身后的宫殿摇晃幅度之大,几乎是肉眼可见,充满了垂死挣扎的意味,不过因为宫殿实在雄伟辉煌,以至于没有丝毫破败的废墟之感,反而像是龙虎抖肩,气势十足。 一名牛姓少年仍有闲情逸致赞叹道:“真气派,不过比这更气派的是倒下的宫殿!” 但少年很快改口道:“还是不要倒下,千万不要倒下!” 程虎一眼没有去看即将到来的兽潮,只是失心疯一般寻找他的孩子,他并不害怕死亡,否则也不会决定踏入内围区域寻宝,但他也没有勇敢到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只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他这个老父亲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要紧。 地面的震动幅度肉眼可见,哪怕是那些平日训练有素的兵卒甲士,都很难迈开步子,仅仅只能维持身体平衡而已,程虎只能暂时舍弃寻找幼子的想法,转而扶起踉踉跄跄的锦衣老者,轻声问道:“老师有没有受伤?” “老夫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头晕而已,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夫虽然已经年逾古稀,可身子骨甚至要比年轻人更好,等会歇歇就没有事了。” 锦衣老者反问道:“程虎,你儿子怎么不见了?” 程虎再也无法压制伤心情绪,嚎啕大哭道:“老师,我找不到他了!” 锦衣老者虽然心头一震,但是仍旧头脑清晰,安慰道:“等到兽潮结束了,老夫再陪你去找他,反正就这一亩三分地,不怕找不到!” 程虎双拳微微攥紧,抽泣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死活,我都要找到他!” 程虎竖起双耳,只听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开来,兽潮与宫殿的距离正在飞快拉近,宫殿的抖动幅度随之节节攀升,所有人都感到双腿发软,那些边境驻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似镇定自若,但其实已经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战场之上最忌讳弹尽粮绝的处境,可他们这一刻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要比俘虏更加老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训练有素的边境驻军都是如此,寻常人更不用说,哪怕有防护大阵守护,最终也仍是难逃一死,除非兽潮的冲荡轨迹能够偏移这座宫殿,然而事与愿违,兽潮拉伸出一条半里宽一里长的锋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这简直无异于一座山峰移动! 由猛犸象组成的兽潮,再过几十个呼吸就会经过这座宫殿,在场之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已经可以预见死亡的来临,大多数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但是那名驾驭阵法的男子,非但没有灰心丧气,反而精神抖擞,双眼爆出一团精光,伸出双手,打出一道法诀,打落在阵法之上! 阵法消失一空。 有人忍不住骂骂咧咧道:“你他娘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但是下一刹,一道全新光幕浮现,裹住整个宫殿,而且地下深处骤然之间传出一股滔天吸力,整座宫殿连同那张光幕都仿佛陷入流沙之中,一寸一寸沉入土地,众人感到不可思议,宫殿连同附近的石砖一陷再陷,沉入地底,仿佛凭空消失,再也不见踪影。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兽潮已经席卷而来,但是已经沉入地底的宫殿,直接避开了这场兽潮,避免了最坏的结果发生! 等到兽潮彻底消失之后,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都呈现出泥泞不堪的状态,本来都被埋入地底的宫殿慢慢浮起,振奋人心的是,但凡进入宫殿内避难的人,都只是虚惊一场,没有死于兽潮之中,可也差不多快要吓出心理阴影,没个几天都缓不过来。劫后余生的众人不得不感叹建造宫殿的人真是聪明至极,早就做好了应对兽潮的准备,在地下藏了一个吸力漩涡,等到兽潮经过时,就能让整座宫殿遁入地下避难。 程虎救子心切,不敢休息片刻,火急火燎寻找程年,楚铭与锦衣老者也没有偷懒,开始帮助程虎寻找幼子。 其余人也没有坐以待毙,甚至有了威胁边境驻军的勇气,齐声道:“必须回国,不然我们迟早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只是刚刚比俘虏还要老实的边境驻军,这会儿豪气干云,满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神情,死活不愿松口。 一名刘姓富商接连提问道:“刘某知道你们有不能违背的命令,但兽潮到来自身难保,也幸亏是这一次好运,但死了多少人?” “难道一直躲在这里就能平安无事?” “又打算躲多久?” “军令难违,但如果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就带我们回城,扣押也好,囚禁也行,就算是将我们打入大牢也认了,现在就带我们走,一切后果由我们自己承担!” “要是许长官觉得我们都是奸细的话,直接将我们杀了即可,起码以后不用继续提心吊胆!刘某以死明志,还保住了清白名声,省得哪天稀里糊涂的死了,还要被你们扣上帽子!” 三百骑的队长名叫许年财,脸色阴晴不定,来的时候是三百骑,可在兽潮当中,三百匹战马几乎是损失殆尽,迫使这些轻骑变成步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边境驻军皆是血气方刚的青壮,损失数量也才几十出头,远远够不着最悲惨的全军覆没,反而只要稍微养精蓄锐,就能恢复全盛战力。 许年财苦笑道:“这一场兽潮爆发得十分可疑,有断论是人为导致,并非天灾,所以我们不得不以最谨慎的态度来应付这场浩劫,生怕被人钻了空子。再过几天,等诸位洗清嫌疑之后,我一定护送你们回去!” 刘富商咬牙切齿道:“我们身上有什么嫌疑,竟然被迫滞留边境?我看你们边境驻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事先没有预知兽潮,使得我们这些商队正常出入边境,根本没有想到会遭遇兽潮,这也就罢了,事后你们还不想着救援滞留在边境上的商队,反而关上城门,堵死了我们唯一的逃生之路!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公平吗?这不就是草菅人命吗!” 许年财乖乖挨骂,没有与刘富商据理力争,反而竭力稳定大局,沉声道:“诸位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刘富商气得唾沫四溅:“冷静你个头!” 许年财低声道:“其实一开始,没有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诸位拒之门外。这样,我这就去传个信,讲明情况,一旦得到许可,我一定以最快速度带你们回去。” 刘富商冷冷道:“人命关天,我准许你先斩后奏!” “够了!” 许年财终于是耐心用尽,皱眉道:“虽说你对军费的贡献不小,但是切莫得寸进尺,提醒你一句,回到军营少说也要两天时间,途中一帆风顺还好,要是再次遇到兽潮,我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军令如山,没有得到命令,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将你们带回军营。” 第11章 重英(一) 真真切切见到了兽潮的威势,那一个个商人虽然不至于吓得屁滚尿流,可也着实了留下不小的阴影,再也没有一夜暴富的想法,甚至终其一生都不敢再次踏入边境。 这些商人没来由咬牙切齿,本来打算战乱时来紫荒避难,为此他们可是千方百计地讨好紫血流民,不仅强行忍下了杀人夺宝的心思,而且还要对他们礼遇有加,就连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行,生怕言语之间多有不和,简直就是进入贤者模式,但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一名以吝啬出名的商人当机立断,对付这些紫血流民,绝对不能再像往常一样优待,不过他多半不会再有勇气踏入边境了,只想安安稳稳待在国内,就算边境生意有天大的利益,他也不会怦然心动,就算乱世到来,也绝不会来紫荒避难,因为兽潮要比兵荒马乱可怕百倍不止。 其余商人也随之将这紫血流民,视作累赘中的累赘,事实上,对于后者来说,商人至关重要,甚至是不可代替,因为他们的吃穿住行都很大程度上依赖商人,一旦失去,后果不堪设想,仅仅是能预测的代价,便是他们的生活条件将要一落千丈,甚至是重返原始部落,本就朝不保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那名以吝啬出名的商人傲然冷哼一声:“见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紫荒边境是绝佳的避难之所,能够在乱世之中保人平安,这句话简直假到了极点,没想到我精明一生,却被这句话骗了大半辈子,甚至直到昨日都还蒙在鼓里,要是死在此地,岂不是晚节不保?” 说到最后,这位商人还不忘放声狂笑,但别人只听见了他的笑声,却没听见他前面所说的一个字,事实上,这名商人着实是鼠目寸光,一场兽潮当然不可能改变所有商人的看法,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商人的天性使然,所以迟早还会卷土重来,但对待紫血流民的态度,怕是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 天不遂人愿,程虎仍是没有找到走失的幼子,悲痛欲绝,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不振,事实上,哪怕楚铭一行人躲避及时,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兽潮,仍是造成惨重伤亡,将近百人命丧黄泉,所以地面上可以看见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程虎雄躯一震,哪怕心中极为害怕,都仍是咬牙辨认尸体,默念道:“程年,你可千万不要吓爹,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不仅是程虎一人泪流满面,还有数十人与其同病相怜,眼睁睁看着同伴或家人死于兽潮之下,心情可想而知,再加上身处于荒凉边境上,更加令人惶恐不安。脸色凝重的楚铭不免得起了兔死狐悲之情,埋头寻找程年的尸身,他与这位同龄人虽然认识不到短短几天,但感情也算不浅,所以一定要有个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只是楚铭眼角余光之中,望见一具古怪女尸。 女尸血肉模糊,相貌已经无法辨认,但是颈部撕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不过已被针线缝上,使得头颅不至于离开颈部,但仍是呈现出藕断丝连之状,甚至伤口处还在渗血,观之令人不寒而栗。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顿时感到腹中翻江倒海,但是无意中与一名少女眼神对视。 “大牛的媳妇!” 楚铭眼神一凛,没想到冤家路窄,短短几天就再次遇见了牛重英的媳妇,这位年仅十多岁的少妇名叫候殊,性格火辣,但是终究有柔弱的一面,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当然不可能理会楚铭,仅仅只是与其眼神对视。 “牛重英去哪了?” 楚铭揉了揉眉心,要知道这对老夫老妻平日来形影不离,所以牛重英必然也在附近,只是楚铭并未找到他的踪迹,心头升腾起一股不安之感,难道他已经死在兽潮之下了? 就在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楚铭扭过头去,只见牛重英递来一只热气腾腾的肉饼,楚铭松了一口气,接过肉饼,狼吞虎咽起来,牛重英洋洋得意道:“你们这些人都饿傻了不成,宫殿里明明备了吃食,你们怎么不去拿?” 牛重英虽然桀骜不驯,但对待任何人都是大大方方,不仅是楚铭得到了牛重英送来的食物,锦衣老者与程虎也有口福,牛重英还表现出既往不咎的一面,大大方方地将一块肉饼递给候殊,牛重英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候殊震惊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她天天饿着夫君,害得牛重英精神萎靡不振,而且她求子心切,每晚天雷地火的,牛重英险些被一个女人活生生折磨至死。 奇耻大辱! 所以牛重英过着的生活连苦行僧都不如,必然十分怨恨这个媳妇,然而牛重英终究没有选择报仇雪恨,候殊小心翼翼接过肉饼,但是面色从喜悦转为疑惑,柔声问道:“夫君,这个肉饼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牛重英古怪笑道:“因为我加了一点调料,虽然失礼,但这也是夫君的一点点诚意,要是味道欠佳的话,夫君还能再调调味。” 此话一出。 楚铭目瞪口呆。 锦衣老者与程虎脸色僵硬。 只有少女抖去肉饼内的古怪汁水,继续吞咽,显然已是饿坏。 锦衣老者一怒之下摔出肉饼,暴跳如雷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夫之后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再接受你的施舍!” 程虎虽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但却也无法忍受被一个后辈欺辱,更别说他胸脯中积攒了滔天的悲愤之情,于是大吼一声,扑向牛重英! 楚铭哪里会顾及昔日情面。 年事已高的锦衣老者都忍不住加入其中。 三人合力将牛重英痛打一顿。 怒气消去之后,锦衣老者看了一眼颈部伤口被缝合的女尸,皱眉问道:“这是谁?” 候殊哽咽道:“我的一个朋友,与我和牛重英结伴而行,但是没能撑过刚才的兽潮。” 锦衣老者恍然大悟,没有追问下去,女尸身上的伤口显然是被候殊缝合,其实不难理解,死无全尸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反而是大凶之兆,所以尸身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安葬,不然可能变成厉鬼。候殊催促道:“夫君,我们一起埋了她。” 牛重英终究不是一个灭绝人性的禽兽,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只是候殊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状,她的衣裳已经破碎不堪,以至于空门大露,婀娜多姿的身材被人一览无余,锦衣老者重重咳嗽一声,示意牛重英无需这般大方,但是眼角余光之中,恰好望见候殊小腰上的紫红色纹路,锦衣老者轻咦一声,这显然是象征孕妇身份的妊娠纹,可牛重英不是生不出孩子吗? 牛重英脱下衣裳,披在候殊身上,两人一同将女尸埋入土中,锦衣老者忍不住说道:“牛重英,你就快要当爹了。” 牛重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憋出一句:“老家伙,你当真没有骗我?要是有一句假话,你不得好死。” 锦衣老者恼火道:“老夫愿意用十年阳寿,换你一生无子!” 牛重英瞬间跳脚,直呼姓名道:“宋薪,你为人师表,心肠却如此歹毒,竟然想让学生绝后!我若佛祖,死后要教你下十八层地狱!” 锦衣老者气急攻心,咳嗽不止,程虎打圆场道:“老师千万不要因为这个顽劣学生气坏身子,得不偿失,非智者所为。” 锦衣老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尽量平静道:“你这媳妇最少都有两个月身孕了,不然也不会长出孕纹,甚至胎儿有三四个月都不奇怪,肉眼上之所以难以看出,怕是因为你把她的饭菜都偷吃了,不然也不会瘦成这个样子,这样下去,她营养不良,就算生下来也是个死胎。” 牛重英有理说不清,于是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天地良心,自从娶了媳妇之后,俺大牛就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要不是老天保佑,不然板上钉钉会英年早逝,就连平均寿命都活不到!锦衣老者跺脚道:“还想装傻?不说之前的,就你刚才给我们准备的肉饼,原来不是良心发现,反而是想害死我们!你欺负老夫也就罢了,难道就给你媳妇吃这个?” 牛重英默不作声,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候殊主动与牛重英十指相扣,让夫君将手搁置在自己的腹部,感受腹内胎儿的蠕动,牛重英嘿嘿笑道:“难怪你最近放过了我,晚上还将我推得远远的。” 锦衣老者气笑道:“连媳妇怀孕都不知道,牛重英,你可当真是一个好丈夫!干脆搬出那些野蛮糟粕的规矩,让别人来‘收房’,因为这个女子跟着你,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牛重英没有理会锦衣老者,开怀笑道:“你既然有孕了,那么孩子的姓名应该早早准备好。” 候殊腻声问道:“夫君的名字有什么来历?” 事实上,所谓的紫血流民,大多是为了躲避灵域战火而迁入紫荒边境的普通百姓,牛重英祖辈是最早的一批,处于长时间与世隔绝的状态,甚至已经将近千年之久,行为举止自然变得愈加野蛮,一度有了食人的习俗。重英,意味矛柄上的两重画饰,也有图腾的含义,因为大牛出生的时候满是胎记,像极了图腾,故而取名为重英。 其实这个名字的含义并不好,透出一股子野蛮感,但这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大牛那个村落虽然已经没有了食人的习惯,却依旧有种种荒诞不经的怪俗,在大牛父母眼中,那些胎记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将来可成大能圣人的预兆,因此对于大牛极其宠溺,也寄予厚望,恨不得将天生的日月都给摘下,因为碍到了大牛的光芒。 第12章 重英(二) 牛重英从小就以取笑讥讽别人为乐,技术手段炉火纯青,能把人给活活气死,他倒不是希望看见别人脸上的痛苦神情,纯纯粹粹就是为了惹怒对方,然后理所应当与其对骂起来,展示一下唇枪舌剑,进而推推搡搡挥拳相向,大打出手,总之就是无事化小,小事化大,能让无事可做的他获得莫大满足感。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牛重英终究不再以这些作为乐趣,不仅如此,他还会主动打扫家务,和以前对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要知道牛重英皮痒痒的时候,就会摔碗砸屋,将家中弄得一地鸡毛,以此惹怒父母,但是如今的他不仅痛改前非,还打算将功赎罪,让父母抱上孙子,每日都在与候殊享受巫山云雨,终于是感动上天,牛重英再过几月就能当爹。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牛重英可能来不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最坏的结果,牛重英的父母或许已经葬身于兽潮之中,可谓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程虎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牛重英,有些唏嘘感慨,这个孩子虽然性格顽劣,可却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程虎依稀记得有一次打猎迷路,还负了重伤,深陷于绝望当中,就快要沦落为一个孤魂野鬼的时候,说巧不巧碰上了这个孩子。 牛重英不仅无微不至地照顾程虎,而且寸步不离地将其护送回村,虽然牛重英一路上出言不逊,囔囔着要程虎的女儿以身相许,报答这个救命之恩,可程虎心中多多少少对他仍是存有感激。 程虎轻声道:“你们这几个同龄人慢慢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不参与了。” 锦衣老者已经另选一处休息,竭力远离牛重英这个逆徒,候殊没有再像上一次那般气势汹汹,阻止楚铭与牛重英叙旧,而是选择一言不发,在一旁轻轻揉捻腰部,脸庞上充斥着幸福之色。楚铭与牛重英虽然都没有葬身在兽潮之中,但仍是心有余悸,楚铭甚至出了一身冷汗,脸庞上的惊惧之色肉眼可见。牛重英郑重其事说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回去找爹娘!” 楚铭沉声提醒道:“兽潮还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所以我们绝不能在这个时刻回去,起码也要再等一段时间。” 牛重英摇头道:“爹娘还有岳父岳母都还在家等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回去。我意已决!” 楚铭点头道:“那就趁着兽潮停下的这段时间,你快去快回。” 牛重英压低嗓音说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我们两个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楚铭无奈道:“我这才刚刚虎口逃生,当然不可能回去。” 牛重英恼羞成怒道:“胆小鬼,一个兽潮你就怕了!” 楚铭暗自翻了个白眼,他虽然为人老实,但不至于会傻到送死,已有身孕的候殊皱眉道:“你的这个朋友说得对,兽潮还未结束,回去无异于送死,虽然我也担心家人的安危,可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你我先避避风头,等这一段时间过去,我们一起回家。” 牛重英瞪了一眼媳妇,斩钉截铁道:“拖得越久,越是危险,无论是我爹娘还是你爹娘,都上了年纪,而且因为常年打猎而负伤,不仅腰酸背痛,而且腿脚不好,甚至需要互相搀扶才能走路,哪里可能在兽潮之下逃生?虽然我们部落有三百多人,但都是自扫自家门前雪的货色,你指望谁能对我们的亲人施以援手?所以你要是但凡有点孝心,就不要阻拦我!” 候殊脸上的悲痛之色更浓,因为牛重英说得句句属实,她也做不到对亲人见死不救,她就算能够顺利进入东阳国避难,也必定会良心不安,颤声道:“别说了,我跟你回去。” 牛重英摇头道:“要是带上你,我的行进速度都会被你连累,更别说你已有身孕,哪里吃得消一路上的奔波?” 候殊沉默不语,她虽然不想与牛重英分别,但是更害怕成为一个拖油瓶,楚铭话锋一转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拿不定主意,不如去寻求老师的帮助,哪怕你已经下定决心,也可以问一问老师的意见,反正没有坏处。” 牛重英恼火道:“你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但是权衡之下,改口道:“我就卖你一个面子,去征求一下那个老家伙的意见。” 候殊好言相劝道:“你不能这样称呼你的老师,不然他未必愿意帮你。” 牛重英不以为意道:“童言无忌嘛,再说了,那老家伙不至于那么没有气量。” 然后牛重英就厚颜无耻找上锦衣老者,终于舍得收敛先前目中无人的姿态,反而是变得谦逊起来,将所要请教的问题娓娓道来,锦衣老者本来都不打算理会这个逆徒,可是牛重英态度诚恳,再加上此事并非儿戏,所以锦衣老者选择以德报怨,不与牛重英一般见识,反而是语重心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牛重英想了想,又眯眼沉思了一会,显然在着重考虑,但最后所说的话语,却仍是有匹夫之勇的嫌疑:“就今天!” 锦衣老者皱眉问道:“你做好准备了?” 牛重英涨红着脸回答道:“可以一边走,一边制定计划,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计划哪里赶得上变化?” 锦衣老者冷笑道:“你这不是白白去送死?” 牛重英闷声道:“爹娘很有可能还在家中等我,所以就算是死,我也要去!” 锦衣老者试探性问道:“你打算带上你媳妇一起去?” “当然不会带上她。” 咽了咽唾沫,牛重英一脸认真道:“学生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段时间,烦请老师帮忙照顾我的媳妇!” 锦衣老者郑重其事道:“牛重英,用词注意一点,老夫可不会打你媳妇的主意!不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媳妇已有身孕,就算被特殊对待也不过分,她只要愿意进入东阳国避难,无论是生活待遇还是生产时请来的接生婆,都不会差,起码比跟着你更好。” 牛重英瞪眼道:“我不信!” 锦衣老者平静道:“信不信由你。” 牛重英言归正传道:“所以我到底该不该回去?” “不准回去!” 程虎终究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声音洪亮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锦衣老者轻声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确实是说不要置身于险境当中,但其实也是在说不要去做无意义的牺牲,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愿意义无反顾踏入兽潮当中,明知九死一生,也无怨无悔,仅是这一点,就不算是无畏的牺牲,可你若只是想看看兽潮的威势,那才是自寻死路。” “所以你回去合乎情理,不去也合乎情理,如果你去了,可能将父母救出水火,也有可能让根本没有经历兽潮的父母成为失独者,所以去留随心,问心无愧即可。” 锦衣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只是你这个人,行事莽撞,做事不计后果,还是准备充分之后再决定去留。” 牛重英自嘲道:“诚如老师所言,我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可是在大是大非前绝不含糊,如今我父母生死不知,哪里还有脸面苟且偷生?” 第13章 流离失所 牛重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铁了心寻找父母,让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满脸决然之色的昔日好友,想起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心中瞬间豪气干云,但生死哪有那么容易看开?楚铭面色纠结,正要开口说话之际,耳边却是听到了一句哀求声:“这些宝石全部给您,足足有六十多块,加在一起也有十三斤重,还有这个,乃是毕方的神卵,有六枚,虽然破了一枚,但剩下的五枚神卵毫发无损,仍是完好如初,要知道毕方可是神禽,一年都未必能产下一枚神卵啊!我家那头毕方养了十来年,一共才得到了六枚神卵,一枚都舍不得吃啊,现在也全部给您。还有这团拇指大小、却有几百斤重的蒲公英,是从紫荒内围中得到,定然有不凡之处,本来要拿来当传家宝的,都给您了!” 听到这话,楚铭和牛重英都忍不住轻咦一声,不约而同扭过头,只见一对夫妻正跪在某位富商面前,低声下气,几乎是将身上的宝贝全部取了出来,毫无保留,一一摆在商人面前,情真意切恳求道:“这是我们小两口一辈子的积蓄了,不仅是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更是我们的养老钱,您全部拿走,只求将我那心肝宝贝孩子带回来,他才九岁,他才九岁,不能死啊!” 那商人低下头,看了一眼五光十色的绚烂宝石以及毕方神卵,咽了咽唾沫,他从商已久,见过的宝贝不计其数,可仍是忍不住怦然心动,但一听那对夫妻的要求,竟然是要在兽潮之中救人找人!商人没有答应这个痴人说梦的请求,叹息一声,摇头道:“宝物虽然不少,但你可知兽潮之中找人,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可知边境是何等宽广?哪怕是找一个村落,都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说是找你的孩子了!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佛陀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我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慢慢商量,你的积蓄我可以收下,人也可以帮忙找,不过得等兽潮平息之后,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那对夫妻的眼神瞬间失望,男子颤声道:“兽潮平息之后,那我的孩子恐怕已经......” 商人搓了搓手,无奈道:“实不相瞒,我很想帮助二老,但是你们也见过兽潮的威势了,哪怕是千军万马都抵挡不住啊。我身边十六个护卫,虽然每一个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但在兽潮之中也绝对没有存活能力,将我护送回国就已经是倍感艰辛,我总不能派他们去送死吧?” 男子仍不甘心,抽泣道:“这些宝贝就换一个护卫,成不成?” 商人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护卫,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们有谁愿意帮帮二老?我必有重赏。” 十六名护卫不为所动,商人大感为难,皱眉道:“你也看到了,这件事我爱莫能助,不过相逢是缘,你的这五枚毕方神卵不错,我可以高价购买,也可以给你换一些你需要的武器符篆,你之后找孩子,肯定用得着。” 身家一览无余的男子叹息一声,自顾自收起宝贝,商人伸出一手将其拦住,低声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别急着走,我们还可以继续商量,反正时间宽裕。” 牛重英忍不住提醒道:“财不外露,否则容易招来灾祸,你那些宝贝还是换了去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商人顺水推舟说道:“对啊,我这里宝贝也不少,应有尽有,你随便选,放心,跟我做生意,不吃亏。” 男子无动于衷,下跪膝盖吃力搬动,他已经跪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双腿近乎没有知觉,他来到另一名商人面前,嗓音沙哑问道:“求你帮个忙好不好?” 男子面前的商人揉了揉下巴,随即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轻声道:“你这些宝物的分量,实在不够让人冒着生命危险,还有没有?” 男子双眼精光一闪而逝,迫切询问道:“要什么宝物你们才能出手?” 商人淡淡道:“《食疗纲目》和《万兽谱》不是发给你们了吗?上面记载的宝贝可谓是一应俱全,什么天山雪莲,什么龙首灵芝,或者是没有杀伤力的神禽,比如麒麟幼崽,白虎幼崽,还有凤凰神卵,玄武神卵,龙蛋也行啊,听说外围区域就有一头翼龙,要是能把它的龙蛋偷来的话,别说是护卫,我能给你找来一位仙师,知道什么叫做仙师吗?就是拥有火眼金睛的高人,什么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要是仙师出手,保证就能找到你的孩子。” 这名商人还追加了一句,“无论死活。但如果你的孩子尸骨无存,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男子死马当活马医说道:“那头翼龙我也知道,甚至不止一次打过照面,你们要它的龙蛋,我可以尝试帮你们搞来,但是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您现在就去请仙师,之后我再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会双手奉上龙蛋,您也可以规定一个期限,要是没完成我就以死谢罪,成不成?” 商人面无表情挥挥手,冷笑道:“赊账?免谈。” 泪珠划过,男子仍是没有放弃,又挪动膝盖来到另一位商人面前,根本不敢去请求那三百名边境驻军的帮助,只是把商人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何也不愿放手,但在场的商人只是将这对可怜夫妻当做跳梁小丑,以至于毫不留情说道:“别丢人现眼了,要么就拿出货真价实的宝物出来,不然可没有人会买你的账。” 这对夫妻绝望闭上双眼,身体瘫倒,口中反复默念阿弥陀佛,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神佛身上。 楚铭和牛重英心中感到一阵压抑,其实生长在紫荒边境,经历的世态炎凉远远胜过那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但仍是感到一阵伤感,更别提牛重英与这对夫妻同病相怜,都想踏入兽潮之中找人,楚铭看了一眼牛重英,回到刚才的话题,“说不定你爹娘已经找到地方避难了,而且兽潮之下,平日辨别方向的建筑也很难再找到,要是迷路,你知道后果的。” 牛重英怒道:“我爹娘腿脚不好,所以就算没有被兽潮殃及,也走不到安全地方避难,更别说家里粮食已经见底,我要是不回去,他们可能被活生生饿死的!” 牛重英没有预想之中的无情无义,反而时时刻刻惦记着爹娘的安全,这也是人之常情,牛重英虽然与爹娘关系不合,但是却也知道爹娘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所以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楚铭不再挽留牛重英,撇撇嘴:“那你确实非去不可。” 牛重英突然低声下气道:“以前我与你联手打猎的时候,一人布置陷阱,一人以身作饵,哪怕是遗种凶兽,都能被我们猎杀,更别说几年过去,我们都长高长大许多,只会更加心有灵犀、战无不胜,所以区区兽潮又怎么可能奈何我们?只要你肯与我结伴而行,那么以后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们亲如一家,好不好?” 楚铭小声问道:“你媳妇也是我媳妇?” 第14章 借马蹄杀袍泽 三百骑奉命保护楚铭一行人的安全,本来还打算升起篝火唱军歌,睡在一起玩军拳......但是情况转变太快,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共识,就是绝不能继续滞留边境,必须要以最快速度返回东阳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许年财当然也知道轻重,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却需要得到军方许可,不然哪怕到了城墙下,都不能入城避难,反而可能被当做可疑人员击杀。 事实上,许年财已经得到回应,一名万夫长准许了他的回城请求,但是不会派人接应,这就意味着,许年财与其余人只能自食其力,甚至得不到任何援助,要知道随着兽潮的爆发,三百骑的战马已经弃主而逃,迫使边境驻军从骑兵变成步兵,哪怕之后找回受惊离开的战马,也仍是不够三百人驰骋,而且还要带上那些商人和紫血流民,这无疑让返程之路变得更加艰难。 值得一提的是,商队本身就有准备坐骑,所以哪怕边境驻军的马匹损失殆尽,都仍是有代步工具,满打满算还有九十匹战马,这个数量看似不少,但如今仍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哪怕是一百匹战马都仅仅只能够少数人使用而已。 许年财叹了一口气。 军令如山。 他不想违背,也没有胆量拒绝。 许年财看了一眼身旁的兵卒,平静问道:“还有多少人?” 兵卒眯起眼,回答道:“不知兽潮下丧生了多少人,现在一共有五百零二人,” 许年财问道:“还有九十四匹马儿可以载人,对吧?” 兵卒点头道:“没错,马匹都已经喂了上好草料,精力十足,随时可以出行。” —— 就在楚铭与牛重英即将反目成仇的时候,地面上毫无征兆出现细微动静,虽然没有兽潮那般可怕,但仍是让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如同见到妖魔鬼怪,事实上,只是有一双白白嫩嫩的手臂破出地面,还发出一连串古怪声音,“哎呦喂,被埋到土地里面了,谁能救救我?” 许年财皱了皱眉头,默默抽刀出鞘,双眼之中杀意凛然,但是一名商人拦住了他,出声道:“许长官,不必如此惊慌。” 许年财不仅没有卸去戒备,反而更加紧张,哪怕他是身经百战的军人,都仍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但他迅速恢复冷静,不再如之前那般草木皆兵,目光紧紧盯住那条白嫩手臂,继而有一名羊角辫女孩破土而出,还在一个劲喊道:“哎呦喂,差点就被活埋了,幸好有娘亲留给我的法宝。” 许才财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羊角辫女孩,若有所思,羊角辫这个发型风靡在边境一带,可放在东阳国国内早已过时,如今流行‘双平髻’和‘随云髻’,相对来说更加文静大气许多,富贵人家则偏爱‘高椎髻’以及‘朝云近香髻’,据说能显出大家闺秀之感,不过前提是要配上纯金冠簪和与银发钗,否则效果适得其反。 但是那名羊角辫女孩额头之上,高高悬挂有一枚玳瑁所制的发簪,这可要比金银珠宝更加贵重许多,一向被认为是辟邪之物,东阳国建国以来,共有九名皇后册封时佩戴此簪,足可见此物之贵重稀有,不然也不会被一国之母看重。不少商人看见这枚簪子的时候,纷纷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那朴实无华的羊角辫上竟然有玳瑁簪? 此簪的价值远远胜过黄金白银,堪称价值连城,哪怕是公主也未必有资格佩戴玳瑁簪,所以羊角辫小女孩的身份必定大有来头,甚至可能是皇亲国戚,只是许年财眼拙,根本不知道簪子的贵重程度,但是在羊角辫女孩身上捕捉到另一个稀奇玩意:芥子袋。 其实芥子袋远远没有玳瑁簪贵重,可却也算得上是仙家之物,起码不会在凡夫俗子身上看到,这名羊角辫女孩来头绝不一般,从她的外表就可以看出,虽然全身脏兮兮,但是吃得白白嫩嫩,而且身上还泛着一股清香,透出一股名贵草药的气味,与衣衫褴褛的其余人形成鲜明对比。 但女孩显然不是礼貌周全的大家闺秀,嗅了嗅鼻子,急急忙忙跑入宫殿之中,许年财欲言又止,这个女孩全身充斥着野丫头的感觉,但偏偏身上不乏华贵之物,使得这名女孩身份成谜。 宫殿是供应吃食的地方,所以放有大鱼大肉,女孩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桌上的肉饼就狼吞虎咽起来,还朝许年财眨了眨眼睛。 许年财仍是将女孩视作不速之客,但也不再表现得虎视眈眈,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羊角辫女孩根本没有理会许年财,有一人提议道:“这个女孩来历古怪,行踪可疑,而且还出现在我们即将动身之时,绝不能让她与我们一同回城。”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商人惊骇出声道:“这个女孩可不能随意打杀。” 许年财疑惑道:“为什么?” 商人皱眉说道:“你看看那女孩身上的打扮,不似寻常人家,家中多半显赫滔天,多半是在这一次兽潮之中与家人走失,要是杀了她却走漏风声,说不定她背后的家族会找我们秋后算账的。你敢冒这个风险?再说了,这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能有什么威胁?” 许年财好奇问道:“这个女孩的家世有多显赫?” 商人破天荒有些惊羡道:“总之女孩身上的宝贝都很脱俗,我只在那些修仙世家当中见过。” 许年财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修仙之人,乃是天地的宠儿,个人战力能够强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斩妖除魔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甚至只有古籍上的神明可以与其相媲美,虽然边境驻军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可仍是不敌所谓的仙师,所以就算不讨好拉拢也不至于得罪。 许年才曾见过一名仙师,以一柄飞剑,轻描淡写斩杀了一头数百人围攻都难以击毙的兽王,更为可怕的是,这名仙师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隔空斩杀兽王! 许年财每次想起都会汗毛倒立,搓了搓手,眯眼问道:“难道这个女孩背后有仙师?” 商人点头道:“仅是她那支簪子的价值,就能请一名温灵境强者出手了,你知道温灵是哪个境界吗?你们军营里藏着的那个大修士,境界就在温灵境,所以哪怕女孩不是修仙世家,也有买凶杀人的本钱,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得罪这位姑娘,反而是要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不然大家都可能受到连累。” 许年财一眼没有再去看商人,转而望向吃饱喝足的小女孩,傻傻问道:“你爹娘是富贵一方的商人还是乘云入海的仙师?” 羊角辫女孩使劲点头,脸色颇为自得。 许年财心头一震,不敢置信问道:“难不成两者都有。” 女孩不再点头,东阳国修仙界素来有仙师和商人结合的习俗,两者互帮互助,商人提供修炼背后所需的海量资源,同时许以大富大贵,而仙师则替商人解决摆平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杀人放火样样精通。 不过商人通常很早就会寻找配偶,一般是进入修仙宗门,挑选天赋出众的弟子,付出一定代价将其带走,带回家中圈养,然后与其结合诞下子嗣,才真正毫无保留地提供修炼资源,助其一飞升天,虽然难保这位仙师不会记恨,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再加上也离不开商人的帮助,倒不如相敬如宾下去,等到商人百年以后,还能被尊为这个家族的太上皇,辈分极高,财富无数,何乐而不为。 许年财倒是听说过不少这样的姻缘,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再也没有得罪小女孩的想法,更别提将其打杀了,他只希望能和小女孩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平平安安返回军营。 宫殿深处,羊角辫女孩吃饱喝足之后,摸了摸精致小巧的鼻子,爬上木椅,糕点米饭烤肉琼浆摆满整张檀木桌子,女孩眼疾手快,将桌上美食一一抓去,一股脑塞入早已准备好的蛇皮袋中,她下手如飞,以至于桌上的美食在眨眼之间消失一空。 事实上,许年财已经打算返回军营,宫殿内储存的吃食当然要一并带上,然而却被羊角辫女孩来了个猴子偷桃,正在打包吃食的边境驻军当然是勃然大怒,心想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是不想活了?而且他们乃是骑兵,目力极好,甚至能够射杀五十步外的凶兽,哪里会注意不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恼声道:“野丫头,把吃食全部还回来,这是我们五百多人的干粮,岂能被你一人拿走,你要是现在认错,我们还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给你一军拳!” 羊角辫女孩不予理会,转头就走。 只是跑出宫殿前,好像记起了什么,于是掏出一块硕大金子,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跑至马槽旁,踮起脚,解开一匹骏马的缰绳,正要作势离开,却停顿了一下,又在地上轻轻放下一块金子,露出一个笑脸,才牵着骏马缓缓离开。 那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终于是忍无可忍,脚尖轻轻一勾,勾起金子,然后当空踢出!金子本就异常坚韧,再加上有汉子的脚力催动,裹挟的力量之强,不亚于一名武夫的倾力一拳,所以这个羊角辫女孩会被当场打死! 果不其然。 女孩倒在血泊之中,头破血流,太阳穴出血不止,奄奄一息。 许年财正在计划回城路线,当他注意到羊角辫女孩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瞬间感到大祸临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踢伤女孩的汉子仍不罢休,卸下甲胄,走至羊角辫女孩身旁,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怒斥道:“老子平日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了?你拿走酒水食物也就罢了,连马匹都敢偷?这他娘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代步工具!你有这个下场,罪有应得,而我,替天行道!” “你给我闭嘴!” 许年财瞪了一眼替天行道的汉子,快步向前冲去,汉子本来还想拿回女孩抢走的吃食,但是许年财轰然撞来,没有甲胄护身的汉子哪里扛得住许年财的雷霆之怒,踉踉跄跄向后退去,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幽怨道:“老大,你差点就把我撞死了。” 许年财蹲下身,已经僵硬的左手中指二指缓缓并拢,放在女孩的白皙颈部上,虽然脉搏仍在跳动,但是女孩已经不省人事,许年财如丧考妣,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替天行道的汉子显然没有料到,许年财会流露出忧心忡忡的脸色,顿时心头一凉,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最后仍是慢吞吞来到许年财身边,来不及出声解释,就被许年财伸手一推,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触地的后脑勺剧痛起来,疼得汉子满地打滚。 甚至许年财仍不罢休,对汉子一阵拳打脚踢,没有半点手下留情,汉子口中几乎吐血,一阵阵脏腑撕裂的疼痛席卷全身,这个替天行道的汉子简直要比窦娥更加冤屈。 好在军中等级并不森严,汉子也有与许年财叫板的勇气,但仍是显得委屈至极:“老大,她敢偷马,那是我们回城赶路的战马,不容有失的!” 许年财怒斥道:“你给我闭嘴!这姑娘要是死了,老子要你赔命!” 这位行事莽撞的汉子就算再笨,也知道羊角辫女孩的身份绝不简单,,不然许年财也不会愤怒到这个地步,心中了然既然闯了大祸,便只希望祸不及子女,咬牙沉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把性命赔给她!” 又踢了一脚,许年财眼神阴沉道:“你一条贱命,拿什么赔她?!” 汉子沉默不语,其余边境驻军都纷纷上前求情,但许年财仍是没有消气,他已经可以确定羊角辫女孩的身份,其父母多半是强强联合的仙师与商人,别说是边境驻军惹不起,就是千夫长万夫长也未必吃得消,可想而知她的背景是何等强大,谁有资格对她的死负责?不料羊角辫女孩吉人自有天相,逐渐醒转过来,气呼呼地站起身,龇牙咧嘴道:“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你凭什么欺负我?” 不等许年财开口说话,就有一名豪气干云的中年人不甘示弱道:“我们边境驻军,从不欺负幼童,但是却因为你破了例!你这孩子难道心里一点数都没有?说实话,你拿走有限的食物也就罢了,我们完全可以念你年幼不予追究,但这都什么时候了,兽潮尚未平息,我们距离军营还有数百里之远,路上还指望着借助马匹赶路,所以你知道牵走一匹马会让多少人无法休息吗?要我说,你这个野丫头死不足惜,凭什么让我们这些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的军人给你赔命?!凭什么......” 中年人尚未将心中怨恨一吐为快,就见许年财身形暴起,来到半空之中,气势汹汹地一腿扫出,扫在中年人胸脯之间,清脆的破甲之声骤然响起,只见中年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不偏不倚落在马槽之内,然后就被受惊骏马狠狠踩踏,无数马蹄践踏而下,声势如雷,以至于中年人当场气绝身亡,再无气息,几乎被踩成一团肉泥的尸体惨不忍睹。 好一个借马蹄杀袍泽。 第15章 共赴军营 借马蹄杀袍泽,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无情举动,但许年财仍是面无表情,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神色,内心更谈不上后悔,先前忍不住上前求情的袍泽都纷纷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脸庞上不约而同流露出惋惜之色,替天行道的汉子忍住脏腑撕裂的疼痛,痴痴爬向马槽边那具惨绝人寰的尸体,嘴中喃喃道:“对不起......” 许年财扭头看了一眼羊角辫女孩,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没事了。” 羊角辫女孩颤声道:“有人死了!” “不要紧的。” 许年财摇了摇头,安慰道:“我知道你牵马匹是想做什么,无非是想找寻父母,但是兽潮还没有结束,你难道打算孤身一人回去寻找父母?这当然不行,我们一起回国避难,之后再做打算,你意下如何?” 羊角辫女孩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中年人被马匹踩踏而死,再加上近日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兽潮,受到的惊吓肉眼可见,不敢再去看马槽旁的尸体,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许年财哑口无言,更让他措手不及的羊角辫女孩已经泪流满面,哭声响彻宫殿,甚至开始撒泼打滚,许年财只感到晦气,干脆不再打理这个小女孩,因为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需要率领众人在今天内踏上返程之路。 这件事看似简单,只需要许年财一声令下,众人就会打包走人,但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离开,生怕半途遇到兽潮,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顾虑,因为要是再次遇到兽潮,不仅没有宫殿依托,甚至连掩体都找不到,后果可想而知,哪怕是全军覆没也不足为奇。 而且别忘了平均下来,每匹战马都要带上五人,就算勉强够用,回城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必定会比预想之中更多,商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要知道伙食与马匹都是由他们提供,哪里愿意和其他人分享? 许年财头疼不已,羊角辫女孩的哭声更是让他更加心烦意乱,恨不得当个甩手掌柜,但他果断打消了这个叫法,本来想叫两个袍泽安慰羊角辫女孩,只是转头一想,堂堂边境驻军已经对这个羊角辫女孩畏惧如虎,心一横,直接不去理会羊角辫女孩,只是叫来一名军医,包扎羊角辫女孩额头上的伤口。 然后许年财跑去与商人据理力争,虽然大家都想回去,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得到保障,不仅马匹不够用,就连储存的吃食也坚持不了几天,一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要求抛弃紫血流民,许年财严词拒绝,商人却也没有半点让步,坚持要求要抛弃半数人,不然绝不返回军营。许年财斩钉截铁道:“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想走的不想走的都得走,时辰一到,共赴军营!谁要是不服,直接军法处置!” 其余边境驻军纷纷抽出兵器,施加压力。 许年财既然已经下令,也就没人敢有意见。羊角辫女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放声而哭,其余人也在忙前忙后,让这座雄伟宫殿变得如同混乱市井,乌七八糟,牛重英暂时打消了回去寻找亲人的想法,因为锦衣老者与程虎连哄带骗,说之后可以借助东阳国军队的力量,来寻找下落不明的亲朋好友,牛重英信以为真,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锦衣老者语重心长说了一句话:“候殊踏入东阳国,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照顾她也有多有不便,所以你起码要将候殊安置好,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于是牛重英不再固执己见,不去踏入兽潮之中找人,但他一刻都消停不下来,主动安慰羊角辫女孩,其实两人同病相怜,都想踏入兽潮寻找亲人,所以相处得也算是其乐融融,起初羊角辫女孩对牛重英不予理会,但是这位大哥哥在连续做了一百零六个鬼脸之后,女孩喜笑颜开,然后她就和楚铭同病相怜,被牛重英媳妇狠狠剜了一眼,不过那道目光却是渐渐转为柔和,事实上,候殊只是讨厌牛重英那些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眼前这个小女孩楚楚可怜,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羊角辫女孩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牛重英对这一切前因后果看得一清二楚,毫不留情批评道:“你害死了一个人。” 羊角辫女孩更加悲伤,候殊安慰道:“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你,是那个将他踢入马槽的人,所以你无需太过愧疚。” 候殊的安慰非但让羊角辫女孩开心起来,反而是更加难过,在羊角辫女孩的认知当中,有钱能使鬼推磨,以往她闲逛在街道之中的时候,只是多给几两银子,老板掌柜就能满面春风地称赞她一声大家闺秀,那些卖糖葫芦的小商贩更不用说,信誓旦旦承诺会当面请求佛祖保佑她,所以她理所应当觉得有钱可使鬼推磨。事实上她家财万贯,富贵滔天到根本没有见过买不起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强买强卖宫殿内的吃食与马匹,没了父母撑腰,她终于是吃了一个亏,虽有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许年财目光深深看了一眼不再哭闹的羊角辫女孩,松了一口气,非但没有阻止牛重英这个穷小子,靠近那个蛮不讲理的富家千金,还觉得有人能安慰这个女孩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楚铭回到锦衣老者身旁,程虎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更让他绝望的是连宝贝儿子的尸身都没有找到,不过程虎没有一蹶不振,挤出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东阳国,只是可惜没能带上我儿子一起。” 锦衣老者出声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再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虎叹气道:“也不知道未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们貌似被当做了可疑人员,甚至那东阳国的长官,还怀疑我们是这场兽潮的策划者,简直是不可理喻。” 锦衣老者沉默不语,楚铭好奇问道:“这场兽潮一结束,我们是不是会被赶出东阳国?” 锦衣老者笑道:“东阳国的房价很贵,足以让人绝望,所以等你去了东阳国,就会发现还是边境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日月星辰伴你入眠,寒风雨水与你相拥,那意境岂是东阳国可比?而且老夫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旦进入东阳国,就会梦到那个不可名状之物,实话说,这个梦虽然震撼,但是会让人日日夜夜都心神不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铭皮笑肉不笑道:“可是我们的平均寿命不过二十岁。” 锦衣老者唏嘘道:“乱世时,东阳国人均寿命还不如二十岁。” 楚铭皱眉道:“难道东阳国的乱世也被我赶上了?” 锦衣老者摇头道:“吓唬你而已。” 楚铭略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九十四匹马匹已经整齐出列,只不过幸存下来的边境驻军不约而同抽出兵器,杀气腾腾,牛重英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听从命令,但仍是心有不甘,事实上,马匹的分配不仅不公平,而且还有偏袒商人的嫌疑。 车厢内挤一挤,坐个八九个人都不是问题,然而大多车厢仅仅只坐了三四人而已,甚至有一位年轻男子一个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好不潇洒! 还有一名跑路心切的百岁大爷,挣扎着爬上马背,就要策马远行,许年财与数百名边境驻军都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双膝跪下,才勉强留下这位宝刀未老的老人。 在场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有一名商人非但没有想着霸占名额,反而义无反顾留下断后,试探性说道:“许长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等到兽潮结束了,再把我接回去。” 本就板着脸的许年财,听到这话以后,脸色更差了几分,面无表情说道:“大家一起走,别想搞特殊。” 商人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许长官,我宁愿死在宫殿之中,也不愿冒险踏上回城之路,长官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储物袋内的粮食足够吃上好几年,所以长官就当行个方便,满足我这个不情之请,少了我,还能帮长官缓解压力,之后长官得空就去边境附近的城池上随意逛逛,要是看上哪栋宅子或者哪位美人,和我说,我来解决。” 许年财摇头笑道:“军方已经传来明确消息,如今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所有边境驻军退守城墙以内,要知道一级戒备的危险程度,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城破人亡,所以不得不做最坏的准备,如果只是你我见过的兽潮,远远不至于如此,这一次兽潮规模绝对打破历来记录。退一万步而言,哪怕只是一场闹剧,一级戒备也不可能在短暂几天内解除,没有遇见危险,才会循序渐进往下降,一级变二级,二级变三级,只有下跌到三级戒备的时候,我们边境驻军才能正常外出,而这个过程最少也需要一个月。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次走,起码一个月都不会再回来了,期间你无论如何求援,我们都爱莫能助,那么你可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商人愈加杞人忧天,讶异道:“兽潮爆发才多久?就直接进入一级戒备了?” 许年财点头道:“军营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眼下唯一的安全之处只有城墙以内了,要是不走的话,这辈子可都没有机会了。” 商人试探性问道:“回到军营之中,我们是否会被当做奸细关押起来?” 许年财哈哈笑道:“怎么,你做贼心虚了?” 商人使劲摇头道:“在下这一生为国为民,响应国家号召,与紫荒原住民互惠互利,而且还主动承担了边境驻军的军费,所以在下就是死也不会去当奸细!” 许年财报以微微一笑:“清者自清,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更不会随便滥用私刑,你放心就是。” 商人一咬牙说道:“这一路上就劳烦许长官照顾了!” 许年财欣慰点头,商人心中仍是难以平静,抬头看了一眼东阳国城池的位置,忧心忡忡问道:“路上还会遇见兽潮吗?” 许年财淡然道:“兽潮瞬息万变,尤其是各路牛鬼蛇神全部到齐的情况下,不仅有走兽出没,甚至飞禽一族也席卷而来,即便是我方斥候也捕捉不到这些凶兽的章法,不过我已经挑选出了最佳的回城路线,绝不会遇到危险。” 商人微笑道:“有许长官保驾护航,我们一定都能平平安安回到国内。” 许年财挥了挥手,转过身,只见那座宫殿如之前一般沉入大地之下,再无踪迹。 —— 等到夜幕降临,这支五百余人的队伍已经分成十队,齐齐动身出发,在边境的广袤大地上踩踏出一连串的悦耳马蹄声,对比地动山摇一般的兽潮威势,实在是太温柔细腻了,瞬间就形成泾渭分明的反差。 第16章 请长官自裁 一望无际的边境荒漠上,堪称穷山恶水,大多区域寸草不生,即便偶尔能够探出些许盎然绿意,也不过是一星半点,远观近瞧,都好似石沉大海。 那支五百余人的队伍并非集中回城,而是足足分成了十队,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全军覆没的结局,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现有资源不够平均分配。 早在宫殿内的时候,那一个个商人就金贵得要死,口出狂言一定要有数十名驻军守护,不然打死都不回城,骑虎难下的许年财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其实他本来也有此想法,只是没有想到那些商人贪得无厌到了一定境界,全然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再也没有之前的贤者风范。许年财只得与其讨价还价,最后才不至于让人微言轻的人得不到丝毫保障。 其实商人之所以有如此底气,是理所当然,因为无论是马匹还是食物,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哪怕一毛不拔,旁人也没有掣肘斥责的底气。 也正是因此,商人才会提出一个又一个的无理要求,眼下许年财带领的这支队伍几乎聚集了所有地位尊崇的商人和他们的家眷,一共四十九人,却足足有五十名边境驻军保护,还配置了整整二十匹上好骏马,对比那些只有几匹马、几位有限兵卒保护的寒酸队伍,实在是豪奢了不止一个层次。 许年财虽然对此布置有些不满,可最终仍是听之任之,因为这已经是各方妥协的最好结果。这支队伍行驶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终于暂作停歇,神色紧张的许年财翻身下马,眺望远方,确认没有兽潮的痕迹后,才摘下腰间水囊,一饮而尽,商人也从车厢内陆陆续续走下,为自己补充食物的同时,也给马匹喂了一把草料。 许年财心情异常沉重,不仅是他,在没有回到军营前,恐怕所有人心中的阴霾都难以挥去。许年财轻吸一口气,步伐沉重地来到一名甲士身前,平静询问道:“走了多远了?” 那名兵卒回答道:“两百里路肯定有了。” 许年财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两百里路还是太慢,得再快一些。对了,与我们同行的商人感觉怎么样?” 兵卒撇了撇嘴角,无奈道:“那些商人过惯了富贵日子,即便在如此险峻的环境下,都还是一堆屁事,我宁肯侍候那些矫情的姑娘小姐,也不愿意和这些商人打交道。” 许年财笑道:“军营里的姑娘不少,也没见你对她们温柔过,反而每天生猛如虎,以至于我们大半夜都不睡觉,还害得老百姓以为我们边境驻军每天都在杀猪。” 兵卒害羞道:“我每晚都很棒的。” 许年财恼怒道:“你还敢对我撒娇,不要脸!信不信老子给你一军拳!” 兵卒乖乖认错道:“老大手下留情,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许年财笑了笑,与这个兵卒分别之后,照例去查看商人情况,许年财心中叹了一口气,按理说这些商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仍是如同孤陋寡闻一般询问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例如何时才能回城,会不会遇见兽潮,粮食是否够用,这些问题看似一针见血,其实没有半点屁用。 问来问去都是这些问题,许年财暗中翻了一个白眼,还真希望那些商人全部变成姑娘,虽然军中纪律严明,可有些人的举止仍是野蛮无比。其中以喜欢讲荤话的人最多,要多下流有多下流,即便是女英雄听了,也要被吓得大惊失色,效果简直堪比六字真言,可惜对商人来说却是毫无用处,反而真要说起风花雪月,这些商人一个比一个精通,而且要比这些五大三粗的军人更有情趣,出口即是艳诗,钟情于军拳的边境驻军自然听不懂其中真意,只是频繁听到‘洞房’‘云雨’‘文鱼’‘艳妇’这样的词语,哪怕是经历过无数真枪实弹的五十岁大汉也破天荒小脸一红,弄得商人啼笑皆非。 一名血气方刚的男子忍不住请教道:“怀春,诱之,是什么意思?” 许年财瞪了一眼这个勤学苦练的男子,用意不言而喻。书到用时方恨少,但不是让你读这种书!只是有位商人低头翻动书籍,浑然不觉许年财的异样神情,二话不说,丢出一本破烂册子,哈哈大笑道:“自己去看便是。” 还特意折了一角,对应的诗词是《菩萨蛮》。 再往下翻,文字愈发恐怖,甚至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虎狼之词,以及不可名状的插图,“又有奇技淫巧,吞服情药,药发性暴,血气狂乱,神魂颠倒,御数老妇不足,更奴役牛罴猪马与交......”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许年财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此等文字怕是连文学巨匠都难以写出,楚铭与牛重英忍不住凑上前去看,脸色不悦的锦衣老者重重咳嗽一声,程虎压下心中的好奇,怒容道:“少儿不宜,不许去看!” 牛重英哼哼道:“我都快当爹了,有什么不能去看的?” 候殊咬牙道:“快回来,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 牛重英与楚铭只得作罢,错过了大饱眼福的机会,忍不住叹息一声,双目之中露出遗憾之色。许年财笑道:“这些害人不浅的东西,你们千万不能去看,避免脏了眼睛。” 楚铭摇头道:“有一句着名评语,‘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所以由此可见,书籍本身并无好坏,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理解。” 锦衣老者没有刻意掩饰怒意,狠狠剜了楚铭一眼,毫不留情批评道:“读艳诗者,乃禽兽耳!” “猴菊子,我与你英雄所见略同!” 牛重英站起身来,咧嘴笑道:“候殊,我已经记住那些词语了,当真是文雅清淡,不似四书五经那般枯燥无味,所以我以后就用这些词语,给你写情书!”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声音异常响亮,以至于在场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程虎白眼道:“没文化真可怕。” 只觉得晚节不保的锦衣老者呕血道:“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徒弟?” “牛重英,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说我是你的老师!不然老夫与你势不两立,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牛重英一本正经说道:“老师,我欠你一篇出师文章,以后一定补给你!老师要是在此之前离开人世,学生也仍会将出师文章一字不落的烧给你,只是老师也清楚,学生文笔不佳,所以若有不足之处或者错别字,烦请老师托梦指点,学生一定认真改进。” 锦衣老者捂住胸口,紧抿起嘴唇,仿佛有一口淤血涌上咽喉。 牛重英兴致勃勃道:“正好老师有空,不妨现在就教我写文章,也好打磨无聊时间。” 锦衣老者当场昏死过去。 许年财关心问道:“老人家没事吧?” 程虎没有心情去教训牛重英,事实上,楚铭之前装死就是深得锦衣老者的真传,眼一闭,腿一蹬,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用管。所以程虎并未太过担心,只是心平气和道:“多谢许长官关心,不过比起我们,那两个小兔崽子更值得你浪费时间。” 楚铭与牛重英尴尬一笑,不约而同闭上嘴巴。其实按照常理而言,楚铭一行人根本没有搭上这支队伍的资格,这一切都是因为羊角辫女孩与候殊,这两个少女都有些情况特殊,一人大有来历,一人怀有身孕,故而被特殊待遇也就不足为奇,只是羊角辫女孩与候殊都不愿意与楚铭等人分别,所以许年财一咬牙,干脆将楚铭一行人全部带上,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 锦衣老者宋薪,程虎,牛重英,候殊,楚铭,羊角辫女孩,此时六人围在一起休息,程虎仍是没有缓过劲来,始终不愿接受程年已经死亡的事实,作为昔日老师的宋薪面色奇差,似乎要比程虎更加悲伤。 本来不出意外,那个孩子将是他的书童,可如今却是天人两隔,程虎之子虽然不是他看着长大,但其实他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喃喃道:“你安心走,下辈子再教你读书写字。” 覆巢之下无完卵,牛重英和候殊心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都在担忧处于兽潮之中的亲人,羊角辫女孩也谈不上心情愉悦,一圈看下来,反倒是楚铭无牵无挂,可仍是被一股悲伤气息笼罩,处于无言的压抑当中,许年财主动放低身段,轻声问道:“小姑娘,你恢复的怎么样了?还有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孕妇,可有不适之处?” 羊角辫女孩挥挥手,示意伤得不重,候殊热泪盈眶感谢道:“多谢军爷一路上的照顾,小女子刻骨铭心,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军爷宽容一二。” 许年财哈哈笑道:“不必如此见外。” 正当许年财想要继续热络关系的时候,不曾想羊角辫女孩胆大包天命令:“我娘说了,杀人偿命,所以你快点自裁!” 许年财蔼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女孩会说出这句话,不远处的商人轰然大笑,羊角辫女孩仍不罢休,近乎用威胁的语气说道:“自裁!”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之人齐齐望向这位羊角辫女孩,不过对于这句充满火药味的话语,却是没有太过上心,许长官的性命可不是随便一只小猫小狗就能取走的,虽然女孩打扮富贵豪奢,背后势力难以想象,但是仅凭借一句话,最多就是让许年财道歉而已,甚至还全要看许长官的心情。 所以这句话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许年财心头猛地一震,先前某位商人的提醒依稀回荡在耳畔,“这姑娘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踏入边境,她不愿说,但是我们却多半可以猜到,姑娘肯定是和父母长辈结伴而行,只是在兽潮之中和家人走失,先前她没有进入宫殿得到阵法的庇护,却依旧能够在象群的冲撞下存活下来,毫发无损,很可能是依靠仙术才躲过一劫,不然也不好解释。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某个仙师的女儿,你应该知道那些仙师的术法神通,如果没有死在兽潮下,就是被困在了,说不定还有闲情逸致查看这个姑娘的情况,你要是敢宰了她,那仙师未必能够阻拦,但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秋后算账。” 想到这里,许年财眉头紧皱,但突然发现女孩眼中有些犹豫,她小声喃喃道:“杀人偿命难道不对吗?” 在场的商人不愿许年财为难,于是为其解围,一本正经地脱口而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那个汉子先动的手,被许长官教训一顿,于情于理都不冤,至于后面那个妖言惑众的中年人,虽然不过是说错了一些话,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便是动摇军心,依律当斩!” 许年财嘴角勾起,目中露出感激,声调也猛地高昂起来:“没错,我本意既是如此,但也有不及之处,一是动用私刑,二是先斩后奏,回到军营后我自然会请罪,诸位兄弟对我有怨恨,正常,但眼下处境险峻,诸位应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之后再来还此事一个公道。” 说到最后,许年财额头冒汗,生怕羊角辫姑娘再来为难,至于他所说的话,倒也出自于真心实意,等他回到军营,确实可以如实禀告罪责,但受到的处罚几乎可以一笔带过,他眯了眯眼,羊角辫女孩骤然变得畏畏缩缩起来,张了张嘴,只是最终没有说话,许年财愤愤然转身离开,再也不想搭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女孩。 哪怕是胆大包天的牛重英,都没有料到这位女孩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竟要让一个名副其实的长官自裁,这可比兵变来得更加吓人,竟然想凭借“三寸之舌”让一位长官自裁谢罪,而且不给人半点准备时间,简直吓死人!也亏得是许年财宽宏大量,同时显得有些双标。因为同样是口无遮拦,那个中年人就被马匹给活活踩死,死无全尸惨绝人寰,而这个来历神秘的羊角辫女孩,却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重就轻不痛不痒,而且真要说起来,那名兵卒不过是口直心快,哪里有动摇军心的效果?反而是鼓舞了士气,再看羊角辫女孩,肆无忌惮到了让长官制裁的地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动摇军心,依律当斩!可最后却...... 牛重英讶异道:“你疯了?” 那名胆敢让长官自裁的姑娘再无先前的气势,变得一言不发,她家世显赫,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富商大贾,母亲则是一名远近闻名的仙师高手,两人年龄相距甚大,但对于这个女儿,都是毫无保留倾注一切。 只不过两人观念完全不同,以至于这位女儿看待万事万物的观念总是模棱两可,模糊不清。她有时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时又觉得钱乃身外之物,这一次她随父母一起外出边境,本来才十天半月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年。就在于她的父母吵架吵上了瘾头,每过一处两人都有截然不同的想法,商人父亲只想女儿开开心心长大,这一次出行权当玩乐,无需体验众生百态,可仙师母亲却是与其恰恰相反,和那些从小就对自己孩子推筋揉骨的武夫,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人哪里愿意见女儿吃苦,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几次打算原路返回,可最终还是好不容易来到边境,商人父亲并非毫无目的,希望能依靠吵了一路架的仙师大人在紫荒中获取一些宝物,外围区域的资源可以直接忽略,入不了商人法眼,但是内围区域也不敢太过深入,因为那位仙师还要顾及商人和女儿的小命,可仅仅只是这一块区域,也能捞到不少宝物。 只是时运不佳,还未发现珍禽异兽、得到稀世珍宝,就爆发了骇人听闻的兽潮,而且他们已经深入外围区域,更是意外招惹了一头兽王,注定凶多吉少,但仍是咬牙突围了几千里路程,将羊角辫女孩送出险境,可他们却依旧停留在兽潮之中,生死不知。 女孩后来跌跌撞撞来到宫殿,能在象群之下躲过一劫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裹挟了诸多法器,样样不差,攻守惧全,唯独缺少速度,而她又急于寻找走失的父母,所以才会试图牵走宫殿中的骏马,借以代步,不曾想这个举动惹恼了某位兵卒,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她根本控制不了,那个中年人被马蹄活生生踩死的画面,记忆犹新,哪怕再担心父母安危,她也没有丝毫勇气去牵马,遥遥望向前方,想起了父母的交代,“滚回家去找帮手。” —— 许年财带领的队伍加速行驶速度,一路上平平安安,没有遇到兽潮,可仍是不敢丝毫马虎大意,以许年财为首的兵卒早已做好了面对兽潮的准备,要知道这支队伍聚集了数十位富豪商贾,阵容恢宏,平摊下来,几乎每一人都有一位边境驻军保护。反观其余队伍,一旦遇见兽潮,就算边境驻军有心抵抗,也受限于数量太少,最终难以施行救援,因为一位边境驻军至少要保护数人,自然是有心无力。 楚铭一行人归根结底还是沾了羊角辫女孩的光,留在了最安全的一支队伍,六人待在一间车厢之中,边境驻军本就是习惯了千里奔袭的骑兵,故而马术极好,以至于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之下,车厢内都不会感受到太过剧烈的颠簸起伏,候殊看了一眼羊角辫女孩,疑惑道:“你这个发型不用搭配簪子的,不好看。” 女孩拔下簪子,呢喃道:“这个发簪好看,羊角辫也好看,搭配在一起就不好看了吗?” 候殊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女孩早已凌乱的青丝,轻声道:“我可以给你梳一个更适合的发型。” 女孩出现一抹恍惚失神,然后摇了摇头,泪眼朦胧说道:“头发留着等我娘回来给我梳。” 候殊没有强求,压低嗓音问道:“你也是和家人在兽潮当中走失的吗?” 女孩点了点头,牛重英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你打算回去找他们吗?” 女孩点头道:“当然要回去!只是我年龄太小,不得不搬救兵。” 锦衣老者宋薪平静道:“听那位长官说,现在已经进入了一节戒备状态,说明局势已经到了无比危险的程度,老夫先给你们提个醒,这一次如果能够顺利回去的话,说不定大家会被当做俘虏软禁在军营当中。” 牛重英惊骇出声道:“俘虏?难道我们会被坑杀?” 锦衣老者摇头道:“坑杀不至于,只是可能会被软禁起来,因为东阳国本土其实有些排外,紫荒原住民是断然不会融入进去的,所以我们无法入城,自然会被软禁起来。” 牛重英皱了皱眉头,眼神瞬间不甘,锦衣老者补充道:“不过我们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反而留在那里才能保全性命,我们也该知足的。” 牛重英沉声道:“我父母那边一刻也不能再拖了,我也不可能继续苟且偷生下去,既然即便去了那东阳国,也依旧不能对父母提供帮助,那不如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然后他看了一眼羊角辫女孩,像是记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牵强回答道:“蒹葭。” 牛重英好奇问道:“小名?” 女孩点了点头。 牛重英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车窗之外,继续问道:“你应该不是边境上的原住民,那位长官对你如此纵容,那能不能再请他帮个忙,找找你的亲人,再顺便帮我找找爹娘?” 锦衣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无奈道:“要是这姑娘没有亲人认领的话,应该也会和我们一样被软禁在军营当中,不过特权却是要比我们更多一些,起码可以写信给亲人,” 蒹葭嘿了一声,挤出一个笑脸:“没错,我爹娘就是让我去求援。” 牛重英面露沉思之色,摇头道:“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得想个办法离开军营,但凭借我们的力量终究还是不够,如果可以求助那些商人的话,能获得的帮助也不会太大......” 蒹葭摊开手,露出簪子,轻声道:“用这支簪子,应该能请来一位仙师帮忙。” 牛重英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他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就在此时,这支队伍毫无征兆出现骤停,继而楚铭所在的车厢天翻地覆,一阵剧烈摇晃起来!楚铭来不及探出车厢一探究竟,一柄长刀就重重劈下,瞬间在车厢上撕裂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车厢对半裂开,飞出一颗惨死头颅,锦衣老者惊呼道:“程虎!” 第17章 鐅族(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紫荒边境一带,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其中有一类人无论在何处,皆是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就是臭名昭着的劫匪。不过由于大量边境驻军驻扎的原因,再加上堪称铜墙铁壁的城墙作为屏障,劫匪也不敢太过逾越雷池,平常时候绝对不敢入境劫掠,被迫放下屠刀本本分分做人,甚至一旦偶遇边境驻军,就会做贼心虚的逃跑。 只有随着战乱爆发、边境驻军自顾不暇的时候,劫匪才会趁火打劫,可事无绝对,总有一些亡命之徒胆敢在太平盛世挑衅朝廷威严,最终结局可想而知,但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更加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被东阳国取名为‘鐅’族。 鐅,是一个极其古老的文字,含义也充斥着一股野蛮,所以就别指望他们温文儒雅了,各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只是东阳国出乎意料不太讨厌他们,更不会将他们视作心头大患,原因很简单,因为鐅族很少犯境,并不会威胁本国利益,事实上,鐅族根本看不上边境城池上的小惠小利,真正吸引他们的是内围资源。 鐅族早在东阳国建国之初就已存在,来历极其神秘,大概是灵域大地上最早一批迁入紫荒边境的战乱流民,那时因为没有边境驻军围剿凶兽,外围区域上凶兽疯狂繁衍,数量积攒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危险程度自然而然水涨船高,踏入外围区域,无异于自寻死路,还不如留在战乱之中的灵域,起码死后还能筑京观,待在紫荒外围,那是被凶兽吃得连渣渣的不剩的下场! 可这最早的一批踏入紫荒的战乱流民,不仅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还猎杀了无数凶兽,而且几乎是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一时间外围区域的凶兽数量大打折扣,效果简直要比东阳国的边境驻军更好。时至今日,仍旧无人知晓鐅族是如何完成这件壮举,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后来灵域易主,鐅族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甚至有资格继续逐鹿天下,但是因为治国无方,仅仅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诸侯讨伐,无奈退回紫荒边境。 但这成就仍是令人叹为观止,即便是名留青史的枭雄也难以望其项背,后来有人费尽心思研究鐅族,甚至出入边境亲自寻找,最后才发现鐅族不过几千人而已,但整体实力足以媲美十万大军,曾有人推测鐅族是得到了某位兽王或者妖帝的传承,才会如此厉害,不过近年来鐅族的行踪愈加神秘,近乎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度,有人得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结论:鐅族坐大,强大到和兽王共同争夺内围资源,已经看不上灵域的大好河山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在兽潮爆发的前一天,鐅族之王站在万仞神山之巅,双手负后,傲然俯视这座要比灵域浩瀚广阔千万倍的紫荒,嘴角勾起,无尽江山映入眼帘,亿万凶兽甘心俯首,淡然道:“灵域算什么,铁骑是什么,兵卒是什么,炮兵又是什么,那四大王者又算什么?本王迟早要率领鐅族战士,成为紫荒与灵域的共主。” 但是兽潮爆发后,这位鐅族之王来不及施展心中的雄才大略,甚至连托孤都来不及,就葬身于兽潮之中了。 死无全尸。 死法要比先前那位死在马槽边的中年人凄惨百倍。 鐅族之王身死,但鐅族战士还不至于如同一盘散沙,可是兽潮实在太过强悍,人人自危,自顾不暇,以至于满打满算几千名鐅族战士,连聚集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再加上事发仓促,只能作势一盘散沙,然后惶惶如丧家之犬各自逃命,其中有六人结伴而行,突围到了此处。 鐅族虽然处于紫荒深处,但并非与世隔绝,每一个年满十二岁的孩童,都会被长辈带入灵域游历,为期三年,可他们对于灵域不会有任何好感,因为从小在他们的认知当中,灵域就是他们迟早打算入侵的领土之一,东阳国的百姓财产,对鐅族来说更是完全不值一提,不过是他们的战利品而已,性情暴虐的鐅族人只会把他们当做玩物一般搓捻。 眼下六名鐅族战士遇到了许年财带领的队伍,直接与其刀刃相向、大打出手。原来这六名鐅族战士想要进入东阳国避难,正好搭上许年财的队伍,只是他们态度不佳,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暴戾气息,本就心情极差的许年财当然不会大发慈悲收留六人,反而驱使手下将他们赶走。 六名鐅族勇士恼羞成怒之下,决定杀死许年财一行人,然后耍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假冒他们的身份进入东阳国避难,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这场兽潮可怕得令人发指,起码有数千头兽王参与其中!再不找个地方避难,这六名鐅族勇士就要去见雄才大略的鐅族之王了! 许年财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没有想到这六人会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想杀死边境驻军!许年财看向气势汹汹的鐅族战士,六人皆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战力不似寻常劫匪,反而要比习武人家的孩子更加厉害,许年财心中的戒备顿时拔高到了顶点,明知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可仍是不愿与其开战,沉声道:“哪里来的劫匪,竟敢对边境驻军动手,难道不怕一家都被剥皮?” 一名脸庞狭长的鐅族战士冷笑道:“你们边境驻军全是酒囊饭袋,平日里连内围都不敢踏入,也配威胁老子?” 许年财咬了咬牙,放声道:“所有人列阵,御敌!” 边境驻军虽然满打满算有五十名,但是还要分心保护队伍其他人的安全,眼下的处境无比凶险,哪怕是遇到了兽潮,他们也可以四散离开、近乎无底线的退让,但面对六名鐅族战士,五十名兵卒只得浴血死战,因为他许年财丢不起这个脸! 区区六名劫匪,如何能让一名长官落荒而逃?即便这是大名鼎鼎的鐅族勇士,许年财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六名鐅族战士虽然实力强悍,但和家中长辈比起来,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外界传言没错,鐅族确实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位妖帝的传承,而且不仅是妖帝的神通功法,还有遗留下来的精血,两者配合之下效果最佳,不过精血却是愈用愈少,功法则是钻研得越来越深,只是到最后鐅族勇士只能修行功法而无精血帮助,战力无疑会急剧下跌,可这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这十年本是鐅族历史上最辉煌的一代,但是因为兽潮的原因,不知葬送了多少鐅族勇士,代价之大,直接让鐅族整体战力暴跌,可以想象这个强大部落将会从此一蹶不振。 其实鐅族之所以能在内围区域自封为王,只是依赖几名有限的高手而已,鐅族少年少女远远没有外界传得那般吓人,可仍是不容小觑,放在东阳国内,可都是天骄一般的存在。 一名十七岁的鐅族少年狞笑道:“老人男人全部杀掉,其他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六名鐅族少年面对五十名边境驻军,竟然只是当做寻常打猎? 不可理喻! 这他娘是普通劫匪? 其实六名鐅族勇士没有想象之中的镇定自若,反而有些紧张,因为事发仓促,来不及布置陷阱,只能与边境驻军拳拳到肉的搏杀!六名鐅族勇士都是打猎的好手,反应迅速,出手狠辣,一位不着寸缕的鐅族勇士一马当先,他怒吼一声,迅速递出一拳,这一拳没有造成杀伤,只是将扑面而来的箭矢砸碎,他手掌随之血肉模糊,气急败坏一跺脚,将地面踩出一张龟裂蛛网,龇牙咧嘴道:“有本事别放箭!” 边境驻军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徒手碎裂箭矢,寻常劫匪绝不会有这个本事! 许年财眯起眼睛,要知道他这支队伍中有一半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家财万贯,为何在这种关键时刻,还会遇到劫匪,难不成是有人有意为之?毕竟生擒这些商人,将其绑为人质,可以与他们背后的家族换得多少万两黄金? 商队外出行商,都会携带战力出众的护卫,其实并不是为了防御凶兽,更多的害怕那些蛰伏在边境中的劫匪,要是栽在他们手里,虽然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劫匪几乎都是狮子大张嘴、人心不足蛇吞象之人,动辄就要“人质”的亲朋好友,拿数不胜数的珠宝玉器,来换取人质的安全,就算不至于倾家荡产,也和扒了一层皮无异。 甚至辛苦十年全白干,一夜回到从商前。 可刚才这六人出手,丝毫不在乎是否会伤到人质,甚至就地打杀了几名商人,难不成他们还没绑票,就迫不及待撕票了? 许年财百思不得其解,嘴唇都抽搐了一下,喃喃道:“为何偏偏是我们这支队伍遇到了匪人?难不成是有人泄密,如此一来的话,那匪人也应当做了万全准备,没想到最安全的一支队伍,反而是变成最危险的了,他娘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古人诚不欺我!” 许年财吐出一口唾沫。 六名鐅族少年却也没有狐假虎威,直接就与边境驻军短兵相接,厮杀得你死我活,许年财勃然大怒道:“你们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六名鐅族少年只是擦拭染在兵器上的鲜血,还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 然而下一幕更加惊人:六名鐅族勇士打乱边境驻军的阵型之后,齐齐后退,最终只有一名鐅族少年留在战场之上,其余五名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 许年财眯了眯眼睛,敢情这名少年打算以一打五十? 刚刚六名鐅族少年杀入许年财一行人的队伍中,气势汹汹打了一波拉扯,有甲胄护身的边境驻军一个没死,但是不少商人已经死于非命,其中还有程虎这个紫血流民,此时锦衣老者心中一阵剧痛,这名曾经极为喜爱的学生惨死在面前,他手臂颤抖地从行囊中取出一件大褂,轻轻盖在程虎尸体上。 许年财看了一眼面前的鐅族少年,忍不住轻咦了一声,瞧见这名少年背后挂了一头白眼狼王的尸体,再看退向远方的另外五名鐅族少年,或多或少都背有猎物,显然这六人属于外出打猎的队伍,在这紫荒部落中极其常见,成年男子打猎供给全村,其中多半是二三十岁的男子,因为五十岁之后筋骨松软老化,沦为与绣花枕头无异的纸老虎,再无力与凶兽搏杀,最多不过是指挥年轻一辈打猎而已。 许年财巡游边境的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队伍,但眼前这六名少年的战力出奇之高,若只是一名也就罢了,偏偏六人都是人中龙凤,紫荒外围荒凉干燥,能获取的资源不过是一手之数,也就勉强果腹而已,如果不是商队贸易往来,不知有多少人将会饿死,所以是哪个村落有实力培养出如此多的天之骄子? 许年财深呼吸一口气,让兵卒列阵在前,那名鐅族少年轻轻放下狼王尸体,手持一把祖传战刀,腰间则悬挂了一只锋锐无匹的羚羊角,少年最终将刀收起,正当所有人以为他要改换羚羊角作为兵器的时候,他却手无寸铁地一冲而来! 气焰嚣张至极。 第18章 鐅族(二) 那名鐅族少年孤身一人冲向边境驻军,非但没有流露出惧怕之色,反而透出一股胸有成竹的气态。保护楚铭一行人的五十名边境驻军,本来就是纵横于大漠黄沙之上的精锐骑兵,骑射俱佳,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兽潮,使得战马受惊离开,迫使他们成为步兵,但是商人外出行商的马匹,已经为他们所用,虽然未必比得上军方饲养的战马,但是倾力撞击之下,撞死一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 队伍中本有二十匹骏马,可路上活生生累死了一匹,半路拦截的鐅族勇士也趁乱宰了四匹,所以还剩下十五匹,按照两人一骑的原则,可供三十人搭乘,十五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散而开,剩余二十名精通马下砍杀的甲士则挡在鐅族勇士面前。 十五骑三十人纷纷挽弓搭箭,但是那名鐅族少年怡然不惧,仍在肆无忌惮前冲奔跑,许年财猛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几乎只是瞥了一眼的功夫,完全没有预判瞄准,就将箭矢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威力之强,以至于掀起阵阵破空之声,可这支箭矢与鐅族少年擦肩而过,仅差一点就可命中! 险些就被箭矢射杀的鐅族少年心中一惊,若非刻意躲避,否则这一箭定然就落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当场毙命都有可能。 其实许年财一行人不仅擅长马术与箭术,而且熟稔一件兵器,就是铁鞭,用精铁打造而成,本就威力巨大,再借助边境驻军与马匹的力量,一鞭之下,甚至可能将人拦腰截断!一名甲士策马狂奔,双手甩动铁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而出,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惊人轨迹!甲士大笑道:“哪里来的土匪,吃我一鞭!” 鐅族勇士微微错愕,他知道边境驻军擅长使用铁鞭,但是他一直不以为意,因为当他用陷阱让边境驻军阴沟里翻船,那么别说是铁鞭,金鞭银鞭都一样不好使。然而当边境驻军借助战马提速,鐅族勇士终于知道铁鞭的真正威力了。 一鞭直撞他面门,脸庞上的五官瞬间破碎,电光火石之间,鐅族勇士身形后仰,双手摁住肩部,急中生智往下一压,他的身体顿时撞向地面,已经沾染鲜血的铁鞭滑过颈部,要是再慢上一步,可能他的头颅都已经不保。但伤势仍是十分严重,幸亏是他体魄强大,不然已经气绝身亡。 鐅族勇士一连数十个翻滚,尽量与铁鞭拉开距离,最后找准机会重新起身。 他步伐稍稍放慢些许,环视四周一圈,这名鐅族少年并非是第一次与边境驻军交手。在他十二岁那年,照例和家中长辈前往灵域游历三年,期间见识到了东阳国风土人情,还去了北方草原,收获不小,为期三年的历练结束之后,并不会急于回归鐅族部落,为了验收三年游历的成果,鐅族勇士会埋伏在边境之上,在家中长辈的帮助下,斩获边境驻军的头颅,算作战利品,不仅如此,还会被当做荣耀收藏起来。 到了二十五岁那一年,按照鐅族惯例,将会再次前往灵域游历,不过不会再有家中长辈守护,孤身一人踏入那座与紫荒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凡有人外出远游,总会给家中带回一些特产,而鐅族长辈要的“特产”就是军人头颅,只不过其中有个前提,这个头颅必须是鐅族勇士独自一人亲手斩下。 这名鐅族少年眯了眯眼,上一次斩杀边境驻军,还是在十五岁那年,因为有长辈帮助,所以并不觉得有多艰难,鐅族少年扪心自问,事实上对这些边境驻军动手,不仅仅是为了宣泄愤恨,还夹杂了几分复杂心思。 鐅族男子十五岁举行成童礼,但却要斩杀一名边境驻军,才能完成成童礼,二十八岁则进行成年礼,仪式与成童礼一般无二,只是在不借助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斩杀一名边境驻军,一旦成功,将会被鐅族之王赐予妖帝精血,如若失败,死后连个墓碑都不会立,鐅族历史上更不会记载这个失败者的名字。 孤身陷阵的鐅族少年虽然才二十来岁,距离成年礼还有数年时间,但已经自信能够对付边境驻军,然而这六人终究是年少轻狂,小觑了东阳国最为精锐的士兵。 十五骑三十人没有刻意针对一人,无差别射杀鐅族勇士,而且都搬出看家底的本事,甚至能将箭矢射出三百步开外!一名贪生怕死的鐅族当机立断落荒而逃,但是以他的逃窜速度,根本快不过箭矢,哪怕不断辗转腾挪,改变逃亡路线,已经灵活到了一定境界,大腿都仍是被一支箭矢射穿,只能倒在地上任人宰割,更为折磨人的是,许年财没有急于下令射杀不速之客,显然是要当做战利品带回军营! 鐅族勇士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成为猎物的一天。 鐅族勇士有一种溜之大吉的冲动,但是都选择留下死战,因为注定逃无可逃,他们仅仅只有六人,但是足足被十五骑围杀,这种局面注定不可能出现漏网之鱼,无非就是死得晚一点罢了,一名刀疤脸少年怒吼道:“能杀一个是一个,老子跟你拼了!” 刀疤脸少年打算擒贼先擒王,杀死许年财,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注定会被所有边境驻军针对,刀疤脸少年抽出祖传长刀,重重挥舞起来,挡去攒射而来的箭矢与长矛,他仍是毫发无伤,甚至有一匹战马撞向这位鐅族勇士,但是祖传长刀一挥之下,马匹颈部断裂,绽出一连串的鲜血! 许年财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们果然是匪人!” 边境驻军为了获取军功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每年都会自发组织围剿凶兽,踏入凶兽领地直捣黄龙,闲暇时间还会奔赴各处战场,一刻也闲不下来,无非也就是为了多得到一些军功而已,而如今遇见的六名鐅族少年,一旦被认定为劫匪身份,同样是一笔不菲的军功,而且他们心中本就对劫匪歹徒藏了恨意,几乎和宿敌没有区别,更为关键的是,以许年财为首的一行人都忙着返回军营,偏偏年少轻狂的鐅族勇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所以每一个兵卒都是杀气腾腾! 二十名甲士结成阵型拦在刀疤脸少年面前,同时也将许年财守护在后。 许年财咬牙切齿道:“今年有二百零六人,在日常巡查失踪,很可能是眼前的劫匪所为,所以一定把这六名劫匪生擒,进而找到他们的老巢,见者有份,在场之人都记头功!” 边境驻军年年都有几百到几千不等的人失踪,其中多是凶兽所为,只有少部分是被劫匪报复虐杀,当然还有几个是被鐅族勇士所杀,不过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上鐅族做事一向谨慎神秘,也不会主动透露身份,所以东阳国一直没有怀疑此事和鐅族有关。 边境驻军对刀疤脸少年群起而攻之,好处与坏处都有,数十人围在一个方圆十丈的圆圈中,已经很难捕捉刀疤脸少年的踪迹,箭矢也就随之成了无用之物,刀疤脸少年弯腰而冲,避开一大片刀光剑影,最后一个急急横移,就绕开边境驻军的阵型,来到许年财身后! 势大力沉劈出一刀。 一刀横抹。 连同许年财在内,共有四名甲士被这一刀给劈中,刀势在密不透风的盔甲上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嗤嗤作响,更有鲜血溅射而出,许年财胸膛上的伤口已是深可见骨,刀疤脸少年流露出一抹微笑。 因为得到了妖帝传承的原因,所以几乎每一个鐅族勇士都可以修行那位妖帝留下的功法,使得鐅族勇士在少年时期就异常强悍,这一刀看似简单,实则裹挟了妖帝功法,一刀劈下,天地间黄沙弥漫,刀气滚滚如虹! 许年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刀疤脸少年怒极,他这一刀足以斩断大多数凶兽的肢体,但是却没能当场斩杀许年财,甲胄的重要性显露无疑,起码抵消了七成攻势!刀疤脸少年破口大骂一声,土生土长于紫荒内围,他的眼界自然要比许多人高上不少,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他却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哪怕强大如兽王,也一样有佩戴防护用具的习惯,原来甲胄当真有决定胜负的效果! 刀疤脸来不及怀疑人生,双腿就传来一阵剧痛,甚至不受控制跪倒在地,原来脚筋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挑断! 而且还有一军拳袭在他的后脑勺,当即不省人事。 其余五名鐅族勇士也好不到哪里去,注定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第19章 皇浦宇凡 没想到兽潮爆发,鐅族战士接连出师不利,甚至如被上天针对,先是鐅族之王身死于兽潮当中,然后鐅族勇士如鸟兽散,逃亡各地,那六名涉世不深的鐅族少年也是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许年财带领的队伍,如果遇上其它队伍,断然不会出现五十名兵卒守护的恐怖阵容。 在鐅族历史上,这恐怕还是鐅族勇士第一次被边境驻军生擒,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为屈辱的是,许年财将鐅族勇士误认为是普通劫匪,鐅族勇士虽然算不得人中龙凤,但是却也不至于沦为乌合之众,鐅族勇士本来还打算好好解释,声明这一切都是误会,顺便再把家族势力搬出来,一定能吓得边境驻军魂飞魄散。 但是因为兽潮的原因,边境驻军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回城,尤其是鐅族勇士自投罗网的举动,耽误了不少时间,当然不会再听鐅族勇士的长篇大论,许年财忧心忡忡,生怕途中遭遇兽潮,但是这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再有大半天时间就能返回东阳国,得到十余万边境驻军的庇护。 只是下手没个轻重的鐅族勇士,趁乱杀了数人,其中就有程虎,这难免让士气一落千丈,楚铭一行人脸色复杂,没有想过意外发生得如此之快,锦衣老者咬牙切齿,恨不得为学生报仇雪恨,嗓音沙哑道:“老师甚至来不及安葬你的尸体,为何老天要如此对我?” 牛重英安慰道:“老师节哀,您还有我这个学生。” 这句话虽然发自肺腑,但是没有任何安慰效果。 锦衣老者郑重其事道:“老夫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要将你逐出师门,以后老夫与你再无瓜葛!” 牛重英委屈道:“就因为看了一眼艳诗?” 锦衣老者点头道:“你还是有些长进的,起码清楚自己错在何处。” 牛重英反驳道:“虽然我看艳诗气老师还贪玩,但我千真万确是一个好学生。” 锦衣老者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要将牛重英逐出师门,皱眉道:“你连自知之明都没有。” 牛重英破天荒没有反驳下去,因为他知道锦衣老者所说的话绝非戏言,锦衣老者重重叹息一声:“先不说这件事,只希望不要再死人了。” 牛重英好奇问道:“那伙人是谁?” 锦衣老者皱眉道:“可能是一伙不学无术的劫匪。说来可笑,我们最害怕的兽潮没有遇上,反而是出现了这个意外,当真是世事无常。” 牛重英狐疑道:“我们对待劫匪都是深恶痛绝,一旦发现非得打死不可,但是东阳国的军队为何没有直接将他们杀死?” 锦衣老者轻声道:“这几个劫匪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已经与废人无异,而且他们生不如死,被带回军营之后只会受到更加惨烈的折磨。” 边境驻军哪里会手下留情,六名鐅族勇士已经手脚皆废,连站立都做不到,真正杀人诛心的在于,堂堂鐅族勇士像死狗一样被绑在车轮下,用绳索固定两者,拖行而回,拖拽出的血色痕迹烙印在大地之上,触目惊心。 边境驻军与劫匪一向来势不两立,因为每年歹人都会组织袭击落单兵卒的行动,因为每次都是以多欺少的局面,再加上有事先准备好的埋伏,所以几乎次次都能成功,匪人从来不会给边境驻军一个痛快,只是无止境无底线的虐待,直至虐死,歹人以此为荣,甚至会将惨不忍睹的尸体丢在城墙之下,或是军人家中,以此羞辱数以万计的边境驻军。 如今更是得寸进尺,区区六人就有胆量拦截将近十倍的边境驻军! 许年财坐在车厢前,双手颓然放下,突然把那束缚鐅族少年的绳索抓起,缓缓提拉,奄奄一息的鐅族少年就从马车之后被拖到与车厢平齐的位置,抬起头,便看见许年财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这名鐅族少年紧咬牙关,坚决不让嘴中鲜血喷出,闷闷道:“你不如杀了我!” 许年财冷笑一声,平淡道:“边境上劫匪数量说多说少说少不少,只是行踪隐秘,一被发现踪迹,更是会二话不说遁入紫荒深处这个三不管的地方,以至于我们很难发现匪人的踪迹,怎么会有你们这样送上门来的?你们这六人不是蠢就是坏,一开始就撕破脸皮,连人质都毫不留情地杀死,还以为有什么厉害本事,结果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要知道劫匪虽然强悍,可往往数名乃至数十名劫匪围攻,才能解决掉一个精锐士兵,你们六人敢情是要以一打十,可显然是自不量力。” 鐅族少年气得全身颤抖,在他的认知当中,所谓的边境驻军不过是一群蝼蚁,轻轻一脚就可以踩死无数,只等着征服整座紫荒,再来料理这个下酒菜,可结果恰恰相反,反倒是鐅族勇士成了任人宰割的俘虏,但这名少年仍是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一板一眼说道:“蝼蚁。” 许年财眯眼问道:“什么?” 被拖行得全身血肉模糊的少年没有解释,许年财冷笑道:“蝼蚁?你才是那个蝼蚁,还是那个不知谁是蝼蚁的蝼蚁,但凡长点脑子,都不会做出六人拦截五十人荒唐举动。” 许年财追问道:“我只是好奇你是从哪借来的勇气,才会对我们动手,阴沟里翻船也不能这么翻吧?” 少年大气不敢喘,不愿露出狼狈模样,这六名来自鐅族的少年已经被拖行百余里,好在边境上的大地干燥却不坚硬,以至于只是皮肤被擦破,骨头并未受损,少年冷声问道:“你要是不杀我们,那要拿我们怎样?” 许年财继续提拉捆缚少年的绳索,力度要比之前更重,使得少年身形渐渐仰翻而起,却不至于处于悬空或者被提上车厢,在马车疾驰的情况下,狠狠摔了一个倒栽葱,少年几乎感到一阵脊椎撕裂的疼痛,许年财平静道:“你不愿告知来历,没关系,接下来带你回军营,秋后问斩前,会将你身上的秘密全部榨干出来。” 许年财阴恻恻补充了一句:“你当然想要一个痛快的死法,但这显然不可能,你们这些匪人歹徒的虐杀手段登峰造极,但与我们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军营中有一位仙师大人,最是擅长抽魂炼魄的手段,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会将你的身体与魂魄都刺破,出现血洞,你的身体将会溃烂,血洞内将会生出蠕动的蛆虫,皮肤下的血液也会腐化,血液会变得腥臭恶心,大脑也会变成一滩浆糊,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的变化,但是不会死,甚至再过千百年都死不了。” 少年胃口顿时翻江倒海,许年财的话语简直要比艳诗更加可怕。 许年财继续说道:“我会将你封入城墙之中,亦或是放入京观,你选一个。要不把你拦腰截断,一半身体封入城墙,一半身体封入京观?” 此话一出。 哪怕是英勇无比的鐅族少年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第一次流露出惊骇之色,愤愤然鼓起腮帮,许年财冷笑道:“要是还有力气咬舌自尽的话,你不妨试一试。”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少年干脆不再说话。 许年财身旁是一名甲士代以车夫之职,被许年财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城?” 车夫信誓旦旦说道:“今天,而且是在夜幕到来之前。” 许年财深呼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问道:“其余队伍如何了?” 边境驻军之间互相有传讯之物,短短一天多的时间,他们已经互报平安数次了,车夫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有三支队伍至今没有传讯,恐怕凶多吉少。” 许年财面色微变,这个损失他勉强还能接受,毕竟在兽潮之中返程,本就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没有全军覆没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他遥遥看了一眼军营的方向,怔怔无神,那位车夫大概是害怕六名鐅族少年被活生生拖死,微微压低嗓音说道:“要不把那六人给拉上来,别就这样死了。” 许年财没有说话。 许年财突然皱了皱眉头,原来有一位浑身图腾的男子拦截在前,车夫诧异道:“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虽然险之又险没有遇到兽潮,但是连续有两拨人马拦路,只不过这次只有一人,难道是劫匪同伙?” 许年财骂娘一声,没好气道:“就算不是兽潮,也会影响我们的返程速度,而且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匪人,要是再来几个人拦路,我看我们也别回去了,直接站在原地等待兽潮即可,反正大家一起死。如果不想死,要不我们四散而逃算了。” “万万不可!” 车夫重重摇头道:“许长官千万不要冲动,让我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拦路之人!” 许年财好奇问道:“你们绝非普通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那已经与兽王共生的鐅族?” 许年财没有想到歪打正着,说巧不巧猜到传闻中的鐅族,但这终究只是无意为之,许年财对鐅族的了解少之又少,事实上,鐅族有极其严格的等级制度,共有十六姓,眼前的男子名叫皇浦宇凡,算不得地位崇高,但无外乎是强者为尊,皇浦宇凡已经是鐅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境界已至筑基期,虽然比不上一念之下就能翻云覆雨的仙师强者,可对付许年财一行人却也已是绰绰有余。 皇浦宇凡十二岁时按例与父母游历东阳国,只不过途中遇到意外,三年之期未到,父母就先后死去,留下他孤孤零零的一个人晃荡在陌生的城池之间,常理而言,他应该放弃所有计划返回部落,否则就是一个客死他乡的悲惨结局。可他并没有就此结束游历之路,走完计划中所要去的每一片土地,这才有恃无恐退回边境。 他却没有直接返回部落,而是在边境苦苦蹲守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一位落单的兵卒,辅以陷阱猎杀,最终这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险之又险取胜,摘下这名边境驻军的头颅以及军牌完成成童礼,又孤身一人踏入内围重返部落,路途中遇到过的危险与艰难可想而知,所以当他“衣锦还乡”的那一刻,鐅族内外都将其视作英雄,破例赐予了妖帝精血,供他修炼,故而他的实力远超同龄人。 说起来皇浦宇凡和许年财等人的相遇极为巧合,因为到了二十五岁,按照鐅族惯例,将会孤身一人再次游历,时间仍是三年,若是脚力足够,足迹足以遍布大半个东阳国,只不过游历并非一路游山玩水,鐅族之王会为其指定游历地点、任务,例如收集一些东阳国如今的兵力或者更为机密的消息,皇浦宇凡按照鐅族之王的命令,参加边境驻军的招募活动,成了一名后勤杂役,试图了解东阳国军方的秘密。 他潜入军营不久,渗透程度自然有限,知之甚少,不过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局内人,消息灵通,本来军营内外都已经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按理来说,任何人都无法外出离开,皇浦宇凡这个杂役更没有资格,不过因为修行了妖帝遗留功法的原因,鐅族人可以感知彼此气息,皇浦宇凡正是察觉到了六人的气息,最终权衡之下,还是冒险逃离军营,前来一探究竟。 皇浦宇凡处于军营之中,自然熟稔兽潮情况,本以为是族人遇到了危险,这才冒险前来施以援手,不曾想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见到皇浦宇凡,六名鐅族少年不约而同流露出惊讶神色,皇浦宇凡是鐅族内的公认天骄,还没开始第二次游历,就已经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名鐅族少年虽然嫉妒这位天骄,可此时都感到天无绝人之路,纷纷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只是皇浦宇凡确认六人沦为废人后,皱了皱眉头,紫荒的生存环境何等险恶,就算拼死一战救回他们六人,对于鐅族来说,无疑是多了六个累赘,所以救人的念头一下子降至最低,反而是有了几分杀人灭口的心思,因为他不愿这六名族人透露鐅族秘密。 鐅族之所以团结,不仅仅是族人之间有肝胆相照赴汤蹈火的决心,更在于以全族利益为重,每一个人都有牺牲的决心,所以鐅族才能走得如此长远,皇浦宇凡宁肯手足相残,也要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许年财脸色阴晴不定,一名商人好心提议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谁也逃不过兽潮,既然有人想搭我们的顺风车,许长官不妨大发慈悲收留他们,无非就是多了几张嘴要吃饭,反正我们的人手与粮食储备都够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许长官可要好好考虑。” 许年财在心中骂骂咧咧道:“兽潮爆发,你们这些匪人,没有避难之所,真他娘的可怜!但是跟老子有个屁关系,老子恨不得兽潮再猛烈一点,让你们这些罪无可赦的土匪全部死无全尸!” 但是许年财知道事情的轻重,兽潮随时都有可能席卷过来,他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浪费一点时间,于是违心道:“你可以上车,但是需要戴上镣铐。” 皇浦宇凡当然是摇头拒绝,他要是答应许年财,相信一回到军营之中,许年财就会凶相毕露,进行关门打狗,将皇浦宇凡绳之以法,还不如在紫荒外围等死! 甚至只要皇浦宇凡一上车,许年财就会先下手为强,斩断皇浦宇凡四肢! 所以皇浦宇凡打死都不会上车。 商人都收敛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再次进入贤者模式,好言相劝道:“年轻人,何必将事情做绝?你要是动了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许长官只能跟你不死不休了。可你要是愿意弃恶从善,立地成佛,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之后回到军营,我们一定都替你求情,哪怕你之前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我们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 皇浦宇凡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们别想回去了。” 许年财压低嗓音问道:“你杀过边境驻军?” 皇浦宇凡点了点头。 许年财突然怒气一敛,平静说道:“我在此地待了十余年,很少见到匪人被围剿抓住,要说劫匪土匪在这里真是得天独厚,前脚杀人放火,后脚就能遁入茫茫无际的紫荒,军中常常有人失踪,除了死于凶兽嘴下,还有的应该就是被你们这些匪人报复虐杀了,我对于此事恨得牙痒痒,生怕哪天轮到我头上,但却对你们无可奈何,就算找到也是偶遇,很难将你们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可这六人竟然是主动送上门来,我百思不得其解,劫匪何时变得这般不谨慎了?” 皇浦宇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许年财的车夫呵呵笑道:“兽潮爆发,他们没了容身之所和藏身之地,唯一能躲避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城墙以内,可既然进入了一级戒备,兵力前所未有之聚集,把关前所未有之严厉,若非我们允许,别说是匪人进不来,商人也别想入内。这些匪人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伙死于兽潮之中,自己又没有躲避的地方,然后就玉石俱焚了,毫无保留对我们出手。” 许年财心中涌起一股豪气,车夫所说之话确实不错,城门没有打开,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防备这些匪人入境,引狼入室,看来这个决定当真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哪怕再来一次,相信军方都还是会这样做。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浦宇凡的战力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张大嘴巴,直接放出一声似如猛兽的咆哮,别说是战马被吓得惊慌失措,就连许年财都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边境驻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堪堪安抚住马匹的情绪,许年财斩钉截铁道:“没有时间把这个匪人杀死了,各自散开,暂避锋芒,不然我们全部都要死于兽潮之下!” 但是一名商人摇头道:“队伍绝对不能散开,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方圆数十里还有多少匪人,我们要是自乱阵脚,就是正中敌人的下怀!” “说的也对。” 许年财咬了咬牙,沉声道:“一起上,就不信解决不掉一个人。” 数名甲士主动请战,但是皇浦宇凡的战力深不可测,一位甲士打算速战速决,也为了试探出皇浦宇凡的底细,大踏步狂奔而去,许年财与其他人没有冷眼旁观,默默给予火力压制,但是皇浦宇凡皮糙肉厚,哪怕是威力巨大的箭矢,也仅仅只能擦破他的皮肤而已! 甚至能够将人拦腰截断的铁鞭,都仅仅只能掀翻皇浦宇凡的身形而已! 皇浦宇凡还掌握了一门类似于佛门狮子吼的声波攻击,虽然不能夺人性命,但是却能让战马在一定程度上受惊,影响边境驻军的发挥。 鐅族勇士哈哈大笑道:“东阳国的边境驻军,现在跑还来得及!” 许年财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想到皇浦宇凡的实力已经这般可怕,隔岸观火的商人更是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声。 “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再不济也已经进入筑基,更是修行大神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我们人多势众,齐心协力之下,未必就会落败!”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匪人,反而像是你们军方怀疑的奸细,说不定就是他策划了这场兽潮,所以一定不能放过他!” “大家一起上,就不信他能将我们全部杀死!” 商人已经陷入绝望之中,这支队伍足足有五十名边境驻守守护,再安全不过,然而这一路上险象环生,更是遇到了皇浦宇凡这个可怕人物,明白已经凶多吉少的许年财冷笑道:“乖乖束手就擒,不然这六人都要死在你面前!” 皇浦宇凡本来就不算为了救人而来,所以许年财的话语毫无作用,皇浦宇凡轻声道:“你请便。” 甚至皇浦宇凡大义灭亲,那六名鐅族少年要么被许年财等人气急败坏砍死,要么被皇浦宇凡毫不留情打杀! 皇浦宇凡轻轻叹息一声,紫荒这个龙潭虎穴,要想生存下去尤为艰难,这六名族人已经沦为废人,与其死在凶兽腹中,倒不如自己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许年财终究没有待在原地等死,一行人四散开来,慌不择路地亡命逃窜,皇浦宇凡当然想赶尽杀绝,但他仅是孤身一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当然,皇浦宇凡可以提前埋伏在城墙下,将回城之人一网打尽,但是这个计划太过危险,他还想返回紫荒内围寻找族人,当然不可能去做十死无生的事情。 但其实踏入兽潮中寻找族人,更是十死无生。 皇浦宇凡当然知道这场兽潮的严重性,而且他身为边境驻军的后勤人员,只会比别人更加清楚内幕,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兽潮,可事实恰恰相反,根据军方斥候的消息,这一次的兽潮是从内到外爆发,波及范围极广,在军营内镇守的仙师为了了解事情真相,不惜冒险深入紫荒三千里,没想到仍是没有脱离兽潮爆发的区域,甚至越往内,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仅是粗略估计,就有数千个族群卷入其中。 “也不知道族人怎么样了?” 归心似箭的皇浦宇凡皱起眉头,打算返回部落。 但是视线之中,有一条漏网之鱼走得不快不慢,镇定自若,甚至有挑衅皇浦宇凡的嫌疑。 这条漏网之鱼仅有一骑,而且还牵引有一座车厢以及数名乘客,这无疑会影响速度,所以按照常理而言,这一骑的乘客肯定只恨马匹怎么只有四条腿、两个肾一个胃,恨不得长出八条腿六个肾十八个胃,再加上一对锦上添花的翅膀! 最好还精通道家神通‘缩地成寸’或是移形换位之法,这样就能彻底摆脱险境了。 然而这一骑非但没有全力以赴的虎口逃生,反而刻意放缓速度,车厢上更是放置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相貌已经无法辨认,只是保留着死前的痛苦之色,皇浦宇凡有些似曾相识之感,这板上钉钉是一名鐅族勇士! 死得好惨啊! 皇浦宇凡咬牙切齿,这是活腻歪了? “找死!” 目光紧紧盯住车厢上的头颅,皇浦宇凡稍稍挺直腰杆,魁梧身形一掠而出。 第20章 流沙 许年财麾下有一名男子叫做齐傀连,乃是一名从军三十年的老兵,资历深厚,甚至一度升任无数军人梦寐以求的千夫长,位高权重,但因为在战场上负伤,再加上犯了军律,地位一落千丈,变回了一名平平无奇的兵卒。 都说上阵父子兵,但军中确实有不少真正的父子,尤其是因为边境一带对于军功的奖赏格外大方,几乎每过几年就有一人凭借军功封侯拜相,羡煞旁人,齐傀连之子受到从军之风的影响,于是不顾旁人阻拦义无反顾成为了一名边境驻军,齐傀连将他带至身边,本以为能够保护好他,可就在刚才,这位年迈老者亲眼看见儿子被那皇浦宇凡格杀,而自己不仅不能报仇雪恨,还临危受命,担当起了车夫的角色,带领商人和楚铭一行人逃之夭夭。 齐傀连双眼涌出泪光,他对皇浦宇凡的恨意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但是碍于许年财的命令,他甚至连为宝贝儿子收尸都来不及,就落荒而逃。 齐傀连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发出了一声沉闷嘶吼,宣泄心中悔恨怒意,车厢内仅有的一位商人气得牙痒痒,没好气瞪了一眼齐傀连,这个老家伙失心疯了一般,先是不由分说拉上楚铭一行人,然后不知死活地挑衅皇浦宇凡,这起码白白浪费了一盏茶的时间,要知道队伍已经四散开来,哪怕只是停留一秒,都有可能被皇浦宇凡追上,后果不堪设想!齐傀连甚至有恃无恐,给了皇浦宇凡准备思考的时间! 商人怒斥道:“为何还不跑?难道你想垫后?也行!你自己下车,让我的护卫来驾马!” “我这是在命令你,这马匹都是由我提供,你有什么资格鸠占鹊巢!” “快点驾马!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亏你还是边境驻军,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饭桶中的饭桶,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你倒是驾马啊!” “你板上钉钉是失心疯了!” “老子让你滚蛋,听到没有,聋子!白痴!混账!畜生!拖油瓶!死废物!你祖宗十八代死了!” 商人气得七窍生烟,自顾自骂骂咧咧,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但凡齐傀连有有一点良心,都会感到无地自容,然而任凭商人如何警告,齐傀连都仍是无动于衷,他紧紧抿起嘴唇,双臂上暴起一根根青筋,没来由怒吼道:“为什么?!” 他缓缓扭过头,眯眼与商人对视,双眼之中的杀意肉眼可见,吓得商人缩回车厢,还将楚铭与锦衣老者这对可怜师徒推了出去,以防齐傀连暴走,牛重英瞪了一眼商人,愤愤不平道:“你这个既不尊老也不爱幼的死肥猪,信不信老子把你推下马车,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竖子尔敢!” 护主心切的商人护卫猛然起身,不料车厢空间有限,一头重重撞在木板上,瞬间头破血流,疼得眼冒金星,牛重英哪里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大吼一声扑了过去,驾车的齐傀儡闷声道:“都给我安静下来,不然大家都别活了!” 显而易见,众人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反而情绪极其不稳,甚至有一种自相残杀的冲动,最后还是商人识大体,哪怕身体已经情不自禁颤抖起来,仍是鼓起勇气探出头,对齐傀连的态度浑然一变,温声提醒道:“速度能不能再快些?” 心事重重的齐傀连默不作声,商人眯起眼睛,他早早就注意到了齐傀连的异样,甚至与之前一反常态,像是嫌死得不够快,商人本来百思不得其解,当他看见齐傀连眼角的泪光,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轻声问道:“是弟兄战死了吗?” 齐傀连僵硬点头。 商人眯起眼睛,微微加重嗓音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可要替他好好活下去,再说了,这个仇还没有报,他娘的,我最喜欢的儿子就被那率先出现的那六名少年给杀了,之后那个单枪匹马的青年,更是杀了我三个老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等回到军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你一起报仇!” 齐傀连颓然低头。 商人拍了拍这位老卒的肩膀,沉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我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齐傀连睁大双眼,让白眉下的眼泪重力落下。 商人缩回车厢之内,露出复杂神情。车厢内起初只有两人,就是商人与护卫,事实上,本来楚铭一行人都被抛弃,但是齐傀儡没有见死不救,反而大发慈悲拉上楚铭一行人,商人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没想到齐傀连得寸进尺,根本不听商人的命令,还在挑衅皇浦宇凡! 忍无可忍之下,将齐傀连大骂一通。 没有想到齐傀连一点都不害怕! 这让商人勃然大怒,暗暗发誓,等回到东阳国之后,一定要齐傀连不得好死! 只是在此之前,商人如履薄冰,进入贤者模式,再也不敢出言不逊,反而是细声细气道:“大家都冷静一些,我问过许长官,再有几十里路,我们就进入边境驻军的势力范围了,就算是有兽潮,我们都不用害怕!” 牛重英冷声道:“死肥猪,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商人没有搭理牛重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直勾勾盯着候殊略微隆起的小腹,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猥琐之色,牛重英气呼呼道:“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看个屁!” 牛重英长得凶神恶煞,一身如同图腾的胎记,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狰狞意味。商人悻悻然不敢作声,目光转而落在蒹葭身上,好奇问道:“你爹是仙师还是你娘是仙师?” 蒹葭显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商人双眼放光,试图从她那纯真无邪的神情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一无所获,根本就猜不透这个羊角辫女孩的心思,商人没有追问下去,但是他勉强可以猜到,齐傀连之所以愿意收留楚铭一行人,就是因为这个羊角辫女孩。 商人搓了搓手,没想到这种关头他仍是惦记着生意,对锦衣老者笑道:“我平生最佩服两种人,一是我们东阳国的边境驻军,如果没有他们,这里将劫匪与凶兽并盛,我们哪里有机会做生意?二便是像您这样远赴边境的儒士夫子,如果没有你们,紫荒的那些原住民不知何时才能开化。两者之间,我还是更敬重后者,因为军人好歹还有军饷,还可以换军功,但是像您这样的夫子,舍弃了国内的美好生活,来到寸草不生遍地凶兽的边境,视名利如草芥,发光发热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种精神真是吾辈之楷模。” 锦衣老者抱拳还礼道:“言重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不过是尽己所能将这一身才学传授,是否能够掌握精髓,还得看学生自己。” 牛重英猛然醒悟道:“只恨之前没有奋发图强,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术算都不会,老师能否再教我几年?” 锦衣老者摇头道:“你深得老夫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必要再叫我老师了。” 商人摆摆手,拒绝了老者的自谦,郑重其事道:“如您这般舍生取义的夫子,越来越少,国内正在举行一个活动,就是挑选出一百名文坛大能,这百人都将成为下一次科举的考官,视为全国读书人的榜样,我可以举荐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锦衣老者自嘲道:“老夫没有真才实学,不堪大任。” 商人笑道:“这件事先不急,等回到军营再好好商量,先生您桃李满天下,应该认识不少紫荒原住民,我这一趟出门带了不少货物,不愿意砸在手里,您看能不能牵线搭桥?” 锦衣老者仍是摇头,商人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猛地掀开车帘,将头探出,目光向后扫去,只见一道魁梧身影正在靠近而来,正是鐅族勇士皇浦宇凡,这一幕惊心动魄!商人惊惧得说不出话来,只听齐傀连大吼道:“你们出来驾车!” 商人的眼角余光之中,齐傀连身形一闪而逝,他并未弃车而逃,而是直接跳上车厢,潇洒至极,但车厢前也随之无人驾马!商人再也维持不住贤者模式,一脚踢出护卫,命令道:“驾车!” “去哪?!” 护卫迷迷糊糊抓住缰绳,但是他根本分不清方向,扭头看了一眼站立在车厢上的齐傀连,来不及询问太多,直截了当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傲然立于车厢上的齐傀儡淡淡道:“直行便是,加速!” 护卫试探性问道:“还有多远的路?” 齐傀连骂道:“你给我闭嘴!” 双脚牢牢站立在车厢上的齐傀连,正在甩动一条满是锋锐倒刺的长鞭,目光遥遥看向后方的皇浦宇凡,两人之间有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化解的深仇大恨,齐傀连眼中杀机暴涨,微微加重握住长鞭的力道,强行摁下长鞭上附带的倒刺,感受到一阵刺痛,此鞭是专门用来擒拿凶兽乃至是兽王的大杀器,如今用来对付远比凶兽可怕百倍的鐅族勇士。 长鞭在手中转动如雷,带起阵阵劲风,就如同丝丝缕缕的剑气胡乱冲撞手掌,齐傀连浑然不顾长鞭上倒刺给予的痛感,哪怕掌心已经血流如注,甚至出现骨头摩擦的咔嚓声响,他仍是视若无睹,冷静得令人发指。 皇浦宇凡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手无寸铁,倒提一杆长矛,手臂劲道倾泻,不断蓄势,最后将长矛一掷而出! 皇浦宇凡舍弃了杀死齐傀连的可能,这一矛刺向便于命中的车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商人叫苦不迭道:“该死的,我们要被透心凉了!” 楚铭与牛重英不明所以,下一刹,车厢就被当空粉碎开来,炸碎出一个大洞,继而只见那一柄长矛贯穿而出,所幸无人站在车厢中央的位置,所以长矛暂时没有造成杀伤,但是车帘外正在驾马的护卫处境危险,整个左肩都被长矛贯穿,差点身体一歪摔出车厢! “车厢破了!” 车厢出现一个巨大窟窿,楚铭甚至可以与穷追不舍的皇浦宇凡直接对视!候殊与蒹葭被吓得不轻,尤其是怀有身孕的候殊,疼得身体抽搐起来,十指重重扣在木板上,以此转移痛苦,牛重英暴跳如雷道:“敢媳妇我媳妇,老子跟你拼了!”就要顺着窟窿跳出车厢。 左肩破碎的护卫突然说道:“前面有异样!” 但是众人都没有理会这位护卫,商人厉声道:“快点趴下!” 原来皇浦宇凡咬了咬牙,换取一把长弓作为武器,身形悬空,连射五箭。 五箭连珠。 箭术高超可见一斑。 每一箭都是倾力射出,势道十足,以至于每一箭都掀起了破空之声,一箭裹挟出的劲道更比一箭强,其中四箭都是针对车厢内的楚铭一行人,只有一箭朝着齐傀连激射而去,车厢内的众人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好在商人提醒及时,众人纷纷俯身躺了下来,四支箭矢接连射入车厢之内,楚铭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箭矢不断从身旁呼啸而过,但是因为躲避及时,次次有惊无险。 但是车厢已经破破烂烂,随时都要散架,商人惊骇道:“车厢经不起颠簸了,快点停马,不然我们都要被甩出车厢!” 护卫果然扯住缰绳,但是商人翻书比翻脸还快,急急忙忙道:“不能停车,背后的神秘男子已经追上来了,只能放手一搏,倾力提速,看看能否逃回东阳国!” 护卫欲哭无泪道:“前面是流沙!” “你说什么?” 商人差点气晕过去,恼火道:“你怎么驾的车,怎么能一头扎进流沙?!你这个废物,白痴,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护卫捶胸顿足道:“冤枉啊,我从头到尾都在听从你们的指示,谁知道前面就有一口流沙!” 流沙在前,这一骑不得不出现骤停,但这无疑是一个致命的破绽,皇浦宇凡眼神一凛,弃掉长弓,加快步伐,显然是不愿继续拖延下去,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火急火燎之下,开始四肢奔跑。 鐅族有上等推筋揉骨的手法,对比那些习武世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内围区域资源无数,一大堆天材地宝跟不要钱一样,可都是上好的补品,对身体裨益之大,堪称脱胎换骨,所以鐅族人自小擅战,又有野性极大的凶兽作为磨刀石,潜移默化之下,使得每一个鐅族勇士都如同凶兽一般! 皇浦宇凡四肢奔跑之下,就如同一头狼王,速度对比之前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眨眼之间,就来到车厢之后,愈发像是一头凶兽的皇浦宇凡嘶吼道:“去死!” 这句话以皇浦宇凡的雄浑修为激荡而出,语气又与心境息息相关,就像是一头凶兽的咆哮。 皇浦宇凡试图扑上车厢,但是就他身上裹挟的强大冲击力,已经足以撞碎整座车厢,齐傀连舍弃了后退和防御,不退反进,手中长鞭如毒蛇直直噬咬而去,这一鞭不仅威力巨大,而且选取的角度尤为刁钻! 皇浦宇凡伸出双手,打算一力破万法,用蛮力撕开长鞭,再用身体压碎车厢。 “不好!” 齐傀连双脚勾住车厢边缘,身形猛地一拧,使得车厢随之向左剧烈一晃的同时,险之又险避开了前扑而来的皇浦宇凡,驾车的护卫眼见这名鐅族勇士和自己擦肩而过,顿时头皮发麻,赶紧调转马头准备逃往别处,但齐傀连出声制止道:“前进!” 等到车厢恢复稳定之后,齐傀连重新站稳,扑了个空的皇浦宇凡仓促之下站起身来,以往打猎时,他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前扑,不知撞死了多少凶兽,可齐傀连这个普普通通的军中老卒不仅避开了,还是连带着车厢一起避开! 皇浦宇凡只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浮现出了一丝罕见的恍惚,就在此时,皇浦宇凡身子一紧,原来齐傀连手中的那根长鞭,在半空之中绕出一个惊人弧度,不偏不倚落在皇浦宇凡身上,此鞭长有倒刺,锋利无比,所以长鞭上的倒刺嵌入皇浦宇凡皮肉之中! 皇浦宇凡四肢都被此鞭束缚。 齐傀儡一扯之下。 皇浦宇凡身形栽倒,躺在地上难以起身。 楚铭一行人所搭乘的马匹,已经拼命奔跑起来,齐傀连不顾手掌被长鞭上的倒刺刺穿,不仅仅是拿着而已,手臂使劲发力,借马匹之力拖行皇浦宇凡! 好似拖着一头死狗。 皇浦宇凡奋力挣扎,但是长鞭上的倒刺已经嵌入皮肉之中,只是稍微挣扎,伤口就会撕裂开来,这让皇浦宇凡疼得哀嚎不止,干脆不再抵抗,齐傀连扭头望向前方,仍旧没有看见耸立入天的城墙,也没有听到军中的号角声和戒备声,但所有人都知道距离军营,不过只有咫尺之遥罢了。 但就在此时,异变骤生。 马匹踏入流沙之中。 虽然商人的护卫已经提醒过这一点,但是因为皇浦宇凡的步步紧逼,所有人都忘了这茬,好在为时不晚,仅仅只是踏入流沙的边缘区域,自救完全绰绰有余! 陷入流沙无异于跌落悬崖,车夫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带上一车人马送死,正要调转马头,但是齐傀连脚尖一勾,不知从哪踢出一块石子,狠狠打落在马匹的臀部之上! 啪! 开出一团血花。 好像子孙根也被打爆。 如此一来,马匹就再也不受人控制了。 速度快得不可理喻! 马蹄踏入流沙之中。 几乎就要挣开束缚的皇浦宇凡才感觉身形一轻,却来不及开心,就被齐傀连拖入流沙之中,接踵而来的是流沙内的可怕吸力,身体再次失去控制,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如同即将溺死之人。 车厢在下一刹倒扣入流沙,里面的乘客无异于进了一口棺材。 车厢内的人纷纷逃生,一条条手臂抓破流沙表面,一探而出,但是无处借力,所以又很快向下坠去,再也不见踪影。 第2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齐傀连作为一名军中老卒,在边境生活了数十年之久,他每天都会巡查边境,方圆千里都不知巡查了多少千次,每一处的景物早已烂熟于心,一望而知。听说有位少年将军首次出战,就能深入虎穴直捣黄龙,一举歼灭敌方主要兵力,而且还是在最容易迷失方向的荒漠地带,真是不世出之名将;齐傀连虽然比不上这位少年将军,但也凭借过人的记忆力,记下了大大小小几十处不可去的危险之地,这处不知让多少人阴沟里翻船的流沙,当然就在其中。 皇浦宇凡亲手杀了他的儿子,如果没有亲手报仇的话,那他枉为人父! 所以齐傀连誓要杀死皇浦宇凡,否则绝不回城! 而先前在宫殿马槽旁惨死的那位中年人,其实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但仅仅只是因为一句打抱不平,就被马匹活生生踩死,齐傀连对这名好友的死感到无比惋惜,显然,他将这个仇记在了蒹葭头上。这也是为何他在离开前一定要带上蒹葭一行人的原因,原来是要顺便报仇雪恨。 大仇小仇一起报,死而无憾。 至于无辜的商人和护卫,摊上他这么个复仇心切的父亲,只能自认倒霉了,大不了到了阴曹地府再来秋后算账,眼下齐傀连只能在心中对他们说一声抱歉了。 齐傀连身形沉入流沙之中,但仍是没有松手,以巨力拖着皇浦宇凡一起下坠,那匹臀部开花的马匹终究只是一头牲口,挣扎得愈发剧烈,以至于越陷越深,在流沙表面使劲扑腾了好一会儿,尘埃四起的同时,马匹就以屁滚尿流的姿态,消失在了流沙之下。 其实流沙的吸力,相对来说并不暴虐,反而给人一种柔和之感,只是力量雄浑且绵绵不绝,就如同蟒身盘绕,起先觉得并不致命,但是不知不觉让人消耗体力,最后稀里糊涂的一命呜呼。 还未陷入过深的楚铭撑开体内灵力,全身骨骼发出咔嚓声响,灵力如江水灌入经脉,进而是四肢百骸,全身扩张出一阵强盛的气息,再不惧怕流沙之威,身形拔高而起,将头探出流沙,仰头望向天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手作划水势不停扑腾,试图借力打力离开流沙,但是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是适得其反。 楚铭心中一阵慌乱,此时商人的护卫也浮了上来,他眼中的惊骇之色仍旧没有完全消散,惊呼道:“这是流沙!不要挣扎!” 楚铭按照他说的做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强行冷静的护卫沉声补充道:“不要过度挣扎,适可而止,不要向下坠落就行!” “懂了!” 楚铭双手撑在流沙表面,力度恰到好处,不至于因为大力撑破流沙的同时,还能借力维持身形稳定。 坚持了片刻时间,在狂澜暗藏的流沙下潜伏好一段时间的牛重英,也缓缓显露出身形,接下来羊角辫女孩蒹葭和皇浦宇凡也陆续冲出,不过四人没有焕发出同舟共济之感,反而是那名鐅族勇士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 流沙下传来一声大笑。 整座流沙都轰然一震,皇浦宇凡险些身形不稳。 声音主人无疑是齐傀连。 护卫循着笑声望去,嗓音沙哑质问道:“你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送死吗!” 齐傀连沉默良久,最后对皇浦宇凡冷笑道:“任凭你是筑基修士,体力耗尽后也一样要死在这里!” “你只会死在我前头!” 眼神不甘的皇浦宇凡咬了咬牙,刚刚与齐傀儡缠斗,就已经消耗了他大量体力,此时陷入流沙之中,对他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本来他作为一名筑基修士,想要离开流沙轻而易举,但也得分情况,若是换做几个时辰前,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解除困难,可眼下他却如同一株无根浮萍,掀不起一点风浪。 齐傀连宁肯陷入泥沙中窒息而死,也不愿意上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困住皇浦宇凡,齐傀连视死如归,死活都不松开皇浦宇凡身上的铁鞭,甚至还要将其拽入流沙之下! 陷入流沙无异于逆水行舟,偏偏皇甫宇凡身上还被束缚着一条可绑兽王的铁鞭,让他对于抵抗流沙吸力,显得更加有心无力。 皇浦宇凡无比清楚流沙的可怕之处,越是挣扎,死得越快,事实上,在第二次游历路程上,他曾意外坠入一口流沙,远比眼下的可怕百倍,那口流沙不仅仅是如同无底洞一般,周遭更是喷发瘴气,仅仅是靠近就能让人陷入昏厥,流沙内部更是翻滚如沸,任凭你是筑基修士也要被活生生撕碎,当时皇浦宇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流沙,险些惨死,留下的阴影刻骨铭心,但在此时却比不上这一口普通的流沙。 皇浦宇凡处境艰难可见一斑。 皇浦宇凡目光环视一圈,仅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虽然足以挣断身上铁鞭,可多半要落得一个精疲力尽的下场,要知道流沙内最忌讳反抗打闹,他挣脱长鞭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还顾得上抵抗流沙吸力?相信等到长鞭被挣断的那一刻,皇浦宇凡已经沉入流沙底部了。 皇浦宇凡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会被算计到这个程度,刚才在流沙下,齐傀连对他轻声说道:“你还我儿子的命!” 本来皇浦宇凡还诧异齐傀连为何会故意停留等他,又为何精心策划这一场同归于尽的戏码,原来是要报杀子之仇,皇浦宇凡眯了眯眼,化干戈为玉帛肯定是不可能了,但那护卫和楚铭一行人未必不想活下去,皇浦宇凡皱眉说道:“凭借你们的实力,虽然不至于立马沉入流沙底下,却也绝对逃不出去,这一切可都是拜那个混蛋所赐,同归于尽?你们真的舍得就这么死去,要是不想死的话,你们即便联手也完全没有自救能力,我倒是可以搭把手救你们出去,不过作为条件,你们要先帮我把身上的铁鞭挣断。” 牛重英心急如焚道:“你去救我的媳妇,我就帮你扯断身上铁鞭!” 皇浦宇凡没有打脸充胖子,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你过来帮我一把,再来想办法解决你的麻烦。” 牛重英怒道:“你先帮我,我媳妇怀有身孕,要是死了,就是一尸两命!” 皇浦宇凡无动于衷,他倒是不介意与其他人一起联手脱困,但绝不可能在自身难保的处境下帮助他们脱困,眼下他摒弃所有求助别人的想法,只是将心思全部放在了自食其力这一条路上,牛重英灰心丧气之余,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皇浦宇凡淡淡道:“我杀了他的孩子。” 牛重英双眼蔼然睁大,显然被这句话给惊呆,继而幽怨道:“所以他就要与你玉石俱焚,还要拉上我们作为陪葬?” 熟稔东阳国条条框框律法的皇浦宇凡报以冷笑:“他大概是不想此事泄露出去,按照你们东阳国的律法,军人违抗命令,可是要殃及家人的,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他还能捞到意外战死的抚恤金,你说这笔买卖亏不亏本?” 护卫咬牙道:“难怪你骂他混蛋!” 护卫后知后觉,扭头看向楚铭,疑惑道:“那该死的混蛋为何还专门将你们带上赴死?难不成你们招惹了他?” 楚铭一头雾水,双眼满是茫然,齐傀连微弱颤抖的声音徐徐传来,“我已经绝后,就算有再多的抚恤金又有什么用?好,我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之所以要带上你们一起死,就是因为那个名叫蒹葭的羊角辫女孩......” 齐傀连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最后声音荡然无存,楚铭与牛重英愈加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都没有开口询问,因为齐傀连处于流沙底部,在场之人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耗尽,哪里还有余力传音? 皇浦宇凡仍是没有灰心丧气,更不甘心死于此地,可偏偏齐傀连在流沙下没有消停,哪怕已经呈现出将死之人的倒气状态,都仍在努力将皇浦宇凡“拖下水”,这等毅力骇人听闻,皇浦宇凡不得不倾力反抗,但也已经快要力尽,那名护卫的处境更是艰辛,颈部以下全部沉入流沙,口中嘶吼道:“救我!” 皇浦宇凡一眼都没有去看他。 护卫伸出手,试图寻求其余人的帮助,楚铭脸色犹豫,他曾见过一名从东阳国来远道而来的夫子,为了救一名溺水孩童,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更让他震惊的是本来两人都有生还机会,但那名孩童不仅不配合夫子的救援,还死死拽住他,将其置之于死地,最后双双溺水而亡。 楚铭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每次想起都一阵后怕,但仍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身形缓缓挪动,慢慢靠近已经窒息的护卫,一手沉入流沙之中,凭借直觉托起他的腋下,稍稍用力,护卫再次探出脑袋,抓住楚铭这根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好转过来,楚铭安慰道:“你不要使力,我托着你就行,绝不会松手,所以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恢复体力,养精蓄锐,之后我们互帮互助,一起离开流沙,还要将下面的人救出来!” 牛重英哭嚎道:“我媳妇和儿子都在流沙下,已经凶多吉少了!老婆儿子都死了,我该怎么跟爹娘交代?” 牛重英止住哭声,面露诧异之色,但下一刹哭声更加洪亮:“蒹葭也不见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将我们害得好惨!” 楚铭皱眉道:“一直耗在这里不是办法,必须想个办法离开!” 牛重英自顾自骂骂咧咧:“我要将那个混蛋从流沙中捞出,然后剥了他的皮,再将他丢入流沙!” 楚铭诧异道:“你怎么还有力气说话?” 牛重英脸色狰狞道:“当然是气不过啊!” 护卫喃喃自语道:“这样下去,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只能先让我上去,再想办法救你们!” 护卫一手搭在楚铭肩膀,显然是要将其当做垫脚石逃出流沙,但是牛重英眼疾手快,扯住护卫头发,重重往下一摔! 让他整个身体直接没入流沙,任凭如何伸手,都无法抓住物体借力,消失不见。 楚铭惊骇道:“牛重英,你杀人了!” 牛重英平静道:“我要是不把他扯走,死的人就是你!” 楚铭没有再去责怪牛重英,欲哭无泪道:“我们的帮手又少了一个。” “蒹葭回来了!” 牛重英一声惊呼,只见本来已经沉入流沙的蒹葭,再次露出脑袋,楚铭与牛重英都有哭爹喊娘的冲动,这三个孩童已经接近崩溃,近日来经历的一切,沉重地打击了三人幼小的心灵,若非意志顽强,不然早已精神失常。 牛重英哭哭啼啼问道:“你没有看见我媳妇?” 楚铭死马当活马医问道:“我与牛重英的老师,他是否还活着?” 蒹葭一个劲摇头,颤声回答道:“流沙下不能视物,所以我哪里知道他们的死活?” 与此同时,泥菩萨过河的皇浦宇凡不仅没有挣断长鞭,还耗尽了所有体力,甚至不需要齐傀连从中介入,皇浦宇凡都没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皇浦宇凡清晰感受到濒死时的痛苦,短短的一瞬,仿佛跨越了千万年那般漫长,自幼生活于紫荒内围的他,见过太多妙不可言的景象,其实对他来说并不美好,更多的是大自然中残忍的优胜劣汰,死到临头,他仍在担心鐅族是否受到兽潮影响,他仍有不甘,几乎不再跳动的心脉猛然晃荡如擂鼓,体内经脉更是如劲弓绷弦,灵力流转而过,终于是挣断了那条折磨他已久的铁鞭。 铁鞭裂开,齐傀连只觉得手一松,再无处使力拽下皇浦宇凡,其实他的体力早已耗尽,若非死死抓住铁鞭,不然他早就陷入流沙底部,此时手中无处借力,身形瞬间下坠而去,好不容易挣断铁鞭的皇浦宇凡不仅没有看到希望,反而全身充斥着体力消耗殆尽后的绝望,可惜这一幕齐傀连没有亲眼看见。 如今还在艰难抵抗的只剩下三名年龄的孩童,这一幕滑稽又惨烈,连鐅族一脉的筑基修士都死在了他们前头,这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体或多或少纳入了灵力,楚铭和牛重英靠的是悟性天赋,蒹葭可是有一名仙师作为师傅长辈,境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事实上她年龄最小,修为却是最高,但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蒹葭咬紧牙关,从袖中掏出两颗冰蓝珠子,巴掌大小,滑不留手,于是其中一颗珠子就从蒹葭手心滚落,本以为会消失在流沙当中,但这颗珠子好似被另一颗珠子吸引,竟然在流沙吸力之下飞腾而起,回到了蒹葭手中。 见珠子破开流沙吸力,牛重英惊讶道:“这是什么?” 蒹葭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逃生法器,或许能够带着我们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但是需要灵力催动,我修为低微,这玩意根本用不了,现在只能破罐子破摔了,你们身上都有灵力,看看能否注入珠子当中?” 牛重英恼怒道:“你有这么好的宝贝,为何现在才拿出来?” 蒹葭闷闷不乐道:“这玩意作用尚不明确,要是害死了我们,你也别怪我!” “这......” 牛重英头大如斗,他虽然敢于冒险,但是也绝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不得不在心中反复权衡,他眯了眯眼,其实对他而言,平日很难察觉到灵气存在,只是他有一块祖传灵石为媒介,一点就通,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在这种生死关头下,体内灵力自行运转,甚至在不断刺激身体潜能,只是陷入流沙太久,好不容易被激发出来的灵气已经涣散殆尽,感觉全身都被掏空,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 楚铭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是无法稳定住身形,只能寄希望于蒹葭拿出的珠子,但这需要将灵力抽调出体,在体外显化,楚铭暂时无法做到这种境界,反倒是牛重英不断榨取体内灵力,汇入珠子之中,楚铭与蒹葭也纷纷贡献出一份力量,双眼之中燃烧起一抹希望,但三人都明白这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骤然之间,两颗互相牵引的珠子泛起一阵光芒,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而起,变得大如鸟翼,两颗珠子恰似一对翅膀,楚铭一行人纷纷伸手去抓,这对翅膀看似虚无缥缈,但是有真真切切的形体,以至于楚铭一行人都能够借力拔高身形,顺势趴在“翅膀”上,终于是得到喘息时间。 下一刹,这对翅膀如断线风筝飘荡而起,楚铭一行人随之破开流沙吸力,冲上高空之中,离地已经有数十米,站得高看得远,所以楚铭的眼角余光之中,已经可以看见东阳国的巍峨城墙,但是这对翅膀不走寻常路,将楚铭一行人往相反方向带去,带入兽潮仍在的紫荒深处,与东阳国愈行愈远,蒹葭可怜巴巴道:“哎呦喂,这翅膀是要带我们去打入凶兽内部吗?” 第22章 翼龙 但凡世间良驹,天性使然都是对主人忠诚无二,可天有不测风云,虽然战马在战场上陷阵冲锋的时候称得上是一位绝佳勇士,甚至要比边境驻军更加一往无前,但是马匹一旦受惊,后果不堪设想,极有可能害死主人,所以一匹处变不惊的马匹就显得格外珍贵。 边境驻军的战马见过无数相貌狰狞的凶兽,潜移默化之下,每一匹战马都是悍勇无比,就算有天敌,也不会被血脉压制,反而是勇于迎战,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兽潮时,仍是会出现受惊迹象,商人出行乘用的马匹更不用说,虽然不至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可对比那些久经战场的战马来说,就差得不止是一星半点了。 兽潮爆发的时候,满打满算有几百支商人队伍滞留在外围边境,按照一支商队十骑的配置,百支商队就能凑出上千马匹,其中起码有一半受惊逃跑,这些马匹要么葬身在兽潮当中,要么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晃荡在边境上。 楚铭一行人逃出流沙之后,只能被迫与翅膀颠沛流离,甚至最后已经分不清方向,更看不见将紫荒纳入版图的东阳国,楚铭一行人虽然已经绝望,但仍是不敢松开抓着翅膀的双手,因为置身于百米高空之中,一旦摔下去,板上钉钉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还不如死在流沙下呢! 好在翅膀逐渐呈现出精疲力尽的状态,不仅速度急剧下降,就连高度也维持不住,慢慢往下落去,楚铭一行人只得静静等待,只求翅膀的落地速度能够更快一些,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大地上尘埃四起,更有兽吼声不绝于耳,楚铭哪怕求菩萨告奶奶,都终究还是遇到了兽潮! 好在楚铭一行人暂时处于半空之中,故而无需惧怕兽潮,甚至可以静看云起云落,有惊无险地避开兽潮,但这终究只是权衡之计,翅膀迟早都会降落地面,所以楚铭一行人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当翅膀仅仅只离地十米高度的时候,楚铭的眼角余光之中,黄沙弥漫,一匹骏马正在闭眼休息,它隐隐发出嘶鸣之声,再加上如泣如诉的风声,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无比悲凉,尤其是楚铭一行人的心情本就异常沉重。 “终于是找到代步工具了,我们快跳下去!” “哎呦喂,可是我们最起码离地十米,甚至更多,所以一跳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摔伤骨头。” 楚铭与蒹葭同病相怜,都有些恐高,所以打死都不愿松手,但是牛重英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直接将楚铭与蒹葭推了下去,当真是心狠手辣! 在楚铭与蒹葭落地之后,牛重英紧随其后,三人虽然都是幼童,但是身子骨要比同龄人坚韧许多,再加上地面并不坚硬,一摔之下,三人都没有死翘翘,只是疼得满地打滚,哪怕是以楚铭的好性子也忍不住有些怒意,腰椎摔伤的牛重英咬牙喊道:“千万不要让马匹跑了!” 有三人从天而降,而且还在之后满地打滚,那匹骏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甚至也惊得打滚起来,好不容易站稳立定,但是它已经无力逃窜,只能马蹄轻轻踩了踩,好似世间最不引人瞩目的示威,牛重英对此不以为意,有恃无恐道:“抓住它,我们接下来必须要有一个代步工具,不然我们的脚力,哪里都去不了!” 楚铭压低嗓音说道:“小心一些,别把这匹马吓跑了。” 楚铭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匹骏马与主人走失于兽潮之中,失去粮食供应,只能自生自灭,甚至可能已经几天几夜没有进食,果不其然,骏马嘶鸣一声,迈开马蹄作势逃跑,但是已经虚弱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以至于步伐踉踉跄跄,最后一个前扑跌倒出去,再也无法起身,干脆任人宰割,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消极意味。 蒹葭轻声说道:“看来这匹马真的饿坏了。” 先前蒹葭在宫殿可是顺手拿了不少草料,慢悠悠走上前,骏马轻轻甩动四肢,算是有心无力的抵抗,蒹葭动作轻柔地抚摸马鬓,还将水囊内的清水倒在掌心上,供马匹舔舐,楚铭与牛重英也在一旁安抚,等到骏马喘着粗气却没有任何伤人意图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喂养草料,惧是上等的谷粒,饱腹感极强,牛重英好奇问道:“这匹马是哪来的?” 蒹葭瞥了一眼牛重英,眼神好像是在看白痴,忍俊不禁道:“应该是商人出行使用的马匹,兽潮爆发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和队伍走丢,这些马匹更不用说啦,远比人更容易走丢。看这马匹狼吞虎咽的模样,看来是脱离商队后几天没吃饭了。” 牛重英试探性问道:“这匹马能带我们回去吗?” 蒹葭摇头道:“边境宽阔,哪怕是本地人也常常迷路,故而这匹马根本没有老马识途的本事,更别提商队一贯都是让飞禽游隼带路,马匹纯纯粹粹就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完全不需要记住路线。” 牛重英蹲下身,伸手整理马匹凌乱的毛发,叹息道:“可惜只有一匹。” 楚铭嘀咕一声:“多了怕是养不起吧?” 牛重英哑口无言,倒是没有料到这一点,蒹葭回答道:“我这边草料和水都充足,按照正常重型马的饭量,大概可以坚持十天,如果养两匹马,大概只够五天了。” 楚铭眯眼问道:“难不成还能找到第二匹马?” 蒹葭点了点头,继而环视四周一圈,微微加重嗓音说道:“肯定有的,只是我们未必能找到。” 楚铭皱了皱眉头,压低嗓音问道:“其实一匹马也够我们三人用了,不过我们该何去何从?” 蒹葭眼神一片茫然。 牛重英双拳微微攥紧,嚎啕大哭道:“我要回去救我的媳妇和孩子,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楚铭与蒹葭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复杂盯着牛重英,一切尽在不言中,陷入流沙的候殊必死无疑,牛重英就算回去了也只能找到一具尸体,蒹葭低声道:“节哀顺变。” 牛重英没好气道:“我媳妇没死,你给我闭嘴!” 但是牛重英也知道这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于是不再说话,喃喃道:“我媳妇没了,以后我的情书要写给谁?” 蒹葭想了想,柔声道:“你可以写悼亡诗的,但是千万不能用你原先看到的那些虎狼之词,不然要名留青史的。” “不写诗了,我只想媳妇回来。” 抹去眼泪,牛重英本来没有闲情逸致去想写诗作赋,但是听到蒹葭的最后一句话,狐疑道:“名留青史,我的艺术天赋已经这么厉害了?可惜老师没有看到这一天啊!” 蒹葭语重心长道:“臭名昭着也是名留青史。” “啊?” 根本没有自知之明的牛重英,干脆不再理会这些,哭声响亮道:“老婆孩子没了,爹娘也生死不知,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惨的人?” 牛重英双眼焕发出一抹毅然决然之色,沉声道:“起码我爹娘还没有死!” “你要去找他们?但是因为这场兽潮,标志性建筑大多已经毁去了,你还能找到你的部落?而且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你爹娘会待在家中等你?难道你就打算瞎猫碰死耗子一般寻找亲人,这可无异于是海底捞针!” 楚铭皱起眉头,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他对牛重英的德行一清二楚,虽然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但其实他对亲情的重视程度远超旁人想象,甚至愿意代替候殊去死,楚铭当然可怜牛重英,但是绝不会陪他寻找亲人,除非兽潮消停。牛重英也不得不权衡利弊,扪心自问,在兽潮之中寻人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考虑。 与他同病相怜的蒹葭喃喃道:“我爹娘也因为兽潮和我分开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牛重英兴奋道:“那我们可要一起去找他们。” 蒹葭皮笑肉不笑说道:“我爹娘都很厉害,不劳烦我费心,我去了只能当累赘,你的家人在哪?难不成还困在兽潮之中?” 牛重英脸色凝重,忧心忡忡道:“我至今不知道父母的消息,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牛重英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速速离开!” 楚铭内心升腾起一股不安之感。 马匹已经喂饱,楚铭和牛重英都有过豢养珍禽异兽的经历,所以驯服一匹烈马都绰绰有余,只是马术不佳,但蒹葭这个大户人家的女孩,轻而易举就翻上马背,还大大方方伸出手,将楚铭与牛重英拉了上去,蒹葭挨着牛重英,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牛重英双眼亮起一团精光,笑着问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去?” 蒹葭点了点头,虽然她与牛重英才认识短短数天,但是关系已经好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还有候殊,这几日她心情低落,亏得是这小两口不厌其烦地安慰,还有一路上的种种照顾,让她铭记于心,如今对于牛重英的黯然失色,她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情于理,都做不到袖手旁观,反而是要竭尽全力帮助牛重英。 只是楚铭与牛重英有破烂兄弟情的嫌疑,非但没有想着患难与共,反而还想着逃之夭夭,陪牛重英在兽潮之中找人,楚铭就是疯了也不会干这种事! 但是蒹葭下定决心与牛重英同生共死,楚铭不得不走上一趟冤枉路,不然他一人孤立无援,就连抱团取暖的人都没有,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蒹葭缓缓调转马头,然后驾轻就熟地策马狂奔,牛重英双腿一阵发抖,道:“你要是马术不咋滴的话,可千万千万不要打脸充胖子,要不然人仰马翻,我们都要摔得粉身碎骨!” 蒹葭闷声道:“你刚才将我们从高空中推下去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一点?” 牛重英悻悻然不敢作声。 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牛重英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也就不再说话,狂奔数十里之后,一行人不得不稍作停留,下马休息,路上虽然没有遇见兽潮,但一行人心中仍是难以放心,蒹葭按照牛重英所说的方向所行,但是一无所获,楚铭就知道这一套行不通,能找到人才是见了鬼! 蒹葭埋怨道:“牛重英,这一路上你换了几十个方向,让我们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回家的路?” 牛重英恼羞成怒道:“天大的笑话,我怎么可能忘记回家的路?” 蒹葭有一种将他推下马的冲动。 牛重英压下心虚之色,呢喃道:“我最喜欢在边境区域四处游曳,几乎每一寸土地我都去过很多次,我每天都去打猎,从来没有迷过路,方向感一直很好,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方向,但只要再让我看见熟悉的景象,找到熟悉的感觉,就一定可以记起一切,最后找到回家的方向,只希望我的部落没有被兽潮波及,我的家人仍旧活得好好的......” 蒹葭双手合十,祈祷道:“也希望我的家人安然无恙。” 楚铭抿了抿嘴唇。 前方地势崎岖陡峭,由楚铭牵住马匹前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夜幕,若有所思,因为商队近年来的边境贸易,极大程度提升了紫荒民众的生活质量,有物质财富,也有精神财富。数百本枯燥无味的书籍当中,楚铭偏爱于人物自传和奇闻异事,再就是东阳国编撰记录的《地理志》,其中对紫荒大书特书,详细记录了这一带的人文历史,楚铭看得津津有味。 《地理志》不仅讲述了地形地貌,还涉及了天气星象,据说距离东阳国边境三十万里以南的极寒之地,可以肉眼看见极光,也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的断言,难不成亲自去过? 在边境一带,则可以借助北斗七星以及诸多星宿指路,这个楚铭也有研究,还专门请教了锦衣老者,不曾想两人对此都是孤陋寡闻,只能一起学习弥补不足,一老一小在星空下强忍困意,就是为了弄清楚北斗七星的玄妙之处。楚铭抽了抽鼻子,然后扭过头,直视牛重英的双眼,继而指了一下天空之中的北斗七星,牛重英满脸疑惑,楚铭平静说道:“北斗七星可以指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在另一个方向才对。” 牛重英狐疑道:“真的假的?” 楚铭点了点头。 牛重英笑道:“那你带路。” 楚铭猛然回头。 大地震动,狂风吹送而来,如有海啸席卷这处土地。 气势如虹。 是兽潮! 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马匹撒腿而逃。 偏偏三人已经下马,所以已经来不及搭上代步工具!仓促之下,楚铭一行人只能寻找掩体躲避,正好不远处有一块一丈长的断壁,楚铭与牛重英合力搬起断壁,蒹葭率先躲入其中,楚铭与牛重英紧随其后,让断壁掩埋身体,虽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起码能够避开兽潮。 兽潮共有两拨,一拨兽潮是狼群,红面黑齿,像是妆容古怪的瓷娃娃,按照《万兽谱》上的说法,此乃瓷面铁骨狼,生性桀骜不驯,却仍然被商人青睐钟爱,不惜一掷千金来诱惑紫荒原住民捕获此狼,因为这类狼不仅不会凶神恶煞,面容还相当讨喜,不少公子哥喜好收藏狼王头颅或是狼王皮囊,仅论品相的话,瓷面铁骨狼称得上是一流,也正是因为商人永无止境的追杀,迫使在外围区域偏安一隅的狼群踏入内围险地,几十年不曾在边境出现,但却因为这一次兽潮现身了。 另外一拨兽潮则是蛤蟆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商人就算不喜欢那些品相绝佳的珍禽异兽,也一定不会抗拒,至于相貌奇丑的蛤蟆,则几乎不屑在《万兽谱》上收录,所以相对来说,蛤蟆的处境更加安全,就算有人抓了,也换不到几个钱,偏偏肉质又奇差,纵然有人嘴馋,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如此一来,蛤蟆待在外围区域,简直无异于置身于仙境当中,被捕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是这两个平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平日里更没有往来的族群,不知为何大打出手,而且动静还不小,显然是倾尽全族之力,两个族群都没有半分手下留情,厮杀得你死我活,最终将决战战场定在了楚铭一行人所在的区域,于是两个族群都没有急于离开,这让楚铭一行人叫苦不迭,要是兽潮继续停留于此,楚铭恐怕要被活埋! 要是离开掩体,就注定会被凶兽察觉,被撕成无数碎片。 蒹葭终于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娇滴滴的脸庞不断划过泪珠, 牛重英骂娘道:“狗日的,我要把这两个族群吃掉!” 牛重英一怒之下,还是觉得当个缩头乌龟比较好,他主动挺直身躯,撑起断壁,这让楚铭与蒹葭压力骤减,仿佛身上的泰山凭空消失,只是牛重英承担了断壁的大部分重量,却也显得力不从心,叹气道:“外边凶兽厮杀得激烈,一时半会怕是没完,甚至可能还会持续几个时辰,不如我们拼了!” 楚铭咬了咬牙,语气沉重道:“我们确实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一起动手,往一处突围,虽然生机渺茫,但是好过等死!” 但就在此时,黑夜瞬间如被撕裂一般。 方圆数里的凶兽纷纷望风而逃,兽潮随之消失一空,天地变得寂静无声。 断壁下的楚铭竭力抬高视线。 一头巨鸟映入眼帘,楚铭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头巨鸟身躯修长,肩部雄伟如狮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与肩膀连接的双翼更是如要遮盖山河一般,甚至细看之下,巨鸟的每一根羽毛都如铁水浇筑,锋利的同时,还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当这头巨鸟展开双翼,竟是露出了一条龙尾! 翼龙! 第23章 在内在外两相厌 紫荒外围干燥贫瘠,灵力枯竭,故而很难出现一头真正的兽王,就与小庙供不出大佛是同一个道理,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外围区域有违常理地停留了一头翼龙,甚至有小道消息说已经开了灵智,口吐人言,甚至巢穴还借鉴了东阳国的布局,翼龙的实力更是完全不输内围区域的任何一头兽王,故而在这里简直就是霸主一般的存在。 可不仅没有兴风作浪,还能在大体上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也正是因为翼龙平日作风极其低调,绝大多数人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以至于起了挑衅之心。 东阳国内外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猎奇修士,前来一探究竟,是否真的有这头可怕兽王存在,甚至蒹葭父母也是为此而来,但也仅仅只是凑凑热闹,见见世面,根本就没有与翼龙开战的想法。 楚铭曾数次见到翼龙翱翔于天空之中,虽然没有大展神通,以至于让人猜不出这头凶兽的真实战力,但确确实实是拥有遗种血脉的翼龙无疑,此事做不了假,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出乎意料对翼龙不感兴趣,因为据说是东阳国第一强者、某个大宗的掌门,透露了那头翼龙的实力:即便放眼内围区域,也是一等一的兽王,真要应付起来,恐怕一两万兵力也不够。 阵容奢侈的商人,也无非是配置了近百个护卫而已,恐怕还不够翼龙塞牙缝的。 在弱肉强食的紫荒,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翼龙近年来没有造下杀戮,与所有人和平相处,威望自然而然下跌损失,以至于就连寻常凶兽都不再惧怕这尊庞然大物,有边境驻军作为倚仗的商人更不会将其视作心头大患,只是背地里一直留意翼龙的状况,只希望它快些老死,好得到这具兽王遗骸。 但是翼龙终究是一头宝刀未老的兽王,所以当它稍稍将这股气势宣泄而出的时候,便注定要让万兽俯首,楚铭本来百思不得其解,兽潮为何会突然消散一空? 原来是翼龙到来啊。 四周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蒹葭满脸匪夷所思,双眼瞪大,直到看见了半空之中的翼龙。 翼龙所过之处,如同老天震怒,倾盆暴雨泼洒而下,更有无数道雷霆坠落大地,轰然作响,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坑,哪怕没有直接撞落在楚铭一行人身上,但是掀起的气流已是足够可怕,竟然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肉眼可见,只见大地之上骤起暴风,让楚铭一行人连同那块断壁一同倒摔出去,仅仅是激撞而出的气流便有如此威力,很难想象兽王一旦倾力而为,会有多少人被殃及至死。 只不过比起天地异象,翼龙几欲遮天的双翼显得更加恐怖,楚铭的所有视线,几乎都被这双翅膀给遮盖挡住,如同陷入牢笼之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然后这座牢笼出现了一角巨大缺口。 是何物撞烂了翼龙一翼? 一声异常刺耳的兽吼响彻而起,这片荒无人烟的边境上除翼龙之外,竟是出现了第二头兽王,而且实力不弱于翼龙!这头兽王牛头虎身,体型如山,全身皮毛闪亮光滑,细看之下,其实是因为裹挟了无尽电弧,噼啪作响,身体愈发显得华丽璀璨,虽然背部没有生出双翼,可踏空而行的速度比较翼龙,却是丝毫不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尊兽王遥遥对峙,以晦涩不清的语言相互交流,仅是开口说话时的威压,就让楚铭疼得满地打滚,甚至七窍之中渗出鲜血,楚铭迷迷糊糊即将昏死过去时,翼龙与另一尊兽王好似撕破脸皮,再次大打出手,往东阳国的方向转战而去,楚铭一行人松了口气,自嘲道:“若是这两尊兽王再叙旧几句,我们三人这会儿已经去阎王那边报道了。” 牛重英惊讶道:“这就是兽王的实力吗?仅仅只是开口说话,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一头兽王就已经如此厉害,那个东阳国能否抵挡得住?” 楚铭艰难起身,他从未想过这尊与所有人都愿意井水不犯河水的兽王,会厉害到如此地步,蒹葭感慨道:“翼龙出现,利弊皆有,虽然差点震碎了我们的耳膜,但同时也震慑了方圆数十里乃至百里的凶兽,就连将我们团团包围的兽潮也落荒而逃,吓得魂飞魄散,所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现兽潮了,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该去哪里?” “马匹!它竟然跑回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代步工具,因为兽潮而逃之夭夭,一点骨气都没有,蒹葭就当是养了个白眼狼,没想到在兽潮消散之后,这匹马竟然去而复返,主动回到蒹葭身边,甚至在不远处跪了下来,蒹葭嘿嘿笑道:“还算有点良心。” 虽然马匹失而复得,但是三人都没有急于动身,显然已经累坏,再加上无法辨认方向,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待在原地等人救援,可三人都不愿意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牛重英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翻弄东西的楚铭,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书!” 楚铭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地理志》,书上记述着观察星象的方法,再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肉眼难见的北斗七星,试着判断方向,牛重英取笑道:“要是你有先见之明,去与商人换一个指南针,也不至于如此麻烦。” 楚铭讥讽道:“是你要回家还是我要回家?” 牛重英哑口无言,揉了揉眉心,赔笑脸道:“你可比指南针好使多了。” 楚铭暗自翻了个白眼,“写你的诗去!” —— 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而言,紫荒边境是一个凶险地方,只不过程度极其有限,否则他们也不会将其当做避祸就福之地,甚至打算战乱之时来这里避难,故而在他们的印象当中,紫荒是一条不得已的退路,只是随着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兽潮爆发,别说商人吓得心惊肉跳,就连边境驻军都有一种弃城而逃的冲动! 紫荒已经成了全天下最危险的地方。 兽潮之后,恐怕平均寿命要大打折扣,甚至三岁都有晚婚晚育的嫌疑。 哪怕是个傻子,都绝不会再踏入紫荒避难。 根据事后统计,共有三百零二支商队通过正规手续踏入边境,说巧不巧碰上兽潮,这些商队从来没有想过会一去不回,时至今日,只有少之又少的商队平安回城,仍旧滞留在边境上的各路人马已经陷入绝望之中,这场兽潮不知会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但是东阳国国内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带着猎奇心理前来一探究竟,甚至是拖家带口而来,即便明知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都仍是没有丝毫退意,随意的如同过家家一般,可边境驻军也绝非吉祥物,尤其是因为现在局势紧张,都拿出了十二分谨慎,在城池各大节点镇守,绝不可能有人闯到边境眺望兽潮。 在齐傀连与皇浦宇凡同归于尽的那一天,一位冒险探入紫荒内围的仙师,有惊无险地返回军营,有一名万夫长早已等候多时,终于是等到了这位仙师,可非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脸色不悦道:“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的?” 仙师反问道:“我又不是孕妇,怎么带两个人回来?” 万夫长皱眉道:“你路上难道就没遇见那些倒霉的商队?” “见到了,又怎样?” 直勾勾盯着万夫长,仙师冷笑道:“兽潮之下,我已经是自身难保,哪里可能还有余力救人?” 万夫长震惊道:“兽潮真有那般可怕,连你都是自顾不暇,甚至连随便救几个人都做不到?” 仙师语气沉重道:“何止?!这一场兽潮,起码卷入了上千个凶兽族群!连那翼龙都离巢而出,事态的发展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严重!” 万夫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仙师脸色缓和几分,轻声问道:“军营内的情况如何?” 万夫长刻意压低嗓音道:“帝国以南的闲置兵力都已经抽调而来,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之中。兽潮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没有急于与我们火拼,这就给了我们足够的准备时间,这则消息也已经火速传回国内,皇帝十分重视,甚至不久前亲赴边境,察看情况,但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皇帝死了。” 改换仙师震惊得一言不发,久久才回过神,质问道:“你再说一遍,陛下怎么了?” 万夫长沉默不语,仙师敛去异样神色,尽量平静问道:“怎么死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万夫长摊开双手,无奈道:“我所能得知的消息极其有限,只清楚陛下死后秘不发丧,尸体运回皇宫之后,才终于宣布这个消息,我也是在昨日得知陛下的死讯,根据时间推断,陛下刚刚巡视边境,可不过几天就龙驭上宾,很有可能是在返程途中出了意外,如今陛下的死讯已经传开,也不知道继位的皇子是谁。” 仙师喟然长叹道:“千万不要再出意外了,不然我们真的吃不消。” 万夫长恼怒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闲杂人等涌入边境之中,你也知道,有关于兽潮的舆论可谓是铺天盖地,不少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要过来看一看千年难遇的兽潮,还说要借着这个机会历练,自愿出城猎杀凶兽,替我们分担压力,这哪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简直就是急着投胎!这些人大多是门阀士子或者大户人家的小姐,生平乐趣就是与其它士子小姐一起不务正业,什么作诗赏画观潮,等等,但凡是附庸风雅的事情,都少不了这群酒囊饭袋的身影!” 仙师轻声道:“如果放在平时,让他们一饱眼福,看看兽潮的威力也无伤大雅,省得三天两头来这里碰运气,但这一次兽潮规模空前之大,让整个边境都陷入岌岌可危的艰难处境,他们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凑热闹?要么把他们全部赶回去,要么把他们全部丢下城墙,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只要不脏了我的眼睛就行。” 万夫长意味深长道:“其实还有一类人,我们不大好赶走,就是商人与他们的家眷,也算是我们边境驻军的常客了,出手阔绰,时不时就掏钱补贴军饷,还在边境上大兴土木建了几座宫殿,重金请我们这些边境驻军去充当护卫。出了这档子事,本来按照军方与商人的不浅关系,能帮一些就帮一些,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军费还要不要了?可谁叫兽潮规模空前之大,委实是自顾不暇。兽潮爆发,最遭殃的首当其冲是紫血流民,其次则是商人,然后才是我们边境驻军。那些商人高瞻远瞩,以史为鉴,将遍地凶兽的紫荒当做战乱时的避风港,这可能关系到他们日后的生死存亡,所以对此甚是看重,本来这些商人对于兽潮不敢兴趣,但偏偏是发生在他们的避风港,所以他们也就来了,想看看避风港还安不安全,真是让人头疼。” 仙师讥讽道:“狗屁的高瞻远瞩!这个地方的平均寿命不过二十岁,到底要有多蠢,才会想到来这个地方避难?所以快点用你们的军拳,打破商人的幻想!” 万夫长呢喃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的军费不就没有着落了吗?” 仙师没好气道:“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们关进小黑屋,查查他们有没有违规行为。行商不规范,就往死里罚!” “这样不好吧?”万夫长脸庞上露出苦色。 仙师轻轻道:“那就罚轻一点。” 万夫长意味深长点了点头,仙师突然说道:“你还记得停留在边境上的翼龙吗?” 万夫长不假思索说道:“当然记得,不是和我们相处得挺好的吗?” 仙师淡淡道:“确实是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路上我遇见了它,当时翼龙正与另外一头兽王打得热火朝天,甚至都快决出生死,于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之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翼龙的实力如此强大,却甘愿生活在资源贫瘠的外围边境上,原来是有仇人!按照我的猜测,翼龙很有可能是得罪了内围区域的兽王,所以才被迫躲藏在外围边境上,这一躲就是数年,直到不久前,翼龙的仇人终于是找上门来,看来这凶兽之间的斗争,也很有趣。就是不知道这一场兽潮,到底是因何而起?” 万夫长促狭问道:“真的假的?” 仙师笑道:“我的猜测,一向很准。” 万夫长忧心忡忡道:“紫血流民有数百万之多,其中有不少人都想寻求我们的庇护,这又该怎么办?” 仙师目光微微闪烁,阴恻恻道:“在兽潮爆发的原因尚未弄清楚之前,无论是紫血流民还是商人,都别想入城。” 第24章 分道扬镳 兽王降临,排场不可谓不大,所过之处,所有凶兽都要畏畏缩缩、敬而远之。 包围楚铭的那两个凶兽族群,分明已经到了决一死战的地步,但是当翼龙出现之后,不仅气势一落千丈,甚至如同丧家之犬惶惶而逃,再也不见踪影,四周重新荒凉起来,透出令人心安的气息,只是地面上的凶兽尸体堆积如山,大战过后的景象触目惊心。 其实不仅仅是这两个族群,方圆数十里乃至数百里的所有凶兽,都像是遇到天敌一般,纷纷隐藏起来,哪怕是楚铭一行人闯入它们的领地,都没有丝毫露头的意思,小心翼翼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这就是翼龙的厉害,让普通凶兽族群吓破胆? 楚铭握了握拳头,他何时才能有这般厉害的战力?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月明星稀的天空,开始寻找北斗七星。 夜幕消散,三人一骑策马狂奔,按照楚铭所指的方向所行,目中无人的牛重英没有一点异议,对楚铭可谓是信任至极。 楚铭虽然对于星宿运转没有太多了解,可多少了解北斗七星的作用,只要找到北极星,便能找到正北方向,再根据左西右东下南确认其余三个方向即可。 外出打猎,最是忌讳迷路,商人可以用飞禽游隼指路,至于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一般都是依靠三三两两的建筑,或是熟悉的地形地势辨别方向,只不过在兽潮毁天灭地的威势下,便是高楼大厦也要轰然倒塌,那些陈年建筑自然只有化作齑粉的下场,至于地形地势,也被兽潮改变得犹如沧海桑田一般,星罗云布的绿洲如同花朵凋零,绿意残破不堪,尽显荒凉之感,之前的生机勃勃一去不复返。 牛重英眯起眼,紫荒外围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单一的荒漠地带,虽然绿洲不少,甚至多到了随处可见,但与荒漠地带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可在牛重英眼中,每一处荒漠的绿洲都有截然不同的区别,就如同齐傀连清楚知道边境哪一处隐藏流沙,靠的并非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更多的其实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熟悉亲切感。 楚铭低声道:“我留意过你部落的方向,靠着北斗七星来指点,应该不会走错,但我鲜少光顾你的村落,所以人生地不熟,最后还要靠你自己辨别部落的确切位置。” 牛重英心中忐忑不安,已经无暇理会外界情况,哀叹道:“爹娘已经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二的亲人了,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我就去陪你们!” 楚铭安慰道:“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起码你现在振作一点。” 牛重英突然眼中爆出一团精光,轻喝道:“停马!” 蒹葭猛然扯住缰绳,三人翻身下马,狂奔了大半夜的马匹慢慢趴下休息,牛重英环视四周一圈,紫荒中人都有抱团聚集的习惯,要想融入一个部落,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只要取得大部分人的认可,就不会被灰头土脸地赶走,反而能够就此安居下来。 牛重英所在的部落差不多有两百来人,算是一个中型部落,背靠绿洲而建,虽然没有气势恢宏的城墙作为守护,但也认认真真围了一圈栅栏,尽管破破烂烂,但是显眼程度丝毫不亚于城墙。牛重英抬起头来,四周空空荡荡,没有见到预想之中的栅栏,脸色骤变阴晴不定,楚铭轻声问道:“是这里了吗?” 牛重英颓然丧气,低声说道:“此处确确实实就是我的部落,但是已经被兽潮光顾,一个族人都没有见到,地面上却隐隐可见残肢断臂,我的部落不会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兽潮冲荡,无异于铁骑碾压,除非是坚不可摧的城墙才能阻挡,哪怕是数千人的部落,都毫无还手之力,除了逃跑别无他法。蒹葭看了一眼牛重英的复杂脸色,挤出一个笑脸:“谁说你们部落就会坐以待毙,就算兽潮真的来了这里,也不代表他们没有避开,说不定此时就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要不我们再找找?” 牛重英脸庞抽搐了一下,叹气道:“我爹娘腿脚不好,我们部落里也没有神仙,不可能提前知道危险,所以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落下,楚铭和蒹葭都是哑口无言,虽然这个结果完全在预料之中,可牛重英仍是无法接受,他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功夫,生活就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牛重英心中仍有不甘,咬牙道:“反正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弃的,只是我的爹娘,到底身在何处?要是没有这场兽潮,再过几个月,我就当爹了,爹娘也可以抱上一个孙子,但是如今全部都没了,我失去了一切!” 绝望之余望向蒹葭:“听说所谓的仙师,拥有上天入地的本领,找人更是轻轻松松,所以我的爹娘要是还活着,仙师一定就能找到对不对?” 蒹葭自豪道:“当然了,我娘亲就有这份本领,甚至能够察觉到百里之外的动静,国内还有不少这样的强者,你跟我回东阳国,之后再想办法寻找你的亲人。” “拖得越久,我爹娘的生机越是渺茫!” 牛重英重重叹息一声,没来由问道:“蒹葭,你能把那支簪子给我吗?” 蒹葭不明所以,投去一个疑惑目光,反问道:“为什么?” 没多少耐心的牛重英解释道:“先前在那座宫殿,有商人说你这支簪子能请一位仙师出手,真的假的?” 蒹葭眯了眯眼,算是明白牛重英的意思,敷衍道:“我娘给我的东西差不到哪里去,商人识货,他们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牛重英扬嘴一笑,喜悦道:“快点把你的簪子给我,我要用来去请仙师帮忙!” 人命关天,但羊角辫女孩不仅没有答应,眼神中还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丝犹豫,除此之外更有几分害怕之色,因为此时牛重英表现得有些狰狞,简而言之就是吃相难看,与先前和蔼可亲大哥哥的模样相差甚远,蒹葭忍不住瞪了牛重英一眼,摇头拒绝道:“这是我娘给我的簪子,要出嫁用的,怎么可以轻易给人?” 牛重英用近乎威胁的语气说道:“你不愿意?我知道你这簪子贵重,就算把我卖了,也买不起你身上的任意一样首饰,更别说那支簪子,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如果我爹娘还活着,请仙师帮助是唯一的办法,你真的要见死不救?” 蒹葭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被诸多风云人物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威胁?当即心中大怒,面无表情哦了一声,对牛重英的请求不予理会。 牛重英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哑说道:“大不了我把自己卖给你为仆,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不仅仅是一个奴才或者护卫那么简单,你们东阳国想要边境上的宝贝,你收了我,下半辈子除了逗你开心外,我就专门替你挖掘宝贝,说不定哪天走了狗屎运,得到远超簪子价值的稀世珍宝,也就给你了,你说这笔买卖赔不赔本?” “你不必求我,我也不喜欢别人求我!就算你怎么求我,我也不会把簪子给你。” 羊角辫女孩撇了撇嘴,不愿再跟他纠缠不清,更何况那些商人早已暗通款曲,严禁将紫荒原住民收为奴仆,更确切的说是不能虐待侮辱每一个紫血流民,因为还想将彼此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一些,所以她冷冷道:“我不会将你收作奴仆的。” 只是此话一出。 牛重英面庞瞬间扭曲,显然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明明已经卑微到愿将自身贱卖的地步,你却还是不领情? 牛重英双手手背暴起青筋,轻轻摁住搁置在腰间的匕首,杀气腾腾。 可蒹葭仍是不为所动,显然不会害怕牛重英的威胁,她从小锦衣玉食,过着的生活就连公主都要羡慕,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向来很少低头认错,虽然并非以自己为中心,可也很难照顾理解别人的情绪,更学不来笑里藏刀的人情世故。 所以先前在宫殿的时候就强行牵走马匹,不顾旁人死活,她只是全凭自身喜恶行事,自打三岁记事起,她只遇到过一次呵斥与羞辱,甚至险些被打死,就是不久前在宫殿与那名边境驻军的冲突,为此她前所未有的伤心,好在有牛重英处处安慰着她,不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虽然发自内心的感谢牛重英,但是却也不会百依百顺。 “怎么,难道你还想强抢我的簪子?” 蒹葭闷闷不乐拔去固定发型的簪子,幼小白皙的手臂颤抖起来,宁肯折碎簪子都不肯交给牛重英,这多少有一些见死不救的嫌疑,楚铭在一旁咽了咽唾沫,已经做好劝架的准备,但是牛重英没有预想之中的暴跳如雷,而是不争气的留下一连串眼泪,抿起嘴唇道:“求人不如求己,蒹葭,你我从此形如陌路,再也不见!” 蒹葭有些不知所措,其实牛重英愿意低头认错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半推半就就把簪子给他了。 蒹葭又不小气,簪子固然重要,但是与牛重英的友情更加珍贵,更别说身处于兽潮之中,于情于理都该互帮互助,然而牛重英已经下定决心与蒹葭断绝关系,而且下了狠心,弯腰撕去裤腿,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从此之后就如同这块裤腿,一刀两断。你可以滚了。” 楚铭小声提醒道:“割袍断义,不是撕裤腿。” 牛重英恼羞成怒扯断蒹葭的华贵袖袍,面无表情道:“你我之间的交情,就如同......” “停!” 楚铭单手捂住额头,面露无语之色,哭笑不得道:“扯别人的袖袍没有用,要扯自己的。” 牛重英头皮发麻,憎恨这些繁琐礼节,干脆舍弃含情脉脉的戏码,再也不去看蒹葭,他突然记起一事,并非只有蒹葭的簪子才能请仙师出手,翼龙龙蛋一样可行,甚至可以请出更加厉害的仙师,而且更为难得的是,翼龙正好离开巢穴,这可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牛重英当机立断道:“猴菊子,我们去翼龙巢穴,带你掏龙蛋!” 蒹葭好言相劝道:“翼龙的领地是一座神山,里面的布局很古怪,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仅是飞禽之王的领地就有六百万座神山连绵不绝,整座紫荒不知有多少座山头,翼龙即便放眼内围都是霸主一般的存在,衔走一座神山作为巢穴似乎无可厚非。 更确切的说,不止一座神山,还有两座较小的山头,被翼龙当做了后花园。 牛重英冷冷道:“你我已经恩断义绝,所以我无论想做什么,你都管不着,更不会带你去掏翼龙龙蛋。” 蒹葭双手叉腰道:“谁稀罕?!” 楚铭皱眉道:“翼龙虽然离开巢穴,但是就我们几人,还是太危险了!” 牛重英抬起手,双指颤抖着指向楚铭,声泪俱下道:“难道你也要与我割袍断义?” “不敢不敢。” 楚铭悻悻然捂住一双袖袍,生怕与蒹葭一般衣衫不整。 牛重英怒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当没有认识过你,跟你割袍断义!” “你让我想一想。” 楚铭并未急于拒绝牛重英,事实上,翼龙巢穴他并非不知道,反而相当清楚,以前他总喜欢和牛重英四处游曳,而且专门挑选危险刺激的地方,这全是孩童心性作祟,还想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渡入境,翻越城墙,潜入东阳国城池,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差点被边境驻军击毙。 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城墙都吓不住他们,可是对于翼龙巢穴,却是没有丝毫逾越雷池的想法,因为王者一般都有领地意识,那东阳国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领土一直都是寸土不让,有不少人指责东阳国皇帝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胆敢将偌大一座紫荒尽数纳入自家疆土,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之举。但东阳国历任皇帝对此都是满不在乎,年年加派兵力驻守,直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可观的规模,对于版图的重视,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 翼龙作为兽中王者,决不允许威严受损,领地就是它的尊严,哪怕平日表现得多么与世无争,只要一旦有人闯入领地,便会立刻凶相毕露,让人知道兽王拥有何等心狠手辣的手段,真以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就忘记了兽王残酷无情的一面? 故而楚铭和牛重英打死都不敢擅闯翼龙领地,换做之前,给牛重英一万个熊心豹子胆,也没有这个自寻死路的想法,但是现在能够确认翼龙离开领地,此时领地无人坐镇,内外空虚,于是牛重英心中生出一丝侥幸心理。 楚铭也热血沸腾:“不掏龙蛋誓不回家!” 牛重英没有前去牵马,打算步行前往翼龙巢穴,其实路途并不遥远,满打满算也就数十里而已,不然牛重英也不会有这个想法。楚铭和牛重英的脚力都不弱,再加上当今局势稳定,附近没有兽潮活动的迹象,完全可以放开脚步,还有就是有将马匹留给羊角辫女孩的打算,牛重英已经与她恩断义绝,当然不可能结伴而行,可终究还有点君子风度,主动让出代步工具。 反倒是蒹葭慌了:“你们要去哪里?” “关你屁事!” 面对蒹葭的关心,牛重英无动于衷,而且还讥讽一声,大踏步离开,任凭蒹葭如何哭闹都不停下脚步。 蒹葭咬着嘴唇哭喊道:“你要是愿意哄我,我就从了你了。” 只是她的声音声若细蚊,不仅是牛重英听不到,就连蒹葭身旁的楚铭也一阵头大,听清楚之后,一本正经道:“牛重英妻儿双亡,爹娘生死不知,姑娘请自重。” 蒹葭满脸娇羞之色,彻底打消叫住牛重英的想法,楚铭将她抱上马背,指了一个方向,轻声道:“你沿着我指的方向走,应该就能回到东阳国,只是最起码有五六百里的路程,所以你要小心一些。与我们一同而行,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蒹葭颤声问道:“翼龙领地,危险吗?” 楚铭笑道:“翼龙不在,所以我们这是去趁火打劫,十拿九稳,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只是这一来一回最少需要五六天时间,你就不必等我们了。” 蒹葭喃喃道:“我爹娘都不敢闯入翼龙巢穴,你们哪来的胆子?” 楚铭有话想说,与其死在兽潮下,还不如尝试去闯翼龙领地,就算死了,也是死在掏龙蛋的路上,这是独属于男人的浪漫死法......但是最终没有用这句话回答蒹葭。 羊角辫女孩一咬牙,递出簪子,压低嗓音说道:“你们别去找龙蛋了,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一回事,不就是想请仙师出手吗,那商人都说了,我这个簪子未必就不行,实不相瞒,我的爹娘也生死未知,我本来也打算请高人来帮他们,顺便也可以找找牛重英的族人,所以你们没必要再去翼龙巢穴的,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楚铭一拍马臀,送她远去。 第25章 翼龙领地 翼龙领地不大不小,由三座神山聚拢而成,面积相当于是一个数百人的村落。领地外有五色石块堆积如山,堆成一道遮挡阳光的坚固屏障,领地内绿意盎然,生长着不计其数的参天大树,更有清香飘荡,令人流连忘返。 翼龙领地与边境上的荒凉显得格格不入,透出一股子违和感,与商人出资建造的宫殿有异曲同工之妙,非但没有穷山恶水的意味,反而透出一股脱俗仙气,只是这两者本来都注定与楚铭无缘,但随着兽潮爆发,楚铭这一路上颠沛流离,没有想到前脚踏入宫殿,后脚就来到了翼龙领地。 这让楚铭破天荒感到一阵恍惚,兜兜转转,不仅没能进入东阳国避难,而且还来到危险重重的兽王领地,楚铭叹息一声,再想要回到东阳国,哪怕弄清楚了方向,也最少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脚力! 楚铭只能寄希望于兽潮就此停下,不然就算取得龙蛋,也很有可能会死在返程路上。 —— 风尘仆仆来到翼龙领地,楚铭与牛重英忍不住惊呼一声。 “领地内还有生灵存在?” 楚铭抬高视线,望向神山之内,那些隐藏于枝叶当中的飞鸟,皱了皱眉头,胆敢待在兽王领地之中,要么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本身就绝非善类,楚铭试探性丢出一枚石子,丢入繁茂枝叶,顿时惊起一片飞鸟,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事实上,普通飞禽也有栖息于翼龙巢穴的资格,虽然不能看家护院,但好歹能增添几分勃勃生机的意味,相当于是华而不实的吉祥物,翼龙不仅不会拒绝,反而是热烈欢迎。 哪怕是吉祥物,也有兽王撑腰,所以楚铭绝不敢有招惹的想法,但一想到翼龙已经离去,哪怕是再厉害的吉祥物也就和丧家之犬没有什么两样,于是楚铭心中惧怕之意荡然一空,顺着翼龙领地外的石碓攀爬而上,楚铭仍是显得战战兢兢,相对而言,牛重英更加镇定自若许多,有恃无恐站在石碓顶端,甚至洋洋得意放声道:“我牛重英,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还是来到了此处!可惜我这个壮举,不能载入史册,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但是俺大牛死而不悔!”紧绷的双腿骤然发力,整个身体都随之弹射而出,从二十米高的石碓之巅落下,落在一根磨盘大小的树枝上,楚铭紧随其后,也跳上一棵大树,然后沿着树干慢慢滑下。 初入翼龙领地,楚铭与牛重英都有些难以遏制的紧张,这毕竟是翼龙的巢穴,不知隐藏着什么危险,而且楚铭与牛重英还要将龙蛋盗走,当然有些做贼心虚。 牛重英狐疑道:“关于翼龙巢穴有龙蛋的传闻,已经传了好几年,从我记事起就听说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有一点可以确定,迄今为止都没有发现小翼龙,难道那个龙蛋是死胎?亦或是说传闻根本就是假的?不然这么多年过去,龙蛋肯定孵化出小翼龙!” 楚铭摇头道:“这个传闻能经久不衰,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们有一个信息差,根本就不知道龙蛋需要孵化多久,五年还是十年?亦或是更久?如果超过了这个年限,领地内板上钉钉没有龙蛋,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牛重英叹气道:“来都来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就算没有龙蛋,也应该还有其他宝物。毕竟这是兽王老巢,而且根据蒹葭所说,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来自紫荒内围的一座神山,宝贝绝不会少,反正我们来都来了,总不能两手空空而回。” 确切的说,翼龙领地是由三座神山所化,分为一座主峰,两座次峰,主峰算是基本盘,两座次峰则是后花园。 楚铭环视四周,被当做后花园的左右次峰景象瑰丽,不仅裁剪了多余的花花草草,还打造了廊道水榭,虽然精致程度远远比不上东阳国的宅子,但这是由翼龙建造,称得上是巧夺天工,除此之外,左右次峰上还栽种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楚铭压低嗓音说道:“翼龙的那两座后花园,虽然不是藏宝之地,但胜似藏宝之地,不知种着多少灵材,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价值连城,看来这一趟绝对没有白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龙蛋,就把这些草药采摘了,也能请仙师出手帮你寻找家人。” 牛重英点头道:“说的也是,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妨看看翼龙领地还有没有什么宝贝,说不定我们回城途中还用得上。依我看,翼龙的后花园,藏有宝贝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干脆将搜索范围主要锁定在主峰上。” 楚铭提醒道:“要小心一些,说不定有什么陷阱机关。” 牛重英对此不以为意,翼龙再强,说到底也只是一头畜生,只会比自己更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在楚铭的提醒之下,倒也郑重其事了一些。翼龙的后花园植被茂盛,主峰趋于荒凉,甚至只能看见夹缝生存的杂草,牛重英流露出一抹微笑,主峰上没有障碍物遮挡,寻找龙蛋更加轻松了数倍不止。 牛重英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但是一无所获,最后在一处偏僻角落找到了一个黑丸,足足有房屋大小,被埋入一个深坑之中,又有稀稀疏疏的杂草遮掩,牛重英起先以为是一块巨石,但是靠近之后,才发现黑丸泛着一股清香,牛重英狐疑道:“难道这是龙蛋?” 楚铭摇头道:“哪有这么大的龙蛋?” 牛重英沉声道:“让我一探便知!” 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然后骂娘道:“这该死的翼龙,粪坑怎么没有建在后花园?而且还不清理!快点拉我一把,不然我就要死在翼龙的茅厕了!” 楚铭一本正经道:“牛重英,粪坑说不定会有龙蛋,毕竟翼龙的排泄物仍有余温,用来孵化龙蛋再好不过,你快看看!” 本来还想离开粪坑的牛重英顿时止住身形,觉得楚铭说的言之有理,考向粪坑边缘,蹲下身,伸出双手,毫不拖泥带水地寻找龙蛋,楚铭迟迟没有见到牛重英现身,终于有些担心,开始催促牛重英,再也没有原先隔岸观火的态度,岂料牛重英一入粪坑不愿离开,楚铭只得耐着性子等待,顺便寻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龙蛋。 翼龙巢穴虽然算不上是一望无际,但要想掘地三尺地寻找宝物,必定会花费大量时间,楚铭一连搜寻半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他有些灰心丧气,只能再次看向粪坑。翼龙吞食无数奇珍异草,以至于排泄物都散发香气,可怜牛重英以为是朝思暮想的龙蛋,结果掉入翼龙的粪坑之中,可谓是惨到了极点。此时此刻,牛重英终于舍得爬出粪坑,用手抹去身上的泥泞,仍是不死心寻找龙蛋,楚铭呢喃道:“也不知道翼龙什么时候回来,可千万不要把我们逮个正着。” “不要龙蛋了,采摘后花园上的草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千万不要客气!” 牛重英果断放弃寻找龙蛋,转而盯上后花园上的草药,楚铭与牛重英都如同饿死鬼转世,但是没有想到草药一旦离开神山,就必须以特殊方法保存,不然草药将会灵性全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明白这一点后,牛重英先是惊愕,然后面无人色,最后近乎要瘫倒在地。 其实他也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意义不大,就算找到了龙蛋,之后也还需要返回东阳国,他牛重英哪怕再狂妄自信,也知道这绝非易事,他没有代步工具,更没有在兽潮下存活下去的本事,就算经历千难万险去往东阳国,也未必就能请来仙师去营救他的父母,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步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这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可能在他进入翼龙巢穴之前,父母就已经死于兽潮之中! 他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牛重英嚎啕大哭,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无力感。 白忙活一场楚铭也清楚自己凶多吉少,甚至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已经消失无踪的兽潮再次席卷而来,以至于翼龙领地外碎石滚走,尘土飞扬,天地间黄沙弥漫,兽潮虽然不敢闯入翼龙领地,但楚铭与牛重英只要敢踏入回城之路,就注定要葬身于兽潮之中。 牛重英仍有闲情逸致感慨道:“猴菊子,我跟你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楚铭喃喃道:“别说丧气话,我不想连平均年龄都活不到。” 牛重英感慨道:“你没有媳妇,你比我幸福。” 楚铭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一想到牛重英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欲言又止,牛重英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蒹葭怎么样了。” 楚铭反问道:“你不是与她恩断义绝了吗?” 牛重英笑道:“小时候我们多有不和,绝交多次,可最后不都恢复如初了吗?” 楚铭唏嘘道:“来不及了,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蒹葭,恐怕你也没有想到,这一绝交,就是一辈子。” 牛重英稍稍挺直身躯,沉声道:“我要踏入兽潮之中寻找爹娘,你多保重,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楚铭没有去阻拦牛重英,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能够决定自己的死法,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牛重英离开翼龙领地之后,楚铭耳边听到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大吼声,“爹娘,你们究竟在哪?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寻找你们,可是为何始终没有看见你们?” “你们知不知道,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当上爹了,我们家就有七口人了,我甚至都做好了被你们六个人一起欺负的准备......被你们痛打之余,我还打算以德报怨,给候殊写情书,侍候她坐月子,我还计划重新学习,再让那个老家伙生气几年,我一打七,想想都觉得兴奋......但是为什么,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为什么短短几天过去,仿佛一切都来不及了?!” 牛重英的声音很快就荡然无存,楚铭站起身来,打算去替牛重英收尸。 但是就在此时,整座天地都出现一丝诡异的寂静。 牛重英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没有之前的摧心剖肝,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神仙姐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第26章 背道而驰 楚铭都已经打算替牛重英收尸,但是一名白衣女子飘然而至,出场气势丝毫不弱于翼龙,当她现身之时,方圆数里的兽潮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溃逃,简直就像遇见天敌。白衣女子悬空站在一张兽皮毯子上,她还牵着一位羊角辫女孩,自然是不久前分道扬镳的蒹葭,楚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与蒹葭结伴而行的这段时间,一行人有说有笑,哪怕最后不欢而散,都仍是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 蒹葭言语之中尤为推崇自己的母亲,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白衣女子仙气飘飘,散发着一尘不染的干净气质,五官要比蒹葭更加精致许多,但她实际上的身份有些难以启齿,只是一名商人的妾室而已,更让人哑口无言的是,商人老牛吃嫩草,足足年长二十多岁,好在她的家庭地位并不卑微,反而压过正妻一头,蒹葭更是整个家族最为宠爱的小公主,吃穿用行皆是最高待遇。 而且父母对蒹葭尤其上心,不远万里来到紫荒边境,本意就是想让蒹葭见见世面,没想到撞上这场千载难逢的兽潮,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还招惹了一头兽王,一家三口本来注定凶多吉少,好在商人父亲顶天立地了一回,不仅没有始乱终弃,反而主动留下断后,不然白衣女子与蒹葭绝不可能虎口逃生。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衣女子终究做不到一走了之,甚至想要与商人夫君一同赴死,只是她并非无牵无挂,需要保证蒹葭的安全,返程途中,恰好遇到一支有生意往来的商队,于是恳请这支商队收留宝贝女儿,带她一同回国。她则重返紫荒搭救夫君,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最佳选择。 然而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东阳国的边境驻军,死活不开城门,蒹葭与收留她的商队只能去往附近宫殿避难,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有兽潮爆发,蒹葭虽然死里逃生,但是收留她的商队近乎全军覆没,再后来,蒹葭与牛重英分道扬镳,只能如一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好在与娘亲不期而遇,处境随之安全百倍。 蒹葭虽然与牛重英恩断义绝,但终究是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恳求娘亲前往翼龙巢穴,白衣女子原本还不想蹚浑水,但是当她得知翼龙已经离开巢穴,就答应了蒹葭的请求,因为她也觊觎翼龙领地内的宝贝,顺便对楚铭与牛重英施以援手,可谓是一石二鸟。 蒹葭与白衣女子脚下的兽皮毯子缓缓落地,一心寻死的牛重英看得目瞪口呆,他并非好色之人,哪怕是貂蝉西施在世,他最多也就是多看几眼,绝不会怦然心动。然而他对白衣女子的赞美毫不吝啬,竟是称呼为‘神仙姐姐’,楚铭与蒹葭都吃惊不已,那白衣女子也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微笑,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别样的称呼。 只是白衣女子没有理会想套近乎的牛重英,径直掠入翼龙巢穴,将其内的宝物搜刮一空,楚铭与牛重英一时间五味杂陈,不愿翼龙巢穴的宝贝最后都落入女子手中,但两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还指望能在白衣女子的帮助下进入东阳国避难。 白衣女子却也知道情况万分火急,不能耽搁丝毫,于是速战速决,没有将翼龙领地掘地三尺,只是把后花园上的草药全部采走,仅此而已。楚铭与牛重英站上兽皮毯子,踩了踩,感受着兽皮毯子的材质,牛重英好奇问道:“这毯子好生神奇,刚才嗖一下就飞出数百米,如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能带我们回去吗?” 蒹葭点了点头。 牛重英试探性问道:“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神仙姐姐就是你的娘亲?” 蒹葭双手叉腰,傲然道:“我娘可是仙师!” 牛重英猛然跪下。 双拳微微攥紧,低声下气道:“求你娘帮忙找找我的父母。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尽管来报复,要打要杀都随便,我要是吭一声就不姓牛!” 楚铭目瞪口呆,着实没有想到牛重英会有如此卑微的一面,这还是之前的混世魔王?蒹葭与楚铭弯腰扶起牛重英,但是牛重英死活不愿起身,楚铭与蒹葭只得作罢。不多久,白衣女子离开翼龙巢穴,脸庞上仍旧可见笑容,显然是得到了不少宝贝,想想也是,一头兽王的底蕴绝不会小,白衣女子温声道:“蒹葭,我们该走了,你这两个同伴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与我们结伴而行,一同返回东阳国。” 白衣女子选择性忽视牛重英的下跪举动,她不愧是商人的媳妇,心机何等深沉,当然不愿意以身涉险帮助牛重英,但是蒹葭抱住女子大腿撒娇道:“娘,大牛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帮帮他行不行?” 牛重英厚着脸皮开口道:“神仙姐姐,帮人帮到底好不好?” 牛重英轻轻推了一下楚铭,让他做嚎啕大哭状。 再看了一眼蒹葭,眼神示意,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牛重英自己则以泪洗面,艰难挤出一丝笑意:“神仙姐姐,你简直美出天际了,想来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善良,绝不会拒绝我这个可怜人的是不是?神仙姐姐要是愿意帮我,这辈子下辈子,俺大牛都给你们做牛做马,忠心不二!” 楚铭有些头皮发麻,虽然牛重英一向来都不注重脸皮二字,但是能说出这番话,必定也是怀了极大的勇气,白衣女子权衡之下点头道:“帮你找人可以,但是不能浪费太多时间,而且我也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甚至连自保都难。所以最后结果如何,尚未可知,要是没能找到你的家人,也别怨恨我。” “谢谢神仙姐姐!” 牛重英热泪盈眶,终于舍得起身,站上兽皮毯子,顿时感到身子一轻,原来兽皮毯子凭空飘荡而起,眨眼间来到百米高空,哪怕是牛重英也有些恐高,但是兽皮毯子平平稳稳,没有任何颠簸起伏,牛重英始终觉得如履平地,这种感觉妙不可言,更为难得的是毯子速度飞快,掀起阵阵破空之声,只要能够保持这个速度,最多两天就能回到东阳国。 只要退回国内,就能保证生命安全,再也不用理会这场兽潮。 只是白衣女子额头上渗出豆大汗水,衣裳上更有鲜血透出,显然是伤口撕裂所致,事实上,女子这段时间来一刻都没有休息过,更是再三被兽潮殃及,只想快些返回东阳国,只是她仍有不甘,因为她没有找到为她断后的丈夫,没了爹爹的蒹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以后就只有娘疼我了。” 白衣女子笑道:“你爹跑路的本事一流,说不定比我们抢先一步,已经得到边境驻军的庇护了。” 蒹葭板着脸道:“娘亲骗人,爹爹为了让我们逃出生天,拦住了那头该死的兽王。那头兽王不比翼龙差,哪怕是你与爹爹联手,都打不过,爹爹一个人又怎么逃得掉?”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只是脸庞上有泪珠划过,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牛重英,话锋一转问道:‘你爹娘年纪多大,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越详细越好,也方便我帮你寻找。’ 牛重英想了想,回答道:“我在这世上还有四个亲人,爹娘和岳父岳母,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腿脚不好,头发花白,牙齿稀疏,我娘眉心有一颗痣,我爹屁股有一颗痣,我岳父岳母与我媳妇长得极其相似,神仙姐姐能找到他们吗?” 白衣女子大感头痛,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不会反悔,她放出灵识,灵觉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仅仅只是片刻时间,就找到了一位眼神呆滞、衣衫褴褛的老者,只是已经无法辨认相貌,但这是牛重英唯一的希望,老者躲在一个角落躲避兽潮,身旁可见同伴的尸体,当牛重英来到老者面前的时候,重重叹息道:“我不认识他!” 话音未落。 兽皮毯子重新升腾而起,回到半空之中,女子没有停留下去,按照原定路线继续前行,牛重英听到那位老者的奋力求救声,视线所及,只见老人一头栽倒在地,整个人颤抖不止,蒹葭小声问道:“娘亲,难道就不能多救几个人吗?” 牛重英扯住蒹葭,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白衣女子欲言又止。牛重英默默祈祷,只希望能够借仙师之手找到父母的下落,但是接下来数个时辰时间,白衣女子找到数十位落难老人,但与牛重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所以这一切都成了笑话,牛重英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牛重英捶胸顿足,悲痛到了极点,他的神仙姐姐轻声道:“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等到兽潮结束,再去找你的亲人,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牛重英没有无理取闹下去,咬牙切齿道:“为何会有这场兽潮?上天不仁,这个鬼地方的人本来就短命,为什么还要让兽潮来雪上加霜?!” 白衣女子自言自语道:“未必是天灾,反而可能是人祸。” 要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仁不让是来自紫荒的兽潮,短短几天就让军方上升到一节戒备状态,边境城门紧锁,所有驻军都摆出迎敌死战的态度。这则消息短短几天就传遍东阳国的大街小巷,甚至就连其余诸国都忍不住来凑热闹。故而无论是威严性还是娱乐性,都攀升到了顶尖,比起兽潮本身的引人瞩目,死的这些商人还有紫血流民,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其中痛苦恐怕只有亲历者才能理解。 牛重英没羞没臊道:“全天下的最好神仙姐姐,能不能再帮我找一次?” 女子无奈道:“好,最后一次帮你找人,但无论是不是你的亲人,都不能再找下去了,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为了帮你,我甚至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体力消耗巨大,本来两天就可以回到东阳国,但是因为你,延迟了最少一天。” 牛重英欲言又止,其实无论处境再艰难,他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亲人,但他终究还是太过弱小,只能寄希望于旁人帮助,甚至一向来放荡不羁的牛重英,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不断默念菩萨保佑,双眼已经哭得红肿。 白衣女子双眼瞳孔微微收缩,破天荒流露出一抹异样神色,牛重英敏锐捕捉到神仙姐姐的神情变化,正欲出口询问,岂料神仙姐姐仓促出声道:“都趴下!” 还是楚铭反应迅速,抓住牛重英肩头,一同重心下沉,趴在兽皮毯子上,蒹葭惊呼道:“娘亲,这畜生又来了!” 在白衣女子头顶,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头青色异兽,似虎似豹,背生双翼,密密麻麻的鳞片好似铮铮铁甲,两颗眸子大如荷叶,体型庞大如山,在外围区域当中,好像除了翼龙外,再没有如此凶猛的异兽。 这头异兽名为司天兽,白衣女子与其不打不相识,甚至已经结怨已久,因为兽潮爆发时,异兽的子嗣来到外围边境,恰好撞上白衣女子,外围边境仅仅只有翼龙一头兽王,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白衣女子不以为意,直接打杀了司天兽的幼崽,就当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不曾想是兽王子嗣!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被舐犊情深的司天兽当场撞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蒹葭父亲为了保护家人牺牲,本来以为到此为止已经结束,没想到再次遇上了司天兽! 若是她之前没有答应牛重英的请求,或许就可以化解这场无妄之灾。 但是为时已晚,后悔莫及。 司天兽一掌狠狠拍下! 女子孤身一人的情况下都无法对付这头异兽,更别说身边还有三个累赘,只能被动选择逃跑,兽皮毯子快如惊鸿一掠而出,快得不可思议,楚铭与牛重英不得不抓住毯子边缘,才不至于倒摔出去。司天兽没有善罢甘休,对白衣女子步步紧逼,穷追不舍,始终不愿放弃,司天兽没有任何进攻技巧,只是不断拉近与白衣女子的距离,然后简简单单一掌拍下! 一掌之下,就是高楼大厦也要轰然倒塌,所幸白衣女子次次有惊无险避开司天兽的攻势,只是也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速度已经无法保持巅峰态势,司天兽不知疲倦地拍出四十九掌,掌印落在大地之上,炸裂出四十九个深坑,每一个深坑都无异于是平地起惊雷,楚铭与牛重英吓得浑身颤抖,兽王的强大可见一斑。 司天兽勃然大怒之余,攻势浑然一变,横掌如刀,周身更有雷霆缭绕,一掌挥去,不仅出现了一柄刀刃劲气,而且还裹挟有雷霆,所谓的雷刃不过如此,司天兽的攻势愈发咄咄逼人,雷刃磅礴如雨挥洒而出,蒹葭娘亲不能一味逃避,更要祭出防御手段,因为雷刃过于密集,注定避无可避。 白衣女子一挥手,数十张符篆掠出袖中,每一张符篆都材质不凡,蕴含磅礴能量,但是这些符篆没有轰炸司天兽,而是撞向雷刃,与其同归于尽,以此抵消司天兽的攻势,女子甚至已经无力还手,但是距离东阳国仍是遥遥无期,而且东阳国未必欢迎她。 按照律法,但凡是我东阳国人士,都有权进入紫荒内围寻宝,但是生死听天由命,更不能将兽王级别的凶兽引入国内,否则有灭族之祸。 毕竟将兽王引入老百姓赖以生存的城池小镇,不知会造成多少损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揭竿而起,嚷嚷着要改朝换代。 她当然可以借边境驻军之手,除掉司天兽,但是如此一来,她就坐实了诱引兽王犯境的事实,同时也会让边境驻军伤亡惨重,甚至间接导致司天兽闯入国内城池,屠戮无辜百姓! 东阳国立国五百年,律法早已完善,早已没有能与皇权抗衡的势力,所以她要是敢将兽王引入国内,除非是皇帝,不然再无第二个人可以庇护她。 甚至整个家族都会被诛杀殆尽! 而且还会臭名远扬,害得家族老人晚节不保。 哪怕她最后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也怕是要良心不安,因为司天兽只是随意出手,就会有无数百姓一命呜呼,保家卫国的边境驻军也难逃一劫......她虽然生性冷淡,但终究不是草菅人命的冷酷女子,她每往回走一步,都承担着难以想象的心理压力。 所以她不能回东阳国,除非司天兽消失死去,但这无异于是痴心妄想,以司天兽不死不休的狠辣心性,绝不会半途而废,甚至可能报复整个人族!她自嘲一笑,倒是想破罐子破摔,与司天兽决一死战,但是她的宝贝女儿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整座天地出现一刹那的静止,弥漫在空的黄沙不再浮动,白衣女子悬停原地,只有司天兽快如闪电一冲而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蒹葭,抽了抽鼻子,惋惜道:“我们不能回去了,你不要怪我。” 蒹葭抹了抹眼泪,可怜兮兮问道:“为什么不回去了?” 女子意味深长道:“国难当头,我们总不能去添乱。轰轰烈烈的死,好过苟且偷生的活。” 蒹葭不明所以。 女子柔声问道:“如果你回去,会害死很多无辜之人,那么你愿不愿意死在此处?” 蒹葭更加一头雾水,女子语气沉重道:“你还小,所以这个决定娘来替你做,只希望你不要怪娘。”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女子与兽皮毯子上的其余三人一个横移,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惊人轨迹,避开直撞而来的司天兽,然后牛重英的神仙姐姐继续落荒而逃,但是她已经转变了方向,非但没有想着寻求边境驻军的庇护,反而冲向险象环生的内围区域! 依稀可见兽潮滚滚。 蒹葭只能苦中作乐道:“哎呦喂,娘亲难道要带我们打进凶兽内部?” 第27章 回家 不仅是司天兽没有想到女子会不按套路出牌,就连牛重英与蒹葭都始料未及,不敢相信神仙姐姐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明明再有一天时间就能进入东阳国避难,可神仙姐姐却是舍弃了这个想法,而且倒行逆施,遁入兽王遍地的紫荒内围,这多少有些精神错乱的嫌疑,上了贼船的楚铭叫苦不迭,牛重英也气得快要吐血,紫荒内围是何等危险,有成千上万的兽王强者,还有传说中的四大王者,更有已经全面爆发的兽潮!哪怕是将紫荒纳入版图的东阳国,也始终不愿招惹内围区域的兽王,可想而知那个地方是何等危险。 牛重英想破头皮也想不到,神仙姐姐为何要背道而驰,难道是东阳国也不安全?载着四人的兽皮毯子没有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而是有一个明确清晰的路线,径直冲向紫荒内围!白衣女子默默取出一张地图,这一举动荒诞不经,楚铭丈二摸不着头脑,拜托啊神仙姐姐,哪怕是热衷于补缺补漏的东阳国,都仍是没有明确划分紫荒外围各个区域的地名、辖区,使得这些区域的记录一片空白,故而编撰地图毫无意义,就如同纸上谈兵,所以你看地图有个鸟用?难不成还能从其中窥出天机? 女子认认真真看完地图,竟然流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豁然神色,微微调转方向,楚铭心急如焚问道:“这是要去哪?” 蒹葭瞪眼道:“不要说话让娘亲分神!” 牛重英不予理会,跳脚道:“神仙姐姐,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越是靠近内围,兽潮越是猛烈,而且还会看到更多的兽王!啊啊啊!神仙姐姐,这是在自寻死路!” 白衣女子确确实实放弃了东阳国庇护,她叹息一声,并未回答楚铭与牛重英的问题,仍是固执己见地冲按照原定路线而行,她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张信封与毛笔,握住笔管,下笔如飞,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信封上就已经布满字迹,她袖中掠出一头神俊非凡的雪白飞鸾,楚铭与牛重英对这头飞鸾再熟悉不过,更确切的说,几乎每支商队都有饲养灵禽的习惯,这并非是毫无作用的吉祥物,反而能够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为商队指明归路外,还能起到送信的效果,风驰电掣,速度快过仙家所用的传讯法宝,各别灵禽更是根骨不凡,仅论速度,甚至快过那些乘云驾雾的仙师高手。 不过送信这个本事,在商人眼中却是有些鸡肋,因为一旦让灵禽飞讯传书,几乎都是阴沟里翻船,在行商路途中遇到了歹人劫匪,被五花大绑失去自由,不得不写信向亲朋好友求援,花钱消灾,所以对此有些厌恶,生怕哪一天会用灵禽来给亡命之徒送钱。 兽潮爆发,走投无路的商人当然会用灵禽向外界求救,但是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甚至可能被东阳国的边境驻军拦截,但女子仍是将刚刚写好的信笺吊在飞鸾脚下,蒹葭好奇问道:“这是要去找援兵,但是还来得及吗?” 白衣女子冷冷道:“都给我抓住毯子,不要说话!” 女子故意一个停顿,静等司天兽扑杀而来,但这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在司天兽靠近的同时,吊着信笺的雪白飞鸾振翼飞起,眨眼间消失在了天际之中,司天兽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当然没有发现这头将要通风报信的飞禽,白衣女子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她露出的这个破绽,导致司天兽已是近在眼前! 张嘴一吞。 就将白衣女子连同兽皮毯子一同吞入腹中。 但是下一刹,司天兽仍是没有将嘴闭上,原来女子祭出一柄巨剑,竖立在司天兽口腔,如此一来,司天兽当然不能将嘴中的猎物嚼碎吞下,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巨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而起!近乎刺开司天兽的咽喉,女子没有趁此良机逃出生天,而是将压箱底的本领搬了出来,各种术法一股脑甩出,司天兽全身颤抖不止,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疼痛! 疼得满地打滚。 时而摇头时而仰头,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给一吐为快。 司天兽不断挣扎,白衣女子也随之感到一阵摇摇晃晃,视线震荡不止,哪里敢停留下去,找准时机虎口逃生,扬长而去。司天兽迟迟没有缓过劲来,但是它死死咬住白衣女子的气息,它嗅觉灵敏,所以这条漏网之鱼顶多只能逃得一时,只是它有些纳闷,这个人类女人是活腻歪了,竟然真的一头扎进内围? 兽潮由内到外爆发,所以越是靠近内围,所遇到的兽潮就越是可怕,当来到一处峡谷,白衣女子低头看去,峡谷上有数千头虎豹奔跑疾驰,扬起漫天尘沙,似如海啸席卷而过。白衣女子不仅没有刻意躲避兽潮,反而冲入其中,看似寻死,实则是在寻觅生机,她冲入兽潮之中,不仅身形会被遮盖,就连气息也会被兽潮冲散,司天兽果然大感棘手,不得不停下追击步伐。 司天兽已经是耐心耗尽,再也不愿猫捉老鼠一般捕杀白衣女子,张开血盆大口,并未吐出实质能量,而是放出音波攻击。 只听啪一声。 方圆五百米的兽潮都如遭雷击,峡谷内的虎豹齐齐倒地不起,而且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吐血,白衣女子虽然能够保证安然无恙,但是楚铭与牛重英还有蒹葭都已经昏死过去,七窍渗出鲜血,她也失去了兽潮的“庇护”,只能咬牙提速,却也感到一阵伤口撕裂的疼痛,一袭白衣已经转为血红之色。 司天兽也好不到哪里去,速度远远不如之前那般迅速,但仍是下定决心追杀下去,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它很想看看这个人类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换做平时,凶兽尤其排外,一定会对白衣女子群起而攻之,然而这场兽潮席卷整座紫荒,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所以都已经自身难保,也顾不得理会这位自寻死路的白衣女子,没有想到这位女子得寸进尺,屡次三番冲入兽潮之中,还真的差点让她溜之大吉! 事实上,哪怕白衣女子以兽潮掩饰自身,都很难彻底甩开司天兽,因为司天兽的嗅觉过于灵敏,而且人类的味道难以忘怀,所以哪怕白衣女子逃出数十里,司天兽都仍是能够追上! 此时此刻,白衣女子藏入一片密林之中,正在休养生息,她身上的伤势实在太重,要是再不休息,恐怕会力竭而死,她已经数十天不曾闭眼,哪怕是一个女强人也有些坚持不住,蒹葭已经醒转过来,但她的脸色绝对不算好,这一路上来,母子二人在兽潮下艰难逃生,患难与共,承受的困难已经达到极限,蒹葭嚎啕大哭道:“娘亲,兽潮好可怕!” 白衣女子脸色复杂,兽潮的密集程度远超她的想象,几乎席卷了紫荒每一处土地,各种各样的凶兽层出不穷,更是随处可见凶兽之间的厮杀,一路行来见到的凶兽尸体,已经让人麻木。 既然兽潮是由内到外爆发,那么内围区域远比外围边境更加一团乱麻,甚至相比之下,边境上的兽潮显得小打小闹,也就是翼龙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反观紫荒内围的兽潮,甚至可以说万族混战! 其实东阳国军方,之所以如此着急上升到岌岌可危的一节戒备,正是因为探测到了内围区域的兽潮规模! 真正让军方如此重视的原因,竟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同时很有杞人忧天嫌疑的内围兽潮。 足可见内围兽潮之可怕,以至于让千里之外的东阳国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怀疑是敌人所为,死活不开城门,哪里还有半分大国风范? 紫荒内围的兽潮尚未结束,但是方圆千万里都已经满目疮痍,残肢遍地,血流成河,甚至不少山体都只剩下了半截,仅仅只能看到一块山脚,山腰山顶统统不见,如此惊人的破坏人,别说是蒹葭接受不了,就连她的仙师娘亲也感到不可思议。 女子轻声道:“你再睡会,之后还要赶路。” 蒹葭摇头道:“我已经休息够了,要不娘亲眯一会?” 女子忧心忡忡道:“那头畜生不仅实力强大,追人的本事更是一流,哪怕我将它甩出数十里,最后都仍是能被它找到,这对于我们而言,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只恨娘亲修为不足,没办法斩杀了那畜生。蒹葭,你准备好面对死亡了吗?” 蒹葭不解问道:“娘亲为什么不去寻求边境驻军的帮助?” 女子苦笑道:“娘要是将那异兽引入国内,引入我们的主场地盘,确实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杀死,而且还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但是如此一来,边境驻军可以说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因为我们被一头兽王攻击,伤亡必定会十分惨重,所以我们不能回去,你......不会怪娘吧?” 蒹葭愧疚道:“可惜连累了我的这两个朋友。” 女子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担心你的朋友?更何况他们本来就该死!如果没有帮你的那个朋友找家人,或许我们已经回到国内,再无后顾之忧!” 蒹葭自责道:“我交友不慎,害死了娘亲!” 白衣女子哭笑不得道:“这也不能怪你,就当是我们命中注定必有一劫,躲不掉的。” 蒹葭更加自责:“我们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处境,都是牛重英害得,而且他之前还跟我撕裤腿断绝关系,我就不该救他!” 白衣女子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蒹葭很少认错,以至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小声道:“牛重英告诉我,安慰娘亲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然了,这只是开胃菜,如果能写出一封诗词给娘亲,必定能让娘亲热泪盈眶。” 白衣女子感慨道:“这一场兽潮,让你长大了不少,只可惜娘亲看不到你长大了。” 就在此时。 司天兽再次追杀而至,只是没有急于现出身形,而是停留在白衣女子躲藏的山林之外。 这头似虎似豹的异兽悠悠吐出一口紫色火焰,放火烧山,迫使白衣女子主动现身。按照东阳国的说法,或是亲手编纂《万兽谱》的商人的解释,天下万兽,大致可分为三类,凶兽,妖兽,异兽。其中凶兽野性最大,难以驯服,常常只能沦为食物,故而最不值钱,妖兽则是指智性胜于野性的凶兽,已经聪慧到了一定程度,俗称成精,甚至可以自行打通经脉穴窍,吸纳天地灵气。不过寻常妖兽没有这份福缘,最多就是熟稔人性,不少贵族公子正是看上了这一点,不惜一掷千金购买一头能够心有灵犀的妖兽灵宠,所以商人对于妖兽的收购几乎是称得上天价,在《万兽谱》上的标价毫不吝啬,几乎可以媲美《食疗纲目》上那些百年千年年份的珍贵灵材。 异兽可就玄乎多了,就连《万兽谱》上的记载都寥寥无几,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大书特书,因为异兽与凶兽妖兽的区别很难界定,一般是指血脉之力强悍的太古遗种,以及出现变异的凶兽,像追杀楚铭一行人的便是实打实的异兽。除此之外,还有极为特殊的‘人兽’,指有意化形为人的凶兽,这类凶兽实力最是高深莫测。 在异兽吐出火焰之后,整座山林都燃烧起熊熊烈火,数百棵的古树竟是霎时间燃烧成灰,方圆数里都被夷为平地,大地一片焦黑,布满触目惊心的裂痕,异兽在此慢慢等待,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 大火数日未消,火势仍是汹涌暴虐,根本看不见一点生机,但是有一张载着楚铭一行人的兽皮毯子,突然从漫天火海升腾而起,原来大火燃烧时,牛重英的神仙姐姐灵机一动,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选择逃跑,反而藏入地底深处,整整数日纹丝不动,神仙姐姐凭借一己之力抵御外界的浓烟与大火,哪怕确认司天兽离开,都仍是不敢露头,她还要竭力隐藏自己的气息,确保不会被司天兽察觉,这一切做得水到渠成,司天兽理所应当认为她已经葬身于大火之中,所以没有理由继续消耗下去,心头大患已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但蒹葭没有预想之中的开心,反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牛重英也有些兔死狐悲,因为神仙姐姐已经气若游丝,掩饰不住的虚弱,身处于火海之中,她根本没有办法休息,甚至伤势还在不断加重,她其实还想再躲几天,然而她感受到了大限将至,再活一天可能都是奢望! 冥冥之中自有感应,蒹葭当然知道娘亲的身体状况,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可她害怕自己的哭声让娘亲担忧,轻声道:“我带娘亲去休息!” 按耐不住的牛重英附和道:“神仙姐姐,往南数里有一座湖泊,水质清澈,最是适合养伤,我们被火海压盖了这么多日,皮肉都要熟了,所以去湖中养伤再适合不过。” “没时间了。” 蒹葭娘亲仍是愁眉不展,她虽然成功摆脱司天兽,但已经深入紫荒内围,再想返回东阳国至少需要半个月乃至更久的时间,更别说路途上危险重重,仍是凶多吉少,甚至说是十死无生都不过分,这位神仙姐姐坦然道:“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回去了。” 第28章 吞海河 神仙姐姐的一句话让众人都如遭雷击,要知道三人加起来甚至不到四十岁,如何穿越紫荒外围回到东阳国?倒不如学霸王拔剑自刎算了,宁死不过吞海河。 神仙姐姐皱了皱眉头,脸色复杂,有楚铭与牛重英,她的宝贝女儿在返程途中起码有人照顾,可是紫荒内围何等危险?楚铭与牛重英连自保都难,更别说保护蒹葭了,更何况楚铭与牛重英是土生土长的紫血流民,生性顽劣,她哪里放心将蒹葭托付出去? 这就好似一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看上了两个打街骂巷的地痞无赖,对于为人父母而言,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莫过如此,甚至感觉女儿都白养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作为蒹葭娘亲的神仙姐姐,不仅不能赶跑楚铭与牛重英,还要主动放下身段求人,以免在她死后,蒹葭被人欺负,这一幕极具戏剧性,就连她自己都唏嘘不已。 好在她还留有余力,掐动法诀,兽皮毯子随之升腾而起,掠至高空之中,身旁偶有飞禽擦肩而过。楚铭茫然四顾,紫荒的疆土相当于数千个东阳国不止,哪里还可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哪怕是方向感极好的牛重英也感到晕头转向,神仙姐姐只是翻开地图,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楚铭狐疑道:“这地图有用么?” “这是真形图,当然有用,你们能否活着回去,就看这一张地图了。” 神仙姐姐点了点头,事实上,这幅地图并非普通纸质,自有法力加持,囊括了东阳国边境至紫荒内围边缘的所有区域,不仅如此,其中还掺杂秘力,可使自己清楚身处何处,不过仅限于地图之内的区域,但这却也足够了,她虽然进入紫荒内围区域,但是并未深入,甚至可以说是在内围与外围的交界点,所以仍旧可以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继而判断方向,最后原路返回,回到正在抵抗兽潮的东阳国。 这张地图无疑是仙家至宝,楚铭与牛重英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但是看不出半点玄机,蒹葭开口道:“你们不要打扰娘亲!” 楚铭与牛重英只得罢休,但是却也没有闭目养神,这还是二人生平头一次踏入紫荒内围,就见到无数只存在于古书上的珍禽异兽,自然是震惊得无以加复,牛重英望眼欲穿道:“紫荒内围多奇珍异兽与天材地宝,这可是商人的最爱,要是能随便抓走几头神禽,再转卖给商人,不知能赚多少钱。” 蒹葭冷冷道:“脑子里就这点小生意,没出息!” 牛重英闷哼道:“你懂个屁的致富之道!等我发了财,要用钱扇你的脸!” 蒹葭气笑一声,干脆不再搭理鼠目寸光的牛重英,楚铭眺望远方,入目皆是滚滚兽潮,叹息道:“兽潮已经爆发一段时间,没想到至今还是没有消停,恐怕再过数日,兽潮就会蔓延至东阳国,那么我们就算去往东阳国避难,又有什么意义?” 蒹葭娘亲皱眉道:“别说这些丧气话!再说了,兽潮本就是极其常见的天灾,屡见不鲜,几乎每过十年,就会爆发一场兽潮,那么东阳国建国五百年,起码遇到过数十场兽潮,但最后都是有惊无险,起码没有亡国!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一场兽潮而灭亡!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就去求鬼神保佑。” 楚铭没有做声,反倒是牛重英做双膝下跪状,默念道:“阿弥陀佛,岁岁平安......” 神仙姐姐嗓音低沉道:“前半句是佛门保佑语,后半句却来自道门,你一次求两个毫不相干的神明?随便你了,心诚则灵。” 牛重英提议道:“要不去找个隐蔽地方躲藏起来,神仙姐姐安心养伤,等到兽潮消停之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岂不是更好?” 只是他的神仙姐姐不为所动,语重心长交代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一定要照顾好蒹葭,听到了没?” 牛重英拍胸脯保证道:“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蒹葭一口汤喝,要是有人敢欺负他,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神仙姐姐苦笑道:“让我相信你这个人靠得住,很难,你唯一的优点就只是胆子大罢了,虽然有胆量踏入翼龙巢穴,但是有勇无谋,之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傻事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在提醒牛重英不要让蒹葭置身于险境,不然她死不瞑目,大限将至,她唯一牵挂的仅仅只是蒹葭而已,牛重英好奇问道:“神仙姐姐,问你个问题,后悔了吗?要是之前将那头兽王引入东阳国,我们哪里还用受这种苦?” 神仙姐姐陷入沉默之中。 她问心无愧,固执己见将司天兽引入紫荒内围,这实在需要不小的勇气与魄力,面对死亡,她也能做到足够冷静,可死到临头,她难免感到几分后悔,黯然神伤道:“算算时间,家族的援兵已经到了,但是他们不能深入紫荒去救我们,只能在大离国接应。” 牛重英试探性问道:“神仙姐姐,接下来该去哪里?” 神仙姐姐伸出一指,指向地图的某一处,直截了当道:“吞海河。” 牛重英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 在紫荒有那么一条河,名为吞海,以内围区域的某个角落为起点,河段狭长,一直绵延开去,河水不仅经过了外围边境,还一直冲荡到人族所占据的灵域,终点在了一座已有五百年悠久历史的大离帝国。 这也是唯一一条接壤紫荒与灵域的河流,但其实并非好事,不仅不能起到沟通两域的关系,反而成了凶兽进攻人族的便利渠道,于是这段河道曾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为干涸,甚至被硬生生填平凿烂,历任大离皇帝都会派兵驻守吞海河。 只是随着东阳国将紫荒划入自家疆土,就立刻有理不饶人,大言不惭化身为正义之师,指责大离国不识好歹,竟然胆敢霸占吞海河,要知道整座紫荒都被我东阳国收入囊中,四大王者与千万兽王都没有意见,沉默就是最好的赞成,你大离皇帝凭什么鸠占鹊巢,举世皆知,吞海河乃是我东阳国的私有财产 但偏偏吞海河并非流入东阳国,而是流入大离国,敢情这是‘肥水流入外人田’了? 于是将其作为开战借口,屡次三番挑衅大离国版图威严,当时东阳国前所未有之强盛,轻而易举颠覆一个小国,灭掉大离国也无非是出出血而已,所以才有底气口出狂言,大离国掂量了一下国力,只得乖乖献上吞海河,甚至还从本国引出上好泉水灌入已经干涸的河段,只希望东阳皇帝能既往不咎这个无辜的“逾越”举动。 只是因为河段延入山野之中,再顺流进入大离国城池,故而要想割出河流,也必须将对应的城池一并送出,当时的大离国皇帝极尽阿谀谄媚,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做个败家子,再送出几座城池也无伤大雅,就差俯首称臣了! 但事实上,东阳皇帝如此大张旗鼓行事,动辄以灭国相逼,无非是向整座灵域宣告,紫荒已经是我东阳国的财产,觊觎者死! 这不过是拿大离国开刀,仅仅只是杀鸡儆猴而已。 好在当时大离皇帝识趣,二话不说割舍祖辈打下来的大好江山,还以举国之力宣扬东阳国的这个壮举,弄得其余诸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闻风丧胆,所以东阳国这个胆大包天且不符常理的举动,才能名正言顺的成功,没有受到太多阻力便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开疆扩土,时至今日依旧为人所道。 虽然东阳国近年来的国力有些捉襟见肘,不复之前之盛况,以至于不少小国一反常态嘲讽东阳国鼠目寸光,紫荒不过就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肥肉,为了宣扬国威,不惜派遣数万精兵驻扎,真是穷兵黩武! 有趣的是当初东阳国讨伐大离国,纯纯粹粹就是为了耀武扬威,就算最后真的灭了大离国,也不过是以儆效尤,毕竟紫荒就算再贫瘠,也是一块巨大的利益蛋糕,谁不想来分一杯羹?东阳皇帝要想霸占紫荒,当然需要立威,所以才会斥责大离国蹬鼻子上脸,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吞海河,视东阳国版图尊严如无物,其心可诛!但是考虑到大离国知错就改,更是配合本国“收复”紫荒的无限山河,可谓是将功赎罪,回头是岸,本国不仅既往不咎,还打算礼尚往来,承诺不会取走吞海河的自治权,这就导致大离国仍需派兵驻守吞海河,但仅仅只有几千兵力走个过场而已。 毕竟吞海河河段全长堪堪超过两万公里,覆盖面积更是在五百万里以上,浩瀚无垠,所以哪怕大离国人人向善,全部都是一胎生八个的好人,也仍是不可能有充足的兵源镇守吞海河。 神仙姐姐多年来待在商贾世家,免不得要跑东跑西,足迹遍布东阳国与紫荒,对于吞海河当然有所了解,事实上,她心一横,打算沿吞海河跑路离开! —— 吞海河这个名字有些荒诞不经,一条河怎么可能吞海?根据某些野史典故的解释,是因为这条河流其实连接归墟,来头之大令人匪夷所思,要知道归墟可是无底之谷,万水汇聚之处,所谓的万川归海的去处正是归墟。 所以说归墟是一切大海大洋的源头,但究竟在何处,却至今不为人知,神秘至极,几百年前有人语出惊人,信誓旦旦保证归墟就隐藏在吞海河下,还给出了一些口头上的证据,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甚至引经据典,以至于不少人当了真。 当时吞海河还只是一条无名河段,如路边野草一般无人问津,可随着那句断言传出,吸引了无数人前去寻找归墟,可惜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也为吞海河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归墟,吞没天下万水,于是这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就有了‘吞海’‘吞洋’这两个响亮名字,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习惯性称之为吞海河。 吞海河上游以山地为主,中游途经区域大部分是平原与丘陵,下游直接抵进紫荒外围,滚滚长流,一直顺流流进大离国境内,女子要以此路离开,无需找到乘船渡口,只需一直顺流而下即可,至于代步工具,一贯符合东阳国边境的荒凉粗犷,仍是那张兽皮毯子而已。 夜幕下,神仙姐姐避开兽潮,与楚铭一行人穿入平原丘陵当中,最终来到吞海河中下游河段的一条支流旁,目光低敛,望向河面,传说归墟藏于吞海河下,也不知是真是假,疲于奔逃女子没有心思一探究竟,就算真有归墟,她也不会去理会。 吞海河水质并不清澈,反而十分浑浊,按理说归墟既然能够吞并天下众水,应该是有容乃大才对,可吞海河总是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不仅河段偏窄,传说源头处更是只有碗口大小,堪称匪夷所思,但好在附近满是沼泽土地,可供大量水源储存,所以河段始终不会断流。 吞海河共计有二十四条支流,其中二十三条支流流入一座名为‘黑云海’的海域,最后一条支流则涌入大离国境内,二十四条支流当中只有一条支流的去向是女子的终点,也是唯一的逃生之路,但想要找到却是难如登天,好在女子已经处于中下游河段,避开了大多数无用支流,只需沿着大离国的方向寻找,就能找到流入大离国的吞海河支流。 她如释重负,身形微微下沉,兽皮毯子平平稳稳落在河面之上,随之顺流而下,感受到的颠簸起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置身于小船之中,甚至能够让人不知不觉陷入睡眠,可想而知水势是何等平坦,但是楚铭惊疑不定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吞海河,藏有归墟?那岂不是很危险?而且吞海河河段如此狭长,谁知道水面下有没有凶兽!” 神仙姐姐平静道:“归墟到底存不存在,还是另外一回事,但这并非是空穴来风,吞海河全长超过万里,但是栖息着的水兽少之又少,这不合常理,所以就有人断定,吞海河下一定有脏东西,吞海河的凶兽数量才会始终被控制在一个范围,这个脏东西到底是什么,众说纷坛,有无数答案,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归墟,但这终究只是一个传闻罢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得清?吞海河里有脏东西,这恐怕是真的,不然吞海河也不会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凶兽,只是确切原因我们无法知晓。” 楚铭喃喃道:“吞海河这个名字,听着就可怕,还是飞在天上比较安全。” 神仙姐姐哭笑不得道:“你竟然会被一个名字吓着?” 楚铭郑重其事点了点头,他没来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出声道:“神仙姐姐,按照字面意思,这条河段能将大海吞下,这难道还不够吓人?” 神仙姐姐叹气道:“哪怕是我,对吞海河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但之所以仍是选择踏上这条归途,也是迫不得已。兽潮爆发,我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卷入其中,反观吞海河,凶兽就算想要解渴也不会来到此处,因为水质不祥,似乎蕴含毒性,凶兽当然不会靠近此处,沿吞海河而下,不知能够帮我们避开多少兽潮。” 楚铭脸色稍稍缓和,反倒是神仙姐姐皱眉道:“但是吞海河下,终究是有或多或少的兽王栖息,所以风险依然存在,但这已经是最安全的返程路线了。” 神仙姐姐补充道:“顺着河流而下,最少都要十多天才能抵达彼岸,抵达与大离国接壤的支流尽头,只要能够走到这一步,就基本上安全了,只是你们三人,可能会被当做偷渡的可疑人员,被大离军队关押起来,甚至被打入大牢,但是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写信给家族求援,不出意外的话,家族已经有人前往大离国,准备接应你们。” “被当成偷渡者抓起来?” 蒹葭眉头一挑,不以为意道:“反正又不是没被抓过,只能等别人来赎我们了。” 神仙姐姐轻声道:“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尤其是人脉浅淡的异国他乡,更要夹起尾巴做人,懂了吗?” 蒹葭突然打断道:“娘亲为何与我说这些?” 神仙姐姐坦然道:“娘亲注定撑不过今晚了,以后将会如何,全看你们自己,娘当然要事无巨细的告诉你们,而且身后事还指望着你们操办。蒹葭,其实娘本来不想与你说这些,你今年也不过是才十三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可娘只恨以前对你娇生惯养,要是让你多学一些本事,或许以后还能派上用场,甚至救你一命,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咿呀咿呀,娘亲你给我闭嘴!” 蒹葭猛然一个前扑,神仙姐姐摊开双手,将这个羊角辫女孩抱入怀中,用尽最后的余力抬起手,为其梳理发型。 第29章 这场兽潮,因我而起 神仙姐姐终究是没能撑过今晚,死得安详平静,虽然这个结果在三人的预料之中,但仍是无法接受,这对于三人的打击,简直是天都塌下来了。悲伤过后,三个孩童并未就地安葬神仙姐姐,而是用一张白布裹尸,打算带回家乡安葬,三人虽然整日与尸体相处,但是却也谈不上害怕,甚至闭眼打盹时,都有意无意靠近裹尸白布,似乎能够得到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蒹葭坐在裹尸白布旁,泪流满面,始终无法接受娘亲已经离世的事实,对未来更有一股深深的忧虑,楚铭与牛重英轮番安慰,为了逗弄蒹葭开心,说了一大堆花言巧语,尤其是牛重英,虽然要脑子没脑子要文化没文化,但是胜在口舌如簧,虽然能气死人,可也能让蒹葭心情稍稍好转,重新振作精神,双拳攥紧道:“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但是这条吞海河支流好似无边无际,哪怕顺流而下数千里,都仍是没有抵达尽头,但却也没有遇到一头凶兽,神仙姐姐为了逃出生天可谓是煞费苦心,处心积虑挑选出最安全的逃跑路线,一旦改换其它路线逃跑,断然不会如此轻松,甚至楚铭一行人可能已经死在兽潮之下。 牛重英惊讶道:“神仙姐姐没有骗我,凶兽果然都不大敢靠近吞海河!” 牛重英双眼精光微微闪烁,对吞海河的神秘之处愈发好奇,兴之所至伸出手,打算触碰汩汩涌动的河面,蒹葭厉声道:“娘亲说了,吞海河水质不详,可能有毒,所以不要触碰!” 牛重英不以为意道:“我只是看看,绝不会将河水吞入腹中,再说了,用火将水煮沸,再毒的水也能喝,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难道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以后跟了我,教你如何绝境求生,我精通一百种打火方法!” 蒹葭咬牙道:“你这个笨蛋!凶兽身强体壮,尚且不敢拿吞海河河水解渴,就你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身体,竟然敢做凶兽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很勇哦!” “你他娘才生不出孩子!” 面对蒹葭杀人诛心一般的嘲讽,牛重英怎么可能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吼一声扑了过去,蒹葭躲在楚铭身后,牛重英伸手挥了挥,示意楚铭滚蛋,他要与蒹葭一决雌雄,但是眼角余光之中,望见尸骨未寒的蒹葭娘亲,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与蒹葭同病相怜,都是失去长辈庇护的可怜人。牛重英当然没有忘记,蒹葭娘亲帮他在兽潮之中寻找家人,于是压下心中怒火,不再与蒹葭一般计较。 但就在此时,本来平平稳稳的兽皮毯子作阴沟翻船之势,突然一个剧烈晃荡,好在三人及时重心下沉,但是神仙姐姐的尸身滑出兽皮毯子,千钧一发之际,牛重英身形向前倾倒,闪电伸出双手,抓住裹尸白布,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毯子起伏剧烈,但裹尸白布不至于掉入水中。蒹葭双眼之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只是兽皮毯子迟迟没有平静下来,就好似一叶扁舟处于怒浪之中,随时都有颠覆的风险。 甚至楚铭与牛重英不幸摔入河面,但都是第一时间捂住口鼻,显然是对河水畏惧如虎,哪里敢打脸充胖子。楚铭与牛重英的确水性不佳,但是吞海河并非大江大泽,恰恰相反,终究只是一条河流而已,虽然河段狭长,但是宽度堪堪不过两丈罢了。 所以楚铭与牛重英能够轻松游至河段的左岸右岸,上岸再轻松不过,只是如此一来,就会被乘风破浪的代步工具抛弃,于是奋力挥舞双臂,抓住兽皮毯子,然后以此为借力点,爬上兽皮毯子,可仍是心有余悸,牛重英叫苦不迭道:“差点就去水里喂鱼了,这兽皮毯子,是要害死老子不成?” 幸亏兽皮毯子逐渐趋于稳定,恢复了以往的平稳,牛重英与楚铭在兽皮毯子上站稳,挺直身体,抖去身上河水,更是拿手锤腹,自虐起来没有半点手下留情,一连锤下数拳,直至胃口翻江倒海,然后跪在毯子边缘干呕,楚铭与牛重英嘴角渗出血迹,但是也将不慎吞入的河水吐了出来。 蒹葭好奇问道:“这样就没事了吗?” 楚铭摇头道:“哪怕把肠子吐出来,都有或多或少的河水留在腹中,除非把胃剖开,掏出河水,但这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河水无毒,不然我们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蒹葭丧气道:“哎呦喂,你们死了,我岂不是要带着三具尸体回去?” 楚铭哭笑不得道:“无需如此麻烦,要是我死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就行。听说你们东阳国盛行火葬,我作为土葬的坚定支持者,绝不会去你们东阳国。” 牛重英嗤笑道:“凶兽嗅觉灵敏,尤其是秃鹫,所以就算把你埋进水泥地里,也会被凶兽找出来,把你的尸身开膛破肚,吃得干干净净。” 楚铭眼神一凛,与蒹葭对视,郑重其事道:“我要是死了,你可一定要带我回东阳国!” 蒹葭无可奈何点了点头,楚铭望向水质浑浊的河面,轻声道:“其实透过河面,可以看到一些鱼儿,但是都长得狰狞可怖,恐怕是因为长时间待在吞海河中所致,那么我们也就得出一个结论,生活在吞海河中,身体多半会发生变异,这对于我们来说绝非好事,那个神仙姐姐说了,吞海河下的兽王数量在两位数以上,而且还是变异的兽王!只希望不要被我们撞见,不然我们就要永远留在吞海河了。” 牛重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神仙姐姐说过,沿着支流顺流而下,平均一天能走五六百里,再有几天功夫,我们就可以回到边境,然后再直奔大离国,神仙姐姐还说了,她已经与家族求援,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 虽然前途并非死路一条,反而十分光明,但楚铭一行人心中仍是不敢有丝毫大意,纵然这条逃生之路万无一失,可仅是茫茫无际的路程以及波涛汹涌的河流,就让人心中始终无法平静,更别提神仙姐姐选择的这条路线并非天衣无缝,反而很有可能隐藏危险。 神仙姐姐不止一次提醒过,吞海河下板上钉钉藏有兽王,甚至还有更为可怕的危险,只不过吞海河共有二十四支流,未必每条支流都有兽王,但对于楚铭一行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头凶兽,都称得上灭顶之灾,故而接下来的路并非没有危险,只是能最大程度保证安全而已。 楚铭睁眼抬头,只见温暖阳光冉冉升起,略微减缓一行人身上的沉沉死气,兽皮毯子中央有一张裹尸白布,已经逐渐可闻尸臭,只是三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有意无意靠近这具尸体,牛重英突然低敛视线,凝视着身下粗糙宽大的兽皮毯子,好奇问道:“这张兽皮毯子真是玄奇,渡在流速如此之快的河面上,竟然还可以做到像船只一般平平稳稳,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不然我根本不信。” 蒹葭淡然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兽皮毯子,而是一头有呼吸有意识的生命,只不过是长得像是毯子罢了,你们紫荒中珍禽异兽多得数不胜数,我们这些商人见到一次就会惊讶一次,衬托得你们见多识广,但是和这张毯子比起来,那些珍禽异兽是不是就显得毫不起眼?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惊讶。” 牛重英双眼蔼然瞪大,不敢置信道:“这竟是活着的生灵?” 蒹葭轻声说道:“准确说是坐骑,只是长相有些别具一格。” 楚铭听得一愣一愣,牛重英转过头一本正经问道:“你信吗?” 楚铭摇摇头,显然不信。牛重英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既然是个生命,那总有灵性吧?说话会不会?” “小毯子,你给我停下!” 蒹葭动作轻柔拍了一下毯子,下一刹,毯子果然一个急停悬挂在了河面之上,牛重英只觉得不可思议,但仍是没有轻易相信,对蒹葭投去了一个疑惑目光,用意不言而喻,不料蒹葭不耐烦道:“爱信不信!你们不是人手一本《万兽谱》么,要是真的好奇,不妨从这本书上找一找,总是来问我做什么?” 生平不爱读书的牛重英顿时没有了深究的欲望,倒是楚铭不苟言笑地翻开了《万兽谱》,这本堪称巨着的科普类书籍,由商人根据无数记载凶兽的古籍上的三言两语汇合编撰,最终成书,版本并非完全相同,内容也就不一而足,紫荒原住民手中流传最多的就是由东阳国商界统一整理分类的《万兽谱》,以商界的徽章作为封面,羊皮纸质,共有十二册,共计超过万页,囊括万类凶兽,又按照‘飞禽’‘走兽’‘水兽’‘水陆双栖’的区别独立出版,以便紫荒原住民更好确认对比。 只是楚铭很快放下手,将要比脑袋更加厚重的《万兽谱》,放回腰间蛇皮袋中,转而翻出另一本《万兽谱》,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内容不同,东阳国商界看似整理的井井有条,其实都是一些平日随处可见的珍禽异兽,不足为奇,很少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内容。 而楚铭眼下翻出另一本全新的《万兽谱》,则是由东阳国的某位富商出资编缀,内容极其刁钻,专门收录世所罕见的瑞兽异兽,甚至包括一些已经确认灭绝的神兽神禽,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商人想借紫荒原住民之手,寻找这些近乎“灭绝”的生灵,本质上和东阳国商界的目的一致,都是对所要之物明码标价,诱导旁人寻找,只不过一个大众,一个小众。 新取出的《万兽谱》薄了不止一星半点,一手即可握住,随便翻开几页,倒是没有找到像兽皮毯子这样的奇异生灵,牛重英迫不及待问了一句如何,楚铭刚好看到有关于五彩祥云的记载,笑道:“我只找到了五彩祥云,也是坐骑,可比这张兽皮毯子神秘许多,据说是诞生于补天时代的云朵,代表风调雨顺,一旦降服,让其彻彻底底成为坐骑,便可为家族乃至是国家积攒福缘。” 牛重英讶异道:“真的假的?” 楚铭一本正经说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牛重英狐疑道:“是谁这么厉害,能将五彩祥云收为坐骑?” 楚铭无奈道:“这个书上则没说,但是有说这一百年来,五彩祥云曾四次出现在紫荒外围,可到底有没有被收服,就没有人知道了。” 牛重英嘀咕道:“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要是五彩祥云已被收服,我也不好去棒打鸳鸯了。” 蒹葭气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嘴脸,还收服五彩祥云?何止是口气大,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楚铭附和道:“内围区域有多少兽王,恐怕老天爷都数不清楚,更别提那传说中的四大王者,恐怕五彩祥云早就被收服了,怎么可能轮到你?” 牛重英白眼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这个实力?蛮力不够,那就以德服人来凑。” 蒹葭瞪了一狂妄到了极致的牛重英,然后嘴角翘起,没来由有了笑意,原来是后知后觉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牛重英讥讽道:“坐骑之所以能被称为坐骑,肯定是胜在速度快,可你的坐骑未免太拉胯了,完全就是借河水的流速而已,就这就这?要不是我水性不好,否则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蒹葭被这句话气到七窍生烟,竭尽全力压下心中怒意,耐着性子解释道:“要让马儿跑,就要管够草,想让坐骑速度趋至巅峰,需要喂养大量灵力,到时一日三千里也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我们身上的这点可怜灵力,如何喂饱坐骑?所以只能依靠水势顺流而下!” 牛重英讪讪笑道:“要是把我喂饱,那速度绝对......” “你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左脚踩右脚上天!?”蒹葭一巴掌招呼过去。 不再大言不惭的牛重英停顿了一下,随口问道:“我活了十三年,从来就没有见过五彩祥云,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可想而知五彩祥云是何等神秘,商人怎么还对五彩祥云有想法?” 楚铭笑道:“商人对五彩祥云明码标价,价格高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说不定真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想对五彩祥云下手,万一哪天真的偶遇了,又成功活捉了五彩祥云,但最后还不是为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商人倒好,只是出了一本书,对于其中危险却闭口不谈,《万兽谱》和《食疗纲目》的确很有研究价值,但却不知让多少人鬼迷心窍,踏入内围送死。” 好像被指桑骂槐的羊角辫女孩脸色难看,撇撇嘴:“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爹!” 楚铭一愣之后,打起了圆场,“也不是所有商人都这样。” 蒹葭不再计较,站起身来,眺望四周,因为身下兽皮毯子乃是通灵坐骑,哪怕河流再湍急,毯子都不会彻底失去控制,使得一行人甚至有观光赏景的闲情逸致,此时已经来到内围边缘区域。 蒹葭面色忧心忡忡,其实平时来说,内围边缘的危险性不值一提,也就偶尔出现几头兽王,更多的还是普通凶兽,不值一提,本来蒹葭犯不着担心忧愁,但是兽潮爆发之后,大批兽王强者毫无征兆囤聚在内围边缘上,使得此地比之平时危险了百倍有余。 说曹操曹操到,那牛重英猛然起身,河岸不远处有一头兽王与其遥遥对峙,蒹葭低声道:“坐下!” 牛重英几乎一瞬间就跪了下去,跪下之后还情不自禁身体颤抖,哪怕心气高傲如他,在面对兽王强者的时候,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惧怕,楚铭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跪了?牛重英何时表现过如此懦弱的一面? 蒹葭毫不留情放声嘲笑,似乎生怕那尊兽王听不见。 楚铭在心中骂骂咧咧,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好在牛重英没有急于找回场子,成了全天下最老实的人,与牛重英对峙的那头兽王最终没有过来痛下杀手,一行人顺利离开,牛重英很快又原形毕露,将那尊兽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丝毫没有先前跪下时的卑微,蒹葭没有制止不安分的牛重英,夜幕笼罩之下,这位羊角辫女孩心中没有丝毫安全感,以至于变得疑神疑鬼,牛重英滔滔不绝的话语,反而能让她心中好受一些。 一直到后了半夜,在大体上仍算得上平安无事,一行人都有了困意,只是三人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不能轻易熟睡过去,必须要有人守夜,否则根本无法预防危险,楚铭与牛重英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蒹葭放心休息,楚铭与牛重英陷入沉默之中,两人虽然是多年好友,有不计其数的话题,但是此时无话可说,因为双方各有心事。 牛重英想到了一尸两命的候殊,想到了生死不知的父母,他心如刀绞,饱受折磨,不知不觉闭眼睡去,梦境之中,他终于抵达吞海河支流的尽头,朝思暮想的父母站在对岸等候,还有本该死在流沙下的候殊,再往前,昔日无数张熟悉面孔纷纷浮现,人数之多,以至于紧密簇拥成了人海,这一幕极为温馨,好像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兽潮从未发生,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但事实恰恰相反,这个温馨的画面,只停留在牛重英的梦境当中。 楚铭见牛重英睡意正浓,但有一行眼泪划过面庞,狐疑道:“这是做噩梦了?”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约莫已经过去两个时辰,牛重英精力旺盛,哪怕玩得再精疲力尽,楚铭也从未见过他能睡足四个时辰,往往休息三个时辰便没了睡意。 所以再坚持一个时辰,就能等到牛重英醒来,在这期间,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楚铭枯坐在兽皮毯子上,就快要闭上双眼时,异象骤起!脚下的河水先是暴溅而起,继而侧身挤压而出,猛然间拍向对岸,不断蔓延出去,水流反复不绝积攒之下,一浪高过一浪,以至于视野之中,水流堆积出百米之高! 四面水墙,滴水不漏堵住了楚铭一行人的去向。 然后只见这四面水墙纷纷回流而来,环绕成圈,汇为龙卷! 水龙卷! 呈现旋转之势,慢慢往内收缩,如要将龙卷内的楚铭一行人绞成肉沫! 楚铭没有急于唤醒牛重英与蒹葭,也没有太过惊讶,这一路上注定危险重重,楚铭甚至都没有想过能够活着离开,但是却也没有坐以待毙,楚铭挺直身躯,气势开始节节攀升,他体内经脉有如江水倒灌,如即将渴死的鱼儿重归池塘,骤然有活力! 楚铭吸纳灵气两年有余,体魄增强,力量暴涨,这个弱小的身体甚至可以暴打青壮。 楚铭竭力抽出体内灵力,兽皮毯子虽然速度飞快,但是需要灵力催动,楚铭的用意不言而喻,将身体内积攒的灵力尽数掏空,灌入兽皮毯子,只是毯子不为所动,楚铭急得破口大骂,老子掏空了身体,你就这么对我?!事实上,毯子有灵,当然不会傻到去送死,四周的水墙看似不堪一击,其实正在层层挤压,撞进去就是被碾碎的下场,可是坐以待毙,更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可谓是进退两难。 只是下一刹,水墙的合拢之势骤然一顿,如同一个天罗地网罩住楚铭一行人! 楚铭打算孤注一掷,兽皮毯子的速度,取决于是否有灵力灌输,蒹葭娘亲当然想到过这一点,留下六只千纸鹤,每一只千纸鹤都蕴含磅礴灵力,能够让兽皮毯子快得风驰电掣,速度暴涨数十倍!楚铭正好持有两只千纸鹤,使用方法倒也简单,就是将千纸鹤摁在兽皮毯子上,然而当楚铭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兽皮毯子仍是纹丝不动。 楚铭好言相劝道:“不能怂,不能怂,不然我们都要死翘翘!” 但兽皮毯子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而且还嫌弃楚铭聒噪,疯狂甩动起来,差点就被甩出去的楚铭悻悻然不敢作声,干脆闭眼等死。 只是短暂沉默过后,兽皮毯子还是打算放手一搏,可严严实实封住四周的水墙轰然倒塌,砸得河面碎裂的同时,也有大如古树的水柱轰然溅起,恰好激射在兽皮毯子上! 兽皮毯子被水柱冲撞得飞上高空,然后重重落在地面,得亏是有兽皮毯子垫背,不然楚铭肯定摔得粉身碎骨。比起突然出现的危险,更让楚铭惊讶的是,蒹葭与牛重英仍是没有醒转过来,这简直邪门了!从高空上往下一摔,哪怕是哑巴也要吭一声,然而蒹葭与牛重英一动不动,简直要比俘虏更加老实! 兽皮毯子被水柱一撞,也透出奄奄一息的意味,色泽黯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楚铭只能自食其力,拔腿就跑,但是他的眼角余光看见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的吞海河支流当中,一头已经死去的巨蛟昂首而起,半个身体露出河面,漆黑不见瞳孔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楚铭,嘴中还有嘶嘶作响的声音,这绝对是吞海河下为数不多的兽王强者!哪怕是一百个楚铭,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诡异的是,已经死了。 楚铭身体蜷缩,整个人惊骇欲绝,正要腿一蹬眼一闭...... 一名黑袍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蛟首之上,自言自语道:“这场兽潮,因我而起。” 第30章 咬牙与收礼 黑袍男子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几乎要吓死人,要知道这场兽潮爆发不过数十天,就已经惹得天下拭目以待,所有人都生怕引火烧身,因为这一次的兽潮规模空前巨大,史无前例,恐怕整个人族都要葬身于兽潮之中,东阳国的边境驻军更是毫无招架之功! 堪称是翻天覆地的浩劫。 故而这场兽潮虽然暂时被视为奇闻异事,不过娱乐而已,但事实上却关乎整个人族的生死兴亡,娱乐?这个消息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 对于东阳国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噩耗,但比起浩浩荡荡的兽潮,其实更惧怕这是有心之人的故意为之,兽潮一旦殃及灵域人族,最先受到损失的定然是东阳国,至于其余外人倒是可以幸灾乐祸一阵子,看东阳国的边境驻军如何在兽潮下一一赴死,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怕是已经为时已晚,离死也不远了。 以兽潮消磨东阳国国力,显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损人利己,让紫荒凶兽与东阳国驻军互相残杀,东阳国兵力减少的同时,还能让凶兽一并元气大伤,还外围区域一个朗朗乾坤,可谓是一石二鸟,纵横捭阖不过如此。 所以兽潮爆发之时,东阳国军方就高度重视,害怕这是敌国使出的驱虎吞狼之计,但深入了解之后,不仅没有减轻压力,反而更加惧怕,因为这一次的兽潮规模,卷入成千上万的族群!这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说是要覆灭东阳国都显得小题大做,这是何等的严重? 难以想象。 好在根据东阳国的调查,暂时可以确定这只是凶兽之间爆发的矛盾,未必会殃及灵域人族,可眼下这名男子不打自招,承认兽潮乃是人力谋划,而他就是罪魁祸首,这是何等的嚣张,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与天下苍生为敌? 黑袍男子对楚铭的目瞪口呆并不在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脚尖一点,将巨蛟尸体踩入身下的吞海河。 其实黑袍男子来历之大,已经不是这个世界所能容纳。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不可名状之物被残忍分尸,三根血管化作了时空长河,对应上游中游下游,其中下游所化的血管最为薄弱,故而相比于上游中游,下游不能容纳过于强大的能量,当下游有生灵强大到了一定程度时,就会飞升进入血管较厚的中游,但黑袍男子却是恰恰相反,从上游而下,与整个世界规则反其道而行之。 这名男子修道至今已有六千年,如此长的时间,哪怕是一头猪都能成精,事实上,他巅峰时的战力已经足以撑爆下游世界这根血管,但他修为全无,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从上游到下游的路程并不顺利,他跌境了,但究竟是一厢情愿还是迫不得已,无人知晓,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自愿跌境,否则他就要被天道强迫跌境。 男子瞥了一眼楚铭一行人,三人全是十来岁的年龄,这让他微微眯起双眼。 六千年来,男子经历了无数勾心斗角打打杀杀,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拜倒在他脚下,修道与天地人相争,或多或少还有一些无辜之人死在他手上,但他心中毫无波澜,由此可见这名男子并非菩萨心肠之人,甚至伤天害理的事都信手拈来,不过男子尤其喜爱孩童,并非是肉体上的变态的爱,而是出自于长辈的期盼。 男子从未杀过不谙世事的稚童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所以楚铭一行人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楚铭没有急于逃跑,而是走向不省人事的牛重英,他蹲下身,左手中食二指并拢,小心翼翼放在牛重英鼻息下,皱了皱眉头,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绝非善类,楚铭丝毫不怀疑他有隔空杀人的本事,但是牛重英此时呼吸绵长,生机之力勃勃,气息前所未有的安稳,可任凭楚铭如何拍头打胸揉裆,牛重英都始终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有古怪!” 楚铭干脆不再理会牛重英,目光如刀盯着黑袍男子。 黑袍虽有六千岁高龄,但相当年轻英俊,不过只有二十岁的模样,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没有中年后的臃肿感觉,只是眼神中蕴含一抹深邃的沧桑,为本就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成熟英气,再加上修长的身段衬托,甚至比女子还要漂亮,哪怕是楚铭这等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的人,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黑袍男子来到楚铭身旁,没有想象之中的气势汹汹,反而是和蔼可亲,他轻轻抚摸楚铭脑袋,力道甚至小到了让人感受不到的地步,这并非是因为男子虚弱无力,而是在安抚楚铭的不安情绪。 黑袍男子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铭只觉得毛骨悚然,也有些不可思议,他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接近半个月没有打理清洗,已经生出虱子,这个萍水相逢的黑袍男子竟然对此一点都不嫌弃?楚铭见惯了商人嫌贫爱富的一面,以自己的邋遢,也早已习惯了被嫌弃,没有想到会被一名陌生男子如此温柔对待,情绪平静下来。黑袍男子抽回手,双眼亮起一团光芒,轻声道:“你要和我走一趟。” 楚铭一头雾水,反问道:“去哪?” 男子指了指紫荒内围的方向。 楚铭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好不容易逃到此处,如何心甘情愿再走上一趟冤枉路?但是碍于这名男子的淫威,楚铭连摇头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脸色变得极其别扭,男子平静道:“我与你结伴而行,不会让你送死。”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楚铭只是目不转睛望向吞海河支流的尽头,这个方向和黑袍男子所去的地方恰恰相反,苦笑道:“我想去那里避难。” 男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因为被拒绝而变得神色颓然,楚铭见他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算,心中微微一喜,黑袍男子虽然脸上布满了悲观情绪,但是唯独没有怒意,对于楚铭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起码说明男子没有暴起动手的征兆。 只是楚铭不敢擅自离开,学兽皮毯子,保持住‘敌不动我不动’的防御态度,这虽然是狐假虎威,但是也能起到拖延作用,于是两人的冲突没有进一步爆发,反而是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之中,黑袍男子最后大袖一甩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还很是善解人意地提醒道:“跑路不规范,黄泉路上见。所以你们三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楚铭热泪盈眶,对男子抱拳感谢,离开之前,还看了一眼神色落寞的黑袍男子,心中莫名其妙有些感激,但是下一刹,道貌岸然的黑袍男子便是原形毕露,伸出一手,兽皮毯子中央的裹尸白布随之飘荡而起,来到黑袍男子脚下,隐隐约约可闻尸臭。 楚铭目瞪口呆,白布里的可是神仙姐姐,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楚铭跳脚道:“白布里没有宝贝,只是一具尸体,还给我!” 不曾想男子视若无睹,一脸云淡风轻,反问道:“尸体又怎样?” 楚铭心头一震,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仍是那副欠揍的神色,冷淡道:“你猜。”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腰,这个充满暗示性的动作让他大感不妙,外围边境民风野蛮,对于鱼水之事,楚铭并非一窍不通,男子的举动不言而喻,楚铭愈发觉得细思极恐,那可是一具尸体,当真下得去手? 男子似乎看透楚铭的心思,平静道:“我不在乎是死是活。” 楚铭破口大骂道:“伪君子!” 何止是伪君子,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但男子对此毫不在意,蹲下身,拆开白布露出尸体前,一肚子坏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也想来分一杯羹?” 哪怕楚铭再厚颜无耻,听到这话都不禁满脸通红,冲上前去,一头直撞男子胸膛,将其撞出数丈之远,然后两人一路扭打至河边,竟是男子节节败退,被打得鼻青脸肿,求饶道:“好汉别打!” 楚铭不由分说道:“老子给你一军拳!” 说是扭打,其实更像是大人与孩童之间的游戏,谁胜谁负早已可以预料,不过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但黑袍男子下足了功夫,身上出现的伤痕一点都不含糊,看起来很是可怜。楚铭稍稍冷静下来,收敛怒气,皱眉问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为啥就跟个禽兽一样?” 被人夸赞相貌,还是被童言无忌的孩童,男子有些沾沾自喜,丝毫不在乎后半句的禽兽二字,笑眯眯道:“你不仅长得好看,行为举止还很正人君子,日后必可成为大器!” 楚铭白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我要去紫荒内围,需要一个帮手,你再适合不过。” 楚铭冷笑道:“我拒绝你会杀了我?” 男子毫不犹豫摇头道:“不会!” 楚铭没好气道:“那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把我杀了又算得了什么?” 男子大义凛然拍胸脯保证道:“在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早已立下誓言,绝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与老人,你大可以放心走,不过在下只承诺不会伤害你们三人,其余的事情,在于便可为所欲为了。” 楚铭眼皮子跳了一跳。 男子继续蛊惑人心,拿出一大堆来自紫荒内围的天材地宝,都是大补之物,仅是天山雪莲就有三株!楚铭瞪大眼睛问道:“这些草药是哪来的?” 男子脸色平淡道:“进了一头兽王的领地,带出来这些宝贝,你还要不要?”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问道:“你有这么厉害?” 男子点了点头,微笑道:“相逢是缘,这些全部给你。” 楚铭没来由觉得恍如隔世,根本想不通男子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不去捡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只是敷衍道:“无功不受禄,你的东西我不要!” 男子稍稍偏移视线,望向楚铭的两个同伴,语出惊人道:“这个人叫牛重英,那个羊角辫女孩叫做蒹葭,但应该不是本名,至于你嘛,是自己告诉我名字,还是让我说出来?” 咬牙收下大礼,楚铭沉声道:“别说了,现在就走!” 第31章 六千岁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黑袍男子的请求,但是楚铭没有急于离开此地,迈开步伐,径直抱起那张白布,再往回走去,将白布放回兽皮毯子中央,五指之间宣泄出一团厚重灵力,自行融入毯子当中,然后将手抽回,有灵力充斥的毯子顿时飘荡而起,落在浑浊河面上,瞬间顺流而下,消失在了楚铭的视线之中。 黑袍男子好整以暇道:“你的这两个同伴,没有生命危险,再过片刻就会醒来。” 楚铭当然不知道,不多不少片刻之后,蒹葭和牛重英纷纷醒来,发现楚铭离开之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混世魔王与富家千金也不清楚,楚铭正在原路返回,沿上游河道而行,与牛重英背道而驰,与东阳国愈行愈远,脚力不快,一个时辰也走不了几里路。黑袍男子默默跟在楚铭身后,一言不发,两人年龄相差巨大,身高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楚铭努力踮起脚尖,也才与男子腰部齐平而已,以至于楚铭无论如何努力抬头,都看不清男子的脸庞,只是在无法聚焦的视线当中,清晰看到一个锋利的脸部轮廓。 楚铭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场兽潮是因你而起,但是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吗?” 男子苦闷道:“证据没有,但我说的句句属实.......” 楚铭打断道:“你要用性命发誓?” 男子瞪眼道:“这都被你猜到了?” 楚铭没好气道:“到底要去哪里?” 就在此时,有一头独角兽踏空而来,体型并不高大,与边境驻军的战马相差无几,和商人的重型马对比就略小一筹,但毋庸置疑是一头上好坐骑,男子洋洋得意道:“这头独角兽不同凡响,速度胜过大多数兽王,耐力更是厉害,一日两千里都绰绰有余!” 楚铭皱起眉头,这头独角兽板上钉钉是男子的坐骑,可是要知道紫荒中的凶兽大多桀骜不驯,以武力强行镇压,或许有所成效,但到关键时刻,十之八九会掉链子,然而这头独角兽步伐坚定地走向黑袍男子,恐怕只有驯兽师才能知晓其中困难。 但是当独角兽走近之后,才发现它竟然已经失去了气息,男子头也不抬,说了一句让楚铭毛骨悚然的话语,“死的比活的好用。” 男子干脆利落翻身而上,楚铭有些不情愿,但是男子主动抓起楚铭的手,一起坐在独角兽背上。楚铭脸色如常,但是内心再也无法平静,身下的坐骑已经死去多日,却如同一只提线木偶被男子控制,跑得飞快,更是不需要休息减速,男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死物确实要比活物耐用,哪怕坐骑的四肢已经磨烂,速度都不会放缓分毫,愈发显得这名男子冷酷无情。 男子在楚铭耳边轻声道:“把我给你的草药拿出来。” 楚铭只得乖乖照做,拿出一株火红人参,放在视线前仔细端看,只是独角兽速度太快,以至于迎面扑来的狂风几乎形成实质性杀伤力,楚铭不得不眯起眼睛,但双眼仍是一阵刺痛,握着人参的手臂都有些摇摇晃晃,楚铭稍稍一个不留神,就会连人带参一起被狂风吹走。 身后的黑袍男子伸出手,屈指一弹,弹出一股无形劲道,直扑人参而去,刹那之间,只见楚铭手中的人火红参顿时碎裂成渣,散发出一股清香的同时,化作粉末涌入楚铭嘴中,这株人参已经有千年年限,汲取人月之精华,所以药力浓郁,但对于楚铭而言,根本吸收不了,甚至可能爆体而亡。 楚铭面露痛苦之色,男子没有冷眼旁观,命令独角兽停下脚步,然后一手摁住楚铭后心,为其运功化去药力,但楚铭脸庞上的痛苦之色愈加浓郁,全身骨骼如被巨力碾压,可也能够感受到体内积攒的灵力正在节节攀升,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涨船高。 只是过程痛苦,以至于楚铭疼得昏死过去,不知多久才睁开双眼,脸色仍是苍白如纸,仿佛大病初愈之人,但是楚铭清晰到体内灵力流转的与之前有所不同,更加轻松许多,而且充入经脉穴窍,润养四肢百骸,楚铭先前觉得灵力抽调窒碍难行,必须使劲浑身解数才有所成效,而现在变得轻而易举,如同雏鹰羽翼渐丰,虽然跌跌撞撞,但终于是可以翱翔于天际之中了。 楚铭的进步肉眼可见,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感觉天地间的灵力变得柔和许多,与之前截然不同,要知道灵力属性极为暴虐,对身体有弊有利,而最大的弊端大概是会损伤身体,但是当灵力转为柔和后,利于吸收的同时,还会大大削弱灵力对身体冲击留下的伤害,弊端全无,可以开始肆无忌惮吸收天地灵气。 黑袍男子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楚铭对黑袍男子不再如之前那般敌视,平静道:“仿佛打通了传说中的任督二脉。” 男子点头道:“有这种感觉就好,你可以试着吸收这方天地的灵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男子卖了一个关子:“这一切说来话长,之后再跟你慢慢道来。” 楚铭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男子无奈回答道:“之后我们大概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龙王领地,一个是珊瑚海,去完这两个地方,我就送你回去,保证你毫发无损,而且修为暴涨。” 得势不饶人的楚铭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一本正经回答道:“鬼魅。” “好奇怪的名字。” 楚铭揉了揉下巴,质疑道:“这是你的真名?” 自称为鬼魅的男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冷冷道:“我的名字与来历都不重要,你也没有深究的必要,否则沾染上大因果,要跟我一样变成残疾人。” 楚铭狐疑道:“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两只耳朵,两手两腿,你一个不少,怎么就是残疾人?难道是心理残疾?” 男子恼火道:“快点滚去修炼!” “好好好!” 楚铭屏息凝神,外围边境灵气枯竭,内围区域恰恰相反,不仅灵气浓郁,而且空气清新,让人每时每刻都感到一阵舒适,哪怕是打坐都不会感到枯燥。楚铭缓缓吐纳,吸收灵气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艰难,反而轻松地让他感到不适应,楚铭双眼微微瞪大,这意味着什么?日后的修行注定一日千里,大有作为,哪怕仍是待在贫瘠的边境上,与以前的修炼速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男子若无其事说道:“锻气这个境界,是以体内灵气锤锻滋养肉身,大致可以分为十层小境界,这个境界主要是修力,用灵气改变身体肌肉乃至是细胞,你现在的力气,撑死也就只能背起百斤的沙袋,实在太弱了,现在继续对我出手,看看你进步如何。” 男子伸手做出了一个迎战举动,楚铭却也没有拒绝,只是他不急于与男子贴身肉搏,而是掏出几颗石子,一抛而出。以往打猎,打的最多的还是天上飞禽,只是要小心谨慎些,一旦误伤到商人的指路灵禽,往往下场很惨。 楚铭尤其喜欢以石子击打秃鹫,这类飞禽体型巨大,寿命也长,也是边境上最常见的飞禽之一,东阳国人对秃鹫极其厌恶,因为是食腐动物,但对于楚铭来说,其实还好,最大的缺点就是秃鹫羽毛太过丰盛,难以剔除,再便是秃鹫肌肉强壮发达,尤其是胸部位置坚硬如铁,其硬度恐怕连可吞大象的巨蟒都无法消化。 虽然东阳国人厌恶秃鹫,但却对其羽簇形成的皱翎情有独钟,将其当做箭羽,虽然远远没有雕翎好用,但胜在廉价,在东阳国占据不小的市场。 一般而言的渠道,是商人从紫荒原住民手中以低价收购秃鹫皱翎,转而高价卖入东阳国,所以楚铭也会专门保存秃鹫皱翎,以便日后卖给商人。此时储物袋中就有数簇,一口气抛出六颗石子,然后无缝衔接十二根秃鹫皱翎。 黑袍男子不躲不闪,身形稳如泰山,任凭楚铭的攻势落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脸庞上更没有情绪波动,只是默默感受石子冲荡在身体上时所爆发出的力道,常理而言,楚铭倾力扔出的石头,哪怕是铜墙铁壁也能砸出痕迹,但是男子不仅若无其事,而且还露出一个讥讽笑容。 男子大袖一甩,将迎面射来的秃鹫皱翎尽数卷入袖袍之中,复尔一甩,点射在了楚铭脚下,十二枚皱翎连成一排,迫使楚铭停下脚步。 楚铭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仍是继续前冲,男子冷笑道:“石子抛掷的如此精准,一看就是打猎的好手,但应该是第一次用来打人,而且还是怀了必杀之心,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要是真把我杀了,你一个人能走回去?” 楚铭默不作声,只是男子的警告话语让他如梦初醒,明白双方实力悬殊,果断停下脚步,但是男子没有轻易放过楚铭,一脚踩住楚铭脊椎,踩得其倒地不起,楚铭叫苦不迭,他虽然不曾读过医书,可也知道脊椎受伤的严重性,动辄便要瘫痪,好在男子没有让沦为残废之身的意思,慢悠悠挪开脚,望向前方尘埃滚滚,淡淡道:“有兽潮来了。” 楚铭挣扎着站起身,爬上独角兽,与黑袍男子一同冲向内围区域,楚铭有些与人打架打输后的不服气,男子笑道:“差不多有三千斤大力了,但是想打赢我是不可能的。不过来日方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的实力可以慢慢提升,之后再与我决一胜负也不迟。” 楚铭脸色阴沉,上了这条贼船,哪怕对境界有所裨益,楚铭都仍是后悔莫及,毕竟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送掉小命,哪怕成为像蒹葭娘亲一样的仙师又如何?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楚铭强行冷静下来,不打算让自己死不瞑目,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说这场兽潮因你而起,但是原因经过结果是什么?” 男子抬高视线,望向天空,说了一句古怪话语:“你知道那些演义神话中的天神吗?” 楚铭皱了皱眉头,问道:“当然知道,但了解得十分有限,只清楚神仙居住在九天之上,像我们这样的凡人,最多只有顶礼膜拜的资格,难不成你也是神仙?” 男子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 楚铭反问道:“什么梦?” 男子神秘兮兮道:“一个.......透露着世界本源的梦境。” 楚铭试探性问道:“是一个不可名状之物,被分尸的梦境?” “不可名状之物?” 男子揉了揉下巴,笑道:“可以这样称呼它,你都梦到了一些什么?” 男子满脸好奇,楚铭叹气道:“我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梦境,仅此而已,难道这个梦境真的有什么玄妙之处?那个不可名状之物又是什么?” 男子加重语气道:“这个梦,是我们给你们的礼物,让你们明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至于那个不可名状之物的名字,就叫做时空长河,但究竟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清,只知道我们生存在‘时空长河’的血管当中。” 楚铭皱眉问道:“你说的我们是谁?为什么要送我们梦境?” 男子脸色莫名忧心忡忡,自嘲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应该只能个普普通通的天兵,但即便如此,在你们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太小,始终容不下我,所谓天道,一直都是此消彼长两两权衡的规律,我要是以巅峰战力来,便会被天道所不容,引来镇压打杀,所以只能自行跌境,将修为跌至不会影响天道平衡的程度。” 顿了一顿,缓声道:“更确切的说,所谓的天道,不过是血管所化,不仅是我所在的世界有天道存在,你的这座世界也有天道,相当于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两个天道都是血管所化,不同的是,你这边的血管更为薄弱,而且已经开始硬化,不能容纳太强的力量,不然就会将血管撑爆。所以到了一定境界,就必须飞升离开,去往那个更为坚韧的血管所化的世界,是为时空长河中游。” “三根血管连在一起,成了三个藕断丝连的世界,好似三个断流的河段,所以我们将其称为时空长河上中下游,你所在的就是下游世界,是由那条最为薄弱的血管所化,血管之中有意志,此即天道,而我的实力,已经强到能与天道对抗,一山不容二虎,所以天道要将我抹杀!” 楚铭眨了眨眼睛,对这段故事向往不已,但是男子接下来的自嘲话语,让楚铭心灰意冷:“我怂了,终究不敢与那天道为敌。” 楚铭好笑道:“所以你就自残,让天道觉得你再无威胁?” 男子没好气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屈辱又能如何?” 楚铭忍不住怪笑起来。 大丈夫敢作敢为,岂可以自残换取别人的怜悯? 但这话只敢在心中想想,嘴上根本说不出来。 男子低声道:“不过自毁修为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便取了个折中法子,将一身修为凝练成三支羽毛,当初我从中游世界跌落,三支羽毛也随我一起飘下,落到了紫荒当中。我之前只知道紫荒满是凶兽,其中不乏开启灵智成就通天修为的兽王,却不知道凶兽之间有制度有规模,你想一想,要是神仙突然临尘会怎么办?” 楚铭面露沉思之色,挠挠头:“神仙可是被当做祖宗供养的存在,要是出现于世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的。” 男子摇头道:“可惜这里是弱肉强食的紫荒,有几头凶兽会敬仰神明?甚至准确些说,有凶兽已然具备‘成神’的实力,所以就更谈不上尊敬神明,反而想要将其取而代之。路上我遇见了一个自称‘鐅族勇士’的男子,他与我说,这里的四大王者,都有飞升的希望。” 楚铭狐疑道:“还有呢?” 男子继续说道:“他还洋洋得意介绍起了自己所处鐅族,作为一个人族部落,却能在紫荒中存活,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不仅如此,那鐅族还有统一紫荒的大愿,但前提是那四大王者全部飞升,足可见四大王者的可怕,另外也说明,这四大王者都有飞升的心愿,只不过缺少一个契机,我在他们眼中就好比长生肉,哪里会被供奉?” 男子突然脸色庆幸,颇为自豪说道:“虽然修为尽失,但好在我肉身无敌,别说是你伤不了我,就是那王者亲临也未必能夺我性命,但我修为凝练的三支羽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掉落在紫荒各处,一处在珊瑚海,一处在龙族。” “内围区域中除了鼎鼎大名的四大王者,还有一头极其强悍的兽王,战力不再四大王者之下,这头兽王的名字叫做朱厌,坐骑是五彩祥云。这最后一根羽毛,就是被朱厌所得,不过这位兽王也是马马虎虎,对好不容易得来的羽毛爱不释手,连休息都不肯放下,被我找到了机会,趁它睡着的时候,趁虚而入夺了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三分之一的修为,估计这头兽王已经懵了,怎么一觉过后,宝贝不见了?有道是冤家路窄,说不定我们会在路上遇见这头兽王。” 楚铭一脸不信道:“你有这么厉害?” “没有,当然没有。”谦虚地摆摆手,男子平静道:“将修为凝聚成三支羽毛之后,我的战力就一落千丈,远远不如之前,亏得是这副皮囊刀枪不入,所以即便面对兽潮也无需让步,更不用害怕兽王的杀力,我这个人,肉身无敌。” “羽毛由我修为凝练而成,拿回来了,也就代表着我的修为回来了,但其实没有这么简单,一支羽毛是我三分之一的修为凝练而成,要是将其融入,我便会恢复三分之一的修为,看似是一件好事,其实不然,天道守恒,我的修为不能超过那个界限,否则必然会招来打压,所以即便夺回了羽毛,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说到这里,男子叹了一口气。 楚铭问了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是不是神?” 男子敷衍道:“功德到了,自然能封神。” 楚铭愈发疑惑,微微加重嗓音问道:“那你是从天庭下来的。” 男子摇了摇头,突然兴趣盎然,耐着性子与他解释起自己的来历,在楚铭理解当中,中游上游便是仙人居住的地方,男子来自于上游,这根血管坚韧且厚重,能够容纳更加强大的力量,反观下游的容忍程度最为刻薄,这一点也是最让男子感到憋屈的地方,明明已经夺回了一支羽毛,但却不能汲取羽毛内的能量,不然他就会强到一定境界,被天道镇压。 楚铭听得半知半解,加重语气问道:“如此说来,羽毛不过是绣花枕头,有什么用?” 男子咬牙而笑:“我修为一旦恢复,哪怕只有三分之一,都会被这座世界所不容,唯一的办法就是遁回中游,实不相瞒,要是我想,现在就可以恢复三分之一修为,进而回到中游,但是还有两支羽毛不要了?那可是四千年道行!” 听到四千年这三个大字,楚铭掰开手指算了算,随口问道:“所以你六千岁?” 男子点了点头。 楚铭径直问道:“所以你要将三只羽毛都夺回来,恢复全部修为,再遁回你的世界?” 男子点了点头,正色道:“要是将那三支羽毛全部夺回的话,我确实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只不过好不容易来到这座世界,倒是不急着走,我送了你这么多天材地宝,作为回报,你也要尽尽地主之谊才行。” 楚铭脸庞上的疑惑之色更浓,刨根问底问道:“你既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倾尽一身修为,凝聚成三支羽毛,还偏偏丢了,不得不找回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男子英俊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怒色,冷哼道:“我从时空长河上游一直被冲荡到了下游,你知道这是多少亿万里的路程吗?更何况河水湍急,时空长河之水恐怖至极,那赫赫有名的四大王者哪怕只沾染一滴一毫,也是死无全尸的下场,我不仅置身于其中,还被硬生生裹挟了上中游两个河段,我受了多少苦,你自己掂量一下。” 听得楚铭都有些心疼。 男子喟然长叹道:“哪怕我肉身无敌,也有些承受不住,用尽了各种办法才得以苟延残喘下去,来不及休息,又要面对时空长河下游给予的打压,不得不将修为凝练成实物,但最后却无力留住这份修为,只能让其如无根浮萍飘散各处,一处在龙族领地,一处在珊瑚海,一处在紫荒内围,最后被朱厌与五彩祥云所得,但是几经辗转又回到我的手中。所以珊瑚海与龙族领地,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楚铭一阵头大,反问道:“你确实很惨。但这和兽潮爆发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轻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兽潮由内到外爆发,毫无章法,一般会被认为凶兽内部之间的冲突,事实上确实如此,不过和往常不同,却是那四大王者之间的矛盾,因为有一支羽毛飘落在了珊瑚海上,那可是历任深海之王的领地。另外飞禽之王、走兽之王、水陆双栖之王的领地,也在珊瑚海附近,所以能够第一时间来争夺这支羽毛。于是他们就打起来了。四大王者,按照那名鐅族勇士的说法,是整座紫荒的霸主,其余兽王不过是奴仆,有效命支援的责任,一旦这四大王者动手,不知会卷入多少兽王奴仆,更别说其他凶兽了。” “但是并非所有兽王都心甘情愿听命于四大王者,于是留在领地静观其变,但是沿途经过的其余兽王绝对看不得这一幕,同属于那位王者麾下,自己已经率领全族奔赴珊瑚海了,你却滥竽充数、连摇旗呐喊都不愿意做,两两对比之下,很难不打起来。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内围区域先是小规模的‘友军’互杀,一点点向外扩散,更有各别凶兽直接望风而逃,就如同流民一般,打算去外围边境避避风头,说直白点就是争夺已经有主的领地,不可避免会刀刃相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败的凶兽又只能继续向外逃遁,兽潮就是如此层层累加,最后连你们人族赖以生存的灵域都被殃及池鱼......” 终于明白兽潮爆发的原因,楚铭面色复杂,嘀咕道:“你那宝贝有这么厉害,四大王者都要争夺?” “六千年道行啊。”皱了皱眉头,男子苦笑道:“到了一定境界,就不会再去敬仰鬼神了,而是想去成为他们,那四大王者距离飞升境界都有不小的距离,要想跨越,机缘不可或缺,我自上游世界而来,在他们眼中,我便是商人眼中的金银珠宝,由我修为凝练的羽毛更是价值连城,所以会争夺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故意连同羽毛一起来到这里,而非人族的地盘,为的就是不让你们这些人族修士为此争个头破血流,只是没想到最终仍是殃及到了你们......” 楚铭瞳孔微微颤抖,沉声问道:“所以你的六千年道行,是份强者必争的机缘,但你宁肯跟那些实力强悍的凶兽争,也不愿与灵域上的人族高手动手?” 男子点了点头,神色平静道:“因为我也是人族。” 楚铭陷入沉默当中。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32章 祖上 楚铭对这一场兽潮深恶痛绝,本来还以为是天灾,但是黑袍男子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楚铭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敢站在道德高地上斥责男子,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慢慢等待报仇雪恨的机会,在此之前,楚铭不得不与虎谋皮,满足男子的古怪请求,与他共赴龙族领地与珊瑚海。 按照男子所说,由六千年精纯修为凝聚的羽毛掉落在三处,一只在珊瑚海,一只在龙族领地,另外一只已被兽王朱厌所得,但几经辗转又回到了男子手上,故而接下来要想聚齐羽毛,恢复全部修为,还得再去一趟珊瑚海和龙族领地。 其中珊瑚海已经彻底沦为一个是非之地,四大王者齐聚一堂,大打出手,所以相对而言,还是龙族领地更好下手,楚铭和黑袍男子动身赶路,日夜不休,只是这段路程足足走了四个月,连龙族领地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期间楚铭奋发图强,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引狼入室的男子全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仅没有阻拦楚铭境界攀升,反而鼎力帮助,疏通楚铭全身经络,使其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楚铭洋洋得意,但男子的实力深不可测,楚铭谈何战而胜之?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将自己逼成一个苦行僧,但其实楚铭的生活并不枯燥,反而十分有趣。 一路行来,途径无数兽王领地,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楚铭还招惹一个不人不鬼的狐媚,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楚铭本来以为只有在聊斋小说上才能看到狐媚的身影,没想到会在紫荒内围不期而遇,狐媚的形态与女子无异,长相则千变万化,时而楚楚可怜如邻家少女,时而透出成熟韵味似如美妇,甚至变化成一个八十岁老太,阴魂不散跟着楚铭。 有时蹬鼻子上脸,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伸手抓住楚铭,将其拖入树林之中,楚铭宁死不从,几次逃出生天,但是却也被折磨得不轻,整日精神萎靡。这一天,当暮色逐渐昏昏沉沉,楚铭睁开双眼,发现狐媚镇压在他身上,楚铭如芒在背,尖叫一声,瞬间就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腰上压着一具温香软玉,楚铭动弹不得,只得大声求救,楚铭虽然信不过自称为鬼魅的男子,但是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下,楚铭只能破罐子破摔,可是鬼魅迟迟没有出现,身上的狐媚也有些不耐烦,如蟒蛇抽动身躯,身姿妖娆妩媚,楚铭叫苦不迭,脸色更加虚弱几分,恼火道:“你要是再死缠烂打下去,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狐媚身形微微前倾,露出大好春光,她的身姿不知能让多少人神魂颠倒,楚铭屏息凝神,狐媚稍稍挪移双腿,丰臀挤压下去,楚铭哪怕意志强如苦行僧,也有些感到血脉喷张、心神震动,已经快要把持不住。 狐媚娇笑一声,楚铭双手撑地,腰部以上猛然挺起,狐媚的体香扑面而来,令人不知不觉陶醉其中,这头狐媚虽然看似柔弱,但其实力气巨大,摁住楚铭双肩,眼神对视,狐媚本就风情万种,她还以花瓣代替衣裳,更添几分韵味,仿佛是来自天庭的采花女,既有野花的野性魅惑,也有家花的柔嫩干净,但是楚铭宁肯不要这个艳福,狠狠瞪了一眼狐媚,嫌弃道:“你还要纠缠多久?!” 狐媚双眼微微瞪大,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茫然之色,这恐怕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被拒绝,险些气昏过去,粉嫩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魅力黯淡下来,魅力已经不再,即将原形毕露,变回一头相貌丑陋的山精野怪,于是她主动离开楚铭身体,羞愤至极地逃之夭夭,只是一步一回头,目光含情脉脉。 黑袍男子不知何时站在楚铭身后,啧啧称奇道:“毅力不错,没有着道。” 楚铭狐疑道:“这就是山精所化的狐媚?” 男子点头道:“当然。只是这头山精道行太浅,连你都对付不了,比起兽王,山精简直温柔百倍不止。但是你也不能小觑,你身上阳气浓郁,乃是山精的最爱,把你连皮带骨吃了,少说都能增添几年修为。” 楚铭骂骂咧咧道:“这山精当真是饥渴至极,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楚铭后知后觉,头疼道:“我阳气被吸了?” 男子摇头道:“暂时没有,但也快了。” 楚铭惊疑不定问道:“该怎么办?” 男子平静道:“狐媚的壮阴夺阳大法,从上到下,由头到脚,循序渐进,一点点榨干你身上的精力,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楚铭一本正经问道:“哪个头?” 男子反问道:“难不成你有两个头?” “当然没有!”楚铭重重咳嗽一声。 男子言简意赅道:“所以下次遇见狐媚,你将头护住就行。” 楚铭微微加重嗓音问道:“可有甩开狐媚的办法?” 男子笑道:“它也就嘴上功夫了得,要不了你的小命。” 楚铭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随口问道:“距离龙族领地,到底还有多远?” “快了!” 男子转过身,仍是以那头已经死去的独角兽代步,楚铭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仍是悻悻然跟上男子,他已经深入紫荒内围,随处可见兽王,而且还有如狐媚一般的山精古怪,各种危险令人防不胜防,楚铭孤身一人必死无疑,这个名为鬼魅的黑袍男子虽然修为全无,可横行霸道于紫荒绰绰有余,楚铭不得不抱紧这个大腿。 “进入紫荒内围,也快有大半年时间了,也不知道牛重英与蒹葭怎么样了。”楚铭自言自语。 楚铭的生活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之前孑然一身在外围边境,捕猎技巧已经炉火纯青,虽然常常挨饿,但不至于活生生饿死,解决完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仍是有不少的空闲时间。 其实修炼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练不练全凭兴致,倒是以阅读书籍为主,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仅是《万兽谱》和《食疗纲目》这两本巨着,短短几年间的就翻阅了数遍之多。其中类似于《地理志》这样杂七杂八的书籍,也看了不少,足可见他在读书这方面花费了何等巨大的时间精力,于是显得修炼可有可无,事实上确实如此,但是遇见黑袍男子之后,便开始本末倒置,荒废了读书,转而专心致志将精力时间都倾尽在了修炼上。 境界一日千里,但凭其楚铭本身的悟性天赋,其实远远不够,主要还是因为男子的“出手相助”,不仅帮楚铭疏通经络中犹如淤血一般的关隘,使得灵力流转速度渐趋轻快,更是为其炼化天材地宝当中蕴含的药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修为才会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攀升,堪称日新月异。 虽然对于男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楚铭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堪称脱胎换骨,男子仍有闲情逸致以师傅喂招的姿态指导楚铭,更是让楚铭的战力,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楚铭将绝大多数时间倾注在修炼上后,食欲也随之增加了数倍不止,好在内围资源无数,遍地都是灵果灵药,颗颗饱满多水,用来果腹再好不过。 温饱之余,楚铭开始练刀,先前男子曾问他喜欢用哪样兵器,楚铭犹豫于刀剑之间,以往打猎几乎都会率先布置陷阱,迫不得已才会借用兵器,故而楚铭并没有刻意练刀或者练剑。兵器各有不同,他只在乎顺不顺手,即便用剑用到极致,可一旦有更为实用的刀,便会毫不犹豫弃剑练刀。 所以扪心自问,还是更喜欢用刀。这位间接导致兽潮爆发的男子,近日来好为人师,更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传授一些功法神通,可是他对刀法一窍不通,但最终还是装模作样教了几记刀法,无外乎是横挥竖劈,每一式都平平无奇,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楚铭勤学苦练,暗自发狠道:“再练十年,一刀劈死他!” 楚铭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回到紫荒外围,但是他很快就舍弃了这个想法,他已经深入紫荒数万里,要想原路返回,仅凭借观察北斗七星远远不够,甚至就算有地图也无济于事,楚铭本来还想记住路线,可惜脑子不够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上。 楚铭环视四周,此时他处于一座神山之中,紫荒内围的资源丰富至极,神山千万座,每一座神山都极其适合药草生长,翼龙巢穴就是三座神山,这也是大多数兽王的栖息之所,神山不仅盛产灵材,而且就连树木都有不凡之处,无论春夏秋冬,都不会落叶,不会枯萎,四季如春莫过于此,每一颗古树都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空气异常清新。 但是楚铭所在的神山,不幸遭遇兽潮,古树尽数倒塌,生机盎然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废墟的破败之感,仅仅只有小半片竹林屹立在神山之中,楚铭走至一颗竹子前,势大力沉一刀劈出,将木竹拦腰截断,一手伸出,扶住轰然倒塌的竹子,并不吃力,反而仅用两指便可扶住这几百斤之重的竹子,战力之强,已经远超兽潮爆发前。 楚铭抬起手,一刀朝天空掷去,下一刹,只见一头猛禽从头顶不受控制地坠落而下,腹部赫然被那一刀给洞穿,血流不止。就连楚铭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着实没有想到长刀竟然有朝一日可以代替箭矢,“射杀”飞禽。 鬼魅皱眉道:“好阴险的刀法。” 楚铭皮笑肉不笑道:“你教的。” 鬼魅摇头道:“你这是自学成才。” 楚铭好奇问道:“你真的名叫鬼魅?” “我有必要骗你?” 鬼魅转过身,自顾自往山下走去,楚铭眯起眼睛,鬼魅,好像在某本书上看过这个名词,记忆犹新是鬼怪的意思,世界上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真是荒诞不经。楚铭搓了搓手,继而揉了揉眉心,依稀记得那个羊角辫女孩也没有吐露真实姓名,又记起古典小说上的情节,无论英雄好汉,出门在外都不会使用真实名字,甚至大费周章伪造一个身份,看来这话不假。 楚铭换了一个疑问:“我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还有牛重英和蒹葭,这两人更不用说,和你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但你怎么就知道他们的名字?” 鬼魅心平气和道:“你人有三魂七魄,魂魄中包含了你这一生的点点滴滴,有一个叫做搜魂的法子,能够探寻魂魄,甚至是记忆,我曾对你用过搜魂,只是你没有感觉到,但在我眼中,你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了。”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现在要去龙族领地,一路上不厌其烦栽培我,难不成是想把我当做队友,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这就有些痴心妄想了,以现在的修炼速度,哪怕再过几十年也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吧?” 鬼魅笑道:“比不上。” 楚铭愤愤道:“难不成你是要拉着我去送死陪葬?” 鬼魅摇了摇头,楚铭斩钉截铁道:“可是龙族领地很危险,你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我凶多吉少!” 鬼魅平淡道:“我的修为虽然荡然无存,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仍旧可以施展一门惊天动地大神通。” 这位黑袍男子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顿了顿,低声道:“我能夺舍,仅是凭借这份本领,就足以对付那赫赫有名的四大王者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至于饥不择食,对你这个孩子下手,真正的目标是龙族领地的龙王。” “那名鐅族勇士告诉我,紫荒中有三头龙王,分别是五爪金龙,赤龙,紫幽星龙,三头龙王实力不分伯仲,境界更是与四大王者相差无几,只是因为龙族孤傲且不和,不仅三头龙王之间的关系不好,对其余兽王一样不冷不热。” “这三头龙王本来都有资格争夺走兽之王的位置,但却因为不能服众,于是只能带领直系一族在此扎根生存。” “其中五爪金龙之王麾下约莫有四百头纯血的巨龙,赤龙和紫幽星龙则差一些,只能驱使三百多位龙众,不过龙王相争,与普通巨龙没有关系,我也看不上它们,之后还打算再去珊瑚海,只有夺舍龙王,才有与四大王者分庭抗礼的底气,所以夺舍龙王势在必行。眼下无需好高骛远,先解决龙族再着手以后的打算,那其中一只两千年修为凝聚的羽毛落在了紫幽星龙手上,本是一份天大的机缘,凭借龙族之强大,要是肯万众一心的话,即便是四大王者也要礼让三分,估计我也要咬牙吃下这个闷亏,偏偏龙族不合,平日间就有诸多恩怨,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挑拨离间了这三大龙王的关系,让它们撕破脸皮互相厮杀起来,这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不出意外的话,三大龙王已经分出胜负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楚铭震惊道:“你竟然挑拨离间了龙王?” “侥幸而已,三大龙王本就关系不好,我只需添油加醋即可,将龙王的子嗣杀死,然后栽赃陷害给另其他龙王。”男子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想看到楚铭投来的羡慕眼神。 楚铭一本正经问道:“你不是信誓旦旦保证过,不杀小孩么?” 鬼魅翻了一个白眼。 楚铭挠了挠头,一针见血问道:“难道就不怕自作聪明,龙王要是认出这是一个陷阱,岂不是会率领全族之力将你杀死?” 鬼魅冷哼道:“你可知龙王子嗣意味着什么?这是龙王百年之后的继承人,从小培养到大,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与精力,放在你们东阳国,相当于是皇太子,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是龙王器重它,整个龙族都对这个龙王子嗣宠溺有加,甚至可以说,这是龙族未来的希望。值得龙王用命守护!” 楚铭面露沉思之色:“这么说,三大龙王将会拼得你死我活,但是你别得意的太早,不可能没有幸存者,相信龙族这个庞然大物,哪怕元气大伤,都仍是要比大多数兽王族群更加厉害,你有自信对付龙族?” 男子平淡道:“我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事实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还问了生存在紫荒内围的鐅族勇士。” “鐅族又是什么?”楚铭一头雾水。 鬼魅解释道:“是一个生活在内围区域的人族部落,这个家族不容小觑,整体战力甚至胜过许多兽王族群,但是因为这场兽潮而分崩离析,甚至有灭族的风险,路上我救了一位鐅族男子,他与我说了很多。鐅族之所以能够生活在资源丰富的内围,是因为有走兽之王的庇护。只是他们并没有前去珊瑚海支援走兽之王,所以就被默认为是叛徒,被走兽之王的手下冲击,连鐅族之王都死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土生土长在内围区域,了解凶兽间的风土人情,而且在这方面花了大心思,都几乎聊成日常八卦了,如果没有遇见他们,我知道的消息必然要大打折扣。” 楚铭惊讶道:“什么部落能生活在遍地兽王的内围?” 鬼魅淡然道:“紫荒实打实是天下万兽的领地,人族要想融入其中,定然会遭到所有凶兽的驱赶,但要是有兽王愿意庇护的话,融入其中或许就不是问题,可惜究竟如何,我没有刨根问底追问下去,只知道鐅族之所以能被走兽之王‘赏识’,是因为鐅族内自有机缘,是一份妖帝传承。” 楚铭听得头疼,脑海之中一团乱麻,干脆不再继续询问下去,但是黑袍男子破天荒问道:“你可知道自己的来历?” 楚铭自嘲道:“父母双亡的人,往往都不简单,甚至具有大气运,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男子点头道:“当然了,你的体质不同寻常,有来自于远古时期的血脉之力。” 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问道:“什么是血脉之力?” 楚铭喃喃道:“我的祖上,十之八九是灵域战乱爆发时逃亡紫荒的流民,在此定居已久,不仅我是,生活在外围边境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个身世,只不过他们大多抱团生活,组成部落,我小时候也阴差阳错被一个部落收留,只不过最后这个部落因为内讧而散了,但这和血脉之力有什么关系?” 男子叹息道:“如此说来,你的身世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 楚铭眼神复杂,默认道:“曾经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有关于流民的记录,在东阳国尚未建立的四百年间,粗略计算迁入紫荒外围的流民数量,在八千万到一亿两千万人之间,那东阳国繁衍生息了五百年,好像也从未破过八千万总人口的记录,而一些小国人的口更是不足百万,可想而知这个数字有多么庞大,一亿人是什么概念?不过受限于紫荒艰难的生存环境,这些人普遍活不久,所以新陈代谢的速度也很快,平均寿命要比乱世中的皇帝还来的低。也就是在东阳国将紫荒纳入版图范围后,派兵围剿凶兽,还有就是商人前来以物换物,提高了我们这些人的生活质量,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但是好景不长,这一次爆发的兽潮不知会死多少人......” 男子眼神有些愧疚,他突然看了一眼楚铭,后者不过是外围边境上的一名普通孩童,因为这场兽潮颠沛流离,还有成千上万死于兽潮下的同胞,与他脱不了关系,这份罪孽可谓深重至今,偏偏男子已经修为全无,不能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相逢是缘,他也只能尽量补偿于楚铭,所以一路行来,他对楚铭简直好得不能再好,甚至可以说是视如己出。 男子拍胸脯保证道:“等我修为恢复,一定会去亲自平定兽潮,甚至可能的话,那些死于兽潮之中的人,我会将他们一一复活。” 楚铭眼神杀意渐少。 但是却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大公无私,男子开门见山说道:“我要夺舍龙王,但是最多只有五成把握,可是如果有你的帮助,就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因为你与龙王的血脉有几分相似之处,用你的身体夺舍龙王,就能保证排斥反应不会太大,这也是我为什么找上你的原因。” 楚铭狐疑道:“难道我能与龙王扯上血脉关系?” 男子笑道:“你都说了,四百年来,最少八千万以上的男女老少迁入紫荒,甚至过亿,挑少的说,八千万人是什么概念?太鱼龙混杂了,有一些妖魔鬼怪也无可厚非,血脉之力虽然罕见,但八千万人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你是其中的一份子,并不奇怪,所以你不必惊讶,另外我告知你这个真相,之后你便可以试着用血脉共鸣的方法去寻找祖上族人。” 楚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惧怕之色,他哪来的胆量去夺舍龙王?男子也不打算瞒着楚铭,坦然道:“你与龙王有同根同源的血脉之力,绝不会错,我要夺舍的龙王名叫紫幽星龙,说不定还与你有几分渊源。紫幽星龙以吞食星辰为食,那么你的血脉就可以叫做星辰血脉。” 第33章 五彩祥云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来到龙族领地。 楚铭睡眼惺忪,微微睁大双眼,环视四周,那头代步了十余万里的独角兽已经不见踪影,鬼魅和楚铭一大一小并排而立在茂密的丛林之中,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龙吟之声。 这就是龙族的老巢? 按照鬼魅所说,他以一己之力成功挑起龙族内乱,爆发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但是龙族领地内一片安静祥和,可见巨龙之间的打打闹闹,哪里像是有深仇大恨? 不过想想也是,龙族内战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情,这一战早已落下帷幕,楚铭与鬼魅终究还是来晚了。 鬼魅手中握有一只金色羽毛,神采璀璨,异常坚硬,如同黄金铸造而成,这便是两千年修为凝练而成的羽毛?连那四大王者都要争夺的宝物? 鬼魅收起羽毛,叹气道:“修为凝得太实了,以至于羽毛里面蕴含的能量抽调不出来,要想恢复修为,就必须将羽毛内的全部能力炼化,可那是两千年道行,是时空长河下游不能承受之痛,只有羽毛外满溢而出的能量可以勉强使用,但已经被我消耗得差不多了,本来借助这股力量,有勇气有底气叫嚣那四大王者,最不济也能护你周全,但现在则是没有这份底气了,不过我修行了一门神通,可以护你平安。” 下一刹,这位黑袍男子的身形随风而散,楚铭悚然一惊,上了这条贼船,他虽然谈不上开心或者喜悦,但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反而修为境界一日千里,对身体的裨益之大,他再清楚不过,更别说数月已来,他已经习惯了男子无微不至地照顾,关系之好,纵观生平所遇之人,恐怕也就只有牛重英与锦衣老者可以相比较了。 然而黑袍男子一走了之,再也不见踪影,楚铭已经绝望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飘飘然,如坠云里雾里,再低敛视线察看自己的身体,竟是肉眼可见消逝不见。 “要死了?” 此时正好有一头百丈之长的火红巨龙,从龙族领地深处一冲而起,盘旋在半空之中,好似一挂火红绸缎,其上数百片龙鳞锋锐至极,更是让这条“绸缎”透出锋利之感。 楚铭不再去看消失的身体,而是环视四周,仍在寻找人间蒸发一般的黑袍男子,但是一场飞来横祸骤然而至,半空中的火红巨龙俯冲而下,庞大的身躯贴地而行,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野花野草,瞬间就被碾碎成渣,若是不出意外,楚铭也要被殃及池鱼,落得一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的下场。 楚铭毫不犹豫脚底抹油跑路,但巨龙说巧不巧来到楚铭头顶,龙躯几欲碾压而下!楚铭既然知道无法避开,也就不再亡命逃跑,干脆用双手护住头顶,试图形成防护,可那头巨龙腹部的鳞甲直接和楚铭整个身躯一擦而过! 楚铭本来必死无疑,但最终竟是毫发无损,甚至仍旧能够活蹦乱跳。 双腿发软的楚铭咂舌道:“这......” 鬼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耳畔,“我已将身体化作虚无,附在你身上,相当于是一件甲胄,要知道我肉身无敌,所以你将我当做甲胄,就再也不需要惧怕龙族领地内的巨龙,只不过保险起见,我隐藏了你的身体与气息,不仅是别人看不到你,就连你自己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楚铭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但是视线之中,却看不到自己的五指以及脚尖,楚铭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重重跺脚,大地上竟然被踩出几枚清晰可见的脚印,楚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本以为世上已经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但能够留下脚印,便代表还和平常时候一般无二,鬼魅继续解释道:“只是将你的身躯淡化,不仅能遮掩气息,还能保证那些巨龙不会察觉到你,有利无弊,不用担心。” 楚铭意味深长点了点头,鬼魅提醒道:“走了。” 楚铭起先犹豫惧怕,不情不愿向前走去,但逐渐步伐轻快,甚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踏入龙族领地深处。 鬼魅出声道:“紫荒内围三大龙王,是仅次于四大王者下的恐怖生灵,齐心协力之下,足以占据最富庶的那块土地,只是因为龙王之间多有不合,故而只能偏居一隅。” “但三大龙王都栖息于此,领地自然也不会太小。龙族内巨龙的数量比我想象之中要多,看来龙王之间的大战,并未殃及普通巨龙,这倒是不足为奇,大战过后,三大龙王死的死伤的伤,那龙族的地位在弱肉强食的紫荒当中,必将一落千丈,所以最基本的有生力量一定要保存起来,以防不测。” 楚铭皱眉道:“龙王在哪?” 鬼魅回答道:“我探查过了,龙族领地内并未找到龙王的踪迹,很有可能还在打架,毕竟龙王生命力旺盛,一场大战打个几年都不会累垮,何况这才几个月过去。” 楚铭一脸震惊。 鬼魅笑道:“龙王打架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抬手便可毁灭山岳大湖,所以不可能在自己家里大打出手,否则岂不是拆家?我正在寻找它们的气息,你放心走就是,这里绝对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走至一座峡谷,看见一座千里大江的时候,楚铭脚步挪动到峭壁边缘,缓缓坐下,继而双腿甩出,悬空而摇,楚铭伸出手,轻轻拍打自己大腿,放松肌肉的同时,顺便还能亲眼观赏只存于古籍中的巨龙,虽然要比想象之中的更加狰狞,但楚铭终究不是吓大的,平日里不知见过多少珍禽异兽,对巨龙惧怕过后,就只剩下惊讶了。 峡谷之中,江面之上,时不时有巨龙闪掠而过,龙躯恢弘,龙吟清脆,楚铭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不愿意离开此地,但最后实在有些腻了,才忍不住问道:“找到了没有?” 鬼魅喟然长叹道:“实不相瞒,我虽然祭出全部修为,但灵识却是损伤不多,方圆数千里的风吹草动,我都能略微察觉,之前就一直在注意龙族那边的情况,我们的行进速度也是掐着点算的,按理说三头龙王此时应该打得白热化,正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好时刻,但是不知为何,龙王的气息我竟是再也察觉不到,可能是那龙王防备我这种趁火打劫的人,就把气息掩盖起来了。” 楚铭眉头一挑,微微加重嗓音问道:“那咋办?” 鬼魅沉声道:“给我一点时间。” 楚铭哦了一声,干脆闭目养神,巨龙横空渡水的场景确实震撼,但紫荒内的奇景又何止一个,楚铭当然是要雨露均沾,甚至已经打算换个地方逛逛。楚铭俨然把龙族领地当做自己家中一般,鬼魅渍渍道:“要不给你驯服一头巨龙?” 楚铭张大嘴巴,但就在此时,天空中有一团绚烂的光彩,恍如奔雷一般飙射而来,虽然气势汹汹,但因为是象征祥瑞的五彩之色,于是便显得没有那么可怕,反而透出一股神圣之感。 楚铭猛然抬头,只见那团绚烂光彩不再前冲飘荡,而是悬空而挂,耀眼至极,近乎盖过煌煌大日散发出的光芒,就犹如天地异象一般震人心神,楚铭震惊道:“难道这就是五彩祥云?” 鬼魅微微惊讶道:“你知道这个?” 楚铭点了点头,轻声道:“据说紫荒当中就有一朵五彩祥云,不止一人亲眼目睹这朵祥云出现在外围边境上,但上一次出现已经是很多年前了,近几年了无踪迹,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 鬼魅好奇问道:“你对这朵祥云很感兴趣?” 楚铭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对五彩祥云感兴趣,是那些富商大贾愿意高价购买这朵祥云,当然,前提是有人成功狩猎五彩祥云,那些商人出的价钱很高,所以吸引了不少胆大包天之人,踏上寻找五彩祥云之路,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甚至就连其踪迹都找不到,更别提捕捉了。” 鬼魅啧啧称奇。 楚铭哼哼道:“巨龙没意思,正好可以拿五彩祥云当代步工具。” 鬼魅微微加重嗓音说道:“可惜现在你想捕获五彩祥云,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它已经是朱厌的坐骑了。” 楚铭疑惑道:“朱厌?你之前说有一份羽毛被朱厌得到,就是那头朱厌?” 鬼魅淡然道:“没错,五彩祥云,朱厌坐骑。” 楚铭面色瞬间凝重,冷声道:“那五彩祥云来了,岂不是朱厌也来了?” 五色炫光之上,一道庞大如要遮天的身影缓缓人立而起,声势异常惊人,如要将天穹撑破。 “这就是朱厌?” 楚铭压低嗓音感叹道:“能驯服五彩祥云,想来也不是寻常兽王。” 五彩祥云上的那道身影,逐渐露出金刚一般的轮廓,显然是一头类似于人形的凶兽,足足有五六丈之高,每一块肌肉都线条分明,如同钢铁般坚硬,双臂暴起了一条条如青龙盘踞的经脉,充满了力量感,宽阔的双肩更是仿佛能够扛起整个世界,厚实得如同一面城墙的胸膛上还有金色皮毛覆盖,这道身影宛如一尊远古战神! 鬼魅突然咬牙道:“朱厌来了!” 这头兽王境界已在五境巅峰,与四大王者三大龙王平起平坐,而在体魄方面,他又是金刚不坏之身,仅论肉身强者,他强过了三大龙王,而且还拥有火眼金睛,实力不容小觑,如今更是闯入了龙族领地,这个举动放在平时,定然要被三大龙王群起而攻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此时龙族内忧外患,三大龙王互相厮杀,根本顾不上这里,以至于群龙无首,朱厌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到来,怎么可能不是不怀好意?明摆着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头兽王张开血盆大口,放出一声咆哮,裹挟出地动山摇一般的威势,顿时就点燃了龙族领地内风平浪静的气氛,有一头巨龙忍无可忍,当即化作一道长虹冲荡而去,说不上视死如归,只是想让这头目中无人的兽王付出些代价而已。 但是朱厌伸出手,势大力沉一拳锤下,刚好截断了巨龙的腰部! 那头巨龙委实没有想到会以如此快的速度落入下风,甚至不是没有可能当场暴毙,只得疯狂挣扎,头尾胡乱拍动,还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龙鸣,试图寻求同类帮助。 朱厌没有就此停手,巨大的手臂放在龙首之上,揉了揉,动作小心翼翼,而且还透出一股宠溺意味,但是下一刹,手臂就从巨龙的左耳进右耳出! 整个龙首都被洞穿得粉碎。 惨不忍睹。 而砸在巨龙腰部的拳头复尔一拧,整个龙躯炸裂开来,无数龙鳞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该死,这就是兽王的实力?!” 楚铭心头巨震,这头兽王迫不及待与龙族为敌,必然有一场大战发生,果不其然,领地内的巨龙纷纷冲出,但是没有急于动手,仅仅只是示威震慑而已,朱厌怡然不惧,伸出一手,怒喝道:“拿来!” 朱厌有一项天赋神通,就是火眼金睛,据说目光所至洞察一切,当初鬼魅被时空长河中游冲荡跌出下游、落到紫荒的过程,就如同一道惊雷坠下,但能够察觉到的人少之又少,有火眼金睛的朱厌是其中一位。 因为火眼金睛,他知道有一只羽毛落于龙族领地,怒喝一句拿来,并非是他怀疑那只羽毛是被龙王所拿,而是直接向龙族索要这份宝贝,口气何等之大,这等唯我独尊的气势哪怕是鬼魅都有些心惊,巨龙还有些不知所以,根本不清楚朱厌那句话是何意思。 朱厌骤然握紧五指,再次重复道:“拿来!” 江面之下,有一道身影攀爬峭壁而上,悄然进入峡谷上方,虽然是一位实打实的纯血巨龙,但已经化形为人,变为龙人。 这位龙人男子模样,身材精瘦,赤裸躯体,脖子以上的部位依旧是龙首之状,双臂双腿都和常人无异,只是其上绘有乌黑纹身,透出凶狠之感,与臀部连接的龙尾高高翘起,显得极其修长。 楚铭率先瞧见这位龙人,作按兵不动之势,狐疑道:“这些实力高深的凶兽怎么都吐人言?” 鬼魅解释道:“人是天地之精,也是万物智慧的起源,就在于有三魂七魄,意识强大,很难被控制,更别提驯化,凶兽普遍只有一魂一魄,哪怕修为再高,也逃不过趋利避害,竭力远离被控制魂魄的命运,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往人族的方向化形,进化得彻底,以至于熟稔人族语言汉字,才能完善出三魂七魄,这也是兽王普遍精通人族语言的原因。只不过化形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先是要凶兽开启灵智,具备一定修为,然后还要不断择人而弑,这个手段极其残忍,需要剖析人类经脉穴窍、剥夺记忆神魂,非死即伤,那名鐅族勇士和我抱怨过这一点,作为紫荒中唯一生存的人族部落,几乎是被所有兽王争对,往常凶兽化形,会从隔壁灵域中随意抓几个人以供研究,但鐅族这些年也被盯上了,外出打猎,总是会有人失踪,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些试图化形的兽王抓去。” 楚铭若有所思,悄然挪动视线,那位龙人出现在峭壁上后,气氛变得古怪异常,兽王朱厌收敛了先前的霸道气势,其余巨龙也纷纷安静下来,那位龙人尝试与其谈判,笑问道:“拿来什么?” 朱厌没有耐心解释,仍是面无表情说道:“拿来!” 其实龙人心知肚明朱厌的来意,据说这尊朱厌近年来为了破境,做过许多荒诞不经的举动,紫荒当中最强大的生灵无外乎是四大王者三大龙王,他几乎都曾挑战,其中走兽之王与他有仇,两尊兽王每年都要大打出手,战得天昏地暗,实力不分伯仲。 要知道,历任深海之王都是出自于那座切割了紫荒三分之一的珊瑚海域,从无例外,而这位兽王可是出了名的善战好战,为了与那位深海之王一决雌雄,故意在珊瑚海逗留了两年之久,逼得深海之王不得不应战。 甚至朱厌一度放弃自己的优势遁入万米深海决战,只不过因为这两尊兽中王者的决战地点太过隐蔽,以至于最后谁胜谁负无人知晓。 但朱厌能够活着离开深海之王的地盘,就足以见证其强悍了。 对战飞禽之王,他更是险胜一招半式,至于三大龙王,则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总之胜多败少,稳占上风。 还有就是最为神秘的水陆双栖之王,据说这位王者手下一共只有二十余位兽王跟随,与其余王者对比,就显得三三两两微乎其微,乃至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即便是朱厌这等暴虐成性的兽王,也有五十多位实力强悍的凶兽跟随。珊瑚海占据整座紫荒的三分之一疆域,所诞生的兽王堪堪超过万数,虽然十之八九不受深海之王掌控,但满打满算也有千头兽王为其效力,如此一对比,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真是低调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算是一大奇葩。传闻水陆双栖之王与朱厌曾有一战,可这一战扑朔迷离,就连到底存不存在都无法确定。 想到这里,龙人愈加提心吊胆,以朱厌的强势性格,定然是来争夺那只羽毛的,而且志在必得。但这名龙人仍是下定决心敷衍道:“我龙族内所有宝物,兽王看中哪样,直接说出来即可,过几日便送到兽王洞府上去!” 朱厌嗤笑一声:“龙族向来高傲,也会有低头的一天?不可能,不过本王并不在意你这是否是缓兵之计,本王看重的宝物,还是喜欢自己夺取。” 龙人语气缓和道:“断然不敢在兽王眼皮子底下撒谎耍小聪明,我是以龙族的尊严保证,也请兽王退一步海阔天空,否者后果自负,即便兽王总是能势如破竹战胜我族王者,可一旦开战,将承受的是整个龙族的怒火,一头龙王你或可应付,但三头龙王、再加上我们整个龙族的所有有生力量,又会如何?” 朱厌冷笑道:“你们龙族又有几个盟友?若那三大龙王齐心协力,本王也要退避三分,可是龙王不在龙族领地?!” 龙人眼神瞬间惊骇,龙王内斗即便在龙族都鲜有人知,就是怕有人趁虚而入,或是引起族群慌乱,甚至三大龙王动手之前,故意远离了领地,也是因为害怕引起族群的内讧,但是没有想到这件事仍是纸包不住火,龙人眯起眼,龙王内斗之事虽然隐秘,却并非无人知晓,可知晓之人无外乎龙王心腹,朱厌虽然数次光顾龙王领地,但于情于理都应该对此事一无所知。 朱厌不打自招道:“龙王转战千里,刚好被我的火眼金睛看到了,我还用目光与三大龙王打了招呼,怎么,龙王之战至今还没分出一个胜负?” 龙人惊骇欲绝。 朱厌平淡道:“也不知龙王为什么打起来,难道是因为那个从中游世界跌下的宝物?本王必须问个清楚,但是现在即便凭借火眼金睛,也找不到了龙王的踪迹了,来龙族领地,本王不想大开杀戒,你们若是愿意透露那三大龙王的位置,本王愿意就此离开。” 龙人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晴不定,关于龙王内战,此事只有龙王心腹知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场战斗并不公平,龙王完全可以号召手下助战,这一战已有数月之久,不仅是龙王生死未卜,还有几十位龙王心腹一样生死不知,龙族领地肯定还有龙众知道龙王行踪,正在与朱厌对峙的龙人便是知情人之一,可他绝对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否则可能害死三大龙王,害死整个龙族。 这名龙人免不得要喟然长叹几声,作为一名化形成功的纯血巨龙,他的境界已至五境本源境,这个境界,足以碾压东阳国所有修士,要知道五境已经是这个世界所能容纳的极限,再进一步,就要飞升离开,故而哪怕放眼整座紫荒,过五境的战力也是少之又少,几乎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所以这位龙人确实有傲视群雄的资格,但是面对兽王朱厌,却是半分胜算都没有,甚至只有十死无生的结局。 龙人沉声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朱厌本就心情烦躁,心中没来由又添了几分怒意,五指如钩捂至耳畔,掏出一枚金针,不过头发大小,但是这枚金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涨大,最后变成一根巨柱! 扫向群龙。 成千上百的巨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冲出,与朱厌决一死战,那位龙人更是撑开了法相天地,以五境修为再借助天地之力凝聚而成,除此之外还有法天象地,前者指外力所化之相,后者则是体魄修炼之根本,前者为用,后者为本,两者之间虽然并非相辅相成,但却可以互相叠加辅助,相通圆满。 法相天地出现的刹那,一道龙形虚影直接盖过朱厌身形,如同平地起高山,朱厌平静道:“即便是龙王的法相天地,比不上我的法天象地。” 朱厌本就是纯血遗种,血脉之力极其强悍,按照朱厌一族的修炼方式,几乎都是一力破万法,专注于修炼体魄力量,而且侧重于自身的本源之力,基本不会再去修炼其余功法,因为不仅不会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反而得不偿失,故而朱厌能将本源之力提升至极致,无需以旁门左道取巧。 朱厌只是轻轻一晃身形,便将眼前这座要比自己更加高大的法相天地给轰然撞倒! 大地之上,尘埃四起。 那尊法相如同一座山峰倒塌。 龙人身形倒退而去,以龙族语言沉声道:“退!” 其余巨龙本就士气低落,听到这话,纷纷逃之夭夭,但是朱厌下定决心赶尽杀绝,将武器竖立在地面上,双手紧握,悄然一旋,顿时扩散出无数阵排山倒海之力,向四面八方拼命逃窜的巨龙在这一刻,纷纷停滞身形,并非是不想行动,而是龙躯被无形之力禁锢,以至于动弹不得。 那龙人低吼一声,双手结印扭转,一手漆黑如墨,一手洁白如玉,分别代表了至阴至阳之力,玄妙无比,那具要比朱厌身躯更加高大的法相天地同样有所改变,左手熊熊燃烧,右手如水蒸腾,人立而起的龙躯变得透明无比,不进反退,试图救出其余巨龙。 当法相来到朱厌身前的时候,气势也攀升到了顶点,可这位兽王仍是没有丝毫举动,不过身上覆盖着的五彩祥云猛然间扩张而起,刹那之间,便是笼罩了方圆数里! 一片绚烂云海! 简直铺天盖地! 那具法相和龙人一并倒在了云海之中,竟然是被那兽王坐骑给撞倒了出去,而朱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 朱厌洋洋得意伸了一个懒腰,大踏步走到峭壁边缘,低敛视线望向江面,虽然这座大江平均只有六百米的深度,但是隐匿无数巨龙,火眼金睛一扫之下,就清楚大江底部有一头头颤抖不止的巨龙,朱厌眼中露出杀机,将武器投入江面之上,轰隆隆旋转起来。 再次出现排山倒海的威势。 如同一道飓风降临在峡顶。 顺着江心轰隆隆运转。 然后只见江面翻滚如沸腾。 江水暴溅! 起伏之大,几乎是把江面两侧峡壁略微向后倾斜拍塌! 甚至左右两面峡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粉碎摧毁。 宛如世界末日来临。 平静之后,朱厌面无表情伸出手,只见整座江面都被抽离而出,化为一张扇形的巨大水幕,悬滞在峡壁中心,而旁边就是寸步难移的巨龙,这张水幕此刻如同捕鱼之网,将巨龙像鱼一样一网打尽! 江底下本来躲藏了千头巨龙,战力不容小觑,可是江面旋转翻滚之后,它们几乎是活生生被震晕了,此时与尸体无异,朱厌只需略施小计,便可把它们全部拿捏控制,千头巨龙仿佛一瞬间,都退化成了一条泥鳅,毫无还手之力,朱厌随意一挥手,无数巨龙便和那些江水以及峡壁掉落的乱石,一齐颠倒出去。 第34章 刺客列传与天下第一胭脂 朱厌与龙人一同离开龙族领地,以胜利者的姿态踏上五彩祥云,御空远遁而去。 这一战毫无悬念,其实龙族本身战力不弱,这一代更是强者辈出,三大龙王共处一世,其实就算领地内没有龙王坐镇,朱厌都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毕竟这个族群当中并非只有龙王才算强者,偏偏龙族内的大部分强者都是龙王心腹,龙王大战决定着日后龙族的归属,作为得力干将的心腹不得不前去援助,只是如此一来,龙族内部几乎就空虚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以至于朱厌仅仅只是用了五成力量,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灵域,两国交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败方毫无尊严可言,不仅要赔礼道歉,而且还有可能面对丧心病狂的屠城,就算保住了一命,也大概率会沦为任人宰割的俘虏。总之受益的都是胜者,紫荒中也不可避免会发生这种情况,朱厌横推了整座龙族,便有资格侵吞这座领地,不过朱厌破天荒大发慈悲,仅仅是俘虏了那名龙人而已,伤亡之小,绝对不至于让龙族元气大伤。 不过并非是朱厌菩萨心肠,而是没有这个必要,踏入龙族领地,不过是为了与三大龙王共同争夺那只从时空长河中游飘荡而下的羽毛,朱厌这一次的行动和鬼魅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都是趁火打劫,试图坐收渔翁之利。 但那三大龙王终究不是傻子,不知隐匿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哪怕是朱厌的火眼金睛,都再也找不到龙王存在过的痕迹,鬼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朱厌行事倒是一如既往地霸道,竟然想用武力逼问出这个消息,只是没有想到,最后还真的让他得偿所愿了。 龙族可谓是紫荒当中数一数二的强大种族,这数十年来更是三大龙王共同崛起,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千气象,关于龙王这个位置,并非族内选举,也不是一决胜负凭借实力为尊,而是有关于传承。数百万年来,龙族都是一脉相承地团结,彼此之间抱团扎堆,以至于万众一心群威群胆。 万年前,其实是龙族最为辉煌的一段时间,相比于如今的四大王者共分紫荒、龙族不过偏居一隅的局势,那时的龙族可是要比现在更加辉煌了不止一星半点,整座天下来说对于它们来说,也不过是掌中之物。 虽然当时就有了四大王者的概念,可在庞然大物一般的龙族面前,几乎和笑话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崛起的王者,都会被第一时间扼杀于摇篮之中,龙族以这种霸道的方式足足统治了数千年之久,期间数之不尽的种族被屠杀一空,《万兽谱》上记载了诸多已经确认灭绝的种族,年代久远,无法探查,但是不难想象,这些种族就是灭绝于龙族当年的屠杀。 但即便龙族强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也逃不过盛极则衰的规律,可也留下了传承,没有湮灭于时间当中,反而保存的相当完好,如今还有千道传承可供修炼,皆是价值连城,但凡能够参透一份传承,便会被龙族举为龙王,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龙王与其余兽王不尽相同,虽然职责都是带领族群走向强盛,但龙王招揽人心的方式却是别具一格,龙族好强,故而龙王不需要庇护手下,也不用为其打造洞府,只是将已参透的传承倾囊相授给其余巨龙,扮演着老师长辈的角色,历任龙王都是以此被尊为龙族共主,地位尊崇超然,有无数巨龙心甘情愿效力。 只不过龙族内人才济济,导致了有数位龙王共处一世的情况,而且每位龙王所参透的传承神通不一而足,巨龙也就有了选择的机会,选择自己所需要的神通,大可以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效忠其中一位龙王,阵营并不唯一,也就不不利于龙族统一,以至于最后演变成龙族如今的情况。事实上,这种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但龙王彼此间的关系都不算太差,不至于分崩离析,可这一代却是恰恰相反,关系差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三大龙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五境战力的心腹手下,交战之初,就有龙王心腹前去助战,即便到了交战尾声,这种情况都还没有彻底消失,那位被朱厌生擒的龙人效忠于赤龙麾下,虽然一直停留在龙族领地内,但赤龙时不时传递龙王大战的情况,说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你赶紧过来帮忙。 可是在朱厌到来之前,龙人迟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命令,故而只能一直严阵以待,厉兵秣马。但说巧不巧,在朱厌强闯领地之后,龙王终于传令龙人,一同参加龙王大战,讽刺的是,他不仅不能为龙王排忧解难,而且还要将龙王的所处位置交代出去。 三大龙王凭空消失,不知去往何处决战,但是龙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朱厌不会轻易杀他。 但龙人不仅没有庆幸,反而感受到一抹难以言诉的窒息,在兽王眼皮底下,这位龙人根本不敢耍小聪明,将计就计坑害朱厌?这一点想都不敢想,朱厌最不害怕的就是鱼死网破,龙人哪里敢放手一搏,领地内的巨龙更是指望不上,龙人只能对朱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告知龙王所在的位置,五彩祥云顺着龙人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所过之处,拉伸出一片绚烂光彩,灿烂辉煌,龙人笑道:“兽王神通广大,便是坐骑也不同凡响。” 朱厌平淡道:“祥云勉勉强强有五境战力,跟你打个平手是够了。” 龙人低声道:“如此说来,我输得心服口服。” 朱厌执拗摇头道:“你没必要灰心丧气,如果让你与五彩祥云公平决斗,胜负难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要铁了心跑,本王这坐骑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是五彩祥云一心逃跑,你也不可能将其立地诛灭,再说了,术业有专攻,祥云为何要打生打死?与本王简直是天造地设,锦上添花。实不相瞒,在本王未获得五彩祥云之前,别说是四大王者,就连龙王都有些打不过。” 龙人没有想到朱厌会如此自谦,笑了笑,压低嗓音说道:“龙王内斗本来是一件隐秘事情,兽王能知道,对于龙族而言简直是一个天大的不幸,事已至此,能否请兽王高抬贵手,不要再伤及无辜?” 朱厌冷笑道:“本王并不嗜杀,但你要是胆敢提前告密,使得本王不仅没有坐收渔利,反而还被那三头龙王联手伏杀的话,那本王也不会客气,那三大龙王斗了这么久,齐心协力之下,本王纵然不是对手,可一走了之还是轻而易举的,走之前再顺便将你们龙族杀个鸡犬不留,也没有什么难度,这句警告,本王在龙族领地的时候就说了,你没记住?” 龙人咬了咬牙,沉声道:“只凭借兽王这句警告,我就绝不会耍小聪明。” —— 不知过了多久,五彩祥云身上大雪笼罩,层层累加之下,绚烂的色彩肉眼淡化,朱厌一身金贵的皮毛更是变得恍如皑皑白雪,泛着一股冷酷的气息。 朱厌瞳孔之中溅起火光,炽热无比,显而易见是施展了传说中的火眼金睛,眼皮外凝结的冰霜瞬间融化,本就炯炯有神的双眼更加明亮,只见数十里开外,有黄尘泥土的色泽映入眼帘,与漫天白雪形成了鲜明对比,朱厌喃喃道:“场域......” 所谓场域,就是隔绝外界隐匿自身的能量大阵,甚至有限制修为的效果,与阵法相似,不过要比阵法玄妙百倍不止,或者说这是独属于兽王强者的阵法,但即便朱厌是也无法施展,那三大龙王倒是信手拈来,对此甚是精通。 “错不了......” 朱厌眯了眯眼睛,继而嘴角勾起,身旁的龙人半跪在祥云之上,眼神复杂至极,他不仅没能为龙王提供帮助,反而是送去了灭顶之灾,龙人心中悲痛无比,打算自我了断,但是朱厌未必会同意。 果不其然,龙人才刚刚自断心脉,就被朱厌轻松阻止,才刚刚运转的浑厚修为骤然被震碎,心脉虽然严重受损,但却不至于当场毙命。虽然没有自尽成功,但龙人嘴中仍是喷出了大口鲜血,面色更是差到了极点,救了龙人一命的朱厌脸色古怪问道:“你想做什么?” 已是强弩之末的龙人喃喃道:“我对得起龙族,但是对不起龙王,只能以死谢罪。” 朱厌一愣过后,还是给了他自尽的自由。 下一刹,龙人身子一歪瘫倒出去,朱厌轻轻叹息一声,身下的五彩祥云顿时一分为二,驮着龙人尸体原路返回,这位不可一世的兽王轻声道:“你该葬在龙族坟冢。” 然后朱厌猛然震碎了身上白雪,化作一道破空长虹掠出五彩祥云,直直冲向那座藏匿了三大龙王的场域,但没有直接冲撞上去,在半空骤然一个急停,只是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一时间难以刹下身形,速度放缓的同时,庞大如山的身形也在飘然落下,距离雪地越来越近。 不过相较于龙族时的霸气出场,这一次收敛了许多,乃至有些好笑,竟是以一屁股坐下的姿态降落在地面上,犹不罢休,惯性继续带动身形前进,一动不动的双臂如同摆设,任凭身体擦碎了一大层雪地,无数雪花疯狂卷起,恍如暴风雪连天飘荡。 楚铭被这一幕给惊呆,鬼魅提醒道:“快点下去!” 楚铭从五彩祥云上跳下,来到冰冷的雪地之上,楚铭好奇问道:“就是这里了吗?” 屏息凝神的鬼魅点头道:“这个距离,可以感受到龙王的气息了。” 楚铭环视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场景,惊骇道:“雪山高几何,矗矗在天表。这就是古诗上描写的雪山?” 鬼魅淡淡道:“确实是雪山无疑,不过这里冷得不合常理,根本不适合凶兽生存,几乎称得上是一个死地,那三大龙王最终在此决战,多半是为了避开附近凶兽,但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也不放心,还大费周章设置了一座场域,可以隔绝一切搜寻探查,哪怕是兽王朱厌的火眼金睛都找不到。要是没有这头兽王带路的话,那我们可就要与其失之交臂了。” 楚铭咧嘴一笑。 原来两人在朱厌来到龙族之时,就一直耐着性子按兵不动,后来发现两者目的一致,鬼魅倒是艺高人胆大,偷偷摸摸爬上五彩祥云,可想而知楚铭当时的心理阴影,但鬼魅的敛息之法太过高超,朱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是让楚铭白白搭了一趟顺风车。 鬼魅关心问道:“待在五彩祥云上,感觉如何?” 楚铭实诚说道:“不怎么好,一路上感觉轻飘飘的,远远不如马车上来的安稳,偏偏又还是在高空上,吓人得很,我现在双腿已经软的差不多了,不过我听说五彩祥云是祥瑞的象征,可以积攒福缘,我乘坐了一趟,也不知道运气能否变好一些?” 鬼魅讥笑道:“可是朱厌的运气不怎好啊。” 楚铭陷入沉默当中,吃力地蹲下身,伸出手使劲拍了拍大腿,缓和肌肉的疲惫,抱怨道:“虽然一路都在观光赏景,但对我而言,却比读书的时候还要苦累许多。” 鬼魅笑道:“”雪山万叠看不厌,雪尽山青又一奇。这句诗也是对于雪山的描述,你就不想去看一看? 楚铭平淡道:“看腻了。” 鬼魅哈哈笑道:“是因为没有美人?” 楚铭疑惑道:“什么美人?” 鬼魅神秘兮兮问道:“东阳国将紫荒纳入自家版图,商人还在外围边境上大兴土木建了宫殿,那有没有青楼,或者窑子?” 楚铭也不跟他装,没好气道:“连私塾都没有几个,更别说青楼了。” 楚铭突然嘿嘿笑道:“那些商人倒是挥霍无度,不仅会带护卫,队伍中还有容貌美丽身材丰满的年轻丫鬟,一带就是几十位,哪怕到了荒无人烟的边境上,他们依旧可以夜夜笙歌,而且很有情趣。到了晚上,升起篝火,搭好台子,等那些商人和随从护卫找到位置坐好,然后一个个画着精致妆容的丫鬟便粉墨登场,那商人就在台下指点江山,让她们表演才艺,也不再称呼贱名了,而是彬彬有礼地敬为姑娘或是小姐,例如刘姑娘跳支舞,林小姐弹个琴,吴女侠去舞剑,剩下的妹妹过来给我们倒酒吹曲......那些丫鬟倒是卖力,因为商人一开心,就会赏赐大把银子,弄得牛重英都想上去出卖色相了......” 鬼魅惊讶道:“商人都阔绰到这个地步了吗?” 楚铭摇头道:“大多数商人出行还是很低调的,那带了几十个丫鬟的队伍,我也就只见过一次而已。” 鬼魅笑道:“如果这些美人再出现到你眼前,或许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楚铭摆摆手,一本正经说道:“我还不如看书。” 鬼魅笑问道:“看什么书?” 楚铭脱口而出道:“刺客列传!” 鬼魅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道:“难怪你每日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刺客列传看多了,难不成想刺杀东阳皇帝,收了那三千佳丽与十万禁军?” 楚铭摇头道:“刺客列传上,没一个人有好下场,所以我绝不会去做刺客,这就叫以史为鉴,我只是觉得刺客的故事好看罢了。” 鬼魅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是美人不够好看?” 楚铭一板一眼道:“不好看。” 鬼魅冷笑道:“过几天,我让你看看世间最美的女子,让你大饱眼福,只是不能亲眼见到,不过我可以让你梦到她,也是一样的身临其境。” 楚铭好奇问道:“有多好看?” 鬼魅轻声道:“她被称作天下第一胭脂。” 第3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大龙王已经到了决一胜负的关键时刻,但是说巧不巧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三大龙王虽然自相残杀,但是绝不会容忍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态度浑然一变,变得众志成城。事实上,三大龙王之前就想到了可能会有人前来插手,为此设下场域,可朱厌是何等强大的兽王,一个场域当然奈何不了他,最多只能起到拖延作用。 轰隆隆的巨响,连绵不绝在场域外响起,原来是朱厌施以雷霆攻势,不厌其烦地锤下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锤下,都会让场域内的龙王更加虚弱几分,反复不绝三百拳后,场域轰然破碎,三大龙王神色呆滞,数月交战,三大龙王的消耗之大难以想象,甚至已经奄奄一息,全是凭借惊人意志在强行支撑,所以抵挡不住朱厌的攻势,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厌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亮起火眼金睛,目光闪烁,三大龙王惊疑不定,楚铭正在一旁静观其变,在场四位兽王都拥有毁天灭地的本领,楚铭甚至连加入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有鬼魅保护,楚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仍有闲情逸致观察战场,惊讶道:“地面上有好多巨龙尸体。” 鬼魅唏嘘道:“这恐怕都是龙王的帮手,陆陆续续加入战场,为效力的龙王排忧解难,但是已经全部死翘翘,可想而知这场战斗是何等惨烈。朱厌刚才生擒的那个龙人,恐怕就是某个龙王的帮手之一,所以才会清楚龙王的位置,只是因为朱厌的出现,这个可怜龙人不仅没能在关键时刻加入战场、帮助龙王,反而是送朱厌来趁火打劫,害惨了三大龙王!” 楚铭感慨道:“这么多巨龙死于内斗,真是一笔天大的损失。” 鬼魅暗自幸灾乐祸道:“死得越多越好。” 楚铭突然忧心忡忡问道:“也不知兽潮何时才会平息。” 鬼魅平静道:“兽潮正处于白热化的阶段,所以一时半会不会消停。我知道你的很多同伴,都死在这场兽潮之下,虽然这场兽潮主要是由四大王者的争斗才会爆发,但与我脱不了关系,甚至可以说,我是导火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楚铭抿了抿嘴唇,鬼魅郑重其事说道:“等我拿回六千年道行,平定兽潮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定还你们外围边境一个朗朗乾坤。” 楚铭狐疑道:“真的?” 鬼魅笑道:“我以人格保证,没有一个假字。” 楚铭双拳微微攥紧,原本报仇雪恨的心思荡然无存,郑重其事说道:“从此之后,我对你鼎力相助,说一不二!” 楚铭皱了皱眉头,试探性问道:“你的宝贝在哪?” 鬼魅笑道:“你先别急着催促,让我慢慢感应,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楚铭好奇问道:“龙王到底有多厉害?” “已经快要飞升了。”鬼魅叹息一声,压低嗓音说道:“到了龙王这等境界,已经是紫荒的霸主之一,而且体魄也都修炼到了金刚不坏,每一根经脉每一个穴窍都堪称不朽,妙用无穷,有收纳之用,无需再借助储物袋这样的神奇宝物,自身穴窍就可以用来容纳宝物,我那两千年道行可能就藏在龙王身上,只是一时半会难以看透,但朱厌拥有火眼金睛,不知能否看出其中玄机。” 楚铭嘀咕道:“三大龙王显然都已经鏖战已久,身受重伤,恐怕加在一起都不是朱厌的对手。” 鬼魅不以为意道:“三大龙王要是一心想逃,朱厌未必追得上,然而看似奄奄一息的龙王都没有落荒而逃,那么肯定是想联手对付朱厌,齐心协力之下,朱厌的计谋未必就能够得逞。” 这三大龙王腹中都有雄才大略,心愿志气都想带领龙族走向强盛,重复昔日巅峰,可是彼此间多有不合,以至于不能凝聚整个龙族的力量,这一点让三大龙王都感到厌恶,要是龙族内只有一位共主,那就不会有太多分歧意见了,龙族兴衰交由一位龙王承担的同时,这位龙王还能够最大程度施展心中想法,如帝王一般开疆拓土。 哪怕只有两大龙王,也可以相互制衡,仍旧可以带领龙族走向辉煌,可偏偏是三大龙王齐聚一堂,还是三个雄主共处一个时代!以至于让龙族内部斗争不断,变得如同一盘散沙,更无力向外扩张,所以为了凝聚龙族力量,三大龙王的制衡必须打破,代价便是有一位龙王要被淘汰。 鬼魅一手挑起龙王内战,改变龙族格局,但是楚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此时的气氛要比想象之中更加轻松,三大龙王仿佛根本没有深仇大恨,可能是因为朱厌到来,也有可能是发现了鬼魅这个罪魁祸首。 当鬼魅这个跨界之人从天而降,并且降下三份由修为凝练而成的宝物,最后由龙王所得,朱厌当然没有参与龙族内斗的想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鬼魅的宝物,但是有一个关键问题,宝物究竟在何处?朱厌拥有火眼金睛,对它而言,三大龙王身上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眼皮低敛,已经确认宝物的存放之处,沉声开口道:“紫龙,将羽毛交出来!你要是敢逃,本王就回去把龙族屠戮一空!你怕是不知,龙族内的那些小泥鳅已经被本王打晕,没个十天半月别想醒来,本王随时都可以回去把它们杀了!你想眼睁睁看着龙族覆灭吗?!” 紫龙龇牙咧嘴,其余两尊龙王敢怒不敢言,最后异口同声道:“找打!” 只是这句话并非是对朱厌所说,恰恰相反,两大龙王决定帮助朱厌一同对付紫龙!这简直就是窝里斗!腹背受敌的紫龙当机立断逃之夭夭,其余两大龙王穷追不舍,一时间被三大兽王围攻的紫龙气得七窍生烟,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两个老家伙千万别死,祖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大龙王不为所动,狞笑道:“这就送你去见祖宗!” 朱厌当然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开心得满地打滚,嘴皮都笑抽了,五彩祥云也随之轻快旋转,主仆二人的面目显露无疑。两大龙王有意无意迫使紫龙靠近朱厌,好一个借刀杀人。两大龙王分别是五爪金龙与赤龙,一头龙王金光闪闪,身长百丈,拥有无与伦比的五爪,甚至返祖得厉害,隐隐约约有生出六爪的迹象。 仅论体型,赤龙胜过五爪金龙一筹,只是实力略微欠缺,赤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道熊熊烈火,大笑道:“朱厌过来帮忙,一起来帮龙族清理门户!” 朱厌收敛笑意,大踏步向前狂奔,每一步落下,方圆十丈都会出现地动山摇一般的剧烈震荡,紫龙凄惨嘶吼一声,龙头扭转,龙躯骤然弯曲如弓,打算更改逃跑路线。朱厌停下脚步,双腿扎根大地,一发力,庞大如山的身体随之弹射而起,朱厌闪电伸出双手,就要将紫龙揽入怀中! 然而赤龙与五爪金龙翻脸比翻书还快,转而进攻朱厌!五爪金龙猛然挥动龙爪,撕裂开朱厌坚如磐石一般的胸膛,赤龙鼓起腮帮,吐出绵绵不绝的充沛火焰,瞬间点燃茫茫雪色!更为惊人的是,火焰不断凝聚收缩,形成一个火焰龙卷!旋转之时,不仅方圆数里的大雪被融化殆尽,就连朱厌身体也被烧得一片漆黑! 朱厌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三头阴险老龙!” 护主心切的五彩祥云飞快靠近朱厌,助其脱离火海,只见五彩祥云冲入火焰龙卷之中,这多少有些自寻死路的嫌疑,五彩祥云那虚幻不定的躯体被火海融为灰烬!但是下一刹,五彩祥云重组复原,托起朱厌的身躯,扬长而去! 死里逃生的朱厌没有想象之中的紧张,它虽然莽莽撞撞,但是脑子不傻,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赤龙与五爪金龙,虽然掉入陷阱之中,可却也没有生命危险,它甚至仍旧有八分胜算,还会机会一雪前耻!然而躺在地上的巨龙,其实大多都在装死,此时纷纷诈尸,扑杀向朱厌! 这让朱厌大吃一惊,它虽然凭借火眼金睛,可以轻易看穿巨龙的状态,但是它从来没有想过龙族会如此阴险,竟然用装死来掩人耳目。再就是朱厌骄傲自大,从来没有将普通巨龙放在眼里,连看都不屑去看一眼。诈尸的数十头巨龙虽然不复巅峰状态,但都是龙王的心腹手下,战力自然不同凡响,否则也没有资格参与龙王之战。 每一头巨龙都化作一道长虹冲向朱厌,更是裹挟着滔天的怒气,朱厌一点都不冤,以整个龙族的性命来威胁三大龙王,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举动,当然是犯了众怒。事实上,三大龙王本来并无与朱厌为敌的想法,毕竟它们鏖战数月,战力已经失去大半,触怒朱厌无疑是嫌死得不够快! 然而朱厌不给双方留半点回旋余地,三大龙王要是选择避而不战,朱厌就会回去报复整个龙族。三大龙王与其余巨龙忍无可忍,决定暂时抛弃仇恨,一同对付朱厌,而且还为此演了一出好戏! 演技十分逼真,起码在表面上没有露馅,显然是早有准备。因为朱厌做得不够彻底,看似将龙族领地闹了个翻天覆地,实际上放跑了几条漏网之鱼,要知道龙族乃是灵智最高的族群之一,有隔空传讯的手段,所以三大龙王早早就得知消息,做好了迎接朱厌的准备。 朱厌虽然搭在五彩祥云上,不断辗转腾挪,但是巨龙已经动了十足怒气,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冲向朱厌,掀起阵阵破空之声,仅论速度,甚至快过五彩祥云!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朱厌双眼炽热,以火眼金睛捕捉巨龙的章法轨迹。 只是数十头巨龙一起冲来的画面,令人眼花缭乱,朱厌有些头晕目眩,双手一拨,运用了四两拨千斤一般的巧劲,弹飞两头巨龙,继而身形一拧,转动起来,五彩祥云流露出不堪重负的意味,因为朱厌已经旋转得快如陀螺,但凡触碰它的物体,都会陷入绞肉机一般被撕碎,就连五彩祥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但巨龙没有退缩,只是选择以一个刁钻角度扑杀而下,从半空扑向朱厌头顶! 脑袋撞脑袋。 起先还好,甚至朱厌脑袋猛地一晃,率先砸向巨龙! 损人不利己。 朱厌很快就头破血流,就当它准备改换战术时,天空中落下无数锁链,缠绕住朱厌四肢! 楚铭震惊道:“好可怕!” 三大龙王竟然还准备一个后手,就是从天而降的锁链,这是一个陷阱,真正让楚铭的震惊的地方,不在于陷阱本身有多可怕,而是这个陷阱布置得十分巧妙,楚铭后知后觉道:“这三大龙王并没有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反而要比想象之中更加同舟共济。” 鬼魅渍渍称奇道:“这个陷阱布置在极远处,就是害怕被朱厌察觉,更确切的说,这个陷阱隐藏于高空之中,用云朵与大雪掩盖。包括那些诈尸的巨龙,也并非聚集一处,而是混杂在其余龙尸当中,难怪朱厌会上当。巨龙不顾代价地进攻朱厌,我本来以为是送死,现在看来,它们是想将朱厌逼入陷阱当中,这也让它们成功了,龙族果然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然而异变骤生。 那些从天空中垂下的锁链,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本来想送朱厌致命一击的五爪金龙与紫龙躲避不及,就被锁链上身,龙躯动弹不得,只能胡乱挣扎,本就身受重伤的龙王更加奄奄一息,如同失去新鲜空气的一尾鲤鱼。 赤龙哈哈大笑起来。 场面彻底失控。 恰好此时,无数道阴影笼罩而下。 楚铭不知看见了什么,骂骂咧咧道:“是害死神仙姐姐的凶兽!” 第36章 变天 龙王内斗,终究还是变天了。 场面一团乱麻,先是三大龙王合力对付朱厌,险之又险取得胜利,本来朱厌必死无疑,只是局势变化太快,紫龙与五爪金龙也惨遭锁链捆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害死蒹葭娘亲的司天兽突如其来,不仅是它,还有数十头兽王从远处破空而来,加入这座战场!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局势千变万化。 楚铭一阵头大,鬼魅不慌不忙分析道:“三大龙王齐心协力对付朱厌,这是如假包换的事实。但是那陷阱并非针对朱厌,还将紫龙与金龙害得不轻,我说这是意外你信不信?当然不可能。所以这两大龙王也被算计了,谁是最后赢家,谁就是算计两大龙王的罪魁祸首,显然是那头赤龙。再之后的那些兽王,很有可能是朱厌请来的帮手,因为你仔细看,那些兽王是被五彩祥云带到此处。怎么,你与这些兽王有仇? 楚铭双拳紧攥,要是没有司天兽,他可能已经进入东阳国避难,与边境驻军一起玩军拳,偏偏遇到司天兽,害死了蒹葭娘亲,还迫使楚铭一行人沿吞海河支流离开,对司天兽的恨意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咬牙切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再修炼几十年,一定亲手宰了这个该死的畜生。当然,你能帮忙最好。” 鬼魅也不谦虚,点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想让这头凶兽怎么死?” “生不如死!”楚铭双眼射出精芒。 鬼魅愣了一下。 楚目光深深看了一眼五彩祥云,感慨道:“这坐骑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竟然能够分裂自身,变成无数分身各司其职,为朱厌分担压力。” 鬼魅笑道:“五彩祥云虚无缥缈,并无实质,将自己分裂虽然玄妙,但还能用常理解释,只是没有想到朱厌玩出了新的花样。” 楚铭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恐怕连我那素未谋面的爹娘,都不知道我与龙王能够扯上血脉关系,你为何对此甚是了解?真他娘像是我的再生父母。” 鬼魅故作高深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楚铭不得不换一个问题,他对这位黑袍男子的来历十分好奇,有一大堆问题想要询问:“你说你自上游世界而来,一直被河水冲荡到下游世界,按理而言,你这么厉害的人,为何会失足落水?” 鬼魅重复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楚铭冷笑道:“你失足落水是天意,找到我是天意,但是你别忘了,你亲自与我说过,天意可以具象化,你还说了,你与天道势不两立,难不成这也是天道的意思?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鬼魅笑道:“你的最后一句话,有文雅一点的说法,‘君莫欺我不识字,人间安能有此事’,你这样说,别人就以为会是自谦,不会小瞧了你。” 楚铭摇头道:“我不背诗。” 鬼魅好为人师道:“就知道看一些人物传记,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楚铭没有乖乖挨骂,加重语气道:“回到刚才的话题。” 鬼魅只得不情不愿回答道:“天道无常。” 楚铭扯了扯嘴角,闷声道:“我信你个鬼。还是说,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鬼魅沉默不语,楚铭催促道:“落水的,快点回答我这个问题!” 鬼魅没好气道:“我想落水就落水,与你有何干系?” 楚铭终究不敢触怒这位男子,但还是小声嘀咕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再落水几次,必定要投胎成水鬼。” 鬼魅仿佛听到楚铭的话语,皱了皱眉头,楚铭悻悻然道:“你们上游世界的人真会玩。” 鬼魅轻声道:“有机会带你上去看看。” 楚铭叹气道:“你先将兽潮平定再说。” 鬼魅汗颜道:“平定兽潮艰难异常,只能交给你了。” 楚铭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算是看透了男子的真正面目,打算继续卧薪尝胆,与虎谋皮,这点耐心还是有的。鬼魅哈哈笑道:“等你夺舍了龙王,别说平定兽潮,就是对付四大王者都绰绰有余。” 楚铭狐疑道:“真的假的?” 鬼魅突然变得一言不发。 此时局势再度发生变化,紫龙与五爪金龙还有朱厌无法动弹,赤龙得意洋洋,司天兽与其余兽王龇牙咧嘴,但是终究不敢与赤龙为敌,至于诈尸的巨龙暂时都听赤龙号令,与朱厌的帮手对峙。楚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这一场大战还真是精彩,前前后后数十头兽王加入战斗,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帮手,但谁胜谁负已经高下立判。” 赤龙没有急于痛下杀手,仁至义尽道:“相识一场,各为龙族领袖,你们可有什么遗言?” 两大龙王故作思考拖延时间,朱厌刚刚笑抽的嘴已经开始下垂,双眼绝望,再也没有火眼金睛的明亮光彩,这一幕让人哭笑不得,赤龙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朱厌,狞笑道:“要用你的头颅,来为本王立威!” 赤龙打算先拿朱厌开刀,只是鬼魅没有继续冷眼旁观的兴趣,他一念之下,天地格局都发生巨大变化。 从半空之中飘下的雪花,本来紧紧挨在一起,但是在这一刹那,分隔数千里之远! 道门有神通,缩地成寸,将千里土地收缩为一寸之小,只需挪动一寸距离,便是跨越了千里之远,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鬼魅的压箱底本事当中,有一个则与缩地成寸恰恰相反,名为扩寸成里,意思是将一寸土地,扩展成千里江山。 一寸空间,先是延长拉伸成一里,然后是十里百里,甚至是千里万里。 朱厌的视线瞬间就被拉远,四周变得空空荡荡,再也看不到龙王的身影。 因为原来距离龙王不过只有几百米距离,可是扩寸成里展开之后,距离龙王就有千万里之远,哪怕是火眼金睛,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原来的物体。 其余三大龙王也是如此,本来只有咫尺之遥,可一眨眼却是相隔天涯海角了。 那些被五彩祥云领来的兽王,也被殃及池鱼,瞬间就找不到方向,如同惊弓之鸟四处乱撞。 如果有人处于这座空间之外,视线之中,这些兽王小如蚂蚁,相距不过百米,各自作惊慌作拼命窜逃,可在肉眼之中,空间内的所有存在仿佛一动不动,因为在这座空间当中,一寸面积拉伸成千里之长,换而言之,只有冲出千里路程,才堪堪前进一寸,故而才看不到他们有太过明显的移动,反而像是原地踏步。 朱厌睁大双眼,火眼金睛熠熠生辉,扫过四面八方,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甚至五彩祥云也舍弃了逃生的欲望。 但是朱厌也得到了喘息时间,身上的锁链受到空间之力的影响,已经尽数断裂,朱厌行动自如。 楚铭置身于这座奇妙空间之外,静静望着不知所措的兽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魅若无其事踏入这座扩寸成里的空间之中,径直来到紫龙身旁,虽然这片空间广袤无垠,无边无际,但一切都是由鬼魅控制,所以龙王想要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鬼魅甚至不受这座空间规则的束缚,反而是如鱼得水,与那些抱头鼠窜的兽王形成鲜明对比。 紫龙本就已经命悬一线,在鬼魅的镇压之下,已经彻底失去反抗的欲望,哪怕强如这位龙族领袖,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得如此跌宕起伏,鬼魅伸出一手,平静道:“还给我。” 紫龙惊骇道:“跨界者,你果然没有死!” 鬼魅自嘲道:“我要是死了,两千年道行就白白便宜给了你,舍不得,所以我来了。” “是你杀死另外两头龙王的子嗣,然后栽赃给我,是不是?”紫龙瞪大双眼。 鬼魅面无表情。 “该死的跨界者!”紫龙咆哮起来,“以龙王之名,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跨界乃是逆天而行之举动,无论从上游去中游,还是中游去下游,都为天道所不容,但是大多数人连一个水花都打不起来,就死于天诛之下,可鬼魅的修为足以与天道势均力敌,所以他的跨界风雷激荡,动静极大,虽然不至于闹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但确确实实是引得各方瞩目,更为惊人的是,这个跨界之人将修为一分为三,虽然本意是为了躲避天道,但在兽王眼中,这个跨界之人真他娘心地善良,死到临头,还不忘留下三份传承! 于是纷纷出手争夺。 虽然没有人知道跨界之人是死是活,但能在天道镇压之下留下传承,就足以说明这个跨界之人超凡脱俗,就下游世界而言,无人能与其相提并论!但谁能想到这个跨界之人哪怕与天道为敌,付出的代价也仅仅只是修为散尽,更确切的说,鬼魅仅仅只是暂时失去修为而已,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拿回三分之一修为,另外三分之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鬼魅好奇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跨界者?” 紫龙轻声道:“你的气息,不属于这座世界。” “既然知道了,那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 鬼魅言简意赅,紫龙当然不敢有反抗的想法,吐出一只金光璀璨的羽毛,鬼魅笑着接过,但是他没有到此为止,一手触碰在龙首上,喃喃道:“以我的蛮力确实不足以杀死龙王。” 龙王的深邃瞳孔霎时化为一片雪白,龙躯更是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如同陷入走火入魔之态,只是抽搐幅度越来越小,神志好似逐渐清醒过来,事实上恰恰相反,龙王的意识越来越弱,已经是任人宰割。 其实依靠寻常手段,鬼魅确实没有击杀龙王的底气,但此时龙王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龙游浅水遭虾戏,说的就是龙王如今的尴尬处境。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鬼魅修为全无,仅凭借蛮力,根本没有杀死龙王的希望,于是施展夺舍大法,想要击杀龙王,也只有夺舍这一个选择,龙王只感觉身体能量在被一点点剥离而出,一双深邃明亮的龙眸逐渐转为漆黑,气息也已经微不可察。 楚铭对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道:“龙王的血气,从上到下,由头到脚,一点点流逝,鬼魅的夺舍之法难道是跟那头狐媚学得?” 鬼魅清清楚楚听到这话,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楚铭取笑道:“好你个落水的,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竟然偷师狐媚!我呸!” 楚铭本来以为鬼魅听不到自己的言语,然而恰恰相反,楚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鬼魅耳畔。 鬼魅恼羞成怒一挥手,楚铭视线震荡,一睁眼,已经来到鬼魅身旁。楚铭吓得差点跪下,鬼魅终究活了六千岁,没有理会这些细枝末节,言归正传道:“开始夺舍了。” 楚铭咽了咽唾沫,脸色凝重问道:“夺舍成功,就能获得龙王的实力,平定兽潮?” 鬼魅淡笑道:“当然了,只是在回到紫荒外围平定兽潮前,你还要再跟我去一趟珊瑚海,拿回我最后的三分之一修为,这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想当个救世主都行,你要是没有这份善心,也能退而求其次,将那东阳皇帝取而代之,坐上他的龙椅,抢走他的后宫,一人君临天下,执掌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岂不快哉?” 楚铭点头答应,要是能够获得龙王的战力,冒着天大的风险又能如何?楚铭回想起兽潮爆发时的无力,一阵咬牙切齿,锦衣老者,程虎,程年,候殊,神仙姐姐,他一个都救不了!楚铭活得憋屈至极,遇到这么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哪里舍得放弃? 鬼魅流露出一丝紧张神色,道:“我们与龙族终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族群,寻常的夺舍之法,很难成功,所以我的夺舍之法又有不同,更像是嫁接,剥夺龙王的肉身与魂魄,然后嫁接在你身上,这个过程仍是艰险无比,需要你主动调动血脉之力,与龙王之身融合,我会从中帮你,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鬼魅嗓音低沉道:“借龙王皮囊一用。” 龙王气绝身亡,但体内经脉穴窍却是被剥夺而出,经脉如大江,穴窍为渡口,龙王体内六十四条经脉,三千六百穴窍,互相连接,如万川流淌,气息绵长且雄浑,哪怕龙王身死,经脉穴窍都仍是灵气充沛。 龙王乃是金刚不坏之身,六十条经脉都是极品,但鬼魅只取十四,不再贪多,因为人体就只有十四条经脉,既然是夺舍,就讲究恰到好处,最忌讳贪小失大,鬼魅所取走的十四条经脉,都是与人体经脉相符,穴窍一样如此。 楚铭张开嘴,活生生被取出的十四条龙王经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楚铭咽喉,一直冲入体内四肢百骸,穴窍的位置更是无一例外亮起一团光芒,鬼魅屈指一弹,将龙王穴窍弹入楚铭身体亮起光芒的位置,只是在此之前,楚铭身上的经脉穴窍已经隐入体内,取而代之的是鬼魅精心挑选的龙王经脉穴窍,不过两者终究是不一样,难以相融更难以相通,楚铭十之八九会因为身体排斥而死。 楚铭脸色虽然难看,但仍在咬牙坚持,鬼魅剖出龙王内丹,小心翼翼喂入楚铭嘴中,提醒道:“运转体内血气,与龙王互相契合。” 楚铭身体潜能如被刺激,一股与紫龙共鸣的力量油然而生,让楚铭惊讶的是,并不需要刻意指引,体内暴动的能量渐渐趋于安稳,楚铭虽然痛苦得快要窒息,可却也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但夺舍仍旧没有完成,还有一个龙王魂魄并未塞入楚铭身体。 楚铭当然知道鬼魅的顾忌,咬着嘴唇说道:“长痛不如短痛!” 鬼魅眼神一凛,也不再婆婆妈妈,让楚铭吞下白茧状的龙王魂魄,其实比起经脉穴窍,魂魄的排斥性更大,这也是鬼魅迟疑的原因之一,但楚铭打算孤注一掷,他并非不清楚风险,鬼魅反而与他说的相当清楚,先是运转血脉之力,尝试将龙王的经脉穴窍化为己有,而且还要尽善尽美,尽量不能出现反噬,然后则是更为艰难的一步,融入魂魄,这一步需要鬼魅帮助,足可见难度之大。 鬼魅深呼吸一口气,身躯再次淡化,不过不同于上一次的附身,这一次鬼魅直接寄宿在楚铭体内,有利有弊,鬼魅肉身无敌,一旦融入楚铭身躯当中,就相当于失去了肉身无敌的屏障,但却拥有龙王之身,虽不如之前,可也足以媲美朱厌的肉身强度了,这是弊端。 好处也很明显,除了帮楚铭适应龙王之身外,鬼魅还能进一步控制楚铭的身躯,到时无异于是两人共享龙王之身。 —— 当扩寸成里的空间崩溃,楚铭与鬼魅早已经不知所踪,朱厌骂骂咧咧地爬上五彩祥云,恼羞成怒道:“等我解决了你们这三头老龙,再回到龙族大开杀戒,让整个龙族都给你们陪葬!” 但是朱厌携五彩祥云一退再退,与龙族领地愈行愈远。 不知去往何处。 第37章 珊瑚海 珊瑚海,占据整个紫荒三分之一的疆土,面积之大可想而知,甚至足够填满一千个东阳国!除去这座海域的主人深海之王,其余三大王者的领地都有意无意靠近这座海域,故而明明是四大王者共分紫荒的局势,可如此一看,倒像是四大王者共分偌大一座珊瑚海。 原因其实很简单,紫荒就两处盛产草药灵材,一是飞禽之王的领地,有六百万座神山连绵不绝,每年出产的灵草多达千万,二是珊瑚海,仅是兽王就有过万,可以想象需要何等庞大的资源,才能孕育出万尊兽王,不仅如此,甚至还培养出了诸多飞升境以上的强者,最为着名的就是拥有神邸之位的海神。 两者都面临一个困境,虽然不用担心领地被大规模侵占,可却屡见不鲜有走兽一族小偷小摸,甚至光明正大地抢夺资源,因为四大王者之中,走兽一族的资源最是贫瘠,不得不偶变投隙、窃取飞禽海兽一族的资源,手法很是娴熟,与东阳国边境外的歹人劫匪相差无几,难抓更难杀。 那六百万座绵绵不绝的神山,不仅仅只有飞禽栖息,还有诸多走兽隐居,共同争夺神山内的灵材药物,哪怕是飞禽之王也不能完全杜绝这个情况,珊瑚海与其同病相怜。 虽然是海域,可仍是挡不住那些饥不择食的凶兽,甚至久而久之、潜移默化之下,珊瑚海附近的凶兽大多熟稔水性,一言不合就遁入无边无际的珊瑚海,掠夺其宝物,这甚至是不少兽王都爱干的事。或许是珊瑚海内的宝贝实在太过丰富,每一次下海,都能带出仨瓜俩枣,虽然微不足道,可也总比待在自家领地吃土强。只是一旦误闯入海凶兽的领地,非死即伤,可即便如此,都仍是抵挡不住万族来珊瑚海探宝的热潮。 甚至走兽之火和飞禽之王都参加到了这股热潮当中,带领麾下凶兽纷纷趁火打劫珊瑚海,虽然这两者王者不会亲征,以免落下把柄以及折损王者威压,但却会召集数十位兽王、数万头凶兽的阵容,这可和东阳国的十万兵力没有太大区别,颠覆个把皇权都够了,竟然只是去顺手牵羊掠夺资源?倒是和东阳国北方的草原部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其实对于深海之王,走兽之王以及飞禽之王都谈不上什么好感,甚至极其厌恶,厌恶又是由嫉妒演变而成,这一代的深海之王不过是一个娘们,凭什么成为海域共主? 忒没天理了,心中愤愤不满是不可避免的。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早些年就沆瀣一气,强强联手施压于深海之王,试图索要珊瑚海内的传承宝物,结果被严词拒绝,两大王者当时就气得不轻,偏偏深海之王可以偏居一隅,躲在万米大海之下,谁能找到? 想打也打不了啊。 所以才会指使麾下兽王去珊瑚海大抢特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恶心这位女子王者。 但这一次,两大王者或许是觉得不过瘾,竟然亲征了。 甚至行踪最为神秘的水陆双栖之王,也出现在了珊瑚海。 —— 暮色中,楚铭出现在了珊瑚海中央地带,这座海域岛屿千万,星罗云布数不胜数,各有不同,据说深海之王的岛屿是夜明珠所化,还有玄武神兽看门,是一奇景,其余大岛也是兽王洞府,由历任居住者打理开发,前仆后继之下,每一座岛屿都被打造得恍如仙境,不似人间之物,仅论观赏价值,哪怕是东阳国的皇宫也无法与其媲美。 楚铭掠入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岛当中,盘膝而坐。一日前,他还在龙王决战的雪山当中,但如今跨越了数十万里,常理而言,如此遥远的路程,少说也要数月乃至是数年的时间才能走完,即便是兽王坐骑五彩祥云,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赶到。 事实上,这件壮举是鬼魅一人所为,夺回第二只羽毛之后,又有一些满溢而出的力量可以利用,正是因为凭借这份修为,才能横跨数十万里的路程,可之所以如此心急赶到珊瑚海,说起来还是一个意外,夺舍过程中出现了些许失误,更确切的说,夺舍龙王已经足够成功,但仍是有弊端没能解决。 融入龙王魂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可魂魄本质上与经脉穴窍一脉相承,成功融入魂魄,能大大提高经脉穴窍与楚铭身体的适应性,故而此举势在必行,楚铭体内的血脉之力与龙王有几分相似,故而将龙王的肉身之力“移花接木”在楚铭身上,可行性极高。 可是后续可能遭到的反噬不容忽视,要想削弱排斥性,魂魄相融就显得格外重要,附身在楚铭体内的鬼魅以攻守同盟的姿态从中调合,虽然最后成功,但是却也没能一劳永逸,每拖一天,楚铭遭遇反噬的可能性都会大大提升,所以情况已经迫在眉睫,绝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赶路上! 不然还未走到珊瑚海,楚铭就已经是凶多吉少,大概率会因为与龙王的排斥而死,甚至可以说,楚铭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这一点楚铭心知肚明,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最后的愿望,无非是回到外围边境,去见一面牛重英,安葬锦衣老者等人的尸骨,顺便平定兽潮,最好还能再坚持几年,活到平均寿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促使鬼魅提前来到珊瑚海,珊瑚海战场上的变数难以预料,鬼魅当机立断,将羽毛外满溢的能量全部抽调而出,用以赶路,只是如此一来,鬼魅身上再无半分修为可用,别说扩寸成里这种神通无法使用,就连缩地成寸也很是吃力,只能附身在楚铭身上。 好在这一次的夺舍还算顺利,以至于鬼魅觉得付出的代价完全值得,楚铭身上俨然是五境巅峰的战力,几乎是与原来的龙王一般无二,足以横行于整座紫荒,哪怕是东阳皇帝都要礼遇有加。可楚铭不仅没有喜笑颜开,反而眼神阴沉,忧心忡忡道:“总有一种要爆体而亡的感觉。” 鬼魅的声音在脑海中缓慢响起,“龙王之身霸道得很,以你的身体难以承担,我取的十四条龙王经脉虽与人体相符,却终究不是一模一样,有排斥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就连魂魄都圆满融合了,估计排斥性不会太大,相信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够完全适应下来。” 楚铭沉重的心情略微好转,想起刹那之间跨越数十万里,感慨道:“一夜之间,翻天地覆,你那羽毛内的能量未免太过可怕,以至于我感受到一股杀气。” 鬼魅狐疑道:“你也感受到了杀气?” 楚铭点了点头,鬼魅冷笑道:“那你的感觉还真是敏锐,事实上确实有杀气。” 瞬间胆战心惊的楚铭后怕道:“我可是记得那头龙王惨死的模样,难不成变成了鬼魂,没有去地府投胎,而是停留在阳间打算复仇?好啊,我就说你怎么跑得那么勤快,原来是害怕被报复,呃,那现在呢,甩掉鬼魂了没......” 鬼魅哭笑不得,摇头道:“那杀气是时空长河给予的。” 楚铭皱了皱眉头,神色半知半解,鬼魅解释道:“时空长河就如同一条冬眠的毒蛇,鼻子很灵,一旦察觉到有威胁的事物,就会毫不留情打击毁灭,我当初为何要散尽全部修为?正是我在时空长河眼中的威胁实在太大,只能最大程度把自己变得没有威胁,按照你的话来说,就是把自己弄成残疾,这一次冒险动用羽毛的力量行进万里,又对时空长河产生威胁,好在这份威胁不大,最后也就没有惹来镇压。” 楚铭若有所思道:“这座世界只是一根薄弱的血管,容纳不了太强的能量,否则就会被撑爆?如此说来,这世界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 鬼魅平静道:“你可以放心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天道不会对你打压,而是主动让你飞升离开,但你要是执意不走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铭脱口而出问道:“那我像你一样自愿跌境行不行?” 鬼魅一愣之后,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楚铭叹息一声,转而内视自己的身体,龙王内丹内充斥着一股深不见底的能量,正是汲取内丹中的能量,楚铭才有五境巅峰战力。 楚铭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好奇问道:“这里面的能量有用完的一天吗?” 鬼魅轻声道:“有。” 楚铭心头一震,用完了怎么办? 鬼魅笑道:“但是还可以补充。” 楚铭抓头挠腮问道:“怎么补充?” 鬼魅回答道:“内丹也叫做婴元,龙王以内丹储存修为,事实上,内丹之所以能量磅礴且精纯,就是因为储存了修为,这颗内丹所能储存的修为极限,达到了五境本源境,我的夺舍之法不同于寻常人夺舍,另有玄机,举个例子,一般的夺舍之法,犹如寄宿,只是将魂魄转移到了另一具躯壳上。” 楚铭听得一愣一愣。 鬼魅颇为得意说道:“而我的夺舍可是强取豪夺,看上龙王之身就专门夺取龙王之身,其余部件一个不要,也如移花接木,总之要比你想象的更加高深玄妙。一般而言,内丹一旦被取出,里面储存的能量就会立马消散,只不过我用手段稳定住了内丹,可这颗内丹终究不属于你,龙王吸收天地之力,让内丹中的修为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一脉相承了龙王的经脉穴窍,你也依旧吸收不了天地之力,不过不用灰心,其余凶兽也有储存修为的内丹,你去吞食他们的内丹,一样可以恢复修为。” 第38章 波澜壮阔 珊瑚海,大潮甲天下。 海面呈现青蓝色水质,若是从高空俯瞰,可以看见难以计数且形状古怪的巨大珊瑚,隐藏在海面下,哪怕被水幕阻挡,仍旧清晰可见,珊瑚色泽漆黑,在青蓝水幕衬托之下,就像是一颗颗陨石浸染在极光之中。珊瑚海的珊瑚不同于别处,外形如古松,坚硬挺直。珊瑚海域,也是因此得名。 珊瑚海海外的沙滩之上,已是聚集了大批前来助战的兽王强者,其中多是飞禽走兽,并不熟稔水性,可仍是孤注一掷探入海中,没有深入,只是在浅海地区展开厮杀,还有一些滥竽充数的帮手,连加入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仅仅在海域外摇旗呐喊而已,虽然没能鼓舞士气,但是也让此地变得热闹许多。 战争中的败方,免不得要割地赔款,这可以说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对于这一场大战,飞禽族群和走兽族群无疑是入侵者,但也冒着生命危险,甚至已经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当然要不择手段地谋取利益。 按照飞禽之王以及走兽之王的计划,要对整座珊瑚海来一个大围剿,那位深海之王肯定是要首当其冲解决,以此让整个海域群龙无首,其余兽王则是投降可活,显然,这两位野心勃勃的王者是要让海域易主,成为这座海域的主人,然后打算以这座海域为根据地,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些前来支援的兽王,便是战后的大功臣,哪怕不提以后的封赏,仅是现在就能趁火打劫不少宝贝,这一任深海之王虽是女儿之身,但却颇有手段,本来珊瑚海内的兽王都不屑于生活在外海区域,倒不是资源贫瘠,而是环境险恶,要知道区域外海常常受到凶兽骚扰,幕后的罪魁祸首更是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 在两大王者的阴谋之下,外海愈加不安宁,与书籍上记载的乱世一般无二,简直要多乱有多乱,深海之王自然不会无动于衷,麾下千名兽王,她一口气派了五百名兽王担任守护外海的职责,这并非一件美差,因为外海可是一个兽王都避之不及的凶险地方,但却有五百名兽王心甘情愿前去驻守,构建了一道环环相扣的坚韧防线。而且迄今为止,都没有一头兽王叛乱,这几乎是一件奇迹,按照兵书上的说法,这一任深海之王是一位天生的帅才! 即便三大王者入侵珊瑚海,守护外海的数百位兽王仍是没有落荒而逃,但也不可能蠢到等死,遁入了大海深处,暂避锋芒,耐着性子等待反攻的时机。如今又有无数凶兽聚集在外海烧杀抢掠,镇守外海的兽王不得不挺身而出,主动展开了猛烈的厮杀。 反观内海情况,反而是显得平静许多,四大王者并非没有交手,甚至一度打得天昏地暗,深海之王多少显得有些独木难支,好在这座海域还能起到避风港的作用,深海之王一路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内海当中,退出这座战场,已经有数日不见踪影。 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联袂杀至内海,海面下静观其变的海兽一饱眼福,见到了赫赫有名的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 “这两大王者是脑子抽风了,竟然敢深入到这个地步,不怕一去不返?” “这个举动是无礼了一些,但是你没看见更无礼的一幕,这两大王者竟然对我们的深海之王动手了!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举动,迟早要让它们后悔!” “可是那深海之王已经如同人间蒸发,不会抛弃我们了吧?” “这是诱敌深入,你懂了屁!虽然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麾下有数千兽王,还控制着无数族群,但他们麾下的兽王也只敢在外海区域兴风作浪,有几个敢陪王者一起探入内海,所以完全不需要擒贼先擒王那一套,换而言之,这两大王者手中根本没有多少援兵,除非回到外海区域!虽然我们的王者被两大王者围攻,但别忘了这里是她的主场!此消彼长之下,谁的优势更大?这两大王者已经深入海域,关门打狗再轻松不过!” “你眼瞎不成,飞禽之王明明就是拖家带口而来,粗略计算,你我头顶少说都有数百万头凶禽,这怕是整个飞禽一族的底蕴!这也是飞禽一族的优势所在,在飞行的状态下,无论是跑路还是参战都十分便捷,飞禽之王甚至可以率领飞禽一族绕开战场,直扑海域中央!” “这两大王者麾下的兽王都在外海上闹腾,暂时对内海的影响不大,可你也知道,大部分的兽王都去镇守外海了,深海之王那边也空不出人手,以至于节节败退,退到了此处,两大王者也追到了这里。这会儿深海之王大概是去寻找其他帮手了,毕竟这一次来了三大王者,纵然深海之王有天大的优势,也终究是难以抗衡,只能慢慢忍耐,一点一点找回优势。” 海面之上,海兽自顾自交谈,道明了深海之王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 半空之中,除去两大王者,还有不计其数的巨大飞禽,层层叠叠之下,规模几近铺天盖地,同时透出一股惊人的药香,因为这些飞禽都是从盛产灵材的神山而来,日日夜夜都浸染于花草树木之间,潜移默化下,身上都弥漫着一股药香味道。 尤其是飞禽之王,每日都要吞食数千灵材,以至于就连血液中都流淌着滔天药香,蕴含惊人药力,如果放在《食疗纲目》上,那一定是大补之物,更为惊人的是血液的颜色也由红转金,产生惊人蜕变,简直是补品中的极品,鐅族有传闻,饮飞禽之王鲜血,可延寿百年之多! 这一任飞禽之王叫做血潮神凰,祖上乃是真凰,而他也返祖得极其厉害,模样与凤凰相差无几,他不仅保留了真凰的特征,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真凰,可因为常年服用药物,也大大折损了天赋,本来神凰是四大王者当中最先修炼到五境巅峰的至高王者,备受瞩目,如果按照常理发展下去,五十年内必定可以飞升晋级,可谁知四十年过去了,飞禽之王仍在原地踏步,竟是一点修为都没有长进,令人唏嘘不已。 血潮神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清楚自己天赋有限,不得不服用天材地宝拔苗助长,可仅凭借自家领地的灵材药物,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还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更多的资源。按照他的如意算盘,斩杀深海之王以及守护外海的兽王,其余海兽不过是土鸡瓦狗,注定要如丧家之犬四散而逃,就算有守护珊瑚海的决心,也没有与其与三大王者为敌的勇气。 到时候整座珊瑚海就被收入囊中,只是其中变数太多,说不定海兽还会重整旗帜卷土再来,那么费尽心思打下的珊瑚海也只能占据一时半会的功夫,看似得不偿失,但即便只有一时半会的功夫,也能从珊瑚海捞到不少宝贝。 退一万步而言,此战过后,外海再无兽王守护,珊瑚海的边缘防线被大大削弱,甚至成为历史,飞禽走兽的掠夺之举当然可以更加明目张胆,此消彼长之下,海兽定然要落入下风,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击杀深海之王和打穿珊瑚海的防线而已。 太值得了。 但是风险也不容小觑,如果真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又何必等到今日,事实上,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且不提正在外海上战死的手下,就是他们本人也有负伤,其中走兽之王更是受到重创,不久前被深海之王打入万米海下,仅差一点就要客死他乡。 东阳国之所以将紫荒纳入版图,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自然是为了彰显本国国力强大,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荒诞不经的原因,人族将麒麟视作圣兽瑞兽,一如五彩祥云,可为国家积攒气运福缘,故而东阳国历代皇帝对于麒麟都是趋之若鹜,为此鼓励商人前去紫荒求购珍禽异兽,企图借商人之手得到麒麟,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边境贫瘠荒芜,落草为寇之风风靡已久,哪怕东阳国国内年年风调雨顺,边境上的原住民依旧过着风餐露宿濒临饿死的生活,要想生存下去,只能效仿草原部落的烧杀抢掠,一度让东阳国感到头疼,可打通贸易之路后,紫荒原住民的生活质量大大提高,过得不亦乐乎,也没心思造反劫掠了,虽然仍是有一小部分歹徒匪人,可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大体上来说还算得上是海晏河清,这则是第二个原因。 可想而知麒麟的分量是何等之重,竟然值得东阳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这一任走兽之王恰好就是一位麒麟,通体金光闪闪,面庞散发着一股粗犷气息,走兽之王领地内的资源不比飞禽之王与深海之王,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其实力也在四大王者中垫底。 麒麟没好气道:“该死的,竟然放跑了深海之王!” 神凰无奈道:“海域空旷,深海之王要是选择避而不战,大可以藏在万米深海下,那是我们都无法去往的禁忌之地,别说是我,哪怕是更为熟稔水性的你,也没有勇气遁入深海当中,甚至哪怕只是进入浅海区域,我们的实力都要大打折扣,被深海之王拿捏。” 麒麟平静道:“要是杀不了深海之王,那么我们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去对付那些负隅顽抗的海兽,这可都是深海之王忠心耿耿的下属,把它们赶尽杀绝,就不信深海之王能一直无动于衷下去。” “本王耐心已是不多!” 神凰眼神有些恼火,双翼振动之间,流转炙热火焰,更加衬显得羽毛如血钻雕刻而成,甚是瑰丽。 神凰怒气勃勃,水面之下的海兽纷纷望风而逃,但神凰没有善罢甘休,覆手倒出万丈火焰,倒灌入大海之中,神凰本来属性偏阳,但常年服用阴寒药物,使得体内阳气中和,吐出的本源火焰略显粘稠,也没有熊熊燃烧的架势,反而如山间泉水滴落而下,可事实上的威势远比表面更加惊人,倒入海面的刹那间,就令整座大海翻滚如沸,水面更是变得几如铜镜,也像是色泽黯淡的岩浆池。 神凰长鸣一声,带领一众飞禽缓缓降下,落在一座岛屿之上,海兽平时最为喜爱捕杀飞禽,但眼下有神凰坐镇,海兽自然是避之不及,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飞禽的数量成千上万,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岛屿,走兽之王也随之降下,只是没有多久就主动分道扬镳,失去一个得力帮手的飞禽之王谈不上惊慌失措,正在慢慢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位红衣女子破出水面,如莲出水,她手持一杆长枪,莫名添了几分杀气,此时残阳余晖倒映在海面之上,女子一袭红衣更加鲜艳,哪怕是神凰犹如血钻的羽翼都略显失色,她缓缓拔高身形,目光遥遥望向飞禽之王。 神凰身旁的一位蛇人惊呼道:“深海之王?” 神凰摇头道:“不是。” “那这是谁?” “用三叉戟的才是深海之王。” “哦?” “珊瑚海曾出过一位绝世强者,后世尊称为海神,也是第一任深海之王,扫平珊瑚海诸部,臣服于海神的族群是为海神旧部,海神以一己之力平定海域内乱,成为名副其实的海域共主,时至今日,珊瑚海还有海神旧部的后代,仍旧忠于海神,而且数量不少。海神曾留下传承,只有天赋异禀且以珊瑚海生死存亡为己任的人,才有资格获得这份传承,不仅如此,获得传承者,将会被海神旧部拥戴为王,这就是名义上的深海之王。这一代共有两人获得海神传承,还是一对姐妹花,那个红衣女子应该是妹妹,由姐姐担任深海之王。” “那三叉戟有什么来头吗?” “三叉戟,是历任深海之王的武器,更是海神曾用过的武器,其中藏有海神之力,可怕至极,那红衣女子的长枪据说也是在海神传承中所得,有没有海神之力就不知晓了。” 然后神凰目光转而望向下一任深海之王,笑眯眯问道:“你姐姐呢?” 女子目光望向一座岛屿,其内有数千头飞禽正在好整以暇地闭目养神,女子冷笑道:“拖家带口而来,难道你是要入赘?” 神凰被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强行压下心中怒意,与此同时,另有一道魁梧身影悄然掠入某座岛屿之中。这一次降临珊瑚海,神凰带领了成千上万的飞禽,一旦休息,便要占据几百上千座岛屿,所以当那道身影毫无征兆冲入岛中的时候,在其内栖息的飞禽纷纷受惊,冲天而起,那道身影与飞禽之王隔海相望,目光碰撞,神凰微笑道:“辰林。” 辰林,水陆双栖之王。 这个称号在四大王者当中最为神秘,紫荒物竞天择,水陆双栖之王指的是全能兽王,在陆地平原上打得过走兽之王,在神山天空上打得过飞禽之王,在万米海下打得过深海之王,如此而已,领地资源也最为丰富,北连神山南接陆地画圆圈,圈内滚滚大潮不复休。 说白了,水陆双栖之王的领地就是从其余三大王者手中抢来的,以一己之力与大势为敌,而水陆双栖之王的称号也是由另外三大王者承认授予,算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号称千年才出一位,毕竟受限于天赋,全能兽王能有多少? 辰林算是千年来的独一份,来历极其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本体底细,平时以人形示众,双臂双腿,更是以剑作为武器,剑术高超,杀力极强,只是辰林全身皮肤漆黑如墨,丝毫没有剑仙风采,反而给人一种妖魔鬼怪的感觉,甚至细看之下,整个身体柔软无骨,更显得古怪了许多,一张脸庞也是长得诡异,有鼻子有眼,偏偏没有耳朵。 辰林与神凰联袂出现,女子稍稍挺直腰肢,红衣下看似柔弱的娇躯顿时被凸显出一个惊人轮廓,楚铭涉世不深,但侍候商人的美丽丫鬟却是见过不少,可与眼前这名女子相比,立马就被衬托出差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相比于卑躬屈膝的丫鬟仆人,女子身上可是没有一点俗气,反而是有一种贵气与傲气同时夹杂在一起的冷艳之感,又不同于贵妇身上的那种狐媚气质,女子只是少了几分镇定自若的臃肿气态,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明艳。 辰林已经摆出战斗姿态,看似柔软的身体生出铮铮鳞片,女子没有理会这位突兀到来的水陆双栖之王,双手掐诀,施展控水之术,海神传承当中神通功法不计其数,其中控水之术的真传价值最高,女子本就是内定的下一任深海之王,掌握海神的控水真传也就不足为奇了。 以女子为圆心,方圆十里的海面拔高寸余,其实并非是整座海面上涨,而是表面海水被抽调而起,稍稍升空以后,直接向上激射而去。 如同下了一场大雨。 只是每一滴雨水都犹如惊雷炸下。 方圆十里的百座岛屿,已经被飞禽之王以及麾下一众飞禽所占据,海水铺天盖地泼洒之下,隐藏于岛屿之中的飞禽纷纷飞掠而起,不再休息,重新回到了半空之中。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神凰眯起眼睛,深海之王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小气啊! 蛇人走至神凰身前,张嘴一吐,吐出数十个人类,皆是鐅族勇士,仍有微弱的呼吸,女子投来一个疑惑目光,神凰笑道:“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辰林沉吟道:“这不是麒麟庇护的人族部落吗......” 蛇人冷笑道:“走兽之王一开心,就让他们在这里混一口饭吃,要是不开心了,他们就全部去死,更何况王者再三下令号召援兵,但这个人族部落置若罔闻,不仅没有前来支援,反而还打算跑路离开,我见到了,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些人类可是稀罕物品,用来化形再好不过。” 神凰瞥了一眼红衣女子,平静道:“历任深海之王可都是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良习惯,终年待在珊瑚海,可你却是化形的相当成功,只是恐怕并不圆满,三魂七魄是否健全?无妨,反正我也看这个人族部落不顺眼很久了,全部上供给珊瑚海,要是后续还需要的话......” 女子冷笑道:“我服用了化形丹。” 神凰狐疑道:“什么是化形丹?” 女子随口道:“人族的丹药,只需服下,便可凝聚出三魂七魄,与常人无异。” 神凰眼神露出一抹惊骇,历任深海之王都是固步自封在珊瑚海,哪有机会结识人类? 天空之中,有一名剑修突兀来临,御剑而来,悬停在天幕的飞禽,目光瞬间变得惊疑不定,齐齐看向这名人类男子,哪怕是飞禽之王都忍不住流露出惊讶之色。 这名剑修来自于极其遥远的地方,不是人族赖以生存的灵域,也不是广袤无垠的紫荒,而是海外的世界,前几年意外闯入珊瑚海,不知怎么就与深海之王有了交集,不仅没有受到驱赶,这几年还一直待在珊瑚海,不过大多时间都在镇守外海,驱赶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的狗腿子,很是卖力,也就是为了搏深海之王一笑,另外红衣女子的化形丹也是他所赠予,这一次更是挺身而出,不惜与两大王者为敌。 神凰心头一沉,事实上,他并不清楚这个神秘男子,倒是辰林轻声提醒道:“你派去骚扰珊瑚海的手下,有不少是被这名男子所杀。” 、神凰忍不住轻咦了一声,辰林淡然道:“是个实力不错的剑修,以前剑术剑法比我厉害,但是被我当做磨刀石练了几年,已经在我之下了。” 男子向前递出一剑,直奔辰林而去,即将刺下之时,剑光幻化成一头雪白巨熊,如一座山岳轰然压下! 辰林抬起手臂,作霸王扛鼎之势,扛住白熊身体,肩部发力,双手轮转,就将白熊举过头顶,一丢而出! 巨熊瞬间变回佩剑,自行归鞘,回到主人手中。 不等人类剑修再次出剑,这一次辰林先发夺人,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剑,在海面上快速奔跑起来,刹那之间掠出了几十座岛屿,那位剑修只是眯起眼而已,身形仍旧停滞在半空之中,耐着性子等待辰林的到来。 辰林冷笑一声,对头顶的剑修挥了挥手,然后身形刺入水面之下,一直下沉,随即来到一座岛屿底部,双手举起,试图托起这座小岛,但是双臂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感到一阵吃力。 恼羞成怒之下,一剑劈开整座岛屿,令其爆裂而开,找到那块最为巨大的岛屿碎片,一掷而出,砸向那个楚姓剑修。 本来与其余王者抱团的神凰骤然间眼神一凛,二话不说飞升而起,竭力远离这座战场。 飞禽之王从小就土生土长在群山之中,珊瑚海这等浩瀚的海域,委实是与他水土不服。唯一的底气就是其余两大王者与他站在同一阵营。 可走兽之王已经有了不得不走的理由,无异于断他一膀一臂,本来按照他的打算,一鼓作气斩杀深海之王,到时提着她的头颅降临外海,海兽定然士气大跌,最后必定兵败如山倒,可斩杀深海之王谈何容易,偏偏海域内还隐藏了一位修为如此强大的剑修,飞禽之王愈加毛骨悚然,心中了然这个计划很难实现,起码他自己做不到,可别人又能指望得上? 飞禽之王不由得惊慌失措,没有想过才片刻时间,就没有了颐指气使的底气,这位王者打死都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落得一个尴尬境地,展开双翼,反弹而退,与其余飞禽同时一闪而逝,不知去向。 —— 海域中央,有一座已经屹立百万年的堤坝。 波澜壮阔。 第39章 深海之王 珊瑚海外海与紫荒边境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同病相怜于资源匮乏,但是相比之下,后者虽然隐匿了一些劫匪歹人,可却远远不至于战火连天,反而是珊瑚海外海,本该作为海兽的天堂,可近年来却被频频骚扰侵占,这一任深海之王为此苦心孤诣打造了由五百位兽王组成的防线,才堪堪打退了这些络绎不绝的入侵者。 只是好景不长,这一次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都是做好了倾家荡产的打算,毫无保留地征集麾下兽王前来参战,一点点摧破外海防线,进而毁灭整个珊瑚海。 这个举动很有自寻死路的嫌疑,以往掠夺珊瑚海的瑰宝,即便是兽王强者都要像个偷鸡摸狗贼一样潜入珊瑚海,哪里敢有抛头露面的想法,要知道仅是外海区域就有五百位兽王坐镇,这些又大都是海神旧部,战力不同凡响,仅是五境之上的境界修为就不下二十位,一旦被连贼带赃一并抓获,就会被这些海神旧部打入深海,十死无生。 所以入侵珊瑚海的飞禽走兽一直都显得小心翼翼,但在近日,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数月时间,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的麾下已经有不下千头兽王赶赴此地,应召参加外海大战,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蠢蠢欲动的凶兽抓住了这个趁火打劫的时机,以滥竽充数的姿态混入战场之中,也对珊瑚海的防线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伤,以至于让战况严峻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负责镇守外海的海神旧部已经死去大半,甚至第一次出现不战而逃的例子,可想而知事态是何等严重。 珊瑚海的外海防线本来只局限于方圆千里,可此时已经被杀进了万里纵深,不计其数的岛屿都被入侵者抢占!换而言之,外海防线早已崩溃,镇守的“大将”只能且战且退,一直退出了数千里之远,好在大后方空间充足,就是再退一万里都无伤大雅! 眼下的战况又有变化,走兽之王主动撤出战场,离开珊瑚海,但是麾下兽王却是一个也没有带走,对于被抛弃的飞禽之王来说,还算有点良心。三大王者都承认的水陆双栖之王,已经被一名人类剑修困住,暂时翻不出风浪。 深海之王没有现身于战场之上,而是放下尊严去求助其余兽王,这也是神凰最担心的一点,所以才打算将其除之而后快,不然凭借深海之王的威望,不仅能鼓舞士气,还能号召贪生怕死的兽王参战! 深海之王乃是心腹大患,神凰当然打算速速杀之,然而他有心无力,心中有一种‘无人在意我’的悲凉之感。 无论是走兽之王还是水陆双栖之王,都不愿不顾代价去对付深海之王。 作为侵略者的三大王者各怀心思,谁又会在意谁? 只是神凰不能就此草草离开,因为随身携带了太多同族飞禽,他若是因为自己的害怕不安而一意孤行离开,那么整个飞禽一族都是白来一趟,一无所获,白白浪费数月时间,更别说神凰本来是想空手套白狼的,所以一走了之对于神凰来说,未免太过残忍,这位飞禽王者心中自然不甘,于是只能苦中作乐,沿岛屿冲向内海区域。 其实岛屿本身没有玄妙之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海上大山,但这大多都是兽王精心打造的洞府,故而别有洞天,蕴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瑰宝,像夜明珠这样的宝贝难以计数,另外还有不少珊瑚海特有的药物灵材,也被兽王小心翼翼藏入洞府当中。 神凰撤退途中,每经过一座大岛,都会率领飞禽一族暂作停歇,将岛内的宝物劫掠一空,这才慢悠悠离开,倒是有些许兽王不愿任人宰割,拼死保护洞府家园,可面对的是整个飞禽一族,成千上万的凶狠飞禽,还有神凰这个可怕的五境巅峰战力!当然没有胜算。 —— 海面之上,一波波庞大的凶兽成群结队地开始冲锋,阵容恢弘,浩浩荡荡,以极速冲向内海区域,覆盖出了大片阴影,其实倒也谈不上视死如归,所去之处,不过是用于藏身的岛屿罢了,要是遇到敌人,多半还会绕开,生怕拼个你死我活。 但话说回来,所造成的伤亡也是难以想象,在东阳国武将所统领的战场,哪怕是擅于指挥的名将以及训练有素的精兵,往往战损超过一半时,就难逃树倒猢狲散的命运,而所谓的凶兽兽潮,同样当战损到一定比例时,就会全面崩溃,只是和前者恰恰相反,以悍不畏死者居多,以至于很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概。 其实两者还有不少相似之处,譬如阵型,都是采取直撞包抄,一旦发现目标,便会缩小战场进行围杀,最明显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看起来简单,实则大有讲究,且战且退围魏救赵亦或是车轮战的伎俩不知使了多少次,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简而言之,这场战斗,看似混乱不堪,但不光是比拼对手的纯粹战力,更多的是推演对方的心思,设下陷阱,寻找机会力求一击得手。 只是打到了这个份上,整座战局都终于开始显露颓势,哪怕仍旧有源源不断的兽潮补充而来,战场都仍是隐隐约约陷入死局,虽然表面上好像是从愈演愈烈到重归平静,但收官之战不会太早到来,所以不能说是死局,更像是僵局,必定还有几场重大冲突,这一场战争才会结束。 但事实上,珊瑚海族群不仅没有借助海中的优势进攻敌人,反而当做避风港一般潜藏了起来,至于飞禽走兽纷纷开始力不从心,元气大伤,要么卸下防备、安居在岛屿之中,要么大摇大摆离开,总之无心于继续开疆扩土,这一点倒也正常,毕竟堆积成山的尸体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危险二字。 颇有人走茶凉,却留下一片狼藉的感觉,但还有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楚铭突兀出现在战场之中,凭借从龙王身上夺来的力量,楚铭已经有平地兽潮的力量,甚至与四大王者为敌都无所畏惧。 龙王的五境巅峰力量只吸收了七成,但之后楚铭每一次流转血脉之力,修为都会增添一二分,魂魄也与经脉穴窍更加契合,龙王本就是金刚不坏体魄,虽然略逊于朱厌,可体内筋骨到底是金刚不朽,要知道体魄是由经脉穴窍搭建而成。 换而言之,经脉尽断,体魄崩溃。鬼魅从龙王身上撷取了十四条与人体相近的经脉,转而嫁接在楚铭身上,一旦成功,便是拥有了不输于龙王的肉身之力,在这方面也要比鬼魅预想之中的更加成功,就在于魂魄融入得恰到好处,其实体魄与魂魄并没有直接关系,犹如树木伴生,但也可独立存活,只是对于夺舍的楚铭来说,就是要将这两样伴生之物给一并吸收,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这也是鬼魅执意融入龙王魂魄的原因之一。 —— 外海区域的某个角落,一头巨大蛇人被楚铭活生生撕碎,只是临死之际还有意识残留,正要自毁内丹,但楚铭已经闪电伸手,五指震碎蛇人的肌肉,乃至是每一寸骨骼,蛇人就连自尽都是奢望!楚铭捞出内丹,藏入袖中,然后开始环视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便毫不犹豫吞入腹中,但这一举动还是被人所察觉,偏偏还是这座海域的主人,深海之王。 “人类?”丢去蛇人尸体,楚铭身前不远处,紫袍蓝甲的深海之王水遁而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咦。按照神凰的说法,那位红衣女子和当今深海之王可是亲姐妹,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相貌上却有五六分相似,一张绝美的脸庞宛如来自于仙界的精灵,简直与雕塑相差无几。只是这位深海之王并非人形,而是人身鱼尾。 楚铭曾在《万兽谱》上看到过有关于美人鱼的记载,人身鱼尾,声如夜莺,眼前的深海之王正是如此,只是有一袭紫袍包裹住她的身体,修长的鱼尾若隐若现,凭空增添了几分盎然妖气,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与众不同。 那袭紫袍瞬间吸引了楚铭的视线,蔼然睁大双眼,近日来待在外海下,曾潜入海下千米,见到的海中瑰宝数不胜数,哪怕是夜明珠都捞出不少,但更让楚铭惊讶的是一种藻类,虽然薄如蝉翼,但重量比寻常海藻高了数十倍,东阳国国内流行的丝绸衣段,几乎与珊瑚海的奇异藻类没有区别,甚至前者更加光滑柔软,暖身之效对比狐裘锦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奇妙的这种藻类色泽会因光线而变化。 海面之下下阴气森森,但光线黯淡,反而显得深海之王身上那件紫袍耀眼明亮,恍惚之间,将这位女子王者衬托得如同神只降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圣气息。 第40章 两个用剑高手(一) 深海之王抿了抿嘴,娇红如血的薄唇本来满是让男子无法自拔的媚意,然而她面色虚弱,双唇更是已经干裂,生出一丝荒凉之感。她一双如同精灵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楚铭,杀气腾腾质问道:“你是哪个王者的手下?飞禽之王,不会,昨日你还杀了一头金翅大鹏,那可是飞禽之王手下的得力干将,而且走兽一族的强者,也被你杀了不少,如此一来,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都被你得罪了。你非我族类,但是没少为本王排忧解难,所欲何为?” “难道你不欢迎我?” 楚铭并不惊讶于深海之王的质问,对此早有准备,在深海之王出现的同时,有一位海人悄然现出身形,深海之王转头望去,脸庞上破天荒有了一丝异样神情,看似漫不经心问道:“墨戈,有何事?” 被称作墨戈的海人虽然浑身鳞片,但其实身形与人相似,只是无关于化形,而是生来如此,世间种族何止亿万,可最终能够开启灵智的有多少?反观是人族生来就有三魂七魄,而一魂一魄的凶兽生来就是被奴役的命运,远古时代,无论多么桀骜不驯的强大凶兽,哪怕野性再强,只要稍加压迫,就会出现奴性,故而凶兽都想往人族的方向进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与人接触。 那位海人生来便三魂五魄,但祖上已经不可追溯,只知道是海神旧部,忠于历任深海之王,遵从这任王者的命令,平日是驻扎在外海区域,抵御入侵,可以说是深海之王的左膀右臂,深得信任。可此时却没有理会深海之王投来的疑惑目光,而是干脆利落来到楚铭身前,这个举动让深海之王眼神转为寒冷,清爽的眉宇间更是浮现出一抹阴霾,手中三叉戟轻轻下沉一寸,冷声问道:“墨戈,你来做什么?” 海人伸出与人无异的手掌,指了一下楚铭,语出惊人道:“尊敬的女王陛下,这是我的朋友。” 深海之王默不作声,心绪飞快转动。珊瑚海偏居一隅,已经到了固步自封的地步,与外界交流少之又少,按照常理而言,外界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和珊瑚海无缘,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例如那名与辰林决战的剑修,就是在阴差阳错之下与深海之王相逢结识,这名海人未必没有这个机缘。 楚铭这个年龄不大的人族强者,极其引人瞩目,以至于深海之王对他多有留意,可是几日观察下来,这位还是孩童年纪的男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趁火打劫、肆意掠夺珊瑚海的资源,而是驱赶入侵珊瑚海的一众强者。而且这名女子王者并不认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否则也不会接纳那位人类剑修,甚至对其委以重任。 女子王者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海人,放下的三叉戟又微微提起些许,眼下战况胶着,她没有刨根问底的闲情逸致,但仍是想试探出楚铭的底细。 女子一张脸庞长得无比妖艳,但是眼神尤其清澈,清朗如月光,比起刚才少了几分杀气,楚铭没来由不敢直视,女子转过身,定格出一张绝美侧脸,紫袍蓝甲下的身躯也是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壮观,柔顺的紫蓝秀发略微凌乱地披散而下,一直悬落至腰间,诱人妩媚的同时,还透出一股子危险春情。 女子眼神凌厉了几分,转回身,嗓音微动,果然是声如夜莺:“小家伙,你今年几岁?” 虽然女子声音悦耳至极,这个称呼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楚铭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寒,稳了稳思绪,故作深思状:“服下一颗还童丹,具体年龄早已记不清了,要是女王要耐心的话,我可以想一想,貌似三百年前刚刚过完千年一次的大寿......” 女子微笑道:“那倒是本王唐突了,不该叫你小家伙的。” 楚铭如释重负,但仍是有些心有余悸。女子出乎意料没有追问楚铭的姓名,也没有询问海人与楚铭的关系,美妙声音从她的白皙脖颈中轻轻透出:“战场上刀剑无眼,就连本王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想来你身上也有负伤,这座海域不缺药物,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本王可以带你去拿疗伤之物。” 深海之王也会受伤?楚铭目光缓缓扫下,在女子平坦近乎没有赘肉的坚韧小腹,的确可见伤口,不过均已结痂,只留下淡淡的印痕,虽然破坏美感,但其实比起无暇无疵的玉体,略微带伤的肌肤更会让人涌起怜香惜玉的冲动,楚铭目光迟迟没有移开,女子出声道:“看来伤得不重,但能否接下我这一戟?” 楚铭哑然道:“啊?” 深海之王眼神不容置疑。 结痂手指抬起,三叉戟脱手刺出。 三叉戟可是海神传承之物,威力巨大,更是封印了海神之力,但深海之王没有杀心,连试探都算不上,恐怕只是想看看楚铭下意识的反应。 竭力留下好印象的楚铭没有刻意躲避,单手贴至胸前,当三叉戟刺来的时候,双指蔼然探出,夹住三叉戟戟尖,双指骤然发力,将其反弹而回,女子伸出手,接回这柄海神兵器,但是没有善罢甘休,修长的手指之中握紧了一把晶莹大弓。 右手拉弓,开弦送箭。 冷箭! 递来之时,便让这座天地剧烈降温,周围海水肉眼可见凝固成冰,然后重力漂浮而起,楚铭倒退身形,再破开水面,数月大战,海面上尸体已经是堆积如山的程度,铺天盖地一般漂浮而起,水面结冰之后,变为冰山,无数尸体不再浮动,静止在坚硬的冰山之上! 冰山之上是尸山。 其中有相当可观的数量死于楚铭手中。 楚铭眼神有些恍惚,片刻之后,冰层消融,尸体再度坠回海面,那位海人走上前,传达深海之王的嘱托,无外乎是感谢楚铭守护珊瑚海的举动,另外还承诺战后必有重谢。 楚铭并未感到意外,反而不约而同笑了笑。鬼魅的夺舍之法早已炉火纯青,驱使死物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位帮助楚铭解围的海人其实与他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为何还会出手相助?一切尽在不言中,早在楚铭第一次碰见鬼魅的时候,就大开眼界,亲眼看见了死去多时的独角兽还能活蹦乱跳,起到代步之效,这一切都源于鬼魅的神通,夺舍! 楚铭滞留在珊瑚海战场已有两月之久,一直在寻找深海之王的踪迹,希望能够雪中送炭,这是鬼魅的计划,让楚铭不要与深海之王为敌,反而要竭尽全力的提供帮助,但是不可能做好事不留名,最好与深海之王打好关系。 但是深思熟虑之下,楚铭没有直接找上深海之王,而是帮助海神旧部一同驱赶入侵者,而这位海人不幸战死,楚铭本来想好好安葬,可察觉到深海之王的气息就在附近,于是鬼魅灵机一动,夺舍刚刚死去的海人,故意与楚铭演了一出戏,以此骗过深海之王。 楚铭和海人遁入海底深处,意味深长对视一眼,楚铭点了点头,海人也不废话,七窍当中冲出一阵烟雾,楚铭闭上眼睛,静等这阵烟雾再倒灌入自己体内。 烟雾消散之后,鬼魅的声音终于出现,“龙王之身出现反噬了吗?” 楚铭叹气道:“你一走身体就有些不适应。” 鬼魅平静道:“龙王之身的确是太过强横,哪怕融入伴生魂魄,也仍旧会出现排斥,虽然反噬得并不严重,可对于你来说,注定是不能承受之痛,我重新寄宿在你体内,可以帮你适当削弱反噬。” 楚铭嗯了一声,然后好奇问道:“故意演了这一出戏,有什么用?” 鬼魅回答道:“四大王者之间的斗争,我们搅进来有些尴尬......” 楚铭疑惑道:“最后一只羽毛落到了深海之王手中,你拿回属于你的宝贝,有什么好尴尬的?” 鬼魅无奈道:“要是真有这么简单的话,那深海之王早就心甘情愿物归原主了,另外三大王者多半也有争夺羽毛的想法,不然不会选这个关键时刻决一死战,深海之王将羽毛双手奉上,还能缓和与三大王者的矛盾,可她没有这样做,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还给我这个几乎没有修为的人。” 若有所思的楚铭微微压低嗓音说道:“那就只有抢过来了,可是在哪里呢?” 鬼魅无奈道:“偌大一座珊瑚海,那宝贝会被深海之王藏在何处,谁也不知道。如果有火眼金睛的话,还好找一些,没有的话,只能静观其变,慢慢等待转机了。” 楚铭冷笑道:“你感受不到出自你身上的羽毛?” 鬼魅苦笑道:“羽毛刚刚凝练的时候,气息大盛,以至于有不少兽王感应到了,你争我夺,我也能够清楚感受到羽毛掉落地点,但是之后就如同一锅沸水,终究会慢慢冷却,我与羽毛的感应愈发薄弱,直至荡然无存,不过能确认羽毛在深海之王手中,就足够了。” 楚铭皱了皱眉头,他的脑子并不差,尤其是来到珊瑚海后更加清醒了几分,刚才在深海之王面前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其实没有太多目的,只是为了站队而已,最后结果显而易见,楚铭最终选择站在珊瑚海深海之王同一阵营,可同时也要与入侵者为敌。 虽然看似得不偿失,但鬼魅活了六千年的眼光何等长远,要比楚铭更加洞悉局势,虽然目前深海之王势弱,可此消彼长之下,谁胜谁负还两说,但楚铭仍是忧心忡忡,轻声问道:“那深海之王会信任我们吗?” 鬼魅淡然道:“眼下她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就算明知我们是敌人,恐怕也空不出手来解决我们,信任也是一点点建立的,光靠海人的一面之词可不够,甚至再加上我们杀死的入侵者,深海之王也未必会信任我们,这场大战短时间不会结束,你争取做几件挽狂澜既倒的功劳,说不定深海之王一开心,就会把羽毛还给我。” 楚铭面色复杂点了点头,双拳微微攥紧,心中暗暗发誓。 楚铭张开嘴,塞入一颗凶兽内丹,放入体内炼化,榨干出修为之力,让其尽数涌入龙王内丹之中,楚铭抱怨道:“想要获得五境战力,龙王内丹中储存的修为之力一定要饱满,但是内丹中的修为之力也消耗得很快,必须不断补充,补充的方法就是窃取其余凶兽内丹中的修为之力,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是效果还不错。” 鬼魅笑道:“炼化凶兽内丹,你的修为也会增长。” 楚铭不以为意说道:“我还用在乎那点修为?” 没想到鬼魅恼羞成怒道:“龙王之身终究不是你的,你也迟早承受不住,一度留恋,最后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老老实实积攒修为,数十年数百年之后,或许不比龙王差。” 楚铭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具身躯,撇了撇嘴,小声问道:“你跟我透个底,这具身体到底还能用多久?” 鬼魅罕见流露出一丝不安语气,微微加重嗓音说道:“这个我也没有办法预料,要看你自己的身体情况,龙王的经脉穴窍都嫁接到你的身体里了,反噬迟早会出现,我能压制一时,但压制不了一世。” “我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楚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变得凝重,转头望向沙滩的方向。这一次深海之王带来的援兵,有一个族群叫做血魔钳,通体血红如骄阳燃烧,河蚌状,只不过体型极其巨大,有个别血魔钳远远望去,竟是如同一座赤红岛屿。 因为色泽太过诡谲,隐隐约约有炼狱之感,再加上海面上成千上万的尸体,两两衬托之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恍惚间令人如置身于十八地狱。 血魔钳之王,更是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风暴,狰狞无比。 它是当今深海之王的坐骑。 —— 辰林作为四大王者当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实力首屈一指,独占鳌头,要知道水陆双栖之王这个虚名,并不是选举而来,而是需要其余三大王者共同承认,所以注定和兽王朱厌一样,好战善战,换而言之,水陆双栖之王这个称号,靠着实力打出来的! 走兽之王,飞禽之王,深海之王,和辰林都有对战记录,虽然没有决一死战,可在事后,以上三大王者都是承认技不如人,或者平分秋色,这才有了水陆双栖之王的赫赫威名,扬名于紫荒凶兽界。 夜幕中,辰林御剑化虹而起,急急追向那名楚姓剑修。 其实辰林练剑不过是短短几年时间,但剑术剑意已经是登峰造极,除了他天赋异禀外,还得益于那名楚姓剑修,数年之前,辰林偶然路过珊瑚海,见到这名楚姓剑修正在守护外海防线,不遗余力地打杀入侵者,这件事本来和辰林无关,但是这名剑修的剑法却是出神入化,颇有宗师风范,以至于瞬间就吸引住了练剑不久的水陆双栖之王,权衡之下,这位王者还是忍不住上前问剑。 楚姓剑修虽然也有五境战力,但中规中矩,止步于这个境界的中期而已,但是剑术强横至极,一身杀力完全不输于五境巅峰强者,即便是金刚不坏体魄也大大小小破开了六个之多,要知道即便是强如四大王者,摧破一个金刚不坏体魄,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足可见这名剑修杀力之强。 再加上辰林的求胜心不强,只是前去切磋而已,甚至一度放弃自己的优势,只以学艺不精的剑术对敌,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这个剑修“胜之不武”。 只是经此一战,辰林对于剑道有了一发不可收拾地进步,闭关练剑三年,才去报仇雪恨,可这一次面对这个神秘剑修,仍是不敌,不过不至于像上一次那般不堪一击,两人大战三千回合,辰林才堪堪落入下风。 往后几年,辰林一心一意练剑用剑,时不时就与那名楚姓剑修切磋比试,还得屈尊打扮成入侵者,否则那名剑修师出无名,自然不会应战。 到了后来两人竟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味,尤其是对于楚姓剑修,虽然守护珊瑚海并无怨言,可平日生活难免百无聊赖,枯燥至极,有一个互相砥砺剑道的得力对手,简直就是一桩幸事。 只不过相对而言,辰林的进步空间实在太大,每一次交手,楚姓剑修都会大感震惊,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助纣为虐,为此订下承诺,要这名水陆双栖之王终身不犯珊瑚海防线,可到底只是口头承诺,此时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兵刃相向根本无法避免。 御剑而行的楚姓剑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辰林也慢慢停下身形,对眼前这位无比熟悉的剑道好友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掺杂着几分杀气。剑修平淡道:“看来这一次是要拼命了。” 辰林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会杀你。” 剑修愤愤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你!” 辰林觉得这话有些好笑,试探性问道:“就是为了深海之王?我记得不错的话,她之所以化形得如此成功,还是因为你的化形丹。你还真是个痴情的男儿,之前我与你打赌比剑,你赢了,我给你一颗五境巅峰凶兽的内丹,你输了,则给我一颗化形丹,结果你是同归于尽都不肯认输,最后只能以平局不了了之。娘的,一颗化形丹就比得上你的性命了,那你给深海之王的时候有迟疑过吗?” 剑修心平气和说道:“我不仅是一名剑修,还是一名炼丹师,化形丹是我作为炼药师的巅峰之作,确实比我的性命还要贵重,所以为了珊瑚海,我宁肯战死在这里。” 辰林眼神感慨,或许是明白两人在今夜过后可能阴阳两隔,所以破天荒有了叙旧的欲望,面无表情问道:“值得吗?” 剑修毫不犹豫回答道:“值得!” 辰林讥讽道:“你为她付出生命,她甚至都不会看你一眼。” 剑修冷笑道:“将你的头颅提在手中,便是你的亲娘也不得不看我!” 这句话让辰林彻底无语,正打算带着怒意动手,剑修突然问道:“这些年一直是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侵略珊瑚海,你唯一凑过的热闹就是与我切磋剑术,从未做过掠夺之举,但这一次为何也来落井下石?” 脸色复杂的辰林无奈道:“走兽之王,飞禽之王,深海之王,这三大王者当中注定要有一战,我想要独善其身何等困难,原本这三大王者互相制衡,我大可以冷眼旁观,不去理会他们在外海防线上的明争暗斗,只是纯纯粹粹与你切磋剑术。但是这平衡一旦被打破,我若仍旧无动于衷,两不相帮,那么战后大概要沦为众矢之的,我当然不害怕与其他人撕破脸皮,但是等我飞升以后,我经营的势力迟迟没有站队,无论是哪一个王者恐怕都不会好好待见它们,所以我飞升时的大喜之日,就是下属的丧命之时,我不得不卷入其中。还有第二个原因,你知道我的,人缘极差,麾下没有多少兽王,而这一次瓜分珊瑚海,仅是这个噱头,就能招揽无数凶兽,可以想象,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在大战过后,会以珊瑚海为根据地培养一大批党羽,不断扩张势力,到时能栽培多少兽王手下?” 剑修狐疑道:“你也心动了?” 辰林坦然道:“我也想要一大批仆从,否则太辱没水陆双栖之王这个称号了。” 剑修冷笑道:“难怪你不愿意帮助珊瑚海,因为珊瑚海永远不可能为你培养心腹!” 辰林没有回答,楚姓剑修阴恻恻道:“恐怕不止于此,那只从上游飘下的羽毛,也是你的囊中之物吧?” 辰林不置可否。 剑修终于勃然大怒,一剑递出。 剑光一线。 如要开天。 天空就一寸寸被撕碎云朵,海面就一寸寸被剖开长槽。 剑气之盛可见一斑。 这一剑若是实实在在劈下,即便是金刚不坏之身都要出现裂痕。 辰林就算再自大轻敌,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电光火石之间,辰林仍是不动如山,但是一名僵尸已经来到了辰林身前。 紫荒当中有僵尸部落,青面獠牙,身形巨大,长有四臂两腿,僵尸之王更是不死之身,也是辰林的多年好友。 一剑落去,辰林身前的僵尸被轰炸成漫天肉酱,当场气绝身亡,但是转瞬过后,尸身重组,四臂僵尸的身形又缓缓浮现而出,身上不见一丝一毫的伤口。 这便是不死之身? 第41章 两个用剑高手(二) 青面獠牙的僵尸死而复生,辰林不曾流露出惊讶之色,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默默抚了抚剑身,淡然道:“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青面獠牙提醒道:“辰林大人,速战速决。” 辰林微笑道:“我知道。” 青面獠牙这才缓缓退下。 楚姓剑修冷笑道:“怎么不一起上?” 辰林倒提长剑,一冲而出,显然是要贴身厮杀,要知道剑修杀力极大,甚至到了恐怖的地步,最是容易摧毁体魄肉身,故而与剑修对敌,一定要拉开距离,起码还有腾转挪动的余地,近身厮杀,无疑要面对最为盛烈的剑气,更意味着不给自己以及对方躲避的机会,辰林此举,确确实实是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楚姓剑修没有太过惊讶,不慌不忙拔剑出鞘,做完这个动作,辰林已经是一剑直刺而出,贴身而刺,以至于给予出强烈的危机感,楚姓剑修往后一退,堪堪躲开这一剑,青面獠牙的僵尸之王已经飘然掠入一座岛屿当中,岛内植被茂盛,僵尸之王没有选择在大地上休息,而是如同一头巨蝠倒挂在一颗大树上。 楚姓剑修皱了皱眉头,珊瑚海的岛屿多为兽王洞府,部分大岛则是某个族群的家园,靠山吃山,珊瑚海作为所有海兽的家园,虽然深海下资源丰富,但是压强不容小觑,哪怕是兽王也很难适应生存,于是星罗云布分散的岛屿就成了许多海兽的避风港,岛内面积宽阔,适宜大量生物驻扎,珊瑚海水质澄清,蕴含灵气,用于日常饮用,其实没有太大问题,反而有助于修为攀升,海下隐藏丰富鱼类,更是飞禽走兽眼中的佳肴。 剑修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次三大王者齐齐对珊瑚海发难,除了争夺那只羽毛外,更多的还是侵占珊瑚海领土,隐藏的利益之大,哪怕是水陆双栖之王也都蠢蠢欲动,那倒挂在岛中大树上的僵尸之王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隐藏着滔天野心。四大王者之中,辰林的势力显得最为形单影只,外界传闻仅仅只有五十余位兽王跟随这位王者,事实上,辰林的下属要比这个数量还少,故而这个风光无限的水陆双栖之王,根本没有一呼万应的本事,所以才会想借这一次机会培植党羽,作为辰林心腹的僵尸之王可不是在观战,反而是在鞍前马后,提前择选上等岛屿,以便日后用来招揽手下心腹。 如若愿意割让几座岛屿,是否能让辰林临阵倒戈,转而守护珊瑚海防线,抵御侵略者?哪怕是养虎为患,也完全值得。但剑修自顾自叹息一声,以深海之王的心性,是绝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这一点辰林也是再清楚不过。 寸土不让,不过如此。 剑修一咬牙,腰间储物器之中冲出数千缕剑气,每一缕剑气都泛着寒光,辰林一双漆黑的眸子当中,无波无澜,数年来两人交手已达百次之多,对于双方的手段都知根知底,哪怕一方故意藏拙,另一方也能应对自如。 辰林背后撑开八道黑洞,每一道黑洞都有吸力暴起,千缕剑气瞬间就被吞噬殆尽!剑修咬牙道:“不愧是半步天人体魄,竟然有八口洞天!” 体魄有高有低,金刚体魄,寓意身体有如甲胄,自成一道防御,然后是金刚不坏之身,一身根骨金刚不朽,鲜血更是流转极快,肉身血液哪怕死后也不会腐蚀干涸,给了死后复生的可能。再之后则是天人体魄,无上天人体魄,纵观时空长河下游世界,无一人体魄可至天人,更别提无上天人了。 天人体魄要求搭建体外洞天,所谓洞天,其实修炼到后期的产物,前期修炼,经脉如大江,穴窍如渡口,经脉贯通全身连接四肢百骸,少不了环环相扣的穴窍疏通,故而前期穴窍滋养经脉,但是到了后期,经脉开始反哺穴窍,灵气全部流转涌入穴窍,不断壮大,最后形成洞天。 显而易见,辰林背后即是洞天,只是他没有到达天人体魄,而是勉勉强强停在半步,但半步天人体魄也是远胜于金刚不坏之身,甚至相比于辰林的剑术杀力,肉身之力更胜一筹,这在剑修中是一个相当罕见的迹象,甚至不符合剑修以杀力见长的规律,以至于辰林从不自称为剑修。 楚姓剑修则是一身杀力强横至极,覆手之间摧毁金刚体魄,哪怕是辰林也频频在剑修手中受伤,显得半步天人体魄不堪一击。 这名剑修练剑已有百年之久,在剑术方面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剑修中有一个说法,剑术造诣越高,就越是依赖一把神器利剑,辰林练剑时间不长,故而无暇寻找一把称手兵器,但这名楚姓剑修不同,大可以暂时放弃剑道修炼,一心一意去寻找一把适合自己的兵器。 世间有十大名剑之说,可惜都已失传,起码不在时空长河下游,剑修早年间就有收藏名剑的爱好,对于天下十大名剑,更是有了一股没来由的执念,可他终究是求不得,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将佩剑的名字取为名剑,湛卢,纯钧,干将,莫邪。 四把佩剑,用的是四大名剑之名,虽然佩剑本身不俗,但却还不足以以假乱真,但勉勉强强可以狐假虎威。 手持湛卢,脚踩纯钧,储物器中还有干将莫邪随时备用。 其中干将莫邪最为神秘,不仅没有锋芒,而且十分脆弱,一看就是一件劣质兵器,但是有一个匪夷所思的能力,就是能够无限程度的滋养剑气。 其实剑气并非单一纯粹,还裹挟有剑意剑芒作为辅助,相比于剑气,后两者更加高深玄妙,剑意决定剑势,大开大合或是蜻蜓点水的剑招,其实只看剑意。而剑芒如同水凝冰,仅仅只能徒增杀力,但却是三者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好比剑气是一团棉花,剑芒则是一点烛火,剑气本身杀力不大,所以剑芒不可或缺,但两者之间却是水火不容,烛火如何能与棉花相安无事? 能同时修出剑气、剑意、剑芒的剑修少之又少,辰林天赋异禀,仅仅三年就修出了自己的剑道,连楚姓剑修都时常感叹,这位水陆双栖之王迟早会以剑修自称,甚至以杀力证道。 干将莫邪内冲出的浩荡剑气,到底是剑修数十年积攒的底蕴,不仅规模庞大,更是没有缺少剑意剑芒,数千缕剑气落在四周,组成剑阵,气势汹汹! 剑气有如实质。 寒光大放。 辰林眼神开始变得极其阴沉,这个楚姓剑修与他切磋剑术的时候,果然还是有所隐藏,才能在如今打了个出其不意。 辰林虽然感到意外,但也谈不上惧怕,身后八口洞天之中,各自探出一头黑蟒,要比剑气来得更像是实物,八头黑蟒吐出蛇信,猛然间爆发出毁灭性的黑暗能量,碾碎了寒光闪烁的剑气,就犹如夜幕降临,裹挟走了天地间残留的光芒。 辰林握紧剑柄,向上一推。 背后八头黑蟒齐齐冲出洞天,作势冲杀。 剑修不再释放剑气,决定让干将莫邪安心休息一会,面对直奔而来的剑芒,他只是做了一个和辰林恰恰相反的动作,双手把剑尖向下推出。 一股极为磅礴的剑气如同云蒸释放而出。 一股充沛剑气向后拖延吹送。 剑气吹荡之下,激起无尽狂风,剑修两眼眯成一条细缝,黑发夹白的双鬓被吹的凌乱不堪,袖口向后翻卷直到安静披肩,露出粗黄健壮的握剑手臂,青筋鼓动不停,如同连绵山脉起伏,可想而知身前的剑气有多么恐怖。 辰林哪怕是半步天人体魄,也不得不倒退而去,更是险些坠入海面。 但最终只是屈膝倒滑,硬是没有坠入海面一寸。 剑修皱了皱眉头,双手持剑,怒喝一声,这一次倒是满足了辰林速战速决的想法,近身而杀,两人的剑术都已经高超到了曲尽其妙的地步,偏偏又是老相识,以至于见招拆招轻而易举,打得难解难分。 那倒挂在大树上的青面獠牙扑入水中,水遁隐藏,近身对敌最忌讳分心走神,果不其然,突然水面翻滚涌动,这位青面獠牙出手狠辣至极,可剑修也是反应迅速,一直悬挂在空的纯钧长剑被他一脚踢去,可青面獠牙的僵尸之王是不死之身,不仅没有躲避,反而孤注一掷前进,不求伤到这名剑修,只希望打乱其攻势。 剑修不得不分神注意青面獠牙,但是辰林突然也收敛了攻势,战斗重新归于平静,赴汤蹈火的青面獠牙叹了一口气,避剑而退,一直退出辰林的视线之中。 倒不是辰林心慈手软,而是真的练剑练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哪怕到了决一死战的紧张时刻,都仍是贪图比拼剑术时的快感,用剑的高手实在太少,能与辰林胜负难分的只有这名剑修,再无第二人了。故而辰林自然格外珍惜,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感谢,若非这名剑修,他在剑道一途的进步速度绝不至于如此之快。这一次生死对决,剑修是彻彻底底的倾力而为,再无半分隐藏,如此一来,辰林又能从其中博众采长,对剑术大有裨益,辰林彻底沉浸其中,怎么能够容忍有人打扰? 某种意义上,在剑道一途,这个人类剑修是辰林的领路人,只不过两人剑法有很大区别,剑修的剑术早已返璞归真,一招一式皆是平平无奇,却蕴含了极致的杀力,潜移默化之下,辰林也开始追求杀力,可剑法与其恰恰相反,变得花里胡哨繁复至极,两人用剑底蕴高下立判。 只见剑修横臂向下直接一挥,名剑湛泸随之极速下坠,气吞山河的剑气无形之中展开,向着下方海面一劈而过。 如此霸气的一剑,和先前相比,可谓浑然大变。 一剑劈下,砍断的海面长度可达百丈,一望无际,被劈断的水面轰然荡起,震上高空,纵向而看,如同潮水在透明石路滑行。 辰林仅仅只是撑开天人体魄的肉身强度,一剑斩下,反而是这一剑裹挟的剑气消散而开。 辰林没有对自己的体魄感到骄傲,反而是惊羡剑修的剑法。 辰林持剑而追,怒喝道:“再来!” 之后辰林尝试将剑法化繁入简,反复数十次,一度陷入险境,好在背后洞天具备吞噬之力,专门克制剑修储物器中的干将莫邪,但凡有剑气掠出,都会洞天被第一时间吞噬碾碎,咔咔作响,如同敲鼓之声回荡不绝。 辰林一剑刺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一直近身搏杀的剑修手臂顿时鲜血淋漓,受伤极重,以至于湛卢脱手而出。 洞天光芒一亮,将颤鸣不止的湛卢拖入其中,辰林笑道:“不斩你手臂,下次再与你问剑,打赌,你赢了就把剑还你,输了给我一颗化形丹。” 剑修扯了扯嘴角,咬牙而笑:“好!” 剑修换手持剑,鲜血淋漓的手臂也没有闲着,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小心翼翼塞入嘴中。 全身气息瞬变。 储物器中的剑气转为雷霆。 辰林神色顿变,沉声道:“你竟然改变了剑气属性!” 辰林眯了眯眼,喃喃道:“难道是刚才那枚丹药?” 剑修虽然主修剑道,但炼丹之术同样登峰造极,甚至这一次踏入紫荒,也是为了寻找炼丹所需的药材,珊瑚海资源丰富,这也是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近年来他在剑道方法进步甚微,反而是炼丹之术节节攀升,就是因为珊瑚海内有太多炼丹所需的药材,供他试错,才有了不断进步的空间。 服下这枚丹药后,剑气有如雷霆,杀力暴涨一倍不止。 雷霆包裹之下,辰林如要渡劫。 深海之下,跃出一头虎鲸。 与此同时,剑修身形倒退,飘然落在虎鲸脊背上,继而落入水中,向下坠去,只是剑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辰林身上雷光缭绕,劈啪作响,全身皮肤绽裂而开,出现大片血液。辰林练剑练到极致,一度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曾经为了感悟剑道,甚至会用剑气绞杀自身,更是倾力自虐毫不留情,漫天剑气绞杀之下,哪怕是天人体魄,也要皮开肉绽。 只是每一次剑气自虐过后,辰林都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丝毫不在意伤势严重,反而对自己近乎魔怔的举动洋洋得意,只恨剑气不能将他伤得再重一些,让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剑气。可此时体魄一点点崩溃的辰林,却是几乎后悔的从娘胎里生出来! 背后八口洞天没有再去吞噬剑气,停顿了一下,然后静静地退了回去,再也不肯露面。 而剑修骑鲸而去,大笑道:“去也!” 第42章 辰林的心思 海上某座偏僻小岛之中,汲取龙王一身道行的楚铭缓缓睁开眼睛,他已经不知不觉在珊瑚海待了小半年的时间,天地间的气息慢慢转为入秋时的萧索,但珊瑚海上的众多岛屿依然是绿意盎然。楚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在岛内升起篝火取暖,身旁是一头死去多时的金牛凶兽。 楚铭放眼望去,珊瑚海上的尸体堆积如山,哪怕残缺不全影响卖相,低价卖给商人,也仍旧能够大发一笔横财。 只是楚铭与商人相距千万里之远,怕是只有托梦才能互相联络,楚铭不能浪费凶兽尸身,只能将其作为果腹之物,抓起金牛,撕下四肢,然后放入篝火之中,楚铭慢条斯理地处理尸体,手法已是相当熟稔。鬼魅惊讶道:“这段时间,死在你手上的兽王怕是不下五十位,大多是被你偷袭而死,你果然是一个打猎的好手。” 楚铭若有所思道:“大多数兽王,都已经结出用来储存修为的内丹,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宝贝,因为我体内的力量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反而消耗极快,不得不吞噬其他兽王的内丹来恢复修为。” 楚铭忧心忡忡问道:“消耗跟得上补充吗?” 鬼魅皱眉道:“珊瑚海战场,还有数千头兽王,这些都是我们的猎物,但是等到兽王全部死绝之后,你体内的能量就无法补充了,将会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而且还会被反噬,这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一旦失去我帮你移花接木而来的龙王之身,别说是平定兽潮,就是想要回到外围边境都难如登天。” 楚铭喟然长叹一声。 鬼魅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场大战绝不会太快结束,你我能做的就是步步为营,捕杀兽王的计划照旧,只是要尽量节省力量,最好的办法就是捡漏,寻找那些奄奄一息身受重伤的兽王,然后出其不意给予致命一击,如此一来,就能用最少的力气获得最为丰厚的回报。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能对深海之王的下属动手。” 楚铭面露沉思之色,在外围边境,部落外出打猎,一旦遇到大型凶兽,人人持矛,活生生将猎物刺死,甚至有一头猛犸象都死于这种凌厉的威势下。 这个捕猎手法极其残忍,要是猎物意志坚强,负伤跑出几十里并不困难,但在这段路程当中,捕猎之人定然是穷追不舍,外出之前,就会准备数百杆长矛,根本不怕用完,只要刺中一矛,猎物便再难奔跑逃生,这个时候更不会给它喘气的机会,且战且退,人人递矛,几乎片刻时间,就能将猎物刺得千疮百孔,活生生刺成一个筛子,要比万箭穿心更加恐怖。 楚铭曾向往这种捕猎手法,但是他成功夺舍龙王,拥有龙王之身,仅凭借双手之力,就能撕碎无数兽王。 楚铭将金牛肢体架在篝火之上,静等肉香飘出,从储物袋中找到《万兽谱》,翻出飞禽一类,忍不住笑了笑,商人按照飞禽、走兽、海兽、水陆双栖的分类独立成书,紫荒的四大王者又恰恰对应上了这个类别,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楚铭伸了一个懒腰,随口问道:“那深海之王倒是不来找我们茬了,但是她对我们放心了吗?” 鬼魅淡然道:“我们身份可疑,深海之王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心,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宽心的机会,或许在她眼中,我们究竟是敌是友或许并不重要,她只在乎我们能够分担多少压力,换而言之,我们杀的侵略者越多,她看我们就越顺眼,但不一定会信任我们。” 楚铭皱了皱眉头,鬼魅突然语重心长说道:“这些天如同夺舍一般附身在你身上,对你的身体更加了解了不少,你的修为已经快要锻气圆满,锻气之上是筑基,这是一个大门槛,本来咬咬牙也能度过去,但是你身上有血脉之力,是好事也是坏事,凶兽血脉强大,不见得是一个好事,对于天地间修炼的灵气到了一个苛责的地步,到了破境之时,光靠灵气积攒可不够,据说那龙王以吞食星辰来提升修为,寻常灵气对它来说则是可有可无。你和龙王的血脉有几分相似,后者提升修为的方式可以作为借鉴之处,但我总不能也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不过却是可以将你带上天,让你自己去摘星星。” 楚铭眼神狐疑,取出一颗夜明珠子,摇头道:“天上的星星肯定是摘不到了,夜明珠倒是可以多捞几颗,外围边境上前朝遗物颇多,甚至连玉玺都有,更别说夜明珠这样的饰品,这些都在商人的购买范围之内,只是珊瑚海的夜明珠又不一样,质地冰凉,内蕴金光,一定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鬼魅轻声道:“这珠子可不是一般的宝贝,和商人交换未免太俗气了些。” 楚铭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有到了迫不得已需要用钱的时候,才会去卖给商人。” 鬼魅笑了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沉声道:“侧边,五境巅峰强者,用剑,是那个水陆双栖之王。” “我们现在是站在深海之王阵营,那就是与水陆双栖之王为敌,要打一架?”楚铭脸色阴晴不定。 鬼魅心中权衡了一下,才压低嗓音说道:“这位王者身上满是伤痕,应该是某个恶人刚刚大战一场,恶人自有恶人磨,不需要我们操心。” 但是这名王者灵识敏锐,哪怕楚铭再小心翼翼地隐藏,都仍是被捉了个正着,辰林一眼就看到楚铭的所在位置,不由得睁大双眼,此时那位青面獠牙正在照例探寻岛屿,辰林当然不会容忍有人打扰,怒喝道:“出来!” 楚铭顿时如同出鞘利剑掠出岛屿,一身龙王之力毫无保留宣泄而出,他的境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五境巅峰,仅差一线就可飞升,与四大王者平起平坐,当然不会害怕身为全能兽王的辰林,只是他必须保存实力,一旦与水陆双栖之王交手,楚铭不知会消耗多少修为储存。 辰林惊疑不定,虽然察觉到了楚铭的存在,但后者气息本就遮掩且陌生,使得辰林大大低估了楚铭的战力,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兽王而已,着实没有料到珊瑚海内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辰林刚刚夺来了剑修的湛卢剑,自然是爱不释手,这位王者虽然练剑到了痴迷的程度,但迟迟没有得到一把趁手的名剑,这也是辰林心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这一次与剑修对战,湛卢剑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他的战利品,也算是弥补了心中的遗憾,只是湛卢剑已经认主,一路上辰林都在祭炼此剑,希冀能够尽快化为己用,但天不遂人愿,左手握着的湛卢轻轻脱手坠落,祭炼过程就被打断。 辰林心中悚然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去抓剑,先发夺人的楚铭已至身旁,可辰林终于还是抓住了湛卢,但是才刚刚握紧,湛卢就发出了一声颤鸣,挣开束缚,斩向这位经历一场恶战的水陆双栖之王! 辰林勃然大怒道:“你敢噬主?!” 不仅如此,斩向辰林之后,还主动飞入楚铭手中。 辰林对湛卢剑瞬间就有了几分厌恶感,对楚铭更是生出几分杀心,但最后没有暴跳如雷,出乎意料微笑道:“珊瑚海内我只认识一个人类,说起来还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剑修,虎父无犬子,难不成你是他的孩子,此剑飞入你手中,难不成是认得你?” 辰林急于印证这一点,但楚铭对此一无所知,神色茫然不解,正要询问,鬼魅代为解释道:“这把剑并不属于水陆双栖之王,因为此剑已经认主,只能将其祭炼一遍,类似于改变魂魄,更确切的说是回炉重造,过程十分痛苦,甚至堪比酷刑。这个祭炼过程显然不太成功,反而是让此剑狗急跳墙,不惜攻击这位王者,然后掠至你的手中,这应该是一个迫不得已的举动,祭炼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把剑如今被折腾得灵气全无,再维持片刻的祭炼时间,此剑虽然不至于报废,可也已经面目全非,所以才会逃出水陆双栖之王的魔爪,来到你这边避难。” 楚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避难?” 突然一道苍老嗓音在楚铭耳畔响起,“你我同为人族,又一同驱赶入侵者,此剑暂时借给你,这段时间完全受你控制,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此剑娇贵得很,不可大力使用。要是有可能的话,烦请你帮忙修补此剑,我之后必有重谢。” 声音主人显然是重伤辰林的人类剑修,楚铭了然会意,抱拳感谢道:“前辈愿意借剑,我绝不会让前辈失望。” 鬼魅笑道:“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剑修将此剑借给你的前提是,你要护住此剑,不能被水陆双栖之王抢走,这可不是一件美差,恰恰相反,招惹全能兽王,你做好准备了?” 楚铭后知后觉,好奇问道:“这把剑如何?” 鬼魅纳闷道:“你不是喜欢用刀吗?” 楚铭反问道:“刀剑双修岂不是更好?” 鬼魅平静道:“这把剑材质古怪,就连我都看不出来,但这都不重要了,我虽然不是剑修,但平日喜欢用剑,知晓许多剑法剑招,你用剑之后,可以一并教你,绝对倾囊相授。” 楚铭怦然心动,握剑之手微微加重力道,心情本就异常烦躁的水陆双栖之王,已是换回原来那把薄如蝉翼的利剑,明摆着是打算再战一场,楚铭一拍大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鬼魅笑道:“你要是逃之夭夭,恐怕会让那位前辈失望,所以再这么说,也得拼上几十招再跑,不然传出去你就会被视作逃兵,无论是谁都会以你为耻辱。” 楚铭一咬牙,有了出剑的勇气,与辰林对敌,多半要落入下风,尤其是比拼剑术,对于楚铭来说,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舞大刀。好在辰林已经被那人类剑修消耗得体力不支,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战意更是低迷,那位剑修最后釜底抽薪改变了剑气属性,杀力飙升,剑气有如变作雷修,让辰林吃尽了苦头,否则也不会连一把湛卢剑都镇压不了。 “来来来,看看谁的剑术更加高超。”辰林张嘴一吐,楚铭身前瞬间就是铺天盖地的剑气,哪怕是龙王之身,都感受到了一丝深深的威胁,鬼魅忍不住提醒道:“不愧是一众王者都自愧不如的水陆双栖之王,不同凡响之处并非剑术,而是体魄,其背后隐隐约约撑开洞天,可是天人体魄的象征,但应该只是半步天人而已,要是如假包换的天人体魄,也就不会受伤了。” 楚铭心中一阵心惊,这位王者身上满是伤痕,可却在肉眼可见的淡化,这就是天人体魄的厉害? 楚铭压下心中震惊与惧意,直接掠至辰林身前,鬼魅在旁指导,何时出剑,出剑刺向何方,如何躲避,又往何处躲避,皆是精准无误,鬼魅对于战局洞若观火,楚铭偶尔吃亏,但却不至于就此一蹶不起,反而一点点搬回优势。 辰林脸色晦暗不清,平日里将人类剑修当做剑道一途的磨刀石,暗中作乐,白白得到了一个良师好友,稳赚不赔,但现在却恰恰相反,交手次数越多,楚铭剑术就愈加成熟,便愈是得寸进尺,这一幕与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 辰林不愿苦中作乐、被当做一块垫脚石踩来踩去,正要祭出压箱底的本事,但就在此时,外海区域的海兽竟是四散而开,原本坚不可摧的防线轰然崩溃! 辰林眯了眯眼,他的灵觉何等敏锐,再加上一直都有留意外海区域的战况,当然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变故,楚铭也扭过头,窥探外海防线,情不自禁眯起眼睛,辰林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喃喃道:“深海之王受伤了。” 这个答案楚铭并不意外,作为这座海域的主人,面对入侵,理所应当身先士卒,深海之王一手搭建外海防线,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防线破碎崩溃,带着援兵返回战场后,就一直奋不顾身死战外海,打退了无数入侵者,可深海之王哪怕再厉害,也有精疲力尽的一天。 入侵兽王眉开眼笑,哪里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约而同对深海之王痛下杀手! 但是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深海之王的红衣女子,在电光火石之间施以援手,于众目睽睽之下救走深海之王,然后水遁离开,再也不见踪影。 入侵兽王看得目瞪口呆,这对姐妹花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而且还都是得到海神认可的深海之王!楚铭皱眉道:“深海之王负伤离开战场,情况不容乐观,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帮深海之王守护海域?你可知这压力有多大?” 鬼魅沉默不语。 辰林蠢蠢欲动,先前与剑修一战,本来他占尽风头,赢下这场战斗,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剑修最后破釜沉舟使出的一招,简直就是变态,每一缕剑气的杀力都变得恐怖无比,层层累加之下,足以摧破任何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了。 即便是半步天人体魄的辰林,也是受尽了苦头,起码暂时失去了四分战力,可深海之王甚至都已经昏死过去!若是换做之前,辰林一定会与飞禽之王联手,对深海之王趁火打劫。 然而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都不曾出现在外海战场。 辰林重重叹息一声,暂且不论自身伤势,横空出世的楚铭就是一个天大的变数,而且还有下一任深海之王,不想满盘皆输的辰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铭在海面上一个蜻蜓点水,身形瞬间化虹而逝,辰林无动于衷,青面獠牙的僵尸也就没有去追,缓缓来到辰林身边,嗓音沙哑说道:“辰林大人,我已经选好了岛屿,可以接纳前来投靠的兽王了。” 辰林目中露出感激之情,用剑之后,他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刻苦到了无时无刻都在练剑,不仅如此,早在幼年之时,他便侧重于体魄修炼,再到之后的化形,都是全心全意倾力只做一事,以至于他很少有机会扩大领地以及招纳手下,在紫荒众多强者当中显得势单力薄,可无人问津修炼数十上百年,反而成就了一身滔天战力,只是麾下无人效力,也时常让他怀疑自己。 好在青面獠牙愿意做牛做马,无怨无悔地帮助辰林,在辰林打出水陆双栖之王的称号后,便有无数兽王前来投奔,门庭若市,但无一例外都被辰林拒之门外,最后还是僵尸代为答复,容纳了这些有臣服之心的凶兽。 只是辰林对它们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哪怕僵尸竭力挽留,近些年来也仍是人走茶凉,留下的心腹寥寥无几,甚至他们不听令于辰林,而是把青面獠牙当成了主子,让这位水陆双栖之王愈加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一次借珊瑚海兽潮这个噱头,把它们全部召集起来,承诺此战胜利之后,便将珊瑚海岛屿赠予它们作为洞府居所。只是在此之前,又让它们口口相传,告知其余兽王,为辰林这个举动大肆宣传,如今在珊瑚海外海沙滩之上,临时抱佛脚一般聚集了大量前来投靠辰林的兽王,其数量丝毫不逊于走兽之王的势力,恐怕连辰林都要惊讶,一夜之间就不再是孤家寡人,反而可以做到一呼万应了。 故而辰林不急于斩杀深海之王这个心头大患,直接与僵尸一同掠出外海,准备先去迎接自己全新的手下势力。 第43章 三叉戟 外海防线一触即溃,作为侵略者的飞禽走兽一族,顺势向前穿插千里纵深,每前进一寸,便是多了一寸卧榻之处,便是多打下了一寸地盘,此消彼长之下,深海之王只会愈发感到无力回天。 时至今日,几乎整个外海区域,都沦为飞禽走兽一族的领地,历任深海之王都是以守护珊瑚海为己任,要是看见如今的这一幕,还不得气得活过来? 楚铭对于这个局势感到一阵惊讶,本以为鬼魅目光长远,总不至于站错队,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深海之王生死未卜,外海区域无人坐镇,怎么看都是海兽兵败如山倒,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胜券在握! 深海之王一旦确认身死,飞禽走兽一族只会更加肆无忌惮,鬼魅倒是不慌不忙,丝毫不在乎珊瑚海的生死存亡,灵机一动之下,还打算对深海之王出手。 红衣女子裹挟深海之王离开后,楚铭没有和辰林一样不为所动,而是胆大包天跟上这两位海神继承人,一直潜入海下千米,穷追不舍,鬼魅的敛息之法早已出神入化,不担心会被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只是深海下的压强强得匪夷所思,以至于连龙王之身都有些适应不了,楚铭仔细感受体内属于龙王的经脉穴窍,在深海压强欺迫之下,隐隐约约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崩溃。 “好难受!” 楚铭强行压下身体各大关节的不适感,眯起眼,沿途或多或少遇见一些深海兽王,不仅没有参战,反而还有闲情逸致躲在暗处观战,当真是乐不思蜀。 可是当海兽阴差阳错遇见了水遁离开战场的深海之王与红衣女子,几乎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这大概是深海族群的通病,哪怕到了家园即将被侵略毁灭的时刻,都仍是可以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因为珊瑚海确实太过空旷,这些海兽大可以遁入内海避难,无非是换个地方生存罢了,说起来还是一件乔迁之喜。但深海之王偏偏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真傻还是固执? 深海之王,你明明可以让出外海资源,继续当个海域共主,为何非要接下这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 深海之王选择性视若无睹,对这些避而不战的深海族群大发慈悲,没有动怒,更没有追究,甚至连象征性的警告都没有,只是那位红衣女子眼神中有几分幽怨,恨不得释放近日来积攒的怒气。 要知道这名女子也得到了海神传承,虽然没有立即被选为深海之王,可是能得到海神传承者,都是有为珊瑚海牺牲的决心,女子怕死,但更害怕珊瑚海会沦为异族领地,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家园,也是所有海兽赖以生存的居所,为何就是不能万众一心、齐心协力地抵抗敌人? 女子百思不得其解,但心中丝毫没有怯战的念头,只要能够守住珊瑚海,万死又有何妨?女子在心中权衡利弊,不管飞禽走兽一族是否会得寸进尺,珊瑚海都绝不会欢迎它们,虽然外海区域已被占据,可女子深谙珊瑚海的底蕴,其实异族的赢面很小,这座占据了整座紫荒三分之一的海域,何时有过它们的一席之地? 女子背着这座海域的主人,双手都没有闲着,一手持枪,一手持戟,两把兵器都是取自海神传承,尤其是三叉戟,作为每一任深海之王的武器,鲜有人知其内隐藏了海神之力,其威力甚至要被时空长河下游所忌惮。 历任深海之王遇到劲敌,都会借助海神之力将其战胜摧毁,从无失手,海神之力强悍程度可见一斑,几乎是毁天灭地一般的存在,只不过海神之力并非无限,反而还在不断减少,几近透支。三叉戟本来外观宛如神器,流光溢彩,一如五彩祥云那般神圣,可是到了这一任深海之王手中,已经是变得破碎不堪了,因为每一次使用海神之力,都会对三叉戟造成损伤。 女子修长手指攥紧几近破碎的三叉戟,脸色忧心忡忡,显而易见,三叉戟内的海神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但仍是深海之王最大的底牌之一。 红衣女子背后的深海之王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数月大战,这座海域的主人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时间,先是被其余三大王者群起而攻之,脱身之后便寻找援兵,再回到外海防线参战,身体消耗之大,已经到了极限,更别提当初鬼魅的羽毛宛如一道天劫砸入珊瑚海,前去阻拦的深海之王那时就已受伤了。 女子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浑然不觉跟了她一路的楚铭以及鬼魅。 楚铭与鬼魅直逼海底,终于是打算分道扬镳,处于数千米海下,楚铭疼得眼泪直流,甚至是一种爆体而亡的冲动。 楚铭头晕目眩,罕见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烈不适,不知是处于海下的原因,还是龙王之身出了问题,保险起见,楚铭停下身形,闭上眼睛,屏息凝神。 此时,鬼魅缓缓离开楚铭的身体,后者身体一阵模糊,如有水气蒸发,鬼魅修道六千年,习得神通无数,强取豪夺的夺舍算得上是他压箱底的本领之一,附身在楚铭身上,算是夺舍的一种,只不过不会对楚铭身体造成损伤,反而还能像啄木鸟那般祛除病症。 楚铭起初与龙王之身并不契合,鬼魅附身之后,排斥感猛然一降,几近为无,可是鬼魅离开之后,楚铭全身骨骼莫名响起一阵咯吱作响的声音,筋骨更是传来一阵痛楚,但仅仅是肉体上的疼痛。楚铭的灵海当中曾经炼化过龙王魂魄,恍惚之间阴魂不散,只觉得双眼猛地一黑,然后视线之中那头龙王复生而回,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自己! 肩头突然一歪,显然是被鬼魅拍了一下,楚铭双眼复归清明,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鬼魅何等清楚了解楚铭的身体状况,轻声道:“龙王毕竟是金刚不坏之身,死后魂魄不散,虽然被我们强行炼化,但并没有随风而逝,还有一些意念残留在你灵海之中,龙王确实惨死,心甘情愿一走了之才没天理了,走之前肯定要折磨你,但是问题不大,你回到海面上缓一口气再说。” 楚铭离开之前,狐疑道:“你能成功吗?” 鬼魅变为一袭黑袍容貌英俊的男子,笑道:“你年龄尚小,不必关心我这个大人。” 三只羽毛,他已经集齐其二,最后一只羽毛落在珊瑚海,被深海之王所得,显然,鬼魅锲而不舍跟了一路,目的就是趁虚而入,此时深海之王仍是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也是极其地虚弱。 换而言之,只要解决那名女子,或许就能逼迫深海之王交出羽毛,鬼魅目的达到,便可以提前结束珊瑚海之行,回到外围边境平定兽潮。 黑袍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嗓音醇厚道:“我肉身无敌,不受深海限制,就算不能成功,也不至于赔上性命,所以值得一试。” 像是为了验证足以自傲的肉身之力,鬼魅身形果断下沉,压强压迫之下,速度仍是快得风驰电掣,确实是远胜于金刚不坏之身,仅仅只是片刻时间,鬼魅就遁入深海底部,与楚铭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珊瑚海资源丰富,海岛千万,自然有深海之王的一份,海下洞府,更不会少,传闻深海之王的洞府为一颗夜明珠所化,只是至今无人知晓深海之王洞府的确切位置。鬼魅遁入深海之下,视线中出现了大片海葵,但并非是含苞待放之状,而是展现出类似于层层台阶的景象,一直蔓延到海底底部。 细看之下,如台阶一般的海葵上积累了厚重流水,臌胀而起,厚重流水压缩在海葵表面久久不散,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据说深海之王熟稔控水之道,海葵之上水流如此之盛,怕是让那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永远都不可能捉襟见肘。 鬼魅屏息凝神,目光缓缓扫过四周,下沉速度相比之前慢了不少,寻着深海之王的气息追踪而去,但是还未奸计得逞,就有一道鲜艳长虹率先冲破海水而来,一头秀发随之在身后绽放成花,本就惊艳的相貌添了几分温和之态,正是下一任深海之王,能够使用海神之力的红衣女子,她双手空空荡荡,打算以赤手空拳对敌。 红衣女子掠至堆积了厚重流水的“台阶”,先是跺了跺脚,像是感受积水的敦厚程度,然后仅是在“台阶”步行向前而已,不过步伐自如,与在陆地上时无异,在她没有看见其余危险的时候,轻飘飘抬起鲜红袖口,只听啪一声,台阶上蕴含的流水涤荡一清,全部汇入她的袖口。 而海葵前一刻还是勃勃生机、膨胀鼓荡,后一瞬间像是被掏空整个身体,变为了无生气的萎靡之像。 控水之术。 女子已是有了进攻姿态,眯眼问道:“你是谁?” 鬼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不久前珊瑚海掉落了一只羽毛,不知可否物归原主?” 女子陷入沉思,当初只是一只羽毛落下,威势却如惊天地泣鬼神一般,对珊瑚海造成了巨大灾难,轻飘飘落下之时,就让附近百座岛屿纷纷爆碎,阻拦失败的深海之王和她更是因此受伤,现在你说还就还? 女子眼中露出杀机,同时又有几分复杂,到了她这个境界,几近飞升,当然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鬼魅从中游而下来至下游,她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如同雾里看花,而非洞若观火,只清楚有跨界者到来,但对后续的事情一无所知。 女子皱起眉头,难不成眼前的黑袍男子,就是那名强行跨界而来的强者? 就算真的是,女子也谈不上惊骇或者震撼,毕竟珊瑚海出过的飞升境强者实在太多,更是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海神,哪怕这名男子是飞升境强者又如何? 无非只是要比自己更强一些罢了,女子倒是更感兴趣男子的跨界举动,要知道跨界之人往往死无全尸,甚至是魂飞魄散,所以对于跨界之人的宝物,深海之王才敢毫无忌惮收下。 女子柔声问道:“你真的落水,跌入那条河中?” 鬼魅一本正经点头道:“没错。” 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珊瑚海没有多好的待客之道,但你两手空空来其实并不失礼,偏偏还带来了一个惊喜,羽毛跌下,降落珊瑚海,数百座岛屿顷刻间灰飞烟灭,无数族群更是因此湮灭绝迹,就连我也身受重伤,损失惨重,你说这个惊喜是好是坏?” 鬼魅满脸羞愧之色,小心翼翼说道:“归还羽毛,在下另有补偿。” 女子有了几分兴趣,但鬼魅身上只是携带了几颗凶兽内丹,这算是哪门子的赔偿?根本毫无诚意! 女子被这一举动惹恼,扯了扯嘴角,怒道:“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你。” 鬼魅抬了一些眼皮子,大感头痛,深海之王还真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不过鬼魅倒也多多少少能够理解她,虽然其余三大王者迟早要对珊瑚海动手,但鬼魅的这只羽毛,无疑是让他们的计划提前。 鬼魅也不愿意再去浪费时间,抬起手,其中握有数十枚凶兽内丹,一股脑吞入腹中,然后打了一个饱嗝,全身修为大盛。鬼魅确实散尽修为不假,可多的是诡谲手段恢复战力,只是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难以达到以前的高度,甚至连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入腹的内丹蕴含精纯修为,鬼魅将其一点点榨干,化为己用,手段极其霸道刚烈,虽然是鲜有人知的旁门左道,但是精通此法的人其实不少,据说曾有一名普通武夫,用此法炼化了一枚太古神兽的内丹,战力直接攀至时空长河下游打击的范围,一道道镇压轰然落下,如同天劫降临,无论是谁来了都要必死无疑,只是坚持时间长短不同而已,武夫在被时空长河抹杀之前,以普通拳法硬生生锤死了一名逼近飞升境的恐怖修士!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杀人之后,武夫巅峰战力便轰然崩溃,更是几乎沦为残废之身,和巅峰时刻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自然威胁不到时空长河,也就没有再遭受镇压打击,堪堪脱困,可惜最后还是爆体而亡。 此时此刻,鬼魅身上的修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飙升,女子出手之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下来容易,上去很难。” 鬼魅满脸不以为意,身形一晃,便略显吃力地来到了“台阶”下方,距离红衣女子的位置大概需要拾阶而上四十次,换在陆地之上,其实不算距离,但是深海之中可谓是寸步难移,距离无形中拉长数百倍。鬼魅摊开双手,示意对方无需手下留情,甚至咄咄逼人的伸了一个懒腰,就差把嚣张二字写在脸上。 女子一步踏出。 不同于女子神色凝重,鬼魅依然满脸云淡风轻,伸手虚握,掌中顿时出现一柄以流水凝聚而成的利剑。 女子挥动袖袍,势大力沉,袖口内汇聚的万钧流水狠狠向下砸去,就如一股滔天水龙卷倒砸而出,虽然说水是世间最为柔和之物,但蕴含的力量也最为雄浑,只见能抵抗万米压强也没有丝毫破碎的珊瑚被水龙卷波及后,要么碎裂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要么呈现不断解体的支离破碎状。 若说珊瑚海控水之强,当属这名红衣女子排在第二。 仅仅只是撞向鬼魅的水龙卷,其威力就已经超越了天雷。 若非是撞向肉身无敌的鬼魅,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么惊人的破坏力。 鬼魅抽水作剑,但并未出剑招或者剑势,而是做了一个很诡谲的动作:奔跑。 常理而言,躲避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人急着送死。 鬼魅一步一台阶,依次拾阶而上,只是靠近那名红衣女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等到水龙卷临近身前时,鬼魅抬起手,只见手中水剑光芒一闪,剑身便少了一半,并非是战斗时损毁,原来是有一半剑身自行脱剑而出,化为“飞剑”掠向水龙卷的始作俑者。 如此一来,鬼魅手中也就只是一柄飞剑了。 鬼魅双手握住“飞剑”,将飞剑和身体一起悍然地刺入水龙卷,“飞剑”自然第一时间崩溃粉碎,可鬼魅的肉身却是没有这般脆弱不堪,只是被这股水龙卷庞大的劲道,撞击得有些轻微的下坠势头而已。 鬼魅仍旧前进,只不过是慢了半拍而已。 鬼魅平静道:“来!” 以鬼魅为圆心,发出一阵轰然巨响,然后只见将鬼魅整个身体包裹的龙卷出现无数裂痕,四散而去,反常的是鬼魅没有继续前进,台阶上方的女子手中袖袍已经重达数十万斤的重量,可想而知是将多少海水压缩收紧,而且处于深海之下,对于控水,可以说是源源不绝,更是深海之王的主场,然而她却是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压力。 女子袖口坠下两颗水珠,就连米粒之光都算不上,但是拥有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水珠落下时不仅形成阵阵涟漪,还透射出了一个巨大虚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冷气息。 几乎要让海底世界瞬间化冰。 外围边境干燥炎热,年年都有人中暑枯水死亡,这道虚影属性恰恰相反,若是高悬在人间的话,不知会有多少遍地冻瘐。 只见虚影透射之处,一切物体开始凝实成冰,表面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冰霜,就连鬼魅也是变作一个冰雕,紧接着密度浮出水面,剧烈晃动不休,只是他一人的挣扎,就仿佛让这座海底世界摇摇欲坠起来。 此情此景,就连红衣女子都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就在鬼魅即将破冰而出的时候,从女子袖中坠下的两颗水珠点落在了鬼魅胸前,两者之间激荡出了大片涟漪,两滴水珠看似不足为道,可蕴含的能量却可以说是五境强者的巅峰一击! 以至于鬼魅脸上涌起一抹异样神情,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两滴水珠落在身体上后,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大放光芒,不仅如此,鬼魅清晰感受到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修为融入了水珠当中。 汲取修为之后,光芒愈加明亮,最后更是如要炸开一般。 刹那沉寂之后,还是轰然炸裂开来,光芒强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瞬间点亮了漆黑如夜幕的海底世界! 鬼魅重重咳嗽一声,他虽然仍旧留有战力,但是已经没有再与红衣女子一决胜负的欲望,只想拍屁股走人,红衣女子哪里愿意放虎归山,冷冷道:“晚了。” 女子深得控水之术奥妙,讲究以水控水,双手常年浸于水中,以至于手掌几乎看不出纹路,臌胀而起的筋肉倒是异常明显,但控制流水的内力却是内敛至极,显然已经是臻于控水手法巅峰。 女子双袖鼓荡而起,骑虎难下的鬼魅眼神一凛。 不退反进的她,袖口发出雷震之声。 袖有乾坤。 世间三教,儒道释,袖有乾坤隶属于道教,对于的儒教大概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在佛门中应该属于须弥芥子的手段。 显然女子的控水之法并非承自于道家,那么便是大道同归了。 来到鬼魅身前,女子一袖抬起,一袖劈下。 袖如泰山沉重。 强者角力,最快解决战斗的方式就是近身搏杀,杀伤力高的吓人,最是容易将其毙命,先前辰林与剑修的近身搏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女子与鬼魅的距离之近不亚于当时的辰林和剑修,这个距离,女子倾力一袖劈下,就算是辰林来了也得当场筋骨断裂,受伤之重不低于剑修的那一剑釜底抽薪。 体魄和修为能够独立隔开,但体魄的强弱却和修为有难以替代的关系,鬼魅虽然修为散尽,但体魄仍在,只是被迫从时空长河上游一直冲荡到了下游,体魄或多或少出现破损,没有庞大修为作为支撑也难以恢复。 鬼魅已经适应了如今的肉身强度,可女子的出手,无疑是雪上加霜,让他体魄受损更加严重,当她一袖劈下,裹挟千万斤水流压顶而来,鬼魅哪怕已经做出防御姿态,仍是被一袖拍出数百丈之远,狐疑道:“这个妹妹怎么好像比姐姐还强?”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隐约间捕捉到了深海之王的气息,这无疑是一个噩耗,鬼魅咬了咬牙,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一鼓作气冲出水面! 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 但更多的是不寒而栗。 难怪那女子穷追不舍,原来是要联合深海之王一起将他伏杀。 鬼魅反其道而行之,身形往后一掠,与红衣女子堪堪错身而过,一人坠回水面,一人破出水面,恼羞成怒的女子举起双拳。 作擂鼓式! 砸向坠海的鬼魅。 一拳炸出,竟如怒龙出世。 拳印毫不留情砸在了鬼魅胸膛上,这位自称肉身无敌的男子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同时以更快速度坠下海底,只不过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笑容。 女子眼神一凛,身形猛然折返回去,眼下她的姐姐深海之王还虚弱得很,鬼魅没有与她纠缠下去,转而对深海之王下手,用意不言而喻。 原来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是身受重伤的深海之王! 红衣女子哭丧着脸追向鬼魅,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深海之王可是她的亲姐姐,万一出了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红衣女子倾力提速,脸色晦暗不明,不等鬼魅掠至深海之王附近,就直接拦截下来,女子不屑于再用控水之术进攻,控水其实无异于修力,只是不讲究一力破万法,而是侧重于借力打力,但是纯纯粹粹以力对敌,不再借助控水,便是实打实的一力破万法。 控水既然是借力打力,那么距离一定要控制得不远不近,本来凭借控水,以至于鬼魅一旦靠近女子,便会被第一时间打退出去。 鬼魅倒是苦中作乐,不用女子出手,自己就自顾自退了出去,与女子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但这一次女子拿手臂在空中横直,猛然横扫而出。 拍向鬼魅身体,出现骨碎之声! 身形倒退的鬼魅双眼蔼然瞪大,控水之术怎么会这般可怕? 下一幕则更为惊人,不等鬼魅反应过来,女子双手如利爪,刺入鬼魅心口。 她曾凝聚出一团流水,但却要比寒冰更加坚韧,仅论硬度,甚至不输任何一种金属。控水之术看似柔和,其实极为霸道,凝聚出这团坚硬如铁的水流其实不难,困难的是将其刺破,只是对于女子来说太过小儿科,由此可见,女子的力量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而鬼魅的体魄也比预料中的脆弱。 以至于心口位置被剖出一连串血液,鬼魅咬了咬牙,汇聚全身修为只心口,再撑起肉身之力,瞬间女子十指连同手臂一同挤压出一个可怕的骨碎程度! 同时鬼魅五指舒张,缓缓抬起,朝着女子当头砸下! 女子银牙紧咬之下,脸上骤然之间涌起一抹鲜红,几乎无力的双手猛然发力,不顾骨碎之痛,左挥右拂,疯狂震荡,一股接一股的巨力轰炸而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切割鬼魅的身体! 两人伤口几乎同时见骨。 但女子嘴角渗出血丝,手臂更是在碎裂的边缘,明显伤得更加严重,只不过女子仍是没有止住势头,手中劲道狂泻不止,与其说是肆虐鬼魅的脏腑,倒不如说是要将她双臂上的十指拆去! 这一幕,惊世骇俗! 与此同时,虚弱的深海之王举弓射出一箭。 深海下的一切物体,都在这一箭的径直方向,结为冰层,造就一幅奇观。 其实在鬼魅的眼中,这一箭略显无力,深海之王果然没有恢复多少战力,鬼魅仅仅只是大袖一卷,箭矢就被弹飞出去。 只是鬼魅的体魄如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了冻伤的迹象。 但鬼魅仍不罢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当女子抬起三叉戟。 鬼魅二话不说急撤而去。 第44章 控水 深海之王的攻势之下,鬼魅的体魄开始支离破碎,这个自称肉身无敌的男子刹那间狼狈不堪,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面对女子王者的倾力出手,也仅仅只是落入下风而已,情况根本算不得岌岌可危,他近乎无底线地退避,倒是可以一点点化解不利的处境,以至于最后逃出生天。 深海之王猜到鬼魅的来历后,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在他彻底离开之前,作势举起三叉戟,鬼魅没来由望向茫茫天空,皱了皱眉头,收回视线时心中不仅没有安定,反而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远处的深海之王冷笑一声,将三叉戟的海神之力全部封印回去。 鬼魅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叉戟内的海神之力源于传说之中的海神,拥有神只之位。据说海神是珊瑚海第一任深海之王,战力超凡脱俗,还未到达飞升境就引起了时空长河下游的忌惮,仅仅只是弥留下来的力量,就足以摧毁任何一位没有飞升的强者!历任深海之王因为有此神器,所以无人敢犯,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海神之力已经有百年不曾现世,早已失去威慑力,如今只能起到狐假虎威装神弄鬼的效果而已,若非如此,不然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也不敢轻易来犯。 鬼魅提起一口气,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长掠数十个时辰之久,才放缓速度,往嘴中塞入凶兽内丹,缓了一口气,最后掠入一座岛屿之中,落地之后,嘴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等得快要发疯的楚铭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不是自称肉身成圣吗? 鬼魅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楚铭的弱小身影,平静道:“没事。” 楚铭狐疑道:“伤得不重,怎么会吐血?” 鬼魅故作无事地站起身,黑袍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白发。 楚铭眯起眼,鬼魅还真是身形高大,以至于竭力抬高视线,才能看到他宽阔的肩部,为了一探究竟,不得不一跃而起,鬼魅顿时就被吓了一跳,面对楚铭的猛虎下山之势,直接就被扑倒在地,如瀑黑发在地面上绽放如花,只是细看之下,黑色中掺杂着几分惨白,楚铭惊咦道:“怎么长白发了?” 他见楚铭手中微微攥着一丝苍白,就解释道:“或许以前就有了,毕竟我都活了六千岁了,有点白发很正常。” 楚铭疑惑道:“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只有血气衰竭,才会生出白发,你面色也比之前虚弱了许多,还不是气血枯竭?” 鬼魅柔声道:“我还死不掉。” 楚铭瞥了一眼鬼魅的脸庞,没有火眼金睛,当然看不出鬼魅还有几年阳寿,但却有些心疼,没来由有了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之感,平心而论,这一路上鬼魅对他多有照顾,而且还让他得到龙王之身,拥有近乎举世无敌的战力,楚铭对他更是有几分依赖之感,恨不得与其结拜,当个忘年交。 鬼魅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铭若有所思,陷入沉默当中,鬼魅笑道:“我还挺生龙活虎的,仍旧可以教你剑招。” 楚铭没心没肺说道:“不想练剑练刀,你那神通‘扩寸成里’,能不能教我?” 鬼魅无奈道:“虽然你天赋异禀,但这些是教不会的。” 楚铭眼神有些失望,转而说道:“你刚才在水下的大战,我曾有留意,那深海之王用的是什么神通?” 略微思考,鬼魅轻声道:“控水之术。” 楚铭兴致勃勃说道:“我要学。” 鬼魅皱眉道:“修炼控水之术,过程很是痛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都生存在水中,以至于身体的指纹纹路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你想学,我怕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教你了。” 楚铭眼神认真道:“技多不压身,在你身上诠释得酣畅淋漓,以命续命应该难不到你,我倒是不介意把寿命分给你几年,这个方法可行不?” 男子嫌弃道:“我不要你的阳寿。” 楚铭冷笑一声,你千万不要有求我的时候。 鬼魅转移话题说道:“控水之术,我不会,但见着了那女子出神入化的手法,凭借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弄出几分形似不难,教你的话是绰绰有余了。” 楚铭目光顿时炽热如火,面色极差的鬼魅挺直身体,伸出双手,气沉丹田。 楚铭随之伸出双手,这一年多的相处,两人早已变得心有灵犀,只是控水之术可要比练剑练刀玄妙得多,摆个姿势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鬼魅迟迟没有传授口诀,反而是看了一眼楚铭粗糙似老农的手腿,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楚铭的成长路程他大致了解,从小生活在荒凉空旷的外围边境,仅靠捕猎其实很难生存下去。得亏是有商人来以物换物,哪怕在捕猎上一无所获,也可以坐吃山空一般挖掘奇形怪状的石子,要是玉石或是化石,便可以在商人那边卖出一个高价,虽然是看着意思给,但寻常情况下,玉石的价值完全不输《万兽谱》上明码标价的珍禽异兽。略显神秘以及品相良好的石块也一样会大量收购,被商人包装成古矿中的原石,投入东阳国解石市场当中,能够卖出了不低的价钱,甚至有商人凭此一夜暴富,赚得盆满钵满。 楚铭记得有一段时间打猎负伤,无法再去捕杀凶兽,要想从商人的钱袋里获取饱腹之物,只能在层层叠叠的沙砾中挖掘玉石,苦中作乐,因为一枚质地极佳的石子几乎是百里挑一,仅是挖了一次,手掌皮肤就像是苍老十岁,可比种地浇花还要艰苦得多。虽然这活儿辛苦,但却仍是有不少人对此趋之若鹜,蚊子再小也是肉,就连桀骜不驯的牛重英都为了补贴家用,勤勤恳恳地挖掘玉石。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往前数几百年,天下未定,战火纷飞,大批流民逃入紫荒避难,这是一个从古至今都没人管的地方,无数匪人歹徒聚集,除了豺狼虎豹,还是豺狼虎豹,那时候孩童的生存处境是何等艰难。鬼魅终究不是铁血心肠,再加上尤其喜爱幼童,以至于仅是了解这段过往便倍感心痛,如今紫荒边境上的流民好不容易生活质量转好,又遇见了这场空前浩大的兽潮,这些流民的命可不是一般的苦。 鬼魅突然怔怔无神,他想起楚铭愿意为自己牺牲寿命的举动,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不难看出,他已然将楚铭视如己出,鬼魅虽然喜爱孩童,但不至于如此滥情,这其中少不了愧疚,鬼魅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双手掐诀,海水的气息无形中变得清晰了许多,沉声道:“如何修出剑气?无非是感悟剑道罢了,控水之术一样如此,想要将水流化为己用,必须要先熟悉这股力量。屏息凝神!” 楚铭闭上眼睛,感到天地间的气息,与平时极为反常,几乎所有一切存在都在淡去消散,唯独海水的气息如同熊熊烈火肆意燃烧!楚铭皱起眉头,记得第一次感知到灵气存在的时候,就好似多了一个影子,灵气寡淡的地方好比夜幕,影子难以立身,灵气充裕之处,就如同立于炎炎烈日下,影子清晰可见。 楚铭感到不可思议,哪怕之前在珊瑚海已经待了数月光景,对于万顷海水的气息,仍是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但是此时此刻,水气俨然成了楚铭的第二道“影子”。 楚铭四肢百骸早已被灵气彻底打通,更是占据了龙王之身,修为之力通天彻地,搬山倒海不过是覆手之间,楚铭伸出手,抽起一股水龙卷,但和平常的感受完全不同,水流在他眼中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就像是武学功法中的细节被抽丝剥茧出来,楚铭双眼睁大,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异样神色。 控水无异于修力,虽然有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但更讲究以不变以万变,集大成者,甚至要比层出不穷的拳法来得更加灵活。 楚铭偷偷攥紧拳头,暗自发誓道:“等我学会控水之术,再配合龙王之身,一定能将兽潮清理干净!” 第45章 鸳鸯 入秋之后,岛屿上百花齐放的艳丽画面开始逐渐凋零,茂盛植被正在转为粗黄之色,与花朵同时色泽黯淡。珊瑚海岛屿当中最为常见的花种是紫薇花与长春花,花期都戛然而止在了秋天,繁花似锦的盛景已然不再,下一次百花齐放的景象不知又要等到何时。飞禽之王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再次光临珊瑚海,放眼望去,倒还有三三两两的花儿含苞待放,只是已经不复往日风情,在神凰裹挟飞禽一族经过之后,更是犹如雪上加霜。 飞禽之王还有亦步亦趋的数万飞禽联袂赶路,每经过一座岛屿,就会降临岛屿将所有宝物尽数掠走。 神凰眼神笑眯眯,目前为止,他应该是四大王者当中最大的赢家了,虽然这位王者坐拥极北处的数百万座神山,但免不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方水土养一方生灵,神凰终年栖息于神山之中,见过的灵材何止千万,所以他自以为眼界傲视天下,可来到珊瑚海之后,却是觉得大饱眼福,足可见收获之大。 神凰向前穿行一段路程,然后照例飘然落下,身后跟随的数万飞禽随之落入岛中大肆劫掠,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神凰目光落向外海区域上的岛屿,怦然心动,因为深海之王派了五百名兽王驻守外海防线,故而外海上足足有五百座兽王洞府,甚至也有深海之王自己的一份,神凰向来眼高于顶,外界传闻深海之王的洞府是一颗夜明珠所化,价值连城。神凰觊觎已久,只是一圈搜寻下来,并未发现这座洞府的蛛丝马迹,只能与其错过,神凰大感可惜。 外海区域有以供深海之王居住的岛屿,并不奇怪,但是与那颗夜明珠洞府相提并论的话,前者未必值钱,起码神凰鄙于不屑。 神凰喟然长叹一声,外海防线已被摧破,五百头兽王自顾不暇,只能弃卒保车,将洞府弃之不顾,最后还不是便宜给了入侵珊瑚海的凶兽,神凰就算想去分一杯羹,恐怕也来不及了。 但神凰心中没有半分遗憾,因为他率领的飞禽一族,仅是用了极小的代价,就收获了数不胜数的战利品,如何还能看上那些残羹冷饭? 神凰面无表情打了一个盹,旁边有一位心腹缓缓飞掠而来,以飞禽一族的语言询问道:“大王,就这么走了?” 飞禽之王微点凤首。 心腹嘀咕道:“外海已经被占领了,再无兽王坐镇,大王,要不要再去带我们捞一把?有便宜不占,太可惜了!” 神凰平静道:“够了。” 心腹好言相劝道:“大王,外海已经被占领了,没有危险......” 神凰沉声道:“真当本王喜欢占小便宜?” 心腹沉默了一下,再次确认道:“就这样回领地了?” 神凰归心似箭,眼神中透出几分不耐烦,他有雄才大略,制定了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本来能够最快时间奠定大局,甚至吞并珊瑚海!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走兽之王半途而废,一走了之离开珊瑚海,然后冒出来一个强大剑修,牵制住了战力最强的辰林,神凰心中没来由涌起一股怒意,辰林明明清楚那个人类剑修的存在,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没有提前告知? 神凰果断选择及时止损,侵吞珊瑚海领地想都不再想,及时退至幕后才是重中之重。 神凰不求明哲保身,只希望不要死的稀里糊涂,他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来静观其变,继续等待时机,但是这一趟也没有白来,即便离开也是稳赚不赔,不如见好就收。 虽然原本的计划一塌糊涂,可总不至于满盘皆输,反而是满载而归,珊瑚海一行,劫掠了近千座兽王洞府,这是一笔何等巨大的滔天财富? 神凰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夸夸其谈道:“本王之所以能成为最大的赢家,就在于有胆有谋且知进退,更为难得的是懂得及时止损,最后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本王也知道辰林的心思,不就是想借这一次机会培植心腹党羽么?你我早就不在同一战线上了,所以本王趁乱溜之大吉,对你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此时,数十头飞禽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回,传出鸣叫,心腹看了一眼那些探路的飞禽,殷勤道:“大王放心,深海之王不在附近。” 神凰淡然道:“不急,让本王再休息一会。” 心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神凰,赞叹道:“大王首次出征珊瑚海,就是如此满载而归,收获难以计数,有大王在,实在是飞禽一族的幸运,” 神凰叹气道:“可惜没能找到深海之王的洞府,真是一个天大的损失,回到领地之后,记得打听出深海之王洞府的确切位置。” 心腹试探性问道:“还会再来么?” 神凰答非所问说道:“收获如何?” 心腹发出一声清脆鸣叫,附近飞禽如得敕令,齐齐冲天而起,一时间密密麻麻出现在天空之中,投射出大片阴影,每一头飞禽双爪之下,都悬有或多或少的宝物,都是从岛屿当中掠夺而出! 整个飞禽一族积攒之下,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恐怕深海之王见了,会当场气晕过去。 神凰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形拔高而起,突然感受到一丝杀气,低敛目光望向海面,双瞳微微收缩,长鸣一声,斥退了身后数万飞禽,神凰振动双翼,身形隐入云海之中,但是翎羽太过艳红,以至于云海不仅没能起到隐藏的作用,反而被衬托得如同火烧云横亘在半空之中,而且沸腾翻滚起来。 有一道矮小身影高高飞起,凌空而冲,最后撞入了一尘不染的侧方云海,板上钉钉是预估了神凰的着力落点,两者就要来个迎头而撞,但是神凰急急停下身形,双翼猛地一震,云海骤然散去,那道矮小身影露出庐山真面目,长得无比丑陋,好似一个河童,神凰投去一个嫌弃眼神,这显然是一个奇异海兽。 矮小身影双手持斧,杀气腾腾,神凰一双眸子滴溜溜转,默不作声。 神凰震碎了漫天云海,但是没有急于动手,缓缓向前飞行,可谓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致,河童一般的海兽难掩怒气,嘴中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咆哮,抬起手,猛地掷出手中巨斧,力度之大,以至于裹挟出重重雷声破空而去,毫不留情砸向神凰。 神凰发出一声讥笑,身形略微拔高,双爪蔼然一探,就牢牢抓住了那柄巨斧,不曾想巨斧裹挟的劲道仍未泄尽,居然强横地旋转了一圈,虽然没有砍开飞禽之王的腿部,但已是让双爪随之扭曲出一个畸形姿势。 那道瘦小身影见势不妙掠回海面,身形一闪而逝。神凰听到细微动静,张开嘴吐出一道火柱,赤芒闪耀,撞向海面,炙热的温度无声无息融入天地之间,那相貌如河童的海兽最是惧怕高温,还未被火柱轰炸,就感觉身体都快要融化了。 瘦小海兽悠悠然长呼出一口气,身形如腾蛇飘荡,堪堪避开火柱的同时,身体坠回海面。 神凰不以为意,再吐出一道更加汹涌的火柱。 刹那间贴近海面。 海兽避无可避。 心如死灰。 一路行来,你率领飞禽一族侵掠了多少海兽的家园?不仅如此,一旦遇到反抗者,便会将其斩草除根,全族上下杀得鸡犬不留! 海兽明知必死无疑,可是不愿等待死亡降临,猛然睁开双眼,艰难抬起手臂,再次丢掷出一柄巨斧,只是目标不再是飞禽之王,而是换了一个攻击对象:空中的一对鸳鸯。 只是稍作犹豫之后,还是选择放弃了一斧杀双鸳。 巨斧飙射而出,击上天幕,风雷声阵阵。 虽然鸳鸯身手矫健,但是面对抛掷而出的巨斧时,仍是躲避不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鸳鸯哪怕已经张大双翼,拼命阻挡,可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在比翼双飞的伴侣、下一刹就被横空出世的巨斧极为血腥地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幸存下来的鸳鸯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悲鸣后,随着伴侣坠地而去,殉情而亡。 而那位宁死也要拆去一桩姻缘的瘦小身影,哪怕被火焰吞噬之后,也仍是畅快大笑不绝于耳。 对飞禽一族的恨意之深可见一斑。 第46章 僵尸 外海区域上的岛屿上,密密麻麻堆积着无数凶兽,作为全能兽王的辰林屈尊出现在了其中,虽然紫荒明面上由四大王者瓜分,其实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各大势力盘根交错,四大王者所要面对的情况也就不尽相同,辰林倒是孑然一身,过惯了无人问津的日子,从未享受过一呼万应的权力。 其实辰林并不在乎这些,他的境界已至五境巅峰,仅差些许便能突破六境,距离飞升境并不遥远,反而指日可待。他早已看淡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群势力,也习惯了孤身一人的漫长修道,为何会借珊瑚海兽潮这个机会组建势力? 其实更多的还是那四臂僵尸的私心,作为辰林唯一的心腹好友,两者关系之好,远超常人想象,甚至都愿意为彼此付出性命,辰林与他自幼相识,两人形影不离,联手斩杀了无数实力强劲的兽王,早已在紫荒当中广为流传,只是辰林的光环无疑要压下那位青面獠牙长相的僵尸之王,这倒是很正常,事实上,这位青面獠牙之所以能在遍地兽王的紫荒中横着走,就是因为得到了辰林的庇护。 辰林作为千年来罕见的全能兽王,飞升离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青面獠牙则是天赋受限,因为沾染辰林的福泽,修为勉强攀上了五境本源境,不死之身更是衬托得他神武非凡,但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别说达到辰林的高度,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晋级飞升境。 所以辰林与青面獠牙的分别在所难免,好在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之人,辰林飞升离开,青面獠牙不会阻拦,反而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只是辰林离开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近年来凭借水陆双栖之王的庇护,青面獠牙横行于各大兽王领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辰林与楚姓剑修对敌的时候,青面獠牙表现得十分卑微胆怯,看似很好拿捏,可紫荒内围谁不知道这位僵尸之王的嚣张与跋扈? 作为僵尸一族的首领,青面獠牙平日里最爱干的事情趁夜晚阴气浓郁时,带领僵尸一族倾巢而出,挖掘兽王坟冢,这也是僵尸的天性使然,最是喜爱吸收恶煞阴气。 要知道紫荒当中有不少兽王妖帝在坟冢中留下传承,由后代族群镇守保管,所以挖掘坟冢,动辄就会招来某个恐怖族群的驱赶,以至于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僵尸之王体质特殊,虽然是不死之身,但其余僵尸满打满算也就一条命,哪里敢死。 所以僵尸打死都不敢率领族群,对兽王坟冢开棺戮尸,最多只敢在乱葬岗内晃荡,可是得到辰林庇护之后,便原形毕露释放天性,肆无忌惮地开掘坟冢,要是遇到“孝子贤孙”前来阻拦,就搬出辰林的鼎鼎大名,这一招极其有效,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作为全能兽王的辰林。 故而僵尸在开棺掘尸之路上畅通无阻,一发不可收拾,仅是僵尸之王收藏的五境兽王遗骸,就有大大小小六百多具,其中有半数已经被他鞭尸成灰,乃至是肉身不腐的金刚不坏体魄,也被他以各种手段打碎毁去,足可见这位辰林心腹的心狠手辣,唯一手下留情的地方便是不取传承,只是破坏坟冢、鞭打尸体,以此释放其内阴气,对传承的破坏极其有限,所以那个被挖了祖坟的兽王后代,也就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却已经将此视作深仇大恨,一旦找到机会,一定要连本带息地报复回去! 辰林崛起的这几年,无疑是僵尸一族最为辉煌的几年,但辰林离开之后,这个族群就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处,僵尸之王这才后悔起以前做过的荒唐举动,好在为时不晚,还有回旋余地,只是僵尸一族以吞食阴气为生,其实本身战力并不强悍,失去了辰林的庇护,僵尸一族该如何苟活下去? 事实上,辰林并不愿卷入珊瑚海兽潮之中,袖手旁观对他来说,其实不难,大不了同时得罪三位王者。辰林何时害怕过这个,倒是因为与人类剑修分道扬镳,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他曾暗示过会等这个剑修一起飞升离开,换个地方切磋剑术,剑修没有拒绝,但这注定不能如愿以偿了。 其实辰林已经将剑修当做一名亲密无间的好友了,但是比起青面獠牙的僵尸,这名剑修就显得可有可无,因为归根结底正是青面獠牙的原因,他才会选择与剑修交恶。 辰林吸纳的一大批手下党羽,此时都相距不远的停歇在外海岛屿上,这里本是兽王居住的洞府,底蕴非同寻常,登上岛屿的凶兽纷纷学起了飞禽之王,开始搜刮岛内宝物。 自从深海之王重伤消失以后,外海防线就不攻自破,倒不是说海兽一族贪生怕死,而是当时的情况极其险峻,几乎是在强行经营这道支离破碎的防线,也就是深海之王的身先士卒,给了它们力挽狂澜的勇气,深海之王倒下之后,它们自然不可能再去撑门拄户,果断鸣金收兵,将外海区域一寸不少地拱手让人。 但是海兽并未一蹶不振下去,神凰率领飞禽一族做尽了丧心病狂之事,让内海区域一样损失惨重,大大激发了海兽的反抗欲望,纷纷挺身而出,重新开始搭建防线。辰林没有停留在已被攻占的外海岛屿,而是出乎意料地现身在了还未攻打下来的内海防线,辰林望向看似无波无澜的海面,勾起嘴角,他心中了然海面下狂澜暗藏,无数海兽聚集于此,准备继续抵抗侵略,但是辰林在此坐镇,又有哪位兽王胆敢冒头? 位于辰林身后,凌空而掠的青面獠牙缓缓跟进而来,轻声询问道:“这里能待吗?” 辰林平静道:“海兽并没有放弃抵挡,就在这附近卷土重来,那深海之王的气息我没有感受到,可能还在养伤,只是以她的性子,养伤地点应该是战场边缘的某条海沟之中,以便能随时加入战斗。” 青面獠牙试探性问道:“那我这就把他们都给带来了。” 辰林点了点头,示意此法可行,青面獠牙沿途而返,再次出现的时候,带来了数十位兽王,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刚刚经历完珊瑚海大战。 紫荒中的兽王并非全部臣服于四大王者,例如龙族,几乎是与四大王者平起平坐,故而无需摆出卑躬屈膝的姿态,甚至就算堂而皇之占据了大片领地,四大王者也不会有丝毫意见。 再比如朱厌,那可是走兽之王的宿敌,前者不愿意臣服于后者,所以这些年一直遭受这位王者的驱赶以及打杀,朱厌经历了数次九死一生,几近死亡,但最终顽强地活了下来。收服五彩祥云之后,兽王朱厌的战力飙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就连走兽之王都不得不暂避锋芒,试图与朱厌化干戈为玉帛,或者干脆破罐子破摔,找个机会将朱厌连同五彩祥云一并暗杀,走兽之王不得不尽快做出应对之策,因为朱厌确实实力强大,已经威胁到了王者的统治。 除去龙族与朱厌,仍是还有不少兽王没有臣服于四大王者,就如同战乱时的流民,四海为家,自给自足,平日里活跃在资源丰富的地带,无外乎是珊瑚海外海、以及飞禽之王的六百万座茫茫神山,又像是东阳国北方的草原部落,只负责侵略抢劫,以战养战,成为大多数兽王眼中的过街老鼠,一旦发现,就会施行围剿清除,但却很难真正的赶尽杀绝。 这一次借着珊瑚海兽潮,这些过街老鼠可谓是倾巢而出,一如往常掠夺资源,这些凶兽的野心极大,毕竟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自然是竭力全力侵夺宝贝,但就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毋庸置疑是飞禽一族,大半个内海的兽王底蕴,都给收入囊中。 反观那些“过街老鼠”,一开始倒是与其余兽王万众一心,不遗余力地摧破外海防线,可是登岛之后,立刻就被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的手下心腹给排斥驱赶,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简直连炮灰都不如。 其实在众多兽王眼中,这些流民一般的凶兽只是异类而已,哪怕并肩作战,依旧不值一提,更不可能得到应有的尊敬。再加上他们有王者的庇护,于是更加不愿意分享胜果,可怜这些被当做异类的凶兽,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忙活一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步它们便要悻悻然离开,可就在此时,青面獠牙代替水陆双栖之王收留了他们。 走兽之王失踪至今,飞禽之王忙着趁火打劫、无暇理会外海上打生打死的弟兄,细算下来,只有辰林能够主持大局,这位大名鼎鼎的全能兽王,可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更看不上外海资源,本以为会不问世事,但是没有料到,辰林竟然毫无征兆地替那些犹如过街老鼠的凶兽撑腰。 如此一来,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的麾下心腹,只能看辰林的脸色行事,青面獠牙有意庇护那些无主散漫惯了的凶兽,让它们率先截取兽王洞府中的宝贝,可想而知两大王者的手下会有多么愤怒,但最后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只是辰林犹不罢休,继续向前推进,臣服于飞禽之王与走兽之王的凶兽因为没有王者庇护,如何也不敢继续前进,反而是那些本该被驱赶的流民凶兽,因为有辰林撑腰,直接沿岛而上,除去兽王洞府,还有的岛屿多半是海兽生活的家园,也有宝物珍藏,虽然已经被打包整理带走的差不多了,可仍是可以搜刮到一些边角料,积累之下,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青面獠牙带来的兽王各自掠入一座岛屿当中,全然没有理会深海下蠢蠢欲动的海兽,以掘地三尺的气势搜寻岛屿内残留的宝物,后方还有大量凶兽赶赴而来,随着青面獠牙渐次掠入岛屿,每一次出来,脸上的笑意便能更加浓郁几分。 要知道凶兽臣服于兽王,并不能只靠一个口头承诺,而是要付诸实际行动,凶兽魂魄之中有一个叫做‘胎光’的本命灵魂,隶属三魂之一,与性命息息相关,但却可以从体内剥离而出,只要保存得当,就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臣服于四大王者的兽王,要么交出胎光,要么交出其它宝物,以此表明臣服之心。 一个时辰过后,青面獠牙来到辰林,漫眼神炙热道:“多谢辰林大人。” 辰林笑道:“你我何必如此见外,这一次招揽的心腹,是你的,也是我的。” 青面獠牙转头望向远方,掂量了一下,压低嗓音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不听命任何王者的兽王其实有不少,辰林大人与世无争,就算他们想来投靠也没有这个机会,只能伶仃漂泊,如过街老鼠流窜各地,居无定所。所以辰林大人愿意收留他们,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我要替他们感谢辰林大人。” 辰林笑了笑,紫荒兽王之中,谁不知道僵尸首领的不可一世,唯独在水陆双栖之王面前谄媚如狗,辰林早已习惯,淡然道:“别把我夸得神乎其神,那些兽王心甘情愿臣服于我,而不是其余王者,并非是本王实力太强,而是王者麾下已经组成阵营,难免会排外,那些凶兽本就是丧家之犬般的角色,自然不会得到好脸色,本王这边则没有这些问题,再加上这一次有机可乘,他们归附的意图要比平常猛烈百倍,你出的这个注意不错。” 青面獠牙低声笑道:“辰林大人,仅是当场归顺的兽王就近百了,再加上他们的族群,数量堪堪过万,那走兽之王和飞禽之王的心腹手下都在外海战场上损失惨重,此消彼长之下,底蕴与大人差不多,嘿嘿,以后再也没有谁敢嘲笑您不得人心了。” 青面獠牙掏出归附凶兽的胎光,辰林摆摆手,平静道:“这玩意你自己拿着吧。中游世界坠下了一名跨界强者,据我所知,历来跨界者,从来就没有存活下来的道理,这一次的跨界者估计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但是与往常又有不同。” 辰林突然笑了起来:“那跨界者貌似留下了传承,有三份,其中一份落入珊瑚海,已经被那深海之王所得,另外两份传承不知坠落在哪里,走兽之王已经去找了,至今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传承后藏了起来,连珊瑚海的情况都不管不顾了。这个地方确实不能久待,杀了深海之王,夺了传承,我们也该走了,记得带上我们的势力。” 长有四臂的青面獠牙哆嗦了一下,毕恭毕敬说道:“要不我这就带他们去您的领地上休息。” 辰林点了点头:“可以。” 青面獠牙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说道:“有辰林大人坐镇,附近岛屿即便让他们掠夺一番,想来完全不是问题。” 辰林满脸不以为意,淡然道:“抓紧时间。” 青面獠牙郑重其事说道:“以后他们可就得靠您庇护了。” 在紫荒,遍地灵材的神山以及灵气盎然的湖泊一般都是王者的财产,少则数百多则上万,数不胜数难以计数,王者一般会交由麾下兽王打理,不仅如此,王者还会提供的必要的保护,只是兽王也要按时上缴一定数量的灵材药物,辰林的领地自然比不过飞禽之王与深海之王,却与走兽之王不相上下,只是辰林无心打理领地,苍蝇不叮无缝的卵,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领地不知被多少苍蝇明里暗里抢占,此战过后,辰林必会大展身手,亲自上演一出赶贼的好戏。 辰林突然问道:“走兽之王给我们留下的犁山鳐呢?” 第47章 彩虹 控水就是修力,楚铭起先觉得匪夷所思,伸手抽出一股水龙卷,重量在千斤左右,以修为将其牵引,货真价实的千斤之力便如累赘牵在手中,可是修行控水之术之后,愈发觉得轻松,当然不是水龙卷重量减损,而是另有玄妙之处,控水之术还真是与四两拨千斤有异曲同工之妙,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只不过控水之术本身就极为霸道,虽然是以隔山打牛的消耗为主,但却具备毁灭性的力量,一如剑修的剑气。 楚铭身形前掠,掠入一条小道之中,岛屿内的花朵已经凋零得毫无春色,楚铭脚下生风,萎靡不济的花朵随之微微摇曳而起,飘起一阵花香。楚铭对着海面张开嘴巴,间隔足足有数百米,但是有一条水龙逆流而起,缓缓飘来,没入楚铭嘴中。 楚铭张嘴将水流尽数吐出,却没有重力落下,而是汇入手中。 楚铭屏息凝神,双手往外一挥,水流扩张而去,散向每一处角落,凝聚成团的水流就被分裂成了上万滴之多,悬空而停,不计其数,楚铭仔细感到每一滴水流的位置与重量,继而双手往下一压,水流轻飘飘落在花朵上,先是一滴,渐次增加,不断滴落,以至于最终连接成串。 水流耗尽之后,楚铭大口喘着粗气,四肢更是有一阵酸麻感迟迟没有散去,控水之术看似并不费力,但其实对肌肉的损伤极大,更费心神。楚铭缓缓站直身躯,低敛目光,看向手臂上鼓动不停的青筋,这把楚铭吓了一跳,以往打猎最多就是流血伤骨的下场,挖掘玉石不过是皮肤擦破而已,身体经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 楚铭原地休息了一会,暴起的青筋才缓缓消退下去,再去看双手,又是一阵震惊,修炼控水之术不过一月时间,手掌的纹路都好似淡了不少,以后转行当个小偷必定大有前途。 此时鬼魅缓缓走来,但楚铭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双手掐诀,远处的澄清海水顿时荡漾而起,慢慢涌来,最后汇聚成了一股自行旋转的漩涡,隐隐约约蕴含吸力,周围一切细小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入漩涡,楚铭一手侧翻伸出,接住这股漩涡,让其在手中慢慢旋转。 楚铭心神早已与漩涡融为一体,仔细感受控水之术的玄妙,鬼魅平静道:“这不是修行武术秘籍,仅论博大精深,足以与剑道刀道比肩,所以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楚铭好奇问道:“你自称肉身无敌,但却被控水之术打得吐血,倒不是怀疑你的实力,而是侧面证明了控水之术真的很霸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练到深海之王那个地步?” 白发鬼魅冷笑道:“看遍那位深海之王全身,估计都找不到一条纹路一个毛孔,你什么时候也能练到这种程度,与她们就大差不差了。” 楚铭看了一眼逐渐浸水淡化的手背,眼神疑惑道:“真的?” 鬼魅点了点头,然后盘膝坐下,楚铭也跟着一屁股坐下,搓了搓手,好像是要把掌纹全部搓掉,鬼魅捧腹大笑起来。楚铭皱眉道:“你怎么越来越像是要进棺材的人了?” 鬼魅挼了挼变得雪白的发丝,平静道:“从上游跌落至下游,虽然侥幸保住了一命,但是付出的代价之大,远超我的预料,修为散尽,体魄半毁,这两者其实都还好说,修为被我凝练成三只羽毛,将羽毛拿回来就好了。体魄由经脉穴窍支撑而起,我需要一股充沛的力量修复经脉穴窍,体魄自然也就能够恢复,至于这一头白发,除了水土不服外,还有就是我身体本身有伤,这种情况下,还与深海之王交手,体魄崩溃得更加厉害,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关心我,不如关心你自己,你的身体只是一个承载龙王之身的躯壳,如同养蛊,你以精血浇灌龙王的经脉与穴窍,让其力量始终充实,但终究有一天会承载不住的。” 楚铭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得了,我们两个都要死。 楚铭欲哭无泪,他还没有娶妻生子,享受鱼水之欢与天人之乐,就要英年早逝? 楚铭想了想,既然活得这么憋屈,不如死了算了,只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最好有皇位继承,还要一个青梅竹马。 这是否太过贪心了一些? 那就不要皇位,只要一个青梅竹马,与世无争、踏踏实实的过完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楚铭如一个将死之人,死气沉沉开口道:“落水的,帮我选一个黄道吉日,我要投胎,最好能去一个没有商人的世界,无忧无虑的活着,还要帮我抹去这一世的记忆,不然再好的世界都不美好。” “人生不能复生,投胎你个大头鬼!” 鬼魅重重拍了一下自暴自弃的楚铭,收敛怒气,开始转移话题,他好奇问道:“对于那个东阳国来说,你们边境上土生土长的女子,是异域风情,对于你来说,那些商人的丫鬟也是异域风情,你喜欢哪个异域风情?” 结果楚铭的回答险些呛死他,“深海之王那样的。” 鬼魅一挥手,沉声道:“睡去!” 瞬间。 楚铭脑袋一歪,呼呼大睡起来。鬼魅拿手作刀划开楚铭皮肤,鲜血缓缓渗出,鬼魅为其止血的同时,取出一个生长于珊瑚海的螺壳,用作容器储存楚铭鲜血。 鬼魅眯了眯眼睛,望着螺壳内的鲜血,深呼吸一口气。 鲜血中有天象运转。 血脉之力。 鬼魅曾算过一次楚铭的命相,竟是天狼孤寡,不去琢磨虚无缥缈的命数。就算三岁看老,也委实看不出什么名堂,鬼魅本就对他心怀愧疚,如何忍心看他一生悲惨。鬼魅精通解缘,你楚铭的命中注定又是谁? “让你看看上游世界的异域风情。” 鬼魅轻轻摇动贝壳,每一次摇动过后,都会略作停顿,再去看贝壳中的鲜血,明明和初始时一般无二,但鬼魅不知为何叹气连连,最后恼羞成怒之下,连壳带血一起丢出。 楚铭嘴中的呼噜声不绝于耳,看似安详,其实已经大汗淋漓,眉头紧皱,鬼魅替其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我没有白白落水,终于是找到了你。” —— 楚铭醒来时,恍如隔世。 楚铭站起身,望向天空。 海平面架起一道彩虹,七彩斑斓,从地上到天边,渲染每一处视线所即,犹如颜色各异的花束层层叠叠铺垫而起,从大地延伸至天际,原本单调的海面就变得五彩缤纷,无论是远处的波涛汹涌,还是近处的浪花翻滚,都定格出一个绚烂画面,哪怕之后黑暗席卷整个世界,空空荡荡的大海只有风声,楚铭仍是久久不愿离去,随着彩虹若隐若现的弧度望向远方,双眼瞳孔亮起一丝明暗不定的色彩。 鬼魅取出一幅画,画上是一位女子,楚铭失神了,凝望着女子的双眼沉默不语。 杏眼。 眸若灿阳。 也似桃花。 楚铭吐出一口浊气,修行控水之术后,海水对他而言已经无比熟悉,一步踏上海面,如履平地,缓缓向前而行,来到某处,四面八方皆是夜幕,明亮秀丽的彩虹早已不见,楚铭眼神慌张看向四周,不知在寻找什么。 楚铭轻轻蹲下,身形略微下沉些许,伸出手,掬起一把水,放在眼前,拉近拖高,好像可以看到容光焕发的彩虹。 孩子小声嘀咕道:“彩虹美啊,最美是周虹......” 男子一脸坏笑道:“我合理怀疑你有春心萌动的倾向,都不舍得去投胎了.......” —— 海面枯坐一夜,至第二天黎明,才回到岛屿。 鬼魅的身形不知何时蒸发不存,化作一阵烟雾冲入楚铭身体,再也不见踪影,楚铭耳边随之响起一道直截了当的提醒,“天空,有鸟,很多,是拖家带口的飞禽一族,飞禽之王也在里边。” 楚铭挠挠头,惊叹道:“飞禽之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我们所在的位置,要多隐僻有多隐僻,就连外海大战的时候,也鲜有凶兽来到这里,飞禽之王来到此处,难不成是打算逃跑?” 鬼魅啧啧称奇道:“每一头飞禽双爪下,都挂有宝物,敢情飞禽之王消失这么久,是去带领全族发家致富了?这简直是大发战争财,如此厉害的商业头脑,让我自愧不如。” 楚铭满脸匪夷所思,鬼魅微笑道:“相见恨晚啊。” 鬼魅出声道:“对这位飞禽之王,可以出手。” 楚铭不解道:“你不是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么?” 鬼魅轻声道:“不一样的。” 楚铭眼神阴沉,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鬼魅平淡道:“水陆双栖之王是全能兽王,按照鐅族勇士的说法,除非其余三大王者共同出手,否则谁都杀不了这位全能兽王,也不知这话是否有夸大的成分,当时谨慎为妙,所以不让你出手,我掂量了一下,那位王者受伤不轻,但与你打个两败俱伤不是问题,这种情况自然不会让你去当出头鸟。至于飞禽之王的战力,鐅族人并不了解,但据我推测,总不会比你还强,再说了,深海之王十之八九还待在外海区域,你拖住这位飞禽王者即可,大可以让深海之王收拾这头臭鸟,退一万步而言,打不过还能跑。” 楚铭试探性问道:“就是为了立下一个赫赫有名的战功,以此博取深海之王的信任?” 鬼魅提醒道:“龙王的内丹还在你体内运转。” 楚铭很用心地想了想,可还是不知所以,鬼魅忧心忡忡解释道:“龙王五境修为,吸收天地之力使得内丹运转,修为储存充沛,你吸收不了天地之力,于是用其余凶兽内丹中的精纯修为代替,无疑是以次充好。久而久之,内丹碎裂,你无处再去汲取修为之力,龙王之身更是稳定不住,到时候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鐅族传闻,历任飞禽之王每年都要吞食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天材地宝,所以也就有了各种荒诞不经的传闻,传闻食其心脏,可让将死之人涅盘还童,食其肉,相当于服用了数万药物的能量,犹如泡药浴,体魄将会更加强悍。不管这些是真是假,总之飞禽之王内丹的价值极高,不输于神兽。” 楚铭喃喃道:“炼化了飞禽之王的内丹,龙王之身就能保住吗?” 鬼魅冷哼道:“总之比其它凶兽内丹要有营养的多。” 楚铭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半空之中的飞禽之王脸色阴晴不定,甩开族群,身形再次拔高而起,直接飞入大气层当中。 这位飞禽之王心中有一种骑虎难下的不妙预感,他倒是知道辰林此时坐镇在外海区域,但是没有选择与他碰面,归根结底还是神凰有些不告而别的做贼心虚,可是没有半分愧疚,心中倒是有不少后悔之情,神凰生性谨慎,哪怕收获到了再多的宝贝,但是一想到会有生命危险,便会在心中觉得不值,更何况真正令他心动的是深海之王的洞府,这让他心中同时有些不甘,心情复杂至极。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不少人的通病。神凰坐拥数百万座神山,明明已经富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为何还对珊瑚海死不罢休?像是有某种执念? 神凰叹了一口气,珊瑚海一行,确实让他带领的飞禽一族以极小的代价满载而归,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神凰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则是因为这位王者野心极大,打算天长地久的占领珊瑚海,本来此事十拿九稳,前提是要击杀深海之王,这也不难,可无论是水陆双栖之王,或是走兽之王,从头到尾都没有配合过他的这个计划! 这也是神凰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一点! 心情异常烦躁的神凰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深海之王已经有数十日未曾现身,他曾派过诱饵,让部分飞禽衔着战利品渡过外海,最后都是有惊无险的离开,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神凰归心似箭,终于下定决心远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神凰眼神有些颤抖,视线之中,隐隐约约可见沙滩,就这么毫发无损的离开了?神凰心中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他带走了成千上万的珊瑚海之宝,最后竟然全身而退?深海之王看见了这一幕,不知会气成何等丑陋的模样。 神凰突然想起那个宁死也要杀死鸳鸯的海兽,心中更加得意,若不是飞禽一族的举动太过“大开杀戒”,那个海兽怎么可能恨到这种地步? 数月劫掠,不知有多少海兽族群直接或间接死在神凰手中,算是结下永生永世也不可能化解的世仇了。 但就在神凰洋洋得意的时候,一股滔天水龙卷冲天而起,去势直扑大气层不衰竭! 神凰悚然一惊,如此恐怖的控水之术,珊瑚海有几人能够做到? “本王要走,谁能阻拦?!” 神凰可是休整后才动身离开的,它的战力战意都已攀至巅峰,哪怕遇上了深海之王,也一样有把握强行遁出此地! 任那股水龙卷如何肆虐暴起,都难以侵入神凰周身,反而在全身翎羽一震之下,顿时拍退这股滔天龙卷,以更快速度坠入海面,响起一阵波涛炸裂的声音。神凰扬长而去,身形破空冲出十里之远,然后低头俯瞰四周,眼神愤怒的同时,还夹杂了几分不安之感。 第48章 噤若寒蝉(一) 神凰终年待在群山之中,与珊瑚海的深海之王一样固步自封,对于外界感到极其陌生。所以这一次大驾光临珊瑚海,何止是人生地不熟,几乎有些阴阳两隔的恍惚感觉,因为之前赖以生存的环境与大海实在相差太大,望着白浪滔天的大海,神凰不禁想起了自家领地的山川秀美,岂是几座岛屿可以相提并论的? 神凰眼神不再无波无澜,本来一帆风顺的心境,自从来到珊瑚海后,也变得跌宕起伏,更别说仅是他这段时间在珊瑚海上的所作所为,就称得上是恶贯满盈,甚至是丧心病狂罄竹难书,深海之王瞧见了,还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神凰久违地体验到了一丝紧张刺激感,就如同儿时犯了错,少不了要被长辈训斥一番,这种感受已是有数十年没有体会了,毕竟他这个飞禽之王近乎得罪了整座珊瑚海,哪怕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态,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神凰讥笑几声,心绪逐渐平复。但突然露出一抹异样神色,对于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他早有体会,作为飞禽一族的王者,仍是不可避免会害怕深海战场,他与辰林这个全能兽王的差距就在这里,所以才会不惜遁入万米高空之中,不仅是想避开深海之王,同时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真被深海之王给瓮中捉鳖,也不至于被轻易打入水下。 刚才的那股水龙卷,虽然裹挟巨大能量,但是太过粗糙,很难想象是出自于深海之王之手,神凰放开灵觉,试图捕捉到深海之王的气息,楚铭倒是没有急于现身,低声嘀咕道:“本来飞禽之王和族群形影不离,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分道扬镳,逃得还不慢,看来是铁了心要走。而且跑路技巧炉火纯青,飞禽之王不再抱团,先让整个飞禽一族四散而开,以此掩人耳目,浑水摸鱼,神凰甚至没有去打头阵,让飞禽一族去不断试错,不急不忙挑选出最安全的逃跑路线,好深沉的心机,飞禽之王必定是早有图谋。” 鬼魅点头道:“飞禽之王是个闷声发大财的性子,趁虚而入趁虚而走,当真是顺势而为,符合飞禽一族的生性谨慎,要是不想他跑掉的话,得赶快上了。” 楚铭脸色微微凝重起来,正要说话之际,却有一抹鲜红赤华无声无息出现在了近前,清晰之后,浮现出了神凰的庞大身影,更有一股勃勃杀意席卷而来! 楚铭的视线之中,神凰那锋锐如剑的双爪直直抓出。北方神山当中多的是巨蟒毒蛇,每年死于蟒身缠绕或剧毒之下的飞禽,多达百万,但神凰这一双利爪,不知撕碎了多少即将化蛟化龙的大蟒,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不仅是双爪本身锋利,更是每一次都能熟能生巧地直扑七寸,这双爪子要是落在楚铭身上,哪怕是龙王之身加持,体魄都注定承受不住,最好的结局也是重伤。 但楚铭只是双手结水印,一层水幕覆盖在身前,可惜还未凝实,就被三尺之长的利爪给撕裂而开,水幕炸开,水滴洒满整个天空。控水的本质是修力,楚铭谨记这个口诀,双手伸出,出乎意料抓住了那双如剑一般长的锋利爪子,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他这会儿才十岁出头,能长得多高?故而这双爪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控水所修之力讲究借力打力,楚铭接住双爪前,就在无形中卸去了爪子的劲道,以至于承接下来的仅仅只是神凰本身的重量,虽然恐怕有数万斤之重,但其实落下时裹挟的杀伤力并不大。以至于能被轻易接下,楚铭二话不说,顺势拧转身形,试图将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飞禽之王拖入海下。 出乎意料的是。神凰没有太过明显的反抗,转瞬间从高空中跌落千米,冷静得令人发指!楚铭嗅了嗅鼻子,神凰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如有魔力,令人陶醉,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置身于药香之中无法自拔,鬼魅提醒道:“据说飞禽之王每年都会吞食数万灵材,身体体质或许早已改变,身上散发的药香就是最好的明证,不容小觑,恐怕这药香带有迷魂之效,小心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你他娘怎么不早说?!” 楚铭悚然一惊,双眼猛地睁开,意识随之清晰,飞禽之王身上的香气确实迷人心神,稍不留意就会坠入云里雾里,让飞禽之王像是一朵飘荡毒气的花朵,可其实与许多华而不实的招式一般无二,这种旁门左道,对于真正的强者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否者楚铭也不会如此轻松就恢复了清明神志。 神凰轻轻咆哮一声,没有想到身上与毒气无异的药香,在肆意宣泄之下,竟是对这个陌生的人类孩童没有丝毫作用,神凰眼中绿芒闪烁不定,不再任人摆布,双翼扇动不绝,整个身体冲天而起,仅论速度,神凰无疑是四大王者当中的佼佼者,刹那之间,就不知远去了几百里。 但楚铭紧紧抓住神凰的双爪,打死都不松手。 楚铭就在这短短的刹那之间,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不知被甩到了哪里,已经不见神凰的踪迹。 身前,突然有一道巨大火柱轰然撞来,飞禽之王可是真凰的后代,血脉属阳,一身本源火焰强横至极,楚铭不敢硬抗,身形向后撤去,然后在半空折返回海面的同时,竭力与神凰拉开距离。脱身之后,正要寻觅飞禽之王的气息,但有一道炙热流光从头顶倒射而来,宛如一枚陨石落在楚铭身前,砸出一个巨大水花。 神凰身悬半空,紫荒内围中有人族部落,他倒是略知一二,可珊瑚海怎么会有人类?那个人类剑修倒是一个例外,难不成还有第二个例外? 神凰不愿深究下去,珊瑚海中的宝贝他已经捞得心满意足了,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过足了瘾,至于跨界者降临珊瑚海的机缘,神凰见好就收,不愿再去争夺。 神凰身形猛然间急急下降,作势鹰捕蛇,再次以双爪刺向楚铭。 喉咙间隐约发出嘶哑之声。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仅是短暂与这位飞禽之王交手,就显然有些不敌,这让鬼魅大感失算,叹气道:“龙王之身随着时间推移,每况愈下,本来一开始约莫继承到了龙王的九成力量,但却改变不了今不如昔战力下滑的规律,到了今日,只留下了六成左右,不然按照当初你与辰林对战时的状态的话,起码不至于这么快落入下风,更何况是修行了控水之术。” 楚铭异想天开问道:“龙王之身已经不堪重负,我也多多少少有些英雄迟暮的感受,那能不能换具年轻身体,眼前的飞禽之王就不错,可是四大王者之一,绝对要比龙王之身更好。” 鬼魅嗤笑道:“你想得倒美,要知道飞禽之王与人类的血脉相差极大,你难道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楚铭嘿嘿笑了一声,浑然不觉神凰已至身后,好在身形横移得还算及时,双腿贴在海面上,随时打算下沉。神凰最终没有冒险步步紧逼,掠向一座岛屿,目光望向远处,已经可以察觉到数里外那位水陆双栖之王的气息了,还有从始至终都在外海防线上拼杀的麾下飞禽,神凰叹了一口气,继续有意无意靠近辰林的位置。 在这位飞禽之王看来,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最好,一旦被发现,神凰也不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将所有人都拉下水才好。 辰林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神凰再次隐入云海当中,楚铭则在海面上猫腰前奔,手中捻动夜明珠,身形一跃而起,主动拦截在神凰身前,一抬手掷出夜明珠,以龙王之力倾力催动,珠子的威力不亚于一道炸雷!穿入云海之中,燃烧出一片绚烂的尾光,神凰蔼然转身,以一翼之力格挡开了夜明珠。 反弹而去,但是夜明珠并未碎裂。 楚铭眯了眯眼睛,珊瑚海的夜明珠与别处不同,但到底何处不同,就连鬼魅也不清楚,再掷出一颗珠子,不料神凰像是被触及逆鳞,眼神瞬间怒气弥漫,以一个诡谲角度俯冲而来! 不仅如此,楚铭视野之中,还有重重热流淹没大海。 好像是吸足了红色墨汁的毛笔,圆润饱满,在落下之时,毫尖的红墨肆意挥洒迸溅炸开。 楚铭双手微微合起。 吸来一张水幕,挡下层层叠叠的热流。与此同时,楚铭十指之中各自夹有一颗珠子,渐次抛出,虽然没有破空之声响起,但落在神凰身上的时候,却轰然作响,犹如道道雷霆绽放。 神凰没有刻意躲避直扑面门的珠子,像是为了鉴定珠子的杀伤力,傻傻没有避开,而是用左翼阻挡,这一趟珊瑚海之行,飞禽一族不知得到了多少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神凰本来觉得不足为奇,可是不知为何有了兴趣,以至于故意借助眼前的夜明珠来掂量价值。 只是神凰显然有些托大,还未找到珠子的特殊之处,就忍不住紧咬牙关,珠子蕴含的力量匪夷所思,连好似红钻的翎羽都被撞碎了不少,虽然飞禽之王的薄弱点在于体魄,可好歹是金刚不坏之身,更是服用了无数增强肉身力量的灵材,周身散发药香,已是相当于炼体,可在平平无奇的珠子面前,竟有了些许不堪一击的意味。 神凰忍住剧痛,再次伸出双爪,作势捕猎。 这是神凰一贯的进攻方式,狠辣且凌厉,楚铭孜孜不倦掷出夜明珠,每一颗都具备炸雷之力,足以伤到金刚不坏之身,但神凰仍是没有刻意躲避,每一颗递来的夜明珠,都被那双爪子给捏成齑粉,只不过天空之中,滴落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血液出现之处,赫然是在神凰腿部。 堂堂飞禽之王,真被区区夜明珠给伤到了? 短短几息之间,从楚铭丢出的夜明珠就不下百数,神凰全身出现大片伤口,哪怕是与深海之王交战,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但是两者不可一概而论,虽然神凰一开始并没有坐享其成的打算,但对于深海之王,却一直是避其锋芒,以至于从来没有过正面交手的机会。 在拉近与楚铭的距离之后,神凰愈加显得气势汹汹,或者说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障眼法,故意让楚铭以为赢得优势,甚至面对具备惊人杀力的夜明珠,也强行没有动用太多力量阻挡,浑不在意身上伤痕,就是为了此时这个出其不意的杀招! 在神凰身体前扑而来的时候,双爪变得无比灵巧,接连探出,不急于直接撕裂楚铭身躯,而是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道道可怕伤口,让他鲜血尽失而亡,但神凰突然停下攻势,而且全身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凝固冰封。 某处,出现了三叉戟。 第49章 噤若寒蝉(二) 神凰眼见余光望见三叉戟,顿时收起攻势,身体微微后倾,毫不犹豫展翼而退,手持三叉戟的深海之王身轻如燕掠入天空,神凰离开之前,不忘嘲讽道:“你来的太慢了。” 深海之王眼中怒气肉眼可见,神凰讥笑道:“我飞禽一族从珊瑚海中截走的宝物,你是拿不回来了。” 女子王者感慨道:“可惜让你成功浑水摸鱼了,但是你真以为能够全身而退?” 神凰如同得势小人,猖狂笑道:“本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女子脸色阴晴不定,神凰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她略有耳闻,但是处于战时,她根本没法抽身去侥幸神凰,可是楚铭以一己之力拖住这位飞禽之王,她当然要抓住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神凰眯眼阴恻恻道:“三大王者齐齐对你孤立,你又有几分把握留住本王,你拿什么留住本王?” 女子举起支离破碎的三叉戟,眼神冰冷,神凰冷笑道:“传说海神飞升离开之前,将一身本源之力封入三叉戟中,作为传承留给历任深海之王,据说三叉戟的力量足以引起时空长河的打压,也不知是真是假。万年前龙族坐大,以一族之力镇压这座天下,走兽之王,飞禽之王,水陆双栖之王,统统不可能存在,偏偏深海之王相安无事,靠的不就是海神三叉戟么,甚至有一位龙族首领一去不返,永远留在了珊瑚海,想来也是深海之王依靠三叉戟击杀的吧?” 女子不置可否。 神凰故作叹气状:“可你手中的三叉戟哪里有半分神器的模样,怕是和破铜烂铁差不多,三叉戟内还有多少海神之力?如果有,这场大战早就结束了,本王承认,这柄海神留下来的兵器,确实称得上是超凡脱俗,但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只能吓唬吓唬那个辰林了。” 女子默不作声,神凰感叹道:“海神之力,已经有百年不曾出现了,差不多刚到你这一任深海之王就消耗殆尽了吧?你的运气真是不好,这辈子都见不着传说中的海神之力了,但是本王还会再来的。” 女子皱眉道:“你还打算再来?” 神凰死皮赖脸说道:“本王停滞于五境已久,仅是自家领地的药材,对本王破境的帮助其实不大,这一次珊瑚海之行,满载而归,得到的机缘或许足够支撑破境。可惜的是,没能找到你的洞府,听说珊瑚海有四宝,一是海神传承。二是极阴之花,生长于珊瑚海最深处,千年一开。第三个是名为草木海豚的海兽,这种生灵寿命极短,以至于几乎灭绝,但是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天赋,便是疗伤,传闻海神曾战死过一次,最后却被草木海豚所救活,由此可见,草木海豚具备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第四个则是历任深海之王居住的洞府,几乎囊括了珊瑚海的所有珍奇宝贝。要是有机会的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洞府。” “其实依本王来看,还有第五宝,就是你和你的妹妹,真是一对国色天香的姐妹花,千金难求啊。” 有一声骄喝响起,“狂妄!” 位于紫袍蓝甲的女子身后数十步距离,一袭红衣悄然出现。 后者是已经确认的下一任深海之王。 紫袍蓝甲微微松开三叉戟,眼角余光望向身后那袭红衣,似乎想将手中这柄神器提前交出去。 前后两任深海之王,并排而立。 远处的海兽喃喃道:“修为至五境,才有资格进入海神传承,但这只是开始,还要经历海神考验,才能成为深海之王。谁也不知道考验是什么,但每一任深海之王,最终几乎都是为了珊瑚海殚精竭虑奉献一生,这就像是诅咒一样......” 神凰眼神转为凝重,没有继续停留,只是后撤离开的同时,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辰林的位置,忍不住轻咦一声,要知道深海之王现身之后,停留在外海区域上的飞禽走兽纷纷跑路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辰林仍旧没有离开,只是心腹党羽早就是人走茶凉的光景了,他一人为何不愿意离开? 神凰狞笑一声,打死都不愿意相信辰林是来接应自己的,反而露出一抹不安神情,难不成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已经受降?不然怎么还不离开?神凰生性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逃跑路线直接绕开辰林。 其实辰林带头占领外海的举动,已经是数十天前的事情了,期间深海之王卷土重来,将入侵者一一驱赶打杀,再加上楚铭与一众五境强者的帮助,优势已经尽数找回。她故意将辰林留到最后,本以为这位水陆双栖之王是个识时务的货色,会自己乖乖离开,深海之王没有太多好耐心,给了一个台阶下已是极限,辰林的心腹手下倒是“大势已去”,与主子不告而别,可辰林仍旧滞留在外海区域,这让深海之王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对那跨界者留下的羽毛贼心不死? 神凰的神情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觉得有些惋惜,本来这一次是有彻底占领珊瑚海的机会,但是三大王者之间互不配合,不仅给了深海之王苟延残喘的时间,还将飞禽走兽一族积攒的优势付之东流,神凰唏嘘不已,破天荒还有些遗憾。 两任深海之王都没有放他离去的意思,不约而同向前踏出一步,紫袍蓝甲郑重无比地举起三叉戟,递给身旁的那一袭红衣。 深海之王勾起嘴角,柔声道:“接着。” 红衣猝不及防,显然没有料到深海之王的这个举动,抬起头,嫣然一笑,那是和深海之王卸甲后一般无二的笑容。 红衣没有直接拿走三叉戟,而是与深海之王各握一处,两人共持一戟,杀气腾腾。三叉戟作为深海之王的武器,红衣女子其实并不熟悉,可却流露出守护整座海域的神只风采,与深海之王何其相似。 深海之王微笑不语。 红衣轻声道:“姐姐,我们一起。” 两人会心一笑。 屈指伸出,一弹而去。 瞬间。 被弹了两次的三叉戟将天空中的红色大鸟对半劈开。 如何都想不到一族王者会死得如此草率,本来与飞禽之王酣畅淋漓大战一场的楚铭呆若木鸡,浑身肝胆欲裂,颤声道:“这就是海神之力......” 冷眼旁观的辰林猛然间起身,哪怕是生性沉稳的水陆双栖之王,这一刻都是不受控制地张大了嘴。 “死了......” 只见三叉戟要比片刻前更加破碎,回到深海之王手中,哪怕被这名不可一世的王者持有,也仍旧显得破破烂烂,毫无锋芒,很难想象是一柄神器。 然后深海之王的庄严形象轰然崩溃,只见她毫不留情踩在神凰尸身之上,鞭尸之后,说出了一连串不符合她身份的话语。 “你跟本王玩阴的?” “还不自量力想找到本王洞府?” “你好歹也是飞禽一族的共主,却尽在背后尔虞我诈,你要是在外海防线上轰轰烈烈厮杀,本王还多多少少敬佩你,可你却领头去偷鸡摸狗,该死该死该死!” “你平日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不知足也就罢了,竟然敢在本王头上动土,明知道三叉戟内有海神之力,却还敢来得寸进尺,你这不就是逼本王杀了你吗?” “你们飞禽一族都是王八蛋,尤其是在你带领下,变得更加丧心病狂,这个仇,本王迟早会去神山,连本带息奉还给你们!” 这名大放厥词的女子骤然眼神一凛,这个时候,辰林做了一个不符常理的动作:冲向内海。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海神之力,还不麻利开跑? 女子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也想学飞禽之王?不过你倒是正大光明,没有这个混蛋的半分藏藏掖掖,先前局势紧张,本王无暇阻拦飞禽一族的恶行。但是现在得空,你敢奔入海域腹地,本王势必要亲自会会你!” 与此同时,楚铭鼓足勇气走向已经死去的飞禽之王,女子没有做出警告,在她眼中,楚铭只是那位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朋友,虽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她绝不会轻易信任这个人类,但在不耽误正事的前提下,她也不会对其感到厌恶,若是此人能够提供帮助,她也不介意相赠重宝,她见到楚铭眼睁睁看着神凰内丹,轻声道:“拿去吧。” 岛屿上,神凰分裂开来的尸身,都透出死不瞑目的意味。 好在内丹完好如初,只是其内蕴藏的修为正在不断消散。 “太好了,神凰没有自毁内丹。”喜笑颜开之后,鬼魅兴致勃勃说道:“鐅族人将飞禽之王的肉身说得神乎其神,喝一口血就能延寿几百年,哎呦,深海之王这个鞭尸举动,不知浪费了多少鲜血,真是暴殄天物。幸好内丹保存完整,没有出现破损,你仔细看,不愧是仅有的四位王者之一,哪怕是内丹也不同寻常,寻常兽王的内丹不过是无色无味的琉璃球模样,再看飞禽之王的内丹,才拇指头大小,可却缭绕着一丈多高的白雾,朦朦胧胧,还有惊人药香流转......” 楚铭听得一阵怦然心动,径直抓走内丹,鬼魅提醒道:“那些鲜血也是价值连城,你就不捞点走?” “我晕血!” 楚铭皱起眉头,将内丹小心翼翼放入袖中,刹那之间,袖中满是药香,内丹更是犹如有灵元神,疯狂逃窜,虽然声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连鬼魅都忍不住感到惊讶,不愧是神凰内丹,竟然拥有自行反抗的能力,楚铭毫不犹豫施下镇压,内丹再也没有挣扎迹象。 楚铭转头望向深海之王,匆匆抱拳行了一礼,就升空化虹而去,了无踪迹。深海之王一挥手,将飞禽之王的尸体打入海中,喂鱼。 经脉尽断,体魄崩溃,肉身如白纸,刚才深海之王鞭尸的举动,已经毁去了神凰的体魄,让其身躯变得不堪一击,同时穴窍用以储存宝物,破开穴窍,捞出宝物,除去神凰本身挟带的宝物,还有从珊瑚海掠夺而来的资源,都被深海之王收入囊中,但她还是忍不住面露心疼,飞禽之王这一次对珊瑚海造成的破坏,死一万次都不够赔的! 神凰早已不复金刚不坏之身,以至于肉身弱不禁风,神凰身形庞大如鲸,隐约间有几分鲸落的壮观之感。 不等神凰庞大的身形沉入海底,就有无数海兽前来啃食,甚至齐心协力将其拖出海面,敢情是要曝尸示众,它们对于这位飞禽之王的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那位临死之前都要斩杀鸳鸯的海兽能够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在九泉之下瞑目的。 深海之王扭头望向内海的方向,开始追寻辰林的气息,她心头一震,百思不得其解,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到底想做什么? —— (我每天万字保底平台也给点力啊,来点更加猛烈的推荐~) 第50章 噤若寒蝉(三) 辰林身形化作一道长虹,冲向内海腹地,速度快得留下一连串残影,以至于掀起阵阵破空之声,声势骇人。内海大部分岛屿已经被暗度陈仓的飞禽一族摧残,惨不忍睹,无数海兽失去了家园,甚至整个族群颠覆灭绝。 穷追不舍的深海之王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因为先前的疏忽与纰漏,让飞禽一族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杀戮,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深海之王后悔莫及。虽然辰林一路上都没有放开手脚,没有学飞禽之王大开杀戒,可深海之王如何能够放心? 绝不能让他做飞禽之王第二!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辰林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让深海之王恼怒的举动,以至于后者态度改观,从担忧紧张变得冷嘲热讽,聚集在外海防线的凶兽早已大势已去,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卷土重来。 所以辰林独自一人深入虎穴,何止是放弃了优势,还给了深海之王一个杀死他的机会。 深海之王冷静许多,收敛幸灾乐祸的神色,并不急于阻拦辰林,喃喃道:“倒要看看你能够翻出什么风浪。” 得到神凰内丹的楚铭暗中尾随,他原来打算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曾想这两大王者始终不愿停下休息,就像失心疯了一般,楚铭哪怕竭尽全力,也很难跟上他们,楚铭确实毅力惊人不假,可还没有到苦行僧的那种刻苦境界。 “造孽啊......” 楚铭咬紧牙关,叹息一声,珊瑚海确实太过空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只要稍稍偏移方向,再想追上就是登天之难,所幸身前还有那位红衣女子,被内定好的下一任深海之王,她的速度虽然可以与她的姐姐相媲美,但是耐力远远不如,一口气跟了十来天,终于开始精疲力尽,不得不放缓速度,数次与深海之王离开数百里距离,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哪怕跟丢数十次,最终仍是不会南辕北辙,反而是殊途同归,再次与深海之王碰面。 楚铭无法跟上深海之王,转而便对她步步紧逼,但是大量海兽隐藏于下方,它们大多经历了飞禽一族的劫掠,对于异族的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而且楚铭身上还有飞禽之王的气息,这是炼化神凰内丹所致,所以海兽一旦捕捉到楚铭的身形,就会毫不犹豫发起攻势,楚铭暗骂一声白眼狼,要是没有我,飞禽之王已经逃之夭夭了! 楚铭忍住不反抗,生怕会引起更加强烈的反噬,所以就打算遁入云海之中避难,只是当高空俯视的时候,以红衣女子的行进路线上,再没有一头海兽冒头,楚铭眼神迷离,鬼魅笑道:“看得出来,这是她的有意为之,屏退沿途海兽,让你能够无阻无拦地跟着她前进,这个举动可谓是用心良苦,看来她是把你当朋友对待了。” 楚铭如释重负,身形飘然沉下,不用再去顾虑路途中会遇到的危险,可仍是情不自禁感到犯怵,他自幼不通水性,绿洲上的湖泊至多不过十米深度,哪怕他再贪玩,也只敢在浅水区域徘徊,更是亲眼见过有人溺死于水中,心里萌生了几分阴影,虽然修行了控水之术,水性较之之前好了数倍有余,但是一想到徒步横渡整座海域,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破天荒有了惧意,鬼魅笑道:“这就怕了?” 楚铭嘀咕道:“外围边境上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平时只敢在固定区域上活动,有一阵子特别贪玩,胆大包天跑到东阳国城墙下,可这又有不同,越是往内,地形越是复杂陌生,踏足东阳国城池,很容易就可以迷途知返,哪怕真的晕头转向,也可以找到商人援助。我们这会儿哪到哪了,可是处于紫荒最中心的位置,地形之复杂,恐怕那位深海之王都不能适应,真是太可怕了......” 楚铭腹中涌起一阵恶心感,不动声色问道:“你说他们这么有完没完,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那个水陆双栖之王,临走前还想再看一看海域的大好风光?” 鬼魅压低嗓音说道:“这一次四大王者开战,就算本来就有矛盾,我的那只羽毛也毋庸置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只不过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以侵略珊瑚海岛屿为主,反而是显得羽毛可有可无。我猜测那水陆双栖之王临走之前,又记起这茬,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死心,所以还想要再去争夺那只羽毛。 语气突然变得忧心忡忡:“这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们不得而知,只能全力以赴,尽早夺回我最后的三分之一修为,然后利用羽毛外溢出的边角料能量,就能带你直接回到外围边境,无需担心与龙王力量的排斥,因为正好得到神凰内丹,对你身体裨益极大,炼化内丹的能量,可以帮助你维持龙王之身,维持住五境战力,别说平定兽潮,就是那东阳国的皇帝也不敢得罪你,只希望你能始终保持初心,不要仗着实力胡作非为。” 楚铭眨了眨眼睛,为鬼魅夺回本属于他的宝物,这件事可是怀了真心实意的,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只可惜直到目前仍是收获寥寥,楚铭自然心急如焚,如果这个僵局能被打破的话,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一锤定音的机会。 —— 空空荡荡的海面之上,深海之王眯起眼睛,试图窥探出辰林的行进路线,她皱起眉头,哪怕土生土长于珊瑚海,对于大部分地带的风景,她仍是人生地不熟,辰林更不用说,虽然近年来时常来到外海与那位人类剑修切磋比试,但也仅限于外海区域,从未得寸进尺踏入到这种直达腹地的深度。 更别说她刚刚用三叉戟瞬杀了飞禽之王,于情于理都应该起到威慑的效果,但辰林一反常态,背后究竟有何野心? 她不再御空而行,修长身形没入海面,开始水遁,她在水中无疑更加具备优势,她眼角余光瞥向愈加破碎的三叉戟,海神之力的使用方法,附带在海神传承之中,她早已烂熟于心,可却是数十年来第一次使用,虽然或多或少感到陌生,但威力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可观,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式,就轻描淡写地斩杀了飞禽之王。 她心中了然三叉戟内的力量所剩无几,哪怕先前面对其余王者的围攻,她都强忍没有使用,并非是因为小气吝啬。天下皆知历任深海之王都是出自于珊瑚海。但是凭什么?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海神传承,仅是手持三叉戟,就能无敌于天下,镇压一切敌人,再不济也能守护好珊瑚海,自立为王,所以哪怕珊瑚海强者凋零,哪怕只剩下小鱼小虾,哪怕只是巡海夜叉之类的小角色,只要手持三叉戟,便会被尊为深海之王。 所以对于三叉戟,每一任深海之王都是格外珍惜,这是维持统治的必要之物,千万年前,龙族将紫荒各大天骄种族杀了个片甲不留,唯独偏居一隅的珊瑚海成了漏网之鱼,没有被轻易颠覆,足可见三叉戟的重要性,即便面对远胜于己方的敌人,也仍有自保能力。 下一任深海之王更是她的妹妹,所以自从接过三叉戟后,她就没有使用的打算,大抵就像是父母对于子女的怜爱,省吃俭用只为给小辈攒下一份家业,不至于让后代子孙活得艰难困苦。 飞禽之王之所以肆无忌惮在大后方阵营滥杀抢劫,甚至一度变本加厉,就在于深海之王将三叉戟隐藏得太好了。 这两位王者已经明争暗斗了数十年之久,逼得深海之王不得不苦心孤诣构建出一道防线,飞禽之王付出巨大代价,不断派遣飞禽去往珊瑚海打探消息,对深海之王的了解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再加上开战后的探查与预测,神凰更加确认三叉戟与破铜烂铁无异,所以才敢放开手脚。想来神凰临死之前,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猝不及防的“意外”发生。 深海之王眉宇间浮现一抹阴霾,她本来打算将三叉戟完好无损的交给下一任深海之王,但这无疑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了。 其实在成为深海之王之前,她从未想过要用命去守护她赖以生存的家园,最多不过是讨厌那些时不时就入侵占便宜的异族,在很多年前,她与妹妹齐心协力一起建造了一座海底洞府,再加上后续修缮,前前后后花费了近十年时间,对于她们的意义之重,兴许已经超过了洞府本身的价值。 那时她们只想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别无他求,对于遭受入侵以致颠沛流离的邻居,爱莫能助。但是某一天,她们俩辛辛苦苦修筑的洞府被毁了,罪魁祸首正是一头异族凶兽,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想而知,她们的心情会差到何种地步。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居无定所,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完全可以用丧家之犬来形容,同根同源生长在一片大海下的邻居,也发生过无数这样的惨剧,对她的内心产生无比沉重的打击。 从那之后,心境发生了许多微妙变化,带着妹妹自发守护珊瑚海,在还未成为深海之王前,两人就不知打杀驱赶了多少入侵者,以至于扬名立万,颇有声望。之后她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钦定为深海之王,更是连同她的妹妹一起,一门两任深海之王,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奇迹。成为海域王者之后,她曾问过妹妹,是否愿意为了这座海域奉献生命,后者再三权衡过后,点了点头,她不甘心,又拿自己与珊瑚海比较,孰轻孰重? 是她这个姐姐比较重要。 她百感交集,其实无论哪种答案,她都能接受,海神既然承认了她的妹妹,她也不会再去怀疑妹妹的忠心。 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连三叉戟都没有留下,她这个妹妹是否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珊瑚海? 归根结底,她只是想为妹妹留下一份以后不被欺负的底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再一路高歌猛进,绝美身形破出水面,终于是第一次拦截在了辰林身前,怒喝道:“回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聚集来了数十头体型巨大的血魔钳,如同一座座孤岛浮出海面,每一座岛屿上都盘踞着成千上万的海兽,密密麻麻的,而且还有源源不绝的海兽援兵继续登上血魔钳,形成包围之势,血魔钳如同一座能够挪转漂流的血红蚁巢,早在外海战场上,血魔钳就不止出现过一次,甚至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血魔钳与五彩祥云恰恰相反,是防御的极端,仅是外壳的坚硬程度,就可以媲美金刚体魄,哪怕是兽王强者也难以摧破,同时可开和合,开启时,用以容纳海兽大军,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进入战场。闭上时,也可以掩护身受重伤的海兽,起到避难的效果。 自从外海防线崩溃之后,血魔钳一族就几乎消失殆尽,退回内海之中,但所具备的战斗力却是相当完好,以至于辰林皱了皱眉头,大感棘手。虽然大可以强行突破将他包围的血魔钳,但是深海之王绝不会无动于衷,他敢先发夺人,她必定会后发制人。 辰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血魔钳胜在防御出众,本身并不可怕,真正让他感到担忧的,是血魔钳上层层叠叠的海兽大军,更是珊瑚海的有生力量,辰林眯起眼,除去光明正大站出的海兽,血魔钳内部不易看到的大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在不久前的外海战场,飞禽走兽一旦穿插纵深,就会第一时间占领岛屿,以此为依附,死守岛屿,恰如守城,守四面环海的城池,在整体战力碾压的前提下,其实效果并不差。 可是血魔钳加入战场以后,局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血魔钳浮出海面,如同坚城屹立而起,血魔钳打开之时,隐藏的海兽大军纷纷发出攻势,以远距离射程为主,珊瑚海的珊瑚可是远近闻名的坚硬,而且呈现荆棘之状,锋锐无匹,完全可以用来代替箭矢,以往抵御入侵者的时候,被作为武器的珊瑚不止一次大放异彩。 如此一来,即便岛屿已被占据殆尽,海兽仍旧有容身之处,只是这一次飞禽之王和走兽之王太过拼命,几乎是拖家带口而来,再加上那些来凑热闹、现在已经投奔辰林麾下的兽王凶兽,以至于最终哪怕有血魔钳助阵,海兽大军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 辰林曾孤身一人闯入内海,但是没有一头血魔钳敢于对他发动攻势,所以在他的印象之中,血魔钳以及海兽不过是不足为虑的土鸡瓦狗,可如今身处于内海之中,面对血魔钳以及海兽大军的包围,却是感到了一丝不安感。 本来内海的凶兽大可以苟且偷生,不去理会外海战场上的惨烈,但是飞禽之王偏要让整个珊瑚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然大大增加了它们的反抗欲,不然也不会主动出击,试图留下这位水陆双栖之王。 辰林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有十余日昼夜不眠,一路上未曾停歇片刻,精神气自然而然变得极差,可距离他所要去的位置,仍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仅仅才来到这里,便遇见了如此恐怖的阵容,他是否还要继续一意孤行前进? 身后的深海之王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辰林没有回答,出乎意料问道:“我还有退路吗?” 深海之王反问道:“你想走,谁留得住你?” 辰林看了一眼深海之王手中破碎不堪的三叉戟,咧嘴笑了笑。 深海之王冷笑道:“你是天人体魄,还会怕海神之力?” 辰林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海神之力名不虚传,竟是瞬杀了飞禽之王,这一点连我都没有想到,心中掂量了一下,即便是天人体魄也要半死不活,何况我才只是半步天人而已,要是三叉戟那一式落在我身上,恐怕不死也残废了。” 她狐疑道:“那你为何还敢进来?” 辰林大笑道:“你杀不死我。” 这位紫袍女子怒不可遏地举起三叉戟,当初这个举动将鬼魅吓跑,但辰林满不在乎,仍旧是镇定自若,平静道:“本王到底是半步天人体魄,哪怕受到致命伤,也能有悖常理的存活下去,三叉戟已经不知传承了多少万年,飞禽之王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到你这,三叉戟已经和破铜烂铁没有什么区别了,再怎么看,海神之力也只能最后再用一次吧?用完之后,三叉戟彻彻底底成为废铁,却要不了本王的性命,这个亏本买卖你愿意做吗?没了三叉戟,你当个屁的深海之王?!你的妹妹又该怎么办?!” 女子咬了咬牙,目中流露恨意,喃喃道:“如果你不是天人体魄,我真的会用海神之力杀了你。” 辰林嗤笑道:“三叉戟是维持深海之王统治的根本,举足轻重,不可或缺,下一任深海之王是你的妹妹,所以你很想将三叉戟留给她,对不对?” 无疑抓住了她的把柄。 女子抿着嘴唇,不置可否,提醒道:“如果你执意探入海域深处,也要提前掂量一下后果,到时就算不动用海神之力,本王也一样要留下你的性命。” 然后她蔼然扭头望向一面海水,只见消失已久的走兽之王正在凌空踏步而来,除此之外,她还见到了一张熟悉面孔,是那个青面獠牙的四臂僵尸,与走兽之王结伴同行。青面獠牙在此之前可是辰林的唯一心腹,借着这一次珊瑚海兽潮,以水陆双栖之王的名义招揽了大量党羽,本来按照深海之王的推测,青面獠牙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现身,所以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走兽之王和青面獠牙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这里的? 女子眼神逐渐释然,珊瑚海太过空旷,仅是外海防线就连绵不绝数万里之长,可却只有区区不到五百位兽王守护,防线自然松垮,不然也不会年年都有大量凶兽入侵袭掠,更别提荒芜地带几乎没有一位兽王守护,所以进入内海大开杀戒的飞禽一族,绝大多数已经全身而退,正是因为外海防线太过薄弱,不可能面面俱到守住珊瑚海每一个角落,若非楚铭发现了飞禽之王,并将其拦截,不然这位飞禽之王早已活蹦乱跳地回到领地了,甚至计划着下一次的进攻路线。 故而对于走兽之王悄无声息进入战场的这个举动,其实算不得奇迹,反而在情理之中,只是出人意料,以至于深海之王久久没有回神,走兽之王偏偏出现在关键时刻,十之八九是和辰林串通一气,旁边的青面獠牙也足以证实这一点。 震惊过后便是沉默,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辰林,深海之王心思转动。红衣女子赶来后,惊骇发现眼前的这一幕,走兽之王一直行踪隐蔽,无论出现在何处都不足为奇,但是偏偏撞上辰林,女子恍然大悟,难怪辰林孤注一掷深入内海,原来是要与他们会和。 这显然早有图谋! 辰林与麒麟目光对视,随后又不约而同望向紫袍女子。四大王者已经折损其一,剩下的三大王者齐聚一堂,都是下游世界的最强战力! 以人形示众的麒麟是一名魁梧男子,体外五色神芒缭绕,身体毛孔中渗出淡淡白气,一贯符合麒麟祥瑞的象征,渗出的白气好似凝聚成了一件单薄衣袍,掩盖了健硕的肌肉,双臂上不断闪烁着金色光芒,处处透着神兽的高贵之感。 麒麟虽然错过了最为激烈的外海大战,也错过了飞禽之王的自作孽不可活,但他仍是珊瑚海战场的中流砥柱之一,先前他匆匆离开,其实是被辰林忽悠走的。当初共有三份宝物,从时空长河中游飘荡至下游,只有一份落在了珊瑚海,还有两份已经物归原主,回到了鬼魅手上。 但麒麟对此一无所知,当时珊瑚海战况胶着,他当然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于是撤离战场,试图寻找剩下两份宝贝,期间踏遍紫荒内围,但最终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奈之下,又不得不再次来到珊瑚海战场,他不愿孤军奋战,所以与辰林联袂出现。 麒麟没有太多言语,与深海之王一般神情冷漠,开始握拳而行,每踏出一步,就有一头血魔钳连同其内的海兽大军一起在海面上轰然炸裂开来,化为了漫天血雾,眨眼间踏出数十步之后,海面已是鲜红如血,尸山血海不过如此! 不愧是全盛状态的走兽之王,一步之下,就能踩死一头拥有金刚体魄的血魔钳! 虽然仅仅只是几十头血魔钳和部分有生力量损毁,对于珊瑚海来说或许不痛不痒,可却起到了极大的威慑效果。 本来作势包围辰林的海兽大军刹那间荡然无存,海面上变得空空荡荡,哪怕是幸存下来的海兽也纷纷转身后撤,麒麟全然不理会深海之王眼中的怒火,瞬间化作长虹横冲直撞,选择的目标极其准确,从一开始就是血魔钳! 血魔钳仅论防御,大多数可以媲美金刚体魄,可是在麒麟的攻势之下,却显得不堪一击,深海之王神色变得无比狰狞,血魔钳在外海战场上已经损失巨大,更何况这个族群的数量本就岌岌可危,整座珊瑚海,恐怕还剩下不到千位数,外海大战彻底结束后,血魔钳本该繁衍生息,但在麒麟手中死无全尸,这让深海之王如何能忍? 有一种动用海神之力的冲动。 深海之王强行压下心中怒气,阻拦麒麟的同时,喘了一口气的辰林再次动身,与四臂僵尸一同掠向内海。 紫袍女子怒喝一声,暂时懒得理会辰林,那一袭红衣赶至她的身边,轻声道:“这个麒麟交给我。” 麒麟一鼓作气轰碎数十头血魔钳,面色浮现出一抹疲倦,金刚体魄已是根骨不朽,哪怕是走兽之王想要毁去,都需要消耗不小的力量。 不同于之前的暴力动手,麒麟变得内敛许多,身形停滞在一头来不及水遁离开的血魔钳身前,没有直接毁去那不输金刚体魄的外壳,而是找到中间位置的缝隙,伸手强行刺入,哪怕血魔钳竭力合上外壳,都仍是抵挡不住麒麟的掀动势头,缝隙肉眼可见就被撑起,已经足够容人进入。 要知道血魔钳内,潜藏着无数海兽大军,此刻无处遁形,纷纷顺着血魔钳的缝隙逃之夭夭,但是走兽之王哪里会轻易罢休? 麒麟虽然化为人形,但是足有一丈多高,大多数通灵海兽才堪堪到达他的腰部,故而渺小如蝼蚁。 缝隙大开,血魔钳明知抵挡不住,于是长痛不如短痛,不再抵抗,整个外壳瞬间洞开,血魔钳内部类似于融化蜡烛的景象,就被一展无余。 恰好此时临近黄昏,天幕之上,大片火烧云汹涌燃烧,映照得海面都显得姹紫嫣红,血魔钳打开之时,犹如一朵月季花绽放开来,令这座张扬的天地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红衣女子身上的红衣取于珊瑚海的奇异藻类,会随光线而改变本身色泽,这个时候,那袭红衣洁白似美玉,等她拔高身形的时候,便如红月升空。 身材高挑。 姿色惊艳。 当头一枪朝麒麟劈去! 第51章 锁骨养鱼 血魔钳外壳被撕扯开来之后,隐藏的海兽大军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纷纷跳入海面,麒麟不退反进,顺着缝隙冲入血魔钳腹中,大开杀戒,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就有数十头海兽尸体飞散而出,麒麟眼角余光中,瞥到了那一袭持枪红衣,冷笑一声,撤出血魔钳身体的同时,伸出一手,抓住血魔钳已经无法闭上的外壳,重重丢掷而出,砸向那袭红衣。 只见红衣松开五指,让长枪脱手而出,以更快速度向下刺去! 然后双手荡出,接住血魔钳已经残废的身体,袖中掠出一只袖珍小巧的绿色鱼儿,冲向被开膛破肚的血魔钳,鱼儿吐出一大圈白花花泡沫,浸染在血肉模糊的血魔钳身上,泡沫冲去血迹,随即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绿色鱼儿离开血魔钳身体之后,还未钻回女子袖中,在这短短一瞬内,血魔钳竟是自行合上身躯,伤口更是淡化得若隐若现。 麒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面露恍惚之色,当那一柄长枪裹挟劲风刺来,麒麟一脚重重踩向海面,炸出一个滔天水花,击向空中长枪的同时,无形中卸去其劲道,最后不复风雷之势,直直坠入海面。麒麟稍稍侧过头,目光从始至终都在那条绿色鱼儿上,好奇问道:“这就是草木海豚,曾让海神复活的生灵?” 女子不置可否。 麒麟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了无生机的海兽,猖狂问道:“这些你不救活?” 女子袖中的草木海豚再也不曾出现,用意不言而喻。麒麟皱了皱眉头,冷笑道:“看来草木海豚在疗伤方面确实有奇异效果,但是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摒弃金刚不坏之身的前提下,修为越高的人越是难以复活,海神是何等修为,当世第一!且不提草木海豚是否有如此能力,海神会战死?所以这件事多半是以讹传讹,不过这个谣言也让草木海豚的身价大大高涨,被历任深海之王专门保护,这才没有灭绝,反而数量节节攀升,脱离濒危状态,据说如今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除去你身上这条草木海豚,整座珊瑚海应该还有几百条才对,当然这只是本王的推测,但应该不会相差太远,寻常时候当然看不到,不过外海战场上损失如此惨重,草木海豚既然有疗伤之效,那么应该被临时征召成后勤了吧?” 女子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外海防线上有五百位兽王坐镇,直到目前为止,死亡已经超过七成,幸存下来的兽王也或多或少带伤,甚至重创沦为残疾,他们又都是海神旧部,更是深海之王麾下最强的力量,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予他们一些草木海豚以供疗伤。 事实上,所有负伤的海兽以及草木海豚,都聚集在了某位兽王的洞府之中,只要受伤,便可受到草木海豚的治疗,所以有生力量恢复得格外之快,最终以较少的伤亡赢得了这场外海大战,草木海豚功不可没。 女子当然不知道,海面下正有一头兽王胆战心惊,眼神慌乱到了极点,但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失责后的愧疚,按照深海之王的部署,有三十条草木海豚由这位兽王看管守护,但是因为一时大意,竟有十余条草木海豚神秘消失,至今没有找到踪影,这位兽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草木海豚一向被视为珊瑚海重宝,仅是一条便称得上价值连城! 兽王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十几条草木海豚在他手中丢失,偏偏还就此销声匿迹,他该如何向深海之王交代? —— 麒麟没有一味纠缠下去,且战且退,本意是震慑住这些蠢蠢欲动的海兽,尽量让辰林那边没有后顾之忧,再不济也能替其分担一些压力,但是没有想到海兽的战意空前强盛,几乎到了视死如归的地步,显然,飞禽之王的那笔血债,将由这位走兽之王来血偿。 麒麟离开战场已久,虽然和辰林的心腹有过短暂会合,可是后者对于珊瑚海的战况,惜字如金,连长话短说都不愿意,他甚至都不知道飞禽之王已经死在深海之王手中,在见到辰林心腹的第一时间,便被带入内海区域,一路上倒是看见许多兽王洞府被拆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他甚至一度以为在辰林与神凰的带领下,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的战果。 其实是恶果。 无数海兽前仆后继,以潮水攻势轰杀麒麟,甚至无需下一任深海之王出手,就能将这位入侵者打得节节败退! 那袭红衣虽然恨不得将麒麟碎尸万段,但是她另有要事在身,需要帮助她的姐姐深海之王,只是海域空旷,无论是找人还是找物都极其困难,但两人之间一直有牵引气息维持,才能保证平时形影不离,只是深海之王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匪夷所思,以至于她根本就望尘莫及。 珊瑚海仅是直线距离就有数万里,平时往返一趟的时间就是几年时间打底,可深海之王只要能够保证目前的速度不变,恐怕只要几月时间,就能横渡整座珊瑚海域! 红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掠入一座岛屿之中,继而放出灵识,开始寻找草木海豚的气息。她屏息凝神,脸色复杂,关于草木海豚消失一事,那位兽王已经告知于她,只是此事过去的太久,在外海大战还未结束的时候就已发生。 只是这位兽王抱有侥幸心理,总以为能够找回草木海豚,将功补过,于是压下此事,暗中寻觅草木海豚的踪迹,可是随着时间消逝,哪怕是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一无所获的兽王终于开始绝望不安,走投无路之下,才和对红衣女子坦诚相告。 作为下一任深海之王的女子,没有难为这位玩忽职守的兽王,要为难也是她姐姐去为难,如何处罚,不用她操心,她只需要找回草木海豚,尽量不让姐姐再去伤心。 藏于袖中的草木海豚悄悄探出,女子柔声道:“你的同伴不见了,你能带我去找回它们吗?” 不过手指大小的绿色鱼儿若有所思,先是吐出一口泡沫,侵入女子伤口当中,然后在她的身边轻快游走。 本就白皙的肌肤被泡沫侵染后,显得更加光滑,女子擦去泡沫,伤口已经不复存在,她伸出手,这尾绿鱼慢慢趴下,在她没有纹路的手掌上撒娇打滚,女子对牛弹琴说道:“你们对姐姐很重要的,哪天我死了,她会哭,但是你们消失了,她会哭得更加伤心。” 鱼儿自顾自打滚,荡起一阵涟漪,女子叹气道:“姐姐已经很不开心了,都怪那个红色臭鸟,要是再知道你们消失,肯定会伤心的连我都不理了,她那边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总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小绿鱼,消失的小绿鱼都去哪了呢?” 掌中绿鱼没有丝毫回应,女子仍在白费口舌,不过换了海兽的语言,本该极其流利,但是却显得格外生疏,凶兽化形成人,需要吞食人族魂魄,所以对于人族的语言文字很是熟稔,没想到反而是忘了本,她嘟了嘟嘴,略显单薄的身体轻轻倒在湿润的泥层上,不去看被飞禽之王破坏的岛屿,闭上双眼,开始哼歌。 声如夜莺,美妙至极。 无忧无虑,自得其乐。 一袭红衣,绽放成花。 歌声悦耳时,草木海豚滑出掌心,最后在轮廓凸起的锁骨上肆意遨游,无比欢快。 锁骨养鱼。 第52章 犁山鳐 神凰说过,珊瑚海有四宝,一是海神传承,二是极阴之花,三是草木海豚,四是深海之王的洞府,只是依照楚铭的拙见,都比不过飞禽之王的一颗内丹。 神凰每年吞食的天材地宝成千上万,虽然大部分都难以吸收,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药力融入内丹中,也能积攒出难以想象的能量,楚铭虽然成功夺舍了龙王之身,更是炼化了魂魄,但其实没有想象之中的轻松,身体反而在每况愈下,战力较之之前,更是跌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这大概就是反噬和弊端了,而且极其明显,再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恐怕最后就连五境战力都保不住,可能还有生命危险。 在修行控水之术的时候,楚铭就时常有大病初愈的虚弱感受,四肢酸痛,心力交瘁,在对神凰出手前,更是常常在半夜中咳血,以至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恨不得将引以为傲的龙王之身从身上扒下,然后大吼一声“兽潮退散,媳妇降临”,就投胎去找青梅竹马...... 可楚铭终究还是舍不得死,更不愿意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只能主动适应与龙王之身的排斥,但战力的下滑不可挽回,楚铭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再这样下去,别说平定兽潮,楚铭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暴毙。 与神凰交战,看似占据上风,其实楚铭一直处于劣势,更是险些被这位飞禽之王算计致死,如果换做之前,起码不至于如此狼狈。 炼化神凰内丹之后,这种情况得以好转;鬼魅曾做过解释,相较于其它兽王的内丹,飞禽之王的内丹更有营养,楚铭如今只觉得头头是道,龙王吸收天地之力补充内丹中的修为,楚铭退而求其次,以兽王内丹中的修为之力代替,无疑是以次充好,多多少少会加重反噬,但是神凰内丹又有不同,虽然吞食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药物,但神凰每日都会祛除内丹中的杂质,令其变得更加纯粹,以至于最终内丹中的能量磅礴且精纯,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寻常五境兽王的内丹,楚铭往往需要三至五天的时间才能炼化,炼化的同时,身体愈加虚弱,不断恶性循环,最终形成的负荷甚至会威胁生命。但是神凰的这颗内丹,却是恰恰相反,哪怕二十余天过去了,内丹中的能量仍旧没有耗尽,更为难得的是对身体有利无弊。 因为反噬而出现的不良感受,楚铭几乎每天都要经历,只不过是由小变大,累加程度愈发惊人,炼化凶兽内丹更是会加重这种情况,所以这种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让楚铭心中都有了一阵阴影,但是神凰的内丹却不仅只是给他带来裨益,就连鬼魅的身体都有好转,带来的好处之多,远超预料。 靠着神凰内丹的磅礴修为,楚铭得以死死咬住深海之王的身形,不至于跟丢,但是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本以为这颗飞禽之王的内丹足够支撑他度过珊瑚海之行,一劳永逸,可他在赶路方面上就消耗了太多能量,珊瑚海无边无际,跟着深海之王一起横渡没有尽头的内海,无疑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内丹中的能量正在疯狂流逝,按照这种状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恐怕再过几天,神凰内丹就要被消耗殆尽了,楚铭叫苦不迭的同时,更觉得心疼,鬼魅倒是乐观许多,哪怕内丹中绝大多数的能量,都用来赶路,他仍是不以为意,只是让楚铭好好回味内丹的味道,要知道鬼魅可是从时空长河上游而来,眼界奇高,神凰内丹固然稀有,但仍是不值得他心疼。 如入无人之境的楚铭缓缓停下身形,喃喃道:“他们水遁了。” 辰林作为全能王者,哪怕是置身于人生地不熟的珊瑚海,都没有丝毫怯意,甚至敢于和深海之王在万米海下决战,这份胆量令人发指,深海之王所掌控的控水之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置身于深海之中,更是如虎添翼,之前麒麟就险些死于控水之术下,哪怕是自称肉身无敌的鬼魅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乃至是显得毫无还手之力,控水之术之强悍可见一斑。 可辰林已是半步天人体魄,再加上自幼熟稔水性,故而到了深海战场也不会有太大劣势。 先前辰林与四臂僵尸联袂而行,麒麟为其断后,尽量解决掉前者的后顾之忧,深海之王刻意追杀上来之后,四臂僵尸又挺身而出,试图拖住这位女子王者。 要知道四臂僵尸可是不死之身,这才有底气单独留下断后,女子王者起先不以为意,直接将四臂僵尸打杀了几次,但僵尸毅力惊人,哪怕惨死数次,都仍是毅然决然阻拦深海之王,在其修长阴森的手指之间,蔓延而出缕缕金丝,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在金丝缠绕之下,都要皮开肉绽。 金丝铺天盖地向前穿插而去,沿途岛屿被切割开来,化为漫天尘埃。深海之王最是厌恶家园被毁,飞禽之王已经犯了这个忌讳,不知这四臂僵尸是从哪借来的勇气还敢效仿。女子终于暂作停顿,只是没有再去用象征身份的三叉戟,而是换了一杆长枪作为武器。 支离破碎的三叉戟仿佛一触即溃,所以青面獠牙并不意外女子这个更换武器的举动,冷笑一声,不料深海之王似乎被触及逆鳞,一枪递出,仿佛一条蛟龙出水。 青面獠牙足足有四条手臂,三十六根如鹰钩般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飞掠出一道金丝,四臂一伸之下,就有三十六道金丝激射而出,可女子看似随意递出的一枪,其实掺杂了控水之力,数十道波涛从海面上炸裂而起,紫袍女子身前再无半寸金丝。 一枪更是将青面獠牙推出百米之外,但其实他伤得不重,显而易见,深海之王想要尝试其它方法,来彻底杀死这个不死之身,已经不满足于表面上的杀他了,甚至要将不死之身当做玩具摆弄! 青面獠牙刹那间感到毛骨悚然,但仍是仰仗着不死之身咄咄逼人,身形穿过重重波涛,不退反进,期间金丝来来往往,攻势足以伤到金刚不坏之身,可连她的衣角都不曾划破,狰狞凶恶的青面獠牙收起了金丝,以长满骨刺的双拳对敌。 紫袍女子眼中满是怒气,抬起枪,一个平平无奇的来回横扫式,就和僵尸的拳头在刹那之间连续碰撞数十次之多,继而出枪速度猛然暴起,一时之间枪影漫天,在她的前方,已是是水泼不进,更别提没有三头六臂的僵尸了。 刹那之间,青面獠牙已经是碎裂成数十块肢体,坠入海面,但是很快又重新凝聚,再次浮现出生机,青面獠牙虽然是不死之身,但每一次复活过后,体型都会肉眼可见的矮小几分,但是四条手臂、以及如鹰钩似龙爪的指头,却变得更加庞大,以至于透出一股子头小身大的违和感。 深海之王眼中无波无澜,寻常僵尸非但没有复生的本事,反而寿命极短,甚至活不过紫血流民的平均寿命,但与她交手的僵尸体质特殊,仅是这段时间,就死过不下十次,女子眯了眯眼,世间奇异的生灵太多,珊瑚海中,就有不少具备奇异天赋的海兽,甚至朱厌坐骑五彩祥云,也近乎是不死的存在,但真的能不死?从古至今就没有不会死的,强如那个不可名状之物,仅是三根血管就能化作三座世界,就能化作天道法则,操纵一个时代乃至是一草一木,可最后不还是死了? 女子没来由冷笑一声,手臂下沉,将长枪枪尖抵在海面上,骤然发力,枪身顿时弯曲如倒立月牙,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压入海面一寸,就如同立于坚硬石板之上,女子看了一眼四臂愈加粗壮的僵尸,默默掐诀,轻轻松手,一枪惯性向上弹起之时,恰似白蛇吐露舌尖朝上扭去,还拖曳着极其厚重的冰凉水流,迅猛砸在青面獠牙身上。 又死一次。 女子出乎意料没有离开,静等青面獠牙再次复活,如此好的耐心,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先除掉这个后患。 青面獠牙再次复活后,身形仅仅只有一尺多高,每一条手臂却有一丈之长,模样愈发显得渗人,抖了抖身躯,四条手臂尽数断裂开来,好似壁虎断尾,手臂才刚刚离体,就蒸发成一阵黑烟,身材矮小的僵尸张开嘴,将黑烟尽数吸入嘴中,身体霎时间膨胀而起,只是嘴中有鲜血溢出。 不等擦拭嘴角鲜血,又是一大口鲜血猛然吐出,以悍不畏死着称的的僵尸之王竟是没有了继续逗留的想法,丧家之犬一般逃了。 深海之王眼神晦暗不清,辰林已经遁入水下,这个举动很有自寻死路的嫌疑,同时还有养虎为患的可能,她百思不得其解,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褪去身上那件紫袍,只留下一件掩盖她傲人身材的晶蓝甲胄, 她要遁入深海万米。 —— 深海之中,辰林与一位海神旧部并排而掠,后者已经化形成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叫做犁山鳐,她从袖口捞出十余尾绿色鱼儿,递给辰林,微笑道:“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辰林微微放缓速度,诧异道:“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草木海豚?” 犁山鳐点头道:“没错,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草木海豚,整座珊瑚海也就才几百尾出头,平日被深海之王护得像是亲儿子一样,想见一面都难,但是我就大方多了,十几尾草木海豚无偿给你,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辰林身后撑起一口洞天,把绿鱼尽数吸入进去,咿咿呀呀的哭泣声荡然无存,辰林自嘲道:“看来这些草木海豚并不喜欢我。” “一群白眼狼。”犁山鳐对憨态的草木海豚扯了扯嘴角,厌恶道:“不喜欢就捏死。” 辰林好奇问道:“草木海豚都是从哪来的?” 犁山鳐皱眉道:“这些都是我偷偷摸摸带出来的,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深海之王知道,不然这个凶狠的老女人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辰林皱了皱眉头,眼前这名女子是海神旧部,如果掺杂家族身份的话,她更是深海之王最为信任的手下之一,故而有接触草木海豚并将其盗走的机会,辰林嘴角勾起,委实没有想到会收到如此大礼,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答应麒麟的,要将草木海豚分一些给他。” 辰林点了点头,平淡道:“知道。” 犁山鳐试探性问道:“那......” 辰林沉声道:“深海之王这个位置,不日必将属于你。” 面对一代水陆双栖之王的承诺,犁山鳐却是忧心忡忡说道:“历任深海之王的地位,都少不了三叉戟的维持,因为那里面蕴藏着镇杀一切存在的力量,但是我所见到的三叉戟,早就支离破碎了,哪里像是神器,破铜烂铁还差不多,以为只是用来狐假虎威吓唬人的,但是没有想到那里面还真的有海神之力,要是提前知道,我哪里敢背叛她......” 辰林冷声问道:“你见到了飞禽之王被杀?” 犁山鳐点了点头。 辰林笑道:“那你应该再清楚不过,那海神之力已经见底了,退一万步而言,有本王护着你,何须惧怕那海神之力。” 犁山鳐嘀咕道:“只要三叉戟存在一日,哪怕有两位王者扶持我,深海之王的位置依然不可能由我继承,因为以我的本事,注定不能掌控三叉戟,既然三叉戟中的海神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了,那能不能彻底一些,直接毁了三叉戟?” 辰林低声道:“按照你与麒麟的约定,再加上本王出手相助,斩杀深海之王绰绰有余,三叉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器,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不要毁去,你驾驭不住没关系,本王难道还没有这个实力吗?” 犁山鳐冷笑道:“三叉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掌控的,历任深海之王飞升或者死去,三叉戟都会自行回到海神传承之中,只有经过海神意志的承认,才能将三叉戟取走,就凭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还想被海神意志认可?况且三叉戟的价值远远不如之前,你费尽心机拿到了又有什么用?” 辰林默不作声,犁山鳐轻声道:“三叉戟作为历任深海之王的武器,不知击毙了多少敌人,有这个前车之鉴,你还不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毁去此物,以防后患?” 辰林反问道:“三叉戟毁了,你就能将深海之王取而代之?” 犁山鳐皮笑肉不笑道:“下一任深海之王都内定选好了,海神旧部对其甚是拥护,她若是想上位,板上钉钉是一呼万应、众望所归,所以她也得死。” 显而易见,犁山鳐公然背叛深海之王,还偷偷盗走草木海豚,其实辰林与她并不相识,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倒是麒麟与她相识已久,这一任走兽之王与飞禽之王沆瀣一气,时不时就发兵入侵珊瑚海,来来去去多了,再加上麒麟本就有收买海神旧部的想法,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偿所愿,遇见了犁山鳐。 事实上,在还未遇见麒麟之前,犁山鳐就曾数次掩护“入侵者”逃出生天,甚至暗杀守护外海防线的海神旧部,这种要比助纣为虐更加严重数倍的行为,无疑是人神共愤,但她从始至终没有丝毫愧疚,源于她在珊瑚海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她因为本体相貌极其丑陋,从小就被嫌弃孤立,后来还经历各种欺骗背叛,这让她心思愈发阴沉,她的亲人好友对她所受过的委屈都满不在乎,如何能注意到她愈发阴暗的心理? 从此以后,每每见到入侵者到来,她便欣喜若狂,也不在乎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只希望他们的烧杀抢掠能再过分一些,每次看到入侵者大开杀戒,她都恨不得加入其中,甚至会在事后掩护这些入侵者满载而归,回头再去看惨不忍睹的家园,她不会有丝毫忧伤,但是看到入侵者的尸体,她便会心疼得抱头痛哭,一次比一次哭得伤心,几乎无法自拔。 这种近乎变态的同理心终于被麒麟发现,进而对其委以重任,按照约定,只要这一次计划成功,麒麟就会扶持她为新一任深海之王,其实女子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深海之王,但是她一想到,外海防线是由深海之王一手搭建,她就兴奋得不得了,等她成了深海之王,第一件事就是撤去外海防线,让入侵者光明正大劫掠一回,不要再像往常一样偷偷摸摸,把珊瑚海当成自己家就是了! 如果海神听了这话,恐怕会气得跨界落水来清理门户。 辰林轻声问道:“那份宝贝呢?” 犁山鳐明知故问道:“是那从中游飘下的宝贝?” 辰林面无表情对她点头,犁山鳐嗓音娇柔说道:“你先把深海之王和她的妹妹杀了,我在带你去找那宝贝。” 皱了皱眉头,辰林冷声道:“好不容易才将深海之王甩开,重中之重当然是先把宝贝拿走,刻不容缓,你懂不懂?” 犁山鳐漫不经心道:“懂懂懂......” 见到辰林面庞浮现出一抹怒色,犁山鳐第一次流露出肃容,一张丑陋的脸庞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的认真神情,低声道:“大战一触即发,场面要多乱有多乱,我按照麒麟的吩咐,寻找你们要的那个宝贝,对熟稔海域地形的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赐良机,连草木海豚都被我在间隙时间盗了出来,你说我厉不厉害?至于你们要的那个宝贝,深海之王应该不可能随身携带,大概会交由手下保管,而十之八九的海神旧部都已参战,可以将他们排除。时间有限,剩下的海神旧部,我也不可能一一排查,我现在只有一个推荐选择,就是血魔钳。你知道吗,血魔钳之王,是深海之王的坐骑,你知道吗,开战已来,这个坐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你知道吗,这很可疑。” 耳边连续听到三个反问,辰林有些头大如斗,加重语气道:“血魔钳,如同移动蚁巢,可以容纳成百上千的海兽大军,也可以用来储存宝物,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份宝贝被深海之王藏入了血魔钳中?” 犁山鳐摇头道:“不敢确定,但是有几分可行性,你自己掂量掂量。” 辰林恼声道:“麒麟对你寄予厚望,但你的这个答案却是太过让人失望,别忘了,你不是孤身一人,麒麟分明就有派人协助你,而且不遗余力,你对得起麒麟的信任吗!” 犁山鳐瞪眼道:“我可没玩忽职守!” 辰林没好气道:“那么就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拖本王后腿。” 犁山鳐冷笑道:“给你两年时间,你又能做出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辰林怔怔无神,想不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觉已经在珊瑚海待了快两年了,喟然长叹一声,问道:“两年时间还不够么?” 犁山鳐咧嘴一笑,缓声说道:“两年时间是不短,可是海域实在太过空旷,马马虎虎晃荡一遍,都需要数年乃至是数十年的时间,更别提是大海捞针一般寻找宝物,我就找到这么些蛛丝马迹,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不然我咬死你。” 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脸色阴晴不定。 犁山鳐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古怪神色,笑眯眯道:“要不你再出去大战一场,反正你是水陆双栖之王,四大王者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再加上麒麟,将战时延长到数十年应该不是问题吧?要是你做得到,我也敢打包票,一定将那宝贝双手奉上,只不过时间嘛,打底都要十年。” 辰林双手成拳微微握紧,下定决心说道:“直接带我去找深海之王的坐骑!” 犁山鳐闷哼一声,其实她与辰林一直都在暗中联系,更是做足了准备,所以两人会合的时候,距离血魔钳的领地已是不远,再携手而行一段路程,逐渐来到一座海底世界。 珊瑚海盛产珊瑚,数量之多,几乎覆盖整座海域,海兽族群大多会钻入珊瑚中繁衍生息,安家立业,同时还会修缮珊瑚的长势与形状,尽量打理成能够提供防护的同时,还不影响族群出行。 血魔钳也是海神旧部之一,曾在外海防线上立下赫赫战功,但也因此损失惨重,每一出现,就会被入侵兽王群起而攻之,不得不退入内海休养生息,这一次战役,虽然有大量血魔钳投入战场,但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仍有一半留在洞府中安享太平时光,以备不时之需。 大片珊瑚围绕洞府而生长,丛丛簇簇,互相交错,就如同地宫四周矗立的高墙,中央处也有不少珊瑚挺立而起,只是长势不高,边缘上如同高墙的珊瑚堆积出十余米高度,衬托之下,内部三三两两的珊瑚仿佛是可有可无的杂草。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怪异巨石散落四处,垫出了类似于重峦叠嶂的地形,再加上若隐若现的珍珠贝壳,让这座洞府的布局灿灿生辉。 辰林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里就是血魔钳的洞府了。” 犁山鳐嗯了一声,辰林望向毫无防备在洞府内休息的血魔钳,平静问道:“那份宝贝藏在哪里?” 犁山鳐不以为意说道:“血魔钳之王是当今深海之王的坐骑,深得这个老女人的信任,所以你们要的那份宝物,很有可能就放在血魔钳之王身上保管。” 辰林眯起眼,沉吟道:“血魔钳之王,当今深海之王的坐骑,你去将他找出来......” 犁山鳐古怪笑道:“我眼力劲差,找不到。” “你说什么?” 辰林瞬间就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两年时间,你只找到这么点蛛丝马迹也就算了,竟是如此马虎,好比一个宝藏藏在天涯海角,犁山鳐虽然没有找到确切位置,但却不能说毫无收获,可这个收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仅是洞府内,满打满算就有近千头血魔钳,体型如山的占十之一二,这些都有可能是血魔钳之王,他要如何找? 辰林只觉得白来一趟,露出一双圆瞪怒目,继而仰天低吼道:“走兽之王害我!” 但辰林终究不愿半途而废,身后洞天有一头黑蟒付出,还咬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剑,缓缓递了出去,戛然而止在辰林腰部位置,这个距离,抬手之间便可抽出,辰林身形飘然下沉,落在血魔钳洞府之上,然后抽剑突进而冲。 一如飞禽之王大开杀戒。 —— (推荐,我要推荐) 第53章 破海 当深海之王寻觅辰林气息、却最终来到血魔钳洞府前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错愕,甚至破天荒有些害怕。血魔钳一族为守护外海防线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损失惨重,不得不休养生息,要知道这一战战况空前严峻,外海防线被彻底打烂,她都只愿将那么一小撮血魔钳投入战场之中,对其爱惜程度可想而知,但最终血魔钳一族全军覆没,在自家洞府被杀得一干二净! 深海之王无法接受,咬牙切齿。 更何况跨界者留下的宝贝也由血魔钳保管,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深海之王陷入沉默之中,修长鱼尾带着身体瘫软倒下,洞府内大大小小的血魔钳,全部被凌厉剑气割裂外壳,无一幸免,还未成长的血魔钳体魄较弱,以至于死无全尸,甚至是被碎尸万段,惨烈至极,肉身强度勉强媲美金刚体魄的血魔钳,就算留下了全尸,身上也再无半分生机气息,哪怕是草木海豚来了也不能救活。 “是谁动的手?辰林?但他与血魔钳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她自顾自抽泣起来,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她本就嗓音沙哑,哭泣之后犹如雪上加霜,声音变得刺耳异常,如同厉鬼尖啸。 片刻过后,她拿三叉戟撑地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卸去了两年都不曾解开的甲胄,显而易见,她已经无心再战,这场战役,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输家,甚至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她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沉声道:“卸甲!” 恐怕方圆千里都不会有人听见她极其尖锐的声音,但她仍是咬牙重复了一遍,卸甲,意味着这位海域共主宣告战争结束,她也接受了这个结局,她慢慢向前而行,清理这座残肢遍地的战场,作为海神兵器的三叉戟虽然破烂不堪,但却散发出要比阳光更加明亮的光芒,如熠熠生辉的夜明珠,可光芒照落处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她当然不敢去看。 仅是知道这件事,就让她心如刀绞,更让她心中涌出无尽的愧疚感,虽然珊瑚海难免遭遇入侵,但这一次的损失超过往常数百倍不止,是否从一开始,她就不该部署外海防线? 她突然眯起眼眸,一反常态,目光大胆直视前方,忍不住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古怪之处。 血魔钳之王乃是深海之王的坐骑,但开战已来,哪怕深海之王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这个坐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对比与朱厌形影不离的五彩祥云,血魔钳之王就显得可有可无。事实上,深海之王平日里巡查海域防线,都是借血魔钳之王代步,但为何战争爆发后却天各一方,难不成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其实当初那只羽毛降临珊瑚海,本要造成巨大破坏,但是关键时刻深海之王挺身而出,拦截住了这只跨界而来的羽毛,屋漏偏逢连夜雨,其余三大王者纷纷进攻外海防线,她试图隐藏羽毛的存在,于是藏在了坐骑身上。 她头脑终于清醒一些,心绪转动,猜测辰林为何会来这里? 为了跨界者用修为凝练而出的羽毛?但辰林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深海地形复杂,他又是如何准确无误地找到血魔钳洞府? 一连串的疑惑接连炸入她的脑海之中,思绪更加散乱,她凝视着血魔钳身上的伤口,确实是被剑气所伤无疑,虽然珊瑚海中有一个剑修,但她辨别得出那独属于辰林的剑气,所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是孤注一掷潜入内海的水陆双栖之王。 偏偏这个时候煞费苦心寻找血魔钳,十之八九是为了跨界者留下的宝贝。 只是她眼中亮起一团精光,血魔钳是模样可以用‘清一色’来形容,没有太过明显的特点,但要知道血魔钳之王是她亲密无间的战友,更是朝夕相处,故而哪怕混在众多血魔钳当中,她也仍是只需一眼就能够辨别出来。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昔日并肩作战的坐骑并未死去,仍有一缕相当薄弱不易察觉的气息,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以至于她瞬间欣喜若狂,快步上前查看情况,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血魔钳外壳不曾打开,也就是说壳内放置的宝物尚未被人盗走!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还未思考清楚,便又捕捉到一个细节:坐骑刻意遮掩了自己的生机气息,这个举动很有装死的嫌疑,更是充满了暗示性,可是战场之上装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敌人还没有离开。 可惜她没有明白这一点,默念法诀,如同起身回生的血魔钳便自行打开外壳,女子咧开嘴角,内心涌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但又猛然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口中法诀顿时一变,外壳大开的血魔钳骤然之间试图恢复原状。 她蔼然瞪大眼睛。 只见壳内的宝物犹如被无形之力牵引,飘了出去,终究是快过来不及合上的外壳,一抹金光浮现在了女子眼前,一闪而逝,虽然女子及时伸手拦截,但仍是晚了一步!就在此时,将血魔钳屠戮一空的辰林从海底破土而出,体外的浑厚洞天大放光芒,吞噬之力疯狂运转,金光没入洞天之中。 女子勃然大怒道:“辰林!” 辰林还有些眼神恍惚,其实最终能否找到宝物,就连犁山鳐都没有多少信心,尤其是连血魔钳之王都分不清楚的情况下,无知的犁山鳐几乎是让辰林心如死灰,再加上血魔钳天生体魄强悍,虽然以辰林的力量,将血魔钳重创杀死不难,但彻底摧毁血魔钳的肉身,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就如同杀人容易,可毁尸灭迹是一个大工程。 哪怕是强如辰林用剑时的杀力,一一摧毁血魔钳肉身,恐怕至少需要一天一夜,这个时间太长,深海之王必定会在辰林计谋得逞前出现,情急之下,辰林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其中阴谋本来不难发现,可惜深海之王反应的太迟了,根本没有想到辰林会如此狡猾,更没有想过会被海神旧部背叛。 她眼中怒火汹涌燃烧,如要迸溅爆裂开来,辰林没有选择久留,身形破空而掠,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几乎不受深海地形影响!水陆双栖之王被称为全能兽王,环境因素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仅论速度,甚至不输精通水性的深海之王。 如愿以偿得到宝物的辰林,露出欣喜若狂之色,还有些意料之外的紧张,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一如做了亏心事的飞禽之王,就连犁山鳐都忍不住惊咦道:“宝贝就这么得手了?这一次运气还真是好,本来我也没有多少信心,看来是老天要亡这位深海之王。” 辰林低下头,仍有闲情逸致察看刚刚夺来的宝贝,虽然模样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羽毛,但是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辰林双眼瞳孔微微收缩,跨界之人往往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但是这一次却遗留下了宝贝,可谓是一个意外之喜,谁也不清楚这个宝贝的价值与作用,但仍是能够吸引大量强者共同争夺,就在于此物太过神秘。辰林仔细感受羽毛内的能量,嘴角勾起,喃喃道:“羽毛上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犁山鳐,你立了大功,我也没有白来一趟。” 犁山鳐笑而不语。 明明是麒麟与犁山鳐狼狈为奸,为何最终这件事是由辰林来“坐享其成”? 原因很简单,置身于珊瑚海战场,如果深海之王铁了心杀敌,麒麟绝对没有半分胜算,甚至有很大可能会葬身在这座海域,在不动用海神之力的前提下,辰林根本不用惧怕深海之王。 甚至在其余海兽不插手的前提下,辰林有六成把握战胜这座海域的主人! 如此一来,辰林就是施行此事的最佳人选,甚至可以说是胜券在握。麒麟就算有贼心有贼胆,愿意以身涉险,也不得不为辰林铺路,以此增加胜算。 这个筹划,飞禽之王显然并不知晓,否则不会走得如此着急。 深海中,浪涛炸裂声不绝于耳,只见辰林周身不断有层层叠叠的水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爆开,弥漫出朦胧水雾,辰林到底是半步天人体魄,咬牙逃遁,速度没有放缓分毫,但在不死不休的攻势之下,七窍都开始流出鲜血。 每一团水流都无异于惊雷炸开。 天人体魄,悄然出现裂痕。 辰林怒吼一声,身后八道洞天之中,轰然冲出了滔天剑气,道道碗口粗大,锋芒锐利,这些剑气更是作势交织成网,组成剑阵。 这一幕与那个人类剑修的剑招何等相似,只不过又有不同,剑修虽然以储物器储存剑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但其实本质上的剑气供应源于干将莫邪这两柄名剑,辰林不知什么时候奇思妙想用洞天储存剑气,十之八九是偷师于那个剑修,却也符合辰林用剑痴迷的剑心,模仿得活灵活现,但毕竟没有干将莫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剑气不能无尽滋生。 锋锐无匹的剑气足足五百道,但没有一味追求杀力,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以防御为主,一旦深海之王运转控水之术,剑气便会掠出,尽量打扰深海之王,使得辰林能够更加轻松逃亡。 但是不到片刻时间,洞天之中的剑气就近乎见底,深海之王的攻势倒是愈加凌厉,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袖,就有数条水龙齐头并进,哪怕是辰林引以为傲的剑气也只能暂作抵挡,仍旧处于被动的局面。 其实辰林只要敢于迎战,就不会如此狼狈,但他的心思全部放在逃跑上,反而是显得深海之王愈加势如破竹。 事实上,辰林已经彻底沦为亡命之徒,但却没有半分玉石俱焚的想法,只希望能够逃出生天。他想要撤出这座战场,少说也需要数月时间,若是恋战与深海之王缠斗,结局可想而知,所以辰林只能像个箭靶子一样竭力遁逃,逃跑手段笨拙且朴素,但可行性最大。 辰林回头看了一眼三叉戟,皱了皱眉头。神凰率领飞禽一族直捣黄龙,奇袭珊瑚海大后方腹地阵营,辰林幸灾乐祸,目的就是想让深海之王恼羞成怒之下,使用海神之力击毙神凰,最终得偿所愿,骗出了她身上最大的底牌。 只是没有想到海神之力并未被使用殆尽,仍有留存,以辰林的心性,宁肯厚着脸皮迎难而上,也不愿半途而废。麒麟心甘情愿为其分担压力,解决后顾之忧,其实也被算计了一道,麒麟在水陆双栖之王的授意下,斩杀了大量血魔钳以及海兽大军,目的就是为了再次激怒深海之王,将海神之力用个精光。 辰林机关算尽,但深海之王并未掉入陷阱,他情不自禁有些头皮发麻,三叉戟内的恐怖能量就算不足以杀死他,也能将他重创,但其实意义不大,还不如留在手中或者传给下一任深海之王,起码能够保证深海之王的统治地位,同时还能继续狐假虎威下去,何乐而不为? 开弓没有回头箭,辰林自认算计滴水不漏,但最终或许仍是有他无法掌握的变数,这一步本就是兵行险招,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只能看天命了。 天不助他。 以辰林为圆心,数十里之外,有一座堤坝。 插入地幔之中,并没有沉没于深海,仍是冒出海面近百米高度,波澜壮阔。 犹如创世神留下的建筑。 如同一座封闭龙门,隔绝了一方大海! 这座堤坝历史悠久,据说珊瑚海还是一片茫茫荒漠的时候,堤坝就已经存在,时至今日沧海桑田,这座堤坝没有湮灭于岁月流逝下,依旧屹立在珊瑚海中央地带,百万年如一日。不同于逐渐支离破碎的海神三叉戟,风吹日晒之下,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都不曾出现在堤坝表面,只是有大片青苔海草附在其上,绿意盎然,以至于远远望去,这座堤坝就像是一座纵向悬起的柔嫩草地,碧色连天。 不久前飞禽之王暗度陈仓潜入内海腹地,虽然没有找到深海之王的洞府,但这座堤坝仍是让他大饱眼福,不求连根拔起,能够得到些许边角料就心满意足了。 于是倾尽毕生修为,轰炸这座堤坝,更是号召破坏力极强的手下心腹一起过来帮忙,但是堤坝稳如泰山,哪怕是飞禽之王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堤坝坚韧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深海之王深吸一口气。 若是辰林敢于拼死一战,而不是一味逃跑,那么她就不得不动用海神之力,平心而论,她确实恨不得将辰林千刀万剐,但又必须权衡利弊,这柄海神兵器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了,深海之王对此最是熟稔,毕竟这柄武器已经跟了她百余年,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的损耗,她也能分毫不差的察觉到,杀完神凰之后,海神之力无论再怎么节省,也只够用一次了。 深海之王放缓速度,她卸去甲胄之后,身材显得愈发凹凸有致,只是满面愁容让这名女子不仅没有了先前的惊艳之感,还多了几分迟暮气息。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无非是到底要不要使用海神之力,她的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不愿放辰林离开,更不想舍弃这个天赐良机,但另一方面她也得另作考虑,三叉戟作为深海之王正统身份的象征,更是海神旧部甘愿臣服效命的根本原因,一旦损毁,后果不堪设想。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历任深海之王,不再由海神意志选取,而是变成了强者为尊,对于整座珊瑚海来说,都是颠覆性的改变。 躲在辰林洞天中的犁山鳐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声命令道:“你一直跑做什么?说好了你要扶持我当深海之王,况且我还送了草原海豚,所以这个承诺无论如何都要算数!你现在就去杀了深海之王,不然我咬死你!” 辰林自然不会理会,他生怕深海之王狗急跳墙、一股脑将海神之力倾泻而出,在这股力量面前,即便是他都显得束手束脚!犁山鳐常年活跃在外海区域,见多识广,期间不止一次见过辰林与那个剑修的切磋,印象之中,辰林虽然剑术不精,但却勇猛无匹,每一次都要大战数千回合,转战千里之外,战得酣畅淋漓,就算陷入险境,也没有不战而逃的例子,为何这位深海之王能让他如此惧怕? 犁山鳐终于忍不住喊道:“你跑什么?” 辰林没有回答,反而是显得胆小怕事,犁山鳐猜出了辰林的心思,顿时生出怒气,但还是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沉声道:“深海之王可以不杀,但是那三叉戟不能再留下去了,这并非是为我自己着想,这一次大战,外海防线上驻守的海神旧部大多死绝,但还有一半海神旧部幸存下来,只是相比于前者,幸存下来的海神旧部没有那么忠心,甚至不愿遵从深海之王的命令去守护外海防线,要是再失去了三叉戟,他们就更不愿意效忠深海之王,到时候外海防线何止是外强中干,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可前提是要毁去三叉戟才行!” 辰林权衡了一会,低声道:“先与麒麟会合,再想办法解决这个深海之王,不然胜算不大!” 犁山鳐冷哼道:“最好是这样!” 辰林皱了皱眉头,犁山鳐此话不假,只要海神之力荡然一空,绝大多数的海神旧部便会不再效忠深海之王,甚至翻脸比翻书还快,涌出自立为王的野心都不奇怪! 由此可见三叉戟的重要性。 深海之王目光遥遥望向那座堤坝,握着三叉戟的手臂青筋暴起,三叉戟内所剩不多的能量缓慢释放而出,整座海底世界都为之一阵摇摇晃晃。她浑身角落都流转出了一阵磅礴气息,不仅仅只是海神之力,还加持了她的毕生修为,这一戟脱手掷出之后,速度几乎快到了让人来不及反应的程度! 横空出世一般刺在辰林心口位置,霎时间透体而出,然而劲道远远没有泄尽,转瞬之后破开海面,连同辰林的身躯一并带向苍穹,海神之力毫无保留宣泄而出,更是有了回光返照的意味,声势一涨再涨,海洋随之更迭,千米之高的云朵亦随之震荡,最后以一声天崩地裂的爆鸣作为结尾! 破海而出。 钉死在了咆哮大海之上的堤坝。 —— (二十多万字了,平台来点推荐) 第54章 堤坝之下(一) 深海之王与辰林遁入深海之后,楚铭便没有继续追击下去,找到一座荒岛落脚休息,顿时感到如释重负,伸了一个懒腰,望向四周空旷海面的同时,仍是忍不住犯怵,幽怨道:“那个水陆双栖之王到底想做什么,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像是疯了一样冲向内海,这座海域的主人也不得不像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着他,我们这边又害怕过错什么重要事情,只得咬牙跟上他们,只是他们现在遁入深海中,连气息都很难察觉,深海地形对我们也是费力不讨好,所以也就没有随之水遁,你说他们会在水下做什么?” 鬼魅平静道:“飞禽之王的内丹富有营养,对你对我都有福泽,不仅帮你解决了龙王之身的反噬,就连我受损的魂魄都略微恢复了,对于万事万物感知更加敏锐了几分,某一刹那,感应到了我最后的三分之一修为,但这会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楚铭脸色一沉,狐疑道:“难不成他们已经在争夺你那两千年修为凝聚而成的羽毛了?” 鬼魅点头道:“很有可能。” 楚铭猛然间起身,突然发现脚下出现一幅地图,鬼魅笑道:“你犯不着比我还着急,不妨先看看地图冷静一会。” 楚铭挠了挠头,这才捡起脚下地图,一屁股坐了回去,缓缓摊开地图,目光低敛望去,这幅地图上的内容,记载的竟是紫荒外围与东阳国边境城池! 楚铭惊咦出声道:“这是什么?” 鬼魅淡然道:“地图,只不过与寻常地图不同,你试着注入灵力。” 楚铭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拿起地图,注入一丝灵力,灵力注入之后,不仅没有损毁地图,反而让地图上描述的场景更加清晰,最后近乎达到了逼真的程度,就如在高空之中向下俯瞰。 地图并未扩大,只是整个人犹如钻入地图之中,身临其境。 楚铭记起蒹葭的娘亲,好像也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使用地图,但是阴差阳错找回了方向。楚铭惊骇道:“这地图好像是叫做什么真形图来着,哪来的?” 鬼魅洋洋得意说道:“我做的。” 楚铭狐疑道:“你看《地理志》做的?” 鬼魅点了点头。 楚铭双眼猛地瞪大,不敢置信问道:“仅凭借一本《地理志》,你就能制作出一幅有鼻子有眼的地图?” 鬼魅点头轻声道:“你的那本《地理志》内容细致,我这几月来没少花时间研究,这幅地图应该大差不差,你不妨拿出这本书对比查照,如果有缺漏的话还来得及修改。” 楚铭掏出地理志,反复对比地图,大体上看不出问题,鬼魅指点江山道:“等你回到外围边境,处于地图内的区域当中,地图就会亮起一点,那一点正是你所在的位置,注入灵力之后,便可以依照地图上那一点光芒确定位置,进而寻找方向。” 楚铭脸色喜悦道:“虽然以前就知道地理志可以用来找路,但是我看不懂,有了这幅地图,以后可就不怕迷路了。” 目光不在地图上,楚铭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边境上的兽潮有完没完,会不会那个东阳国已经在兽潮下灭亡了?” 鬼魅认真分析道:“这一次卷入的兽王恐怕多达几千,相当于从未有过的凶兽界大战了,起因在于三大王者号召天下兽王发难珊瑚海,但其实有不少兽王不愿卷入其中,于是只能逃到外围避难,这个举动不可避免会打扰到更多凶兽,层层累加之下,不仅内围区域出现了兽潮,就连本不该被波及到的外围边境也有大量凶兽受惊逃窜,但是相比于珊瑚海的兽潮规模,边境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东阳国不是派了数万边境驻军驻守么,再说了,兽潮的本意并非是进攻东阳国,而是避难,只要东阳国不招惹他们,应该没有灭国的风险。” 楚铭好奇问道:“那牛重英他们呢?” 鬼魅心平气和说道:“我一直有留意他们的气息,在你与他们分别的一月过后,他们两人的气息仍旧完好如初,由此可见,他们应该是得到援救了。” 楚铭松了一口气,鬼魅犹豫了一下,开口承诺道:“珊瑚海之行结束后,我会带你去找他们。” 又自言自语道:“只不过按你所说,那个牛重英大概率会被那个女孩收留,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家在哪里,东阳国境内?那倒是挺好找的。” 楚铭好奇问道:“那你之后又打算做什么?” 鬼魅喟然长叹一声,在楚铭体外显出本身,得到神凰内丹的福泽之后,一头白发变得漆黑了许多,脸色也要比以前更好得多,他伸出手,掌心上静静放着两只如同黄金打造而成的羽毛,只是已经没有之前的光彩,意味着满溢而出的能量已经被消耗殆尽,再想汲取羽毛内的能量,就要将整个羽毛融入体内。 鬼魅心平气和说道:“其实就算没有夺回最后一只羽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损失三分之一的道行,又不是不能重新修回来。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融入这两只蕴含四千年修为的羽毛,融合之后,必将受到天道规则的打压,只是我实力太强,不会轻易死在打压中,只要能在规定时间遁回中游就行了,换而言之,我随时都可以离开此地。不过这一趟来得不容易,我甚至险些死在跨界途中,虽然看遍了紫荒中的风景,但还有太多地方没去,所以不愿过早离开,可前提是必须活着,所以说,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最后一只羽毛尽力而为就行了,深海之王与水陆双栖之王都不是好惹的,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鬼魅壮士断腕一般的话语还未落下,就出现轰隆一声巨响,继而见到那柄刺穿的辰林身躯的三叉戟,捅入了海域中央的堤坝上。 同一时刻,远在天边的下游河水猛然向外合拢开来,其内藏龙卧虎,显现七大天玑,恰如璀璨银河,光泽逼人。 时空长河下游骤然之间,有一位位全身上下泛起无形之火的神只睁开眼睛,以口诵经,骤起镇压之势,其中一道神光对准珊瑚海,仿佛镇压即将就要降临人间! 鬼魅根本没有去看轰然巨震的堤坝,喃喃道:“海神之力,要将下游这根血管撑爆了。” 但是这股威势仅仅只存在了一会,所以那道镇压最终没有落下。 —— 以那座堤坝为圆心,方圆百里之内,几乎所有生命体抬头望去,视线中都能看见一道长虹一闪而逝,刹那远去数十里,撞落在了那座屹立了无尽岁月的堤坝上,激撞出了绵绵不绝的巨大震荡,深海之王的三叉戟不仅刺穿了辰林的身躯,还透出堤坝一大截! 海面久久不能平静。 三叉戟从海底保持斜冲之势,冲天而起,其壮观程度,在一条万丈斜线之上,飞出一个扇形磅礴水幕,水幕冲天而起,裹挟气吞山河之势,冲击之中逐渐扭曲,然后再微微倾斜,形成一个极为惊人的凸形之状,顷刻之间轰击在空,呼啸的速度让天空都为之一震。落下之时更是壮观,仿佛是被拉扯的极长水色陨石骤然降下,不断延长拉伸,如同这块陨石解体变成无数碎片。 如凡夫俗子怒吼苍天,但老天爷只是下了一场大雨予以警告。 面对深海之王的最强杀招,一代水陆双栖之王都被一招破甲击退,钉死在了海域中心的堤坝之上,震动幅度之大,以至于整座堤坝颤斗数次,摇摇欲坠,与三叉戟的接触处,更是冒出了一个大洞缺口。 只是相比于堤坝,辰林更加惨不忍睹,海神之力入体轰炸之下,全身经脉尽断,大多数穴窍都被炸烂。 经脉尽断,体魄崩溃。 但是经脉并非不可修复,辰林咬了咬牙,开始运转修为,竭力修复身体经脉,试图重新撑起体魄,不能说没有效果,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如今置身于珊瑚海战场,如何等得起? 更让他绝望的是神觉尽失,要知道天人体魄中的‘天人’二字,代表的是天人感应,但他现在耳聋眼瞎嘴哑,别说天人感应,连最基本的五感都没有! 偏偏身体悬于半空之中,动弹不得,连逃跑自尽都是一种奢望,深海之王随时都可以过来审判,当着所有人的面!这座堤坝无疑成了审判台!这将会进一步摧残辰林的内心,甚至让他崩溃,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但辰林的神色仍是云淡风轻,脸庞上没有一丝痛苦带来的狰狞,他胸口被三叉戟炸裂的伤口惨不忍睹,哪怕是冷眼旁观之人也感到一阵心惊。 辰林伸出手,虽然他眼前一片漆黑,但仍是顺着直觉,触碰到了刺穿心口的三叉戟,他深吸一口气,打算拔出这柄神器,但是才稍稍握住大戟,整条手臂便颓然坠下,要知道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毅力极其强大,仅是用剑气绞杀自己这个举动就可见一斑,但他现在却是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 辰林咬了咬牙,竭尽全力撑起一口洞天,他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穴窍完好无损,但要知道洞天是最为坚韧的穴窍所化,虽有受损,但不至于碎裂,隐藏于洞天之中的梨山鳐眼神满是惊恐,她助纣为虐帮助辰林屠杀了血魔钳一族,要是让深海之王知道,她会死得多惨? 她深知这位海域共主的可怕之处,哪怕失去了三叉戟,杀她仍旧是易如反掌,所以她没有信心在深海之王眼皮子底下逃跑,只能寄希望在辰林身上,撕心裂肺哀求道:“你别死!” 洞天之中,有一尾草木海豚被辰林一捞而出,捏在掌心,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就算再虚弱,对付这一尾鱼儿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还未怎么折磨草木海豚,就有大量具备疗伤之效的泡沫从其嘴中吐出,覆盖在辰林伤口位置。 草木海豚天生就有行医治病的本性,以至于见到伤口就忍不住吐出药液,完全是天性使然,哪怕此人是珊瑚海的头号敌人,但话说回来,这尾鱼儿要是知道辰林身份的话,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泡沫浸入伤口之中,辰林只觉得神清气爽,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就连原本丧失的天人感应也在逐渐恢复过来,他再次握住刺破身体的三叉戟,又是一阵匪夷所思的疼痛席卷而来,他引以为傲的天人体魄与天人感应还是消失了!本来他可以负戟而行,但是因为刺入堤坝的原因,不仅让他难以脱身,想要拔出三叉戟也变得费力许多,尤其是在重伤的情况下。 辰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处理刺透心脏的三叉戟,不敢有丝毫大意,稍微出现一点差错,便无异于伤口上撒盐,他突然冷笑一声,千算万算,为何唯独没有算到这座堤坝? 他也没有想到深海之王的性子如此贞烈,不惜祭出三叉戟,从此之后,深海之王的象征就不再是三叉戟了。 辰林一咬牙,手臂劲道猛然暴涨,反抗无比剧烈,但是三叉戟彻底穿透了这座堤坝,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大力强行带出大戟,可偏偏对身体损伤极大,就算成功了,这位水陆双栖之王距离死亡还有多远? 屋漏偏逢连夜雨,深海之王缓缓浮出水面,遥遥看了一眼近乎濒死的辰林,再将目光投向破碎不堪的堤坝。 堤坝竟是符文能量所化? 只见堤坝被炸开的那一角位置,有流光溢彩闪烁不绝,源源不绝涌入辰林身体之中,然后响起了一连串雷霆炸裂的声音,但是辰林不再挣扎之后,流光溢彩便自行随风而散。 哪怕深海之王都是一脸惊讶好奇,可想而知眼前这一幕是何等匪夷所思。 这座堤坝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呢喃道:“原来这座堤坝是由能量凝聚而成,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和原来一样,但这是谁留下的?” 深海之王叹气道:“这座堤坝世所罕见,要是就此毁去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她突然皱起眉头,眼神一凛:“草木海豚,哪来的!” 辰林毫不犹豫捏死手中的草木海豚。 她刹那间如五雷轰顶。 一手持枪正要刺出,但辰林手中出现第二尾草木海豚,她不得不将长枪放下,面无表情说道:“看来是这座海域出了叛徒。” 辰林微笑道:“聪明。” 深海之王冷冷问道:“是谁?” 辰林温声道:“告诉你可以,但是先把你这柄三叉戟拔出,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加重我的伤口。” 女子王者不为所动,辰林手中又有一尾草木海豚悄无声息死去。 女子瞬间勃然大怒,但又看见了第三尾草木海豚。 女子哑口无言。 辰林平静道:“飞禽之王说过,珊瑚海有四宝,我手中的鱼儿可是其中一宝,确实价值连城,我身上还有十来条,你要不要?” 女子咬牙之下,双眼涌出一团泪光,但她没有忍气吞声,二话不说握住海神之力枯竭的三叉戟,重重一摇! 将伤口都给撕裂爆绽开来,天人体魄内的鲜血瞬间迸射而出,这也是辰林最怕的一点,这个举动无疑要将他惹恼,只是出乎意料没有再去对草木海豚动手,怒喝一声,周身滋生无数剑气,以一个漂亮至极的轨迹齐齐刺下! 但显然是垂死挣扎。 女子轻描淡写一挥袖,撞碎了所有扑面而来的剑气。 辰林身躯一阵颤抖,伤口撕裂得愈加厉害,他不再挣扎,自然下垂的手臂触及冰凉堤坝,自言自语道:“这座堤坝竟是由阴气凝聚而成?” 堤坝缺口冒出的能量的属性,苦中作乐的辰林最是熟稔不过,分明是阴寒无比的阴气,杀伤力不大,可对于辰林来说显然是雪上加霜,不过要是停止反抗的话,阴气便不会再侵入体内,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这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事先掷出三叉戟的时候,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信心能够留下辰林,更没有料到会发现堤坝的秘密。 堤坝内部的阴气如有灵之物,自行凝聚,试图止住能量的崩溃,但仍是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深海之王抿了抿嘴,哪怕是她也有些好奇堤坝的来历,但又很快露出一抹遗憾神色。 辰林开门见山说道:“十条草木海豚,能否换我一命?” 深海之王气极反笑:“草木海豚本就属于这座海域!” 辰林沉声道:“那份从中游跌下的宝贝,也还给你!” 深海之王讥讽道:“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是你的东西,强盗见了你也要自愧不如。” 辰林无奈道:“本王孑然一身,就算有宝物,想来你也看不上。” 辰林艰难抬起手臂,喘息过后,微微松开掌心,任人宰割的草木海豚虽然没能脱离虎穴,但不再觉得窒息,开始挣脱辰林掌心,试图冲向深海之王,辰林没有轻易放手,只是喃喃道:“接着。” 深海之王没有任何动作,辰林恼声道:“为何不接?” 她古怪笑道:“你急什么,等那个僵尸来了,再把珊瑚海的宝贝物归原主也不迟的。” 辰林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此时,一道滔天龙卷冲天而起,隐约间可见一抹诡异身形混入其中,略微恢复五感的辰林闭上眼睛,这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位拥有不死之身的四臂僵尸。 深海之王不再理会沦为阶下囚的辰林,伸出一手,让水龙卷主动靠近而来,拥有不死之身的四臂僵尸竭力与深海之王拉开距离,他虽然及时脱离龙卷,但是没能逃过一劫,被深海之王一只手攥住脖子,悬于半空,整张脸庞愈加狰狞,嘶吼声不绝于耳。 控水是修力,这道水龙卷就是最好的证明,四臂僵尸一直蛰伏在暗处,而且出于谨慎,始终没有入海,深海之王要如何不费吹灰之力的瓮中捉鳖? 这股水龙卷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的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恰到好处,深海之王不仅要做到悄无声息,不至于被提前发现,更要把控力道,控水之术很难在短时间内击杀强者,退而求其次,能将僵尸吸入龙卷就算大功告成。第一股水龙卷落空,便会有第二道水龙卷冲出,源源不绝,但对于力道的把握,必须出神入化。 深海之王恐怕是珊瑚海唯一一个控水之术集大成者,虽然走的不是一力破万法的路子,而是借力打力,但在修力这方面是毋庸置疑的巅峰强者,四臂僵尸被深海之王贴身困住,要比死了更加难受,因为深海之王不急于杀他,以简单纯粹的巨力撕裂他的全身。 深海之王自然不会让他死得太快,力道适中,半死不活即可。四臂僵尸的目光竭力去看被钉死在堤坝上的辰林,心急如焚之下,自爆身躯,不再忍受折磨的同时,嘶吼道:“辰林大人,我帮您困住她!” 以极短时间复生而回,甚至身上伤口还未愈合,便急不可耐扑向这位紫袍美人,已经放弃挣扎的辰林双拳微微握紧,求生之火汹涌复燃,可是他越挣扎,堤坝内的阴气就席卷得愈是猛烈,以至于大大增加了他生机的消耗。 天人体魄能让他有悖常理的存活,可其实不过是延长了回光返照的时间,但在这段时间内,只要采取正确的补救方法,或许可能枯木逢春,可辰林一直都在被伤口撒盐,这个时候还敢不破不立,无疑是让他更快死去。 深海之王更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随手掷出一支冰箭。 这一箭裹挟寒冷之意,更是蕴含阵阵排山倒海之力,激射向辰林,沿途的漫天云海,都被一箭射穿之后溃散开来,一碾而碎,这一箭宣泄而出的劲道格外之重,云海的碎裂程度自然也是惨不忍睹,如同冰冻丝絮一动不动,就犹如一支支箭矢,在齐齐发动越过长空之时,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寒冰喷射凝结,毫无着力之处,只得高高挂在空中。 这一箭落在了辰林手臂上,掌心的草木海豚趁机逃出,像是个惊慌失措的迷路孩童奔向深海之王,四臂僵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痛不欲生。 辰林要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哪怕是真正的天人体魄,也必死无疑,于是他不再勉强,轻声道:“草木海豚还给你,我也不奢求能再活下去,只是我这位不死之身的好友,你能否放他离去?” 深海之王冷笑道:“他不是不死之身么,你还用担心他的安危,” 辰林笑道:“世间没有谁是不会死,前些年他险些大寿将近,还是我给他找了一株延年益寿的药材,不然他这会儿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深海之王直截了当问道:“我还要杀他几次,才能让他彻底去死?” 辰林对于这个答案并非一无所知,四臂僵尸曾在暗中相告,复生虽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每一次复活,都会损耗大量气血生机,相当于折寿,因为气血生机并不容易恢复,但是他体质特殊,数十年前他濒临老死,但体内的气血仍是够他复活一次,服下那株延年益寿的药材后,气血生机不仅有所恢复,还强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只不过仍是不能支撑他无限复活,珊瑚海大战已来,他已是死了十余次之多,身体早已变得无比虚弱,要是深海之王愿意浪费时间,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够让他在真正意义上命丧黄泉。 但是深海之王没有再去痛下杀手,辰林向僵尸投去一个无奈眼神,他明知自己难逃一劫,不愿僵尸再去负隅反抗。她伸出手,辰林了然会意,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撑开洞天,一尾尾草木海豚游走而出,深海之王伸手去接,草木海豚纷纷掠入她的掌心。 她轻轻抚摸失而复得的绿色鱼儿,百感交集。 但是辰林明显还有一物没有交出,此物至关重要,仅论价值,甚至胜过千万条草木海豚,正是本来藏在血魔钳身上的羽毛,只是她没有急于催促辰林,那羽毛可是蕴含了鬼魅两千年的道行,材质非同凡响,哪怕辰林临死之前有意毁去,也注定不能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公然勾结麒麟的梨山鳐终于准备放手一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洞天,她明知这个举动必死无疑,可她不愿任人宰割,再说了,虽然辰林阴沟里翻船,陷入必死之局,但她已经圆满完成了麒麟交代下来的任务,她刚才与辰林交谈,说自己愿意破釜沉舟带着宝物离开,坚决不让深海之王得逞。 其实她是打算带着宝物去投奔麒麟,继而在这位走兽之王的庇护下逃出珊瑚海,辰林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当然不会答应。 可这名珊瑚海的叛徒仍是孤注一掷,哪怕她甚至不清楚麒麟身在何方,更不知道能在深海之王追杀下苟且偷生多久,只知道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她才刚刚显出身形,便远去百米开外,与深海之王拉开了一段肉眼可见的距离,但是不等她坠入海面,整个后背就被一枪砸得血肉模糊,她蔼然回头,竭力去看清理门户的深海之王,但是还未看清,血魔钳之王不知何时浮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就将她吞噬进去,如同陷入了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 深海之王脸色晦暗不清,枪尖轻轻点在血魔钳猩红的外壳之上,压出一个惊人弧度,身子顺势反弹而起,回到空中,询问道:“看来这就是叛徒,就她一个?” 辰林点了点头,已经无力说话。 她平静道:“将那个宝贝交出来。” 辰林恰好在这一刻气息全无,已是尸体一具。 深海之王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以辰林的天人体魄,哪怕死去,肉身短时间内都不会腐败,经脉穴窍同样如此,辰林将宝贝藏入穴窍之中,常理而言,只要刺破相应穴窍,就能从穴窍内取出宝物。 本来以辰林的肉身强度,哪怕是强如这位深海之王,每刺破一个穴窍,都仍是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洞天更是坚硬无比,哪怕是在海神之力的震荡之下,也没有彻底毁去。不过辰林的体魄至死都没有修复如初,身躯要比原先脆弱数倍,故而毁其身上的洞天穴窍,其实不算困难。 深海之王凝视着三叉戟,轻叹一声,先前对付飞禽之王的时候,就曾动用过本就不多的海神之力,击毙辰林后,海神之力彻底化为乌有,于是这柄象征深海之王身份的兵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以后还能否震慑住海神旧部? 她正要拔去三叉戟,但是无波无澜的双眼却掀起波浪阵阵,她伸出手,触摸身前这座屹立无尽岁月而不倒的堤坝,轻轻推了推,堤坝竟是随之摇摇欲坠。 心头一震,小心翼翼撤回力道,再去触碰堤坝,才发现与以往完全不同,无法想象在飞禽之王的攻势下都完好无损的堤坝,这一刻软如一触即溃的豆腐。 究其原因,堤坝被三叉戟刺破一角之后,内部能量疯狂流逝,外强中干,以至于变得不堪一击。 深海之王眼神转为寒冷。 那位四臂僵尸去而复返,吃一堑长一智,他没有潜入海面隐藏自身,而是直接从高空中从天而降!深海之王冷笑道:“辰林都死了,你竟然还敢回来!” 她当然不清楚整个僵尸一族,都是在辰林的庇护下才能苟且偷生,虽然借着这一次珊瑚海兽潮,收服了数十位兽王和成千上万的凶兽,势力底蕴水涨船高,但是还来不及归纳整合,辰林一旦身死,这些兽王十之八九会一哄而散,他与其余僵尸更是从此失去了立身之处,整座紫荒都不会有他们生存的空间。 所以他不得不来,不仅仅是为了族群生存,其中还夹杂他的个人感情,毕竟辰林给他了太多恩泽,他如何能不去感谢? 以命相报足矣! 他从云海之中飘然而出,身形眨眼间就落到堤坝顶部,视线低敛,看了一眼深海之王,眼神满是怒火,他四臂齐齐伸出,如蜘蛛挂在堤坝上,向下攀爬,就在快要抓住辰林尸体的时候,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堤坝顶部轰然粉碎,哪怕身有四臂,都找不到借力之处,更是因为没有重心而身体翻滚,距离辰林愈来愈远,白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座堤坝本是珊瑚海最为坚硬之物,但是被炸出一角缺口后,直接变得一触即溃,不复往日之强韧,甚至已经摇摇欲坠。四臂僵尸突然到来,就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以为僵尸之王前来“营救”辰林是一个跳梁小丑的举动,但是出现了这等变故之后,哪怕是深海之王都显得猝不及防,局势瞬间就脱离了掌控。 堤坝顶部炸碎成渣,尘埃四起,辰林尸身不再贴着堤坝,连同三叉戟一并向海面坠落而去。 与此同时,一直蛰伏在暗处的楚铭,毫不犹豫冲向这座危如累卵的堤坝! 本意是争夺辰林尸身,但是因为堤坝上半部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辰林自然不可能继续保持被钉死的姿态,与漫天堤坝碎片一起落入海面。 楚铭眯起眼,只见死得不能再死的辰林从堤坝右侧滑落而下,偏偏楚铭是从左侧赶来,使得这座堤坝正好阻拦了他的去路! 咫尺之遥,却如天涯海角。 楚铭心中暗骂一声,身形果断拔高而起,作势绕向堤坝另一侧,但是最终舍弃了这个折中法子,轰然撞向不堪一击的高耸堤坝! 双手毫无更是缝隙一压而下。 再举拳抡圆锤下! 然后这座堤坝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晃荡,不仅是楚铭身前的部分碎裂开来,就连堤坝底部也肉眼可见出现如同蛛网的裂痕。 由上到下寸寸崩碎。 暴露在空中的部分堤坝,以崩坠的姿态沉入海面,砸出一个水花的同时,令海面微微鼓起,起伏不定,仅是零零散散的堤坝碎片,就不知蕴含多少万斤的重量,但是转瞬过后,海面毫无征兆地暴陷百丈,不知有多少亿吨海水被凭空榨干! 没有了堤坝的镇压。 海底底部。 出现了传说中的归墟。 —— (数据已经归零了,欲哭无泪,今天的一万八千字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只能自己去宣传了) 第55章 堤坝之下(二) 按照东阳国某些野史古籍的记载,归墟藏于吞海河下,只不过此事多半是招摇撞骗,绝不可信,要知道归墟乃是传说中的无底之谷,深不可测,哪怕是拥有火眼金睛的朱厌都不曾找到过归墟,就连见多识广的鬼魅对此都是一无所知,时空长河上中下游,三根血管,三座世界,归墟会藏在何处? 珊瑚海。 作为占据紫荒三分之一疆土的空旷海域,本身就带有重重神秘色彩,更是出过一名举世闻名的海神,这座海域最不缺的就是奇迹。但如果藏有归墟,恐怕会掩盖珊瑚海的一切光彩,甚至包括那名声震寰宇的海神。所有人听到珊瑚海这三个字眼,第一时间都只会联想到归墟,至于历任深海之王的光辉事迹,恐怕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归墟那么让人津津乐道。 传闻归墟是一个无底之洞,容量之大,足以吞没天下的一切大江大泽,所以当归墟开启的时候,区区一座珊瑚海又能算得上什么? 异象横生! 骤然之间,深海底部涌滚出一股强盛至极的磅礴吸力,才刚刚出现,便是形成了一个极速运转的漩涡,清晰出现在海面下,而且还在不断扩张!眨眼过后,暴涨十倍,就由拇指大小变为磨盘之大,转瞬过后,复尔暴涨十倍,大如小山! 在每一次间隔过后,漩涡就会暴涨十余倍体积,以此类推,片刻之间就充斥了海底世界,最后以至于整座珊瑚海的海水都寸寸浸入漩涡之中! 漩涡之大,哪怕在高空之中俯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同时也能看见,海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这一幕远比横空出世的漩涡更加可怕百倍,当海面下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切妖魔鬼怪都无法遁形隐匿,深海地形暴露出来了,楚铭发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瞪大眼睛,喃喃道:“才这么一会功夫,海面怎么就消失了,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沧海桑田,这是多少年过去了?” 附身在楚铭身上的鬼魅提醒道:“不是梦境,别把舌头咬破了!” 不是梦境,楚铭反而更加害怕,哪怕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都仍是有一种投胎去找青梅竹马的冲动。 在楚铭强行撞碎堤坝之后,这座海域就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鬼魅沉声道:“海底底部,莫名出现了一道沟壑裂痕,而且伴随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吸力,这种强度,足以被时空长河下游的天道法则打压了,但现在也没有一个动静,看来不是人力所为,而是天地异象。” 楚铭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急,让我仔细看看。” 出现了这般巨大的变故,迫使楚铭不得不停下脚步,鬼魅惊咦道:“深海之王与那个水陆双栖之王都坠入海中了。” —— 位于海底最深处的归墟遇水而涨,吸力叠加,以至于最终波及整座珊瑚海,不仅是内海区域的海面,在不可思议地沉入归墟,就连外海沙滩边上的海水也被卷入其中,在如此恐怖的吸力之下,一座座岛屿爆裂开来,甚至化作齑粉不见踪影。 这一幕,无论是哪一位王者见了都要心疼,因为珊瑚海的外海岛屿对于飞禽之王、走兽之王来说,是进攻珊瑚海这条路线上最好的休息场所,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但是归墟开启之后,没了。 哪怕是水陆双栖之王,也对珊瑚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近几年他常常与那个守护外海防线的人类剑修,打得有来有回,战至疲惫之后,两人干脆休憩在岛屿上,珊瑚海的夜色格外灿烂寂静,两人仰头望向星空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辰林一刻都舍不得休息,孜孜不倦请教出剑招数,剑修当然不愿意倾囊相授,反而说了一大堆走火入魔的法诀,巴不得将他害死。 哪怕是下一任深海之王见到这一幕,仍是会感到心疼。 这袭红衣在找到草木海豚之前,并没有与深海之王会晤的打算,一人孤身回到了外海区域,关于草木海豚的消息,她知道的不多,按照那位试图将功补过的兽王所说,草木海豚已经丢失了数月之久,再想寻找无疑是难如登天。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换一个方向寻找,但就在此时,失去堤坝镇压的归墟完完全全洞开! 要将整座珊瑚海吸入进去! 她身处于海域深处,以至于第一时间就被归墟散发的吸力裹挟,身体卷入漩涡之中,这个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使得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不过距离归墟入口的位置,还有万里之遥,在卷入归墟入口之前,以她的实力足够自救,甚至可以对其他人施以援手。 她猛然间拔高身形,高挑身材上的红衣肆意飘拂,仿佛是一尾跨越龙门的红鲫,即将挣脱归墟这个无底洞的束缚。 归墟位于海域中央,所以中心位置的吸力最为强盛,逐渐向外递减,虽然整座外海都被吸入归墟之中,但对比力度,外海显然不如海域中心那般严重,她又是五境巅峰的战力修为,要想撤离这个漩涡不算困难。 这袭红衣破开海面,身形悬挂在空,刚才感受到的裹挟骤然间一扫而空,全身上下再无半分压力。 但她没有浮现出丝毫庆幸神色,反而有一丝怒意涌上绝美的面庞,她虽然是早已选定好的下一任深海之王,但其实并未享受过太多尊荣,甚至一路走来历经艰险,因为她很早之前,就承担起了守护外海防线的职责,因此见多识广,立下了赫赫功劳。 所以绝不能将她视为攀附深海之王的藤蔓,她更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但面对归墟开启、整座珊瑚海崩坠的恐怖异象,她仍是显得猝不及防,可干瞪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她双手掐诀,试图以控水之术止住海水内凹沦陷的情况。 但海之底谷开放之后,只需几个时辰时间就能吞没整座珊瑚海,哪怕是昔日之海神也无法阻挡这股趋势!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脚下这座大海,一点点变为荒地,赖以生存的家园堪称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还未意识到无家可归的女子泫然欲泣,莫名心头一紧,呢喃道:“姐姐......” —— 归墟乃是天地异象,象征着万事万物的终结与宿命,开启之时,吞噬一切大江大泽。 海底底部,在那座堤坝原来的位置,呈现出无数道古怪沟壑,深不见底,触目惊心,此处就是归墟的入口,传说中的海之底谷就在其下,漩涡也是于此处浮现。滔天吸力从归墟入口涌滚而出,注入漩涡之中,漩涡随之壮大,气势如同鲸吞! 归墟要将整座海域吞入腹中,绝不是夸夸其谈。 这个时候,珊瑚海边缘的土地已经完全暴露在太阳之下,不见半点海水! 沙滩上,再也没有白浪滔天的景象了。 不过海域边缘上受到的吸力最小,以至于肉眼可见的景象并不惊骇,就像是一阵阵滔天大潮翻滚,外海区域上的所有海水,都向内海层层叠叠推挤而去,速度虽快,但还没有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不少藏于海底的小鱼小虾福星高照,并没有被归墟所释放的吸力裹挟而走。 只是外海区域上,确实已经陷入干涸,一些安睡冬眠的螃蟹,好似春雷响动一般初醒过来,不曾想不仅没有见到春暖花开的场景,甚至附近大地已经干涸,就连水草之类的绿植都受到殃及池鱼之祸,半死不活,怕不是世界末日来了? 往内海看去,磅礴浩荡的大海像是被飓风裹挟,从四面八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入中央地带。 珊瑚海内海,因为靠近归墟中心,所以吸力最为恐怖,若非四周皆是铺天盖地的大潮补充而来,否则最中心的海域早就被抽干了。 置身事外的楚铭哆嗦了,他被震惊得无以加复,动用海神之力的深海之王已是足够骇人,但是归墟开启的场景显然更加可怕,不知有多少生灵惨死殒命。 不仅如此,归墟入口还有诡异之物不断冒出,试图冲出海之底谷,是一具具凝聚成形的血雾,它们不仅没有受到吸力影响,而且速度还在节节攀升! 与此同时,珊瑚海内的海兽纷纷受到吸力裹挟,卷入归墟之中,但是因为吸力的强度太过可怕,甚至足以搅碎金刚不坏之身,所以闯入者就如同投入漫天剑气之中,当场毙命死无全尸,稍加抵抗者,更是还未进入归墟,就被碎尸万段! 除此之外,星罗云布分散的岛屿与丛丛簇簇的珊瑚,也在以急如星火的速度没入归墟,整座珊瑚海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归墟开启之前,深海之王为了寻回辰林尸身,不惜潜入海下,强如这位女子王者,陷入归墟中也是九死一生的下场,好在她及时回头,尚有回旋余地,终于还是逃脱了数百万年都不曾开启的归墟,但任凭她再熟稔水性,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反而极其狼狈,不仅全身是伤,还有受到惊吓的不安神色。 深海之王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却没有能力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带回辰林尸身,那位拥有不死之身的四臂僵尸倒是忠心耿耿,但也没有能力在归墟下截走辰林,只能与其一同卷入漩涡,再也不见踪影。 只不过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到底拥有过天人体魄,陷入与绞肉机相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归墟,虽然身体瞬间累累伤痕,但肢体不至于断裂破碎。 半空之中,楚铭身形略作停顿,却也急得抓头挠腮,刚才一直都在注意深海之王与辰林的对峙,鬼魅何等聪明,只是稍加分析深海之王与辰林的对话,就知道自己用两千年修为凝练的羽毛,在辰林身上,所以楚铭才会前去争夺辰林尸身。 但归墟出现的太过突然,迫使楚铭不能入海,只能眼睁睁看着辰林尸身沉没于海之底谷,眼神满是不甘。 鬼魅压低嗓音说道:“海下有一道无底深的裂痕,吸力在此产生,只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裂痕中有冤魂冲出。” 楚铭眼神阴沉,狐疑道:“冤魂是什么?” 鬼魅平静道:“不愿死的人。” 楚铭揉了揉下巴,眼神中有几分不解,虽然他经历的世态炎凉不算少,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书籍可供阅读,对比同龄人,确实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但对生死问题仍是懵懵懂懂,人死后会去哪?投胎转世?还是永世不得超生?楚铭想得一阵头疼,冤魂是不愿死的人,何解? 鬼魅淡然道:“人死之后,魂魄消散,肉身腐败,但若是执念够强,或许能够留下意识继续存活下去,只是没有肉身,这便是冤魂,只不过万事万物最终都有一个归宿,冤魂留存于世,有伤天和,偏偏冤魂很难杀死,堪称是不死之身,世间唯一能镇压他们的就是归墟与地府。” 楚铭眯眼沉思,鬼魅继续说道:“地府有众多神只供奉,十殿阎罗,五方鬼帝,黑白无常,等等。据说很多年前,在一次天地浩劫下,十之八九的生灵都丧失了性命,更诡异的是当时冤魂遍地,多到了数不胜数的程度。要知道冤魂只能在极特殊的环境下产生,当时与现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些冤魂惧是变异,变得强大无比,性情更是暴虐无常,要比厉鬼更加凶残,好在涌现了无数前辈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也就是后来的地府神只,他们在为数不多的时间内,将大部分冤魂抹去,令其不再重现于世,甚至仅有一天就消灭了数十万冤魂,此事极为古怪,因为按照常理而言,冤魂极难杀死,很难想象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楚铭狐疑道:“怎么做到的?” 鬼魅缓声道:“根本没有杀死,而是镇压在了这座海域之下。” 此时,辰林的尸身吸引了被地府镇压的无数冤魂,它们纷纷止住离开的脚步,足足有五百多位冤魂调转方向,毫无犹豫打道回府,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逃出生天的大好时机,只是回去寻找辰林尸身。 事实上,冤魂大多具备夺舍的本领,可以寄宿于旁人躯壳之中,但不同于鬼魅的夺舍,冤魂本身虚无缥缈,一旦找到宿主,便会形成依赖,与其不死不休下去。 再加上冤魂由地府永生永世地镇压,但是它们本身并无战力,更不可能与神只为敌,要想躲过地府后续的追杀,一具强大的躯壳必不可少,辰林作为全能兽王,更是拥有天人体魄,无疑是整座紫荒内都数一数二的上等躯壳,自然竞争巨大,冤魂并非傻子,都想寄宿在辰林身上再缓缓图之。 险之又险逃生的深海之王瞪大双眼,她呆呆看着海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作为控水之术的集大成者,她对水源的控制熟悉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一向被视作诡异神秘的暗流,只要出现,都能被她第一时间察觉发现,归墟开启之后,整座珊瑚海都迅速消失她的视线之中,她虽然不具备天人感应,但多多少少能够察觉到海水的去向。 不知何时,海底底部裂开了一条数里之长的巨大裂缝,直到目前为止,已经吞没了小半座珊瑚海,这该有多少万顷海水? 她该有多心疼? 绝不能再坐手旁观下去了! 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双手掐诀之中燃烧精血,全身修为大盛,气息则是转冷,控水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控冰。 自幼生长于珊瑚海的深海之王,将所有道行反哺散入归墟入口,无尽寒气从她双臂上脱落不绝,一直下沉到海底底部的那条巨大裂缝上,笼盖之下,结成一张防御力堪比金刚不坏之身的巨大冰幕,硬生生堵死了归墟入口! 但还是不够! 深知这一点的深海之王皱起眉头,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神色,气势攀升,更是不减半分法力,使得封印归墟的冰幕不仅没有损毁,反而更加坚固,以至于数百万里的海域瞬间恢复平静,归墟如同摆设,再也没有半分威胁。但女子已是气血尽衰,生命进入倒计时,她低声喊道:“海中不安全。” 虽然这座海域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但事实上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归墟随时都会再度开启,趁着这段宝贵时间,侥幸没有陷入归墟的海兽纷纷竭力上游,被迫远离立足之地,眼神中除了惊慌之外,还有悲痛。 已是垂垂老矣的深海之王挥了挥手,示意它们离去,其中不乏海神旧部,只是三叉戟已经毁去,况且最为忠心的那一批海神旧部,已经战死在了外海防线上,所以幸存下来的海神旧部,根本没有为深海之王陪葬的想法,但仍是忍不住停留。 她像是托孤寄命,平静道:“你们快走,别待在这里等死了,这座海域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到时候你们只能另寻别处生存,我的妹妹不知正在何处,但凭借她的实力,应该不会有危险,你们去找她,她会庇护你们的。” 海神旧部异口同声道:“女王,我们一起走。” 女子移开视线,不知望向何处,眼神中满是眷恋,沉默了一会,转头认真道:“我不走。” 无意之间,一双双怨毒的眼神激撞向她,藏于暗处的楚铭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先前候殊也是这种眼神,让楚铭记忆犹新,甚至打心底感到一阵厌恶。 深海之王作为珊瑚海当之无愧的共主,地位超然,更是拥有海神传承,按理来说,绝不该遭遇这种恶毒的眼神,更何况她刚刚力挽狂澜,若非她以一己之力暂时封住归墟,改变了全军覆没的结局,不然根本没有大难不死的海神旧部。 余下的海神旧部大多没有守护珊瑚海的决心,苟且在风平浪静的内海腹地之中,毫不在意外海防线上的入侵者,只是神凰率领飞禽一族成功直捣黄龙,让这些内海兽王一样损失惨重,虽然确实因此有了同仇敌忾自之心,但他们其实早在暗中指责深海之王办事不力,竟然让飞禽一族如入无人之境,这背后的巨大损失,难道不怪你深海之王? 相比之下,其实更接受不了的是整座海域的倾覆,起因其实是因为堤坝碎裂,这个却是与深海之王难逃其咎,若非她动用海神之力炸开了一角堤坝,归墟断然不会开启,可她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一点,本意只是想借助堤坝钉死辰林,仅此而已,后来这个目的达到,但是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何止是得不偿失,简直就是倾家荡产!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不复往日威严,任凭一双双恶毒的眼神凝聚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低下头,若说问心无愧,那是自欺欺人,深海之王距今共传二百三十位,在她之前就算没有中兴气象,也不至于输得一塌糊涂,可到了她这里,不仅毁去了三叉戟,还将整座珊瑚海赔了个底朝天! 这让她如何能不愧疚? 其实她有魄力,用性命去赌能否一劳永逸彻底封印归墟,但其实眼下更多的还是愧疚,于理于公,她确实没有一走了之的资格,于情于私,下一任深海之王是她的妹妹,是这座海域未来的共主,她没能为其留下三叉戟也就罢了,难道连最后一点基业都守不住? 趁着归墟封印的这段时间,血魔钳之王缓缓浮出海面,作为深海之王的坐骑,它不会逃跑,更何况血魔钳一族在辰林的屠杀下几乎全军覆没,它已是心如死灰,只求能与主人一并赴死。 深海之王稍稍挺直腰杆,一手持枪,血魔钳猛地将外壳掀至顶点,里面藏着一名叛徒。 公然判出珊瑚海的梨山鳐哪怕有了逃生机会,仍是不敢抬头,只是蜷缩在血魔钳内部,梨山鳐颤抖起来,欲言又止,深海之王没有问话,更不在意犁山鳐的背叛原因,只是干脆利落抬起手,一枪捅烂了这个叛徒的头颅。 当归墟再次宣泄出磅礴吸力,海底先是巨震一下,封印归墟入口的冰幕也断裂开来,传出一阵轰隆隆巨响的同时,海水再次扭曲了。这张冰幕是由深海之王以毕生修为凝练而成,坚硬程度完全不输于金刚不坏之身,甚至可以媲美辰林的半步天人体魄,但仍是抵挡不住归墟爆发出的滔天吸力。 深海之王猛地一颤,虽然归墟再度开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她根本无法接受,目光望向远处正在飞快下降的海面,没入归墟下的海水无边无际,珊瑚海几乎要被夷为平地,她煞费苦心部署的外海防线更是彻底消失,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就连一片水洼都留不住,哪怕是幸存下来的海兽也要沦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以后何去何从? 她的一双手臂坠入海中。 化作浓稠寒意,直奔归墟而去。 归墟像是铺了一层璀璨星河,熠熠生辉,寒光凛凛。入口处产生的巨大吸力一点一点消散,双袖空空的深海之王仅剩下一口气没有了断,她所能做的已是极限,但仍是眼神不甘,虽然又一次封印住了归墟,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不会给她太多时间,一旦归墟再次开启,不出半个时辰,整个珊瑚海都要荡然无存。 她身形向后仰去,倒在坐骑身上,轻声道:“我终究是力尽了。” “等我死了,就将我投入海面,要是海域恢复平静的话,就将我葬在这里,要是珊瑚海覆没的悲剧仍是无可避免,也把我放回海底,因为这座海域到底去哪里了,我也很想知道。你呢,去找我妹妹,代替我活下去。” 坐骑颤抖不止。 趁着归墟再次封印的时间,又有不少兽王带着族群逃出这个龙潭虎穴,本来休戚与共的家园俨然变成了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作为海域共主的女子不忍去看这一幕,只希望珊瑚海能够平复如故,再不济也要保住残垣断壁,总不能整座海域都付之东流! 她赌归墟会就此停下。 然而没有。 归墟的轰鸣声仿佛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来临,咆哮的大海仿佛在做最后的抵抗。 漩涡藏于深海之下,难以察觉,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俯视,都只能看到海面的风平浪静。但是归墟开启后产生的漩涡实在太过骇人,起初不过拇指大小,但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瞬间,体积就能暴涨数十倍,最后甚至能让整座海域都化为一个漩涡! 吸力之强可见一斑。 归墟不愧是海之底谷,哪怕吞没了大半个珊瑚海海域,都仍是没有止境,很难想象到底要多少海水,才能灌满归墟? 海水沉入归墟,其实就像是雨水汇聚成串,然后从屋檐上激流而下,仅是壮观程度,远远比不上诗经上说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只是水流量消失的实在太快,快得匪夷所思,几如大瀑暴垂而下,要比海水倒灌更加吓人。 虽然深海之王两次封印归墟,但仍是有大量海兽来不及逃生,在归墟入口,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生灵惨死,被归墟释放的吸力搅碎,深海之王也去迎接她的宿命了。 生于珊瑚海,死于珊瑚海。 但已经翻天覆地了。 血魔钳悲鸣一声,身形沉降入海,因为靠近归墟中央入口,以至于瞬间就被卷入漩涡内部。 只是在血魔钳殉主之前,有两道至强无比的气息靠近而来。 一个是仓促离开战场的走兽之王麒麟,另一个是辰林在剑道一途的好友,楚小实。 内海发生了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变故,作为走兽之王的麒麟自然是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哪怕正在养伤的剑修都不顾伤口撕裂,御剑赶赴内海,两人在半途而遇,没有大打出手,而是不约而同都有了退避之意,相安无事各自赶路,甚至仍有闲情逸致聊天,互通有无。 只是麒麟对眼前的景象一头雾水,剑修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大眼瞪小眼。 可当剑修感应到深海之王的气息,立刻翻脸不认人,一手抽剑作势对麒麟出手,在他身后,万重剑气滔滔,惶惶耀眼,贯穿而来,斩破天地。 麒麟周围一切角落,滚滚剑气规模如白浪滔天,全身皮开肉绽,剑修双眼之中的杀气不减反增,他在珊瑚海有两座洞府,外海内海各有一座,但却都被毁去殆尽。 所以他本就心情异常烦躁,深海之王坠入归墟之中,更是让他近乎发狂,整个人杀气滔天。 仍是以人形示众的麒麟怒喝一声,但不等他将周围剑气化去,剑修便是亲手持剑刺来。 麒麟虽然是走兽之王,但其实一直生活在珊瑚海附近,更是和鬼魅一样,偷师了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一手伸出,勾动身下海水,指指点点道:“本王知道你是辰林在剑道一途的领路人,但是在我看来,剑道完全比不上御水之术,何为杀伐,仅凭借手中的三尺青峰?御水之术,即重杀力,又重防守,只可惜本王学艺不精,但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没有想到,几乎整座珊瑚海都受到归墟的裹挟,海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下沉,控水,控得是任人掌控的无主水流,而不是如飞瀑落下的流量,换而言之,此时所控之水,是硬生生在归墟下抢过来的! 哪怕麒麟倾尽全力,都不能抽出丝毫海水,甚至感觉受到神秘力量牵引,身形反而在下降,他犹不罢休,本来想凝聚一张水幕阻挡剑修,但是已来不及,更是因为这个举动放弃了最好的防御时机,以至于一剑刺来,他没有任何阻挡。 但他气势如雷挥出一拳,只要剑修胆敢近身,就与其以伤换杀。 剑修对麒麟的反攻举动置之不理,不退反进,根本没有刻意躲避,任凭那一拳砸在腰腹,浑然不在意险些被拦腰截断的痛楚,这位剑修以杀力见长,体魄远远不如四大王者,麒麟那一拳砸下,近乎是要碎开他的肉身,要是再让麒麟得手一次,就算不死也要失去战力。 可剑修仍是一脸平静,在麒麟一拳砸在身上的时候,他的前冲身形瞬间向后爆退,身躯在半空弯曲如弓,但势若奔雷的一剑仍是点杀在了麒麟头颅上,霎时间鲜血溅射而出,麒麟痛吼一声,可竟是屏息凝神,放弃了以伤换杀,转而选择了全力死守。 剑修虽然只是五境中期的修为,更是被辰林重创,但出剑时的杀力仍是惊人至极,舍命一击下,连天人体魄都可伤! 虽然麒麟选择了防守,但剑修若是咄咄逼人,不是没有可能玉石俱焚,但最后多半是后者败下阵来,毕竟走兽之王只是陷入一时的劣势,随时都可能反败为胜。 但剑修不仅没有收手,势如破竹的气势,反而更甚了几分。他与珊瑚海渊源匪浅,当初踏入紫荒寻找药材,却遇到了重重危险,历经九死一生,最后还是被深海之王所救,后来就数十年如一日地待在珊瑚海,他早已将这座海域当成自己的家园,可是随着归墟开启,珊瑚海几乎不复存在,其实他心中的悲痛之情不比深海之王少。 目光低敛望去,大半座珊瑚海已经流入归墟入口,那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裂痕,深海之王也埋葬在了下面。 剑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以身作剑,冲撞而去。 纵九死而不悔。 将麒麟撞入海下。 要知道归墟呈现的吞噬势头愈来愈强,这个时候的漩涡,几乎覆盖整个海域! 整座海域都如龙卷旋转? 可想而知是有多么恐怖。 陷入漩涡、身体瞬间倒卷数百米的麒麟气沉丹田,怒喝一声,竭力摆脱归墟的裹挟之力,身形拔高,试图冲出海面。其实寻常五境修为的战力并不能抵挡住归墟的威势,但麒麟可是仅存下来的四大王者,再加上熟稔水性,以至于竟然慢慢稳定住了身形。 但剑修已决心慷慨赴死,与消失一空的珊瑚海一起遁入归墟,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找回深海之王。 于是化作一道长虹,再次撞向走兽之王。 这一次直接将其撞入归墟之中! 他尾随其后。 一日之内,四大王者陨落其三。 到此为止,四大王者全军覆没。 —— 温顺如绵羊的归墟终于还是拨转了,它仿佛成了咆哮的雄狮,把冤魂抛出深渊,无穷尽的灾难出现了,如海的泪水与如山的尸骨进入海之底谷,藤精树怪探出头来,孟婆在忘川桥超度亡魂,判官勾勾画画着生死簿,地府的强兵劲旅出动了,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世间,但是对珊瑚海域的苦难视若无睹。 —— 当珊瑚海仅剩下不到万分之一的时候,海之底谷的入口冲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地府神只,黑白无常。 他们等了一会,才把归墟彻底封印。 嘴角冷笑不止。 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几乎整座珊瑚海都被地府收入囊中,而且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这座海域百万年的积攒馈赠,其价值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何止是一夜暴富,简直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归墟。 有道是,天下之水,尽汇归墟。 地府神只感慨道:“归墟对于地府来说,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黑无常脚尖轻点海面,玩味道:“之所以留下一星半点儿珊瑚海,可不是大发慈悲,想给那海神留后,恰恰相反。地府静等你们繁衍生息,等到恢复往日那般生机勃勃大千气象的时候,归墟还会再次开启,到时应该不会再有深海之王傻乎乎送死了吧?” —— 珊瑚海如被一颗巨大的陨石砸下,凹陷坍塌出一个深坑。 然后仿佛有一场大雨降下。 雨水全部流入大坑中央。 而大坑外,就是枯竭的海底,干燥有如火燎,以至于寸草不生。 归墟的开启险些把整座海域给吞进去。 晚些时候,一道白色身影落在了一处干燥大地之上。 那个红衣女子。 现在身着缟素。 寒苦。 一抹煞白的寒苦。 她已卸甲。 她本该是下一任深海之王。 —— (有错别字请纠正) 第56章 借尸 原本白浪滔天大潮不绝的珊瑚海,绝大部分区域都已经变成了干涸荒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缓缓远离恢复平静的归墟,两人都是地府所供奉的神只,地位超然,但是从成为供奉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离开过地府,以至于对外界格外陌生,眼神都夹杂着几分兴奋。 只不过两人皆是身负任务,海之底谷与归墟本来用于镇压冤魂,由地府慢慢磨灭,但是因为归墟的开启,无数冤魂逃之夭夭,要想追回难如登天,这个烂摊子,最后落在了黑白无常两人身上。 虽然冤魂本身并无战力,不足以对地府神只造成威胁,但其实这份任务并不轻松,因为逃出的冤魂实在太多,难以计数,而且还能夺舍死去的兽王!这就意味着,地府神只需要与成千上万的兽王为敌! 黑白无常倒是心平气和,一点都不着急,仿佛在适应地府外的世界。白无常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道:“没想到归墟这么容易就封印了,虽然有孟婆传授法诀,但我们毫发无损,归墟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的可怕,反而可爱得很。” 黑无常淡然道:“归墟吞噬天下水泽,胃口很大,哪怕是天底下所有大江大河都塞入归墟,也不会被撑死,事实上,归墟的强度取决于水流量的多寡,换而言之,水流量越多,归墟越强,水流量越少,归墟越弱,所以当珊瑚海见底的时候,归墟就已经吃饱了,即将就要闭上嘴巴,所以散发出的力量不值一提,不然你真以为我们能够轻易封印归墟?如果是归墟最为狂躁的那段时间,以你我的实力,恐怕不等封印归墟,身体就被吸力搅烂,死无全尸。” 白无常沉吟道:“原来如此,难怪孟婆一开始不让我们上去,原来是在等归墟复于平静。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归墟好好的,可是这一任深海之王偏偏要炸开堤坝,这玩意儿可是用来镇压归墟的,如今的珊瑚海寸草不生,无数海兽流离失所,也不知那深海之王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海神。” 黑无常嗤笑一声,遮挡头顶阳光,继而面无表情说道:“与其操心她,不如想一想我们接下来的处境,这一次逃出的冤魂恐怕多达数万,但是它们被地府镇压了无数岁月,体质早已改变,阴气缠身,就算回到人间,它们也存活不了多久,但要是能寄宿在躯壳之中,又另当别论,所以我们所要解决的也是后者。” 白无常没来由大袖一甩,跳脚骂道:“该死的四大王者!该死的珊瑚海兽潮!因为他们的恩怨,这一次死了多少兽王,要知道冤魂夺舍的要求极其苛刻,必须魂魄尚存且生前拥有金刚体魄,本来放眼整座紫荒也暂时没有这么多的躯壳,但偏偏这一次死了这么多兽王,他们可都是冤魂夺舍的对象,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将这些死后被夺舍的兽王一一解决,麻烦了千百倍不止,等回到地府,我一定要找到四大王者的魂魄,找他们算账!” 黑无常皱眉道:“你别抱怨,事半功倍。” 白无常嘟了嘟嘴,闷闷不乐问道:“就算事半功倍,但最后还是没能完成任务该咋办?” 黑无常无奈道:“要是冤魂一心想逃,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很正常,我们就算没能圆满解决,想来孟婆大人也不会太过怪罪。你我临近飞升,还是不要沾染太多的人间世俗为妙。” 白无常还想说话,但黑无常没好气道:“闭嘴!” 白无常冷哼一声,随口问道:“你说为什么所有冤魂都只有镇压在堤坝下才有效?” 黑无常轻声道:“唯有归墟——万物的终结与归宿,才能长久的禁锢住它们,哪怕是我们这些地府神只,都拿冤魂没有办法。” —— 楚铭手持锋锐无匹的湛卢剑,走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以他的眼界认知,亲眼见识到了何为沧海桑田,自然是被惊骇得无以加复,一连几天怔怔无神,腹中还有严重的恶心感,源于凶兽死于归墟下的场面太过血腥,要比外海大战的战况惨烈百倍不止。 但楚铭并非一个一蹶不振的人,当初兽潮爆发,就有太多家破人亡的例子在他面前走马观花一般上演,楚铭虽然生出心理阴影,可是该吃吃该喝喝,日子仍是过得与往常一般无二,可内心其实十分压抑,好在遇上神通广大的鬼魅,让自己拥有龙王之身再加上五境战力,以前就是想都不敢想,楚铭的心情都开始逐渐转好。 楚铭掰开手指算了算,距离外围边境的兽潮爆发,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于楚铭来说,每一天都堪称是日新月异的改变,原本他每一个小境界的攀升都十分艰难,但仅仅是这短暂一年,境界几乎攀至圆满,距离破境只差一线。在外貌上的改变同样不小,褪去了稚嫩,五官愈发显得立体,原本矮小的身高更是在这一年突飞猛进,恐怕已经超过了牛重英,这让楚铭心中洋洋得意,愈发期待下一次与牛重英见面时的场景。 突然。 眼前出现一头猩红巨蝠,楚铭手臂青筋鼓起,一剑直刺而出,锋利的剑芒瞬间将巨蝠的身躯剖开,而剑势至刚,燃烧起阵阵火焰,巨蝠甚至连还手都做不到。 巨蝠没有动静之后,鬼魅啧啧称奇道:“果然是冤魂,本来几乎是不死之身,但是因为一直处于极阴之地,故而十分惧怕阳气,记住了,下次遇到冤魂,直接以至烈剑招打杀即可。” 顿了一顿,摇头道:“如果冤魂不主动为难我们的话,那自然是相安无事比较好。” 楚铭挠挠头,疑惑道:“冤魂到底在哪?” 鬼魅解释道:“冤魂虚无缥缈,一般而言是烟雾状,没有杀伤力可言,但大多拥有夺舍本领,,你现在遇到的活物,多半就是被冤魂夺舍后重现于世的躯壳。” 楚铭皱眉问道:“这和诈尸有什么区别?” 鬼魅笑道:“借尸还魂,不过如此。” —— (没动力) 第57章 还魂 四大王者死亡殆尽,紫荒中的至高战力已经所剩无几,兽王朱厌算是一个。落水的鬼魅几乎影响了这座世界,朱厌本来可以置身事外,但天生好战的性子使得他不愿错过任何一场机缘,屡败屡战,从龙族领地离开之后,他没有休息太久,便与五彩祥云联袂来到了珊瑚海附近。 朱厌目光毫无波澜,抬头看了一眼半空,喃喃道:“两年前有位强者跨界而来,这会儿坟头草都应该有一丈高了,只不过这个人心地善良,留下了三份宝物,本来有两份宝物都要被本王收入囊中,可最终却是阴差阳错与其失之交臂,这最后一份宝贝根据推测,十之八九坠落在了深海之王所在的海域,只是......” 这个时候有阳光缓缓覆盖而来,只是再也没有波光粼粼的耀眼海面了。 朱厌弯下腰,捧起一把浊土泥沙,缓缓向前而行,神色顿变。 哪怕朱厌也忍不住惊骇欲绝,甚至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四大王者除去深海之王外,洞府领地都距离珊瑚海不远,甚至近在咫尺,朱厌虽然一直活跃在内围边缘,但对于珊瑚海的熟悉程度,其实并不弱于三大王者,他不止一次大驾光临过这座海域,甚至深入到了飞禽之王都没有去过的区域。 虽然他对这座海域并没有太多感情,起码不会像剑修那样心甘情愿赴死,但仍是忍不住百感交集,双目之中更是出现一抹恍惚。 朱厌望向生灵涂炭的大地,闭上眼睛的同时,掌心粉末飘然洒下,轻声道:“深海之王,别来无恙。” 朱厌停下脚步,睁开火眼金睛,目光落在更远处,久久没有收回视线,传闻火眼金睛可以看破阴阳两界,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地府一直藏在珊瑚海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开启火眼金睛的朱厌对此仍是一无所知,他试图追根溯源,找到珊瑚海消失的真正原因。 但珊瑚海的消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朱厌呆呆站了一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但他的耐心相当之好,守株待兔一般坐了下来,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朱厌终于站了起来,身下的五彩祥云一掠而出,下一刹,就轰然撞向了一头五境兽王,朱厌一跃而起,五彩祥云则是迅猛下降,势头与朱厌恰恰相反,死死压住了这头作势逃出珊瑚海的兽王。 朱厌眼神阴沉,火眼金睛洞察之下,兽王身上的异样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抹璀璨火光从瞳孔迸溅而出,熊熊烈火骤然溅起,烧得兽王撕心裂肺大吼咆哮,仅仅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兽王就彻底失去气息,而且还被烧得面目全非。 朱厌松了一口气,朝着珊瑚海内走去。刚才的兽王不过是一具尸体,但是有地府冤魂寄宿其中,类似于东阳国修真界的夺舍,以自身出窍元神钻入他人躯壳,鸠占鹊巢,与借尸还魂也有相似之处。 朱厌陷入沉思之中,凶兽因为魂魄薄弱,并不具备出窍夺舍的本事,反而人族生来三魂七魄,所以夺舍几乎是人族修士的专利,但化形后则与常人无异,不但很难再被奴役控制,而且具备夺舍人族修士的本事。 要知道整座紫荒都是凶兽的家园,如此一来,只有化形后的凶兽才具备夺舍的本领,但恐怕整座紫荒都不过百,朱厌继续前进,一天之内,连续遇到数十头遭遇夺舍的兽王,放眼整座紫荒,拥有这种本领的兽王都是少之又少,可如今仿佛成了人人都会的小把戏,朱厌感到不可思议。 朱厌一头雾水,眯起眼睛沉思,突然把头一扭,五彩祥云如通灵犀,骤然间冲向远处,与此同时,本该死在海神之力下的辰林再次出现在了这座海域,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危险,竖起双臂作势抵挡,刹那之后,堪称削铁如泥的五彩祥云撞在辰林身上,有如汩汩海浪向前翻滚。 辰林不愧是半步天人体魄,在五彩祥云冲撞之下,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将五彩祥云撞散开来,云海弥漫而出,好似与辰林融为一体,身上变得一片绚烂。 辰林身躯一震,试图冲出云海,但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朱厌曾经有过一句自嘲,在还未遇到五彩祥云之前,本王谁都打不赢,谁都跑不过,但是与五彩祥云合力之下,便是战无不胜的唯一兽王! 作为兽王坐骑,五彩祥云可不仅仅只会赶路,其实具备相当恐怖的杀力,滚滚云海自行旋转画圈,和归墟开启时产生的漩涡,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条无比绚烂的龙卷。 搅碎一切! 辰林陷入艳丽龙卷之中,只得气沉丹田,先是保持身形稳定,然后毫不犹豫向外突破,一拳接一拳,拳拳砸在龙卷之上,每一拳都蕴含排山倒海之力,再加上天人体魄的加持,显得格外势大力沉,拳印落在充沛云海塑造的龙卷上,仿佛是砸的是棉花。 在辰林只差一线就能冲出龙卷的时候,脸色狰狞的朱厌一拳激荡而出,掀起一阵阵狂风,刚刚起拳就已经蕴含风雷之势! 朱厌作为紫荒当中数一数二的兽王,战力自然不容小觑,不过最让朱厌引以为傲的则是体魄,虽然比不上辰林的半步天人体魄,但却有专门的炼体之法淬炼,号称强过所有金刚不坏之身,再加上他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路子,一拳砸下,哪怕是辰林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仓促之下侧开脑袋,双臂交错至头顶试图阻挡。 虽然成功挡下这一拳,但是险些双膝下跪,辰林挺直腰杆,飘然向后滑去,虽然挣开五彩祥云,但朱厌哪里可能轻易放过他? 朱厌蔼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问道:“辰林,怎么连你也被夺舍了?” 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嘴角流出白沫。 朱厌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要知道紫荒拥有夺舍本领的兽王堪称凤毛麟角,更何况这一次珊瑚海兽潮,起码死了半数兽王,同理,掌握夺舍之法的兽王损失惨重,更加显得寥寥无几。但是一路行来,朱厌见过了太多遭到夺舍的兽王,如此一来,只能解释为有一些“脏东西”进入战场捡漏,连辰林都深受其害! 火眼金睛注意到辰林胸膛上的伤口,此处曾被海神之力重创致死,伤口仅是瞧着就觉得很是吓人,火眼金睛何其敏锐,朱厌喃喃道:“本来还不相信你会被杀,但是见到了这伤口,看来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是谁能杀你?” 还未等朱厌如何出手,辰林自己就自乱阵脚,不断吐出白沫,身形一阵晃动直至跌倒,伸出手在空中勾勾画画,口中还有鲜血流出,仿佛走火入魔了。 朱厌用火眼金睛仔细观察辰林的身体,才发现异样。 刚才遇见的兽王,大多只被一位冤魂夺舍,但是在辰林体内鸠占鹊巢的冤魂,却足足有五位!朱厌只觉得不可思议,夺舍在东阳国修真界倒是不足为奇,但在兽王遍地的紫荒却是稀罕得很,辰林死了还能变成花朵不成,不然如何能够招蜂引蝶同时引来五位冤魂夺舍? 朱厌双拳微微握紧,这个时候有五道冤魂正在奋力争夺辰林躯体的控制权,争得头破血流,朱厌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反而是抓紧时间趁人之危,他两手空空身形前冲,聚而不散的五彩祥云,突然炸裂开来,飞出一杆巨大长棍,朱厌伸出手,接住了藏于五彩祥云内的兵刃,以更快速度冲向辰林。 在这个危机关头,辰林体内的五位冤魂骤然之间变得齐心协力,不再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专心致志对抗眼前的朱厌,只是没有正面对抗,而是向后撤去。 鬼魅曾经说过,死物要比活的更加好用,此言不虚,被夺舍后的辰林,近乎是拥有了不死之身,只要体内的冤魂没有被抹去,这具躯体就不会轻易倒下,更是完全不用在意体力消耗与身上伤势。 第58章 云海战场 之前归墟开启的时候,曾出现过诡异一幕:冤魂夺舍兽王之后,冲出海之底谷。 要知道冤魂本身虚无缥缈,有形无质,所以不用惧怕归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夺舍之后相当于有了肉身,几乎与常人无异,于是当冤魂占有一具躯壳之后,便要全盘接纳归墟的吞噬之力,稍不小心就有重新坠回海之底谷的风险。早在归墟还未关闭的时候,失去自我意识的辰林就凭借一己之力远走高飞,不仅逃脱了海之底谷,还马不停蹄一口气跑出了几千里,之所以能创造这个奇迹,就是因为被冤魂夺舍后的辰林,不知疲倦不惧疼痛,以不可思议的耐力离开归墟的裹挟。 但辰林的战力明显下滑,对决朱厌没有半点优势,被一棒掀翻,倒在了朱厌脚下,而且还砸出一个大坑。 朱厌弯下腰,举起双手,手起拳落,天人体魄虽然很难毁去,但整个身躯都陷入地面的辰林,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全身上下响起一连串骨骼断裂的咔嚓作响声,数次试图起身,只是还未站稳,就又被锤倒在地,身体不断撞向地面,撞碎出一张覆盖方圆数十丈的蛛网,网内参差错落,流淌着水陆双栖之王的乌黑血液。 朱厌每锤下一拳,蛛网向外的蔓延程度就会增加几分,从辰林身上流出的鲜血也是愈来愈多,以至于充斥了整张蛛网! 可谓是惨到了极点。 但辰林仍是面无表情,受到的伤害仿佛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微不足道,但其实已经有诸多经脉处于断裂的边缘,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伤势之重可见一斑,只是冤魂感受不到丝毫痛感,故而能够对此视若无睹,浑然不用在意经脉撕裂的痛楚,除此之外,还有不熟稔这具身躯的原因,再加上冤魂都想争夺这具身躯的控制权,以至于迟迟没有做出反抗。 朱厌咆哮道:“你没有痛感!” 这句话看似简单,但对于朱厌来说却如五雷轰顶,没有痛感,意味着辰林到死之前,哪怕受到再严重的重创,都不会损失太多战力,只要在体魄没被摧破的前提下,甚至仍旧可以保持巅峰态势,如同一具傀儡。要知道朱厌的战斗方式是纯纯粹粹的角力,战力从头到尾其实下滑严重,此消彼长之下,如何斗得过辰林? 朱厌一咬牙,不仅没有收敛拳势,反而更加咄咄逼人,根本不在意消耗,面对本就难以杀死的辰林,他必须倾尽全力,但是如此一来,也很容易将自身陷入不可挽回的险境,只不过朱厌无暇顾及太多,正好辰林体内的冤魂也有拼死一战的想法,一个地龙翻滚,避开朱厌的拳势,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来,以无所畏惧的姿态直勾勾盯着朱厌。 作为与地府不共戴天的冤魂,哪怕夺舍了昔日的水陆双栖之王,它们的处境仍是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安全,黑白无常这两位供奉神只已经离开地府,前去缉拿逃出归墟的漏网之鱼,按理说刻不容缓,冤魂应该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对,但是辰林的这具躯壳太过稀罕,即便在四大王者之中都是独占鳌头,以至于成百上千的冤魂都想要争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反而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是眼下,自投罗网来了一具上好躯壳! 朱厌! 若是同时拥有辰林与朱厌的战力,那么冤魂的阵容将会前所未有的强大,就算不敌黑白无常,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更为关键的是冤魂内部本就分配不均,使得辰林的躯体不仅没有提供便利,反而成为了累赘,让五位冤魂变成一盘散沙,极大程度上影响了逃遁速度,如果能将朱厌化为己有,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朱厌可以媲美走兽之王,所以只要冤魂的这个计划成功,就能同时拥有水陆双栖之王与走兽之王的战力,哪怕见到黑白无常,也可以横着走,甚至一怒之下夺舍地府神只,不断做大做强,最后杀回囚禁它们千万年的地府,释放仍在遭受囚禁的冤魂! 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辰林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站起之后,反手握住朱厌右掌,重重一拧! 朱厌庞大如山的身躯险些跪下! 朱厌疼得眼泪直流,辰林一个腾空跃起,直接抓起朱厌庞大如山的身体,然后重重丢向地面,砸出一个巨大深坑,五彩祥云有心护住,可辰林已经震怒,十指之间蔓延出十道剑光,切割五彩祥云,急于找回场子的朱厌龇牙咧嘴,亮起火眼金睛,仅是一个眼神,就能爆发出匪夷所思的杀伤力! 尚在半空之中辰林身躯一歪,被火眼金睛伤得不轻,朱厌双膝一曲,身形暴起,试图徒手抓住辰林,顺便营救五彩祥云,但是辰林身形猛然拔高,朱厌穷追不舍,随之飞起,辰林一脚踩下,正好踩在朱厌头顶,一脚之下,朱厌竟是头破血流,与五彩祥云一同狼狈逃窜。 朱厌见好就收,整个身体横移出去,明知是对牛弹琴,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辰林,珊瑚海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被夺舍?!” 辰林血肉模糊的脸庞焕发出一抹光彩,张开嘴巴低声嘶吼,声音异常尖锐,更是显得咿咿呀呀模糊不清,但却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恨意透出,冤魂之所以被称作冤魂,正是因为心有怨气,刚才被朱厌狠狠揍了一顿,虽然没有丝毫痛感,可无疑也让它们更加愤怒。 归墟关闭距今已有十来天光景,冤魂的适应能力极强,勉强能够控制这具躯壳,双腿踩地,一发力,整个身躯都随之弹射而起,如一枚流星划过半空,朱厌倒抽一口冷气,明知辰林打算玉石俱焚,但还是选择迎难而上。 “桀桀桀!”辰林撑开了洞天。 更让人惊讶的还是辰林的体魄,先前海神之力入体轰炸之下,几乎全身经脉穴窍都被炸开,伤口直到现在仍是惨不忍睹,足以引以为傲的体魄更是彻底崩碎,本该身躯脆弱如白纸,但在朱厌倾力出手下,起码肢体没有断裂,体魄甚至要比之前更强。 冤魂修复了他的体魄? 洞天之中,探出黑蛟。 蟒化蛟。 冤魂夺舍之后,体魄竟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共有八头巨蛟以潮水之势冲出洞天,对着朱厌绞杀而去,试图率先赢得先手,朱厌怡然不惧,目中充满了轻视,甚至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身旁五彩祥云自行散开,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在巨蛟冲荡而来的时候,看似柔软的祥云主动与其碰撞,响起了嗤嗤作响的刺耳声音。 五彩祥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磨灭巨蛟身躯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外扩张,拉伸成为云海,铺满了方圆数里大地! 云海战场! 第59章 沧海桑田 处于云海战场之中,毋庸置疑是对朱厌更为有利,所以辰林没有久留,不顾代价也要撤离这座战场,洞天内倒灌出数千缕锋芒毕露的剑气! 辰林有将剑气存放于洞天内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本来是一张底牌,哪怕面对深海之王的追杀,都还是竭尽所能保留了一些剑气,不曾想至死都没有用上,反而是被冤魂全部宣泄出去。 云海内有数千道剑气纵横交错,锋芒毕露,云海瞬间变成坑坑洼洼的模样,支离破碎,触目惊心。 但是转瞬过后,云海向内合拢凝聚,层层压缩,堆积汇聚之下,哪怕是水陆双栖之王的剑气也被碾碎,然后退回朱厌身躯充当甲胄,流光溢彩,宝相庄严。 但在彻底回到朱厌身上之前,略作转折,一抹璀璨长虹如大江流淌,经过辰林的时候,激撞出了圈圈涟漪。 五彩祥云竟是将辰林弹了出去。 朱厌冷笑一声,手中长棍一砸而下。 砸得辰林全身一颤,单膝跪地,嘴中吐血不止,但辰林仍是斗志昂扬,感受不到丝毫痛感与疲惫。 朱厌抽回长棍,转而睁开明亮无比的火眼金睛,目光流转纯阳之力,冤魂在地府不知被囚禁镇压了多少年,潜移默化之下,体质阴寒不可见阳光,最是惧怕纯阳之物,火眼金睛据说是真火淬炼而成,所以在火眼金睛照耀之下,一切冤魂都要灰飞烟灭。 只是辰林之前就是半步天人体魄,虽然被海神之力摧毁,但冤魂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体魄重新恢复,肉身强度甚至更甚于以往,火眼金睛虽然有压制作用,但在天人体魄的守护下,冤魂仍是毫发无损。 不愧是水陆双栖之王的躯壳,面对朱厌根本不落下风,这让冤魂又惊又喜,忍不住感叹真是捡到宝了,要是再将朱厌夺舍,岂不是天下无敌? 辰林尖叫出声。 身后八口洞天,巨蛟齐齐嘶吼。 下一刹,辰林挺直腰杆,而朱厌则是向后倒退而去,转瞬间与辰林拉开数百米距离,朱厌眼角余光之中,从洞天冲出的巨蛟仍在阴魂不散冲荡而来。 巨蛟体质阴寒,以至于火眼金睛才稍稍看了一眼,就瞬间魂飞魄散,消失得一干二净。 火眼金睛全开之后,整座天地都变得炙热许多,如同回到了数个太阳的远古时代,辰林身上渗出密密麻麻的黑水,其实是溶解的皮肤所化,甚至一抹病态神色涌上辰林脸庞,要知道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从本质上而言就是一具傀儡,不会有任何异样神色才对,但是火眼金睛的威力太过恐怖,辰林哪怕死去多日,都仍是受到肉眼可见的影响。 朱厌站住身形,炙热如火的流光不断从他眼中连射而出,这一场流光雨覆盖在辰林头顶,然后主动炸裂开来,伴随着绵绵不绝的轰鸣声,形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辰林全力突围,身形如虹冲出火海,虽然逃出生天,但却是以一瘸一拐的姿态,显然伤势不轻。 朱厌的火眼金睛黯淡下来,气喘吁吁,如此连续密集的使用火眼金睛,当然是消耗巨大,而且周围的炎热环境,也让朱厌有一种避暑洗澡的冲动,然而方圆千万里没有一点水流,朱厌就是想解渴都做不到,不由得骂娘一声,同时更加好奇珊瑚海为何会消失。 朱厌怒喝道:“快点过来让我搜你的魂,不然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还有那份宝物,也交出来,我就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辰林眼神阴沉,朱厌的火眼金睛恰好克制冤魂,如此一来,夺舍难度将会拔高数倍,这让冤魂有些灰心丧气,若是能够占据兽王朱厌的身躯,自然是求之不得,冤魂被地府镇压了无数岁月,除了怨恨之外,却也对地府的神只供奉十分熟悉,因为事发仓促,地府没能第一时间追捕这些逃出生天的冤魂,至于后续会派哪位神只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就不得而知了。 但地府神只可都是六境战力,这个境界并没有前中期之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飞升离开,常理而言,突破六境以后,只需几年时间沉淀,就可以去往新的世界。不过地府神只责任重大,所以都在刻意压制修为,以此延缓飞升离开的时间。 仅仅只有一个水陆双栖之王,根本不足以与地府神只为敌,要是再加上朱厌的话,虽然不足以改变大局,但处境确实会好上太多。事实上,冤魂之间并不排斥彼此抱团,更何况他们面临共同一个敌人,既是远在天边的地府,又是近在眼前的兽王朱厌。 这两位兽王心中都有速战速决的想法,后有追兵的辰林不得不快速离开此地,避免被黑白无常就地正法。朱厌则是忌惮辰林的天人体魄,在没有痛感的情况下,哪怕遭遇重创,损失的战力都不算太大,慢慢消耗下去,朱厌的劣势只会愈加明显,所以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决一死战。 朱厌拥有火眼金睛,也是紫荒中第一个察觉到鬼魅跨界的兽王,那三份宝物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短暂拥有过,故而宝贝的价值他再清楚不过,才会锲而不舍地用命争夺。 然后就出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 身披五彩祥云的朱厌与八头巨蛟环绕身体的辰林对撞而冲! 以金刚体魄硬撼天人体魄! 这个时候,一直追查辰林踪迹的楚铭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此地,朱厌出场堪称锋芒毕露,毫不遮掩气息,与辰林的交战更是声势巨大,风雷激荡,楚铭不会错过这个热闹,只是对于朱厌的出现,就连鬼魅都大感意外,珊瑚海距离龙族领地有多远?当初鬼魅不惜动用羽毛的力量赶路,就是为了能不错过这场大战,足可见路程遥远,没想到朱厌仍是跟了上来,楚铭啧啧称奇,敏锐注意到朱厌的面色都憔悴许多。 鬼魅轻咦一声,当初三只羽毛飘然落下,落在三处,虽然都在紫荒,但每一处都间隔千万里之远,哪怕是鬼魅都觉得分身乏术,前两处朱厌已经去过,如何还能找到第三处?仅凭借火眼金睛? 哪怕是天人感应,也不行啊。除非鬼魅跨界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而且朱厌记住了三份宝物掉落的位置,再凭借火眼金睛补缺补漏,抽丝剥茧,寻找蛛丝马迹,最终来到已经天翻地覆的珊瑚海。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楚铭之前一直在注意深海之王与辰林的对峙,所以知道最后一份宝贝,已经被辰林所得,故而才会进行追击,可朱厌与辰林为何会大打出手?难不成以前就有仇?楚铭对此一无所知,鬼魅没有深究其中缘由,感慨道:“五彩祥云跟了朱厌这种主人,真是一天都不消停,不仅是朱厌面容疲惫,就连五彩祥云都消瘦许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瘦成皮包骨头。” 楚铭闷声道:“要是让我收服五彩祥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着,闲暇之余再去镇压狐媚。” 鬼魅狐疑道:“镇压狐媚做什么?” 楚铭脸色微微红润,鬼魅嘿嘿笑道:“你终究是被之前遇上的那头狐媚勾走了心,怕是还动了情,也对,狐媚是何等诱人,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上至八十岁老妇下至十六岁淑女,是倾国倾城还是人老珠黄都随你挑,声音更是婉转悠扬,胜过天籁之音,十头狐媚就抵得过后宫佳丽三千了,就是有点伤身体,其余的都很不错。” 楚铭咽了咽唾沫,嘀咕道:“你也好这口?” 鬼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摇头道:“我身体虚弱得很,以至于狐媚都看不上我,倒是你这个童子身十分有诱惑力。我知道有一处盛产狐媚,之后可以将你丢进去,打进狐媚内部。” 楚铭重重咳嗽一声。 鬼魅叹气道:“那朱厌脾气暴躁,但是五彩祥云能离开却没有离开,忠心程度可见一斑,所以你就别打五彩祥云的主意了。”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朱厌,皱眉道:“这位兽王可是熟面孔了,看来我们很有缘。” 鬼魅皮笑肉不笑:“纯纯粹粹是对我的宝物念念不忘。” 楚铭好奇问道:“你那宝贝就这么好,不仅吸引来了四大王者,还让兽王朱厌都对此趋之若鹜?” 鬼魅摇头道:“这一次的兽潮之所以如此恐怖,是因为四大王者之间的争斗,我的跨界举动更是犹如火上浇油,加重了兽潮的混乱程度,而且还引来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朱厌。” 楚铭狐疑道:“朱厌对被夺舍的水陆双栖之王动手,难不成是因为发现了最后一份宝贝藏在他身上?” 鬼魅轻声道:“有这个可能。到了水陆双栖之王这等境界,身体穴窍自成一方小世界,只不过小世界的壮观程度,又与境界息息相关,而且极其苛刻,以至于哪怕到了飞升境,小世界仍旧是死气沉沉寸草不生,只能用来储存宝物而已,但即便再荒芜,我们也无法得知穴窍内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但是朱厌可以,你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像是在瞅媳妇。反正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朱厌已经成了辰林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或许可以一起群殴水陆双栖之王。” 楚铭试探性问道:“那你觉得哪一尊兽王能赢?” 鬼魅缓声道:“这位水陆双栖之王被冤魂夺舍之后,没想到实力不减反增,多半是得到了冤魂的帮助,之前水陆双栖之王的体魄已被深海之王摧毁,更是重伤致死,但是此时体魄已经恢复如初。事实上,体魄崩溃往往是由于经脉尽断,故而恢复体魄的办法就是修复经脉,难度不大,只是需要庞大的能量而已,可冤魂肯定没有这份力量,那只羽毛还在水陆双栖之王身上,要知道那份羽毛的能量近乎满溢而出,十分容易被吸收调取,难不成羽毛上满溢的能量被用来修复体魄了?这可是我的千年道行!” 说到最后,鬼魅一阵心疼,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辰林为何能够修复体魄,只是鬼魅没有盖棺定论,话锋一转说道:“水陆双栖之王,生前一直洋洋得意的其实是剑术,杀伤力极其惊人,但是被冤魂夺舍后,没有半点剑仙风采,与之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所以体魄虽然已经恢复,但其实杀力大大下降,整体战力远远不如之前,谁胜谁负不好说。” 楚铭目光游走,继续看戏。 只听轰隆一声! 两尊兽王对撞而冲之后,身形惧是如同断线风筝向后倒飞而去,但是才刚刚落地,便迫不及待起身再战,气势汹汹。 虽然没有动用兵器,但筋骨之间的碰撞,对身体的损伤无疑最大。 大地之上,朱厌再次迎头而冲,哪怕双臂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但气势仍是显得势如破竹,裹挟着难以想象的排山倒海之力,轰然撞向水陆双栖之王的天人体魄! 辰林更不会爱惜这具身体,化虹一掠而出,他已经全身血肉模糊,而且背后的洞天也出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摇摇欲坠,洞天内的八头巨蟒也是一蹶不振,奄奄一息。 显然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处境更加堪忧。 但仍是决定给予朱厌迎头痛击! 这一次倾力对撞,两尊兽王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倒飞出去,而是僵持在了原地,互相一发力,就肉眼可见对撞出一阵滔天气流。 这股气流之大,以至于给人一种狂风暴雨的错觉,刹那之间,大风吹拂,声势如同雷鸣,甚至大地都在震动不止,一度出现了飞沙走石的场景,很难想象不久前这里还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浩瀚海域。 如鬼魅所说,辰林的体魄虽然恢复,但整体战力下跌严重,以至于相比之下,反而朱厌伤得更轻,不过辰林因为没有痛感,所以哪怕经脉尽断也不会撤下一分力道,自然显得更加强势。 但朱厌咬牙之下,将辰林推得一阵踉跄后退,每后退一步,就有轰隆隆的巨响,在两尊兽王身上回荡开来。 朱厌抬起近乎断裂的手臂,摁在辰林头颅上,试图将整个脑袋都给捏碎。 哪怕被冤魂夺舍,辰林一张脸庞仍是变得狰狞至极,可想而知承受了何等剧烈的疼痛。 身后八口洞天,蛰伏的巨蛟如同魔道巨擘豢养的远古魔兽,疯狂飘荡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撕咬朱厌。 朱厌不甘示弱,五彩祥云凝聚在其脚下,继而如暴风雪滔滔卷出,宣泄出阵阵翻江倒海之力,以至于如同远古魔兽的大蛟都被这阵烟雾慢慢磨灭。 冷眼旁观的楚铭忍不住问道:“这两尊兽王用的都是什么手段?” 鬼魅平静道:“水陆双栖之王在体魄修炼上接近天人,除了天人感应外,还将穴窍化作体外洞天,要知道穴窍本就有储存之用,洞天更是如同一个小世界,哪怕是灵物也可以豢养,所以栖息在洞天的巨蛟并非死物,反而有血有肉,战力堪比一头普通兽王,可是根本不够看的。五彩祥云更是不凡,至少为朱厌增添了三分战力。” 这一次对撞,竟是朱厌轰然撞飞了辰林。 辰林如同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落地后仍是意犹未尽地翻滚数百米,地面上堆积着暴露在烈日下的珊瑚滩,与他身体接触的部分都被瞬间碾作齑粉,最终他整个人都嵌入一块海底巨石当中,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辰林无力挣开巨石,身后隐藏在洞天内的巨蛟嘶鸣而出,咬住辰林四肢,发力拖拽而出,彻底离开海底巨石。 辰林虽然不会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感,但一阵踉踉跄跄的步伐难以掩盖他的虚弱无力,血肉模糊的脑袋甚至都转动不了,他颓然低首,双眼猩红至极,从洞天中冲出的大蛟更是将他衬托得更加阴森悚然。 辰林咆哮一声,再次冲向朱厌,与之前相比,已经失去了那种势如破竹的强悍之感,但在辰林的直撞路线上,任何一名五境以下的兽王都要被活生生撞死,仅论杀力,已是不输用剑之时的状态,只不过这种攻击方式损人不利己,可是能在最快时间分出胜负,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五彩祥云裹在朱厌身上,尽量为其形成防御,代替甲胄之用。朱厌的双眼已是被血水模糊,露出呆滞眼神,朱厌伸手抹去血迹,但血污无法抹去,反而更加明显,五彩祥云便好似一条手巾敷在伤口,将血污一一擦拭,朱厌双眼恢复清明。 朱厌深呼吸一口气,在与辰林相撞之前,喃喃道:“一路有你。” 两道长虹,一撞而过,霎时间如天崩地裂,这两尊兽王都是时空长河下游最顶尖的强者,仅差一线距离就逼近飞升,仅是相撞后激荡出去的气流,就如同海啸翻滚,东阳国赖以为重的精锐甲士,号称人人可敌筑基修士,但在这股威势下,板上钉钉会落得一个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下场。 两尊兽王的身形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后爆退,脸庞乃至全身的肌肉都扭曲了,朱厌更是痛苦到了极致,全身穴窍在后退的同时,纷纷爆裂开来,炸出一团又一团光芒,经脉断裂时的声音如同雷声闪过,不断加重朱厌的受伤情况。 虽然归墟几乎吞没了整座珊瑚海,但却远远没有到夷为平地的程度,海底仍有不少兽王居住的洞府遗留下来,辰林倒退途中,撞碎了数座好似建筑的物体,一退再退,直到退出万米之外,才堪堪停下身形。 朱厌的喘息声沉闷如雷,面色呈现出精疲力尽后的颓废,辰林虽然神色如常,但身体损伤严重,虽然不至于体魄崩溃,可对于接下来的逃生肯定会有所影响,再加上与朱厌对战的气息太过明显,黑白无常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要是再被抓回地府,必死无疑! 朱厌虽然处于上风,但却没有趁机重创辰林,显然也是想暂作调息,缓一口气。这位兽王并不清楚归墟在不久前曾开启过一次,更不知道辰林为何会被夺舍,但想要明白前因后果其实不难,施展搜魂之法即可。 朱厌缓缓前行,一身金黄的皮毛已被染成血红,这位兽王虽然好战,但却也爱惜生命,当然不会为了所谓的机缘送死,从时空长河中游飘落的三份宝贝,他都有争夺,前两次几乎都是擦肩而过,哪怕是他也有些心灰意冷,执念反而减少许多。 从龙族领地离开之后、在来珊瑚海的路上,兽王其实已经释然许多,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心中无憾,但当看见形同陌路的珊瑚海,几乎是被震惊得瞠目结舌,心中再也难以平静,珊瑚海虽然并非他的家园,可仍是感到一阵揪心,就像是一件稀世珍宝碎裂销毁,哪怕是别人的宝贝,也会觉得十分可惜。 其实一路上遇见的兽王,都是归墟开启的亲历者,只是魂魄都已被冤魂蚕食殆尽,以至于根本无法进行搜魂,辰林的魂魄虽然也在被多位冤魂蚕食,可他终究是大名鼎鼎的水陆双栖之王,魂魄强大,哪怕被多位冤魂蚕食,都仍是没有烟消云散,故而朱厌想要赶在辰林魂魄消散之前,进行搜魂。 如此一来,就能知晓珊瑚海到底遇见了何等浩劫,才会沧海桑田。 这才是朱厌坚持至今的原因。 五彩祥云加身的朱厌挺直腰杆,怒喝道:“滚出这具身体!” 这一次是最为猛烈的攻势,两尊兽王都不约而同退出万米之外,才开始冲锋,有足够的时间将战力攀至顶点,在此之前,已是对撞了百次之多,每一次都如同泰山相撞,让天地为之摇晃的同时,斜坠落地,复尔起身,继续在烟尘四起中发动攻势,这一次更胜以往,大有玉石俱焚之势,确确实实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两位兽王贴地冲锋之下,各自向前撕开一层海底地皮,并且沿途烧出一股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直达天际,仿佛是烽火狼烟,珊瑚海以前哪里能看到这种景象,朱厌仍有闲情逸致感慨一声:“深海之王绝不会让海域变成这个样子,看来她已经死了。” 朱厌心神回到战场之上。 不过速度快到极致之后,整个身体就开始呈现无根浮萍的柔弱之感。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碰撞,将是最为猛烈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要么一绝生死。 要么高下立见。 但最后辰林的身形稍作停顿,然后轨迹猛一偏移,恰好和悍然提速的朱厌擦肩而过,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朱厌回头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嘶吼,已经怒极,还未彻底消散的余力带动他不断惯性向前移动,一如当年龙族,以屁股落地的姿态一路飘飞前冲,即便到了最后,这股即将消散的惯性摩擦力如都如同雷声大震,能够燃烧出燎原烈火! 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没毛。 有火。 意犹未尽的楚铭大感失望道:“这就不打了?” 鬼魅叹气道:“寄宿在辰林体内的冤魂,还指望用这具身躯逃出生天,避开地府的追杀,之所以留下来与朱厌缠斗,十之八九也是顺水推舟看上了朱厌的躯壳,真是好大的野心,竟然要同时拥有水陆双栖之王和朱厌的战力,只不过战况胶着,冤魂的计谋很难得逞,两败俱伤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局,于是见好就收,起码保住了水陆双栖之王的身躯,不至于一无所有。” 楚铭好奇问道:“我们要何时出手?先前得到了神凰的内丹,足够补充后续修为,所以接下来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太过在意消耗,对了,地府要捉拿冤魂,说不准也会来争夺辰林的身躯,那时必将更加麻烦。” 鬼魅无奈道:“朱厌全身心投入对战的时候,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这会儿朱厌没有继续追击,恐怕已经发现我们了。” 楚铭眼神顿时有些惊愕,就在此时,有一片薄软光团一闪而逝,见势不妙的楚铭果断后撤,不让五彩祥云近身,只是分心扭头看了一眼辰林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 对于朱厌来说,最后一份宝贝已经无足轻重,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珊瑚海到底经历了什么,其余一切索然无味。又或者说这座海域的惊人变化,让这位兽王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扑在探寻前因后果上,兴许在他眼中,仅是这件事的真相就胜过无数宝物机缘,以至于鬼魅两千年修为凝练的羽毛都被抛之脑后。 深海之王两度封印归墟,为大量海兽争取了逃生机会,所以幸存者虽然不多,但不至于没有,可朱厌一路行来,只看到了被夺舍的兽王,没有遇见一头活物,故而楚铭的出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朱厌猛然间起身,不再去看辰林的逃跑路线,目光转而凝视在楚铭身上。 紫荒内围有人族部落,鐅族,他倒是略知一二,所以惊讶过后,神情平静,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铭没有回答,身形一闪而逝,追向如同惊弓之鸟的水陆双栖之王,虽然朱厌此时身受重伤,哪怕有五彩祥云竭力守护,都仍然不是楚铭的对手,可万一放跑了辰林,击败了朱厌又有何用? “你回来,海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厌掂量了一下身体状况,只得咬牙忍下怒气,伸出手,五彩祥云抖动身躯,虚无缥缈的云海内飘出一颗丹药,飞入朱厌宽大的掌心,荡起一阵药香,这颗丹药常年浸染在祥云体内,潜移默化之下,变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是一颗仙丹。 只知道朱厌去过一次珊瑚海之后,就学会了炼丹。 珊瑚海会炼丹的独一份,就是那个人类剑修。 所以这位兽王怎么可能与珊瑚海没有渊源,真的毫不在意的话,大可以对海域的变化视若无睹,作壁上观,但这位兽王要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得知真相,不然怕是要死不瞑目。 恍惚之间,兽王甚至希望珊瑚海恢复如初,因为这幅时过境迁的画面,实在令他难受。 第60章 新任深海之王 按照深海之王生前最后的嘱托,如果珊瑚海真的留不住的话,幸存下来的海神旧部只能另寻安身之地,本该是下一任深海之王的女子依靠气息感知之法,顺利遇见了抱团离开的海神旧部,但是她没有选择一走了之,而是继续留在难以生存的珊瑚海,她换上一身白色缟素。 白衣深海之王。 她提枪缓缓而行,袖口洒下灰白颗粒,乃是她平时收集的花籽,若是换作以往,不出几年便可开花结果,织造出一片万紫千红的盛况。 但如今整座珊瑚海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烈日下,哪怕是杂草都很难夹缝生存,可她仍是我行我素,一点都不在意能有多少花籽存活。 作为下一任海域共主,对于珊瑚海唾手可得的奇珍异宝,她始终不为所动,反而尤其钟爱收集各式各样的花籽果核。 她叹息一声,哪怕袖中珍藏的花籽还有成千上万之多,可也仍是不够洒满这片大地,她僵硬蹲下身,抹去眼角泪水,一只青绿鱼儿出现在她视线之中,吱吱呀呀叫了不停,显然也是接受不了家园的变化,她再次起身前进,并非毫无目的地行走,归墟位于珊瑚海的中央地带,整座珊瑚海就是以此为圆心开始消失的。 其实她心中并没有多少一探究竟的欲望,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一切,甚至不敢去看要比外围边境更加荒凉干燥的家园,以前随处可见的波涛仿佛成了过眼云烟,恐怕终其一生都不能再次见到。 但她并非一无所获,路上遇见了不少被冤魂夺舍的兽王,四大王者全部卷入这场珊瑚海大战,全军覆没,死去的兽王何止千万,全都是冤魂夺舍的上好躯壳。 虽然她没有朱厌的火眼金睛,可却仍是发现了异常之处,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向前掠去。 在一座兽王洞府前停下脚步,打出一个法诀,眼前这座洞府瞬间大放光芒,不再死寂沉沉,更有狂风四起,以至于洞府外的一袭白衣都被吹得大袖飘摇,她缓缓向前踏步,身上灵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涌入洞府之中,胃口之大如同鲸吞,哪怕是这位五境巅峰的强者都浮现一抹虚弱的脸色。 她在催动阵法。 疯狂窃取白衣以及天地间的灵气之后,这座干燥四裂的洞府肉眼可见溢水而出。 每况愈下直至销声匿迹的珊瑚海,透出一股子悲凉之感,但在兽王洞府的风生水起之下,衬托出一缕生机勃勃。 她一步踏入水中,身形消逝不见。 珊瑚海。 有传送阵法。 传送过去之后,眼前仍是没有半点海水,距离归墟仍是有一段距离,但已经位于海域中央,辰林与朱厌更是就在附近,只是她没有遇上。 其实对于当初内海的战况,她并非一无所知,深海之王一戟钉死水陆双栖之王,包括堤坝崩碎、归墟开启之后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 因为之前遇见的海神旧部,可都是归墟吞没整座珊瑚海时的亲历者,甚至是从海之底谷之中逃出生天,源于深海之王接连两次封住了归墟,为他们争取到了珍贵的逃生时机,甚至仍有闲情逸致窥探传说中的归墟,对整座珊瑚海的变化洞若观火,熟记于心,然后一五一十地告知下一任深海之王。 她喃喃道:“海域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与那座堤坝有绝对的关系。” 不曾想这句话被两个地府神只听了去,黑白无常虽然眼神无波无澜,但心绪开始微微震动,颇有强装镇定的嫌疑。珊瑚海全部流入归墟,固然是深海之王的自作自受,但最后的受益者是谁? 黑白无常打道回府后,当然可以停留在海之底谷中,慢慢搜刮珊瑚海的宝物,不仅仅是黑白无常,所有地府供奉都可以来分一杯羹。 故而地府哪怕从头到尾都没有参加珊瑚海大战,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也不可避免地得罪了深海之王。 黑白无常眯了眯眼睛,清楚那个使用传送阵法的白衣女子,是下一任深海之王,虽然地府神只终年待在地府,但却一直知道珊瑚海这个“老邻居”的存在,换而言之,珊瑚海在明地府在暗,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试想一下,自己的家园下面藏了一大堆妖魔鬼怪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胃口无穷大的归墟,随时都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吞噬一空,这得有多可怕? 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既然这位白衣深海之王不愿离开,对于地府而言,当然有斩草除根的必要,虽然黑白无常打心底就看不起她,更不相信这个孑然一身的新任深海之王能够威胁地府,但仍是没来由感到忌惮。黑无常眼神阴森,白无常蠢蠢欲动,道:“堤坝崩碎,归墟入口显露无疑,虽然已经被你我合力封印,但这位深海之王未必不能发现端倪,虽然我根本不相信她有办法打开归墟入口、进入地府。甚至退一万步而言,她有办法进入我们老巢,可她就算飞升离开之前,也没有在地府大开杀戒的实力,所以不足为虑......可归墟开启的那一刻,她就注定是我们地府永生永世的敌人了,除恶务尽......” 黑无常冷笑道:“上一任深海之王没有给她留下海神三叉戟也就罢了,珊瑚海还变成这个样子,她当个屁的海域共主,惨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欺负她?” 白无常只是重复道:“除恶务尽。” 黑无常点头道:“好!” 于是黑白无常联袂出现在她身前。 这两位地府神只,待在阴气浓郁的阴曹地府已有数百年,故而惧怕阳光以及一切纯阳之物,以至于只能出现在阴影下,再加上此二神执脚镣手铐,愈发显得阴气森森。黑无常面容凶悍,身宽体胖,如同战死于乱葬岗变作厉鬼的将军。 白无常头戴一顶高冠,上面有一行金色字体熠熠生辉,一见生财,这四个字放在地府神只上再合适不过,白白得到了几乎一整座珊瑚海,那么这袭白衣呢? 其实这两尊地府神只并非本尊,乃是分身,毕竟冤魂的数量实在太多,仅往一个方向搜寻的话,成果微乎其微,差强人意,黑白无常倒是能者多劳,施展分身之术,向四面八方都进行搜寻冤魂的踪迹,分身与主身息息相关,彼此间如通灵犀,虽然分身的战力远远不如主身,但是胜在可以互相交流。 区区两尊分身既然敢对深海之王动手,除去实力不凡外,更因为他们能够驱动死物,犹如阴兵,冤魂虽然与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在黑白无常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哪怕只是分身,也只能心甘情愿被其奴役,沦为黑白无常的仆人。 在地府神只身后,一团虚无缥缈的黑烟之中,隐藏了数百头了无生机的兽王,眼眸涌出猩红之色,更是会用獠牙互相进攻,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深海之王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白衣深海之王皱起眉头,黑白无常身后的兽王惧是死物,不过被冤魂夺舍重现于世,但不仅没能转危为安,反而再入虎口,受到黑白无常的控制,可谓是造化弄人。 白衣女子试探性问道:“你们是谁?” 黑白无常微微一笑:“深海之王,你的大名我们兄弟二人早有耳闻。” 深海之王,乃是整座珊瑚海的共主,威名赫赫,但凡是居住在内围区域的凶兽都不陌生。 但女子仍是惊咦一声,眼神中充满疑惑。虽然地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她根本就不知道黑白无常的存在,但确信来者不善,她提枪缓缓向前而行,眼神变得尤其凌厉。 其实她并不想大动干戈,只希望能清楚珊瑚海消失的原因,更不愿意浪费时间,黑白无常也不愿过早短兵相接,脸色骤变悲痛,显出自身立场的同时,试图博得几分好感,这份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两位地府神只不约而同关心道:“我们都是珊瑚海附近的阴灵,平日以吞食阴气为生,幸得深海之王构建防线提供庇护,才能苟延残喘活到如今,身后兽王已经沦为阴物,对我们来说是大好的补品,没有危险的。但我们不敢保证他们无辜,说不定真的与珊瑚海的消失有关系,所以全部交给您处理......” 女子摇头道:“不用。” 黑白无常嘿嘿一笑。 女子皱眉问道:“这些兽王为何会遭遇夺舍?” 白无常笑着解释道:“可能是那个让珊瑚海消失的罪魁祸首唯恐天下不乱,放出了一大堆元神,才会有这么多的兽王遭遇夺舍。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前头还有更加厉害的兽王,要不我们结伴而行?” 深海之王脸色顿时一沉。时空长河下游之中,是谁有实力让整座珊瑚海消失一空? 她看不透这两尊“阴灵”的实力,而且作为归墟开启的亲历者,她十分清楚珊瑚海最终流向何处。 地底。 但是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其中猫腻她只能顺藤摸瓜亲自探寻,目光望向一黑一白的地府神只,偶然间记起一事,要知道深海区域阴气浓重,最深处甚至可以开出极阴之花。她本来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可是联想起整座珊瑚海都灌入地底之中,再寻着蛛丝马迹推论,偏偏黑白无常身上阴气浓稠至极,对她而言更是极其熟稔,与地底下的阴气一般无二。 别忘了珊瑚海最终全部都流入了地底。 太过巧合了。 她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是从地底出来的?” 白无常笑道:“深海之王怕是不知,世间阴灵,全部都是栖息于地下。” 女子冷声问道:“你们是海域附近的阴灵,那么当天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告诉我。” 白无常咽了咽唾沫,老老实实回答道:“那一日只觉得大地震动,我们兄弟二人都洞府都因此坍塌,不得不出去避难,只看到海水滚滚向内流动而去,沙滩附近再无半分海水,我们兄弟二人心中好奇,忍不住就往海域内部走去,结果一路上遇见了被夺舍的兽王,不计其数,我们兄弟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但实不相瞒,我有控制亡灵的术法手段,只是难登大雅之堂。深海之王要是介意的话,我们这就滚回海外。” 女子冷声道:“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阴气,与堤坝下的阴气如出一辙,太过相似。所以你们与海域的消失必定大有关系!” 白无常悄然后退几步,干脆不再演戏,雪白袖口轻轻一甩,深海之王眯起眼睛,只见白无常袖中掠出数十张粗糙符篆,轻飘飘落在身后已经死去的兽王身上,符篆本身瞬间有所改变,变作一团青火熊熊燃烧。 身上贴有符篆的兽王杀手锏脸庞扭曲,痛吼不止,嘴中还有血迹呕出,但很快复于平静,兽王们开始舒展身躯,为之后的进攻蓄势,其中一头兽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黑白无常的身体,露出似狼似虎的躯体,直撞这位白衣女子。 白衣一挥袖,空气剧烈震荡的同时,一股骇人寒意从她手中扩散开来,凝成实物,不给兽王丝毫近身机会,一指点出,不计其数的冰锥刺向兽王,但是没有预想之中的威力,不仅没将兽王刺得千疮百孔,反而瞬间融化。这尊兽王就湿漉漉如同一只落汤鸡,精神气颓然到了低谷,以至于庞大的身躯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尊兽王的有气无力难以掩饰,低声咆哮,深海之王有恃无恐向前走去,在黑白无常注视之下,伸手揭去兽王额头上的诡异符篆。 她才刚刚将符篆揉碎,这尊兽王便立刻精神一震,张开血盆大口,视死如归一般进攻黑白无常。冤魂好不容易从地府逃出,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具适合夺舍的身躯。但却被黑白无常无情镇压,甚至要将他们当做提线木偶操纵驱使,故而冤魂对这两尊地府神只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惜玉石俱焚,但前提是得逃脱控制。 面对噬主的情况,黑白无常微微一惊,作为地府神只,哪怕只是分身,驱使死物的本领也早已炉火纯青,但仍是没有料到会出现意外。 黑白无常极有默契地退至幕后,一路行来,足足生擒了过百兽王,但是这两位神只心中始终无法宁静,甚至是急促不安,因为仅仅是黑白无常的分身,再加上百头兽王奴仆,远远不是这位深海之王的对手,本来按照这两位分身的想法,是连哄带骗将其引入本尊的所在地,一举灭杀。 但是这位新任深海之王没有上当,反而是质问道:“海域为何会出现这等剧变,你们是不是罪魁祸首?!” 第61章 黑白无常 朱厌体外膨胀而起的五色云彩,迅速向着下方汇聚,肉眼可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朵,朱厌身形飘然落下,双脚踏入云海之中,结结实实地站了上去,弯腰后深吸一口气,对准下方俯冲而去,化为一道长虹远去的同时,响起了绵绵不绝的破空之声,速度快得撕裂空气。 楚铭一阵头大,生怕朱厌这个急躁性子会宁肯鱼死网破、放走辰林,也不愿互利共赢,于是一步掠空跨出,直接来到辰林身前,与朱厌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用意不言而喻,朱厌哪怕再笨,都知道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腹背受敌的辰林仓促之下,只得改变逃跑路线,险之又险与楚铭擦肩而过,没有直接撞个满怀。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叫苦不迭,本来想将朱厌的身躯化为己用,如此一来就能拥有两尊五境战力,哪怕是被地府众多神只追杀,前途也是相当可期,甚至有了和地府叫板的底气。 这些冤魂的野心大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但是最终不仅没能得偿所愿,反而还招来拥有龙王之身的楚铭,已经陷入险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跑路! 辰林放远视线,比起楚铭与朱厌的联手围攻,他更害怕会引来地府神只,哪怕只是黑白无常的分身,倒不是说地府神只的实力远远胜过楚铭以及朱厌,只是术业有专攻,地府神只最是擅长降服冤魂,尤其是黑白无常,在冤魂眼中是一个天大的克星。 冤魂心知肚明,水陆双栖之王生前得罪了不少人,冤魂生怕除了楚铭以及朱厌外,之后还会有强者对他赶尽杀绝,心思动摇之下,各别冤魂心中已经有了放弃这具身躯的打算。 不过终年浸染在地府之下,体质早已变得不可见阳光,就算能活下去,也必定十分艰辛,所以一旦金蝉脱壳离开这具躯壳,哪怕没有遇上黑白无常,冤魂也仍是凶多吉少,更何况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身躯何其珍贵,足以纵横整座紫荒,这让冤魂如何舍得放弃?哪怕辰林生前得罪了整座天下又如何?只要能够如臂指使这具身躯,冤魂愿意承担一切因果报应。 楚铭身后的朱厌如同一颗绚烂流星,在天空划出一个惊人至极的轨迹,没有往辰林的方向坠去,而是有意无意靠近楚铭!但是朱厌也清楚敌友之分,最终偏移楚铭,转而掠向辰林,在五彩祥云的帮助之下,朱厌太快了,眨眼间就落在辰林头顶! 逃无可逃的辰林转过身,闪电伸出双手,冒着被压死的风险托起朱厌与五彩祥云,但是没能大力出奇迹,只见辰林被朱厌压入地底,砸出一个深坑!但是下一刹,辰林如一尾泥鳅滑出大坑,滑出朱厌庞大如山的躯体,慌不择路地继续逃遁,楚铭讥讽道:“好歹也是个天人体魄,竟然如此狼狈,要用这种方式逃生。” 朱厌一个地龙翻滚,试图再次压住辰林,但是未能如愿,好在辰林仍在视线之中,朱厌继续追击,无形中与楚铭结伴而行,朱厌只想与五彩祥云一同围殴辰林,没有再让别人加入的想法,更别说是来路不明的楚铭,于是朱厌有意无意流露出杀气,迫使楚铭退出这场追杀。 朱厌神色微变,他不愿将时间浪费在与朱厌缠斗上,紫荒天高地远,辰林一朝逃出生天,天高任鸟飞,之后别说是楚铭和鬼魅无法找到,甚至就连黑白无常都可能会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任凭冤魂祸乱天下。 朱厌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死死咬住辰林的身形,然后试探性靠近楚铭,与之前相比,此时的朱厌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但楚铭不敢掉以轻心,眼角余光看向这位拥有五彩祥云的兽王,耳边听到一句声音,“绝不能放跑辰林!” 楚铭抽了抽鼻子,这句话正合他意,速度也随之提起,朱厌面色焦急,脸色阴晴不定问道:“你为何要追他?” 楚铭一本正经说道:“自然是为了那份不属于这座世界的宝贝。” 朱厌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楚铭也是为了那跨界者的宝物而来,兽王心中叹息一声,本来他绝不愿意与他人共享宝物,但是如今愿意做出退步,因为他迫不及待得知珊瑚海发生的一切,所以必须赶在冤魂将辰林魂魄蚕食殆尽前,进行搜魂,至于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兽王好奇问道:“你可知这段时间,海域发生了什么?” 楚铭本就心神不宁,而且还要追杀辰林,当然不愿搭理朱厌,不冷不热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兽王瞪眼道:“怎么没有关系?” 楚铭敷衍道:“先将辰林拦下,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兽王只能点头答应。 兽王心中有一种预感,若是不得知珊瑚海凭空消失的真相,将会困惑一生,扰乱道心! 境界可停滞,道心乱不得。 但兽王仍是轻易不愿放弃宝物,淡淡开口道:“那宝物归我,但是不会亏待你,本王会以两颗仙丹作为酬谢!” 楚铭嘀咕一声,“仙丹?” 鬼魅笑道:“刚才我瞧见这位兽王与水陆双栖之王对战时,曾服用丹药,效果不错,战力恢复了三分以上,虽然比不上神凰内丹,但称之为仙丹并不过分,所以你可以暂时答应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千万不要激怒他就行。” 楚铭故作深沉道:“让我好好想一想,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朱厌没有动怒,反而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与楚铭一起包抄辰林。 身陷重围的辰林尖叫一声,已是气急败坏,他取出辰林生前所用的利剑,只不过冤魂在剑术上毫无造诣,真正的杀手锏是他的洞天。刹那之间,辰林背后亮起八团光芒,彼此间互相连接,大放光芒,天地间的灵气更是在这一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没入洞天之中,辰林整个身体舒展开来,四肢百骸涌出无尽阴气。 方圆数里如被夜幕遮盖。 但是八口洞天的光芒不减反增,格外刺目,朱厌睁开火眼金睛,可没能捕捉到辰林的身形,茫然四顾,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让兽王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心头一紧,要知道火眼金睛从未失灵,然而这一刻的确没有半点作用,生平依赖的杀手锏毫无用处,可想而知兽王这一刻有多么紧张。 八口悬空而挂的洞天内,则源源不断冲出狰狞巨蛟,来到楚铭与朱厌的身旁,悄无声息,哪怕是朱厌想要察觉也是一阵费力,因为周身的黑幕乃是阴气凝聚而成,遮掩视线,令人迷失方向,朱厌揉了揉眼睛,身下的五彩祥云分出一团,游走在楚铭附近,为其抵御巨蛟冲荡,鬼魅嗓音醇厚道:“看来朱厌是铁了心不愿与你为敌,这可和之前不太像。” 楚铭摇头道:“朱厌多半是为了私吞宝物,而且仅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也不一定就能够留下水陆双栖之王,但听说五彩祥云可以积攒福缘,所以也就不反感祥云围绕在我身边。” 鬼魅笑道:“牙尖嘴利。” 厚重黑幕之中,楚铭身前百米出现两个红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几乎不输洞天,下一刹,双眼猩红到极致的水陆双栖之王如魔鬼现身,红光的起源之地其实是他的双眼,如夜幕之下隐藏的野兽,他一剑劈下,试图将楚铭的整个身体一分为二。 楚铭语无伦次道:“我也要又死又活了!” 但游走在楚铭附近的五彩祥云反应迅速,如陀螺旋转而起,挡在楚铭身前,虽然没有完完全全挡下那一剑,但剑势已经迟滞,楚铭手臂青筋暴起,一记屈肘砸在辰林腹部,将他整个身体都轰然倒撞出去。 朱厌找准辰林的位置,拿起长棍一劈而下,并不足以伤害到天人体魄,但是辰林在这一刹那尖叫不止,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向外遁逃而去。 楚铭与朱厌当然不可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对水陆双栖之王穷追不舍,鬼魅提醒道:“又有人来凑热闹了,实力还不浅,恐怕是飞升境的修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多半是地府的供奉神只。” 楚铭脸色狐疑道:“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水陆双栖之王才会如此着急离开......那个狼狈模样,就像是遇见了天敌......” 同一时刻,夜幕消散,朱厌没有直接去看辰林,而是望向另一处,视线之中赫然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白无常。 第62章 何为冤魂天敌(一) 黑白无常出现在楚铭的视线之中,气势汹汹,不同于与深海之王相遇的黑白无常,这可不是分身,而是本尊联袂降临于此! 哪怕是朱厌都不能看透这两尊神只的实力,被夺舍的辰林破天荒呆了一下,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更清楚黑白无常的可怕之处,纵然他是昔日威风凛凛的全能兽王,不但拥有天人体魄,再加上五境巅峰的战力,都仍是有落荒而逃的冲动,甚至没有正视黑白无常的勇气。 更让辰林绝望的是楚铭和朱厌这两个敌人,都想置他于死地,更别提被他视作心腹大患的两位地府神只,也要对他赶尽杀绝。 这位水陆双栖之王所面对的局势可谓是险象环生,压力巨大,在黑白无常身后,还有数不胜数的兽王奴仆,额头位置皆是贴了一张粗糙符篆,双手双腿更是配有镣铐,这阵容恐怖得令人发指! 因为这都是兽王! 楚铭有一种瘫软倒地的冲动。辰林看到其余冤魂的下场,更是瞬间就要崩溃,以至于不管不顾冲出水陆双栖之王的躯壳,第一时间便有两位冤魂结伴远游,如身躯佝偻的孤魂野鬼离开避风港,游向天地之间,再也不肯回来。 在没有肉身的条件下直面炎炎热日,直面地府神只,它们只能存活一会,但仍是心满意足了。 并非所有冤魂都弃这具躯体而去,毕竟天人体魄加持之下,多多少少给了他们一些负隅反抗的决心。黑白无常捉捕冤魂的手段已是炉火纯青,可压力却不小,天人体魄,那可是地府神只都没能达到的境界,至于修为上的差距,其实六境与五境的战力差距并无定数,毕竟六境强者随时都有可能飞升,但整体上毋庸置疑强过五境。 黑无常眼神阴沉道:“这个冤魂不好抓,竟然找到了天人体魄作为夺舍对象,使得寻常手段很难凑效,在场还有另外两个强者,真是棘手,而且深海之王那边还需要我们尽快解决,一旦将她放跑就无异于是养虎为患,那么这边就得速战速决了。” 白无常冷笑道:“在天人体魄内做缩头乌龟,想得倒是很美,看我如何奴役你!” 黑白无常作为伴生神只,彼此形影不离,这一刻不约而同掐诀,法力波动不急不缓,如同悠扬婉转的琴声,毫无威力,楚铭想起商人的随行丫鬟,礼乐歌舞样样精通,尤其是乐与歌,楚铭这个不懂风情的人都能听出其中旋律,再听黑白无常高山流水一般的法力波动,与乐曲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辰林满脸凄然之色,双手捂住耳朵,仰天咆哮起来,痛苦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冤魂难以杀死,可这段旋律暗藏玄机,十之八九是用来针对地府冤魂。 换做其余冤魂听了,就算不至于魂飞魄散,也要乖乖求饶,可在天人体魄的庇护下,辰林体内的冤魂仍有余力控制躯体遁向远方。 黑白无常变换法诀,只是显得急急忙忙,黑白无常都打算快速赢得胜利,身为地府神只,每一任黑白无常都有专属兵器,白无常手持索命钩,黑无常使用哭丧棒,这两柄兵器都是地府传承之物,拥有类似于海神之力的神秘力量,只不过三叉戟重杀伐,索命钩与哭丧棒更多的是用于镇压冤魂,但是杀伤力却也不容小觑。 白无常祭出形如凌厉白骨掌的索命钩,掷入天空之中,本来无形无质,只有亡灵才能看到,但是这一刻出现在了所有人眼中,而且还在膨胀扩张,钩子在短短片刻之间放大百倍,变化之快如同归墟开启时出现的漩涡,足足覆盖了方圆数十里! 如同牢笼轰然降下! 瞬间。 索命钩如巨蛛展腿,平铺在了干燥的珊瑚海上,楚铭放眼望去,其实外形如五指如钩的索命钩,没有彻底并拢,故而每一条弯钩之间都存在很大的间隙,所以这座“牢笼”远远没有到封死的程度,反而还有很大的缺口可以逃出。但是空白空间有电光四溅,以及黯淡血腥的阴风回荡不绝,而且额头贴有镇压符篆的兽王也四散开来,镇守在缺口节点。 天罗地网,不过如此。 黑白无常齐声大喝道:“罪人,还不离开这具躯体!” 辰林眼中满是恐惧,惊慌之下连连尖叫,身后八口洞天簇拥着他,形成防护,黑白无常没有急于动手,先是有大量兽王轰然暴起身形,在天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幅度,以视死如归的气魄冲向这位水陆双栖之王。 这是冤魂之间的自相残杀! 辰林哽咽不止。 受地府神只奴役的兽王无不是爆发全力,虽然不能伤到拥有天人体魄的辰林,但胜在数量,而且都相当卖力,堪称悍不畏死,绵绵不绝的攻势下,哪怕是水陆双栖之王都迟早会疲于应付,到时再由黑白无常一锤定音,彻底终结这位水陆双栖之王的传说。 果不其然,辰林陷入以一敌百的险境,只能保证短时间内不会落败而已,在他连续杀死十七头兽王之后,心中一阵绞痛,暗骂道:“该死的地府神只,让我们自相残杀,这个仇,哪怕再过千万年也不会忘记!” 辰林的恨意更胜以往,但是已经深陷绝望之中。 辰林夺取朱厌身躯的如意算盘落空,反而因此浪费大量时间,故而全身上下没有半分战意,目中的恐惧之色更是浓郁到了极致,扑来的兽王都是地府冤魂,与辰林动手无疑是两败俱伤,更何况冤魂本性就是仇恨地府一切神只,帮助黑白无常,近乎和欺师灭祖没有区别,这才是辰林最担心的一点,生怕会落得一个一模一样的下场,简直比生不如死还要难受。 黑白无常本来没有排除异己的想法,只是一心一意追捕归墟下的漏网之鱼,任务之外的事情置若罔闻,但是近乎整座珊瑚海沉入归墟之中,实在是兹事体大,地府一夕之间得到珊瑚海百万年的反哺馈赠,显而易见是最大的受益者,黑白无常生性谨慎,害怕深海之王贼心不死,想方设法进入归墟地府,横生枝节,所以才会有将深海之王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至于楚铭和朱厌,虽然根本谈不上是深海之王的心腹或者好友,但黑白无常并不介意将其斩尽杀绝。 黑无常与白无常分别攻向楚铭和朱厌,远处的辰林见到这一幕,不禁眉开眼笑,说不定能够趁乱逃出,亦或者渔翁得利,辰林之所以生出反骨,还不是因为形势好转,以及对黑白无常无穷无尽的恨意,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觉得值得。 但他很快就大失所望,虽然这四个顶尖强者大打出手,事实上并没有彻底放开手脚,反而一直都在留意这个势单力孤的水陆双栖之王,使得辰林没有一丝逃生机会。 黑无常抡动手中的哭丧棒,打算先去解决看上去较弱的楚铭,然后再与白无常联手打杀朱厌。黑无常势大力沉抡动哭丧棒的时候,响起阵阵呜咽之声,异常刺耳,并且气势层层叠加,最终声音大如轰鸣。 楚铭以湛卢剑对敌,这柄兵器曾是剑修的本命剑,后来被辰林当做战利品缴械,几经辗转落入楚铭手中,虽然比不上堪称神兵利器的三叉戟,但在与哭丧棒碰撞激荡的时候毫不示弱,碰撞出无数火星。 但是在僵持不下的氛围之中,黑无常火怒三丈,眉发皆张,抡动出一记前所未有的互击,威力不同凡响,以至于楚铭霎时间虎口迸裂,血流如注,可却也不甘示弱,一剑劈出爆发万丈光芒,如同一面波光粼粼的大海倒映而出! 其实楚铭的战力一直都不稳定,试图将龙王的一身修为融为己用,最终水到渠成,近乎获得了五境巅峰的战力,然后就在呈现江河日下的态势,就如同一个强行续命的人,起先回光返照,身体重复巅峰雄风,但是当借来的阳寿耗尽之后,身子骨就变得虚弱不堪,奄奄一息不足为奇。 随着时间消逝,夺舍的反噬愈加严重,楚铭一度有跌境的迹象,可是得到大有裨益的神凰内丹之后,虽然不能一劳永逸解决弊端,但却让楚铭如枯木逢春,就连鬼魅都受到了莫大福泽,足可见裨益之大,楚铭面对地府神只时的状态恰到好处,战力前所未有之强。 一剑劈下,黑无常举棒格挡于头顶,楚铭双手猛然发力,剑身劈在哭丧棒后不断加重力道,迫使这位地府神只深呼吸一口气,身形狼狈下沉,一咬牙,整个身体陷入地面之中,修力并非是他的强项,虽是飞升境的修为,但与楚铭对拼其实占不到太多好处。 黑无常身形一闪而逝,他常年压制境界,使得修为运转时出现迟滞,只不过即便如此,气息也仍是强过大多数五境强者,他将哭丧棒刺入身前大地,然后用手猛地一拍,哭丧棒摇晃中冒出一缕黑气,黑无常张嘴一吸,精神顿时昂扬几分。 第63章 何为冤魂天敌(二) 哭丧棒作为地府神只的传承武器,自有不凡之处,哭丧棒中涌出的黑气乃是极阴之气,注入身体之后,全身气血大盛,死死封锁的灵气冲向四肢百骸,黑无常双眼亮起一抹猩红,但是这位地府神只没有急于拿起哭丧棒,而是再拍了一下,这一缕阴气急急掠向白无常七窍之中,黑无常大喝道:“接着!” 陷入苦战的白无常咧嘴一笑,将阴气吞入腹中,然后脸上流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笑道:“你终于大方了一回!” 吞入阴气之后,黑白无常好似一口吃成了胖子,身体壮实了不少,尤其是身上的气息都与先前截然不同,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意味。 楚铭与白无常相距甚远,黑无常也与朱厌相距甚远,各自在一处战场上,但是黑白无常修行的法术一脉相承,近乎完全一致。 以这两尊地府神只为圆心,阴风骤起,卷起无数飞沙走石,最终平地上形成两个巨大龙卷,浩浩荡荡席卷四方,楚铭这边的龙卷与朱厌身旁的龙卷如出一辙,就连威势都相差无几,故而黑白无常的攻势一模一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楚铭奇思妙想起来,对战黑无常是不是等于对战白无常? “这是一对双胞胎!”楚铭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仿佛发现了天底下最大的秘密。 鬼魅哭笑不得道:“龙凤胎又能怎样?” 楚铭一本正经问道:“难不成还有红无常粉无常?” “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劲爆的名字的?”鬼魅苦笑一声,微微加重嗓音道:“黑白无常并非他们的本名,而是神只之位。” 楚铭若有所思,收敛心绪,重心回到战场之上,龙卷如影随形冲向自己以及朱厌,威势浩大,平地起惊雷,楚铭与朱厌不得不暂避锋芒,沿途更有兽王阻挡,不过黑白无常放弃了这个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转而联袂进攻辰林。 这位水陆双栖之王虽然有鱼死网破的心思,可在大难临头下,不由得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试图冲出索命钩所化的牢笼,两尊地府神只放慢速度,慢慢逼近这位拥有天人体魄的冤魂,黑无常眯起眼睛,平淡道:“看来这就是四大王者中最为强大的水陆双栖之王,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 虽然地府固步自封,可到底就在珊瑚海下边,近在咫尺,与邻居没有任何区别,黑白无常自然不可能对珊瑚海大战一无所知,事实上,地府枯燥无聊,以至于黑白无常时不时就以灵识探知之术观察珊瑚海战场,以此解闷,甚至对珊瑚海之战有一个从头到尾的概括,战况白热化时更会拍手叫好,白无常在还未成为地府神只之前,就听说过四大王者,感慨道:“四大王者好像全都死了,珊瑚海也没了,这一次战损之大,怕是会让兽王十不存一。” 黑无常冷笑道:“你竟然心疼他们?要不是这群该死的家伙,不然你我还待在地府之中继续修炼呢,哪里用得着在阳光之下暴晒?” 白无常反驳道:“有得有失!如果不是这场大战的话,归墟哪里会开启,至少还需要再等几万年,到时就算你我没有飞升离开的话,也早已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见到归墟开启,更不可能得到整座珊瑚海的宝物,起码轮不到我们这一代地府神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你懂不懂?再说了,孟婆派你我二人执行此次任务,何尝不是有栽培与信任的意思,我们虽然都到了飞升境修为,但在她面前仍是像个蝼蚁......” 黑无常满不在意冷哼一声。 白无常小声道:“海域全部流入归墟之中,然后再由归墟送入海之底谷,以后这些全是地府的财产,将深海之王头颅拿给孟婆邀功,说不定会让我们优先进入海入底谷寻宝,珊瑚海有多少宝贝?这一次的任务简单至极,而且报酬极高,我们可要好好表现!” 身侧源源不断的兽王呼啸而去,黑无常缓缓而行,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无常,淡然道:“真正要解决的冤魂只有那么几个,这个水陆双栖之王更是重中之重,以免夜长梦多,速速将其就地正法,之后就可以收工了。不过你我的分身在路上遇见了深海之王,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回来,为了地府,这个后患也必须解决。其余都不重要了。” 白无常大步走向被兽潮吞噬的辰林,笑道:“与我兄弟二人回地府一趟。” 数百头兽王围攻辰林,自相残杀,辰林一路倒退的同时,不断出拳,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再不济也能重创兽王,每一拳砸下,都有一头兽王倒地不起,但辰林身形退得更快,仅仅片刻时间,就在这座牢笼绕了数十圈之多,脚印几乎在地面上犁出一条弯弯绕绕长达千丈的沟壑! 兽王尸体更是遍地都是,辰林杀起同类来真是毫不手软。 黑无常单手掐诀,原本进攻辰林的兽王纷纷后撤,然后循序渐进形成一个包围圈,白无常笑道:“负隅顽抗,只会死得更惨。” 辰林咬牙之下,还是决定孤注一掷,转身冲向牢笼外的世界,同时撑开背后八口洞天,脚步声在牢笼边缘响起的时候,一个洞天轰然爆碎,辰林仍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冲,但是牢笼边缘上蕴藏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剩下的洞天陆陆续续破碎崩溃,就在即将拔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拖拽了回去。 辰林瘫倒在地面上,双手伸出刺入大地,但仍是一寸寸被拉回牢笼之内,地面上出现清晰可见辰林用手指挖出的血痕,黑无常一脚踩在水陆双栖之王的脊椎上,身形前倾,正要贴上镇压符篆的时候,辰林放下所有尊严摇尾乞怜,要知道冤魂趁着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逃出归墟,如何愿意重新沦为阶下囚,于是毫不犹豫献上鬼魅两千年修为凝聚的羽毛,黑无常微微一惊,迅速接过辰林递来的羽毛,眯起眼,哈哈大笑道:“有趣,看在你交出这个宝物的份上,我折磨你的时候会手下留情。” 黑无常将羽毛收入穴窍之中,冷冷看了一眼卑躬屈膝的辰林,然后贴上一张与众不同的符篆,还为其带上了血红镣铐,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啊!” 辰林痛苦的咆哮声回荡在这座牢笼之中,撕心裂肺,当声音平静之后,双眼空洞,拖着僵硬的身躯加入兽王队伍之中,白无常攥住辰林身上的镣铐,使其亦步亦趋向前走去,如牵一匹坐骑,嗤笑道:“你们的死期也到了!” 但是与此同时,这座牢笼轰然崩溃,索命钩急剧缩小,回到白无常手中的时候不足一寸。 辰林的魁梧身形晃荡起来,如同一只提线木偶,楚铭不敢相信堂堂水陆双栖之王,会被如此轻易制服,况且地府神只甚至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压力,唯一的解释就是相生相克,又或者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总之黑白无常有的是法子镇压冤魂,难怪辰林一开始流露的害怕之情就溢于言表。 五彩祥云以一个极大幅度晃荡出去,转瞬间拉伸千百丈,不仅吞噬了辰林,还将黑白无常也给一并埋葬,更是裹挟了朱厌的纯阳之力,正好是冤魂最怕之物,而且兽王被黑白无常奴役之后,阴气近乎浓郁到了流露出体的地步,五彩祥云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熊熊烈火! 第64章 符篆 五彩祥云宛如风暴一冲而过,惊人的速度,再加上庞大的体型,近乎是避无可避,兽王们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肌肤上爆发,就连黑白无常都忍不住抬袖阻挡,像是觉得烟雾燎人。 朱厌即便脱离了五彩祥云,身形仍是矫健得超乎想象,眨眼间冲到了辰林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撞倒,长棍如铁锤压在辰林一侧太阳穴,五彩祥云更是猛然间一弹,将另一头扑杀而来的兽王的身体反弹过去,使其以更快速度靠近朱厌。 朱厌身形巍然不动,只是以长棍拦下后发而至的兽王,楚铭眯起眼,只见兽王狠狠倒撞在长棍中段,整个身体瞬间弯曲如弓,整个脊椎轰然碎裂,全身软如无骨地滑下长棍,倒在大地上,朱厌猛然间蹲下,将这位兽王的身躯连同辰林的头颅一并摁入土壤之中。 只是黑白无常奴役的兽王身上所贴符篆出乎意料之多,堪堪过百,朱厌试图撕去密密麻麻的符篆,但是才刚刚触碰,就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朱厌松开手,不得不转换擒贼先擒王的打法。 楚铭愿意尽量配合这位兽王,虽然关系淡薄到可以用一面之缘来形容,但配合却是好得出奇,各自牵制住黑白无常,楚铭脑子十分清醒,黑白无常一旦联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黑白无常本想联袂出战,他们之间的配合早已天衣无缝,但是楚铭和朱厌都是这顶尖战力,仅差一线就可飞升!黑白无常是想杀他们没错,但是杀心相当有限,玉石俱焚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赔本买卖,所以并没有一定要分出个高下立见的欲望。 归根结底,他们想杀的人还是深海之王,毕竟一切都是以地府利益为主要,深海之王之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最后会闹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而在黑白无常眼中,楚铭和朱厌与深海之王非亲非故,和地府更是无冤无仇,虽有过节,但是无伤大雅。 刚才黑无常私吞宝物的一幕,太过突然,没有丝毫掩饰,楚铭和朱厌自然是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蕴含鬼魅两千年修为的宝物无论是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楚铭和朱厌都是为此而来。 虽然朱厌眼下更执着于探寻珊瑚海消失的真相,但并不会错失争夺宝物的机会,出手更是悍然。 黑白无常手段相似,所以单独对战黑无常,亦或是白无常,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这一次白无常的对手换为楚铭,黑无常则交由朱厌对付。果不其然,黑白无常面对新对手显得措手不及,反而是楚铭与朱厌流露出知根知底的意味,甚至大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沉稳气势,让这两位地府神只内心震惊不已。 黑无常咬了咬牙,要知道朱厌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路子,哪怕有境界优势,也仍是不敢与其处处贴身肉搏。五彩祥云轻盈冲来,更是无形中卸去黑无常与兽王的攻势,为朱厌争取莫大优势。 不仅如此,甚至这个兽王坐骑,还有闲情逸致帮助楚铭,每次替朱厌分担压力过后,就会分出一团,然后急剧收缩,最终无边无际的云海变为飞剑大小,力量变得尤其雄浑,如一柄绚烂飞剑呼啸掠出,在半空中响起阵阵破空之声的同时,划向白无常的颈部,裹挟的撞击力加上锋利程度,足以伤到金刚不坏之身! 更让白无常愤怒的是五彩祥云接下来的举动:爆开! 飞剑大小的五彩祥云爆开之后,漫天光彩弥漫开来,如同风暴横扫四周,白无常打定主意要让兽王慢慢消耗楚铭,自己则作壁上观,也好趁此摸清楚铭的底细。 只是五彩祥云爆开后释放的能量,除了辰林能够幸免于难外,其余兽王身形惧是止不住地倒退,组成的兽潮更是轰然崩溃,这让楚铭压力骤然一空。 “不好!” 白无常脸色阴晴不定,恨不得撕碎五彩祥云的同时,不得不掐诀控制冤魂。但是五彩祥云全身而退之后,必定还会卷土重来,纵然是地府神只也显得防不胜防,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 白无常扯了扯嘴角,五彩祥云虽然有形有质,但是本身近乎虚无缥缈,寻常手段根本难以杀死。 当哭丧棒内涌出阴气的时候,相距极远的黑白无常不约而同张开嘴,让阴气涌入七窍之中,整个人愈加显得阴森诡异,更是呈现两极分化。白无常骤然间变得妩媚至极,黑无常则是全身肌肉臌胀而起,焕发出了难得的阳刚之气。 白无常脸上毫无恼意,反而对楚铭抛了一个媚眼,娇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是地府神只,奉命前来追捕罪人,大功告成了,没理由为难你们,趁我们兄弟现在心情好,快快离开既往不咎,否则的话,非得把你们折磨得欲仙欲死才行。” 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觉得这时候的白无常极其陌生,黑无常也是徒增一丝暴虐之感,无论是气息还是气势都与先前截然不同, 朱厌可不愿意见好就收,仔细咀嚼白无常的话语,皱了皱眉头,朱厌从小就生存在紫荒之中,故而对这片土生土长的大地熟稔的很,但是对于凭空出现的黑白无常,却是一无所知,更何况这两位神只都还是六境战力,要知道紫荒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出现飞升的例子了,四大王者都不约而同停留在了五境巅峰,仅差一线就可飞升,已是这个世界所能容纳的极限战力。所以黑白无常是如何悄无声息突破六境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诡异之处,朱厌掂量了一下,珊瑚海的消失是否与黑白无常有关? 本来黑白无常招数相似,但是此时与先前截然不同,白无常倒是更加示弱,满脸的小鸟依人。黑无常恰恰相反,咄咄逼人,朱厌反而是瞬间陷入劣势,五彩祥云护主心切,向外疯狂扩张,方圆数里都成了云海! 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云海骤然散开,只见朱厌轰然倒在大地上,肩头更是被嵌入了索命钩,这本是白无常的武器,但是不知何时托付给了黑无常,索命钩专门窃取寿命,朱厌顿时苍老了许多,白发苍苍,气血衰竭,黑无常再祭出一把来自地府的乌黑匕首,试图刺穿这位兽王的心脏。 但是楚铭伸出一手,以全身修为牵引这柄匕首,拼命阻挡其去势,还有余力撤出朱厌肩头的索命钩。与此同时,五彩祥云迅速凝聚为甲胄,尽量增添厚度,竭力抵挡这把直刺心脏的匕首。 垂垂老矣的朱厌大吼一声,身形暴起,不仅避开了匕首攻势,一拳还毫无保留砸在黑无常头颅上,五彩祥云再次连天飘荡出去,一切景物不可见,等到云海散去以后,这一次换做黑无常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嘴中吐血不止。 白无常虽然修为更加强盛,但战意却是有所下降,绕开楚铭接住黑无常,哭哭啼啼,泪流不止,娇气如小娘子,但最后撕心裂肺如杀猪,哀嚎得震天响。 胭脂气极重的白无常指着朱厌骂骂咧咧,“你们欺人太甚!” 楚铭反驳道:“双胞胎才是欺负人!” 白无常怨气更重,倒出一肚子苦水:“我们兄弟二人,为地府出生入死,最后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作为地府神只,本就不能随意出入阳间,否则影响飞升时的气数,还要去解决那个战力不凡的深海之王,真是多事之秋,所以懒得跟你们耗下去了,滚滚滚!两败俱伤,难道是你们想要看到的下场?” 勃然大怒的黑无常咆哮道:“再战!我要将你们都给杀死!” 朱厌看了一眼黑无常,伸出手,这个举动再清楚不过,是讨要那份宝物,气氛不知不觉凝重了许多,楚铭眯起眼,随时准备动手,但是白无常裹挟黑无常的身形一闪而逝,化作长虹掠向远方,以辰林为首的兽王则留下断后。 “双胞胎逃跑了!” 第65章 愿与地府为敌者请现身 黑白无常离开之后,楚铭和朱厌得以有了喘息时间,只是仍需应对被黑白无常奴役的兽王,故而仍是压力巨大,可这些被冤魂夺舍的兽王却没有死缠烂打下去,反而如鸟兽散,所有压力都随之消失一空。 这两位地府神只一走了之,却也不愿让兽王留下断后,要知道为了抓捕这些兽王,黑白无常付出的心血精力难以想象,之后还要带回地府继续镇压,否则岂不是白忙活一趟?再加上兽王生命力顽强,使得楚铭和朱厌难以将其彻底斩杀,只能任凭兽王们远走高飞,与黑白无常会合。 朱厌不知为何叹息一声。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哪怕最终没能得到宝贝,也要对辰林施展搜魂之术,不过其中有个前提,就是魂魄必须完整,随着时间流逝,辰林的魂魄已经被冤魂蚕食殆尽了,连同珊瑚海的记忆也给一并吞食嚼碎,归墟开启的前因后果,朱厌无法得知,更别说辰林最后很没骨气地献出宝物,鬼魅用两千年修为凝练而成的羽毛已经落入黑白无常手中了! 如此一来,辰林的尸身已经毫无价值,所以楚铭和朱厌都及时收手,望向黑白无常逃遁的方向,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对该死的双胞胎!”楚铭气呼呼的,本来可以结束这一趟珊瑚海之行,回到外围边境平定兽潮,但是因为黑白无常的加入,楚铭还要多走上一趟冤枉路,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双方就如此草草收场,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实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楚铭和白无常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消耗巨大,朱厌和黑无常更是遭受重创。 五彩祥云飘在了朱厌身形,楚铭顺势登上云朵,以免地府神只去而复返,裹挟铺天盖地的阴兵来报仇雪恨,所以楚铭脚底抹油就选择跑路,祥云速度仍旧可以保持巅峰态势,以最快速度拉开距离,眨眼睛消失在了天际。 楚铭和朱厌缓缓调息养伤,无需理会外界动静,朱厌不愿就此离开珊瑚海,身下的五彩祥云一阵轰鸣,这位兽王笑了笑,最后的去留,他也很难在一时半会下定决心。 “就这样走了?就这样回去?本王好久没来珊瑚海了,两年还是三年?怎么几年时间,就再也看不到怒吼的大海了,岛屿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干巴巴的黄色沙滩,这让本王之后去哪里避暑?去哪里游泳?珊瑚海的特产,以后上哪找去?以后的以后,这里的这里,不会再有螃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会再有海龟出来晒太阳,不会再有椰树和椰子汁,不会再有鳄鱼见到我就跑,我也不会再去捕鱼......”朱厌双眼微微湿润,珊瑚海莫名其妙的消失,却让他感到一阵压抑,自言自语道:“珊瑚海是个好地方,深海之王是个好领袖,但是归根结底,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了,我只是好奇珊瑚海为何会消失,以及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下意识的,看来我真是个好奇宝宝。” 楚铭嘀咕道:“好奇心害死猫哦。” 朱厌不以为意道:“我命硬得很。” 楚铭深以为然道:“一定是你八字好!” 朱厌鄙夷不屑,又不知为何伤感起来:“海域消失了,但反而是留在了记忆深处,恐怕本王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何总是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不,本王从未拥有过珊瑚海,连一座洞府都没有,所以更多的是惋惜。” “你惋惜鸡毛啊?”楚铭挠挠头,“我在珊瑚海待了快两年,也没有你这么伤心。” 鬼魅轻声道:“你只想着快点离开,自然不会伤心。估计朱厌以后有在珊瑚海养老的想法,结果某天回去一看,这个世外桃源没了。” 楚铭回忆起珊瑚海的种种奇珍异宝,也流下一连串眼泪,“我愿意用十年阳寿让珊瑚海恢复原状,要是深海之王愿意做我的青梅竹马就更好了。” 鬼魅叹气道:“但是很多事,我们无能为力,哪怕是赌上性命都没有用。” 五彩祥云拖泥带水地分成两团,一团承载朱厌,另一团拖住楚铭,以相同速度前进,满脸毅然之色的朱厌试探性问道:“你之后打算去哪,本王的坐骑可以代劳。” 楚铭惊讶道:“你竟然还愿意送我一程?” 朱厌点点头,示意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楚铭陷入沉思之中。 楚铭皱了皱眉头,记起一事,目光望向海域中心的方向,抬手指去,朱厌满脸疑惑,压低嗓音问道:“为何要去那里?” 楚铭揉了揉眉心,平静道:“刚才那两个地府神只说要去杀深海之王,不管是真是假,深海之王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去那边。” 朱厌愣了愣,狐疑道:“为什么?” 楚铭笑而不语。 朱厌眯了眯眼睛,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楚铭点头道:“当然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珊瑚海。” 朱厌双目中顿时爆出一团精光,珊瑚海消失的来龙去脉,他无比上心,但如何冥思苦想都找不到蛛丝马迹,甚至一度追击辰林,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施展搜魂之术,最好能够对珊瑚海大战从头到尾都了解一遍,但是随着辰林魂魄的消散,对朱厌来说,这个求之不得“秘密”只能被带到阴曹地府了。 朱厌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郁结,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珊瑚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也是四大王者的避风港,这句话没有半点水分,要知道四大王者的领地都是靠近珊瑚海而建造,就连坐拥百万座神山的飞禽之王都是如此,所以这座海域俨然成了整座紫荒的中心。 如果不明不白就消失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朱厌心脏莫名抽了一下,目光炯炯看向楚铭,目中透出一丝哀求之意。 楚铭尽量长话短说:“归墟藏在海之底谷中,形如一个巨大漩涡,而海之底谷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无底洞,珊瑚海就是被归墟所吞没。这一切说来话长,但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归墟开启之后,仅仅一天时间不到,整座珊瑚海就被吞得一干二净,归墟这个天地异象可怕得很,深海之王更是为了封印归墟而死,但是刚才那两位地府神只说要去杀死深海之王,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我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下一任深海之王早已定好,想来地府神只要杀的也是她。” “什么,上一任深海之王真的死了?” “不止是她,四大王者无一生还。” “死于归墟?” “差不多吧。” 朱厌喃喃道:“四大王者全都死了,新任深海之王是那位么......” “你认识?” “不熟......” “真的是妹妹啊!” “......” 鬼魅曾和楚铭解释过,只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所谓的地府会藏在归墟下,更没有想过归墟会藏在珊瑚海下,但强行接受之后,才发现一切都说得通,归墟是万物的终结与归宿,冤魂则是无拘无束的孤魂野鬼,故而只有归墟才能彻底镇压冤魂,地府建造于此也就不足为奇了。 新任深海之王绝不会如此轻易息事宁人,一定会去追根究底,归墟正好位于珊瑚海的中央地带,所以这位新任深海之王一定会去这里,只是楚铭的前进路线是要去找她不成? 朱厌不再一头雾水,但仍是糊里糊涂,楚铭一路上耐心解释,包括之后的想法计划,无非是与深海之王共同联手,一起抱团取暖,对战黑白无常。 朱厌举棋不定,虽然与地府神只大打出手,可到底是没有撕破脸皮,及时退至幕后再好不过,但他没有急于离开,五彩祥云昼夜不息掠空十天之后,终于是来到了珊瑚海的中央地带。 归墟完全可以吞下整座珊瑚海,但是黑白无常最终大发慈悲,留下一星半点的水流量,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千里大湖,但是湖内生机枯竭,毕竟珊瑚海下有归墟,凡是开启灵智的海兽都不会继续停留,宁肯远走他乡,也不愿意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就被吞进了海之底谷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到珊瑚海的中央地带之后,朱厌叹息一声,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能看透所谓的时空长河了,下游之中,绝不可能有人能将整座海域都化为乌有,若是真的具备如此实力,也一定会引来打压,故而只能解释为天地异象。 朱厌睁开火眼金睛,没有了堤坝的掩盖,归墟入口以及地府,在火眼金睛毫无保留暴露出来,朱厌蔼然瞪大眼睛,珊瑚海下还真藏了这么一个龙潭虎穴? 只不过仅是海之底谷就深不见底,哪怕火眼金睛也无法彻底看透,更不要说阴曹地府了。 朱厌被震惊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轻声道:“看来你没有说谎,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恐怖的天地异象。” “虽然地下别有洞天,但是有一股力量将入口封印,想来是那两个地府神只所为。” “这个入口有办法打开吗?” “以你我之力,恐怕不够,再说了,下面深不见底,还藏了归墟,有什么好去看的?” “只是问一问。” “你说深海之王一定会在这里,人呢?” “说不定就躲在暗处看我们呢。” 朱厌嗤笑一声,身形掠出五彩祥云,落入水中,砸出一个巨大水花,畅游在几近枯竭的珊瑚海之中,但是一袭白衣跃出水面,迅速瞥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朱厌与楚铭,眼神满是惊讶,朱厌摸了摸肚皮,眼角余光则在注视这位新任深海之王,两两相望,朱厌有些心虚,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道:“深海之王,你的领地小了许多,要不考虑之后跟我一起混?” 白衣皱眉道:“你怎么也会来?” 朱厌笑道:“本王又不是第一次不请自来了,上一任深海之王可是很担待,气度不凡,你可要学着点。” 白衣女子目中露出追忆,眼角有泪光闪过。 朱厌好奇问道:“之后你就打算一直守着仅剩下的一亩三分地?” 女子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是不怕死,你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朱厌茫然四顾,只感到前途渺茫,他这个局外人都是如此,女子作为局中人不知有多崩溃,朱厌叹息一声,身形急急下沉,飞快没入水中。女子面无表情提醒道:“下面很危险的。” 朱厌直接站在归墟入口上,蹲下身,低敛视线,陷入沉思。归墟入口本来是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深沟,但是被黑白无常封印之后,变为赤色大地的模样,不过以深海之王以及朱厌的眼界,自然不可能被瞒天过海。 悲伤到了极点反而显得沉默,女子平静道:“珊瑚海,全部流入这下面了。” 作为控水之术的集大成者,她当然知道归墟开启时、珊瑚海的流向轨迹,虽然愈加确信自己的推测,但苦于束手无策,自言自语道:“我能确信珊瑚海全部都流入地底下,只是没有办法亲自去一探究竟。” 朱厌缓缓道:“方法你应该都试过了,但始终无法进去,就别勉强了,因为下去无异于送死,老天爷都不愿你去送死,所以你就顺势明哲保身吧。” 女子没好气道:“明哲保身,这四个字还给你。” 朱厌突然囔囔道:“该死的,这里阴气好重!” 先前女子遇见的黑白无常分身,身上阴气浓重,与归墟入口的阴气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所以女子才能识破分身的计谋,先发制人,可惜没能生擒地府神只的分身,否者说不定能够得知开启归墟入口的方法。 这个时候,楚铭也沉入水下,生平第一次如此靠近归墟,情不自禁身体颤抖,归墟的恐怖之处他记忆犹新,白衣女子回过神,对于楚铭的到来有些喜出望外,其实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楚铭露出本来相貌,悍然对上一任深海之王动手,更是撞碎了堤坝。不过女子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此人是某个海神旧部的好友。 朱厌闷声道:“路上遇见了两个地府神只,都是飞升境修为,他们还要杀你,你不走?” 女子仍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地府神只?” 楚铭解释道:“一黑一白的双胞胎,还有驱使死去兽王的本领,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其实对于黑白无常,这位新任深海之王并不陌生,不过她所遇见的不过是区区分身,连五境修为都没有。她眼神一凛,不去深究朱厌为何会来,直截了当问道:“你知道多少?” 朱厌指了指楚铭,跃回五彩祥云之上,眼神阴沉。 楚铭蹲下身,重重一拍归墟入口,将珊瑚海下的龙潭虎穴娓娓道来:“下面是海之底谷,深不见底,更有归墟这个大恐怖的天地异象,一旦开启,整个海之底谷都会化作归墟入口,便是一百座一千座海域也能吞下,你我陷入其中,也必然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好在已被封印。还是不要盲目打开的好,地府神只迟早还会回来,打道回府,回去交差,你要是真想下去,可以试着搭一搭地府神只的顺风车,只不过开弓再无回头路,听说地府内高手众多,我路上遇见的神只就已是飞升境,你得想清楚......” 她嗓音低沉道:“如此说来,归墟才是罪魁祸首?” 楚铭搓搓手,没有回答。 她异想天开道:“我要毁去归墟,否则海域恢复如初又有何用?” 懒洋洋躺在五彩祥云之上的朱厌,正在闭目休息,手中有丹香飘散,猛然间惊醒后,整个身体险些摔出坐骑,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楚铭身形拔高而起,放眼望去,寻找地府神只的气息。 附身于楚铭身上的鬼魅慢慢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新任深海之王负枪而立,缟素猎猎作响,一如黑白无常的预料,她要将地府搅个天翻地覆,万死不悔! —— (什么时候有正式推荐啊) 第66章 嬉戏 夕阳西下,大云低垂,天幕上霞光显得尤其灿烂,五彩祥云混入其中,一时间难以找到,只是天空中时常会出现壮观至极的云朵形状,如腾蛇乘雾,亦或是凤凰展翼,以及龙虎盘踞的模样,还有锦绣画卷一般的奇异景象浮现而出,皆是五彩祥云所化,百看不厌。 朱厌虽然生性暴躁,但却愿意孜孜不倦陪着祥云一同嬉戏,自娱自乐般闯入云海之中,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而且无论如何都不使用火眼金睛,以至于迟迟找不到五彩祥云,在真假难辨的云海之中茫然四顾。 但兽王耐心相当之好,在云海之中起起落落,时不时就浮现出惊慌失措的姿态,急得抓头挠腮,五彩祥云总是忍不住主动现身,兽王便卸去伪装,如狼似虎一般扑向五彩祥云,身躯撞入祥云之中一阵翻滚,玩得不亦乐乎。 精疲力尽过后,朱厌躺在大地上艰难喘息,但是五彩祥云意犹未尽,便会幻化为朱厌梦中情人的容貌,有鼻子有眼的。 哪怕是年龄不大的楚铭都觉得这对兽王主仆的举动极其幼稚,但是不敢嘲笑,反而加入其中,并且要比朱厌更加兴致勃勃。 夜幕中,楚铭一人晃荡在归墟入口附近,深呼吸一口气,一想到地府下还有诸多神只,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目光转而望向天空,疑惑道:“归墟是天地异象,那时空长河也是吗?” “不是。”摇摇头,鬼魅笑道:“如果说时空长河是一个巨大漏斗,那么便和险些吞噬整座珊瑚海的归墟恰恰相反,前者的本质可是槁苏暍醒,如春雨复苏万物,整座世界都是由时空长河所化,而非是归墟的索取,也可以说,这只巨大漏斗吐出的沙砾就是灵力,亦或者劳作农人、浣纱丫鬟、千古奇才、全知圣人,都不过是这只巨大漏斗抖落出的细微粉末。但只要在这条河流之中,就注定翻不出什么风浪。” 如若时空长河有所表情,慈悲也好,庄严也罢,楚铭只知道面对它的人一定是惊惧得无以加复。 楚铭点了点头,转而取出一件兽袍,暖洋洋蕴藏纯阳之力,取于某头兽王的皮毛,鬼魅曾暗中推算,虽然获得了神凰内丹,但是不能一劳永逸,龙王之身迟早要从楚铭身上剥夺开来,对身体的损伤不容忽视。最有可能的反噬是身子骨变得奇差,体内淤血难以散去,经脉穴窍更是会出现凝滞,影响日后修行,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倒是在鬼魅的意料之外。一来是获得了堪比上古神兽的神凰内丹,二来是鬼魅防患于未然,很早之前就开始精心调理楚铭的身体,将反噬层层缩小。 以至于最后仅仅只需调养身体就能痊愈,将楚铭视如己出的鬼魅提前做了准备,这件蕴含纯阳之力的兽袍在他的加工之下,变得极其适合温润筋骨。 楚铭收起兽袍的同时,猛然抽出湛卢剑,并且出声提醒道:“一黑一白终究还是来了!” 方圆十里之内,满是被黑白无常奴役的兽王,正在包围而来,相比之前又有不同,更加像是陷入魔障,贴在身上的符篆近乎与身体融为一体,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七窍渗出鲜血,身上绑有镣铐,以至于一举一动都显得有气无力,但迅猛程度远超想象。 更有一丈高的牛魔轰然冲来,身上的镣铐咔咔作响,就连四肢百骸都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所谓的行尸走肉不过如此。兽王队伍之中绵绵不绝亮起猩红光芒,是一双双血腥的眼眸,无形中施加了巨大压力。 楚铭主动迎上前,只不过每一步都格外缓慢,牛魔抡圆拳头砸向楚铭,被避开之后,楚铭没有急于反击,身形辗转腾挪绕圈旋转,伸手试图撕下镇压符篆。 海域上方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色,一夜间变得阴沉黑暗起来,乌云层层叠叠铺满天空每一寸角落,与五彩祥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兽王朱厌最终没有离开,反而是选择患难与共,其中有诸多原因,一来还是不愿放弃被黑无常收入囊中的宝物,二来则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不知为何有恢复珊瑚海的念头,哪怕是与地府神只为敌也在所不惜。 五色光彩流转出去。 藏于暗处的黑白无常只觉得眼前耀眼刺目,如有火烟飘荡,迫使这两位地府神只不得不闭上眼睛,五彩祥云在东阳国人眼中是祥瑞之物,可以积攒福缘,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犹如绣花枕头,最大的价值就是珍藏价值。但事实上,五彩祥云乃是仙品灵物,拥有五境的恐怖战力,更为难得的更是本身的玄妙之处,不仅难以杀死,而且拥有用之不竭的能量。 黑白无常重重跺脚,空气随之震荡,五彩祥云随之消散。 先前五彩祥云能够轻松阻止兽潮的进攻,但此时却在节节败退,退回朱厌身旁,隐藏在兽王队伍中的黑白无常默默掐诀,周身涌出黑气。 这个时候的兽王与先前已是截然不同,在黑白无常的炮制之下,战力更强了几分,尤其是拥有天人体魄的辰林,全身贴满了诡异符篆。 这些符篆不仅有镇压的效果,还能激发冤魂的怒气,使其更加魔障,同时黑白无常以自身阴气炮制兽王身躯,更是不惜用飞升境的修为维持整个兽王队伍的运转。 其实黑白无常并不能长长久久待在阳间,这也是大多数地府神只都没有趁着归墟开启、离开地府的原因。先前黑白无常的分身意外遇见了深海之王这个心腹大患,本来想除之而后快,但是那两个分身办事不力,使得这位深海之王扬长而去,地府神只虽然拥有无比强大的灵识,可深海之王要是想逃,哪怕是黑白无常也有心无力。 故而对于深海之王的行踪一无所知,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而且还多了两个帮手!好在黑白无常很有先见之明,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提升兽王队伍的战力,在此时派上用场! 辰林张牙舞爪,迎头冲来,五彩祥云瞬间扩张成为一条“护城河”,试图阻挡拥有天人体魄的水陆双栖之王,但五彩祥云几乎是一触即溃,而且还响起爆竹炸裂的声音!辰林本身实力就已足够强悍,而且这具躯壳被黑白无常当做无价之宝,被当成一块美玉打磨雕刻,就连鬼魅都忍不住惊讶道:“其余的兽王倒是谈不上什么威胁,只有这个水陆双栖之王比较棘手,虽然不复巅峰战力,但是短时间内,同时牵制住你和朱厌不成问题,甚至再加上深海之王,毕竟他拥有天人体魄!” “就是黑白无常有天人体魄也不好使!” 楚铭穿透祥云加入战场之后,才发现辰林脸色雪白无比,如被大雪覆盖,但是七窍中渗出的血迹清晰可见。蓄势待发的朱厌猛然睁开双眼,两抹光芒飙射而出,然后在空中合为一体,化作巨大光柱轰然倒射向辰林心口,撞击声震耳欲聋! 辰林如同厉鬼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贯穿力带飞出去,好似断线风筝狼狈坠下,辰林胸口曾被海神之力重创,朱厌的攻势无疑是雪上加霜,伤口更加惨不忍睹,溃烂的胸骨肉眼可见变为脓水,腥气冲天,尸体的味道都不至于如此难闻。 辰林仍旧面无表情地起身,再次冲来,胸口还有火焰熊熊燃烧,楚铭压下胸腹中的恶心感,抽剑出鞘,全身气血翻滚,无形中气势攀升,这一剑爆发出极其刺眼的光芒,水陆双栖之王怡然不惧,出拳对敌。楚铭在剑法并没有太多的造诣,但胜在反应迅敏,剑势随心应变,楚铭在外围边境上遇见凶兽时,最趁手的兵器就是除了刀就是剑,在鬼魅的教导下剑法刀法齐齐更进一步,精准性大大提升,能用刀剑代替箭矢,射杀天空凶禽。 辰林一退再退,毫无对战欲望,楚铭放缓攻势,转而冲入兽王队伍之中,眯起眼,试图找到地府神只,却也遇到层层阻拦,被无数兽王围攻。 但大体上仍是势如破竹,一举冲出包围,楚铭双拳微微攥紧。之前娇媚到了极点的白无常没有刻意隐藏,云淡风轻来到楚铭身旁,在擦肩而过的同时,微笑道:“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是要去鬼门关看一看?” 楚铭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只有一个湖泊大小的珊瑚海之中,冲出了杀气腾腾的海神旧部! 第67章 缟素 海神旧部毫无征兆出现的瞬间,白无常猛然扭头望去,哑口无言。当初彻底封印归墟之后,地府神只就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想法,为此特意停留,但是深海之王以及海神旧部,要么离开,要么不在归墟附近,使得黑白无常一无所获,同时也能确定海神旧部已经远走他乡,对地府再无威胁,可是眼下冲出的海兽,却绝大多数都是海神旧部。 去而复返了? 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归墟开启的时候,几乎所有海兽都不得不远走高飞,告别家园,尤其是见识到了归墟的可怕之处,更加没有待下去的欲望,于是联袂而逃,但是到底何去何从,却是连黑白无常都猜不透。 本来大多数海神旧部打算先去投靠新任深海之王,另寻家园,不过这位深海之王破釜沉舟不肯离开,但逃出生天的海神旧部并没有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因为深海之王离开之前,另选一位心腹统领大局,带领幸存下来的海兽一起离开。 不过这个心腹却是与深海之王沆瀣一气,拼命鼓舞士气,试图让一心逃命的海神旧部回心转意,还未彻底走出珊瑚海,便迫不及待转身返回,率领不愿苟且偷生的海神旧部一起折返珊瑚海,与深海之王会合,因为海域有传送阵法的原因,所以能在短暂时间内回到归墟入口。 白无常气呼呼道:“我预料不错,珊瑚海的余孽果然是贼心不死,竟然还敢回来!黑无常,想想你当时妇人之仁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莫名其妙挨骂的黑无常冷笑道:“你才像是个妇人。” 不过黑白无常没有再吵下去,而是精神一震,不约而同谨慎了几分。归墟吞没珊瑚海,对于地府来说是得到了一笔横财,但却害得旧任深海之王香消玉殒,新任深海之王家破人亡,其余海兽旧部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仇在东阳国那边差不多相当于灭国屠城之仇,怎能不恨? 黑白无常的杀心也出奇之强。 不惜让大量的兽王倾力出动,甚至辰林也在其中,一起围剿自投罗网的珊瑚海余孽。 楚铭和朱厌向外突围,遇到的追击反而很少,以至于仍有心情转头望去,但却被吓了一跳。 这两尊地府神只明明没有受伤,却血肉模糊,伤口腐烂,肉眼可见有密密麻麻的白蛆扭动翻滚,令人作呕。 偏偏黑白无常眉眼带笑。 还撑了把很有情趣的圆伞。 这幅画面太过诡异,哪怕是朱厌都觉得脊椎生寒,细看之下,那把伞是由某位兽王的筋皮与骨骼组合而成,早已腐烂,恶心至极的白蛆只多不少。 黑无常撑伞一掠而来,虽然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其实思绪一直很清楚,本来觉得楚铭与朱厌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着实没有料到会站在深海之王的阵营上,为此大感震惊,更是生出一股杀意。 “你们都得死!” 白无常脸色阴晴不定,海神旧部既然敢公然与地府为敌,深海之王也不可能打退堂鼓,随时都可能冲杀出来逆转大局,所以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虽然地府近在咫尺,但是黑白无常没有丝毫请求援兵的想法,并非是不想,而是不可能,地府纵然神只众多,但有能力开启归墟的只有黑白无常和难以揣测的“大人物”,如深居简出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孟婆。只是这些大人物深居简出,对地府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更不可能在意身处阳间的黑白无常,其余的地府供奉倒是和黑白无常平起平坐,如四大判官,可是也没有能力开启归墟,故而对于救援只能是有心无力。 甚至别说离开海之底谷,离开地府都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 地府神只不得自由。 所以黑白无常不对援兵抱有丝毫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孤军奋战的打算,当然也可以逃回地府,但以深海之王的决心,十之八九会孤注一掷一追到底,虽然最终可以借地府之手将她击杀,可是其中后果不堪设想,地府一直都是与世隔绝之地,一旦深海之王闯入这方世界,黑白无常难辞其咎,不是没有被地府清理门户的可能。 但是楚铭早有准备。 白无常眯起眼,将辰林这具傀儡调回身边,以免被深海之王杀个猝不及防,他作为地府的神只供奉,本身战力就已接近飞升,已是时空长河下游这根血管所能容纳的极限,可在地府上其实算不得佼佼者,无论是五方鬼帝还是十殿阎罗,修为都早已跨过飞升境,远远胜过黑白无常,但是不知为何还能停留在下游之中,而且不受打压。 五境与六境的差距巨大,但是不能全部一概而论之,楚铭得到了神凰内丹,朱厌有五彩祥云助阵,这两位地府供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楚铭双指轻抚湛卢剑剑身,剑气从中疯狂滋生,身材魁梧的黑无常撑开伞面,大如圆盾,挡下冲荡而来的剑气,火星四溅的同时,黑无常不断靠近。而楚铭下一剑强如龙卷倾泻而去,黑无常身形直接暴退百丈! 黑无常正要前进再战,但突然低敛视线,望向地面。 有玄妙符文显化开来。 其实黑白无常专修符道,只不过多是邪术,难登大雅之堂,地府符道最早能追溯到初代神只,那个时候冤魂作乱,而且难有镇压之法,地府初代神只挺身而出,寻找克制之法,最终以符道证道,之后的地府神只不过是照猫画虎学习罢了,黑白无常虽然深得精髓,但仅凭借符道战胜强敌无异于是痴心妄想,最多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对敌。 符道千奇百怪,世间三教儒道释,都有一脉相承的符篆,最基本的还有以八卦衍生而出符篆,乾字纂,坤字纂,艮字纂,等等,各有不同,效果也就不尽相同。 黑白无常钻研的是厌胜之术,乃是一个以毒攻毒的邪术,以诅咒来压制妖魔鬼怪,根本谈不上正大辉煌,甚至许多魔修都厌恶这个术法,修行厌恶之术还会影响到修习者的体质,地府神只之所以不能随意出入阳间,正是因为修习了此邪术的原因。 地府所传承的符道虽是邪术,但最终仍是大道同归,再加上一通百通的原因,黑无常自然不可能对身下的符文一头雾水,反而流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惧怕之色。 黑无常将伞丢下,不敢轻举妄动,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复杂道:“有意思。” 远处以防深海之王杀出的白无常柔声道:“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在关公面前舞大刀,虽然我们对于符道学艺不精,但是珊瑚海之中,又有几人会符道?” 但黑无常的脸色僵硬了,心头升腾起一阵浓郁的不安感,惊呼道:“我们的兽王军队要被克制了!” 同一时刻,追杀海神旧部的兽王,齐齐停下身形,要知道以辰林为首的兽王都被黑白无常以厌胜之术控制,近乎到了血脉相连不可割舍的程度,除非这两尊地府神只身死道消,否者绝不会断开联系。 白无常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手中法诀接连变换,额头渗出清晰可见的汗水,白无常没有黑无常那般谨慎,这个时候才发现烙印在大地上的符文大阵不容小觑,有压制冤魂的作用,甚至足以将地府神只置之于死地! 白无常身上的阴气瞬间被蒸发殆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干净了。 白无常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恐惧,踉踉跄跄向前跑去,一路上忍受着烈火焚身之痛,本就异常狰狞的相貌更加恐怖,他大吼一声,一步踏出符文大阵之外,虽然成功脱离了危险,但是与此同时,他与兽王之间的感应联系荡然无存。 这座符文大阵乃是鬼魅亲手布置,这个跨界而来的男子并非专修符道,但略有造诣,甚至胜过黑白无常,早在第一次遇见被冤魂夺舍的兽王之后,鬼魅就在寻找压制的手段,只是符文大阵构造复杂,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可能得不偿失,所以一度想要放弃布置符文大阵,真正让鬼魅下定决心的原因,还是因为辰林。 这位水陆双栖之王实在太过强大,又身怀鬼魅两千年修为凝聚的宝物,同时还被地府神只追杀,迫使鬼魅不得不寻找对症下药的办法,就是这座符文大阵,天然克制阴物,可惜辰林的躯体最终落入黑白无常手中,但符文大阵却是仍旧能够派上用场,极大程度上压制黑白无常。 在白无常踏出踏出符文大阵之后,甚至来不及回神,眼角余光之中,就可以看见身披缟素的新任深海之王。 —— (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68章 共赴地府 白无常眼中杀意弥漫,他将辰林带在身边,就是为了以防深海之王突然杀出,但是因为这座符文大阵的原因,使得他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驱使水陆双栖之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这位地府神只的心头,他怒吼道:“珊瑚海余孽,你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白无常作为飞升境强者,法相天地的运用已是相当熟稔,修为宣泄之下,足足引来四道巨大法相,皆是地府中赫赫有名的神只模样,面目狰狞,眉须皆张,以天王之势俯视众生,持着钝重庞大的神器,每一道法相都有百丈大小,镇守四方,齐齐发动攻势,滔天阴气流转涌出。 阴曹地府一向被视作阴气最重之地,事实上,黑白无常距离地府不过只有咫尺之遥,仅仅只隔了一座海之底谷而已,故而此地的阴气出奇之重。 法相现身之后,归墟入口渗出丝丝缕缕的阴气,弥漫于天地之中,四尊法相愈加显得阴森,更是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怒喝,法相周身的汹涌阴气霎时间凝为实质,铺天盖地飘落下去。 新任深海之王只是示弱后退,但归墟入口之上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溢而出,不动声色翻滚起来,水龙卷一冲而出,去势极其凶猛,胜过海啸时爆发的大潮,四尊法相就算没有被冲倒撞碎,也在水流之中支离破碎。 当初归墟开启的时候,其实暗藏水流运转的奥妙,就如同某位绝世强者施展纯粹单一的招数,虽然并不繁复,但却自有熟能生巧的玄妙之处,哪怕再普通,门外汉也无法窥探出门道,只有行家里手才能够抽丝剥茧其中微不可察的细节,从而萃取精髓。 新任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已是炉火纯青,旁人眼中归墟是洪水猛兽,对她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机缘,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法术真意,一旦感悟,对于控水之术的修行大有裨益,如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何止是让人难以接受,这分明是一个近乎要了她老命的亏本买卖。 可惜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女子只能痛定思痛,披沙拣金般领悟归墟的精华奥义,对她而言确实帮助不小,吞噬四尊法相的水流,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涌滚而起,幅度与力量千变万化,微妙程度高出以往太多,融入了她在归墟开启时油然而生的感悟,威力势不可挡,四尊法相扭曲破碎。 白无常暗自心惊,抽身离开,尽量远离海之底谷上的水流,内心追悔莫及,当初就不该大发慈悲留下一星半点的珊瑚海,竟然无形中让女子如鱼得水,有了施展控水之术的空间。 白无常一闪而逝,向后撤去,并非是怯战,而是打算与黑无常会合,与此同时取出索命钩,他抛弃了用辰林消耗深海之王的想法,准备手持索命钩与深海之王殊死搏斗,焕发出一股视死如归的魄力。 深海之王宽大袖口翻卷,一杆白布长枪倒提身后,高挑身形长掠而出,如同出鞘利剑。 出枪如蜻蜓点水,但又裹挟磅礴气势,一枪毫无凝滞刺入白无常脊椎,手腕一翻,将长枪折出一个弧度,势大力沉,以至于挑出一道似微亮又似浑厚的光彩,如海上升明月,在沧海一粟中搅起万顷烟波。 月华如水。 平地撩起。 恰如映射在地的清冽月光倒射返回天空。 也像是大地之上的月光,向着星空飘摇进入。 白无常整个人都被挑飞升入半空之中,仿佛成了一个断线风筝。 就此与黑无常天各一方。 白无常陷入被动之中,被迫与深海之王转战千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白衣女子生平从未有过的嚣张自信,竟然敢于讥讽高高在上的地府神只:“要是实在打不过,就滚下去!” 白无常笑意阴森,喉咙微动,笑眯眯道:“看来你已经发现地府的存在了,但如此说来,珊瑚海和地府可是邻居,你这么凶干嘛?” 女子恼怒道:“算哪门子邻居?我恨不得将你的老巢弄得鸡飞狗跳!” 白无常讥讽道:“你怨气太重,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家园被毁,可是我与黑无常大发慈悲,并未掏空整座海域,反而还留下了几千万吨的海水,给你做洞府绰绰有余了,更何况你已接近飞升,到时候去到全新的世界,眼不见心不烦,何必与我们撕破脸皮?” 女子无动于衷,白无常轻声道:“我好话说在前头,你还不懂?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远走高飞,离开海域再也不要回来,神不知鬼不觉飞升离开,哪怕是地府也拿你没办法。” 任凭白无常费尽口舌,女子都仍是从容不迫的继续施压,这位地府神只已是无路可逃,心中有了开启归墟的想法,但这可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归墟开启,所剩不多的珊瑚海还要再度流入海之底谷,虽然女子能够得偿所愿进入地府,但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白无常喘了口气,终于转身主动追击,索命钩与地面触碰,随着主人的奔跑,雪白钩子在地面上犁出一条深刻沟壑,触目惊心。 拖钩而行! 脚下泥土翻滚四溅,索命钩撕裂大地的声音异常刺耳,白无常冷笑道:“没想到你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来到这里自寻死路,当真是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路。” 白无常一跺脚,身形戛然而止,狞笑道:“甚至还给我们留了退路,随时都可以回到地府!怎么,归墟的封印你打不开,所以想借我之力?但是你下去的话,只会是死的更快。而且你有什么自信,能够逼我退回地府?” 一袭白衣,身后拖尾之光如同大雪纷飞,把海底尘沙染得皎洁剔透。 白无常举起索命钩,一掷而出,一如采药人攀崖时用五爪钩固定位置,索命钩掷出后剧烈颤抖,幅度之大如波浪翻滚,直扑白衣颈部,讥讽道:“你心心念念的珊瑚海确实就在下面,要不我行个方便,让你以后就住在地下?” 女子脚步一顿,在海面附近停下脚步,抬起一臂,归墟中央竟然是抽出一股宫殿一般粗大的水柱,呈现扇形支撑在她身后,如同孔雀开屏,绽放出浩瀚水花,挡下白无常的索命钩。 不等索命钩飞回地府神只手中,又有一条粗如山峰的水幕轰然砸下,还未落在白无常头顶,便肉眼可见凝固成冰,简直就是冰山! 白无常身形一拧,险之又险避开冰山,虽然并未受伤,但是身体猛然间变得僵硬,手心手背都有汗水冒出,喃喃道:“可惜我专修符道,不然你的控水控冰之术,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就在这微微走神的时候,传来了黑无常再无阳刚之气的惨叫之声,白无常循声望去,只见黑无常狼狈跑来,身上满是鲜血。这位地府神只独自对战楚铭与朱厌,甚至还有海神旧部,背负的压力远远胜过白无常,故而战败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却也在以多欺少的局面下重创了朱厌,一记哭丧棒几乎震碎了兽王的心脏。 五彩祥云像是愤怒到了极点,环绕朱厌嗡鸣不止。 朱厌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但整个心脉确确实实都被震碎,嘴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呼吸声微不可察,紧咬牙关的兽王一个地牛翻滚翻上五彩祥云,笑了笑,轻声道:“没想到竟会死于这趟珊瑚海之行,本王心有不甘,但还不至于死不瞑目,海域消失的原因总算是在临死前知晓了,正好解去了心头疑惑,再无困扰,心思空明。可真要九泉之下瞑目,还得报仇雪恨,别管我了,快去追上那个地府神只,一定要杀了他!” 朱厌出乎意料地平静,让面对生死仍是懵懵懂懂的楚铭大感意外,流露出一抹惊讶神色。 朱厌干脆利落翻下五彩祥云,挥了挥手,显然不愿别人看见他死亡时的窘状,但是楚铭没有袖手旁观,蹲下身,神凰内丹中的能量虽然所剩无几,但仍是抽出了一些,再汇入自己的绵长生机,一并注入在了朱厌体内。飞禽之王一年吞食的灵材千万,内丹更是纯粹,几乎没有半点杂质,所以也就没有明显的弊端,用来疗伤再好不过。 楚铭掌心药香流转,缓缓涌向朱厌七窍,鬼魅曾说过神凰内丹是大补之物,药效惊人,本来平静迎接死亡的朱厌骤然间睁开眼睛,试图强行起身,目中的复仇之意更胜以往,楚铭停下施救过程,一来是保存为了内丹中的修为,以防不测,二来也是想让朱厌老老实实安心养伤。 朱厌盘膝而坐,慢慢调息,平缓伤势,脸色好转许多,五彩祥云犹豫了一下,最终飘然离开。 艰难跑向白无常的黑无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云压城的景象早已褪去,暖洋洋的阳光铺洒而下,黑无常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抬眼望去,深海之王所穿缟素在阳光照耀之下,一改先前的粗劣之感,变得奢靡贵气。 白无常心思急转,身为飞升境强者,时空长河下游的顶尖战力,没想到竟会阴沟里翻船,一咬牙,袖中掠出一张张满溢邪气的符篆,恍惚间有厉鬼的嘶吼声回荡不止。 女子岿然不动,身后那张扇形水幕分裂开来,水幕几乎看不出因为减损而出现的变化,分散而出的水流眨眼间凝实,变作数百把寒气四溢水桶粗细的锋利水剑,蓄势一崩,就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刺向地府神只。 白无常袖口震动,藏着的符篆如柳枝抽芽激射而出,挡在身前形成防护,虽然身上所挟带的符篆并非用来杀敌,也并非是以防御为主,但是符篆本身材质不凡,坚韧如甲胄,哪怕在深海之王的攻势之下,也能暂作抵挡。 白无常手腕悄然转动,抬手一抓,接住一柄以破空之势袭来的水剑,掂量了一下威力,又看了一眼归墟入口,喃喃道:“再待下去必定两败俱伤,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回到地府,但是只有一条路线,必须先跨越海之底谷,可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威力巨大,一旦进入海之底谷更是如虎添翼。更别说海之底谷已经被珊瑚海灌满,上一任深海之王的尸体也在下面,要是让新任深海之王见到了,会不会因为睹物思情而更加拼命......不能低估她复仇的欲望......” 事实上,新任深海之王并未失去先手,她料到这两位地府神只图穷见匕之后,一定会逃回地府,所以不急于分个你死我活,只是下定决心要将两位地府神只困死在这里。 将朱厌心脉震碎的黑无常扯了扯嘴角,怒道:“若只是一个深海之王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还有人敢与地府为敌,这件事我们解决不了,现在就回地府。” 然后转身看向波光粼粼的珊瑚海,狞笑道:“归墟再次开启,珊瑚海可就要彻彻底底的消失于世了,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 “你活该家破人亡,当一个孤家寡人!这都是你自找的!” 白衣女子抿了抿嘴唇。 黑无常一心离开,白无常不敢置信问道:“你这就打退堂鼓了?你别忘了,回到地府必须经过海之底谷,你我水性本就不好,还要面对如鱼得水的深海之王,会比现在的处境好上半分?” 黑无常眼神一凛,加重嗓音说道:“我意已决,你现在就与我联手打开归墟!” 白无常脸色微变,忍不住劝道:“要不你再等等,说不定孟婆会来支援我们,毕竟我们与地府相距如此之近,只隔了一个海之底谷,支援再轻易不过,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黑无常冷哼一声,事实上,他急于返回地府,不仅仅是想逃离深海之王的魔爪,还有几分怨恨心思,这两位供奉神只为地府出生入死,所以才会主动捡起深海之王这个烫手山芋,就是为了以防后患。 但是地府对此不闻不问,明知黑白无常险象环生,极有可能身死道消,可就连象征性的增派援兵都不愿意,这般见死不救的行为,黑白无常感到一阵心寒。 除了这丝报复心理之外,还有就是源于黑无常心中的好奇心,地府诸多神只实力成迷,明明修为已经在飞升境之上,但却仍旧能留在这座世界,一度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怎么做到违抗大道规则还能相安无事的? 黑白无常皆是飞升境修为,已经到了被下游打压的境界范围,故而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格外好奇,深海之王一旦进入海之底谷,哪怕孟婆再足不出户,也一定会将深海之王第一时间打杀。 黑白无常心中掂量了一下,深海之王作为与地府不死不休的敌人,哪怕没能亲手击杀,黑白无常也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就算自作聪明将深海之王引入地府,也应该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可要是打开进入海之底谷的入口,被归墟压制的冤魂必定会蠢蠢欲动,黑白无常也是有心无力,无法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镇压冤魂,只能任凭其远走高飞,只是冤魂想要找到夺舍对象难上加难,毕竟兽王躯壳近乎被使用殆尽,冤魂即便逃出海之底谷,也不可能掀起风浪。 白无常犹豫了一下,掐动法诀,最终还是配合黑无常一同打开归墟。 地面顿时爆裂而开,露出深不见底的海之底谷,更有浑厚绵长的吸力轰然涌出。 遥想归墟第一次开启的时候,是何等可怕,仅仅一天时间不到,就吞噬了整座珊瑚海,但这一次开启之后,威势远远不如之前,因为归墟的强度取决于水流量的多寡。 换而言之,流量越多,归墟越强,流量越少,归墟越弱。黑白无常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封印归墟,不仅仅是掌握了法诀窍门,更重要的是趁虚而入,趁着珊瑚海干涸、吸力漩涡随之削弱的关键时刻,才能顺利封印大势已去的归墟。 楚铭瞪大双眼。 本来楚铭笃定黑白无常绝不会打开归墟,就连鬼魅都是如此认为,因为归墟实在是恐怖得惊天地泣鬼神,一旦开启又是一片生灵涂炭,黑白无常作为地府神只,对归墟的可怕更是一清二楚,所以没有万全准备绝不铤而走险,否则一不小心死在归墟下岂不是很没面子? 但是归墟多多少少流露出狐假虎威的意味,远远没有楚铭想象的那般可怕,以至于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反而是变得兴奋了。 重回珊瑚海的海神旧部几乎都经历过归墟开启,心中都有了阴影,这一刻灾难再度席卷而来,海神旧部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归墟虽然不复之前的恐怖,但是仅有的海水彻底沉入地底,大地之上干燥起来。 深海之王脸上没有丝毫悲痛神情,仿佛心如死灰,任凭她的家园流入海之底谷。 楚铭惊疑道:“归墟怎么变得这么弱了,会不会有诈?” 鬼魅静等了一会,缓声道:“归墟是再度开启了没错,但是与我们设想的情况不同,当初我们所见的归墟,强得不可思议,轻轻松松就能撕碎那两位地府神只,所以你我才断定,不到万不得已,地府神只绝不可能强行打开归墟,就算归墟下就是他们的老巢,一旦回到地府就能万事大吉,他们也得先掂量一下归墟的威力,免得自作聪明,不仅没有全身而退,反而还死无全尸。但是没有想到,归墟的威力,会骤降到这个地步,黑白无常随时都可以回去,我们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楚铭眼睁睁看着本就不多的海水坠入海之底谷,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白无常身形一闪而逝,脸上还有几分汗颜之色,毕竟地府交代的任务没能完成,本就足够丢脸,还被深海之王像狗一样撵回老巢,这让地府神只愤怒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哈哈大笑道:“别怪我心狠手辣,让珊瑚海彻彻底底世世代代断子绝孙,这是你自找的!” 女子叹息道:“是啊,归墟一日不除,珊瑚海始终是你们的。” 至于原先镇压归墟的堤坝,来历自然不凡,可是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堤坝之所以堵住归墟入口,仅仅只是为了压迫冤魂,使其不能逃出生天而已。 但是冤魂全部被地府磨灭之后,堤坝唯一的意义就是保全珊瑚海,不让这座海域白白流入海之底谷,可是在地府眼中,堤坝已经毫无意义,甚至还会堵住一条地府通往外界的道路,麻烦得很。再者,珊瑚海的宝物价值连城,哪怕是地府神只都要怦然心动,只等着将冤魂一一磨灭,就由地府神只出手毁去堤坝,引动归墟开启,然后便可坐享其成,坐收珊瑚海百万年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岂不美哉? 所以珊瑚海迟早要沦为地府的囊中之物,只是没有想到最终这座堤坝提前毁于深海之王之手,打乱了地府的部署,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地府有得有失,放跑了成千上万的冤魂,但无疑是得大于失,美中不足的是得罪了深海之王这个劲敌,可与收获相比,哪怕是得罪了当初的海神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黑白无常并不愿意打开归墟,因为会将冤魂再度放出,后果不能说是不堪设想,只是这两位地府神只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要知道阴曹地府一向以冷酷无情着称,哪怕培养一名神只并不容易,需要花费无数资源时间,黑白无常也难逃非死即伤的下场。 深海之王步步紧逼,与海水一同跌入归墟之中。 “不能下去啊!” 出声提醒已经为时已晚,楚铭一咬牙,身子一掠而出,可是归墟入口近乎关闭,只能从缝隙中看到海之底谷,有大量冤魂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楚铭心头一震,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哭丧着脸提醒道:“深海之王,记得注意安全,要是遇见执掌生死簿的判官,记得帮我美言几句,就说我这一生积德行善,乐善好施,对地府神只更是顶礼膜拜,奉若神明,于情于理都该长命百岁,儿女双全......” 鬼魅笑道:“听说地府神只喜欢把话反着听,你让别人美言,判官还会以为你在骂他,一怒之下就可能划去你在生死簿上的名字,亦或是让你断子绝孙孤独终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深海之王嘴越甜,你的下场越惨。” “深海之王,可别忘了骂我!”楚铭及时纠正。 鬼魅怒道:“你也给我滚下去,不要让黑白无常跑了!” 楚铭倒抽一口冷气。 此时,五彩祥云如龙出水飘荡而来,肆意宣泄,然后作收回覆水之势,庞大的身躯剧烈收缩,直至汇成一线,堪堪撑开了即将紧闭的归墟入口,楚铭咬着牙俯冲下去,与五彩祥云一同落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之底谷。 共赴地府。 —— (请加书架和提醒错别字) 第69章 天翻地覆珊瑚海 归墟与海之底谷入口一同关闭的时候,骤然间产生了一股扭曲之力,楚铭下降的过程中,整个身体都险些被这股力量撕裂,龙王之身当场血肉模糊,但楚铭眼中只有庆幸,第一次见到归墟之时是何等惊骇?身临其境,断然没有幸存下来的道理,可如今仅仅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 鬼魅轻声道:“看来归墟真的变弱了。” 楚铭点头道:“而且那个归墟入口还没有彻底封闭,散发出的吸力就所剩无几了,只不过仍是吞没了小到不能再小的珊瑚海,我算是理解了那个深海之王为何一直囔囔着要毁去归墟,这个天地异象一日不除,海域一日不得安宁。” 鬼魅笑道:“本来觉得摧破归墟是无稽之谈,毕竟你我当初所见的归墟实在太过强大,别说将其摧毁,能活着就已是万幸,只是不知为何归墟的威力骤降,起码可以放心靠近这个天地异象,而不是飞蛾扑火一般撞上去,总之深海之王摧毁归墟的想法并非不切实际,反而有了一丝相当渺茫的希望,但归墟威力恢复如初的话,分分钟打破她的痴心妄想。” 楚铭狐疑道:“归墟乃是天地异象,怎么可能被人控制强弱程度?” 鬼魅愕然道:“可能是有衰竭期吧......” 楚铭反问道:“难道和地府神只一点关系都没有?” 鬼魅沉声道:“归墟强弱,与地府神只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楚铭眼神好奇道:“那和什么有关?” “算了,不想这些了。”喟然长叹一声,鬼魅皱了皱眉头,微微压低嗓音说道:“你现在身处海之底谷,与地府连接,危险重重,小心谨慎一些。” “没想到五彩祥云竟然跟了过来。” “应该是兽王的意思。” “没想到兽王还有如此大方的一面。” “我看这五彩祥云是来保护深海之王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小人之见!我也是来保护深海之王的!” “你是来找判官修改生死簿的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小傻瓜,区区一个地府神只,怎么可能更改人的寿命?实不相瞒,生死簿是用来写日记的。” “你再说一遍?” “生死簿还可以用来擦屁股。” “虎狼之词。” “也不知道地府神只去哪里了?” 海之底谷一望无际,楚铭皱起眉头,传说海之底谷是一个无底洞,但是环视四周,这座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宽阔,反而略显狭窄,楚铭满脸不可思议,低声道:“归墟明明吞噬了一整座珊瑚海,为何感觉还没有原来的珊瑚海大?” 鬼魅笑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感觉罢了,海之底谷到底有多大,就连我也不清楚,但总归是要大过珊瑚海的,只是身处于地底之下,所以才会觉得狭窄逼仄,要知道这里是天下众水汇集之处,名副其实的无底洞,幅员远超你的想象,只是不知道地府在哪,应该是与海之底谷隔绝开了。” 楚铭眯起眼,身形缓缓下降,不动声色观察四周景象,他如同置身于夜色之中,隐隐约约有寒风扑面而来,更有淡淡的黑雾缭绕周身,再往下,是广阔无垠的水面,汇聚着整座珊瑚海的流量。 楚铭莫名有些伤感,珊瑚海还真是个洞天福地,哪怕不属于他,也仍是觉得可惜。 因归墟而死的生灵难以计数,只有少之又少的幸存者,百不存一,所以水面上满是尸体,上一任深海之王,麒麟,剑修,还有不计其数的海神旧部,都在其中,楚铭蹲在水面上,想起一个成语,尸山血海,真是应景。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委实是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尸体,捂住口鼻,拔开死尸,忍着恶心刺入水下,鬼魅提醒道:“小心一点,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地府神只众多,再来一个五方鬼帝或者四大判官,就棘手了。” 之所以敢将伏杀之局设置在归墟入口上,并非是楚铭胆大包天,而是笃定黑白无常即便望穿秋水,也不敢打开归墟,同理,地府其余神只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前来支援,最明智的做法是绕开归墟进入阳间。 但是没有想到归墟“胃口不佳”,仿佛大势已去,使得黑白无常可以肆无忌惮打开归墟,打道回府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楚铭叹息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且我们这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鬼魅笑道:“三根羽毛已经集齐其二,所以我随时都能恢复大半修为,到时候就算是北阴帝来了,我也能与他同归于尽。” 楚铭惊讶道:“真有这么厉害?” 鬼魅无奈道:“厉害是厉害,但只能厉害一会,我要是恢复修为,会被下游打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回到中游,只是我还没有过早离开的打算,可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也只能这样做了。” 楚铭搓搓手,平静道:“来了地府,最终不可能只面对两尊神只,所以无论怎样都需要你出手才行,在你不出手的前提下,横竖都是一个死,那我倒是洒脱许多,干脆放开手脚。” 鬼魅微笑道:“你放心就好了。” 海之底谷无路可走,楚铭只能不断深入底部,放出灵识,试图尽快找到黑白无常,与深海之王会合。珊瑚海的水质与众不同,以至于楚铭记忆犹新,一眼就能看出海之底谷的水质与珊瑚海截然不同,楚铭眼神有些不解,明明归墟将一整座珊瑚海都吞入腹中,半点不剩,为何海之底谷没有半分珊瑚海的感觉? 而且更为诡异的一点,是水质浑浊,按理说整座澄清如镜的海域都灌下去了,再浑浊的水质也要被净化吧? 楚铭深入水下千米之后,只觉得寒冷刺骨,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如同置身于大雪之中,身上凝出一层淡淡的薄冰,阴曹地府阴气浓重,好在楚铭有龙王之身庇护,不至于被阴气活生生冻死,五彩祥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冰,楚铭正要施救,祥云一阵翻滚扭动,震碎身上寒意,再次变得轻快起来。 不知为何,楚铭怔怔无神。 然后有一道气势惊人的水龙卷冲天而起,打破了楚铭的沉默。 控水之术。 楚铭猛然抬头,只见黑白无常被卷入龙卷之中,不受控制向上飞升而起。 控水之术玄妙至极,以至于鬼魅和麒麟都忍不住偷师,可却受限于环境限制,本来海域彻彻底底变为沧海桑田,控制之术就成了屠龙之术,无从施展。可这里是海之底谷,天下众水汇集处,深海之王完全可以大展身手,爆发出的战力绝对胜过巅峰之时! 四大王者之中,只有辰林能够正面应对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哪怕是黑白无常也不行,这一任深海之王的整体战力虽然不如上一任深海之王,但是黑白无常水性不佳,很难在海之底谷有立足之地。 这两位地府神只叫苦不迭,从未想过女子在海之底谷的优势会大到近乎匪夷所思,别说执行原本“除恶务尽”的计划,就连活着回到地府都是一种奢望。 更让黑白无常吃惊的是仍是没有等来救援,事实上,冤魂尽数镇压在海之底谷当中,这座与地府隔绝的世界之中,每日都有神只奉命进入海之底谷磨灭冤魂,故而此地虽是禁地,可并非不能进入,黑白无常静等援兵,打算一同将不速之客就地正法。 但其实这两位地府神只心神不宁,海之底谷作为禁地,只有征得孟婆同意方可进入,哪怕其余神只愿意前来雪中送炭,可只要孟婆不同意,一切都于事无补,况且以孟婆超越飞升境的修为,肯定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外界的异况,为何冷眼旁观? 虽然孟婆秉性古怪,但黑白无常仍是不愿相信她会冷酷到这个份上,其实地府内部并不团结,主要还是因为统治者如同摆设,深居简出到了一定境界,只负责提供地府神只修炼的资源,甚至不愿意督促磨灭冤魂的任务,但是不会遇到偷工减料的情况,因为要想飞升离开,前提是冤魂全部灰飞烟灭。 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黑无常,白无常喃喃道:“有资格离开海之底谷的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但能进入此地的却是大有人在,只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整座地府就像是死了一样,看来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 黑无常皱了皱眉头,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仍是死不悔改,冷笑道:“回到地府势在必行,孟婆在忘川桥运筹帷幄不肯助我一臂之力,定然是对我们近日的行动不满,将功补过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在海之底谷中,我们杀不了深海之王,将她引进地府又是雪上加霜,罪上加罪,哪怕最后杀了她也不算是功劳一件,怎么看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与其死在海之底谷,不如死在地府!” 白无常咬了咬牙,沉声道:“将深海之王引入地府,你心真大!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再弄巧成拙下去了。” 女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水龙卷直接将两尊地府神只带向水面之上,直接拉开了与地府的距离,楚铭与五彩祥云一同尾随而上,抬头望去,水面上的尸体堆积如山,残骸遍地,但她冷静得令人发指,转头望向楚铭:“不用过来帮我,你们去找归墟,毁掉它!” 显然,归墟存在一日,哪怕珊瑚海恢复如初,女子都仍是不会罢休。 若说第一次归墟打开只是让她伤心欲绝,那么第二次,则是万念俱灰。 珊瑚海,一滴水都没了。 天下谁能忍受家园如此? 楚铭好奇问道:“归墟还能毁去么?” 鬼魅平静道:“归墟是天地异象不错,但类似于流星陨石,有形有质,只会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出现,但到底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地府的某个角落,也可能在海之底谷当中,虽然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可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铭眼神幽怨道:“深海之王一心想要毁去归墟,但海之底谷太过空旷,只有让地府神只充当咨客,如此才有可能找到归墟。” “我们就是死,也不会帮助你找归墟!” 黑白无常心头一震,归墟其实藏在海之底谷的某个角落,这两尊地府神只甚至亲眼见过,可惜并非是坚不可摧之物,反而如卵一般脆弱,对于深海之王来说不堪一击。 虽然归墟已将珊瑚海融为自家领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用,但物以稀为贵,归墟放眼三座世界也是独一无二,价值不可估量,要是真的被深海之王除掉,黑白无常死一万次都不够赔的。 —— (求支持) 第70章 海之底谷分生死 黑白无常稳住身形,猛地一咬牙,不惜在自己贴上一张张诡异符篆,整个人瞬间陷入魔障,这位地府神只睁开血红的双眼,双臂青筋暴起,倾尽全力抡动哭丧棒,砸碎呼啸而来的水花,碎裂声响宛如金石相撞。 深海之王不慌不忙,她身处于众水汇聚之处,此地无疑是她的主场,永远不用担心控水之术会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一道道水柱轰然从水面拔起,直来直往,收放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尽显登峰造极的大家风采,哪怕是地府神只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黑无常虽然终年待在地府,而且一心一意研究符道,但搏杀经验相当丰富,可是深海之王的攻势不仅绵绵不绝,而且势大力沉,几乎没有丝毫间隙,以至于黑无常一退再退,根本就找不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黑无常强行刹下身形,咽下一口即将喷出喉咙的鲜血,稳了稳身形,重重一甩袖,水面上数千具尸体齐齐升空,纷纷倒砸向这位新任深海之王。 她面无表情,冲出尸群之中,继续逼近地府神只。 黑无常厉色道:“珊瑚海万千生灵,难道不值得你回头看一眼?!” 女子不为所动,黑无常倒抽一口冷气,佩服她的铁石心肠。 黑无常修习邪术,不可随意踏入阳间,仅仅只是因为追捕冤魂而停留的百来天,反噬就肉眼可见,这位地府神只全身血肉腐烂,一张脸庞如同触地而裂的瓷器,哈哈大笑道:“上一任深海之王的尸体也在这里,尸骨未寒,你不想找一找?” 女子没有一味依靠控水之术,手持杀力更大的长枪。 黑无常狞笑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子直截了当刺出一枪,控水无异于修力,所以她这一枪的劲道出奇之猛,倾力而为之下,更是足以刺破金刚不坏之身。 黑无常怡然不惧,以哭丧棒硬撼长枪,巨大的撞击力使得哪怕他们拥有金刚体魄,虎口都是在转眼之间迸裂而开,血流如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白无常以免楚铭找到归墟,不得不主动阻拦,事实上,归墟的确切位置漂浮不定,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比大海捞针还难寻找,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白无常本就恨不得将楚铭碎尸万段,再加上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也乐意与楚铭一战。 白无常全身腐烂,小心翼翼在小腿上横贴了一张形如骷髅的符篆,仿佛要比泰山还重,瞬间将他的大腿挤压出一个骇人弧度,骨碎了一般,但白无常的速度更甚之前,快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白无常修行符道,贴在腿部的符篆其实是他的本命灵符,能够助他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力量,可是对身体的损伤不容小觑,甚至是肉眼可见,地府神只不仅仅是腿部断裂,就连腰部位置都爆裂出无数血线。 只是白无常脸上没有痛苦之色,手中形如鹰爪的索命钩随着狂奔时的惊人速度,剧烈摇动,发出了咔嚓作响的声音,嗖一下掷了出去,索命钩没有直接杀向楚铭,而是绕了一大个圈子,从侧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最终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在楚铭的视线。 “冲来了!” 楚铭猛然间长出三头六臂,就连双眼都变得炯炯有神许多,事实上这是朱厌一族一脉相承的术法,只有金刚不坏之身才能修成,玄妙至极,就连朱厌都没有彻底掌握,只能施展皮毛而已,这也是压箱底的本事,本来打算用来对付黑白无常,于是近日来反复修炼,算是临时抱佛脚,可惜效果不尽人意,最终也就没有展露出来。 这一切鬼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他的性子,哪里会放弃这个偷师的机会,但即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参透朱厌一族的传承之术,只得虚心请教,朱厌绝不相信自己都难以修成的神通会被别人学了去,不仅没有藏藏掖掖,反而是倾囊相授,不料鬼魅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仅仅几天时间就能将三头六臂有模有样的施展开来。 朱厌后悔得直流眼泪,更是感到一股深深的震惊,不仅仅是震惊鬼魅的天赋,还有他的身份。 跨界者。 因为朱厌如此大方,楚铭都不好意思继续隐瞒下去,主动告知这个天大秘密,气得鬼魅想骂人。 事实上,朱厌并不在乎鬼魅是不是跨界者,只希望学会三头六臂之后,楚铭能够大放异彩,不拖深海之王的后腿,但归根结底,朱厌真正想成人之美的是深海之王,也确实是做到了两肋插刀。 鬼魅附身于楚铭体内,两人本就是一体,鬼魅甚至可以随时将其夺舍,借助楚铭的身体施展三头六臂的神通,对他来说更不是难事。 拥有三头六臂的少年伸出左侧三臂,势大力沉一砸而出,将白无常的兵器轻轻拍开。 随即来到白无常身旁,六臂展开,抓住这位地府神只的腐烂身体,倾力一撕,白无常虽然不曾佩戴甲胄,但胸膛上挂满了防御符篆,使得楚铭没有撕碎白无常的身体,仅仅只是撕下几张符篆,白无常毫发无损,但是眼神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楚铭深吸一口气,六臂挥转,速度之快如同闪电交错,裹挟雷霆之势,六臂轰然砸向白无常胸膛,一瞬间,浑浊的海水激射翻滚而出,整座铺满尸体的海之谷底以他为圆心,一切物体向着周围后退而去。 白无常身形辗转腾挪,反应出奇之快,不可思议地躲过了全部攻势,趁楚铭换气调整的关键时刻,一拳递出。 下一刹,楚铭整个人倒摔出去,砸在五彩祥云上,白无常甩出索命钩,恼声道:“休走!” 五彩祥云一闪而逝,带着楚铭一同离去,白无常大感头痛,冷哼一声,没有去乘胜追击,转而去帮助黑无常,海之底谷终究不是地府,黑白无常的优势相当之小,说不定真的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所以白无常凄然道:“回府!” 黑无常眯起眼,他不愿就此回去,就算能够逃出深海之王的魔爪,回到地府后也一定会因为办事不力而被惩罚,将功补过的最好法子就是杀了深海之王,哪怕他明知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他也还想试着扭曲乾坤,反败为胜。白无常骂道:“蠢货!知道你不甘心,但我们已是进退两难,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白无常恨铁不成钢一般抱住黑无常,咬牙道:“走!” 地府在海之底谷下,所以打道回府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必须穿越整座海之底谷!更何况黑白无常水性极差,而且万米水下的压强足以碾碎金刚体魄,海之底谷又何止万米深度,哪怕黑白无常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深海之王早已无惧水下压强,在海之底谷如鱼得水,优势如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此消彼长之下,昔日威风凛凛的地府神只甚至可能会死掉。 但是到了地府,将会攻守易型。 黑白无常水遁离开。 有恃无恐的女子冷笑道:“想走?” 伸出手,一指弹去。 以黑白无常为圆心,周围水流疯狂收缩凝聚,挤压这两尊神只的身躯,胸膛上的防御符篆肉眼可见的速度支离破碎。 黑白无常心头猛然一震,心中有一个异口同声的哀嚎:归墟误我! 成也归墟败也归墟,因为珊瑚海倒灌海之底谷,使得水面高度暴涨数十倍,返回地府的难度也随之大大增加,需要面对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强! 深入数千米水下之后,黑白无常的速度无形中已是放缓,找准时机的深海之王身形一闪而逝,恰好来到黑白无常头顶,伸出一手,以仙人扶顶之势拍下一掌。 有浪涛重重砸下,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这座水下世界剧烈摇晃,黑白无常护住头颅,以免昏死过去,对于颈部以下的位置的保护少之又少,每一道浪涛的威力都如炸雷,哪怕在水下深处,都清晰可闻风雷之声。 深海之王消耗不大,对比地府神只的奄奄一息,她仍是显得精力充沛,更是在浪涛内灌注冰冷寒意,使其凝固成冰,威力更胜以往,变得势不可挡。 浪涛变作冰山。 大气磅礴,狠狠砸向黑白无常! 一座座冰山倾倒而下,沉浮不绝,每一次砸下,都能从黑白无常身上带出一抹赤红血丝,还有杀猪般的惨叫。 黑白无常破罐子破摔了,不再去想反抗,一心逃跑,要想保持巅峰速度,最基本的就是稳定身形,可是每一次浪涛的砸下,都使得他们身体微微下降,一浪接一浪,滚滚不绝,始终难以找到喘气之机从而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随着压强的增大,处境也就越来越危险。 黑白无常也不在乎归墟的死活,大不了就被深海之王毁去,两位地府神只刹那间水遁数十里,没有一味下潜,而是选择在海之底谷弯弯绕绕,漫无目地四处晃荡,以此甩开深海之王。 效果显着。 黑白无常如释重负。 黑无常缓缓调节呼吸,正要继续下潜之时,听到一声冷笑,“太慢了。” 黑白无常悚然一惊,慌张得如同惊弓之鸟,情不自禁头皮颤抖,因为深海之王的步步紧逼,这两尊地府神只前所未有的狼狈,只能寄希望深海之王大发慈悲或是有哪个好心人出手相助,要知道海之底谷深不见底,哪怕是支援也需要一段时间,黑白无常咬着牙继续坚持,说什么也要撑到援兵到来。 但前提是孟婆愿意放行,否则海之底谷就是地府神只都不能进入的禁地,黑白无常喟然长叹一声,孟婆生性古怪,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肯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尤其是地府神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走狗罢了,若非冤魂必须有人清理,否则看也不会去看一眼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心中叹息一声,果断分头而行,身形如离弦之箭激射出去,却时不时显出一丝滞后,明显是受到压强阻滞。 深海之王破空迈步,最长一步迈出万丈之外,转瞬即逝,每一次出现,可能在黑无常身前,也可能在白无常身后,甚至近在咫尺,每一次都有山峰一般的海浪劈下,一峰接一峰,层出不穷,砸得方圆千丈水面一片模糊,黑白无常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两位地府神只气息大乱,明明已经到达飞升境修为,本来不至于如此不堪,但境界优势根本没有显露出来,一来是黑白无常大意轻敌,不知深海之王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再加上追捕冤魂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而且鬼魅在归墟入口布置的大阵更是重创了黑白无常,失误太多,最终让深海之王稳占上风。 黑白无常咬牙之下再次联袂而行,一旦深海之王乘胜追击,便由其中一位神只断后,慢慢消耗这位深入虎穴而不自知的女子。 她如影随形,生硬语气中不难听出怒意:“归墟究竟在哪!” 黑无常威胁道:“无论是归墟还是地府都不是你能触碰的存在,真把我杀了,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告诉你,飞升境强者地府有的是,捏死当初的海神都绰绰有余,要是愿意见好就收,你死以后,我会引水灌入珊瑚海,并且归墟在我生前不会再次开启,让珊瑚海得到了休养生息的宝贵时间,再过几天太平日子,怎么样?” 白无常附和道:“这总比你白白送死强。” 她脸色平静,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我姐姐没错。” 第71章 三头六臂与腹背受敌 深海之王压力巨大,以一敌二终究是力不从心,哪怕是身处于海之底谷,所以她打算除掉一个地府神只,选择就近的黑无常,一袖拍下,她的整条手臂近乎扭曲,爆发出的力量难以想象,黑无常屏息凝神,摆出防御姿态抵挡这一击,同时也为白无常争取到了进攻机会! 白无常一松手,索命钩刹那间擦过她的背部,切割出一道惨不忍睹的伤口。 索命钩是初代神只白无常的手骨制作而成,号称能够窃取阳寿生机,融为己用,所以历任白无常都可以永葆青春,永不衰老,索命钩刺入深海之王肌肤之后,仿佛成了一条嗜血鲨鱼,疯狂窃取她的气血生机,双鬓霎时间雪白一片,与一身缟素更加贴合。 本该杀死黑无常的一袖都随之威力大跌! 黑无常甚至采取反攻,哭丧棒砸在她的胸膛! 她脸庞上涌起一抹血红之色,但下一刹便转为苍白,黑白无常到底是地府神只,所用兵器超凡脱俗,她缓缓向后退去,袖口内冲出了无数凝为实质的寒冰,大如冰山,小如飞剑,应有尽有不计其数,去势衰竭之后,就会密度向上浮起,一直浮出水面。 水面之不平静,绝不能用波涛汹涌这种词汇来形容,竟有几分归墟开启时的混乱模样! 仅凭借她一人之力! 鬓角生白发的深海之王暴怒了,仿佛谁也无法熄灭她的怒火! 但是她的气力也在急剧消耗,再加上索命钩的一记重伤,她早已面色虚弱,额头渗出无数豆大汗水,接下来以寒意凝聚的冰山不复之前波澜壮阔之感,杀伤力让人大跌眼镜,就连黑白无常都有些不适应。 电光火石之间,五彩祥云护住她的身体,三头六臂的楚铭来到黑白无常身前,对峙的间隙时间,五彩祥云拖着女子飘然远遁,黑无常双拳微微攥紧,断定这位新任深海之王已是强弩之末,不愿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沉声道:“不急着回去了,你给我挡下这个三头六臂,我去追杀那个该死的珊瑚海余孽!” 白无常眼神阴沉,死死盯住那一片绚烂祥云,柔声道:“快去快回。” 楚铭没有阻拦黑无常,否则他一人面对两位飞升境强者,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纯纯粹粹就是嫌弃死得不够快。白无常笑眯眯打量这个“奇形怪状”的少年,窃取了深海之王阳寿的索命钩则在轻轻甩动,楚铭眯起眼,亲眼见识过这把兵器的厉害,一击得手,就让深海之王的优势荡然无存,怎能不小心? 当嗜血的索命钩飞出,果然是有一股索命的骇人气势扑面而来,楚铭侧开身形,伸出一臂,没有直接拦截索命钩,而是抓住并不锋利的中段,轻轻一扯。白无常不受控制靠近楚铭的同时,仰天张嘴嘶吼,一股浓稠如实物的阴气从咽喉冲出,凝聚成一条乌黑蛟龙,冲荡在楚铭身上! 楚铭一怒之下,湛卢出鞘,以直冲云霄之势穿透蛟龙身躯,再以一个微微倾斜的幅度刺向地府神只。白无常被逼退数十丈,楚铭顺势抓住索命钩,发力一捏,白无常哪里愿意放手,但是楚铭力道之重,近乎要震碎索命钩,三头六臂是朱厌的传承之术,重在修力,楚铭得到了神凰内丹,修为稳定,气息绵长,三头六臂这个神通无疑是锦上添花,足以与飞升境强者一战! 白无常掌指拖曳,试图让索命钩撕裂楚铭的身躯,更是以心神牵动,使得索命钩的挣扎轨迹变得玄妙起来,数次就要脱离楚铭掌控,还有一股磅礴力量迅速蔓延开来,楚铭手掌不知不觉鲜血淋漓,白无常突然皱了皱眉头,怒喝道:“住手!” 这位地府神只的传承兵器一如三叉戟,碎裂成粉。 白无常蔼然瞪大眼睛,哪怕是他都不能短时间内毁去索命钩,这少年的力量强到了何等地步? 白无常扯了扯嘴角,袖中掠出一张张的黄纸鬼符,遮天蔽日如同蝗群散乱在他头顶以及身后,白无常身形转动,周身符篆的阵型也明显有所改变,静止之后在空中悬停不动。 白无常修行的符道不以杀力见长,术业有专攻,乃是克制死尸与冤魂的杀手锏,但对于活人却没有什么威力,不过灌注了飞升境的灵气,就不可小觑了,每一张符篆的炸裂伤害都不容小觑! 楚铭六臂齐齐挥动,每一拳都能砸碎迎头射来的符篆,六臂齐动之下,形成的防御几乎严密到了水泼不进的程度,出拳快如残影,与符篆触碰时亮起大片火光,金石相撞声不绝于耳,楚铭不愿坐以待毙,主动杀向白无常,近乎五境圆满的修为更是向前倾泻而出,毫无保留,以至于四周一切都受到磅礴修为的挤压,那些如离弦之箭冲来的符篆速度骤降,已经无法再对楚铭构成威胁! 楚铭双指轻轻敲在湛卢剑身上,掐动法诀,剑气从中疯狂滋生,最终笼罩住方圆百米,剑气锋芒毕露,如大潮向前冲荡而去,如繁星闪烁的剑芒撕开白无常引以为傲的符篆,楚铭手中法诀变换不停,剑气虽有减少,可威力更加惊人。 当眼前的符篆纷纷落下后,白无常见好就收,反向而行,竟然是要跃出海之底谷,这相当于白白下潜了数千米,这位地府神只虽然想要尽早回到地府,但不愿抛弃黑无常,再次回到他身边并肩作战。 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漂浮数千座冰山,皆是深海之王一手凝练而成,本来在水下用来轰炸黑白无常,但是因为密度而浮出水面。白无常轻飘飘落在一座冰山上,不知不觉飞升而起,在此期间休养生息,恢复体力,精神气好转许多。 反观黑无常,鼻青脸肿的。 先前索命钩严重折损了深海之王的生机,遭受的重创远比任何人想得严重,黑无常由此断定她不过是强弩之末,想着一雪前耻,但深海之王的生命力出乎意料的顽强,再加上五彩祥云的帮助,黑无常再次落入下风,被砸入水中难以翻身,却也没有气馁,瞥了一眼白无常,声如雷霆响起:“你拖住他,今日我一定要将深海之王亲手杀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否者誓不为神只!” 白无常挤出一个笑脸,回应道:“千万不要打脸充胖子啊。” 白无常低敛目光,遥遥望向深不见底的地府入口,事实上,他早已用传讯手段向其余神只求助,但是如泥牛入海,至今了无音讯,白无常皱起眉头,海之底谷本来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许多方面都会受到限制,白无常喃喃道:“为什么没有回应,难道传讯也会受到限制?” 虽然从地府进入海之底谷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首先需要征得地府高层的同意,要知道海之底谷可是禁地,哪怕是地府神只也不能随意出入,所以明明珊瑚海的宝物都坠入海之底谷,可至今为止,都没有一名神只前来捞宝,但援兵却不至于慢到这个地步,孟婆不愿出手相救也就罢了,为何平日交好的地府神只连个回音都没有?常理而言,就算没有齐齐下跪去孟婆那边求情,也应该有所回应。白无常心中烦躁至极,难不成在海之底谷中将会隔绝通讯? 黑无常长叹一声:“冤魂都被放跑了,归墟不该在今日开启的!两任深海之王,都将成为千古罪人!” 深海之王冷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黑无常轻声道:“你已飞升在即,迟早都要离开珊瑚海,何必揪着此事不放,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了,地府也可以收留你,助你飞升,这笔买卖虽然不划算,但这是你唯一活下来的机会,我说过,地府的飞升境强者不止一位,你杀了我......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女子心知肚明,就算杀了黑白无常,甚至毁去归墟,恢复珊瑚海昔日盛况也注定要无疾而终,因为她的家园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需要重新积攒,少说都要几万年的时间,她的家园才能恢复成熟悉的样子。起码她等不到那一天,继续一意孤行下去,她其实得不到多少好处,但与地府为敌,她从未想过生还,可也不至于蠢到白白送死,地府之行,既然不能将海域恢复如初,那便退而求其次,让归墟一如珊瑚海烟消云散,若干年后,海之底谷外的世界可能重新变为一座波澜壮阔的大海,而且不用再担心变成地府的“养料”。 女子冷冷道:“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身前有冰山倾倒而下,黑无常被砸得坠入海下。 一座座厚重晶莹的冰山触碰过黑无常之后,就会密度飞升而起,最终漂浮在水面上,只不过仍有大量冰山在海之底谷深处漂浮不定,摇曳晃动,楚铭与白无常不约而同水遁而下,沿途一座座冰山映入眼帘,白无常松了一口气,一掠上前,踩在一座缓缓上浮的冰山上暂作停顿。 负责拖住这位地府神只的三头六臂少年也停下身形,落在一座与白无常相距不远的冰山上,脚下一片沁凉。 白无常眼神怨毒,脚下的冰山可是深海之王的大手笔,以海水凝聚而成,硬度胜过金铁,先前白无常就被冰山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过相互撞击之下,冰山也已四裂而开,带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体积更是不过之前一半,以至于周围满是冰山碎片,状态各异,大小不同,仿佛是散乱的蒲公英。 白无常伸手一摄,抓住一块冰凉刺骨的冰块,出乎意料的重,要知道这位地府神只拥有飞升境修为,搬山倒海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连区区一块浮冰都抓不住? 只是碎片的重量,就让人难以想象,密度之大,有违常理。 圆满契合了深海之王的本源之力。 况且黑白无常惧是金刚不坏之身,寻常兵器难以伤其分毫,但是每一座冰山砸下,哪怕是神只的体魄,都能清晰感受到骨碎的痛苦,可想而知山峰倾倒的威力是何等可怕,绝大多数的兽王都会被砸成一滩肉泥! 更为可怕的是冰山的坚韧程度,虽然比不上金刚不坏之身,但胜过金刚体魄,哪怕硬生生撞上黑白无常,碎裂程度都相当有限。 白无常随意丢下冰块,闷哼一声,来到另一座冰山之下,双手闪电伸出,攥住这座冰山的升腾势头,手臂上暴起一条条晦暗不明的青筋,白无常身形拧转的同时,带动冰山一起旋转晃动,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丢掷而出! 不仅如此,白无常以乘胜追击之势来到被亲手丢出的冰山上,身形下沉,力量流泻,让这座冰山以更快速度砸下,使得楚铭根本没有躲避间隙。 周围有数十座冰山同时冉冉升起,擦过楚铭身躯,但是身后另有一座冰山与白无常形成夹击之势,三头六臂的少年几乎是第一时间挪转身形,可是被白无常丢出的冰山以破空之速冲来,将他整个人都砸入海之底谷深处。 这座冰山骤然沉下百米。 和四周皆是升起的冰山。 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反照。 转瞬过后,有两座冰山轰然相撞,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金石铿锵声,楚铭夹在两座冰山之间,全身血肉模糊,双眼冒出金星,白无常不愧是地府神只,下手不是一般的狠辣,竟然想用两座冰山硬生生夹死楚铭! 白无常看向被两座冰山挤压的楚铭,冷笑一声,平静道:“深海之王的冰山让我吃尽了苦头,你也来尝尝。” 白无常蹲下身,一掌重重拍向冰山表面,根本就没有惊骇绝伦的力量,但是冰山连连下坠不止,撞向已经七窍流血难以脱身的楚铭身上,接连五十余次巨响,如同雷声大震,连绵不绝汇聚在一起,几欲震破耳膜。仅仅只是几个呼吸时间,两座冰山对撞的次数就多达五十余次,体积肉眼可见减少,而且每一片浮冰碎片都沾染血迹,若有人夹在中心,敢问可还在世? 白无常猛然起身,一腿屈膝后猛然踩下,让冰山势如破竹向下倾倒而去,力度之大,以至于冰山上裂开了一张巨大蛛网。 前后皆是冰山,把楚铭腹背狠狠一夹,身躯瘫软如无骨,七窍更是涌出血迹! 可谓是腹背受敌。 第72章 刑天 冰山相撞,被夹在其中的楚铭生不如死,三头六臂几近崩溃,就连相撞数百次的冰山都碎裂了,白无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因为处于深海之中,所以冰山会因为密度而向上浮起,直到浮出海之底谷,白无常反其道而行之,以大神通让冰山下沉,楚铭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砸成一滩肉泥。 但只要白无常稍微放缓攻势,冰山就无法牢牢压住楚铭,将会如一个陀螺旋转着升起。白无常双手负后,袖口微微掀动,轻声道:“与地府为敌者,都要死。” 白无常大汗淋漓,体力消耗巨大,但双脚力道不减,迫使身下的冰山无法飞升而起,继续挤压着楚铭,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楚铭背靠的冰山没有失去上升势头,可被白无常硬生生阻拦,于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可其实已经对楚铭的背部反馈冲撞力还有摩擦力,曾经引以为傲的龙王之身还是崩溃了,楚铭甚至无法感受到脊椎的存在! 楚铭仿佛在阻挡两面即将并拢的石壁。 但这位神只的身形突然微微升起,险些站立不稳。 楚铭双手将白无常与冰山一并推开,与其拉开距离,但楚铭仅仅只是挪动冰山,就显露出半死不活的意味。 楚铭将后背紧紧贴在阴凉透骨的冰山上,整张脸庞血肉模糊,双眼渗出鲜血,三头六臂更是呈现一种类似粉身碎骨的瘫软状态,迟迟没有力气起身,竟是有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嫌疑。 楚铭几近濒死,但朱厌的三头六臂神通,不仅仅是提升了力量,就连生命力都有所增幅,这才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白无常脸色阴晴不定,狞笑道:“命真硬,竟然还没死!可惜你遇见的是地府神只,可曾听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的谚语,你猜猜自己还能活多久?” 楚铭与白无常对视一眼,探头探脑道:“双胞胎怎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白无常脚尖一点,让冰山再度以卵击石。 楚铭舒展筋骨,每一条手臂上都有金龙盘踞蛰伏,身具九爪,声如雷鸣,映照出了一大片的金光灿烂,六条手臂纷纷挥动,如同大鹏展翅,拳力震天,激荡而上,像是挽大厦之将倾,撑九天而不坠! 这片铺满水的空间异常扭曲。 被白无常踩着的冰山渐渐搅碎稀烂。 楚铭收拳之后,是漫天剑气冲天而起,湛卢剑更是直刺白无常眉心。 —— 深海之王虽然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是飞蛾扑火,她不求将地府搅得天翻地覆,起码要将归墟这个心腹大患毁去,但黑白无常绝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事实上,黑无常叫苦不迭,本来故意引诱深海之王进入海之底谷,是想关门打狗,彻底断掉她的逃生之路,更可以呼唤其余神只前来助战,将其置之死地,但是没有想到深海之王在海之底谷的优势出乎意料之大,黑无常不再寄希望于支援,寻常地府神只根本没有出入海之底谷的资格,哪怕有人想来参战,也必须经过孟婆或五方鬼帝的同意。 黑无常知道一个天大秘密,无论是孟婆还是五方鬼帝,修为都远远胜过飞升境,但为何没有引起时空长河下游的打压,就不得而知了。孟婆始终不露锋芒,就连封印归墟都是委托黑白无常,仅仅只是传授方法而已,但越是如此,黑白无常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孟婆的强大之处。 这件事已经闹大,地府虽然与世隔绝,但消息不至于如此闭塞,迟迟没有援兵出现,只能说明黑白无常已被地府抛弃,深海之王如今如入无人之境,说出去成何体统,黑白无常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孟婆居然仍在作壁上观,倒是一贯符合她的古怪心性,只是让黑无常吃尽了苦头。 早知当初,就不该让深海之王进入海之底谷,亦或者更彻底些,一开始就不该与其为敌。 黑无常叹息一声,海之底谷绝对杀不了深海之王,只能一错到底,将她引入阴曹地府,而且此事势在必行,黑无常甚至无法将她留在海之底谷,因为归墟就在此处! 如果归墟有了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万死难辞其咎! 经历数天扭打厮杀,黑无常已经水遁而至地府入口,其实海之底谷最深处隐藏了一座光泽夺目的火山,中空的环形山口内依稀可见岩浆流淌,热气腾腾,神霞流转,哪怕面无人色的黑无常都被霞光映照得灿灿生辉。 以火山为圆心,附近更是布满了轰隆作响的丹炉,相比于火山的寂静,丹炉无疑显得更加暴动狂躁,隆隆轰鸣,这幅画面极其诡异古怪,就连黑白无常第一次见到时都震惊不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海底会有火山。 事实上,这座火山就是进入地府的真正入口,周围丹炉则是用来焚烧冤魂,当深海之王来到火山附近的时候,听到丹炉内冲出一连串的鬼哭狼嚎声,仿佛是将死之人的哀嚎,更有无数张扭曲面孔清晰浮现在丹炉外壁,寂静的海底出现声音本就显得违和,更何况是冤魂撕心裂肺的惨叫,镇定如深海之王也感到毛骨悚然。 黑无常哈哈大笑道:“吞噬珊瑚海的罪魁祸首就在下面,你信吗?” 深海之王皱了皱眉头,她已潜入海之底谷最深处,但仍是没有想到归墟的蛛丝马迹,虽然所探索的区域不过是冰山一角,可她难免有些心灰意冷,海之底谷无边无际,要想找到归墟何其艰难? 深海之王眼神毅然,要知道地府神只随时都有可能反败为胜,她虽然已经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但战死之前定要将归墟除之而后快,否者她死不瞑目,前后两任深海之王的牺牲更是毫无意义,这让她如何甘心?! 归墟迟早都会因为地府神只的一己私利而开启,只不过提前轮到她这一任深海之王罢了,就算珊瑚海化为乌有荡然无存,也怪不到任何一位深海之王头上,只是这个家破人亡的女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拼了性命也要扭转乾坤。 她轻轻叹息一声,离开海之底谷无疑会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优势付之东流。 但她不愿耗死在这里,脸色平静如常,却也透出一股让地府神只都不寒而栗的气势,她轻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还有飞升境强者,他们人呢,还是自始至终都是你的狐假虎威?不然为何对你见死不救?” 黑无常双手缩入袖中,像是一只饱经风霜的老猫,笑眯眯道:“你猜?” 女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海之底谷的尽头,感慨道:“没想到海域下别有洞天,有一座如此复杂的世界,真是大开眼界。” 黑无常笑意苦涩道:“看来你并不害怕下面的世界,要不我带你下去逛逛?” 女子缓缓落入海之底谷尽头,仰望这座明亮炙热的火山,面无表情说道:“带路。” 黑无常脸色晦暗不清,看这娘们的架势要比之前更加嚣张跋扈,难不成改主意了,明知不可能找到海之底谷,于是打算去地府大开杀戒,就算不能报仇雪恨,也死而无憾了? 黑无常没有急于打开地府道路,但已是身心舒泰,只是无处不在的压强格外难受,整张脸庞都浮现出一抹反常的红润。 这位地府神只故意拖延时间,实则是在等待孟婆的反应,后者实力不可揣度,早该注意到海之底谷当中的动静,但是迟迟没有现身,黑无常震惊道:“孟婆还不来,难不成不介意我将珊瑚海余孽引入地府?” 黑无常神色莫名有些恍惚,深海之王清楚自己死路一条,所以心中反而没有多少压力。 与此同时,两道长虹迅猛掠来。 白无常心中自有计较,虽然寻找归墟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打算将任何一人留在海之底谷,所以白无常故意将楚铭引入地府入口,以免其阴差阳错找到归墟。 黑无常身形拔地而起,衣袖翻滚,身体围绕火山扭转一圈的同时,一道道法诀轻描淡写落下,火山亮起阵阵光芒。 鬼魅笑问道:“阴曹地府,你怕不怕?” 全身软如无骨的楚铭已是无力回答,但心思却在急转,阴曹地府一向被视作亡域死境,世人多半畏惧,当然也有胆大包天的人想在生死簿上大展身手,篡改寿限,楚铭觉得海之底谷阴森恐怖,但地府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鬼魅小声道:“那火山,可能是刑天的嘴巴......” 楚铭瞪大眼睛,鬼魅解释道:“当初冤魂屠戮众生,但冤魂有强有弱,战力出众者不计其数,其中一个冤魂更是夺舍了上古神刑天,从此成为冤魂中的最强战力,无人可望其项背,据说地府为了擒获刑天,付出了巨大代价,仅是神只供奉就死了数百个,这才将刑天彻底镇压。刑天以肚脐为口,根据传说,刑天的肚脐像是火星燃烧,我看这个火山与传说中刑天的肚脐有几分相似,就想到了这种可能。至于周围的丹炉,则是有炼化冤魂的效果。看来这里就是地府入口了。” “你听,丹炉内的声音,是冤魂生不如死发出的叫声,凄凄然好可怕,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两个冤魂被融化成灰了,死得连渣都不剩。” 没想到鬼魅仍有闲情逸致满嘴戏言,楚铭咧嘴一笑。 五彩祥云悄然汇聚在深海之王身上,充当甲胄之用,竟是不愿分出一团保护楚铭,想来是朱厌的意思,楚铭幽怨道:“竟然是这般偏心!” 引狼入室的黑无常哈哈笑道:“你们得寸进尺,先是逼迫我打开归墟,如今连阴曹地府都想走上一趟!” 黑无常自言自语道:“孟婆还有五方鬼帝,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无妨,将外人放入地府这个史无前例的罪名,我担了!” “阴阳两界,给我开!” 一道道岩浆凝聚而成的锁链从火山口内迅速升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在场所有人,哪怕是黑白无常都不能幸免,无数锁链腾空而起,绚烂夺目,这座可能是刑天肚脐的火山璀璨明亮,如一轮光芒四绽的红日,起于海之底谷。 刹那之间,楚铭三头六臂皆有铁链捆缚,一阵窒息感席卷而来,楚铭没有顺势划入火山之中,而是以逆势竭力挣脱,鬼魅平静道:“你去吧,地府神只牛头马面,只见一个黑白无常怎么够?” 楚铭咬牙道:“拼了!” 事实上,楚铭地府之行的目的与深海之王截然不同,仅仅只是为了夺回鬼魅的宝物而已,之所以没有拦截黑白无常打开地府入口,其实是因为没有太大意义,地府神只若是一心想走,凭借楚铭的实力也不可能将其就地斩杀亦或是强行留下,只能老老实实再走一段冤枉路,才有机会彻底击杀这两位飞升境强者,当然楚铭死于地府的可能性更大。 火山入口炸裂出一团光芒,彻底照亮这座水下世界,光芒消散之后,露出一条巨大裂缝,楚铭不再抵抗,任凭身躯滑入火山之下,没有见到想象之中的炙热岩浆,反而满是阴凉透骨的阴气,更是呈现出风起云涌的气势,涌动如雷,楚铭喃喃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阴风扑面了。” 黑白无常趁此猛吸一口阴气,满脸的陶醉神色,内心更是得意洋洋,深海之王一心想要销毁吞噬整座海域的罪魁祸首,黑白无常心中了然,连哄带骗告知归墟在地府下,无非是试图让深海之王离开海之底谷,没想到出乎意料地顺利,这女子真是杀红眼了,做事完全不顾代价? 黑白无常低声道:“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场了。” 地府之中黑雾冲天,四周景象难以看清,道路崎岖不平,而且凸出了无数类似于癞蛤蟆疙瘩的石块,细看之下,每一个石块都仿佛是狰狞的骷髅,坑坑洼洼散落在地府道路上。 黑白无常穿过火山入口之后,身形轻飘飘落在地府大道上,以黑白无常为圆心,延伸出了无数路口,最为显目的是左侧的忘川桥与右侧的罪业路。 头顶仿佛是一块厚重黑布,还有不计其数的符篆如铃铛悬挂,密密麻麻随风而动,仅论观感,不同于黑云压城的景象,更不像是夜幕,地府顶部没有丝毫的虚无缥缈之感,反而是显得昏昏沉沉,像是一片柔软的黑色大地,莫名生出压抑之感,仅是看着都会感到呼吸沉重。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座雕塑零零散散分散在四面八方,令人目不暇接,雕塑的姿态面目多是天王祭器的威严姿势。 黑无常与白无常虽然脱离险境,但面面相觑之后,心头惧是一震。 无数年来,地府第一次引狼入室! 黑白无常不知将会遇到何等严重的惩罚,只能尽力补救,对这位深海之王以及楚铭恨之入骨,不约而同掐动法诀,地府顶部悬挂的符篆簌簌掉落,掠入黑白无常袖中。 不远处,出现了三头六臂少年与白衣女子的身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显而易见,是在适应与海之底谷截然不同的世界,尤其是女子眼中清晰可见一抹淡淡的忧愁,甚至还有焦虑,她不再有如鱼得水的优势,更找不到“满心牵挂”的归墟,望向四周,按照黑白无常所说,地府下还有飞升境修为的神只,却也不见踪影。 深海之王与楚铭正在观察地府布局,左边的忘川河恰似皎月升起穷碧落,右边的罪业路恰如红莲业火下沧海。 她望向忘川桥的河水,眯了眯眼睛。 她转而盯着楚铭,眼神流露出一抹惊讶,轻声道:“没想到你也下来了。”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为什么不怕归墟?还是明知归墟的威力不如之前?” 她作为控水之术的集大成者,对水有异常敏锐的感知,她不仅清楚珊瑚海最终流向何处,也察觉到了归墟强度的变化,珊瑚海起初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流入归墟之中,然后层层递减,归墟每一秒吞噬的流量都在减少,就像是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 但仅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断,就给归墟的威力盖棺定论,显然太过儿戏,只是女子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是对归墟避而远之,又何尝不是一种魄力?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那有恃无恐的无敌气势,不仅对黑白无常怡然不惧,甚至还敢进入阴曹地府,就连神只都感到一阵惊骇。 事实上,在还未进入海之底谷之前,这两尊神只就看透了楚铭的心思,无非是认定自己不敢开启归墟,所以才敢设伏,但是深海之王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出乎意料的冷静,黑白无常在此之后就生出了畏惧之感。 因为在归墟入口设伏,黑白无常随时都可以逃回地府! 这是否中了深海之王的下怀? 深海之王柔声道:“你说我会不会害死你?” 楚铭咧嘴一笑道:“我与黑白无常这对双胞胎本来就有仇,自愿进入海之底谷与地府,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所以我就算是死了,你也不用愧疚。” “但是你很紧张。”深海之王看了他一眼。 楚铭嘴硬道:“我哪有?” 深海之王好奇问道:“你之前让我帮你去骂判官是什么意思?” 楚铭话锋一转道:“地府神只没一个是好东西,所以不仅要骂判官,其余神只也不能放过!” 黑白无常脸色阴晴不定。 楚铭意味深长道:“我们都不会死的,该死的是地府神只。” 深海之王轻声:“就算你有飞升境修为,跟着我也是凶多吉少,但你还是来了,如果不是胆大包天或者自寻死路的话,那便是自信可以绝境逢生。我知道附在你身上的跨界者很强,但有没有无敌于地府的实力,就不得而知了。要是有机会的话,记得替我毁去归墟,从此以后,你就是整个珊瑚海的再造恩人......” 前半句是对楚铭说,后半句则是留给鬼魅这个跨界者,深海之王微微低下头,她在上一任深海之王的精心呵护下成长,一生从未求过谁,但为了珊瑚海再次出现白浪滔天的景象,死一万次又有何妨? 鬼魅笑道:“除去归墟,确实一个标本兼治的最好法子,但是海域要想恢复原样,恐怕几千几万年都不够,而且还有地府虎视眈眈,会给海域恢复元气的机会?” 女子微笑道:“没事,毕竟每一任深海之王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就算我看不到那一天,也死而无憾了。” 鬼魅陷入沉默之中,没想到被深海之王算计了一回,楚铭这小子透露过自己的实力,不知是吹牛还是嘴贱,事实上楚铭并未说谎,但只有到了情急万分的时刻,鬼魅才打算恢复修为。 深海之王真是好算计,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这位跨界者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就等着他恢复修为,然后在被时空长河下游打压之前,顺手摧毁归墟。 所以进入地府,只是为了让鬼魅面对更多神只,无力反抗之下,只能恢复实力。 不远处的黑白无常嘴角泛起冷笑,海之底谷无法传讯,此时终于没了这个束缚,黑白无常已经求助其余神只,定要将深海之王与楚铭碎尸万段! 但是下一刹,黑白无常险些尖叫起来。 忘川桥下,异象突起。 河水翻滚! —— (八十个人看,都没啥动力,昨天和今天八千字,明天有万字,是第一卷的最终章) 第73章 忘川 忘川桥下异象横生,黑无常强行冷静,讥讽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敢用那三脚猫功夫的控水之术抽调忘川水,玩火自焚,必死无疑!” 忘川桥乃是亡灵转生之地,而桥下的河水据说是亡灵的眼泪,蕴含无穷无尽的悔恨与不甘,乃是世间一等一的毒物,足以腐蚀万物,你一个小小的深海之王,连飞升境修为都没有,哪里来的勇气去控制忘川水? 漆黑如墨的忘川河水升腾而起,汇入深海之王袖口。 黑白无常察觉到不妙,已经以最快速度动身,试图阻拦胆大包天的深海之王,却又半途而废,脚步在最后关头戛然而止,转过身,逃往地府深处。 深海之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雪白袖口,黑水排泄。 忘川水! 紫黑色的河水看似斑驳不堪,实则没有杂质,可以说是世间最为纯粹的力量。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忘川河有腐朽枯竭的一天,反而失足掉入忘川河的神只以及阴兵都已尸骨无存,故而黑白无常无比清楚忘川水的可怕,连飞升境强者都不可能存活! 一股股忘川河水摇荡迸溅而出,肆意挥洒。 但凡沾上一滴,都无异于被利器洞穿身体,忘川水的威力之大,就连金刚不坏之身都显得脆如白纸,不堪一击。 只需一滴,便可以让一具金刚不朽的筋骨灰飞烟灭!一手之量,更是可以让飞升境强者当场暴毙! 黑白无常配合默契,哪怕是跑路也能够大放异彩,只见黑白无常的逃跑路线之中,重叠出了无数分身,以视死如归的姿态与本尊反向而行,拼命挡下呼啸而来的忘川水,为本尊形成防护。 但分身终究只是身外所化之物,更比不上同属于身外所化之物的法相天地,虽然胜在数量多,组成的屏障堪称密不透风,可忘川水冲击四散过后,分身出现了大片的崩溃,就连本尊都全身血洞,伤口深可见骨。 深海之王不仅仅是用忘川水灭杀地府神只,更有气吞山河的狂风掀起,控水是修力,所以狂风是女子的力量所化,浩浩荡荡,仅是出现的瞬间,就冲散了阴曹地府内的浓郁阴气,死气沉沉的景象消失得一干二净,但是转瞬之后又有阴气席卷而来,令这座世界瞬间暗淡无光,更加契合阴曹地府的诡异与安静。 拇指大小的一滴滴忘川水卷入狂风之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逼近黑白无常,狂风运转之快,换做其它液体早已被蒸发得荡然无存,但忘川水非但没有蒸发,反而庞大到肉眼可见,借着狂风劲道激射出去! 黑白无常的分身消失殆尽,不得不祭出其他手段,刚才从地府顶部收集的符篆隶属于变换道,号称草木皆兵,黑白无常将此类符篆沿途洒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兵器,其中以盾甲居多,更是不乏刀剑,都是以大量阴气凝聚而成,难以摧破,甚至可以自行吸收地府内的阴气维持兵器的状态稳定,亦或是更上一层楼,品质原地拔高,更加坚不可摧。 深海之王终究不能控制整座忘川河,袖中忘川水已是寥寥无几,快要图穷见匕,但挡路的兵器哪怕可以吸收阴气修复自身,也仍是显得不堪一击,忘川水洞穿而过,铺天盖地的兵器纷纷崩溃消散,拦路建筑更是灰飞烟灭,地府道路骤然之间空空荡荡。 楚铭挠了挠头,惊讶道:“深海之王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因为她控制了忘川水!”鬼魅倒抽一口冷气,“她连飞升境修为都没有,为何能够控制忘川水?难道是因为修行了控水之术的缘故?” 楚铭跃跃欲试道:“我也修行了控水之术,也要控制忘川水!” 鬼魅怒斥道:“不行,接触忘川水会被反噬,你甚至可能会死!” 黑白无常仍旧没有放弃逃跑,脸庞上有难以掩盖的惊惧之色,没想到忘川水也能为深海之王所用! 黑白无常有一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深海之王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忘川水,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清楚河水蕴含的可怕力量,女子不顾忘川水的腐蚀之痛,抬袖一拍,一道粗如山峰的紫黑河水冲荡而去,对半分流,不偏不倚拍在黑白无常身上。 黑白无常采取防御姿态,气沉丹田,两位地府神只的背部鼓荡而起,数百张符篆撑出体外,在忘川水拍击之下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却也抵消了忘川水的腐蚀力量。 女子掌指接连变换,指节摇曳了一条条淌落的流水,汇聚身前,最终化作一道法印,带动一片崭新的纯粹寒意,猛力向前击去,震的虚空跳动,大地开裂! 并没有选择一网打尽黑白无常,只是优先进攻气息更弱的白无常。 落在白无常身上的忘川水,更是裹挟了她的本源寒意,虽然使得威力下降,但这一击直接让白无常苍白的身体化作雕塑,全身经脉穴窍一一冰封,黑无常神色如常,只是额头上渗出大量汗水,根本不敢转身回头。 一番天人交战过后,黑无常僵硬转过身,正要去救白无常,但楚铭一剑已至。 深海之王一步步走向动弹不得的地府神只,眼神阴沉道:“你骗我......归墟到底在哪?” 大气不敢喘的白无常竭力运转修为,但仍是不能阻挡全身皮肤上都结起一层寒冰,更为致命的是寒气在体内肆意游窜,经过穴窍与经脉之时,寒气更是凝实而起,使得修为运转的时候出现阻滞,如同被设立了难以通过的关卡。 白无常挣扎了一下,眼神露出绝望,女子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嗓音沙哑道:“看来归墟并不在这里,那就是在刚才的地方,带我回去,不然现在就宰了你。” 白无常满脸涨红,双眼之中布满血丝,咬牙道:“好,我带你去找归墟,千万不要杀了我!” 但忘川水的反噬骤然而至。 深海之王神色恍惚,一身白衣,唯独空空荡荡的两袖殷红如血,一左一右的艳丽,和缟素的朴素形成鲜明对比。 早已没有双臂安放的袖管滴血不止。 第74章 那一日有阴兵开道 忘川水乃是地府内最为可怕的力量,蕴含匪夷所思的腐蚀之力,哪怕是地府神只也不敢轻易触碰,深海之王的控水之术已至大成,当然可以凭借熟能生巧的本领,如臂指使一般抽调忘川水,但是不能做到毫发无损,忘川水虽然威力巨大,但反噬同样不容小觑。 新任深海之王的生机飞快流逝,肉眼可见的面色虚弱,双臂更是被忘川水腐蚀殆尽,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在昏死之前,女子虽然没有选择杀死白无常,但是也让这位地府神只不省人事,陷入沉睡之中。她缓缓向后倒去,五彩祥云一冲而来,在她落地的眨眼之间,铺在地面上接住了她,然后像是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就打算带上昏迷不醒的白无常一同离开。 楚铭一瞪眼。 “她不会死了吧?” “地府神只都没有死,她怎么舍得永远闭上眼睛,她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不至于命丧黄泉。比较可惜的是失去了双臂,虽然控水之术是以力量与心神共同控制,但她战力的下滑程度,其实与剑修失去双臂差别不大,她这个残疾人就算醒来也再无一战之力,五彩祥云带她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地府神只不能让她带走。” 与鬼魅的交谈之间,楚铭火急火燎地伸出一臂,以无形之力牵引被五彩祥云一并带走的白无常,喊道:“把这个人质留下!” 五彩祥云最终却也没有强求,放弃了白无常这个“乘客”,只是带上深海之王遁向远方,只不过离别前,五彩祥云分出一半躯体,怦然一声撞在了楚铭身上,形成了一件五色甲胄。 楚铭回头看了一眼远遁离开的深海之王,喃喃道:“双手都没了,这就是使用忘川河水的代价?” 鬼魅点头道:“地府神只到底是飞升境修为,就算你们可以赢得最后胜利,也必定要经历一场苦战,这两尊地府神只修为浑厚,只要没有出现重大失误,继续鏖战下去,再坚持几天也不是问题,深海之王之所以能够率先拿下一位神只,就是因为借用了忘川水,代价远比你想象之中更大。” 黑无常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白无常,眼神震惊,不敢相信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晕了,黑无常倒抽一口冷气,撕心裂肺道:“不许死,快点醒过来!” 白无常一动不动。 黑无常痛定思痛,单手掐诀,让神器哭丧棒吸收地府内无穷无尽的阴气,再将自身状态慢慢恢复,黑无常五指握紧,爆发出全身力量抡动哭丧棒,打得楚铭猝不及防,哪怕有五彩祥云护体,还有三头六臂与龙王之身加持,都仍是狠狠摔出数十丈。 黑无常逐渐找回境界的优势,大笑道:“到了地府,深海之王有魄力壮士断腕,才能勉强两败俱伤,你有这个决心吗?” 言下之意,就是楚铭必须如深海之王那般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可能打败这位地府神只。 黑无常当然不可能凭借一击制胜,楚铭猛然起身,只是嘴中吐出一口血水,胸口更是遭受了撕裂般的痛苦。 这个时候,黑无常身后出现了数百个形如骷髅的阴兵,五彩祥云怕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急于离开,但阴兵实力低微,根本不足以影响战局,楚铭怕的是再来一个飞升境修为的地府神只! 楚铭屏息凝神,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忘川桥上,期间五彩祥云化作一只流光溢彩的巨掌,抓住白无常身躯,重重一掷,白无常就被丢在忘川桥旁!这团形如巨掌的五彩祥云,始终徘徊在白无常头顶,只要黑无常敢分心施救,就让白无常掉入忘川河尸骨无存! 楚铭一念之下就能决定白无常的生死,打算之后将他作为人质与地府好好谈一谈,但是鬼魅打消了楚铭的这个想法,地府真正的掌权者都是飞升境以上的强者,哪怕是紫荒中赫赫有名的四大王者,在他们眼中其实都与蝼蚁无异。 所以黑白无常就算死一百次,他们也不会心疼,就如同一国皇帝静看官兵与匪人间的斗智斗勇,反正不会影响到天下大势以及国祚兴衰,所以也就漠不关心,完全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府统治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似是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实则是眼高于顶,不愿为这种俗事浪费心神,与史书上沉迷于吃喝玩乐的昏君有异曲同工之妙。 毕竟他们是走在大道顶峰的一流强者,而黑白无常迟迟不得飞升,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前者对于后者是绝对的蔑视,况且黑白无常将不速之客引入阴曹地府,这简直是引狼入室,哪怕这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也委实算不上将功赎罪。 仅是孟婆一人就掌握着大多数人的生杀大权,是非功过,也全是以她心意评断,选择对黑白无常陷入的险境视而不见,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但又有谁胆敢打抱不平? 地府的统治者确实冷漠到“高深莫测”的地步,可也只是没有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却不代表他们妇人之仁,反而是果断坚毅,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但凡是袭击地府神只的人都要死,这件事绝不可能不了了之。 只是行事风格难免显得拖拖拉拉,毕竟以地府目前来说按兵不动的表现,就知道他们对于此事是何等的不看重,两个地府神只死就死了,反而是黑白无常自作聪明,将深海之王视作头等大患,未免有小题大做的嫌疑。 只是对于楚铭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他的性命从始至终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能被人切碎。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腿在桥路上骤然发力,以要比原先更快的速度靠近黑无常,六臂轰然打出,拳势绵长如钝刀割肉。 黑无常在楚铭离开忘川桥之前,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并非是害怕白无常死于忘川河中,而是地府之后的处罚。 黑无常怔怔无神,在楚铭冲杀而来之后,心绪回转过来,身形辗转腾挪,选择一避再避,但每一次闪避,都会抡动起哭丧棒,每一棒都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更有阴气所化的黑龙一冲而出,哪怕是三头六臂也占不到一点好处。 黑无常所占据的优势,就如同深海之王置身于海之底谷当中,方圆百里的阴气疯狂汇聚而来,在地府神只手中宣泄而出。 就在此时,五彩祥云所化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白无常的下半身,直接放入忘川河之中,让白无常的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融化,黑无常凄厉喊道:“不!” 再次留意白无常之时,腰肢以下的部分已是化作白骨,胸膛的皮肤也在寸寸崩裂,颈部的脉络更是转为乌黑之色,与苍白的皮肤格格不入。白无常虽然四肢百骸都被冰封,但在剧痛之中苏醒过来,满脸的生不如死,哀嚎道:“糟糕了!” 白无常虽已短暂苏醒,可全身修为都被死死封印,还有一股寒冷困意涌上心头,五感神觉缓缓流逝,甚至连痛感都渐渐消失了,一旦闭上眼睛,更是会感到反常的舒适。但他不愿听天由命,放弃生的希望,只剩下半截的身躯拼命扭转滚动,不过在五彩祥云镇压之下,这位地府神只不仅是寸步难行,而且随时都会被推入忘川河下! 白无常拖动着惨不忍睹的身躯,他倒是善解人意,不愿打扰陷入苦战的黑无常,遥遥望向躲在暗处观战的阴兵,张嘴呼救,但是阴兵不敢进入这座战场,更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白无常。 目光望向更远处,地府布局复杂,大小规模更是相当于小半个珊瑚海,五方鬼帝以及孟婆各有洞府居所,而寻常供奉神只居住在一片地下沼泽之中,地形宽阔,沼泽下更有大量溶洞,四通八达,通往地府各处。 神只一般都在阴气最为浓重的地底深处居住修炼,距离此处有数百里乃至数千里之远,更别说地形错综复杂,速度无形中会更慢上几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到来。 故而白无常也不可能指望其余神只救他于水火之中,痴痴望向黑无常,喃喃道:“快来救我......” 五彩祥云将他一寸寸推入忘川河中,明明已经占得上风的黑无常置若罔闻,白无常双眼露出绝望之色,黑无常之所以不愿施救,无非是害怕接下来会受到的处罚,按理来说是由黑白无常一同承受。但是地府虽然无情,可也讲究人死债消这个道理,白无常一旦在明面上战死,对于大难不死幸存下来的黑无常的处罚也不可能过于残忍。 这就类似于人情世故,白无常为了清理珊瑚海余孽,轰轰烈烈的战死,要是再着重处罚黑无常,其余神只难免会感到心寒,对地府的统治者失望至极。 孟婆虽然自大,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白无常面露冷笑,换做是他,绝对不会为了减轻处罚而对黑无常见死不救,这位地府神只终于不再抵抗,任凭忘川水摧残他的身体,彻底昏死过去。 黑无常面无表情,对于他而言,一往情深的白无常死不足惜,冷酷无情的黑无常狞笑一声,身上的阴气充沛到了顶点,虽然不再有黑龙出现,但是哭丧棒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黑无常双眼通红如同野兽,哭丧棒以难以想象的劲道与速度挥动,以至于使用者的手臂都是颤抖不止。 黑无常抖了抖手腕,缓解肌肉的疼痛,暴怒的同时,眼神又有几分难以掩盖的不解,脸色坚毅道:“深海之王敢来地府,你怎么也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跟上来了?地府可曾取过你一针一线?既然你与她一样冥顽不化,坚持与地府为敌,哪怕你掌握着白无常的生杀之权,也无济于事,休想用地府神只的性命威胁我!白无常死得其所,对于他的身后事地府自然会安排好,而你,将要永生永世跪在他的墓前忏悔,不得超生!” 黑无常言语之中,对白无常的性命毫不在意,不仅是楚铭感到惊讶,就连远处的阴兵都感到不可思议。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弃拳换剑,剑尖指向前方,如同雨水一般的剑气迸射荡开,但黑无常以肉身冲碎剑气,一晃而来,哭丧棒对着楚铭当头砸下! 楚铭侧开身形的同时,被哭丧棒捶打的地面溅起一片明亮火光,巨大的震动力哪怕没有直接伤到楚铭,都让他双腿如遭雷击。 楚铭脸色晦暗不清,与地府神只转战斡旋了如此久的时间,因为各种情况而迟迟没有分出胜负,眼下到了关键时刻,只得孤注一掷刺出一剑,并且所有能使用的手臂都牢牢摁住剑柄,突然之间,六臂之力连连迸进! 黑无常微微一惊,继而毫不犹豫抡起哭丧棒,不曾想这一剑爆发的力量实在太强,以至于哭丧棒不仅没有砸开刺向胸膛的湛卢剑,反而弹向自己,不过在触碰的瞬间,激撞出足以让地府神只,都虎口裂开来的波动! 楚铭满手是血,持着湛卢剑刺入黑无常胸口,试图将他的身躯穿透,这位地府神只胸口上挂满符篆,防御效果完全不输五彩祥云。 眼角余光停留在白无常身上的黑无常,止住反弹而来的哭丧棒,然后让其再次轰然砸出,只不过原先裹挟的阴气已经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轰隆作响的雷霆,气势何止强盛了一星半点。 楚铭抽回手,剑随心动,湛卢飘然弯曲成半月弧度,主动压向弹起的哭丧棒,这是两把兵器间的第二次对撞,炸裂出一团照亮整座地府的耀眼光芒!湛卢剑材质比不上地府神只的传承神器,以至于出现形如细针的裂痕,楚铭终究是力有不逮,剑身如弓、紧绷到了极点的湛卢剑,还是怦然一声折碎了。 黑无常双眼凌厉,抡动哭丧棒的势头不减,反而以更大劲道砸向楚铭。 但是附在楚铭身上如同甲胄的五彩祥云,竟然凭空浮现一道紫黑冰剑,一闪而逝,刺向黑无常。 哭丧棒与阴气一同砸在楚铭身上之后,本该将龙王之身震碎,甚至一举杀死楚铭!但是不知为何,黑无常在关键时刻收了劲道,哭丧棒离开楚铭身体,仅仅只是收刮了一层五彩祥云、并未伤到楚铭就无功而返,黑无常双眼绝望,因为从五彩祥云内激射而出的冰剑撞碎了他的胸膛,更是一直将他向后带去,最终撞在了忘川桥上! 楚铭刹那间来到黑无常身前,六臂抓住冰剑,往下一摁,力度出奇之重,再加上冰剑本身的锋利程度,以至于直接贯穿了忘川桥! 黑无常艰难扯了扯嘴角,满脸狰狞之色散尽后,呢喃道:“这是忘川水凝聚而成的冰剑,竟然藏在云朵之中?深海之王留给你的后手?” 楚铭咧嘴一笑,所有手臂青筋暴起,放在了刺穿黑无常胸膛的紫黑冰剑上,握紧发力,六臂作重锤之势一砸而下,让紫黑冰剑如铁钉死死钉入忘川桥中,楚铭近乎是催动出了全身上下每一丝筋肉的余力,堪称是不遗余力,地府神只第一次流露出濒死的意味。 绵延千万里的忘川桥其实没有阶梯,桥路光滑无比,就像是一座圆拱形的堤坝,桥下是狂澜暗藏的忘川水,楚铭用肩膀揉了揉眼睛,这一幕似曾相识,想当初水陆双栖之王也是被一招破甲击退,钉死在了堤坝之上,而这柄紫黑冰剑是深海之王为楚铭精心准备的杀手锏,也确实做到了出其不意一击制胜的效果,前后两任深海之王何其相似。 黑无常的痛苦之色逐渐化为凝重,这一路上的激烈转战让他的身躯不堪重负,但不至于处于崩溃的边缘,伤势的疼痛完全可以靠着毅力压下,就算维持浑厚修为也不算难事,但忘川水的腐蚀速度无比惊人,哪怕是天人体魄也未必能够保证安然无恙。 五彩祥云虚无缥缈,犹胜不死之身,可仅仅只是隐藏忘川水凝练而成的利器,就肉眼可见腐蚀了一大片云彩,形态骤减,还有部分位置像是蜡烛融化,滴落出一滴滴浓稠液体,仿佛是五彩祥云的鲜血。 楚铭仅仅只是触碰冰剑,双手就灼烧出一阵黑烟,可想而知忘川水的威力何等可怕,黑无常更是被刺碎胸膛,五脏六腑近乎在一瞬间衰竭,但强大的毅力支撑着他继续反抗,不同于白无常全身修为都被封印,黑无常虽然灵气散乱而开,可整体气势不仅没有跌入谷底,反而节节攀升。 黑无常身体轰然一震,虽然没能将利器震出体外,却也略有成效,那柄紫黑冰箭被震出了忘川桥外,但仍是透出胸膛一大截,忘川水的腐蚀之力继续渗透着身体,可黑无常的神情反倒是变得不咸不淡,仿佛已经回光返照。楚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黑无常,叹息一声,紫黑冰剑本来就是带着黑无常身体,刺入忘川桥寸余深度,所以楚铭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将黑无常钉死在忘川桥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黑无常虽然遭遇重创,但身体仍是能够艰难活动,这位地府神只背部发力,整个身形稍稍跃起! 楚铭可不会坐以待毙,将手臂举至与黑无常身形齐平的位置,一拳砸下,黑无常在光滑倾斜的桥路上一个灵巧翻滚,可惜没能躲过这一拳,破烂不堪的身体被砸得陷入桥路之中。 与此同时,凝而不散的五彩祥云倒卷开来,地府道路上犹豫不决的巡逻阴兵,一直保持密密麻麻的阵型,但是五彩祥云冲荡过后,尽数烟消云散,不见一位阴兵。 黑无常每一次吐纳调息,都有猩红鲜血喷出,他低吼道:“孟婆救我!” 身体陷入忘川桥的黑无常已经无力反抗,因为楚铭六条手臂已是将他摁住,三头更是直撞黑无常面门! 整张面庞支离破碎的黑无常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将这个三头六臂的少年推开,阴森枯瘦的双手触碰他的伤口,黑无常掌指间阴气大盛,流入楚铭的伤口处,阴气肆虐之下,疼得楚铭咬紧牙关。 楚铭身上伤口被阴气浸染之后,皮肤上的血管脉络变得一片漆黑,伤口更是腐烂开来。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眼神坚毅,身体突然向后一翻。 改换他的身躯贴紧忘川桥! 而地府神只黑无常的脖子被三条手臂狠狠攥住,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感到一阵窒息的痛苦。 黑无常的身体离开忘川桥,却被楚铭用六条手臂牢牢抓住,双腿更是勾住这位地府神只的腰部,吊起于空中! 楚铭稍显瘦弱的身形贴着桥路缓缓升腾而起,双眼之间布满血丝,这个高度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地府风景,他叹息一声:“黑白无常的帮手终于还是来了。” 地府果然还有飞升境神只,虽然黑白无常双双落败,但是楚铭的目的并未达到,鬼魅用两千年修为凝练的羽毛尚未到手!黑无常身上并没有类似于储物器的法宝,所以羽毛板上钉钉藏在穴窍之中,可是忘川水几乎腐蚀这位地府神只的体魄,再想从穴窍中取出宝物难如登天,起码黑无常自己难以做到! 楚铭束手无策之时,远处风雷大震,一条长绳迅猛掠来! 直接就以笔直去势刺穿了楚铭的左侧肩头,甚至钻入忘川桥! 楚铭手臂力量涣散前,彻底拧断了黑无常的脖子。 但是并未完全气绝身亡,反而化为长虹离开忘川桥,奔向地府道路,速度之快,就像是个活人。 楚铭微微一愣,随即欲哭无泪。 楚铭身上的五彩祥云没有始乱终弃,反而是坚贞不渝,试图拽出刺穿楚铭肩头的长绳,但是无济于事,楚铭一如当初的辰林,彼时的黑无常,被钉死到了动弹不得的程度。 这根钉在楚铭肩头上的长绳仿佛鲜血染成,粗如巨臂,也不知是由多少长绳拧成一股,看起来便让人觉得连绵不绝,难以一刀两断。 楚铭盯住化虹离开的黑无常,视线所及处,有五道人影从绳索处踏步走来,衣袍皆是大红大紫,色泽极正,撞入视线之时过于醒目,令人难以忽视。 领头之人的体型异常庞大,一身赤红长袍随风而动,双手展开,接住气息消散的黑无常,默念道:“地府阴气,尽化生机,寿元天齐!”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阴气汇集而来,涌入黑无常七窍之中,不仅稳住了动荡不安的生命,缭乱崩溃的修为都在缓缓平复,黑无常双眼微微睁开,活过来了! 逼近而来的飞升境强者,乃是赫赫有名的四大判官,地位与黑白无常平起平坐,修为都已到达飞升境,却也是特意压制修为,以此拖延飞升的到来,在末尾则屁颠屁颠跟着一位红发孩童,稚嫩的面孔已经初具威严,但仅仅只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实力甚至不如寻常阴兵。 “竟然有人闯进地府......” 长袍神只放慢脚步,双眼蔼然瞪大,望向昏死过去的白无常,喃喃道:“黑白无常不是去追捕冤魂了么,怎么还将外人引进家门,若非我及时赶到,想来孟婆也不会出手,你们就危险了......” 楚铭虽然瞳孔中有难以掩盖的惧色,但是如释重负。 下一刹,鬼魅离开楚铭身体,不再是毫无气势如同凡人的黑袍男子,他全身流光溢彩,修为大盛,完完全全到了被时空长河下游打压的程度,只是鬼魅没有特意遮掩修为,时空长河的镇压也迟迟没有到来,这一切反常至极! 支援而来的地府神只在一瞬间毛骨悚然,脚步戛然而止,反向而行! 而在忘川桥尽头,孟婆踉踉跄跄踏上桥路。 几乎与此同时,时空长河下游内骤然之间爆发出万丈雷光,渡口处的河水更是逆流而上,作逃生之势试图融入中游! 因为下游河水是最为薄弱的血管所化,一旦强行容纳鬼魅的修为,常理而言会被撑爆,所以才会倒行逆施冲向中游这座更加“坚韧”的世界,就是不想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所以男子到底有什么实力? 能让大道规则“落荒而逃”? 要知道时空长河河水的威力可要比忘川水更加可怕,但是鬼魅“落水”之后,从上游一直被冲荡到了下游,期间亿万里路程,而且还是置身于时空长河之中,鬼魅也仅仅只是付出了散尽修为以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代价。 不过鬼魅在两年时间内已经恢复元气,神凰内丹对他的身体更是大有裨益,更为强大的中游上游都不敢太过为难他,但下游仍是咬牙施下镇压,只是没有用象征杀力的雷劫,而是以天地异象威慑,壮观程度甚至胜过归墟开启。 先是九星连珠,然后地涌金莲,漫天神佛的身影隐隐约约浮现于天幕之中,还有类似于破空之声的噪音绵绵不绝响个不停,哪怕是远在亿万里外的东阳国也被音波覆盖,大道之声当真是如雷贯耳,下游渡口更是清晰露出一道缺口,作为鬼魅离开的道路。 但都不过是华而不实的景象,最为过分的举动也只是炸开了地府的入口,海之底谷内的水流随之倒灌而来。 鬼魅抬起头,时空长河顿时如同一潭死水,原本种种天地异象荡然无存,整座天地一片漆黑。 黑袍鬼魅一怒之下,与黑白无常交好的地府神只全部气绝身亡,唯独前来凑热闹的红发孩童性命无忧。 其实在杀死黑白无常之前,鬼魅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施展搜魂之法,故而了解与黑白无常生平结交的好友,之所以杀得片甲不留,就是害怕之后会对楚铭以及深海之王等人进行报复。 白无常已经气绝身亡,死而复生的黑无常也惨叫一声,知道眼前的黑袍男子是跨界者,哪里敢有半点抵抗的心思,物归原主金色羽毛,但黑袍男子没有手下留情,轻轻一推,黑无常整个身躯落入忘川河水,尸骨无存。 这位毁尸灭迹的男子停留在血泊之中,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整座地府。 时空长河下游虽然没有施下实质性镇压,但是并不代表会一直坐以待毙下去,他也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否则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就算拥有通天修为也难逃一死,上上策还是主动与天道契合。 “终于来了。” 黑袍男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面向忘川桥,眼神中的阴鹜少了几分,只是不知何时眉心处出现一团鲜血,令他本就英俊非凡的相貌增添一股戾气,幸好双眼还未杀红,否则绝对像是杀神亲临。 一位老妪悄无声息现出身形,她明明将地府神只视如草芥,却一脸的悲痛欲绝之色,假惺惺勃然大怒道:“你敢杀我地府神只?!” 男子满不在意说道:“杀了,然后呢?” 老妪猛然挺直腰杆,破口大骂道:“你还大言不惭有脸说,难不成是欺我地府无人?” 男子微笑道:“我再杀几个,你会阻拦?” 老妪重重点头,但难免有些心虚。 黑袍男子妇人之仁提醒道:“那个孩子,你照顾好。” 老妪冷冷道:“那是水火判官的幼子,他对黑白无常的称呼还是干爹,你为何会独独放过他?!”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并起双指,作剑斩向天空。 刺入忘川桥悬空绳索顿时断裂而开,楚铭随之滚下桥路,肩头血流不止,鬼魅轻轻拔出刺穿楚铭身体的长绳,非但没有流露出以往的开心神色,反而眼神极其阴沉,让楚铭第一次感到害怕,不明白这个无敌于地府的男子为何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老妪走下桥路,冷笑道:“你还不走,难道是想将天道镇压引入地府?” 男子眼神充满威胁意味,老妪愤愤道:“既然我能独善其身,就不会在意地府会不会在镇压中灰飞烟灭。” 男子一脸笑容灿烂,微微加重嗓音说道:“你有外物阻绝时空长河的探查,还有五方鬼帝,修为都已经跨过飞升境,但是凭借那个外物隐藏气息修为,堪称瞒天过海,连天道都没有察觉。可我对你出手,绝对能让你的真实修为暴露出来,被下游察觉,到时候大家一起被大道规则镇压,岂不美哉?反正来自于大道的反噬,老人家应该是不怕的吧?” 老妪仰天怒问道:“何至于此?!” 男子抱拳歉意道:“老人家千万小心气急攻心。” 眼中露出一抹冰冷杀机,老妪身后的忘川河水翻滚不休,仿佛随时都要跳出桥面,可最后还是忍下这口恶气,河水复于平静,老妪挤出笑脸说道:“时空长河已经做出退步了,你现在折身回去,绝对不会引来大道镇压,何必继续留在这里两败俱伤,还是你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地府可以代劳......” 男子打了个响指,护送深海之王的五彩祥云悄然现身,停留了一下,便冲出海之底谷,回到满目疮痍的珊瑚海。 男子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开门见山说道:“把归墟毁了。” 对于归墟这个天地异象,老妪虽然不愿忍痛割爱,但仍是咬牙说道:“这点小事情还要麻烦我?” 男子点了点头,老妪沉声道:“好!” 男子稍作停顿,轻声道:“还有几件事需要麻烦你。” 老妪发出一连串中气十足的笑声,视线掠过倒地不起的楚铭还有刚刚离开的深海之王,嗓音沙哑道:“要是我能做到,你现在就能走多远走多远,要是将镇压引来,就算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我也要杀了你!” 男子以大开脑洞的嫌疑说道:“一夜之间,我要让珊瑚海恢复原状。至于接下来的都是举手之劳,将我身后的孩童送到外围边境上。珊瑚海既然覆水重收,下一任深海之王也就不是名存实亡,我不指望你们帮助照顾她,做一个礼尚往来的好邻居,起码不要再让她承受家破人亡之痛,就行了。” 老妪抬手一挥,封住从海之底谷倒灌而下的水流,才在心中反复权衡鬼魅提出的条件。珊瑚海一夜之间沦为地府的财产,对于其中蕴藏的宝物,哪怕是孟婆也不免心动,毕竟珊瑚海已经存在了百万年之久,更是占据了紫荒三分之一的疆土,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如何愿意拱手让人? 老妪心中一阵绞痛,难不成要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此事事关重大,连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五方鬼帝也都一一现身,并排而立,与老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过后,重重叹息一声。 男子顿了一顿,补充道:“就算地府愿意做个和睦相处的邻居,恐怕珊瑚海也不愿意,毕竟你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我会彻底封住两界,以免你们出尔反尔。” 老妪点头道:“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况且归墟毁去,就算海之底谷仍旧存在,要想吞没珊瑚海,也起码需要千万年起步。” 男子疑惑道:“你没有异议?” 老妪苍老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豪气丛生道:“你说的这些条件,地府承诺一定会完成。” 男子作揖致谢。 老妪好奇问道:“就这些?” 男子不再说话,只是双拳微微攥紧。 老妪冷笑道:“用来隐藏修为的外物,没有多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男子嘴角浮起一抹满是苦涩的笑意,无奈道:“我还想在时空长河下游多待一会,老人家有没有办法?” 老妪冷哼道:“你就算引来镇压,我的回答也是没有!” 男子不再答话。 三只用修为凝练而成的羽毛,取得其二,就能够恢复三分之二的修为,其实只要恢复三分之一,就不是时空长河下游所能容纳的极限了,注定会招来镇压。鬼魅之前没有融合羽毛,是因为哪怕只是吸收一只羽毛的能量,就会被天道不容,还能留下的时间便会进入倒计时,就如同如今这般,如果倒计时结束,那只羽毛仍是没能夺回,就会彻彻底底地与其失之交臂,痛失三分之一的修为!再就是他不打算过早回去,反而千方百计地多待一段时间。 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他再婆婆妈妈,必须做出决断。 老妪柔声提醒道:“走。” 说完这句话后,便是完成了两个承诺。 海之底谷异象骤起。 无论是难以计数的死物,还是寥寥无几的活物,全部都在这一刻上浮而起,整座海之低谷,从下往上一点点变得干涸。近乎是一整座珊瑚海的流量,并拢一线,平整向上升起,渐渐离开与地府接壤的世界,汇进涌入变作苍茫大地的珊瑚海。 百川赴海。 水流量越多,归墟越强,但是面对海之底谷都被掏空的情况,归墟一反常态无动于衷,因为已经不复存在了。 归墟开启之时,化作一个巨大漩涡,吞噬方圆千万里的水流量,胃口大如饕餮,平静之后,状态急剧缩减,从万丈漩涡变得仅仅只有陀螺大小,而且像是一个旋转不止的陀螺,终于精疲力尽地倒下。归墟为地府吞并一整座珊瑚海的资源财富,可谓是大功一件,却被孟婆一手毁去,形如陀螺的归墟四处流散开来,再也不见踪影。 从此之后,归墟不存于世。 珊瑚海,彻底安全了。 男子对老妪郑重其事说道:“老人家保重身体。” 然后在时空长河施下镇压之前,身形拔高而起,飞入时空长河。 留下一个躲在暗处的稚童浑身颤抖,不敢出声。 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男子送的石头。 —— 数日之后,时空长河中游迎来一个从下游来的黑袍男子。 举世哗然。 在不正常飞升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能从下游来到中游? 满堂喝彩。 不愧是让大道规则都要避之锋芒的男子,明显受到了优待。 鄙夷不屑。 然后此人一口气遁回上游。 无人不服。 —— 珊瑚海,大潮甲天下。 一切开始欣欣向荣。 归功于一位无臂女子。 她找回了历任深海之王的洞府,但是弃之不用,除了这位新任深海之王和少数海神旧部,再没有谁知道洞府内雪藏着上一任深海之王,她还找回了之前没有找到的草木海豚,也卸下了缟素。 这位新任深海之王,身着红衣,孤立于大雪之中,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一如既往身材高挑。 一如既往姿色惊艳。 —— 沙滩上,终于有久违的白浪滔天景象,海面更是波光粼粼,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兽王歪了歪脑袋,有五色云朵扑在他的宽阔胸膛,如同一朵艳丽鲜花绽放在他雄伟的身躯之上。 兽王满脸心疼道:“小婴,你现在怎么如此娇小玲珑,什么?你竟然被忘川水腐蚀了!那么......以后你来骑本王吧!” 这位兽王和心心念念的宝贝三次失之交臂,倒霉得近乎心如死灰,但看着再熟悉不过的海域风景,这一刻似乎释然了。 —— 数十头踏空游走的斑斓大蟒,蟒首互相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间隔如同连体,这才使得轨迹始终如一,长驱直进。 数十头色彩斑斓的大蟒,体长皆是千丈,共同牵引一座巨大如山的暗红城堡。 有人要回到乌烟瘴气向来弱者生存的外围边境,那人心中一叹,也不知道东阳国是否倾覆于兽潮之中。 那一日。 有阴兵开道。 —— (只有四十多个人看了,三十万字稿费一块三,笑) 第76章 互市 自从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后,边境城墙时不时就加固修补,以此抵御兽潮进攻,城墙相比之前更加高耸坚固,而且还有更多的边境驻军镇守。虽然兽潮至今没有攻破东阳国的边境防线,但是戒备并未取消,直到楚铭裹挟百万阴兵“衣锦还乡”,才彻底解决这个烂摊子。 后世的史官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不动声色地清除了兽潮?东阳国官方称之为国运,目击者称是不可描述的黑色军队,还有人说是凶兽自己自相残杀,无论怎么说,兽潮再也无法构成威胁,十余万边境驻军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本来按照边境惯例,每日都有数百精兵巡视紫荒外围,更是会组织围剿凶兽的行动。但是两年以来,东阳国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缩头乌龟。 本来将紫荒纳入自家疆土,是为了宣扬国威,可东阳国两年来的行动一反常态,甚至绝大多数的边境驻军都没有出过城墙,这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 有一名万夫长登上城墙,低头看了一眼聚集在城墙外的难民,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而遥遥望向紫荒内围,旁边有一位参谋忧心忡忡说道:“这些紫血流民的生死不值一提,我们东阳国的老百姓才是重中之重,我们必须开展互市,要是再来几头兽王,我们动辄就要死几百名弟兄啊!” 万夫长双拳微微握紧,轻声道:“兽潮爆发了两年之久,才堪堪消停下来,但我们兵力的折损其实相当有限,掰开手指算一算,两年来经过边境的凶兽数量,恐怕超过百万,足以攻破数百座城池,将我国覆灭也不是难事。可事实上,没有几拨兽潮主动对我们发动攻袭,所以连城墙的破损都可以忽略不计,你说这事怪不怪?” 参谋点头道:“怪,怪极了,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这场兽潮没有什么攻击力,胆大包天偷渡过境,实在该死。” 万夫长无奈道:“朝廷颁布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踏足紫荒大地,但还有各别冥顽不化的之人不听劝告,至今停留在外围区域上,甚至一些大人物也跑过来凑热闹,搞不懂了,一堆凶兽打架,有什么机缘可言?是什么魔力让他们前仆后继来送死?” 参谋恼怒道:“修真界是事情我们搞不懂,也不屑卷入进去,但是他们这一次蹬鼻子上脸,强行入境,确实不能置之不理啊。” 万夫长冷哼道:“平日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围边境何等空旷,哪里管得过来?倒是近年来有不少人落草为寇,劫掠边境城池,让我们很是头疼。” 万夫长喟然长叹道:“但比起匪人歹徒,兽潮无疑更加危险,这个关键时刻还来紫荒的人,无非是想趁乱寻找宝物,富贵险中求嘛,保不准会去招惹兽王,本来这些人是生是死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边境驻军无形中在后面为他们形成了倚靠,要是有人再次挑起兽潮,最终受损的还是东阳国,弟兄们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下,所以兽潮绝不能再次爆发,还请将军下定决心。” 在东阳国修真界,三境修为就已经相当强大,四境强者更是寥寥无几,甚至足以开宗立派了。可紫荒之中,卷入的三境强者不下百位,这个阵容极其恐怖,可以说聚集了修真界的一众大佬,但仍是比不上紫荒内的兽王。 换而言之,这些大佬要是招惹了兽王,很有可能落入下风、陷入绝境,但逃跑还是做得到的,大可以将这个兽王引入东阳国,到时不费吹飞之力便可全身而退,边境驻军虽然厉兵秣马,做好了为国捐躯的打算,可也不愿替别人收拾烂摊子,万夫长更不可能让麾下兵卒平白无故死于别人的明争暗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他们赶走。 但是谈何容易? 一来这些修仙者战力强大,甚至可以以一敌百,再加上紫荒空旷,天高任鸟飞,修士大可以转战千万里,哪怕边境驻军有心围剿,也仍是很难取得成效。仅武力围剿而言,凭借边境驻军的底蕴实力,确实可行,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二来修仙者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受世间律法的约束,我行我素惯了,一怒之下甚至会故意吸引兽王进攻东阳国,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况且军方不想将此事弄得太僵,故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警告威慑,彰显东阳国驱赶外人的决心。 万夫长沉声道:“施粥!” 东阳国一向排外,再加上对外防范的原因,所以哪怕是施粥的地点,也都是在城墙以外。在万夫长离开之后,有一位斥候率领三骑冲出城门,沿途通知今日赈灾的喜讯,还在半路上的楚铭听到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结伴而行的男子脸上都有了几分光彩,神光焕发,出乎意料的是他停下脚步,原路折返,有福同享这句话,他竟然还没忘记。 楚铭嘀咕道:“粥水数量有限,要是去晚了,可能什么都拿不到了。” 男子不为所动。 于是楚铭只能孤身一人继续前进。东阳国赈灾的消息如风暴席卷边境,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城墙下已是聚集了数千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像东阳国再不施粥,他们就要落草为寇攻城造反了。 片刻之后,城门终于打开,有一骑当先走出,同时牵引了一座车厢,只不过热腾腾的赈灾粮饷装在巨大木桶中被两名青壮联手抬出,并非放于车厢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名甲士跟着护送粮饷,成千上万的难民见到这一幕,纷纷起身,如狼似虎一般扑过去。 三十名甲士看似少,但其实战斗力十分强悍,遇上手无寸铁的难民队伍,更是会被放大这种优势,三十人联手之下,再加上随时可以退回城池,所以确实有纵横于数千难民之中的底气。 胆敢有人拦截这支赈灾队伍,无需兵卒出手,其余难民就会出手制止,因为边境驻军大可以翻脸不认人,倒掉赈灾粮饷,事后还无需担责,污蔑为难民跋扈即可。 装有整整一石米粥的木桶轻轻落地,三十名甲士将其环绕成圈,但是留有一角缺口,供难民进入取粥,原先抬粥的两名青壮则负责分发粥水,嘴中囔囔道:“好好排队不用抢,保证每个人都能吃上饭。” 难民队伍顿时一望无际。 楚铭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后方姗姗来迟的难民开始自怨自艾,心想这次又来晚了,只不过相比于以往的开仓施粥,这一次显然更加大方,已经不再是僧多粥少的情况,以往所施粥水不过两勺,真正的精米更是不足一口,根本不足以果腹。 可排到队伍前头的难民,得到的粥水,虽然仍是两勺,可分量远超之前,汤水出乎意料的少,精米能垒成一整碗的厚度,相较之前多了数倍有余,不仅如此,马车内还堆积着数不胜数的地瓜番薯,香气四溢,无形中让平平无奇的粥水都变得更加可口美味。每一个难民在得到粥水的前提下,还能拿到两个地瓜,这一餐简直不要太过丰盛。 其实边境并不出产地瓜番薯,粮饷中有酒有肉有钱,唯独没有地瓜番薯,但难民对此并不陌生,商人与紫荒原住民以物换物,多是以廉价的粮食交换,其中玉米红薯最为常见,但边境驻军并不会储存这些粮食,所以是怎么连同米粥一并拿出来的?难不成是从商人那边收购来的? 只是难民无暇顾及吃饱以外的事情,楚铭稍稍抬高视线,脸色阴晴不定,走回的难民所获得的粮饷愈来愈少,十之八九是因为米粥已经见底,不得不减损质量,才能分配给更多数量。但是没有想到,城墙上竟有一人直接提桶一掠而来,飘然落下二十余米,桶内粥水未洒分毫,身手敏捷可见一斑,他将新提来的桶内米粥倒入空空荡荡的旧桶,竟然还是没有一粒粥水跌出! 楚铭看得双眼瞳孔都微微收缩,心想此人最少也是一个百夫长吧? 边境驻军的官职他略有耳闻,论实权职位,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封疆大吏,一人节制十余万边境兵马,然后是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再往下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空闲官职,不仅没有实权,还会受到节制。 那两名打粥的青壮低声道:“将军!” 一般只有万夫长才有资格被称作将军,百夫长十夫长的尊称则为长官。 万夫长亲自下来赈灾? 等轮到楚铭的时候,竟是那名万夫长亲自打粥。 事实上,还有一位万夫长与一位千夫长盯着楚铭,惊讶道:“这个孩子还未成年,兽潮爆发时更是可能只有十来岁,如此孱弱的年纪,却顽强的活了下来,此子绝不简单,要是不久后的互市见到他,记得给他一柄刀和一颗糖。” “他选了糖,此子善于伪装不可留。” “他选了刀,此子杀气太重不可留。” “他都不选,此子一身反骨不可留。” “他都选了,此子过于贪婪不可留。” “如果他不来参加互市,也要找到他,此子老奸巨猾不可留!” 千夫长意味深长点了点头,“是!” 楚铭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笑着接过粥水与吃食,震惊于东阳国的大方,按照先前遇到的男子所说,东阳国对于开仓赈灾十分小气,为何这个时候一反常态?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楚铭生性谨慎,自然得掂量一下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远处,有一名老者同样有此疑虑,以银针试毒,反复不绝数十次,银针都仍是澄亮无比。再去看最早分到粮食的难民,酒足饭饱过后眉开眼笑,根本没有中毒迹象。 楚铭不再疑神疑鬼,只是食欲没来由不高,慢慢咀嚼吞咽,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难民奔赴此地,万夫长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身掠回城墙之上,身形面向数以万计的难民,声如雷霆作响:“兽潮过后,百废俱兴,圣上从未忘记处于水深火热的紫荒子民,反而一直关注着你们,既然都是本国子民,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所以五日之后,将会开放互市!” 第85章 魔头(三) 楚铭踏入飞鹰山脉深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大雨已经停了,但枝叶中点点雨水飘然落下,如檐下滴水,在地面上水波荡漾,更有水珠四溅而起,啪嗒作响,溅起落在楚铭裤腿。 楚铭也没有想到那魔头竟会临阵脱逃,本来在他印象之中,傀儡只需要主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毫不犹豫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赴死也在所不惜。可魔头的印象愈发不是傀儡,一如时空长河拥有自己的意识。 一声咆哮骤起于后方。 先前魔头积攒的阴气几乎都用来抵御至阳气息,以至于身上的阴祟气息被削弱到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魔头这一声咆哮,除了气势之外,再也没有裹挟出其余力量,但那一声咆哮蕴含着极致的愤怒,可谓是将心中萦绕不去的怒气给尽数宣泄出去,刹那之间,狂风呼啸,于枝叶之间或消融或垂落或流淌的雨水斜飞出去,飞向楚铭,虽然水是世间最为柔和之物,但楚铭眼前铺天盖地激射而来的雨水,大有平地起惊雷的威势。 楚铭一手卷袖,脚步向后退去,还有闲心抛掷出几颗质地坚硬的石子,魔头咆哮之后,脸色更加虚弱了几分,试图吐出几口寒气,却显得格外吃力。 魔头狂奔而来,飞鹰山脉没有开辟山路,又遇暴雨,故而地面显得泥泞不堪,魔头留下一连串的脚印,途中遇到随地摆放的乱石,皆是以身体直撞而过。 楚铭一路往上穿行,双眼渐渐弥漫雾气,一步踏出,整个身体都没入起雾的山林,视线逐渐朦胧,楚铭一咬牙,继续前行。 身后魔头更加疯狂,像是绝不给他借助雾气逃跑的机会,速度更快几分。楚铭取出鬼魅制作的真形图,以灵力注入地图内,眼中阴霾瞬间消逝殆尽,然而就在此时,他才刚刚看清四周景象,就一脚踏空,跌落山谷。 两山之间的山谷往往格外狭窄,楚铭坠入的山谷更是有悖常理,尖如锥子,好在树木够多,溪流够大,可以充当掩护。 魔头依靠气息寻人,没有第一时间跟丢,可是找到楚铭的难度无疑大上许多。魔头嗅了嗅鼻子,山中雾气并没有太多奇怪之处,魔头常年跟随主人一起游行乱葬岗之间,阴曹地府一般的阴气都怡然不惧,寻常雾气更不用说,可魔头竟也有些茫然失措。 魔头明显察觉对方已经将气息收敛,微不可察,魔头数次转折路线,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没有离开这座山谷。 事实上,魔头目力极差,看不见头顶上一个个白纸灯笼悬挂于枝,渗人诡异。 与此同时,楚铭双眼紧闭,屏息凝神,手中则死死握住那幅地图,叹息道:“这地图只记载了紫荒外围以及东阳国部分边境,飞鹰山脉虽然在其中,可接下来的路却是一片茫然,我就算偷渡进东阳国,也是一个路痴,说不定会被当做可疑人员关押起来,再一查,我是紫血流民,直接投胎了。” 楚铭望向树枝上高高挂着的白纸灯笼,深呼吸一口气,再目光低敛,将附近仔仔细细搜查一圈,果然是看见了几个脚印。 楚铭默不作声,不远处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涧,隐隐约约透出热气,并且向外扩散开来,楚铭恍然大悟,原来山中雾气源头于此。楚铭单手向外一扯,将一股水龙卷从溪涧中抽取而出,仅仅只是搁置在手中,手心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汗水,楚铭几乎能够想象那溪涧中的流水是何等惊人的温度了。 楚铭长呼出一口气,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魔头的身影,不过较之先前又虚弱了不少。魔头之所以拥有如此战力,是因为那黑衣炼气士不吝啬气血,可气血终究是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它的战力自然会下降。 “浑水摸鱼?” 楚铭眯起眼睛,纵然他能将气息收敛到魔头都要花费一定时间才能寻到的地步,可终究算不上一劳永逸。 于是楚铭的身体蔼然向前一送,继而缓缓下沉没入水面,同时一颗夜明珠脱手而出,仅仅只是一个平常的丢掷动作,并未动用太多力量,可夜明珠的威力再度超过楚铭的想象。只见挡在夜明珠前的参天大树被一道微弱光芒炸开,一分为二,这道光芒自然就是夜明珠,不仅仅是穿透力匪夷所思,就连撕裂力也极为恐怖! 转瞬过后,魔头来到此处,眼前尘土冲天,夜明珠已经不知飞入何处,魔头气急败坏道:“只有主人才有资格跟我玩躲猫猫,你休想占我的便宜,我知道你没有离开,你无论怎么躲,今天都必须死!” 魔头环视四周,水面之下的楚铭屏息凝神,不敢弄出一丝一毫的声响,魔头要比楚铭想象的更加狡诈,先是故作离开,然后去而复返,却迟迟没有现身,而是隐藏暗处,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只是这种气氛很快就被打破,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天空蔼然响起,仿佛雷声,但天幕上映照下了一片耀眼光彩,而后一头黄金巨龙缓缓探出脑袋,看似不大,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黄金巨龙发出一声沉闷的龙哼,又将脑袋下沉几分,肌肤鼓胀而起,它金光炯炯的目光突然眯起成缝,龙须疯狂震荡。 下一刹,一股漩涡悄然出现,遮盖了住了巨龙身躯,足以想象漩涡何等巨大,尤其是横亘在九天之上时,颇有翻转天地的气势。 方圆千丈之内的所有活物,纷纷飞升而起,直奔漩涡而去。 就连魔头都是如此,仓促之下,舍弃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身体刺入地下,四臂齐齐滑动,倾力借势下降,力求土遁离开。 楚铭直接破水而出,身体扭曲如巨蟒,手臂向下一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双臂怀抱粗大树干,堪堪止住去势。 第75章 珊瑚海以后 紫荒爆发的这场珊瑚海兽潮,堪称千载难逢,甚至是空前绝后,不仅仅是普通兽王被殃及池鱼,就连四大王者都陨落殆尽,可想而知伤亡率是何等可怕。外围边境上的紫血流民已是十不存一,楚铭作为这场兽潮的亲历者,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锦衣老者、程虎、侯殊等人,都已经命丧黄泉,还有东阳国长官许年财,也在回城路上遭遇兽潮而死。 楚铭回到外围边境上的时候,不计其数的凶兽囤聚在东阳国外,作蠢蠢欲动之势,仿佛兽潮随时可能爆发,但是楚铭裹挟的百万阴兵从天而降,上阵杀敌,兽潮随之消散一空,可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死去的人更不可能复生,楚铭百感交集。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东阳国并未灭亡。 兽潮刚刚爆发的时候,东阳国军方就高度重视,甚至在还未彻底查明来龙去脉前,就迫不及待上升到一级戒备状态,十余万边境驻军如临大敌,不得不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在城内视死如归。但正如鬼魅所说,兽王们并非是想进攻东阳国,而是避难,所以边境驻军与兽潮的正面交锋,少之又少。 再者,兽潮一般进攻东阳国,也就是为了获取食物,东阳国的国力虽然不复巅峰之时,但仍是对外宣称紫荒这个烫手山芋是本国领土,每年常驻的兵力多达十万之多,由此可见,国力远远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兽潮既然是为了食物而来,东阳国地大物博,粮食管够,每每有兽潮靠近城池,便会丢下成吨食物,供凶兽食用。 而且东阳国诚意极大,不仅没有在食物中投毒,所准备的食物更是新鲜至极,显而易见,东阳国生怕得罪凶兽族群,一旦引来围攻的话,十万边境驻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仅需些许粮食就能避难伤亡,确实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除此之外,平日里生活在边境的紫血流民虽然在兽潮下损失惨重,幸存下来的人仅仅只有十余万而已,十不存一,东阳国虽然将紫荒纳入自家版图,但其实一直十分排外,只放了少部分身强力壮的难民入城,老弱妇孺一律弃之不顾,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但要知道这些难民民风野蛮,祖祖辈辈都是与凶兽为伍,战斗力非同寻常,只不过身强力壮的难民已被带入城内,很大程度上分裂他们的力量,要是还敢与边境驻军为敌,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好在朝廷也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数次在城外开仓赈灾。 只是难民的数量实在太多,尤其是近年来商人打通了紫荒这条贸易路线,互惠互利,大大提高了紫血流民的生活质量,生育率自然而然水涨船高,人口近乎翻了一倍,少说也有数百万,所以东阳国的施粥,根本是杯水车薪,但也挽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楚铭孤身晃荡在外围边境,珊瑚海归来之后,他的修为已至圆满,只差一线就能破境,晋升为筑基境界,但以楚铭目前的战力,要在兽潮下全身而退还是很悬,幸运的是外围边境已经恢复往日平静,太平气息扑面而来。 楚铭摸了摸脸颊,离开珊瑚海时,新任深海之王前来送别,而且还轻轻送了个吻,这种美事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楚铭有些生气,姐姐占我的便宜也就罢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我都忘了回吻,真是太没礼貌了,再说要亲也得亲嘴,不然连一点回味的空间都没有,楚铭多想能重来一次,最好是由他主动出击,当然前提是她要闭上双眼...... 只是阴兵已经打道回府,想回珊瑚海也回不了了,楚铭欲哭无泪,想起她在地府失去双臂,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楚铭环视四周,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无人区来了无数牛鬼蛇神,各大势力盘根交错,甚至包括某个大宗的掌门长老,斩杀的兽王不计其数,放在外头已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却屈尊来到动荡混乱的紫荒。 这一场兽潮足足维持了两年有余,起初就被四方瞩目,随着舆论的发酵,不仅没有被人遗忘,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此地,更有甚者冒险潜入内围区域,但大多数人都停滞不前,不敢太过深入,于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希望有两头兽王开战,然后就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兽潮举世震惊,不知有多少人前来凑热闹,不过东阳国对此的态度不冷不热,对可能出现的机缘置若罔闻,甚至是死守城门,从未派人前去探寻机缘,任凭肥水流入外人田,显得将紫荒纳入版图的这个举动毫无意义。 但这背后一定有难言之隐。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向天空,怔怔无神。突然摸了摸肚皮,只感到一阵饥饿。 死于这场兽潮之人超过百万,其中不乏富商巨贾,时至今日,商会仍在派人收殓死于兽潮下的商人。 哪怕尸骨无存,也没有放弃寻找。 有近百支商队死于兽潮,虽然人数不多,但对于商界来说,是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噩耗,整整两年,都没有一位商人再次出行紫荒,已将此地视作龙潭虎穴,哪怕有再大的生意,他们也不会来,更何况此时还未百废俱兴,商人也无利可图。 要知道紫血流民的日常生活十分依赖商人,说是不可或缺也不为过,随着商人的离开,再加上兽潮的冲荡,沦为难民的楚铭等人更加雪上加霜。 “我都想回珊瑚海养老了。”楚铭嘟了嘟嘴,来到一座绿洲旁,不仅是他,还有数十个难民成群结队待在绿洲上休息,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虚弱之色,三天饿了九顿的楚铭的精神比他们还要好上一些。楚铭在一座湖泊旁蹲下身,伸手掬水,送入腹中,张了张嘴巴,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阴兵返回之后,外围边境仍有不少凶兽,但早已被难民消灭的差不多了,靠山吃山,没想到竟然有吃完的一天,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珊瑚海回来已有一月时间,运气开创历史新低,整整一月不曾捕获大型猎物,不过还有毒虫毒蝎可供使用。 紫荒内围资源无数,天材地宝遍地生长,楚铭能在短短两年内修至境界圆满,要归功于药物的拔苗助长,楚铭是个贪财性子,所采撷的宝贝绝不会少,本来还储存了大量药材才对,可是如今的储物袋空空荡荡,再无一株药材。 因为凡事都讲究一个度,药物服用的越多,虽然能拔高境界,但同时也会透支潜力,楚铭继续服用药材的话,无疑是弊大于利,所以珊瑚海一行所得到的灵材就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物,本来按照楚铭的意思,可以卖给商人,但是鬼魅却觉得这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面对的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于是临走之前将其尽数毁去,兽王内丹也给一并销毁。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楚铭再清楚不过,所以也就不会去怨恨鬼魅,只是每次想到都会一阵心疼,因为楚铭身上的宝物变得所剩无几,无异于暴富之人一夜倾家荡产,只留有数百枚夜明珠而已,但这些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商人尤其喜爱紫荒出产的玉石,更何况连鬼魅都忍不住称赞的夜明珠。 但是在边境上晃荡了这么多天,连一支商人队伍都没有遇见,以至于夜明珠都解不了燃眉之急,楚铭并非守财奴,之前黄金万两都不愿意交换的夜明珠,如今送人都成,毕竟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有一口吃的就行,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楚铭走到一处绿洲,有数十位同病相怜的难民正在闭眼休息,一锅汤水就是他们的食物,还掺杂了不少野兔的皮毛,被煮得软如豆腐,吃下也不害怕消化不良。楚铭走了过去,试探性问道:“我手里有一些奇石,与你们换汤水成不成?” 一位老妇人有气无力道:“锅里还有一些汤,想喝就喝吧。” 楚铭重重点头道:“谢谢!” 但是一名男子抢先走来,对着汤水一饮而尽,不忘骂骂咧咧道:“就这点食物也是我们辛辛苦苦几天的收获,怎么可以随便便宜外人?” 楚铭出乎意料地平静,委实是连动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虽然修至锻气圆满,但是还没修炼出辟谷的本领,反而要比常人饿得更快,楚铭看了一眼那个囫囵吞枣的男子,干笑道:“别噎着了。” 男子放下铁锅,打量四周一圈,冷笑道:“你别流口水就行。” 楚铭好奇问道:“那些商人去哪里了?” 男子打了一个饱嗝,继而缓缓躺下,懒得理会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年,那个老妇人倒是张了张嘴,但是话语含糊不清。楚铭丢出一颗夜明珠,男子顿时眼神一亮,但很快光彩尽失,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收起夜明珠,有气无力说道:“自从兽潮爆发后,商人就销声匿迹了,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死活,本来以为兽潮平静下来之后,他们还会回来,我们就这样傻傻等着,捕到的珍禽异兽都舍不得杀,还挖出不少玉石,就等着商人来的时候,和他们换一些粮食,但是直到今天,都没有将他们等来,你那个玉石从来没有见过,应该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有没有人来买就不知道了。” 楚铭皱了皱眉头,已经猜出商人不再前来的原因,便不再询问下去。男子不敢睡着,生怕会一睡不醒,不过这有些自欺欺人,男子看似面色平静,其实腹中一阵绞痛,疼得眼泪直流,以至于他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百无聊赖之下,他两指夹住光滑寒凉的夜明珠,轻轻摩挲,但他实在太过虚弱,就连一颗珠子都握不住,脱手之后直线滚去,他咬牙起身,在珠子坠入湖泊前,重新握回手中。 他转过身,看见一名躺在地上休息的少年脸色格外安详,没来由怒气狂生,一脚踢去,哪怕力道不重,仍是将那少年干瘦的身躯踢出一声闷响,恼声道:“亏你还睡得着!起来,去找食物!” 少年一声不吭,于是又一脚踢出,少年身躯轻微幅度晃荡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男子瞳孔收缩,颤抖着蹲下身躯,伸手查看少年脉搏,反复确认之后,喃喃道:“死了。” 那老妇人猛地起身,其余难民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哪怕再疲惫,都忍住困意睁大双眼,目中如有火焰燃烧。兽潮爆发以后,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荒,同类互食的现象屡见不鲜,这一支难民队伍虽然是临时组成,但毕竟一路上同生共死,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死去的少年还是男子最好的朋友。 这位妇人与自家孙子结伴而行,前者早已看淡生死,将性命看得轻如鸿毛,但为了后者仍是竭尽全力活下去,她跪在少年的尸体身前,喃喃道:“大家都一样,等我死后,要是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将我吃掉。” 她扭头望向无父无母的孙子,笑了笑,但后者挤不出一丝笑意。他们在如今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其实斗志已被击垮,恨不得早些投胎,男子不愿去看接下来的场景,支撑起疲惫的身躯,慢慢离开难民队伍,楚铭跟上他之后,好奇问道:“你要去哪?” 男子颤声道:“东阳国。” 楚铭轻声道:“你走的方向错了。” 男子揉了揉眼睛,在原地怔怔无神站了好一会,然后换了个一样南辕北辙的方向,显而易见,这个男子根本就不知道东阳国的位置。楚铭摊开鬼魅制作的真形图,哪怕对身处之地一无所知,可只要在地图的范围内,就可以清楚知道自己的位置,进而寻找方向。 楚铭小心翼翼收起地图,低声喊道:“东阳国其实是在你右边。” 男子没有装聋作哑,乖乖按照楚铭所指的方向走去,只是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漫无目的的消极意味,楚铭悄无声息跟在男子身后,试探性问道:“你是去找吃的?” 男子含糊不清道:“东阳国上一次施粥是在一月前,还只有一点点分量,没几个人就发完了,老子一直守着,都没有抢到,娘的......”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压低嗓音问道:“今天会施粥吗?” 男子抹去嘴角口水,摇头道:“不清楚,就算有,也只能减缓一时饥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我去东阳国,也不是为了讨一口吃的,而是为了死了以后能被那些军人收尸埋葬。” 楚铭默不作声走向东阳国。 脚步无形中更快的男子喃喃道:“要是那些商人还在就好了。” —— (第一卷完了,这一章是第二卷,跟大家透个底,加上第一卷的章节,差不多一共有四百章存稿,第四卷写到一半,所以断更是肯定不可能的,除非存稿更完,那也还要一段时间,虽然这本书成绩很差,但是现在说放弃也太早了,好歹要把存稿更完,但是在此之后就不好说了,毕竟靠爱发电很难,请还没加书架顺便加一下书架,如果觉得好看的话,也可以帮忙推荐一下,在这里谢过了。) 第77章 难民与少女 所谓互市,指的是由朝廷一手组办的经济贸易,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市场,虽然紫荒原住民身上确实有利可图,但东阳国底蕴深厚,不至于惦记他们身上的财富,可却并不排斥商队来往、与紫荒原住民以物换物,甚至对这种行为大力支持,才有了商队熙熙攘攘穿行边境的大千气象。 只是兽潮爆发以后,商队对紫荒纷纷避而远之,打死都不愿意再来,望而生畏,可谓是对这个地方害怕到了极点,因为这一场兽潮不仅是规模空前浩大,更重要的持续了两年时间,鬼魅要是不跟地府借兵,可能会持续更久,人这一生能活多久,两年在他们人生中足以占据相当长的篇幅,设身处地试想一下,如何能够忘记? 恐怕一生都会记忆犹新。 更别提前车之鉴,超过一百支商队死在了兽潮之中,对于整个商界来说都是损失惨重,简直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正是因为整整两年动荡不停,才导致紫荒被视作一个龙潭虎穴,就算既得利益再大,也很难再将原来的商人给吸引过来,但是互市却代表着更大的市场,乃是由东阳国的浑厚国力强行垄断,虽然本质上仍是利益交换,互惠互利,可对于难民来说,东阳国何尝不是一个再生父母,重新给了他们一个自力更生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这个举动,无疑是告诉整个商界,那外围边境再无危险,可以放心进入。 互市开启之后,定然会再次吸引大量商人,虽然很难恢复以前的规模,但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明白互市的含义,事实上,那位万夫长为了宣传互市这个举动,煞费苦心,不仅亲自施粥,后续还发放了数万吨粮食用以赈灾,仅仅只是为了铺垫不久之后的互市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名人模狗样的男子走出城墙,边境驻军对外宣称他们是高级长官,位高权重,每月都能领取朝廷的俸禄,他们则自报家门自己是紫荒原住民,出身卑贱,何德何能与边境驻军站在一起。如此一来,他与那些难民就是父老乡亲了,这是赤裸裸的光宗耀祖!但这个时候衣锦还乡不是时候,父老乡亲不仅不会引以为傲,还会将其引以为耻,暗地里给他安上白眼狼的罪名。 先前兽潮爆发的时候,东阳国收纳了不少身强体壮的难民,本意是增加兵源,其实不过是送死的炮灰罢了,按理说是死的最早的那一批人,怎么还混出名堂来了? 要知道兽潮进攻的次数极少,这种情况下如何建功立业? 那数十个贵为长官的男子出城之后,便引来难民的一阵目光扫视,东阳国抓了不少壮丁充军,因此失去儿子的老人不计其数,但哪怕分别了整整两年,都不会忘记儿子的名字与相貌,难民中响起一个姓名,石丛,有一名被称作长官的男子重重嗯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冲向生源发起地,冲向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亲人相逢的戏码。 万夫长甚至亲自承诺,会为部分难民安排一官半职,可别忘了东阳国向来排外,更何况这是有限的职位,这种肥差怎么可以沦落到难民手中?已经逝去两年多的老皇帝倒是热衷于卖官粥爵,险些把自己的皇位都给出卖,但老皇帝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和难民共享权力啊。 所以此事的可信度不高,再加上东阳国军方对具体安排闭口不谈,就连楚铭都不相信,但仍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整座紫荒,哪怕是停滞在内围区域的一众修士都略有耳闻。 东阳国国土内这一次发生的兽潮,无论是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堪称前所未有,偏偏紫荒地大物博,号称天材地宝遍地都是,早有修士觊觎已久,只是碍于兽王的实力不敢太过深入。 只不过此次兽潮更多的还是凶兽的内部矛盾,不少野修看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偷渡来到了紫荒外围,随着时间消逝,人数不减反增,就目前而言,至少有一千名修仙者停滞在紫荒之中,无视东阳国的驱赶政策,这些修士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自然不愿铩羽而归,可也不敢有太多动作。 听说东阳国首次在边境开办互市,数不胜数的货物琳琅满目,但对于修仙者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吸引力,难民手中纵然积攒了许多珍宝,可也只能吸引商人而已。 以修仙者的眼界,绝对不会为了几头珍禽异兽去杀人灭口,这是商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所以互市对他们来说毫无吸引力,更何况他们是为寻找机缘而来,怎么可能耽误正事。可临了又听到,还会授予正儿八经的官职,要知道即便是能无视律法的仙师强者,也很难成为有权有职之人,顶多就是在官府内挂上一个荣誉客卿的虚名而已。 所以东阳国真有这么大方,愿意将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都得不到的官职赋予难民?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忍不住前去一探究竟。 —— 楚铭一如儿时走动在空空荡荡的外围边境上,心中焦虑彷徨,更有几分痛苦,此时的心境与在珊瑚海的时候千差万别,楚铭抓头挠腮寻找原因,扪心自问,最重要的是不得不应付柴米油盐,同时后知后觉沉浸在失去良师益友的痛苦之中。 楚铭打开鬼魅制作的地图,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他想要润入东阳国,但对于外界的人生地不熟,仍是需要他担心,听说东阳国有不少空闲官职可以分配出来,这可比山珍海味诱人多了,以至于超凡脱俗的修仙者都过来凑热闹。 只是对于此事,楚铭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因为之前听锦衣老者说,为官者,首先要圆滑、做事滴水不漏,还需要取得高层信任,更重要的是一张能够提供保护的利益人脉网,缺一不可。 楚铭只是听得就觉得头疼,以他的性子自然无法胜任,眼下不能好高骛远,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他取出一颗从珊瑚海带出的夜明珠,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夜风寒冷,储物袋里倒是还有几件备用衣物,但已经不大合身。 这两年来收获了无数奇珍异宝,但大多数已被鬼魅毁去,早熟的楚铭自然能够理解鬼魅的良苦用心,仅仅只是觉得心中可惜,他取出那件蕴藏纯阳之威的兽袍,披在身上,无非是为了睹物思人。但是龙王之身从体内剥夺而出后,体内经脉变得十分阴寒,更有淤血汇聚,这一点楚铭一直不曾注意到,兽袍加持在身上的瞬间,一阵热流涌入四肢百骸,淤血处亮起一团霞光,楚铭惊咦一声,没想到兽袍内蕴含的纯阳之威,正在缓缓抵消体内的淤血与阴气。 楚铭揉了揉眼睛,继续前进,手中夜明珠突然一掷而出。 然后半空中有秃鹫一头栽倒落下,夜明珠穿透其心脏后,仍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消失在了楚铭的视线之中。 楚铭不慌不忙捡起秃鹫尸体,这才开始寻找珠子。 远处,有一位青衣少女,用袖口轻轻仔细擦拭夜明珠上沾染的秃鹫鲜血。 其实楚铭的眼角余光,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擅自捡走他人财物的少女,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因为少女来历不凡,绝不会是难民。 楚铭嘀咕道:“不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吧?” 以往出行的商队,大多会带上家中小辈结伴而行,以此增加阅历和见识,其中多是家财万贯的小少爷,只不过事无绝对,蒹葭这个大家闺秀可不就是被父母单独带来了吗? 楚铭小心谨慎环视四周,确信附近只有她一人,更加觉得气氛诡异,青衣少女走上前来,啧啧称奇道:“紫荒是个玄奇地方,因为有不少昙花一现的王朝曾于此处建国,所以前朝遗物并不难找,听说能挖出玉玺圣旨之类的宝物,好像还有人挖出过免死金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这颗用来打猎的夜明珠质地甚好,不会也是从石缝中挖出来的吧?” 楚铭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只是微微握紧了配在腰间的匕首,这个举动几乎没有任何掩饰,但少女仍是不慌不忙,直奔主题道:“商人仅用一些廉价物品,就不知从你们手中换走了多少奇珍异宝,真是暴殄天物!算了,各取所需罢了,我不予置评,只是想问问你,这颗夜明珠卖不卖?” 楚铭点了点头。 少女顿时眉开眼笑,取出不同购买力度的钱财,有碎金,有银锭,有铜钱,还有如玉髓的灵石,她见到楚铭阴晴不定的脸色,又倒出一些七七八八的珠宝,仅看架势,就知道这名少女非富即贵,但随身携带如此多的宝物,多半是出远门,或者是有将全部身家都带在身上的习惯。楚铭打断道:“够了。” 少女正要将倒出的宝物打包递给楚铭,不料听见一句让她啼笑皆非的话语,“这些钱财我用不上,有没有实用些的东西,吃的穿的?给几本书也行啊。” 少女没有捧腹大笑,讥讽楚铭的鼠目寸光,像是不愿意占便宜,模仿楚铭用珠子打猎,抛向天空,最终不偏不倚落在楚铭脚下。 楚铭弯下腰,捡起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珠子,对少女笑了笑,按理说夜明珠是贵重之物,只要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楚铭才会打算将其卖掉换钱,为何愿意吃亏与少女交换? 就连楚铭都不清楚为何愿意吃这个闷亏,或许是因为两人年龄相似,所以对这名少女心生好感,再加上少女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针对楚铭,无疑是让楚铭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少女的警备无形中少了几分。 少女虽有姿色,但相比于商人队伍中浓妆艳抹的丫鬟,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艳,可是自有一股温婉气质。 少女身上并非没有世俗气息,只是很少,这种气质绝对不惹人厌,很容易让男人喜欢,少女到底年轻,还掺杂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年少懵懂之感。少女一双眼眸明明十分有神,但隐隐透出疲倦,盯着楚铭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铭既然清楚眼前的少女并非难民,又想起蒹葭和牛重英,常理而言,要是蒹葭父亲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和牛重英厮混在一起,定然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甚至不顾商会定下的规矩,直接要了牛重英的小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铭想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去看少女,大踏步与其擦肩而过,没有想到少女愿意放下身段,转身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语气不甘说道:“也不知道这里到底能不能挖出免死金牌,如果是正统朝代所出的话,哪怕到了现在也还有些作用,起码有人愿意高价购买,你带我去碰碰运气好不好?” 楚铭转过头,当着她的面挑了一下眉头,这个滑稽举动让她咧嘴一笑,在楚铭正要转过头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再扯了一下楚铭肩部,试图将他的脸庞转回来,仅论举止与神态,确实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连蒹葭都不如。 不情不愿转过身的楚铭指了指自己,狐疑道:“找我?” 少女点头道:“商人不都喜欢找原住民当做咨客嘛,你虽然年纪轻轻,但心性稳重,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男子汉,区区一个咨客,有什么胜任不了的?” 楚铭哭笑不得,其实途经此处的旅人或是商人,都有寻找咨客的习惯,虽然要砸下不少真金白银,但却能省去诸多麻烦,楚铭不止一次见过原住民给商人带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当上咨客的一天。 话说少女也太心宽了,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偏偏挑这个时候来,食不果腹的难民看似没有多少战斗力,但也同时失去了底线,变得要比草寇劫匪更加心狠手辣,少女要是遇上他们,一不小心香消玉殒了怎么办? 楚铭沉声道:“好!” 少女笑道:“你跟我走。” “啊?”楚铭挠了挠头,本人不是咨客嘛,虽然不一定能挖出你要的免死金牌,但外围边境的洞天福地,例如翼龙领地,倒是可以带你去探索发现、大开眼界。 作为咨客的楚铭没有起到带路的作用,反而是跟上少女,一气不歇跑出数里,跑上一座丘陵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少女停下脚步,递来一块肉饼,是以油酥饼与腊肉制作而成,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变质腐败,楚铭吃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块肉饼新鲜至极。 少女抹去额头汗水,跺了跺脚,轻声道:“这里风水不错,前面三十里好像还有龙气,但是没有力气了,就选此处动手吧,看看能不能挖出前朝遗物。” 替客人寻物,是咨客不容拒绝的事情之一,别看楚铭获得的报酬不值一提,但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每天都有人饿死,一块肉饼足以让人以命相报了,但是楚铭这个人精得很,以身相许可以,以命相报绝对不行。 撸起袖管,单膝跪下之后,双手伸入土壤之中,少女跟着降低身形,递来一副蚕丝手套,楚铭对此视而不见,珊瑚海一行过后,境界已至圆满,体魄也增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仅仅只是挖掘石块,不至于伤害到他的皮肤,少女没有强求,另寻一处淘石。 与少女背对背的楚铭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视线恢复清晰,转头无奈道:“你要的那些前朝遗物,这么多年了我一个都没见到,一些质地精良的石子,倒是可以在商人那边换上不少粮食。” 少女的蚕丝手套沾满了泥土,听到楚铭的话语,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痴人说梦了,能找到一些玉石就心满意足了。” 楚铭揉了揉下巴,低声道:“所谓的前朝遗物,倒是每天都有人寻找采撷,就算有,也早已靠山吃山把这座山给吃完了,但从未见过有人挖墓,这里面或许有利可图......” 少女干笑道:“在这里建立的朝代大多是昙花一现,根本没有时间修墓,但你这个想法还是很好的,只不过听说内围中的兽王有修建坟冢的习惯,陪葬的宝物更是价值连城,但是就连东阳国第一堪舆大师,也不敢把算盘打到兽王身上。” 楚铭眯了眯眼,继续埋头淘石,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一个人出门?”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楚铭轻咦一声,感慨道:“两年前与现在大不相同,那会你来这里,或许还能看见热情好客的人,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遍地都是身不由己落草为寇的难民。” 少女环视四周,感慨道:“紫荒这个兽王扎堆的地方,却有不少商人将其当做世外桃源,打算战乱爆发时来此处避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来看看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只不过不凑巧,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兽潮,军方可是三令五申禁止闲杂人等进入边境,直到今天已经不再戒备,但还是没有撤销这个决定。” 楚铭稍稍抬高视线,望向少女秀气的脸庞,狐疑道:“那你是偷渡过来的?” 少女摇摇头,取出一幅地图,在楚铭视线之中的地面上摊开,伸手指向一处,这幅地图所囊括的范围恰好是东阳国边境城池与紫荒外围,与鬼魅制作的真形图所差无几,只不过相对来说,还是少女的这幅地图更加准确详细。楚铭眯起眼,少女手指的区域,是东阳国国土内的一片山脉,她自顾自解释道:“这座山脉叫做飞鹰山脉,地势险要,常常作为偷渡路线,尤其是这两年,边境门户紧闭,哪怕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人也很难犯境,偷渡人数水涨船高,虽然没有兵力镇守,但山脉尽头是一座湖泊,那里还有水师力量镇守,但仍是抵挡不住偷渡之人。” 楚铭好奇问道:“你是从飞鹰山脉偷渡过来的?” 少女闷闷不乐反驳道:“才不是偷渡!是借道!” 少女抱怨道:“东阳国将紫荒纳入版图,那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所以按照辈分,你我可是一国之人,还有这边的难民也是四海一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我也就没有太多防备,听说你们手里多的是稀罕玩意,不知道有多少商人在你们这边赚了一整座金山,我也打算趟趟这趟浑水,为此带上了所有身家,可比商人出手阔绰多了,就是想着将看上的宝物价高者得。但是没有想到你们这边全是难民,还有人大言不惭说紫荒外围风调雨顺,当地居民急于抛售货物,所以才会开展互市......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粉饰太平了,差点被这些虚假情报害死。跟你说,这一路上遇到的难民,全部都像是豺狼虎豹一样盯着我,恨不得随时上来把我撕碎,也就是我跑得够快,才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楚铭摇头道:“他们还是跟上来了。” 少女小声说道:“你知道为啥请你当咨客吗?就是不太清楚如何与那些难民打交道,你应该比我要熟稔得多,待会他们要是扑过来,能调和就调和,我赔个倾家荡产是最坏的打算,但能抱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楚铭站起身,目光深深望向远处。少女虽然打扮朴素,脸上连一点胭脂都没有,仅仅只是穿了一件上好的金丝蚕衣而已,但仍是引来了大量图谋不轨的难民。 兽潮爆发以后,各大势力都对这些难民隔岸观火,袖手旁观,不愿施以援手,边境驻军甚至宁肯将食物喂给凶兽,也不愿分享给“同胞”,本就怨气滔天的难民一直都在忍耐,可终于是忍不了了,如今他们要比吃了熊心豹子胆更加凶残,就算是落单的边境驻军,他们也敢动手,这个少女又算什么? 情急之下,少女只得慌不择路逃窜,原本她的消息是说,军方不仅没有对难民见死不救、漠不关心,反而将难民尽数安置在了军营之中,精心照料,甚至派兵闯入兽潮之中进行搜救,舍生忘死。兽潮平息之后,便又将难民放回紫荒,更是好人做到底,既然那些商人对难民置之不理,那么便由军方开放互市,确保难民有自力更生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弄虚作假,东阳国确实吸纳了不少难民,但仅仅只是杯水车薪,仍有大量难民被活活饿死,可惜少女对此一无所知,但小道消息却灵通得很,刚刚听说过段时间将会开放互市,届时紫荒原住民手中的奇珍异宝,又只能换取少量的廉价粮食,少女一向很注重商机,偏偏这个时候到来,就是想赶在互市开启前,与难民换取一些紫荒的稀奇玩意。 否则互市开启后,所有奇珍异宝珍禽异兽都流入军方,那时可就后悔莫及了。 可少女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十足的凶神恶煞,有成为通缉犯的潜力,她哪里还有心情学商人做生意?这才后悔出门没聘请几个护卫,好在万分火急之下遇上了楚铭,面对这个同龄人,少女终于如释重负,更是将他当当成了救命稻草。 路上有难民尾随,楚铭也是才刚刚发现,眼神有些无奈,嘀咕道:“我这个咨客,怎么还充当起护卫来了?” 楚铭深呼吸一口气。 迎面走来的难民多达十余人,惧是壮年男子,曾经还有过劫掠东阳国边境城池的“壮举”,本就秉性凶残,再加上这两年过得一塌糊涂,心情更是异常烦躁,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一个小女子闯入边境这个龙潭虎穴,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楚铭抽出腰间短刀,身前十多位难民冷笑一声,大踏步走来,骂道:“哪来的小屁孩,还想英雄救美,莫不是商人带来的书上多的是这样的情节,让你以为英雄是谁都能做的?” 一位魁梧男子前冲而来,狞笑道:“也不介意把你一并杀死!” 楚铭没有选择硬撼这位魁梧男子,而是采取防守,这支难民队伍的前身本就是草寇,只不过因为兽潮都散伙的差不多了,但不可否认他们战力强悍,不少精兵都丧命于他们手中,甚至做过一些丧心病狂的行为,例如用边境驻军的遗体挑衅军方,他们确实配得上亡命之徒这个称号。 但他们的战力远远不如东阳国培养的精锐兵卒,能取胜的原因不仅仅是人数多,还会提前埋伏,再加上尽可能的去设置陷阱,最终才能胜之不武,可面对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去布置陷阱。 楚铭没有选择一味防守,男子冲来之后,身形画圈而转,辗转腾挪。男子一怒之下,猛然一击屈腿横扫,楚铭反手一刀斜刺而去,不仅刺入男子屈在半空的大腿,还强行止住了其去势,以至于这一腿再难扫下分毫。 男子咬了咬牙,果断收腿的同时,将刺入肌肤深层的短刀抽离而出,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出一拳,直扑楚铭面门。 同时一腿勾出,不顾伤口撕裂的痛楚,踢翻了楚铭手中的短刀。 楚铭深吸一口气。 短刀从手中跌出,但还有一颗夜明珠以防不测,随时可以掷出,虽然锋利程度上远远不如刀剑之类的兵器,可胜在坚硬,夹在中食二指中,硬生生向前撞去,在与男子拳头接触的刹那之间,响起了清脆的金石撞击之声。 男子合拢成拳的手掌软了,一条手臂瞬间苍白,楚铭气息一沉,肩膀带动整个身体向前撞去,男子用膝盖顶去,但是这一记肩撞足以撞碎山石,男子不曾佩戴甲胄,膝盖处如遭雷击,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楚铭猫身奔跑,不动声色捡起短刀,划破男子胸膛! 霎时间鲜血四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男子却也没有吭声喊疼,他满脸惊讶之色,感到不可思议,他无法接受会被一个孩子欺负!楚铭乘胜追击,一拳捣向男子腹部,这可以说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男子咬紧牙关,用拳头砸拳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没有拳拳到肉的快感,反而是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隔开,他眯起眼,才发现有一颗珠子承受这一拳的全部劲道,更有控水之术加持,将那一拳的威力全部弹开。男子破口大骂一声,只不过愤怒的脸色很快就被震惊所替代,楚铭以双指摄住的夜明珠几乎撞碎了他的半个手掌! 男子果断后撤,已经不敢再与此子贴身肉搏,因为最后吃亏的是他,身后一名同伴气势汹汹扑向楚铭,有狮子搏兔之姿态,但楚铭从珊瑚海归来之后,境界已至锻气圆满,倾力出手裹挟万斤之力,这些前身是匪人的难民根本承受不住,再加上那颗夜明珠,仅仅只是轻轻抛出,威力甚至要比箭矢更加强大,一番缠斗过后,这些敢杀边境驻军的难民陆续散去,只是嘴中仍是挑衅言语不绝于耳,确实是嚣张到了一定境界,不过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满脸惧色,惊骇道:“此子可战一名精锐士兵!” 那少女果断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咨客,还武艺高强!” —— (见鬼,上一章发到第一卷去了,想改都改不了,不过应该不影响阅读) 第78章 再见商人 趁着兽潮来到紫荒寻宝的修仙者多达上千,平时不敢轻易露面,毕竟有偷渡的嫌疑,强行冲破边境驻军布置的防线,,一旦被抓就能享受到一流的酷刑,据说东阳国每年都有数万人想不开上吊自尽,但是只要在军营待上几天就老实了,再也不会想死,因为酷刑可以直接摧毁一个人的灵魂,但修仙者有恃无恐,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我行我素惯了。 修仙者大多生性谨慎,一直都在留意外界动静,毕竟这里可是东阳国的国土范围,更有十余万兵力驻守,马虎不得,再加上紫荒内围兽王遍地,稍不留意,就是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事实上,一旦遇见打不过的兽王,修仙者就会跑路回国,以嗷嗷待哺的婴儿扑向娘亲怀中的姿态! 好煽情,好感人,流落在外的修仙者终于回到了娘亲的怀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被兽王欺负了。 但是这多少有些不孝子的嫌疑,不顾朝廷的三令五申,胆大包天闯入边境,所以东阳国绝不会欢迎他们到来。 但是互市开放了,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军方会发放空闲官职。 要知道互市乃是前所未有的,对于难民而言至关重要,紫荒虽然多是奇珍异宝,但供人果腹的食物其实很少,尤其是这两年被兽潮摧残,更加雪上加霜,饿死者屡见不鲜,互市的开启,则可以控制这种现象。故而这个消息在难民那边几乎是十传百百传千,如风暴横扫整座紫荒,哪怕是对难民见死不救的修仙者都有耳闻,继而蠢蠢欲动,要是能够捞上一身官服,简直是光宗耀祖,没有白来紫荒一趟! 翼龙领地附近,有两名野修席地而坐,望向天空,静看云起云落,怔怔无神了好一会儿,一名姓朱的野修挪动身躯,面向东阳国的方向,打了个哈欠,然后重重点头道:“善!” 另一名野修姓刘,摇头道:“不善!” “该走了。” “不去,互市上全是难民,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好去凑热闹的?你要是钱多,我可以带你去拍卖场。” “但是有官职授予。” “不信!” “你为何不信?” “因为我已经活了六十多年,而你只有三十多岁,太年轻了,经不住诱惑。” “你分明就是胆小。” “胆子小活得久,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你既然如此畏手畏脚,为何还要强闯边境?” “你又为何要来凑这个热闹?” “我来发战争财。” “凶兽之间的战争?这场兽潮席卷方圆数万里,死去的兽王何止千万,一具兽王遗骸的价值就称得上是价值连城,除此之外,凶兽还热衷于打造洞府,洞府内全是宝贝,而十之八九的凶兽都已经离开领地,平日里珍藏的宝贝都来不及带上,要是被我们捡漏,就赚大发了。最为值钱的还是天材地宝,传闻飞禽之王的领地有六百万座神山,任何一座神山内的草药,足以支撑一个普通人修炼一百年,这是十多位飞升境强者用灵识探测得出的结论。平日里凶兽对人类甚是防备,但是兽潮爆发自顾不暇,人类也不会再被刻意针对,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可惜没有人敢去打劫飞禽之王,真是遗憾啊。” “紫荒内围兽王遍地,你我不敢踏入,就连翼龙领地也不敢强闯,那么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这一次互市整整是兽潮爆发后的两年,紫血流民不知等了多久,不知有多少宝物砸在手里没有卖出,会在互市上大放光彩,你我去了,说不定还能大饱眼福。更别说还有官职发放。” “不去不去!” “你想一想,我们是与难民竞争官位,难道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们都是人中龙凤,还怕竞争不过难民?要是能够谋得一官半职,你我以后行事将会方便许多,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踏入紫荒寻宝,不用担心再被处罚。” “朱老弟,你不了解人心险恶,东阳国怎么可能将官位白白送给难民?权力这种东西,就算要卖给别人,也有很多门槛,多少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况且只有等到财政崩溃的时候,才会兜售一些空闲官职,但哪怕没有什么实权,也不妨碍漫天要价,不怕没人争夺,足可见权力这种东西是何等珍贵,有多少学子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且不提东阳国的诚意,紫荒原住民惧是蛮夷,与北边只会烧杀抢掠的游牧民族相比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东阳国如何愿意将官职授予他们?是嫌气数太长了?依我看,此事有诈,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否者后悔莫及,可能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朱姓男子皱了皱眉头,姓刘的再三提醒道:“再看东阳国这两年对紫荒原住民的态度,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才会官职都舍得交出来?” 朱姓野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踏上互市之路。 —— 楚铭过了一把咨客的瘾,还顺带承担了护卫的责任,只能感叹一句世道险恶,那位少女也是惊疑不定,她本来打算用钱财与紫荒原住民换取一些稀罕玩意,没想到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她终究是涉世未深,在楚铭打退有非分之想的难民以后,她便不再逗留,作为咨客的楚铭义不容辞送佛送到西,送到了飞鹰山脉。 要知道这条山脉常常作为贼人恶商的偷渡路线,兽潮爆发时本来有兵力驻守,而且覆盖了整座山脉,抵御了数十次兽潮进攻,兵力之多可见一斑,但是世上无难事,来紫荒寻找机缘的修仙者就像蝗虫接踵而来,接连闯进飞鹰山脉,军方虽然截获过几个阴沟里翻船的可怜虫,可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即便将擒获的偷渡之人一律斩首示众,却也起不到多大的威慑效果,更无法杜绝这种现象。时至今日,偷渡人数已经积攒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说出去就足以让军方颜面尽失,甚至是无地自容。 毕竟当初为了宣扬国威,不惜将紫荒纳入版图,结果连边境防线都守不住?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简直是国耻啊! 更可笑的是撤去了飞鹰山脉的兵力,这个举动无异于弃地,要知道飞鹰山脉可是连接紫荒外围与东阳国边境的险要地带,一旦弃掉,帝国的南方门户大开,后果难以想象。 其实撤去飞鹰山脉内驻守的兵力,归根结底也不是自毁长城,只是一个无奈之举罢了。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紫荒作为东阳国的版图疆域,当今天子当然不允许有人偷渡越境,东阳国虽然有底气剿灭犯境之人,但是紫荒中辗转腾挪的回旋空间实在太大,若是歹徒一心避世隐居,哪怕是仙师也很难找到,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相安无事将他们请走,飞鹰山脉内的兵力全部撤去,何尝不是暗示他们快快离开,和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有异曲同工之妙。 送走了少女,楚铭匆匆走向边境城池的方向,掰开手指算了算,互市明天首次开放,已经有大量难民动身,以至于楚铭的行走路线上,难民如潮,人口密集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互市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哪怕是冷脸贴热屁股也要来,更何况东阳国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承诺会为难民授予官职,让他们一夕之间青云直上成为朝廷命官,这个条件太诱人了,以至于难民各个神光焕发,都想以最好的精神相貌面对东阳国以及军方的选拔。 难民队伍中还掺杂了几名修仙者,故意打扮成苦大仇深的模样,与衣衫褴褛的难民并无不同之处,这些修仙者难免有些心虚,毕竟东阳国再三严令边境不可翻越,哪怕是见钱眼开的商人都严格遵守了这个命令,但仍是避免不了胆大包天的修仙者铤而走险。 互市,无非是军方用廉价的生活物品换取难民手中的稀奇宝贝,在眼高于顶的修士眼中,庸俗至极,真正让他们感兴趣的是万夫长承诺的官职,修士假扮成难民,要是谋到了一官半职,日后在紫荒行事也会方便许多,起码不用躲躲藏藏,甚至可以光明正大进入紫荒寻宝,何乐而不为? 况且比起难民,修仙之人的条件优越了不止一个程度,无论是战力还是城府,都被磨炼得出类拔萃,美中不足的是军方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只说会将部分官职授予难民,但是其中的条件和官职的大小却一概不提,但没有人会缩手缩脚,毕竟对手只是难民而已。 那个朱姓野修微微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老子在修仙界处处忍让卧薪尝胆,经历了数不胜数的尔虞我诈,仍是比不上那些修真家族的公子小姐,这是命,但是难民卑贱如草,生来就只能被商人压迫剥削,何德何能与我共同争夺想要之物? 我认命了,你们不认也不行! 野修咧嘴一笑,在他眼中,难民根本不是对手,真正让他倍感压力的是其他修仙者。 虽然大多修士生性谨慎,更何况他们已经触犯了东阳国的律法,更应该作壁上观,只不过他们不愿坐失良机,官位有限,万夫长虽然透露的少之又少,但是不难想象,会借这一次互市顺水推舟,甚至要想争夺官职,只有这一次机会,也正是因为害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才会有这么多修士主动“自投罗网”。 以楚铭的脚力,终于在破晓前赶到了东阳国的边境防线上,但是城门紧闭。按理说,互市由军方征得朝廷的同意后一手包办,故而地点应该设置在城池内的街道上,但是东阳国的排外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城池之外,搭了一个铁硼。 好寒酸的市场! 这个铁硼有十余里长达,要比许多街道更加宽阔长远,以至于成千上万的难民涌入其中,仍是不显拥挤,楚铭眯起眼,耳边听到了一连串的声音。 “那不是韦家的小儿子吗,连话都说不利索,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东阳国的高官。” “韦云?我记得他命挺好的,兽潮爆发的时候,就被那些边境驻守收留,说起来两年没见了,他那一家老小约莫都死了,可惜没看到他能有这么一天,普天之下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韦云就是想尽忠尽孝都不行了。” “所谓的一步登天不过如此了,我们可得和他套套近乎,要是能把我那黄花闺女嫁给他就更好了。” “我也想和他做亲家,但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啊,毕竟他是领着东阳国俸禄的。” 有二十名甲士,纹丝不动站立在铁硼外迎客,他们以前的身份不过是紫血流民,但是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成长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阳国长官了。 本来他们更应该是炮灰。 朱姓野修破天荒流露出几分惊羡之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比不上长生不老? 若是有选择,他何必踏入紫荒之中,既得罪了东阳国,还要面临客死他乡的风险。 朱姓野修喟然长叹一声,然后上前搭话,“长官,您真的不是东阳国人吗?” “问这个做什么?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啊?我们何德何能与东阳国人平起平坐,只求他们派点商队过来,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言重了,那些商人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人面兽心,打着互惠互利的旗号,但背地里做了不少坏事,每年都有人死得莫名其妙,还是熟稔捕猎的壮年男子,你觉得可能是凶兽所为?咱们这些人敢怒不敢言,不过以后有韦某护着,只要商人再敢做谋财害命的事情,韦某一定依法处置,父老乡亲有冤直接来找韦某便是,绝不是口头说说。今时不同往日,互市绝对安全,全程都有驻军监督,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如若有人强买强卖亦或是违反互市规则,我会亲自割下他的舌头!” “大人,有句话不知能不能讲?” “说。” “坐到这个位置,有何诀窍?” “两年前我被征入军营之中,大概是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所以就被任命为百夫长,也就是互市前的事情。” 这个一朝翻身的年轻人说得含糊不清,但野修仍是大感震惊,表现得好就能步步高升?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多半是为了笼络这些难民,所以才会许以高官厚禄,野修压下心中震惊,目光转而望向铁硼内。 消失已久的商人,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但商人却已不再是主角,与商铺小贩没有多大区别,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就地出售货物。这些商人大多是愣头青,在边境上没有势力也没有人脉,但又觊觎这条道上的利益,便百般讨好军方,主动承担起与难民营业交易的责任,不然还能那些指望心浮气粗的兵卒去做生意?不怕连内裤都赔出去? 边境驻军则负责维持秩序。 楚铭走入铁硼以后,发现兜售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用品而已,种类倒是齐全,楚铭嗅了嗅鼻子,闻到一阵腊肉香味,目光缓缓挪动,还未看清腊肉,便有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遮挡住了视线,取出身上的一切财物,无非是质地古怪的石子,还有一撮可作箭羽的鸟类皱翎。 那卖腊肉的商人悠悠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老人取出的石子,放在手中仔细摩挲,作为一个解石场上混迹已久的商人,眼力见自然有,而且挑的很,只收下了三颗石子,其余全部退还老者,至于鸟类皱翎则是全部收下,因为边境驻军对此物求之不得,因为这是搭配箭矢的上好箭羽。 商人掂量了一下,递出一块腊肉,老者眼神有些失望,但仍是笑着接过来之不易的食物。 楚铭将夜明珠放回储物袋中,继而换为灵石,是由那个回到飞鹰山脉的少女所赠,楚铭倒是爽快收了,毕竟自己又当咨客又当护卫的,收点小费也是天经地义的。 楚铭眯眼沉思。按照他的计划,是秘密潜入东阳国,正好可以寻找牛重英和蒹葭,眼下有一个天赐良机,就是飞鹰山脉没有兵力驻守,趁着这个机会偷渡再好不过,不过得准备齐全,楚铭却也不急于一时,不然早就屁颠屁颠跟着少女走了。 楚铭有些紧张,东阳国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还要找一个咨客? 记得锦衣老者说过,东阳国房价很贵,那么请一个咨客需要多少钱,一颗夜明珠够不够? 楚铭看了一眼衣服柜区,都是麻布织成,平平淡淡的色泽令人舒适,以往在商人手中购买衣裳,往往尺寸偏大,要想合身还需修剪,但整整两年过去,楚铭已是要比原先高了不少,逐渐能穿大人的衣裳了,只是显得有些宽松。 楚铭打开手掌,灵石暴露无遗,试探性问道:“这能买几件衣裳?” 商人顿时两眼放光,要知道灵石在东阳国购买力度颇高,堪比玉石,虽然不是千金之物,但买下这些廉价衣裳绰绰有余了,商人开始打量这个少年,灵石不算稀有,但是的确少之又少,商人看了一眼楚铭所选的几件衣裳,微笑道:“这几件衣服刚刚出炉,崭新的很,布料紧密又扎实,还能再穿许多年,本来你的这块石头,撑死也就只能买两件衣裳,但今天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互市,是应该优惠点,所以再送你两件衣裳,如何?” 楚铭与商人打交道许多年,虽然没有练就笑里藏刀的本事,但不至于被骗的团团转,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商人伸手将他拉住,可却没有赔笑,反而还将楚铭手中的灵石给摄了下来,然后像打发叫花子一般甩了甩手,楚铭与其大眼瞪小眼。 正要讨价还价,洞悉全局的万夫长无声无息来到此处,怒斥道:“带走!” 负责维护秩序的兵卒闻声而来,每一步踏下,都好似响起了沉闷声响,格外震撼人心,与楚铭大眼瞪小眼的商人顿时身体一软,还回灵石,然后连连求饶,万夫长本意是杀鸡儆猴,但是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而已。 楚铭热泪盈眶,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是万夫长离开之后,叹气道:“去给他一柄刀和一颗糖,看看他会选哪个?” 随行千夫长轻声道:“无毒不丈夫,一切以守护边境城池为重,死几个难民不可避免,将军无需愧疚。” 万夫长低声道:“本来这就不关难民的事,真正要杀的,是犯境修仙者,只是还要让成千上万的难民为修仙者陪葬而已,既然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就做得彻底些,记得吩咐这一次行动的甲士,不必留手。” 千夫长默不作声,万夫长平静问道:“你觉得有多少修仙者来凑这个互市的热闹?” 一头雾水的兵卒摇摇头,万夫长淡然道:“修仙者的战力明明可以纵横一方,但偏偏低调至极,毫不在意容貌,打扮得比难民还像难民,仿佛一个饿死鬼,弄得本将军都想开仓施粥接济他们了。修仙者果然是一如既往地老奸巨猾!” 兵卒笑道:“按照这个道理来说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专门抓那些饿死鬼。” 万夫长摇头道:“这一次的计划,主要在于威慑那些龟缩在内围区域的犯境修士,明知紫荒是我国严令禁止进入的疆域,还明知故犯,更别提他们明知可能引来兽王,还瞎蹦跶个没完。” 然后给他们盖棺定论道:“真是罪该万死!” 兵卒附和道:“兽潮刚刚平息不久,谁知道会不会再生枝节?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绝不能再去招惹凶兽。但那些修仙者却为了一己私利频频闯入紫荒,要是触怒了兽王或是凶兽族群,未必不会波及到我们。再者,他们本就不该待在这里,所以杀他们,理所应当!” 万夫长苦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当然要杀,但很难彻底杀干净,不如各退一步,这一次我们做的决然些,让他们看看我们这些军人的决心,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只要能杀一个犯境者,误杀千万难民又如何?但同时又撤去了飞鹰山脉上的兵源,让他们能够毫无阻碍的离开紫荒,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既往不咎到了这个程度,还不算仁至义尽?本将军都佩服自己的气量了。” 兵卒赞叹道:“将军恩威并施,手段高明至极。” 万夫长目光落在茫茫难民中,最后凝聚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此子也不可留!” 第79章 招安与兵变 一位身穿铠甲的千夫长一手拿刀一手拿糖,主动找上楚铭,一板一眼问道:“你想要吃糖还是玩刀?” 楚铭不明所以,他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也不愿接受蹉来之食,但是千夫长态度强硬,仿佛是一个强买强卖的无良商家,楚铭不由得一阵哆嗦,小声道:“我都要。” 千夫长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冷笑道:“此子贪得无厌,绝不可留。” 但是楚铭补充道:“我有钱,我付钱,不白白拿你东西。” 千夫长大感意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就连拿刀之手都松了,抓耳挠腮道:“将军足足设想了五种结果,可谓是机关算尽,但是这个难民竟然硬生生走出了第六条路,此子神机妙算,绝不可留!” 楚铭好奇问道:“你说什么?” “你很聪明。” 千夫长没有急于斩杀楚铭,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此时杀人肯定会引发混乱,正常互市都会提前终止,于是千夫长笑着递出糖果,楚铭摇头拒绝道:“我不吃糖,留给你自己吃,我要感谢边境驻军的互市,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 千夫长沉默了。 楚铭拿出一颗从珊瑚海带回的夜明珠,仅仅只是与千夫长换了一柄刀而已,楚铭好不容易做个亏本买卖,千夫长白白占了大便宜,却面色纠结,开始思考一个除去楚铭的正当理由,不然就无法完成万夫长交代的任务,但楚铭如此良善,品德甚至比东阳国的老百姓更加高尚,千夫长才发现自己背负着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 —— 互市上藏龙卧虎,保守估计有三分之一潜入紫荒寻找机缘的修仙者,打扮成难民,千里迢迢奔赴互市,人数在二百人到三百人左右,都拥有超乎常人的战力,否则也没有胆子潜入紫荒。 但话说回来,绝大多数的人实力仅仅只够偷渡边境,不足以与兽王为敌,所以实力大都介于筑基和三境之间,三境以上的修士不过是凤毛麟角,不输紫荒中的寻常兽王,但是绝对敌不过十余万边境驻军! 所以边境驻军动手,再加上军营中有万夫长之流的超一等高手,杀他们轻而易举! 至于数十万难民的死活,算得上什么? 一位隐修焦躁起来,心中一阵犯怵,他数十年如一日的隐居,深居简出,鲜少与人交谈,但还有最基本的沟通能力,甚至拍卖场年年都有去,符篆法宝买了一件又一件,与人漫天要价时毫不怯场,但从未如此焦躁过。 他没有忘记自己已经触犯了东阳国律法,更清楚此时更是被十余万边境驻军虎视眈眈,被关门打狗再容易不过。他来紫荒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所带的符篆法宝消耗得只剩下寥寥无几,急需补充。 但他舍不得回去,因为每一次越境都承担着极大的风险,一旦被边境驻军擒获,必死无疑,所以他甚至不愿靠近边境城池,以免阴差阳错遇见边境驻军。如果这一次互市兜售的是价格昂贵的法器,他也不会来。可东阳国对难民开出的条件不仅是互市,还偏偏是多少寒门学子求之不得的官职,他喟然长叹一声,虽然他志不在此,但是不可否认,一旦获得官职,谋取私利就变得简单至极,对不愿过早离开紫荒的他,确实很有诱惑力。 只是军方的说辞含糊不清,只说会选取部分难民许以高官厚禄,多半是为了促进两地关系,这个举动不难理解,毕竟短短两年时间,紫荒外围生存的人类几乎全部成了难民,怨气滔天,边境驻军至今不敢外出巡查,不仅是害怕兽潮,对难民也是畏之如虎。 因为难民是真的敢拼命,而且聪明得令人发指,布置的陷阱防不胜防,哪怕是边境驻军也不敢轻易招惹。 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难民都成了土匪。 野修忐忑不安,揉了揉眉心,心思急转之下,猛然间想到了东阳国授予官职的前提条件。 招安? 只不过游曳在外围边境的难民土匪与边境驻军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很难想象军方会主动做出让步。 其实这一点不难理解,甚至称得上一石二鸟,轻轻松松就实现了利益最大化。毕竟东阳国要想笼络紫荒上的难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互市的同时,“牺牲”部分官职。但这几个有限的高位到底该如何分配,无疑是能者居之,难民中最为强大的力量,自然是劫匪,东阳国既然舍得割肉,就不可能太吃亏,招安确实能够收编难民中最为强大的力量,起码边境驻军外出巡查的时候,不用再担心会被怨气比鬼重的劫匪虐杀。 其余修仙者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以至于在短暂的几天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了土匪头头,更是胆大包天地参加了这次互市,哪怕周围全是苦大仇深的精锐士兵,这支土匪队伍也没有丝毫怯场,直勾勾盯着边境驻军,就差自报家门、顺便把烧杀抢掠的恶贯满盈战绩一并报出来,以便军方能够快快下定决心招安,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这个心腹大患,那么就是皆大欢喜了。 正午时分,互市的人潮密集程度达到顶峰,不得不抽调更多的兵力维持秩序,那支匪人队伍连成一排靠在城墙之上,嘴里还叼着根用于剔牙的野草,像极了混迹于市井小巷的地痞流民。在两天内收编匪人队伍的土匪头头更是鹤立鸡群,气质超凡脱俗,她是一个女剑仙,五官立体,身材苗条,本来的土匪首领想着将她收为压寨夫人,结果不仅没能如愿,自己的首领之位还被这个女剑仙抢走,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女剑仙身旁的土匪时不时就要作势气急败坏,去砸互市的场子,但都被这个剑仙拦了下来,并没有施压打骂,反而只是轻声细语说了几句,暴跳如雷的匪人便心平气和下来,由此可见此人真是御下有方,堪称不世出之帅才。 就等着招安了。 一切都在万夫长的意料之中,但仍是忍不住惊讶道:“从宣布互市到现在才过去五天半的时间,没想到就真有人收编了无异于残兵败将的土匪团队,此女当真是好手段,但太过锋芒毕露,可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 城门大开,铁骑冲出。 在此以前,商人以更换货物为理由全部撤回城内,所以铁硼下站着的大部分都是难民,但还有几个万夫长真正想杀的修仙之人。 铁硼毫无征兆崩坠而下。 铁硼其实是以精铁铸造而成,重达千斤,别说骨瘦如柴的难民,哪怕是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被当场砸死。 “怎么把战马放出来了?!”楚铭瞪大双眼,语无伦次。 “战马有两千多斤,会撞死人的呀!”楚铭还没缓过劲来。 从城门冲出的战马已经将速度爆发到极致,不仅速度迅猛,冲撞力更是难以想象,一撞之下,人的骨骼内脏都会粉碎,何况城门外人山人海,战马一鼓作气能够撞死十几人! “边境驻军饲养的战马,每天吃得都是奇珍异草,筋骨坚韧,而且还佩有铁甲,快跑!”女剑仙惊呼一声,撇下已经被她收编的土匪,一人一剑冲了出去,她的脸庞上有不解之色,因为她确信军方承诺的官职肯定是用于招安,所以她才会自轻自贱地落草为寇,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边境驻军难道是要借互市之名剿匪? 错了。匪人就算再多,也终究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值得军方设局,更没有必要演戏,边境驻军真正的目标是修仙者,但也不会放过其他人,无论是难民还是劫匪。铁骑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冲杀难民,所过之处血雨腥风,哪怕是无法无天的匪人团队,一旦陷入包围,也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战马上的骑兵双眼涌出一抹猩红,杀红了眼! 隐藏在难民之中的修仙者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东阳国做了整整两年的缩头乌龟,怎么今天一反常态? 况且我来紫荒虽然触犯了东阳国的国土尊严,但仅仅只是为了寻宝,军方何至于如此,竟然连难民都不肯放过,难道不怕后世诟病? 那位女剑仙被万夫长亲自追杀,情急之下坦诚道:“我是东阳国人,不要杀我!” 万夫长冷冷道:“无论你是谁,今日都要死!” 其实不仅仅是东阳国,各大势力都曾来到紫荒,进军内围,可无一不是望而却步,强行闯入之人,就算侥幸回来,其实收获也不大,能远远观望珊瑚海一眼,就已经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了。但哪怕被军方再三警告,他们也仍是不愿离开,一来是不愿铩羽而归,二来是害怕军方言而无信,施下伏兵,于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数千铁骑从正南城门一冲而出,冲入战场,还有无数步兵构成一个包围圈,死死锁住难民的逃跑方向,以至于想要逃出难如登天,女剑仙脸色铁青,以她的战力当然可以突围离开,但是万夫长穷追不舍,女剑仙压力巨大,感叹了一句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其实最惨的还是难民。 招谁惹谁了? 难民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连边境驻军的一招都承受不住。先前被东阳国许以高官厚禄的紫荒原住民,更是被第一时间刺杀殆尽,死不瞑目,死状异常诡异。 他们都是两年前被强行充军的普通原住民,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当做炮灰,但是这些天一朝翻身青云直上,成为百夫长,对东阳国感激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以至于心甘情愿为其宣传互市,吸引父老乡亲莅临,互市上有天下掉下的馅饼,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所以父老乡亲趋之若鹜。 可却被害死了! 难民之中还隐藏了不少商人,其实互市的消息并没有到人尽皆知这个地步,反而军方竭力拦截信息,以免传入国内。虽然商人再也没有来过紫荒,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唯利是图的商人一直都在暗中注意紫荒的消息。 毕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互市,是否隐藏商机谁也不知道,商人虽然放弃了紫荒的生意,但却害怕这块利益蛋糕落入旁人手中,当然要亲自来探探风声,要知道商人与军方高层的关系一直很好,甚至拥有香火情分,因为军费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由商人提供。 甚至会派驻军轮流看守商人建造的宫殿,关系之好可见一斑,再加上戒备早已解除,防守不严,所以对于商人来说,偷渡出境并非难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面临生命危险,然后出现了滑稽的一幕。 “我们不是难民,是正儿八经的商队,是大岳镇那个世代行商的刘氏,与陶勇之长官交好,你们都别过来啊!” 互市背后真正的目的,其实只有部分高层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许多百夫长千夫长都一无所知,商人更不可能清楚其中内幕,以至于对边境驻军冲杀难民的举动大感震撼,难不成是兵变了? 因为互市就是在城外开放,故而兵力的抽调十分方便,根本无需过问十夫长百夫长,由千夫长一人就可以集结整顿,而作为军士战力之巅的万夫长,就有五名之多,但是所派出的兵马仅仅只有一万出头,可对付敌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混入难民中的商人队伍出乎意料的多,仅是自报家门的就有数十位,一位万夫长感慨道:“不愧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明明对紫荒害怕得要死,但是一听说这边的生意要被军方垄断,就急得原形毕露了。” 在万夫长身旁的千夫长轻声问道:“那这些商人杀不杀?” 万夫长平静道:“杀,只不过都是被落草为寇的紫血流民杀的。” 千夫长点了点头,事实上,之所以对难民一并赶尽杀绝,不仅仅是想震慑住潜入紫荒的修行者,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这两年世风日下,大量难民不得已落草为寇,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对东阳国的边境城池进行劫掠,无恶不作,虽然只需要一口吃的就能让他们回头是岸,但这笔开销仍是不小,以往都是交给商人承担,但是兽潮爆发以后,根本没有商人愿意再去紫荒。其实军方并没有将互市长长久久做下去的打算,更愿意与商人一样对难民见死不救,所以接下来的情形可以预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成为亡命之徒,不顾生命危险劫掠边境城池,与其等到以后后悔莫及,还不如尽早斩草除根。 但是必须师出有名。 就是栽赃给这些难民,将其全部诽谤成大凶大恶之人,已经不满足于劫掠城池,而是直接对这一次互市下手。 但要知道互市由朝廷指挥,军方包办,再加上地点处于军营附近,更何况又没有多少金银珠宝,只有廉价的粮食衣裳,以及普普通通的刀具,所以是哪个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抢劫一些廉价的物品? 虽然此事并非滴水不漏,但背后的出谋划策之人毫不在意,因为已经出师有名了。 确确实实有一些难民队伍,摆出一副凶残跋扈的模样,说不定手底下真的有几条人命。 不过最冤枉的还是商人,也怪他们贪心,至今不能完全舍弃这块利益蛋糕,还害怕朝廷会垄断这个市场,所以才会煞费苦心偷渡出境,不曾想竟是有生命危险。 但商人大多数有备而来,知道边境上土匪甚多,所以不仅带了护卫,还准备了诸多法宝符篆以防不测。 只是无法想象,护卫与法宝没有用在难民身上,反而是要对无比信赖的边境驻军殊死一搏! 那些商人几乎是第一次怀疑人生,但又很快得出结论。 兵变了! 第80章 走一回土匪走过的路 一定是兵变! 因为商人绝不相信,边境驻军会挥刀斩向难民,毕竟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将空闲官职授予出去,前后态度反差之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一名叫做冯越的商人倒抽一口冷气,咬牙之下带上护卫一起突围,囔囔道:“我怎么发现的这么晚?边境驻军整整两年没有出城,怎么可能是因为畏惧兽潮,一定是有贼人掌权,控制住了十余万边境驻军!飞鹰山脉的兵力也被撤去了,偷渡人数水涨船高,我之前还百思不得其解是怎么回事,原来真相是如此简单,等我回去,一定要......一定要将你们全部绳之以法!” 确实,边境驻军这几年反常至极,如同被夺舍了一般,也不怪冯越有这样大胆的怀疑。 先前坍塌砸死数千人的铁硼,突然倒飞升入高空,继而砸入人群之中,正好砸落在冯越头顶,身旁的护卫毫不犹豫抽出长刀,虽然没有直接劈开当头砸下的铁硼,却也格挡开来,铁硼旋转着飘向另一边,冯越大喝道:“一起突围,绝不能死得如此潦草,不然我的一世英名就被断送在这里了!” 护卫眼中涌起一抹坚毅之色,虽然没有与边境驻军抗衡的能力,但趁乱逃走其实不难,他向一处突围,横冲直撞,左冲右突,近乎就要扬长而去,逃出生天!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虽然珊瑚海归来之后,境界已至圆满,但绝不可能是边境驻军的对手。 事实上,楚铭仍旧是迷迷糊糊的状态,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场互市已经演变成了屠杀! 不久之后,这场屠杀将会震惊天下,但是后世的史学家的态度模棱两可,有人说这场屠杀是正义的,而策划者郑国公更是被捧成了英雄,得到千万百姓的爱戴,而国公爷解释这场屠杀是无奈之举,可要是再来一次他不会犹豫,也有人说是邪恶的,郑国公难辞其咎,要为死去的无辜之人道歉。 后来所有人都认为郑国公立下滔天之功,因为他是南部战区的封疆大吏,硬生生挡住了兽潮,使得东阳国没有灭亡,要知道这场兽潮的危险程度史无前例,但是伤亡不大,郑国公用两年的时间告诉天下人,有他在就不会亡国,人族更不可能灭绝! 而此时的郑国公也的确居功自傲,他守住了帝国的南方门户,这场兽潮结束了! 他没有理由不骄傲,他将名留青史,威望无与伦比。但他还不知道,一个愿意拿钱买刀买糖的难民将会冲出层层包围圈,成为一个心腹大患! 有一位万夫长指定下属击杀楚铭,究其原因,无非是害怕楚铭会回来报仇,虽然他尚未成年,也没有特殊之处,但是一个能在兽潮下存活下来的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斩草除根要趁早,但是千夫长最终没有下手,含着糖果,与楚铭背道而驰。 楚铭终于认清局势,想跑还不晚,东阳国的精锐甲士号称可与筑基修士角力,自然是夸大其词,但相差不会太大,最重要的还是边境驻军的装备,甲胄坚韧无比,哪怕是筑基修士也不能轻易毁去,武器更是削铁如泥,一刀之下可将水牛对半劈开!楚铭哪里消受得起? 这还是第一次与边境驻军交手,楚铭压力巨大,如惊弓之鸟逃窜出去,却不知道哪里安全,好在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一条直线之上,被冯越的护卫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楚铭冲了过去,附近反应迅敏的人也纷纷尾随而来,冯越并不排斥旁人渔翁得利,因为以他的突进速度,只有壮年男子才可能跟上,自然算不得累赘,铁骑若是围剿,还能多坚持一时半刻呢! 其实冯越并非只带了一名护卫,要知道商人之间也有抱团的习惯,而且偷渡出境,也不可能只靠一人,冯越乃是与整整六名商人携手并进来到互市,只是军方突然暴起发难,让他们迷失于人流之中,却也没有彻底走散,不过有两支商人队伍另选一处突围,剩余五人再次结伴同行。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难民甚至是修仙者加入冯越的队伍,最后多达百人,并不害怕被一网打尽,因为紫荒太过空旷,有很大的回旋空间,再加上边境驻军也没有深入的想法,哪怕是骑兵也只打算追出几十里而已,但仍是有一支五十骑的队伍追上了楚铭一行人。 但这个时候,楚铭一行人已是一鼓作气跑出数十里,早已远离兵源聚集地,虽然后方追来了五十骑,却也很难将楚铭一行人包围歼灭。 楚铭一行人终于四散而逃,只是五十骑早已拉成一个包围圈,不断向内压缩,确保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战马之上的骑兵更是举弓搭箭,抱有赶尽杀绝的打算,每一支箭矢都是直奔最前方之人,反而是放弃了命中率更高的后方,使得根本没有一人逃出生天! 片刻之后,终于将包围彻底合拢。 边境驻军齐声喊道:“剿匪!剿匪!剿匪!” 剿你大爷!冯越在心中破口大骂,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将边境驻军调教得如此厚颜无耻,连底线都没有了! 除去少量成功突围的漏网之鱼,其余人都被困在包围圈之中,冯越深吸一口气,他身上正好挟带了不少兵器,打开储物袋,以最快速度分发给患难与共的难民,在场之人一口气跑出十多里路,身子骨自然不可能太差,武器加持之下,虽然不一定能突出重围,但多苟延残喘一会还是做得到的。 楚铭皱了皱眉头,只能殊死一搏了,只希望不会再有精骑增援而来,只要再向外突围几里,或许就能彻底摆脱边境驻军的围剿。 一名骑兵袖管之中,有一支箭矢沿着弩口飞快滑出,直刺前方。东阳国锻造军械的造诣堪称冠绝天下,精锐士兵所佩戴的甲胄,哪怕是筑基修士也不可能轻易摧破,特制弩箭更是威力巨大,年年都有修仙者死于暗箭之下。 甚至兽王都可能被特制箭矢击毙! 那一箭裹挟着破空之声,速度匪夷所思,瞬间有一人身首分离,高高跃起的头颅上保留着死不瞑目的惊骇神情,楚铭咬了咬牙,与其余人一同冲向机动性极强的骑兵。 这些骑兵皆是精锐,所佩兵器堪称一流,就连战马都有护甲守护,虽然影响脚力,却也让战马很难受伤,哪怕面对刀剑砍杀也不至于立刻毙命,更是使得冲撞时的杀伤力更加惊人。 人马皆难杀! 更何况军中战马不同于普通坐骑,身子骨强得出奇,而且一上战场,开始冲刺的时候,就焕发出铁了心玉石俱焚的气势。 战马的杀伤力主要取决于自身的重量,以及冲刺速度所带来巨大撞击力! 而顶尖甲胄的坚韧程度,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甲胄终究只是一件防具,最多也就抵消十之八九的杀力而已。 所以当战马撞击而来时,甲胄可能不会碎裂,但甲胄的主人一定会倒飞出去,轻则受伤重则死亡,而诱因是脏腑破损。如果没有甲胄的话,估计整个身躯都会被撞烂。甲胄的重要不言而喻,以至于可以说,兵力的维持离不开甲胄。 楚铭一行人的整体战力出乎意料的强,面临死亡的威胁下,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以及求生意志,在人数上本就胜过这支追杀而来的骑兵,所以更加显得势如破竹,五十骑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衣衫褴褛看似柔弱的难民,拥有如此惊人的战力,见势不妙纷纷后撤。 冯越扯去破破烂烂的衣裳,换上一件锦衣华服,胸口处还挂有一枚纯金勋章,代表其身份乃是商会的贵宾,多半是个富商巨贾,甚至是商会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冯越并非孤身一人偷渡,所以队伍中还有几个富商,心照不宣自报家门。 有一个商人更是大胆,明明只是亲自考察互市背后的商机利益,不仅带了护卫,甚至还随行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哪怕打扮得与难民一般无二,脸庞上的贵气仍是遮掩不住,格外出众,双手更是要比大家闺秀更加白皙,难不成是这个商人的女儿? 追击而来的五十骑咽了咽口水,没想到难民队伍中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纷纷露出了贪婪的眼神,那女子虽然根骨并不孱弱,甚至从小练武,但一口气跑出十多里,却也让她肌肉撕裂,瘫倒在地,只能任凭不怀好意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想要压低喘息声,强装镇定,但惊慌失措之下,却更加楚楚可怜。 冯越皱了皱眉头,仅凭借这支临时组建而成的队伍,很难战胜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他更愿意用商人这层身份,逃过一劫,但边境驻军未必愿意放他们远走高飞,而且他一旦求情,难民背水一战的士气必然会大跌,他怕就怕在自作聪明,最后得不偿失。 先前以冯越为首的五支商人队伍夺路而逃,之后陆陆续续混入近百个身强体壮的难民,再加上商人随身携带的护卫,其实赢面不小,冯越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拼死一搏,但有一名体型宽胖的商人打算花财消灾,低声下气道:“只要能放过我,要多少钱财都答应你们,开个价,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去之后再补给你们的家属!” 有一骑缓缓向前走来,显然是这五十骑的队长,他并没有立即拒绝商人开出的要求,毕竟敌众我寡,再加上难民战力本就不低,又处于杀气腾腾之时,但随着商人的这句言语说出,一个个悍不畏死的难民顿时颓然丧气,因为这句话无异于投降。 再加上他们已经疲惫至极,失去斗志之后,干脆自暴自弃坐下休息,冯越看见这一幕大感不妙,只能希望那个商人可以得偿所愿,砸下钱财收买边境驻军,继而安稳回到国内。 破财消灾已是最好的选择。 为首一骑望向难民中唯一的女子,玩笑道:“连这个也行吗?” 那女子颤抖不止,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她一路上跌倒上数次,本就破烂的衣裳更加惨不忍睹,她竭力用衣物护住暴露的身躯,摇尾乞怜一般看向那个可以掌握她生杀大权的商人,喃喃道:“不要抛下我......” 那商人脸色一凝,面无表情道:“只要能放我们离开,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女子瞬间泪流满面。 为首一骑不以为意,正当冯越要在开口的时候,耳边听到一连串的沉闷马蹄声。 援兵来了! 另有数十骑从远处杂沓而来,但起初目的并非是增援,而是围剿另一批侥幸逃出生天的难民,人手充足的很,所以分离出了三十骑前来支援。冯越心中顿时拔凉拔凉,本来队伍中的难民都已经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但是如今士气全无,以至于根本没有死战的想法,直接就是慌不择路逃跑,面对的是骑兵无止境追杀的后果! 所谓的边境土匪,常常长于荒芜之地,风调雨顺还好,要是哪天闹起了天灾,走投无路的话,就不得不干起掠劫的勾当,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早年间紫荒部落的谋生之路不仅限于打猎,尤其是收成不好的时候,眼看着一家老小就要饿死,要么去兽王无数的内围获取资源,要么就从东阳国那边占点便宜,横竖都是冒着生死危险,还是找东阳国这个亲家下手稳妥一些,这就是土匪了,但是这个亲家又不是光杆司令,拥有绝对的碾压优势,然后就出现几个“土匪”引发了万马奔腾的场景,结果不言而喻。 今天这一幕,何其相似! 楚铭稀里糊涂走了一回土匪走过的路。 楚铭对边境驻军相当陌生,在此之前,唯一接触的一次还是兽潮爆发之时,其实印象还不错,尤其是许长官大发慈悲,得以让楚铭等人进入宫殿避难,没想到下一次再遇见却要刀刃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楚铭满是汗水的手掌握紧长刀,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有些害怕,毕竟边境驻军是训练有方的战士,再加上有一流军械加持,战力极其可怕,更别提能将人撞得粉身碎骨的战马,不仅速度极快,撞击时的爆发力更是可怕,冯越的护卫不幸被战马迎头而撞,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嘴中吐血不止,胸膛的甲胄也裂开了一张蛛网。 没有甲胄防护的难民则是更加惨不忍睹,尚未坠地便气绝身亡,八十骑再次将楚铭等人包围成圈,冯越心中叫苦不迭,已经彻底失去突围的机会,取出一张符篆,用牙咬破手指,让鲜血落在符篆上,试图金蝉脱壳。在他脸色变得虚弱的同时,符篆燃烧成为灰烬,下一刹,他整个人都出现在了远处,继续逃亡。 “修仙者!”一位百夫长瞪大双眼,但随即轻笑一声:“原来是个商人。” 百夫长没有命令边境驻军去追冯越,而是啧啧称奇,符篆虽然并不稀有,甚至在军中极其常见,但多是用于传讯的符篆,逃跑作用的符篆稀罕的很,可以做到类似于缩地成寸的效果,但冯越也就瞬移了几百米而已,这张符篆对于逃跑的作用并不大,而百夫长不愿乘胜追击,是因为害怕冯越手中有杀伤力更大的杀手锏。 要知道符篆有属性之分,更可以融入禁制,千差万别,各有玄妙之处,其中以攻击防御居多,也有不少旁门左道,用于疗伤逃跑催眠,甚至易容,无一不全。 放跑一两条漏网之鱼不算什么,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商人,就算逃出生天后对军方口诛笔伐,又有什么用? 听说个别商人财路很广,尤其是马商,不仅将生意做到了紫荒原住民身上,就连劫匪都不放过,提供大量马匹供其劫掠金银珠宝,甚至是对紫荒原住民动手。事成之后,劫匪用战利品回报商人,只不过这种狼狈为奸的行为一直很隐蔽,哪怕是军方也迟迟没有侦破,只是边境兵卒一看到那些土匪是骑马而来的时候,就一肚子火,对那个唯利是图的马商骂骂咧咧。谁敢对军方口诛笔伐,谁就是那个马商!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修仙者。” 百夫长环视四周,有一身黑袍隐藏于人群之中,他名叫朱炎,既无背景又无宗门,一个人跌跌撞撞修行数十年,身经百战,胆量惊人,否则根本没有资格踏足紫荒,他的修为勉勉强强到了筑基后期,在兽潮中有自保之力,但是绝对不是兽王的对手。 他在紫荒中待了半年光景,数次试图踏入紫荒寻找宝贝,还真让他得到了几颗兽王内丹、百年灵药,乖乖,要知道他平时买件法器都要精打细算,生怕钱财不够,紫荒真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地方。 尝到了甜头之后,他愈加坚定留在这里的决心,但是之后运气不佳,不仅没有获得宝物,还将挟带的符篆法器用得精光,不过他没有离开的想法,一直在边境上守株待兔,希望还能发笔横财,近日听说东阳国会将官职授予难民,他怦然心动,打算与难民一同争夺官职,不曾想遇上了生命危险。 朱炎屏息凝神,虽然身上没有一件防身之物,但他可是实打实的筑基修士,距离破境只差一线,岂会畏惧区区边境驻军? 黑袍身形前冲而去,伸出手,从一位难民手中夺来了一把刀,手掌发力,一刀劈死一匹战马,反应迟钝的骑兵如同无根浮萍,身体向前栽倒,黑袍哪里可能手下留情,只是尽量不去攻击密不透风的甲胄,一掌拍在了毫无防护的面门上,那张脸庞瞬间炸开。朱炎扯了扯嘴角,答应好的官职,为何不作数?! 朱炎气沉丹田,整个人凌空而起,跃至一匹战马背上,鸠占鹊巢,原来的主人来不及动手,脖子就被朱炎五指紧扣,咔嚓一声,气绝身亡。 朱炎骑马而冲,显而易见,只是百名兵卒并不足以将他留下,但他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一定要杀几个人泄愤! “退!退后!这是个修行者,本来应该交由将军亲自处理,没想到竟然混入了难民队伍!” “但就他一个人修行者,不用怕,我们还有特制箭矢,又不是杀不了他!” “不行,我们人数太少!将军说了,要是真的遇上了修行者,放过也没关系......” “你觉得他会放我们走?” “刘大嘴,你去找支援......不,直接把将军叫来,快,一定要快,我们最多能坚持两个时辰!” “你去,我留下。” “婆婆妈妈!” 朱炎眼神阴沉,问道:“为什么骗我?!” 百夫长反问道:“为什么越境?!” 朱炎哑口无言。 百夫长冷冷道:“你犯了法,难道还指望我们原谅你?” 朱炎不以为意。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你难道还觉得委屈?!”百夫长策马而冲。 边境驻军都将重心放在朱炎身上,其余人根本不值得重视,朱炎连杀十多位军人,在场之人物尽其用,将战死军人的刀剑与甲胄都夺了过来,武装自己,只是边境驻军的甲胄异常沉重,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朱炎稍稍冷静下来,骑兵舍弃了战马,下马列阵,朱炎一步踏出,军人们身形拧转,向后退去,于电光火石之间以弩箭射杀黑袍! 用的是材质特殊的特质箭矢,穿透力匪夷所思之大,但撕裂力更为惊人,一穿而过的同时,留下的伤口不仅不小,反而大如飞剑。 此物杀过的筑基修士何止千万,在没有甲胄保护的前提下,一旦命中,必定重伤,要是落在心口以及颈部以上的位置,想不死都难,朱炎终于收起轻蔑神色,袭来的箭矢能躲就躲,躲不开才会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荡开,朱炎身形向后撤去,讥讽道:“再见!” 朱炎眯起眼,他的符篆法器都已用完,但还有一个用以御空远游的飞行法器,他身后的地面霎时间出现一条龙舟,好似以玉石雕刻而成,只是并非光滑如镜,纹路多如蜿蜒古道,细看之下,这些纹路暗藏玄机。 当朱炎一步踏入龙舟,龙舟自行飞升而起,高空悬停,迎面扑来的箭矢枪矛,毫无征兆倒飞出去,如乳燕回巢刺向那些军人。 瞬间有数人被箭矢钉死在地面上,死不瞑目。 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那龙舟是飞行法器,看来这个修仙者打算走了。” “这个修行者本该交由万夫长解决,你我已经尽力,让他走吧。” 身处于高空之中的黑袍身形微微前倾,一脚踏出空中,冷笑道:“我还会再来的。” “修仙者,不管你实力有多强,都不能闯入我东阳国的领土,虽远必诛!” 朱炎轻声道:“可惜你们东阳国的律法,限制不了我这个法外狂徒,而且你这话未免太可笑,或者说东阳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从古至今从未有人征服过紫荒,故而东阳国将紫荒纳入版图这件事,简直就是跳梁小丑所为,谁承认紫荒是东阳国的私有财产了?你们连守都守不住,就别自欺欺人了。” 此时,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龙舟,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这个修仙者走后,难民必定会被屠戮一空,朱炎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相助。 楚铭一跃而起,哪怕是朱炎都愣了一下,空中正要飞起的龙舟明显出现一丝凝滞,然后缓缓拨动龙头,向下一压,压得楚铭身形爆射而下,砸得地面上尘土四溅。 但眨眼之后,楚铭身形再度跃起,朱炎心中权衡之下,伸手将楚铭拉入龙舟,甚至特意停留了一段时间,供其余难民于商人一一登上,这一幕让在场的驻军咬牙切齿,但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掉。 龙首之上,朱炎大袖飘摇,化虹远去的同时,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互市!” 第81章 龙舟上说驻军叛变 面对铁骑围杀,楚铭本来绝无幸存下来的道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逃亡队伍中竟然混入了一名修仙者,易如反掌就化解了这一次的飞来横祸。 龙舟并非一路向南,潜入紫荒深处,而是选择去而复返,只不过要绕道而行,避开驻军扎堆的区域。 其实东阳国对于边境的防守一直很严,但偷渡的修仙者屡禁不止,甚至就连商人都能走后门,饶是军方都开始自暴自弃,各退一步,撤去飞鹰山脉内镇守的兵力,好让犯境之人能够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是效果不大。军方一怒之下,煞费苦心布局了这一场互市,力求排除异己、除恶务尽,却也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大方方留了一个退路,顺着飞鹰山脉就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龙舟上共有十多人,除了难民之外,就是商人,口中滔滔不绝,讨论此事的前因后果,大难不死的楚铭脸上满是庆幸神色,静静听取商人的高见。 “奇怪,太奇怪了,一向以军纪严明着称的边境驻军,怎么可能磨刀霍霍向难民?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会不会是兵变?” “兵变?节制边境兵马的封疆大吏是谁来着?好像是那个忠心耿耿郑国公,为东阳国守住南方门户,怎么可能叛变?” “不管了,等回到国内,再弄清楚这件事。” “对了,还不知道这个仙师的姓名?” 站在龙首上的黑袍男子没有转身,语气平淡道:“在下不过是一个野修,当不起仙师这个称呼。” “怎么可能,仙师修为如此强大,衬托得那些边境驻军就像是酒囊饭袋,说起这事,我就一肚子气,因为我的儿子在逃亡途中走失了,那可是三代单传的独苗,就这么稀里糊涂死在了边境上?这事也怪我,就不该来这场互市!仙师大人,我是卢云城王羊角,算是一个不小的家族,就在这附近不远,仙师大人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王某尽尽地主之谊。” 黑袍好奇问道:“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姓王的怒不可遏道:“自然是要讨一个公道!正好我有一个四世三公的朋友,可以直接和朝廷搭上话,届时我一定原原本本的揭露他们的恶行,根本不需要我们浪费一兵一卒,朝廷自会清理门户,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替我们报仇雪恨!” 黑袍当然不会相信商人的鬼话,就算说破天,也不信。 姓王的试探性问道:“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黑袍温和笑道:“称呼我为大牛即可。” 还真是没有高手模样,姓王的打了个哈哈,继而沉声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如果仙师愿意讨回公道的话,便屈尊在我家中暂留一会吧,放心,家族绝不会亏待我的救命恩人,我以人格起誓。” 黑袍眼神阴沉,其实他也没有下定决心,是重返紫荒,还是逃遁进入东阳国,两个选择都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仅看他现在的逃跑路线,明显更偏向于东阳国,毕竟他身上的法宝都已用光,继续待在紫荒绝非良久之计。 黑袍感慨道:“我修道至今,已有四十载岁月,平生最是悍不畏死,任何一场机缘都敢去争夺,但最后的收获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在紫荒的半年,这里确实是个天府之国,就此一走了之的话,再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机缘也大多不复存在。但这一次军方直接撕破脸皮,无论与修仙者还是难民的关系,都无法调合,最后只能一错再错下去,三边都别想过太平日子,罢了,我还是趁早抽身吧。飞鹰山脉表面上没有兵力驻守,但这是否只是表象?翻过飞鹰山脉,是陆龟湖,湖上有水师力量镇守,又是否会造成威胁?” 黑袍生性谨慎,哪怕明知飞鹰山脉压根没有兵力镇守,都不敢靠近飞鹰山脉,他打算静观其变一段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遁入紫荒深处,但龙舟上的累赘该怎么办?朱炎双脚下沉,龙舟随之斜坠,淡然问道:“飞鹰山脉,你们这些商人应该不陌生,是最佳的偷渡路线之一,那里有没有兵力驻守?” 姓王的摇头道:“我来的时候就是走飞鹰山脉,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很,不费吹灰之力就出境了,畅通无阻啊哈哈哈!仙师大人,你要走这条路线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必须快点,不然飞鹰山脉可能已经被布置兵力了!” 黑袍缓缓盘膝而坐,过河拆桥前,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语,“那你去吧。” 姓王的还未琢磨个所以然,这条龙舟就猛然间如龙卷旋转突进,要抛出所有人! 转瞬过后,龙舟上只剩下黑袍一人。 龙舟颠倒旋转的同时,楚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跌出龙舟,竭力调整身形,但是身上的甲胄阴差阳错为其增添了几十斤重量,使得身形难以扭动,反而以更快速度坠向地面,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摁向下方还未触碰的大地,刹那之后,双手在地面炸出两个大坑,然后猛地翻身,侧躺在干燥的土地上。 楚铭缓缓平复呼吸,浑然不觉血肉模糊的双手,稍微挺直身躯,茫然四顾,虽然所有处于龙舟上的人都被黑袍抛出,但是附近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加上整座天地都被夜幕遮盖,楚铭甚至都没有一个抱团取暖的人! 之前龙舟上猜测驻军为何会对难民磨刀霍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兵变,楚铭并没有深究下去的欲望,只知道莫名其妙就与边境驻军为敌了,紫荒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但是潜入东阳国又谈何容易? 楚铭解开腰间水囊,用清水洗去双手上的血迹,互市上兜售的货物琳琅满目,楚铭买了一瓶药粉,听那商人介绍是叫三七粉,不仅可以止血,还具备补血的效果,楚铭小心翼翼打开药瓶,将药粉倾泻出来,处理伤口之后,又将甲胄卸去,放入储物袋中。 这件甲胄是从死去的边境驻军身上扒下来的。 东阳国精锐兵卒的甲胄号称筑基修士都无法摧破,楚铭一点都不怀疑,确实坚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脱去甲胄之后,身上压力骤然一空,仅仅只穿了一件素衣再加上一件兽袍,明明夜风寒冷,再加上大雨倾盆,仿佛空气都变得寒冷了许多,但他却被暖意包裹,因为兽袍乃是取于纯阳之兽。龙王之身被剥夺之后,楚铭身子骨似乎差了不少,体质变得极其阴寒,身体内的淤血愈积愈多,难以祛除,可这件兽袍恰好滋养体内经脉,化去淤血于寒气。 楚铭将鬼魅制作的真形图取出,眯起眼,这幅地图囊括紫荒外围与边境城池的区域,只要处于这个区域之中,就不至于迷路,地图上亮起的光芒,就是楚铭现在所在的位置,按照地图上的展示,飞鹰山脉仅仅只有二三十里的路程,楚铭迅速收回视线,心思急转。 楚铭本就有进入东阳国的想法,只不过准备得并不充分,但因为边境驻军的围剿,不得不孤注一掷提前行动,谁知道下一次遇见驻军,会不会被赶尽杀绝,毕竟难民的性命贱如草,楚铭最终还是决定向飞鹰山脉走去。 按照姓王的商人所说,飞鹰山脉内没有一兵一卒驻守,出入易如反掌,这话应该不假,先前楚铭遇到的青衣少女,也是以此路越境,最后返回路线也是飞鹰山脉,她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害怕会被驻军擒获。 想到这里,楚铭如释重负,步伐都快了,地图上亮起的光芒将会随着楚铭的移动而不断闪现,更为神秘的是闭上眼睛,脑海中自会浮现方向,根本用不着去看地图一眼,甚至周围的草木沙石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这一次军方的行动,并非是要最大程度消磨难民数量,真正的目标其实相当有限,就如御舟远去的黑袍朱炎,本来这些修仙者应该交由万夫长千夫长来处理,甚至为此高价聘请了数十位战力强悍的刺客,就是为了能让参加互市的修仙者有来无回,但仍是有漏网之鱼,朱炎是其中一个,有一个炼气士险些逃出生天,可最后还是被一名万夫长追了上去,陷入苦战之中。 磅礴大雨轻飘飘泻下,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眯眼环视四周,他身边围绕六位赤身美人,虽是赤身,但并非诱人的白皙或者健康的蜡黄,三位女子娇躯惨白无比,就连头发也是如此,唯独眼眸裹挟几分黯淡,另外三位女子则是全身粉红,尤其是脸颊位置,透出一抹诱人红晕,像极了胖乎乎的洋娃娃,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凶相。 三白三红,围绕一黑飞快旋转,但是略显僵硬,以至于给人走桩之感。那位高大的黑衣男子屏息凝神,十指一勾一挑,身旁的六位赤身美人如受牵引,身形瞬间暴起,虽然依旧稍显僵硬,但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肉眼难见的程度了。 大雨之下,赤身美人倒是不用担心衣裳沾雨,无需害怕刺骨寒意通过衣裳席卷不绝,只是长发渐渐拂卷,数百根发丝黏在一起,贴在额头,这是最容易让人破相的发型,但是放在看不清五官的赤身美人身上不仅不丑,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位身边有六个赤身美人环绕的黑衣男子眼神阴沉,他面对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万夫长,还被层层叠叠的铁骑包围,那六位美人看似缓慢走动,但是总能躲开铁骑的冲撞和刀光剑影,并且仍有闲情逸致翩然起舞,伸臂抬腿,这会儿倒是不再僵硬了,仅仅只是几个动作,就为这些兵卒解释了什么叫做‘含情脉脉’。 六位美人看似各自驻守一个方位,严严实实地守住那位黑衣。可真正的厉害所在,在于一举一动都是随黑衣男子的心意所至,如通灵犀,显而易见是一个傀儡。 面对疾如奔雷的铁骑,赤身美人看似怡然不惧,但嘴中尖叫不绝,表情上则似哭似笑,偏偏舞姿太过魅惑,足以将一切缺点掩下来,但同时又渗出一股骇人的诡谲,最是冲击人的心神。就算是斩杀厉鬼千万的道人,也不可能心无杂念。 已经具备惊人冲撞力的战马哪怕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此时也出现几分迟疑,但最后仍是发挥出八九分的狂劲,重重撞在赤身美人身上的时候,她们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疼痛,整个身体向内凹陷,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描淡写的吐了一下舌头,不曾后退一步,而形成的反震之力令战马就此向后退去,瞬间捣乱后方接踵而至的骑兵。 与此同时,赤身美人渐渐悄然褪色,已经不再诱人。 黑衣男子满脸嫌弃道:“丑了!” 话音落下,赤身美人脚掌纷纷贴地,身形齐齐后滑,距离黑衣半丈左右的位置时,将头颅缓缓转动过来,露出一张青白的面孔,还有点黯淡无光,透出一丝腐朽之气,和先前的美艳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黑衣男子将双手成掌再竖立抬起,平齐胸口,大袖没有自然下垂,而是暴涨而起,翻卷不休,袖口内充沛怪风,每一次卷动,都会发出雷鸣般的爆响,震耳欲聋的瞬间,战马上就会有一位骑士毫无征兆地炸裂身躯而亡! 远处一位万夫长眯起眼睛,透过云里雾里,只见黑衣踉跄着为赤身美人做了一个涂抹擦拭的动作,本以为是要增添粉黛,恢复原状,以便接下来的色诱。 然而下一刻,这六名美人竟然是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厉鬼! 第82章 万夫长对决炼气士 去往飞鹰山脉的路上,楚铭遇见了两人斗法,是一位万夫长与黑衣炼气士,在他们身边,横七八竖倒下了一具具尸体,楚铭脸色古怪,更加警惕了几分。 楚铭不打算待在原地等死,慢慢往前而行,黑衣炼气士与万夫长斗得难解难分,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楚铭果断选择绕开两人,只是眼角余光一直不曾转动,比起这两位实力不凡的强者,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属于黑衣炼气士的六具傀儡,不久前还是美艳无比的赤身美人,但现在却变得青面獠牙,仅是看着就感到毛骨悚然。 楚铭眯起眼,之前被骑兵追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句话:修仙者全部交由万夫长处理。 要知道万夫长寥寥无几,每一个都拥有高深莫测的战力,还要御下有方,以免闹出兵变,可谓是万里挑一的将才。 万夫长怒喝道:“贼子还不来受死!” 声音之大,远处的楚铭都听到了,顿时立正站好,差点行了一个军礼。 不行,太没骨气了一些!楚铭在心中暗骂一声,反而跑得更快了。 那位万夫长体型臃肿如猪,披了一件金光闪闪的甲胄,胯下坐骑是一匹黑虎,修为已至三境巅峰。而黑衣炼气士走的修炼途径却是旁门左道,炼气士,是以蒸发气血获取战力,但他与寻常炼气士又有不同。 炼气士吸纳天地气息,融为己用,化为气血,故而炼气士的气血旺盛程度远胜常人,几乎到了用之不竭的地步,更有个别炼气士气血已经浓旺到不得不每时每刻都在蒸发倾泻,才能维持身体平衡,不至于让气血撑爆身体。 但这袭黑衣是个例外,他常年游走在乱葬岗和边关战场,这类地方的阴气最是浓厚,他也因此沾染一身邪祟气息,身上的气血更是因此呈现出了无生气的状态,要比活死人还活死人。身边六具傀儡,实则融入了不少孤魂野魄,他再以充沛阴气的气血滋养,最终使其变为厉鬼。 万夫长皱了皱眉头,道行深厚的炼气士往往是后手无敌,因为体内有无穷无尽的气血可以蒸发,使得万夫长不得不速战速决,胯下黑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冲而出,龇牙咧嘴扑向黑衣炼气士。 这匹坐骑本是紫荒中的凶兽,在幼年的时候被几个紫荒原住民侥幸捕捉,以高价卖给商人,最后几经辗转,被商人送给了这名万夫长,野性犹在。 黑衣炼气士以心神控制六具傀儡,先是结成阵型,然后两头傀儡并驾齐驱前进,步步生风,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虎身形暴起,直扑而去,黑衣炼气士掐动法诀,其中一具傀儡气息更强盛了几分,拧身撞飞黑虎,这畜生瞬间失去重心,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另一具傀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死死咬住黑虎背部,一连串捶打,看起来不痛不痒,有‘捶你小拳拳’的撒娇嫌疑,但其实每一拳都可以碎开一块巨石! 黑虎奄奄一息。 万夫长冷笑一声,持剑冲向黑衣炼气士,全身摇曳纯正金光,剑气显得愈加正大辉煌。黑衣炼气士耐着性子,等待这位将军的杀手锏,他虽然体内的气血旺盛程度不能与其它炼气士相提并论,但仍是拖得越久,优势越大。 事实上,他并没有击杀万夫长的兴趣,以免彻底得罪军方,但是这个万夫长哪里可能手下留情,直接一剑刺穿了傀儡的胸膛。 但是傀儡没有丝毫痛感,双手勾住刺穿胸膛的利剑,头颅如拨浪鼓疯狂转动,快如陀螺,每一次转动,都会宣泄出一丝阴气。万夫长使劲抽剑的同时,屏息凝神,再一拳砸向傀儡头部,让它摔出数丈距离。 与此同时,另有一具傀儡从背部冲杀而来,但是万夫长的坐骑一闪而逝,下一刹,本要偷袭成功的傀儡就被黑虎摁在身下,虎指如疾风骤雨一拍接一拍,劈啪作响响个不停。 万夫长更加得势不饶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当即毁去了一具傀儡。 黑衣炼气士心痛无比,要知道他舍弃了炼气士的战力,将自己的气血变得毫无生机,就是为了培养这些厉鬼,那一具厉鬼,少说都是几十年的道行啊! 黑衣炼气士一咬牙,袖中滑出一柄材质古怪的匕首,撕裂开空气,刺向万夫长,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令人防不胜防!万夫长微微瞪大双眼,然后拿傀儡当做盾牌挡下这柄匕首,冷笑道:“炼气士已经是邪门歪道了,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执迷不悟,以自身气血培养傀儡,与炼气士的修炼法则相违背!不过也让本将军开眼了,世上竟有气血衰竭的炼气士,可笑可笑!” 炼气士咬了咬牙,恼声道:“你一个莽夫,也配说炼气士是邪门歪道?又凭什么对我的修行指手画脚,退一万步而言,你要是有本事,就来杀了我!” 万夫长讥讽道:“不知天高地厚!” 这名万夫长其实是个剑修,杀力极强,所以炼气士一直不敢与其近身,用傀儡一直采取守势,当万夫长前进而来的时候,剩下的五具傀儡纷纷回撤而来,没有避开万夫长的锋芒,直接飘荡过去,身形矫健,以至于裹挟出一股杀手感觉。 万夫长闪电出剑,不出意外的话又要毁去一具傀儡,但是当一剑劈下、出现一丝停顿的时候,一条犹如巨蟒的绳索倒卷而出,绑在了万夫长持剑手臂上,瞬间让这一剑丧失了所有的威力,万夫长有些阴沟里翻船的意味,自嘲道:“还是第一次对战你这样的炼气士,竟然将杀手锏藏在傀儡嘴中,真是防不胜防。” 但是下一幕,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炼气士竟是不惜玉石俱焚,一具傀儡当场炸裂开来,万夫长竭力后撤,但是盘踞在手臂上的绳索却也不给他扭转乾坤的机会,往后一卷,万夫长当即就被拉了回去,魁梧炸出一团蕴含了炼气士几十年道行的光芒,万夫长瞬间血肉模糊,勃然大怒道:“好一个另辟蹊径的炼气士,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竟然还不死!” 炼气士心中有苦说不出,要知道炼气士的战力并不差,但他走的不是寻常路,越是修炼到后期越是感到乏力。 面对万夫长不依不饶的追杀,炼气士关键时刻壮士断腕,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七窍中喷出汹涌黑烟,整张脸庞不仅仅只是眼睛,嘴巴、眉毛、鼻子、额头,都重重向下凹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一刻,他的气势达到了顶点,但神态也颓然到了极致。 万夫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冲杀而去,怒喝道:“找死!” 四缕黑风涌入四具傀儡之中,都蕴含了炼气士精纯磅礴的气血, 被注入气血的厉鬼仿佛有血有肉,黯淡的皮肤可见血管,但同时又给人孤魂野鬼的感觉。 应该用魔头来形容最为贴切。 已是图穷见匕的炼气士打算让其中三个魔头困住万夫长,为他赢得珍贵的逃生时机,最后一个魔头充当护卫的责任,与他结伴而行。 但就在此时,一个难民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楚铭。 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一个例外,朱炎过河拆桥,在飞鹰附近将十多个难民全部抖出龙舟,任其自生自灭,炼气士和万夫长转战千里,怎么可能没有遇见他们?万夫长倒是杀伐果断,仍能抽空将他们赶尽杀绝,这名炼气士眯起眼,双眼凝聚在楚铭身上披着的兽袍,有精光一闪而逝。 兽袍蕴藏纯阳之力,并且在鬼魅的手段下,变得极为柔和,最是适宜温润经脉。 对于一身阴气的炼气士来说,对蕴含纯阳之力的兽袍应该避之不及才对,但他怦然心动,双眼精芒闪烁不定,不过也因此露出一丝破绽,万夫长一手悄然掐诀,颤鸣不止的利剑急急绕开傀儡、刺向黑衣炼气士。 情急之下,让傀儡挡在身前,自己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始后撤,只是还未拉开距离,眼中就看到这柄利剑刺入傀儡胸膛,继而透体而出。炼气士不进反退,趁飞剑速度受到牵制的关键时刻,气沉丹田,用双手攥住飞剑剑柄,一退再退。 当这柄飞剑被硬生生折断的时候,脸色狰狞的炼气士嘴中喷出一口鲜血,身边就连一具傀儡都没有留下。 那本该随他一起离开的傀儡,此刻已经去追杀那个身披兽袍的难民了。 第83章 魔头(一) 楚铭屏息凝神,双眼紧闭,手中地图以灵力牵引,于脑海之中浮现方向和四周的风景,要比肉眼来得更为准确,并且几乎没有任何偏差。 身后骤然响起一阵声音,不算太大,甚至可以用悄无声息来形容。如若放在平时,即便是风吹草动的情况下都未必能够察觉,可是在一心一意跑路的状态下,他却有悖常理的发现了。 楚铭皱了皱眉头,神色剧变。 楚铭强行止住脚步,转过身,双眼仍旧紧闭,在他收起地图的同时,睁开了双眼。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难道是那个黑衣人的傀儡?” 远处,一道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身影疾驰冲来,扬起一阵尘土。细看之下,这道身影和之前所见的“傀儡”有七八分相似,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但不再是青面獠牙的恐怖长相,如今的身体黑白相间、忽明忽暗,还多了几分丰腴肉感。 它身形微微前倾,猫着腰,但双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挥动,而是向后横放,近乎与脑袋齐平,这种跑法最是容易失去平衡继而摔倒,可它的每一步都稳如泰山,只是头颅剧烈摇晃,像是一个被反复搓转的拨浪鼓。 “魔头!” 这是楚铭的第一感受。 楚铭低声自语道:“该死的,怎么找上我来了?就算要追杀我,也应该是边境驻军,难道那个黑衣人杀红了眼?” 楚铭手腕手腕猛然翻转,一颗颗石子从指尖接连激射而出,楚铭口中的魔头不以为意,哈出一口气,原先是能令人心痒痒的女子热气,而此时却是寒冷刺骨的煞气。 石子顿冰成粉! 不仅如此,魔头特意留下一颗石子,但见它张嘴一吸,一颗本该绕开它的石子就卷入它的嘴中,它很快向楚铭还以颜色,嘴角抖动抽搐,让那颗石子充分吸收它口中的阴气,然后一鼓作气吐了出来! 阴气的范围很广,寒气、肃杀之气、就连五脏之气都是阴属之气。 而这颗石子从魔头口中冲出的瞬间,就透出了一股惊人的寒冷,形成连天飘荡的暴风雪! 寒风呼啸,如泣如诉。 楚铭头皮顿时炸开,来不及躲避,只能拿出从边境驻军身上扒下的甲胄,铠甲号称筑基修士都不能摧破,石子撞上去的瞬间就碎了,却也形成一股反震之力,楚铭拎着铠甲的双手一阵酸麻,而石子本身蕴含的寒气也释放出来,直接冰封甲胄! 一层淡淡的冰霜。 楚铭头皮发麻,要是没有甲胄格挡,估计自己已经结冰了。 楚铭毫不犹豫穿上甲胄,哪怕负重数十斤,影响逃跑速度都在所不惜。 铠甲虽然不大合身,但终于是有了一个保障。 转瞬过后,魔头已经来到楚铭身前,前者双手仍旧向后和脑袋齐平,但是腋下突然生出双臂,左臂更是直接拍在了楚铭的心口位置! 四臂魔头。 楚铭瞳孔猛然一缩,好在身上配有防具,而且是边境驻军的甲胄,号称筑基修士也不能摧破,但魔头这一击,仍是使得腹部一阵绞痛,呼吸时的痛感更为剧烈,明显伤及五脏六腑,楚铭疼得想要跳起来。 魔头张大嘴巴,吐出一道锋锐晶光,由寒气凝实而成,形如飞剑,迅速刺来。 楚铭在这一瞬间几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一记翻滚,躲开魔头的攻势,五指虚张,一颗夜明珠脱手而出,砸在魔头的脑袋上。 夜明珠自然是在珊瑚海所得,晶莹剔透,很有收藏价值,却让人忘了这是能在万米压强下都毫无受损的夜明珠。 质感之亮,远超玉石。材料之坚,不输金刚。 魔头照例吐出一口寒气,本以为能将迎面射来的夜明珠冻成齑粉,但不仅没能碎开夜明珠,反而和夜明珠撞了一个正着。 怦然一声。 魔头的额头瞬间嵌入了一颗夜明珠。 魔头尖叫一声,腋下双臂捂住脑袋,却没有将夜明珠取出。 然后魔头说了一句让楚铭头皮发麻的话,“这是宝石,主人一定会喜欢的!” 魔头放下双手,露出一张渗人面庞,它舔了舔嘴唇,双眼露出贪婪之色,“我还要!” 楚铭看了它一眼,魔头额头上的夜明珠不仅没有取下,仿佛还将其更深地嵌入了几分。 楚铭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沉吟了一会,魔头哭丧着脸衷嚎道:“再给一个宝石!”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是人是鬼?” 魔头不解道:“什么是人什么是鬼?” 一般而言,用生灵炼制的傀儡都会被抹杀魂魄,从而让其失去自主意识,最后用禁制加以控制。 而这具傀儡,其实并未被抹去魂魄,但是魂魄却被封印得死死的,平日里仍是用禁制控制。 然而此刻,却是由魂魄主导身体。 但是在还没有变成魔头前,显然是用禁制控制。 究极原因,源头还是在那位黑衣炼气士身上,他常年游走乱葬岗,拘押了不少魂魄,融入傀儡,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会沦为当初被地府冤魂夺舍的辰林的处境,一具身体由多个意识控制,类似于人类的精神分裂;黑衣自然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驯化魂魄,但依然不能完全放心,平日就将魂魄压制得死死的,以消耗心神的代价控制傀儡,只有少数时刻才会召出魂魄,暴露出傀儡的真正性情。 魔头如此性情,拜谁所赐? 黑衣炼气士真是一个调教大师,教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去赚宝石! 楚铭鼓足勇气靠近魔头,轻声道:“乖,我这里有好多宝石,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一块宝石,成不成?” 魔头目光闪烁,浮现出纠结之色,迟迟没有回应,楚铭忍不住拍了一下它的肩头,魔头蔼然瞪大眼睛,怒不可遏道:“你竟然敢碰我?这世间只有主人可以碰我!你找死!” 魔头生气到了极点,本就渗人的面庞扭曲得更加恐怖,它更是有辱形象地跺了跺脚...... 魔头尖啸一声,四条手臂齐齐舒张,身形前扑而来的同时,四拳当头向楚铭砸下! 楚铭叫苦不迭,身形急急后退,手中一颗夜明珠刹那飞出,魔头一手弹开,面露狰狞之色,尖声道:“一颗珠子就想让我原谅你?!做梦!你侮辱了主人的尊严,我要斩断你的四肢,再挖开你的眼珠子!”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 老人总喜欢骂哪个小年轻矫揉做作、脾气暴躁、强词夺理,楚铭一向看不惯,但此刻恨不得将他们骂过的话语原封不动的送给这位魔头! 魔头通体散出阵阵幽光,仿佛是在为之后的进攻蓄势,楚铭身形侧飞,魔头随之横移,当它将侧面身体一露无余的时候,曲线格外惊人,凹凸有致,如果有衣裳遮住它的身体,那一定会被错认为尤物。 第84章 魔头(二) 之所以说飞鹰山脉傲然绝立,得名飞鹰,就是因为外临空旷边境,而剩下的北西东三面都和陆龟湖接壤,方圆百里不见城池,说是荒山野岭也不为过。 飞鹰山脉的南边走势整体呈现陡峭,乱石扎堆,山谷更是如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的峡谷缺口的角度极为骇人,而北边则是广袤原野,一马平川。如果没有陆龟湖的话,那么此地肯定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因为陆龟湖的存在,谁敢进飞鹰山脉,就会被驻守在陆龟湖上的三面水师齐齐包围,纷纷围攻,故而想要依靠此路潜入东阳国,危险重重。 但即便不是兵家必争之地,飞鹰山脉的地理位置也依然重要,是一条便捷的交通通道,可这座山脉终究是一个弹丸之地,而且十分偏僻,不然又怎么会被称为越境必选的羊肠小道。 —— 身后跟着一头魔头,楚铭一避再避,一直避到飞鹰山脉的入口,忍无可忍,猛然抖动手臂,几颗材质坚硬的石子甩了出去,虽然比不上夜明珠,但是也称得上坚硬如铁。 魔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伸出四臂,左挥右拂,带出的罡风汹涌如大潮,迎面砸来的石子先是被罡风减缓去势,然后才被魔头拍开。 魔头对于力道的控制出奇之高,没有倾力毁掉石子,只是一开始并非如此,反而铆足了劲,要比吃奶更加用力,哪像现在轻飘飘的,差别之大,想必也是因为魔头怕疼。 魔头冷笑道:“你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要将你抽筋扒皮,献给主人!” 楚铭讥讽道:“你主人把你当成禁脔,你还这么忠心耿耿?” “不许你说主人的坏话!也别想打主人的主意,世上只有公主才配得上主人,而我是唯一的公主,孤魂野鬼一般在乱葬岗飘荡多年,终于遇见主人,被他带入人间的那一天起,我就暗自发誓,要倾尽全身心去爱他!谁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撕碎他的身体!” 楚铭听得肉麻的台词,有些作呕。 魔头视线一直停留在楚铭身上,心无杂念,只是简简单单的追击,就让楚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其实这和楚铭的“节省”有关。仅就目前而言,除了夜明珠之外,楚铭几乎找不到能够伤它的第二样武器,夜明珠虽然还有不少,可楚铭已是舍不得再用,原因可不仅仅是他惜财爱物,更为关键的是这魔头多半是一个死物,夜明珠虽然可以牵制,但远远杀不了它。 魔头身上阴气浓重,就连普通阳光都有所躲避,楚铭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用阳气灭杀它。 说来也巧,楚铭身上所穿兽袍就充沛至阳至刚的气息,可是被鬼魅压制,就算有点阳气,也远远不足以消灭魔头。 魔头身形突然暴起,扑杀过来,楚铭皱了皱眉头,瞬间转身,和魔头对了一掌,只不过楚铭避重就轻,不给魔头倾力的机会,便率先使出全力,以双手抓住魔头手腕,猛然发力,将它摔得横移倒飞出去。 魔头并未任由身体坠地,四条手臂舒张开来,身后两棵纵横交错的松树高高矗立,中间露出一个如同山洞的缺口,魔头左手两臂扶住左侧松树,右手双臂则扶住右侧松树,身体夹在两树中央,堵住了那个缺口,此时此刻,它竟是如同一只结网毒蛛! 魔头一身浑厚力量骤然凝聚,紧接着四臂猛地发力,将两棵参天大树一并推倒的同时,激射向楚铭,它的速度已经快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楚铭扯了扯嘴角,圆满的锻气修为开始运转,显然是要硬碰硬了。 楚铭向前踏出一步,生死往往只在一线间,魔头不仅速度快,攻势更快,一瞬起四拳! 按照常理而言,楚铭早该倒飞出去,甚至当场昏死,但是爆发而起的修为硬生生削弱它的拳力,同时又增强了自身防御,最终竟是纹丝不动。 魔头积蓄的劲道已经倾泻的差不多了,楚铭身上那件号称寻常修士无法摧毁的甲胄,已经出现无数细密裂痕,只不过没有蔓延迹象,甲胄密度之大可见一斑。 虽然甲胄没有碎裂,但谁说一定要甲胄碎裂才会受伤? 有三四分劲道透过甲胄,震荡在楚铭身上,全身经脉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 楚铭喷出一口血液在魔头脸上,魔头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仍是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那一口血液令魔头阴森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血腥。 楚铭再次抓住它的手腕,不过没有耍小聪明。 甲胄之下充沛阳气的兽袍鼓荡而起,袖袍内的阳气通过楚铭寸寸流入魔头手心。 魔头哭了起来,以自创的成名绝技‘捶你小拳拳’进攻楚铭,拳势如妇人撒泼打滚,但是威力异常可怕,楚铭能躲就躲,不敢硬抗,魔头全身阴气流转,竭力挣脱,它面容凄惨地张嘴吐血,血液浑浊不堪,且粘稠如淤泥,其实这并非鲜血,而是魂魄。 阴阳难融,阳气自行挥洒在魔头身上,形成片片火海! 与此同时,烈烈阳气流转在楚铭身体经脉,虽然没有魔头那般夸张,却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痛苦,不仅如此,就连血肉骨头都一阵剧痛。之所以如此,因为兽袍内蕴含的阳气是由楚铭勾引而出,魔头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受到的伤害远远不如楚铭,但是魔头最是惧怕阳气,更是呈现的水火不容的态势,故而又比楚铭狼狈得多。 楚铭虽然看似占据上风,实则不然,他以全身修为将阳气勾引出来,又如同逆流而上一般汇聚在魔头身上,整个过程可谓难如登天,直到此刻,仍是没有将魔头就地正法,楚铭却已经要被逼得同归于尽了。 魔头虽被楚铭死死锁住两臂,但仍有两臂可以驱使,然而楚铭浑身浸染雄浑阳气,散发着炽热气息,魔头尖啸一声,双臂飘拂而去,不仅没有先前的力量,连气势都萎靡不振,明显是虚弱到了极点。 双拳抡圆砸向楚铭的面门,却被一个身体后仰完美躲避,楚铭至今没有松开魔头的双手,在他后仰的同时,魔头随之前扑,身体压在楚铭身上,阴气和阳气互相激荡,魔头浑身湿透,嘴中尖叫不断,因为它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魔头身体本来黑白相间,还有丰腴之感,在魔头压在楚铭身上时,就觉得格外饱满,但是魔头的身体正在逐渐僵硬,并且脸色由黑转白,再由白转青。 青面獠牙!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面庞?楚铭差点翻了个白眼。 但魔头的气势却弱了一大截。 楚铭没有趁热打铁,而是陷入了沉思。 青面獠牙的厉鬼之所以变为魔头,本质上是因为两样东西,一是那位黑衣炼气士的气血,如果没有气血,魔头的实力断然不可能暴涨到如此地步,二是因为魂魄,常理而言,控制傀儡只需要在其体内种下禁制即可,但是黑衣炼气士道行深厚,不仅种下了禁制,还将魂魄一并封入,更为惊人的是将魂魄驯化,使其绝对听从自己的命令,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令魂魄沉睡,以禁制控制。所谓禁制,类似于符篆,都是一个储存能量的容器,地府有鬼神符,贴在死人身上就可以如臂指使,禁制同样如此,只是需要灵力保养维持,否则内部力量难免流泻,可以说,符篆和禁制都不过是一个容器,但禁制更为脆弱。 以禁制控制傀儡,如同操纵提线木偶,需要时时刻刻费心费力,但如果是用魂魄的话,那么这具傀儡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战力也会更胜一筹。 魔头一开始吐出魂魄的行为,正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表现,它不愿再忍受痛苦,企图让禁制重新代替它。 魔头咆哮道:“你放开我!” 魔头一咬牙,身形拔高而起,双臂摁住楚铭双肩,一发力,整个身体随之弹射而起,跑了,不忘囔囔道:“你敢欺负我,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 (下一章也发到第一卷去了) 第86章 巨龙(一) 黄金巨龙横渡虚空,围绕这座山脉飞行一圈,所过之处,一切生灵都会被不受控制地牵引而起,就连杂草都不例外,被金龙一口吞入腹中。 形状仿佛锥子的山谷下,一位少女叫苦不迭,她柔软的身体被漩涡所释放的磅礴吸力黏住,只能微微屈膝,以此维持身形稳定。楚铭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就连魔头都怪叫起来,仿佛是临死之前的哀嚎。 只有少女神色如常,但其实她修为最弱,但是不知为何如此轻松,她转头看了一眼楚铭,眼神转为讶异,脱口而出道:“小咨客!” 楚铭轻咦了一声,竟真是不久前遇见的那位少女,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当初少女粗心大意踏入紫荒,被一群豺狼虎豹盯上,情急之下找了楚铭这个咨客,才堪堪化险为夷。 事后楚铭送佛送到西,将她一直送回了飞鹰山脉,但也是数日前的事情了,这个少女还待在山脉之中?一路逃亡的楚铭满脸苦涩,但看见少女后心情略有好转,这就是他乡遇故知? 少女稍稍挪动脚步,尽量靠近楚铭,轻声问道:“小咨客,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总不是为了找我,难不成你要偷渡进入东阳国?” 楚铭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昨天互市,你说过自己会去互市的,所以我来了,买了礼物想当面感谢你,只是半路出现意外,我被困在这座山脉,没能赶到互市,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结果你自己就跑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楚铭庆幸道:“幸好你没来互市,不然就要走一回土匪走过的路,被边境驻军追杀。” 少女错愕道:“你被边境驻军追杀了?” 楚铭点头承认。 “你是偷东西还是抢东西了,怎么会被边境驻军追杀?”少女丈二摸不着头脑。 楚铭小脸憋得通红,瞪眼道:“楚某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不偷不抢,买刀买糖还给钱,我这一世英名,怎么容许被你污蔑?” “你顶多就是英雄救美了一回,有个屁的英名。”少女感到有些好笑,递来一个行囊,“就当是我说错话了,礼物给你赔罪。” 行囊内是她亲自挑选的衣裳与吃食,但是楚铭无暇去看,愤愤道:“该死的边境驻军,在互市上来了一出无分别的屠杀,死者大多都是难民!要是没有遇见你,我都不知道飞鹰山脉可以偷渡,何去何从都成了一个问题。” 少女脸色狐疑,虽然难民凶巴巴的,但是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边境驻军为何要屠杀,而且偏偏选在互市? 要知道驻守于紫荒边境的军队一向以军纪严明而出名,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师,怎么可能对手无寸铁的难民动手?其中有没有难言之隐?少女希望套出一些话来,以她的聪慧机敏,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只不过眼下容不得她有闲情逸致思考这些问题。 半空中的巨龙咆哮一声,以它为圆心形成的漩涡愈加惊人,释放出的吸力层层递进,楚铭整个人都要不受控制地拔高身形。 少女每一根手指都缠绕着弧形金丝,连接在地下深处,她能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姿态,其实和这些金丝有关,因为地下深处埋藏了几道铁柱,铁柱顶端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口,金丝便是从裂口内嵌入,牢牢咬住铁柱,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楚铭视线之中,无数杂草和花朵直奔空中漩涡,还有鲈鱼与泥鳅,一一投入漩涡,甚至在更远处,连蜻蜓虫子都赫然出现在虚空中,颤抖着飞起,最终全部沉入于漩涡之中。 较为显眼的还有鸡鸭狗猪牛羊,尤其是猪狗,声音撕心裂肺、惨绝人寰,卷入漩涡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一向安静的鸭子和绵羊都忍不住惨叫起来,那声音,足以令听者落泪。 场景荒诞。 不仅比不上珊瑚海名存实亡的归墟,和所谓的饕餮吞食万灵都差上了十万八千里。 楚铭看到这一幕后,没有太过震惊,只是脸色格外不安。 楚铭身形渐渐向上飞起,肌肉快要撕裂。楚铭长吸一口气,身体竭尽所能往下沉去,却越发显得吃力。 少女挺直腰板,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继而手中一弹一勾,弧形金丝急急随着楚铭的方向一闪而去,勾住后者四肢,向下扯动,楚铭身形略微停顿,如同陷入了一层厚重的淤泥。少女手指流血,脸色并不好受,一咬牙,双腿往后一蹬,脚步向后滑去,终于将楚铭扯了下来。 楚铭深呼吸一口气,取出长刀,刺入地面,更是用上了吃奶的力量,加固长刀刺入地面的深处,身体不至于被漩涡卷走。 少女和楚铭对视,她贴近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楚铭直截了当问道:“这条金龙是怎么回事?” 少女头疼道:“说来话长,去互市找你的那一天,刚好撞上了一个从紫荒返回的偷渡之人,我们相遇得猝不及防,十分意外惊喜,这个偷渡之人本就做贼心虚,还身受重伤,以为我是军方重金请来的刺客,专门埋伏偷渡的贼人,一紧张,这个偷渡者把战利品全部扔在地上,还跪下磕头求放过,说自己偷渡是为了补贴家用,要是罪无可赦他就拔刀自刎,只求不要殃及家人,他简直是卑微到了极点,别提多好笑。他的战利品是两头兽王的魂魄,一扔之下全跑了。我说自己不是刺客,与你无冤无仇,好聚好散,再拖下去就赶不上互市了。他反倒是嚣张了,扬起脑袋说战利品没了是小事,但是可能会祸国殃民,他说兽王魂魄很危险,而且随时可能将人夺舍,要我跟他一起保护苍生,情急之下,再看他态度诚恳,我也就只能答应。两头兽王魂魄,一头逃入东阳国,一头被他用阵法困住了,就是你我见到的金龙,他一时半会无法降服金龙,就让我来代劳,按照他的布置消耗金龙,他自己去追另外一头兽王魂魄,临走之前,不忘给了我一大堆法宝符篆,我倒是鞠躬尽瘁了,结果他还没有回来。” 楚铭哭笑不得道:“你可真是冤大头。” 少女冷哼道:“你也挺倒霉的。” “彼此彼此。”楚铭挑了一下眉毛。 楚铭话锋一转问道:“金龙的实力怎么样?” 少女轻声道:“偷渡之人布置的阵法镇压住了金龙,需要我维持阵法稳定,慢慢消耗金龙的状态,所以金龙暂时构不成威胁,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时间,相信金龙就会崩溃,此时它在吞食方圆数十里的活物,以此补充状态,这也侧面说明它已经是强弩之未了。你遇见的傀儡是怎么回事?这个傀儡貌似脑袋不大灵光,要是跟我们鱼死网破,镇压金龙的进度会前功尽弃,我们多半也会死在这座山脉。” 楚铭欲哭无泪道:“天晓得这个傀儡为何对我穷追不舍,再追下去,就要进入东阳国境内了。” 楚铭补充道:“不过傀儡的实力下滑严重,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你要是想打伤傀儡,光靠武器符篆可不够,只有我的夜明珠可以伤到它。” “夜明珠......”初次见面的时候,少女就见过楚铭从珊瑚海带回的夜明珠,当时仅仅只是粗略鉴赏了一番,再加上少女本就不是鉴石高手,不过仍是能够看出夜明珠的超凡之处,她伸出手指,笑眯眯道:“小咨客,把夜明珠拿出来给我看看。” 楚铭闷声问道:“你明明称呼我为咨客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小字?” 少女低了头,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样亲切些吗?” “你要接住珠子,不要被漩涡卷走了!” 楚铭无暇计较少女对他的称呼,老老实实交出夜明珠,少女双眼放光,这珠子曾经伤过四大王者之一的飞禽之王!只不过是在龙王之力的加持下,以楚铭锻气圆满境界的催动,夜明珠爆发出的威力不输箭矢,更为难得的是不易损毁,可以不断使用,真的是太节约了! 在漩涡下艰难抵抗的楚铭深呼吸一口气,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虽然这个漩涡和归墟相比是天壤地别,但对于楚铭来说,却也相当于是灭顶之灾。他转头看向莫名其妙追杀自己的魔头,收回散乱思绪,讶异道:“漩涡只吞食活物,可魔头也没能幸免,难不成它是活的?” 少女解释道:“这漩涡不仅仅是针对活物,魂魄未散的生灵也难逃一劫。毕竟巨龙补充力量的方式,就是直接吞食其他人的魂魄。我听说不少傀儡虽然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是被安放了魂魄,想来这个魔头也是。” 楚铭身形微微前倾,再次举目望去,这一次望向飞鹰山脉尽头,喃喃道:“之前听你说,飞鹰山脉的尽头是陆龟湖,那里有水师力量镇守,他们会来支援吗?” 少女哭丧着脸叹息说道:“事发仓促,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本来飞鹰山脉一直都有兵力镇守的,但是如今撤去了,甚至水师力量都有缩减,所以我们只能自食其力。当然,肯定会有人选这条羊肠小径偷渡,我们可以静等支援,但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了。” 此时此刻,七零八落挂在树上的白纸灯笼自行燃烧起来,泛起明亮光芒。 巨龙冲入漩涡之中,饱餐一顿,将这一次捕获的生灵全部送入腹中,然后眼角余光看向楚铭等人所在的位置,身体下沉,龙须飘荡,隐隐约约发出龙吟声。 少女见机不妙,十指之间环绕的金丝使劲抽出,却并非斩向金龙,而是树枝之上悬挂的白纸灯笼,略带弧形的金丝锋芒直刺枝头灯笼,像是锥子刺西瓜,灯笼的做工不大严实,内部侵染了不少雨水,爆裂的瞬间,积蓄的雨水一泻而出,浇在楚铭身上时令他打了一个冷颤。 随即只见炸裂开来的灯笼并未重力落下,而是乘风而起,白纸舒展开来,如一杆旗帜猎猎作响,近百个白纸灯笼都是如此,连天飘荡,几如一张大网,捕向黄金巨龙! 黄金巨龙的身体渐渐由实化虚,增添了一丝虚无缥缈的气息,同时它发出一阵如洪钟大吕的龙鸣,一连串尖锐异常的响声钻入楚铭的脑海,耳边双窍顿时流血,楚铭感觉自己快要聋了。 “音波?” 楚铭的浑厚修为如昆山玉碎,消散了,身体再度受到天空漩涡的牵扯,可是在此之前,修为破碎之后,他仍是被那股冲击之力给向后狠狠撞击了一段路程,后背重重着地,继而一个翻滚,身体随后漂浮起来。 少女犹豫了一下,双脚陷入地面,身体后仰,十指缓缓拉下在楚铭身上起作用的金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少女娇滴滴的模样格外不符,但是与此同时,金丝锋芒嵌入手指血肉,几乎要伤到骨头。 少女咬牙切齿道:“小咨客现在还不是上天的时候啊!” 聋了的楚铭神色发懵,三番两次看对方的口型,半知半解,却也知道如何求生,重心逐渐下沉,少女流露出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空中巨龙的身体几乎完完全全呈现模糊,颇有腾云驾雾之感,如旗帜也像是画卷的悬空白纸更是最大程度的衬托出了巨龙的神秘感。 四面八方仍有活物被那漩涡牵引而起,魔头挖了一个大坑,四臂加上两条大腿一起发力,撑在大坑内侧,但身体仍是略微上浮,将一大片泥土向上划开。 当白纸飘在巨龙身上的时候,仿佛白纸切豆腐,虽然不锋利,但是造成的杀伤力肉眼可见,巨龙一挥龙爪,撕烂一张白纸的同时,迸溅出一大团惊人气流,云朵都被吹散了。 第87章 巨龙(二) 铺展开来的白纸在巨龙身前滚动翻涌,虽然巨龙的身躯已经肉眼难见,正在以飞快速度淡化,仿佛成了一阵烟雾,形体类似于楚铭见过的五彩祥云,虚无缥缈,但是白纸和龙躯的擦撞声清晰可闻,巨龙咆哮一声,扑向远处,龙躯再弯出一个惊人轨迹,来到楚铭头顶,一撞而来,可白纸迅速从空中砸落,看似轻飘飘,实际上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 白纸触碰巨龙的瞬间,浮现出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符篆,随即转为火焰,燃烧巨龙的身躯! 楚铭惊讶道:“这是那个偷渡者给你留下的杀手锏?” “对!”少女点了点头,“偷渡者说过,白纸上的符篆是道门真人写就,对巨龙魂魄有很强的杀伤力,说到底,巨龙的肉身已经没了,只是一个魂魄,谈不上有多大的杀伤力,我们只要小心一点,不要被巨龙夺舍就行。” 巨龙颤抖着飞走,楚铭只听到了哀鸣呜咽的声音。 巨龙撕开白纸,震碎鳞片上的火焰,本来它将龙躯虚化,可以躲避绝大多数的物理攻击,但是少女有备而来,白纸正好针对巨龙,造成的杀伤力肉眼可见,巨龙引以为傲的防御手段根本不起一点作用,它心一横,龙躯开始凝实,仿佛要做一番殊死搏斗。 高空中的的漩涡仍是没有要停下来的征兆,方圆数里的活物除了楚铭和少女,还有就是只剩下魂魄的魔头,楚铭真希望有英雄好汉过来拔刀相助,实在不行就让边境驻军救场,但是很遗憾,几个恰好路过的贼眉鼠眼的男女嗖一声就跑了,楚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楚铭压低嗓音说道:“巨龙竟然知道如何控制气流,造出了高空的那个漩涡,漩涡释放出的吸力甚是可怕,我们能抵挡一时,难道还能抵挡一世?” 少女咬牙握紧金丝,地下和金丝相连的铁柱开始歪歪扭扭起来,随时都会失去中流砥柱的作用,少女的伤口可见白骨,但更害怕会卷入漩涡,所以死死不松手,但她的恐惧反而很少,起码不至于流露出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问道:“巨龙一般会挑身体好的人夺舍,多半就是你了,你怕不怕?” “见鬼!” 楚铭早在珊瑚海时就见过归墟,要比这个漩涡可怕无数倍,心中虽有惧意,但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一听到巨龙还会夺舍,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心思急转,要不自残,巨龙就算夺舍心切,也应该不会要一个残疾人。 壮士断腕的事,楚铭心一横还是能做的。 与此同时,躲在深坑下的魔头一跃而起,四臂向下齐压而去,身体重心更是前倾到了一个惊人弧度,双脚触碰雨水,如蜻蜓点水闪了过来,骤然来到少女身前,出手简直快如杀手!少女不敢掉以轻心,身形急急退后,魔头发出一声尖叫,脚步前进,四臂勾住少女手中的金丝,还未抓紧,就险些被空中的漩涡牵引离地。 魔头四条手臂抓住四个不同方向的金丝,极为刁钻,就连楚铭都受到了掣肘。 魔头身体向内旋转,每一条手臂握着数十根金丝,四条手臂上的金丝数量已经过百,此时也随着魔头的旋转而转动,金丝互相缠绕,打出无数死结,金丝的拉伸距离都受到限制,魔头伸手一扯,楚铭就这样被魔头硬生生拉近距离,因为楚铭手腕上的金丝被魔头攥在手心! 魔头此时无论是攻势还是守势都堪称滴水不漏! 楚铭扯了扯嘴角,以魔头的相反方向发力,卸下魔头一条手臂力道的同时,终于止住步伐,否则就要抱着魔头哭爹喊娘了。 不远处的少女虽然及时撤开,可仍像是猫被摸着了尾巴,和楚铭陷入了一样的窘境,双手被魔头拉扯。少女虽然力量不大出众,可是艺高人胆大,顺着魔头的意思不退反进,等到距离魔头仅仅十步左右的时候,双手同时抬起! 左手作拨弦式,一弹一勾,牵引附近金丝包裹回来,以金丝捆金丝,结成死结,金丝僵死一般无法扯动,少女就此止住步伐。 她的右手急切拨动,手指的一道道金丝震颤不止,更在互相撞击,原来是在以魔头为圆心,画出一个圆形牢笼。 魔头突然停手,少女最终是没能“画”出金丝牢笼,双手血流如注,除去金丝本身锋利之外,伤筋动骨,还是因为少女纯纯粹粹是用蛮力,毫无技巧可言,之前互市被甲士追杀的时候,朱炎就曾展示过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如果少女也会这招,就不至于整个手掌鲜血淋漓。 魔头面无表情,身形已经悬空,但靠着四条手臂握住的金丝勉强浮空不动,而这也让它愈发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可这个提线木偶却反过来操控原主。 楚铭身前没有死结阻挡,但勉强可以和魔头僵持不下,甚至略胜一筹,就在于楚铭只需应付魔头的一臂之力,而非对付四臂怪物。 魔头轻轻扯动手臂,金丝颤抖不止,少女不仅仅是打个死结这么简单,在魔头四条手臂的手指上,都有一圈圈金丝紧紧缠绕。 少女没有急着对魔头发难,略微放松手掌,抽出两根手指,往嘴中塞了两颗丹药,再捏碎一个拳头大小的蛇皮袋,袋子内的药粉倾泻而出,洒在她血肉模糊的双手上,她的伤口止住了血。 三人之中,唯独少女的脚尖依旧贴着地面,魔头整个人离地三尺,楚铭更是接近一丈。少女目光炯炯的看了一眼魔头,脸色阴晴不定问道:“这个傀儡的主人呢?” 楚铭欲哭无泪道:“那主人有五六个一模一样的傀儡,还是别指望他来了,毕竟一个傀儡就够我们消受得了。” 少女瞪大眼睛,啧啧称奇道:“五六具傀儡,都有这么厉害?那主人想必也是一个强者了。” 好久没有说话的魔头突然皱了皱眉头,尖叫道:“等我主人来了,你们两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少女仔细打量了一遍魔头,仅看外形,像是一个丰腴美人,如果是用玉石或者木材雕刻还好,会有不错的美感,可魔头身体黑白相间,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莫名渗人。 少女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一具有魂魄的傀儡,你主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少女微微转移视线,没有再跟魔头斤斤计较,身形向前踏出一步,十指向外一拧,试图将魔头手上的金丝抽回,甚至加大劲道,凭借金丝的锋利程度切割魔头身躯,少女脸色通红,与魔头僵持了一会之后,地底深处有一道铁柱破土而出,少女手中的交缠金丝同一时间脱手而出,只是也随之摩擦出新的伤口,她疼得眼泪直流。 铁柱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一旦失去,少女就再也无法稳定身形。 这一次并不存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而三人都格外聪明,魔头更是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不仅逃过一劫,还将楚铭和少女的大好局势付之东流。 原本少女犹有余力救楚铭于水火之中,原因很简单,空中漩涡并不吞食死物,她只需要搭建一个避风港即可,金丝是钥匙,金丝断,避风港将关门谢客、将她拒之门外。 少女本来以金丝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魔头闹了一出后,有多少金丝怦然粉碎?金丝只是一个钥匙,真正的避风港是地下连绵扎堆的铁柱,牵一发而动全身,少女手中金丝越来越少,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 地下还有十九道铁柱开始颤颤巍巍起来,齐齐摇摆不定,处于崩溃边缘。 少女皱了皱眉头,手中金丝蔓延而下,进行加固,此时让她感到棘手的并不是天空的漩涡或者消失不见的黄金巨龙,而是追杀楚铭的魔头。 —— (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88章 巨龙(三) 空中漩涡突然消失,一如当年归墟。 黄金巨龙的身体由虚化实,飘掠长空,它深吸一口气,刹那发出一声低吼,形成了剧烈的音波冲击,不仅攻击脑海,更是针对魂魄。 楚铭与少女脑海震荡,开始眼冒金星,魔头哈哈大笑起来,面目狰狞。 常人只有开心时才会笑出声音,魔头恰恰相反,只有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笑声。 此时此刻,漩涡终于消散了,化为气血气机回到巨龙身躯。 这一点和炼气士有异曲同工之妙,要知道炼气士就是以气血见长,靠蒸发气血来获得源源不断的战力。气血也是人体中最为重要的能量之一,小到经脉运转,大到心脏跳动,都离不开气血的维持。 事实上,让楚铭苦不堪言的漩涡就是专门提炼气血,供巨龙恢复战力。 巨龙慢悠悠张开大嘴,两条龙须轻轻漂浮,却将虚空震动得嗤嗤作响,半空之中,刻有明亮符篆的白纸横展天际,但是已经所剩不多。 巨龙双眼透出一股俯瞰蝼蚁的眼神,和之前相比,明显少了惧怕,同时又多了一份怒意。 巨龙咆哮一声,顿时天地色变,风云倒卷,威势远比漩涡来得更加可怕。 下一刹,一道金色长虹俯冲而下,数次改变轨迹,每一次改变轨迹都撞在了白纸之上,白纸表面瞬间如镜面碎开。 紧接着这道金色长虹眨眼落在楚铭一行人上方,放声咆哮! 巨龙近乎无形无质的身躯,让楚铭联想到了地府的冤魂,脸色晦暗不清,嗓音沙哑问道:“有没有办法杀死它?” 少女已经无法回答,肚皮里面藏有魂魄的魔头笑得不痛不痒,状若疯狂,它痛苦到了极点,但并非是寻常疼痛,而是魂魄要被龙吼声震碎,半点声音难以发出,倒是很有烂醉如泥的感觉。 就在少女即将昏死、魔头就要毁魂散魄之际,一颗夜明珠恍如奔雷砸入巨龙咽喉! 凭空出现的夜明珠砸在巨龙身上后,咆哮而出的音波攻击,骤然一缓,巨龙身体轰然落下,却出乎意料如一只羽毛轻飘飘,几乎没有激起半分尘土,而龙鳞仿佛遭到巨大冲击,竟然开始自行消散,巨龙昂扬龙首,嘶吼着站了起来。 转瞬过后,一抹白光就与巨龙擦肩而过。 巨龙瞬间怒气冲天,冲向那个丢掷夜明珠的家伙,可巨龙已经失去了肉身,不能直接咬死或撞死,于是发动音波冲击,急促如骤雨,楚铭只能竭力捂住耳朵。 声波有如一座大山压在楚铭身上,身上撑起的浑厚修为消散开来,面色变得苍白如纸,楚铭开始后撤,手中再次丢掷出一颗夜明珠,珠子划破半空,就像是彗星拖尾而来,也可以侧面反应出这片山林的死气沉沉。 巨龙惊且怒,区区一颗夜明珠,凭什么伤到它? 事实上,能在珊瑚海海底而不破裂的夜明珠,材质远比任何人想象得更加坚韧。 巨龙瞳孔猛地一缩,它惊讶的是自己无法避开夜明珠,因为楚铭的手劲太大了,夜明珠几乎撕裂空气,巨龙绝望地闭上双眼! 楚铭可是修炼过控水之术,甚至得到深海之王真传! 夜明珠所过之处,将巨龙身体寸寸撕裂开来,而且是在面门位置! 穿透而过。 巨龙咬牙切齿,被微微削开的头颅互相之间有金光牵引,如藕断丝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楚铭嘴角渗出血迹,每一次呼吸,更是会带来刺入骨髓的疼痛。 楚铭停下脚步,身体瘫软倒地,视野之中,巨龙匍匐不起,却艰难张嘴出声,它释放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领域,只要楚铭置身于这个领域之中,双耳就会承受巨龙制造的音爆! 双耳渗出血泡,楚铭翻了个身,平躺在泥泞的山路上,身体血泥交加,浑浊不堪,就连视野也是一般无二。 巨龙轻轻龙吟,声声如炸雷! 楚铭感到死到临头,脸色复杂,喃喃道:“早知道就该听从鬼魅的建议,带上阴兵杀入东阳国,说不定这会儿都在册封皇后皇妃了,亦或是君临天下折服诸侯。就算不去东阳国,与阴兵一同返回珊瑚海,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甚至可以再亲一口深海之王,哪里可能死得不明不白,可笑的是至死不知道边境驻军为何杀我,这也死得太憋屈了一些!” 回光返照之际,楚铭脑中只闪过一次珊瑚海画面,他抿了抿嘴唇,双眼微微湿润。珊瑚海之行,仅仅只有两年而已,人这一生甚至可能有五十个两年,但是对于楚铭而言,这两年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只是死到临头,反而是另外一幅画面在心中挥之不去,一位女子站在草原上,只留下一道高挑背影,她双手负后,身旁的野草长势很好,以至于有了丰收时节的麦穗之感,高大盎然的绿意簇拥着她...... 就在此时,少女睁开双眼,单手撑地起身,抹去嘴角血迹,十指交错往后一扯,扯去指节的金丝。 少女握紧血肉模糊的双手,猫身前奔。 下一刹,一枚明亮珠子从她手中飞出,扑向巨龙。 匍匐着的巨龙如遭雷击,颤抖不止,继而几个剧烈翻滚,像是被打烂七寸的蛇。 少女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取出一把剑鞘,鞘口处刻有符篆,此时滋生出锋芒毕露的剑气,巨龙龇牙咧嘴,对剑鞘畏惧不已,它正要调转身躯跑路之际,剑鞘上的剑气已经冲出,巨龙哪里躲得开,被剑气撕裂身躯,它的皮肉全碎了,如流水彻底沉入剑鞘! “剑鞘竟然把巨龙吞噬了?”楚铭睁开眼,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我们还有一个敌人。”少女收起剑鞘,侧了侧脑袋,看了一眼追杀楚铭的魔头。 少女笑道:“敢在傀儡中安放魂魄,不是一般的艺高人胆大,你那主人挺有信心的,你也确实挺忠诚,但你主人应该没有下令要杀我吧?你要杀的人还有闲情逸致躺一会。哎,小咨客,你说这具傀儡怕不怕东阳国的水师啊?” 楚铭站起身,脚底一抹油跑路。 第89章 陆龟湖 魔头战力直线下降,逐渐露出原来面目,青面獠牙,虽然相貌更加恐怖,可整体战力一言难尽。魔头先前吞噬了主人的气血,战力暴涨,气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炼气士获取战力的方式就是蒸发气血,但是那位黑衣炼气士另辟蹊径,用气血来提升傀儡的战力,效果确实极为可观,但总有山穷水尽的一步。 魔头一路追杀,期间楚铭以阳气试图磨灭对方,结果就是魔头依靠主人赏赐的气血来抵御,再后来巨龙的音波攻击几乎要震碎它的魂魄,事实上,它早已捉襟见肘,可是它就如同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哪怕明知任务是死路一条,它也会义无反顾地执行下去。 真是忠心耿耿! 魔头缓缓奔跑,速度不快,和之前完全是天壤之别,楚铭和少女虽然受伤,但是情况要比魔头好上许多,穿行于山林之中,楚铭脸色阴晴不定,看向旁边的少女,小声问道:“巨龙被你解决了?” “解决了!”少女点了点头,神情激动,镇压一头兽王的魂魄对她而言,的确很有成就感,她压低嗓音说道:“偷渡者还没有回来,我们可要快点走,巨龙虽然是我们降服的,但归根结底一开始是属于偷渡者,他很有可能会要回巨龙。” 楚铭无奈道:“我们先逃出生天再说,那个偷渡者不是给了你很多法宝吗?你能不能用出来?” 少女狐疑道:“就傀儡现在的实力,我们赤手空拳就足以解决他,你干嘛要逃?难道是打算寻求水师力量的帮助?” 楚铭试探性问道:“傀儡和主人的联络程度能有多深?” 少女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个不好说,但是这个傀儡存有魂魄,可以和主人使用类似于神意相通的手段,交流通讯毫不受阻,仿佛心有灵犀,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但具体是什么感受,我也不知道。” 楚铭皱了皱眉头,微微加重嗓音问道:“神意相通?傀儡所见所闻,都能被主人知晓?” 少女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 楚铭皮笑肉不笑,“那我们现在岂不是被傀儡的主人监视?” 少女看了一眼前方,平静说道:“前方无路可逃,是一座大湖,本来有八九千水师,但是东阳国不知哪根脑筋抽了,不仅撤去了飞鹰山脉的兵力,就连水师力量也一并削弱,最后仅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水师,差不多有三四千,不过分布在整座湖泊,很是分散,靠近的飞鹰山脉的不过十之一二,可想来那傀儡的主人再强,应该也不敢和这么多水师叫板吧?” 楚铭疑惑道:“难不成水师可以庇护我们,或者说你与水师能攀上关系?” 少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捻动手中的夜明珠,冰冷质感令她受损的经脉一阵清爽,她嘿嘿一笑,但神色很快转为凝重,“这珠子哪来的?你还有多少?” 楚铭满脸不以为意,随口说道:“海里捡的。” “哪座海?”少女不依不饶。 楚铭随口道:“一座比东阳国还要广阔的大海。” “世上哪来这么宽广的海域?” 少女蔼然瞪大眼睛,神色如被戏耍,怒道:“小咨客,你知不知道骗人是会变成过街老鼠的,做咨客最重要的就是注重信誉,撒谎是大忌,除此之外,咨客应该知无不答,言无不尽,而且还要态度热情,说话时要直视我的双眼,这样才能得到小费,不然小心我给你差评。” 楚铭摇头道:“离开了边境,我已经不是你的咨客了。” 楚铭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魔头踪迹,松了一口气,“我给你珠子,你也给我看看那个偷渡者留下的法宝。” —— 飞鹰山脉尽头,连接陆龟大湖,隔着一座断崖。 这座山头顶端,地势终于平坦,草皮缓缓铺开,百花相继争艳。 楚铭与少女并肩站在断崖旁,魔头已经追了上来,步步紧逼,楚铭脚步稍稍向后退去,细碎石子落入崖下。 楚铭眯起眼,先前按照少女所说,这具傀儡应该可以时时刻刻和主人保持联络,虽然傀儡的决定权在于自己,可是魂魄已被驯化,决定权还不是在主人身上? 傀儡已经是强弩之末,主人却不愿召回,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打算孤注一掷,用傀儡的性命拼掉楚铭和少女,二是傀儡的主人就在支援路上,力求傀儡可以多拖延他们一段时间,以便自己到达战场。而且傀儡自始至终都没有退缩迹象,杀人夺宝诚意可见一斑,除此之外,如果黑衣炼气士陷入窘境,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没道理不将傀儡召回,可傀儡从未没有想过后退,由此可见,黑衣炼气士并未被万夫长杀死,甚至可能已经全身而退。 楚铭皱了皱眉头,被追杀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想通了一些答案,例如自己为何会被追杀。 魔头尖叫一声,张大了嘴作势咬人,恐怕此时它心中也多少有些惧怕,但是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后退。 魔头尖声道:“我会替主人杀了你!” 楚铭抽出长刀,心情异常沉重。 魔头以一个诡谲姿态狂奔而来,它现在犹有四臂,可是腋下的双臂已经没有力量提起,随风摇晃,而且正在肉眼可见的萎缩,仿佛是干枯的树苗。 楚铭一刀直出,魔头双手试图抵住刀尖,刀势不得不由竖变横,横抹而去,魔头身体急急撤退,楚铭再一刀向下压去,魔头身形一拧,堪堪避开刀锋,一刀落下陷入地面,楚铭没有急于抽刀,缓缓挪动脚步,竟是拖刀而行! 只是不再是单手刀,而是双手刀。 双手发力,骤然一劈! 刹那沉寂之后,魔头的身体已被拦腰截断。 傀儡并非只是一具躯壳,起码需要禁制或者魂魄控制,表面上禁制魂魄如同大脑,指挥傀儡行动,但更为贴切的说,禁制与魂魄是连接四肢百骸的经脉,所以楚铭不断出刀,每一刀都是用上吃奶的劲,魔头被大卸八块,身体的崩溃已经无法逆转,就算是它的主人来了也救不了它。魔头闭上双眼,禁制连同魂魄一并消散开来。 第90章 炼气士(一) 澄清如镜的陆龟湖湖面上,漂浮着三三两两的楼船,每一艘楼船都搭乘着东阳国的水师力量,鼎盛时军队数量超过三万,但如今并非战时,陆龟湖的常驻水师常年不满万,仅仅只有八九千人而已,最近军方的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不仅撤去了飞鹰山脉的兵力,就连陆龟湖的水师力量也一并削弱。 以至于水师仅仅只有一千出头,陆龟湖承平已久,就连每日的训练量都锐减了不少,水师终日无事,可也不会闲到钓鱼,还需要例行巡视陆龟湖,楚铭放眼望去,肉眼可见的楼船仅仅只有两艘,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百人。 楚铭与少女站在断崖上,脚下就是风平浪静的陆龟湖,起码有三十米高度,直接跳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摔伤。少女不止一次偷渡,该准备的家伙一个不少,她递给楚铭一个铁镐,然后一步跃出断崖,拿铁镐刺入崖壁,缓缓沉下身形,楚铭紧随其后。 “见鬼,你是要带着我投湖自尽吗?”近乎悬空的楚铭身体颤抖了一下。 少女摇头道:“小咨客,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下面有一条小船,是我来时准备的,凭借这条小船足以横渡陆龟湖。你要是水性好,也可以直接游过去,你要是会轻功,甚至可以凌波微步,踏着湖面一步步离开,别忘记带上我就行。” 楚铭白眼道:“我要是会轻功,就直接飞进东阳国了。” 少女轻声道:“小心被火炮打下来。” “东阳国的火器多不多?”楚铭咽了咽唾沫。 少女笑道:“要是没点火器,你以为可以抵挡得住兽潮?” “我们要去哪里?” 楚铭环视四周,断崖下果然有一条小船静静漂浮着,船头绑有一条刺入崖壁的铁链,所以小船始终停在原地,仿佛是等待主人归来的坐骑。楚铭跳上小船之后,察觉到不大对劲的地方,瞪眼道:“明明还有其他路可走!明明还有其他路可走!你为什么要当着水师的面离开?你为什么要当着水师的面离开?难道是怕水师不知道我们是偷渡者?!难道是怕水师不知道我们是偷渡者?!” “臭咨客,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少女被吓到了,差点失足滚入湖中,冷哼道:“实不相瞒,这边的水师我认识,不然我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船停到断崖下,你放心好了,水师不会为难我们的,甚至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先去水师那边待一会比较安全,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会让水师帮你出头的。” “我不一样!我不一样!”楚铭急得跳脚,“边境驻军追杀我,水师肯定也是一丘之貉,我要是上了他们的贼船,可能会被喂鱼,就跟那个飞禽之王一样!” 少女皱起眉头,伸出一手触碰楚铭的额头,嘀咕道:“你是不是惊吓过度了,怎么语无伦次的?” 楚铭稍稍冷静下来,拍开少女的手臂,也不再大惊小怪,因为他人生地不熟,就算刻意绕开东阳国的水师又能怎样?之后该去哪里?楚铭默默分析局势,互市大屠杀并非是针对某个人,这场屠杀的性质根本就是无差别,所以楚铭并未受到军方的针对,所以水师没有理由为难他,除非他的名字与相貌出现在了通缉榜上。 但是这怎么可能? 楚铭可是大大的良民! 但楚铭不得不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边境当然不能再待下去,谁知道边境驻军会不会再次举起屠刀?更不可能返回珊瑚海,太远了,楚铭没有阴兵护送,板上钉钉要死在半路。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可去的地方? 少女捻起楚铭从珊瑚海带来的夜明珠,自顾自说道:“夜明珠一般以重量见长,五六两重的夜明珠就是稀有了,十两往上的更是价值连城,可你这颗珠子怕是半两都没有,只是我试过材质,很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原石,我曾见过一颗天外陨石雕刻而成的夜明珠,有种种法力加持,但仅论坚韧程度,可能还真比不上你的这颗夜明珠。” 楚铭笑道:“这颗珠子还能萃取日月精华呢。” 少女惊讶道:“真的假的?” 楚铭一本正经道:“做咨客的,打死也不会骗人,我这点道德节操还是有的。” 少女咧嘴一笑,笑眯眯问道:“珠子给我成不成?” 楚铭语重心长道:“给你可以,但是要记住财不外露的道理,更不要把珠子拿出来炫耀,不然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那个魔头之所以追杀我,可能就是因为我身怀重宝的原因。” 少女笑得更加开心了,“你这个人真有趣,不会再有第二个比你有趣的咨客了。” 楚铭摸了摸鼻子,此时一叶扁舟般的小船已经靠向庞大如山的楼船,一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水手扔下绳索,供楚铭与少女攀爬而上,少女松了一口气,但是楚铭要比之前更加紧张,对东阳国的军队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少女打头阵爬上楼船,楚铭也不好畏畏缩缩。少女登船之后,不忘拉着楚铭一起跳入甲板。 水手直勾勾盯着少女,质问道:“姑奶奶,你是不是偷渡了?” “没有!” “那为什么要大晚上离开?” “因为我是个夜猫子。” “你带回的这个男孩是谁?” “我的朋友。” “真的?” “还能有假?” 水手对少女无可奈何,意味深长道:“最近时局有点乱,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国内,千万不要走出飞鹰山脉,不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少女试探性问道:“不是刚刚开放互市吗,有边境驻军维持秩序,怎么可能乱的起来?” 水手压低嗓音道:“听说互市上有土匪袭击,死了不少人,就连边境驻军都有伤亡,难不成你去互市了?” 楚铭皮笑肉不笑,哪个土匪有胆量光明正大地袭击边境驻军?紫荒虽然人才济济,但是这种人还真没有。可水手眼神认真,并无撒谎的嫌疑,难不成土匪袭击是边境驻军放出的消息?也对,谁会承认自己的累累罪行? 少女好奇问道:“问你个事情,为何飞鹰山脉的兵力会被撤去?” 水手愣了一下,僵硬转过身,显然不愿回答少女的问题,事实上,他对少女的身份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以旅人的身份来到边境,体验帝国南部的风土人情,观赏帝国的大好江山,不过当地县令嘱托水师要帮忙照顾她。 水师知道她的来头不小,也不敢怠慢,热烈欢迎她来陆龟湖钓鱼游泳,甚至还可能观看水师演练,但是少女一点都不安分,不知道哪天就趁着夜色离开了,水师对此无可奈何,也不能限制少女的人身自由,只能叮嘱一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少女不敢跟水师坦白自己的偷渡壮举,不然仅此一项罪名,就足以让她锒铛入狱,吃上几年乃至是几十年的国家饭。少女虽然至今安然无恙,并未被制裁,但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要是哪天偷渡被抓个正着,岂不是羞死人?水师也想送走这个不安分的少女,语重心长道:“飞鹰山脉兵力空虚,正是匪人作乱之际,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这里了,由我们来送你离开。” 少女故作不情愿,勉勉强强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楚铭捏着少女的衣角,压低嗓音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少女回答道:“东阳国。” 楚铭冷嘲热讽道:“紫荒不是被你们收入版图了吗?所以紫荒也是东阳国的辖区喽,难不成你要带我重返边境?” 少女笑问道:“你当真了?” 楚铭一板一眼道:“东阳国将紫荒纳入版图,可没有经过兽王们的同意。” “这就对了。”少女刻意压低嗓音,以免有人偷听,“所以紫荒根本就不属于东阳国,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 这艘楼船开始转向,数十个水手纷纷来到甲板上,控制船舵的运行轨迹,但是就在此时,黑衣炼气士已经追杀而来,为了楚铭披着的那件兽袍,他已经损失一个傀儡,哪里可能轻易善罢甘休?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楚铭! 楚铭身上的兽袍是由鬼魅亲手制成,蕴含纯阳之力,适合滋养经脉,黑衣炼气士心动了,为此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但是没有想到情况如此棘手,赔了一具傀儡不说,楚铭甚至还得到了东阳国水师的庇护! 黑衣炼气士瞪大双眼,情况变换之快,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整个人如鱼跃入陆龟湖,脚尖划开湖面,他激发而出的气血注入陆龟湖,湖水深处骤然之间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楚铭所在的楼船瞬间被卷入水下,水手们开始尖叫起来,仿佛误入海洋涡旋,随时都有可能船毁人亡! 楚铭扭头看了一眼黑衣炼气士,咬牙切齿,更震惊于黑衣炼气士的实力,要比自己强上数倍不止,甚至连万夫长都杀不死这个炼气士!黑衣炼气士凭借被楚铭毁去的傀儡,一路追杀至此,楚铭已经无路可逃,身旁的少女双眼湿润,泪水滑入她天鹅一般的颈部。 楚铭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她的情绪,面色变得有些烦躁。哭有什么用?要是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楚铭早就哭了,从被边境驻军追杀的那一刻到陆龟湖,一路上哭得天昏地暗,最好能用哭声唤回返回地府的阴兵。 黑衣炼气士不走寻常路,用气血以及自己的生命力培养傀儡,他体内满是淤血,常年游走于乱葬岗,更是让他的体质变得阴寒如亡魂,当他的气血注入湖泊,不仅搅动万顷湖水,而且还有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湖面更是出现结冰迹象! 楼船并未沉入湖底,反而对抗漩涡释放的吸力,扭动出了一个微妙弧度,微微翘起浮出水面,已经脱离了危险时期!水手们纷纷拿出武器,不仅有刀剑,而且还有杀伤力惊人的火器。黑衣炼气士气血薄弱,而炼气士获取战力的方式就是蒸发气血,理论上说,气血越是浑厚,炼气士的战力就越是强大,越是持久,这个道理众所周知。 黑衣炼气士选择的极端方式,注定让他无法像其他炼气士那样战力稳定,气血蒸发殆尽之后,他的战力将一落千丈,连普通人都不如,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再拖下去甚至可能死在陆龟湖! 楚铭所在的楼船已经被炼气士的气血冰封,更确切的说,湖面已经结冰,楼船底部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湖水渗入甲板,楼船本身的吃水程度就已经陷入湖泊一丈以下,湖泊结冰之后,楼船已经与附近冰层融为一体,以一个“半身没入冰面”的诡谲姿态静止不动。 楼船仿佛半身不遂,不得不安静栖息,隐隐约约竟有孤岛之感。 黑衣炼气士狂奔过来,在他身后还有三个傀儡,在凝固的湖面上踩踏出清脆的脚步声,楚铭没有想到他的胆量如此之大,竟然连东阳国的正规军队都不害怕。水手们议论纷纷,感受到了大难临头的危险,神情甚是激动,“完蛋了,楼船好像陷入淤泥内,动也动不了,也沉不下去,更诡异的是楼船翘起来了,我们失去了重力平衡!连站都站不稳,根本无法安装火炮!敌人一上来就将我们制服了。” “不管甲板怎么倾斜,我们都要克服困难!水性好的人想办法平衡楼船,剩下的人去取火炮,要是不把敌人炸死,死的就是我们。” “我们的战友就在附近巡视,但是赶来支援还需要一时半会的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用不了火炮就用袖箭,袖箭压根没有一点后坐力,你们要是压不稳,就别厚着脸皮活着了,直接投湖喂鱼好了。” “该死的偷渡者,难道是互市不顺,拿我们来泄恨?哼,你以为我们这些水手好欺负?!” 水手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恐惧反而很少,东阳国的军队的确是不容小觑。水手们持着袖箭靠在船舷上,弹簧扣动声绵绵不绝,铺天盖地的箭矢被投掷而出,就连云层都仿佛被撕裂了,攻势密集可以想象,但黑衣炼气士怡然不惧,身形辗转腾挪,箭矢掠过从他的身旁掠过,湖面被刺出无数水花,与冰屑一同飘向高空。 冤有头债有主。楚铭一咬牙跳下楼船,黑衣炼气士双眼放光,冷笑道:“老子刚刚打退一名万夫长,还会怕几百个水师?你想借助水师庇护,老子非要把你揪出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楚铭猫腰狂奔,快如离弦之箭,水手们的攻势范围有意避开楚铭,同时集中黑衣炼气士,无形中形成令人防不胜防的火力压制,此消彼长之下,黑衣炼气士的状态将会更加乏力!楚铭在珊瑚海待了将近一年时间,修炼控水之术,仅论水性,甚至胜过东阳国的水师,干脆破开浮冰遁入湖泊深处,黑衣炼气士追了下去,然后他就疼得眼泪直流! 因为水遁会被湖水挤压,承受无形压力,全身如被灌满了铅,移动动作更加缓慢,而袖箭可以刺破湖水十米深度!所以黑衣炼气士潜入水中,就很难避开黑压压的箭矢,而仅剩下的三个傀儡对水性一窍不通! 他不得不浮上来,仿佛成了一只刺猬,鲜血顺着箭头缓缓流出,他双眼瞳孔带着猩红,步伐踉踉跄跄,但是脚步非但没有放缓,反而每一步都能踩碎冰层! 炼气士注意到楚铭身上的兽袍已经消失不见,皱了皱眉头,他此行就是为了那件兽袍而来。 因为他想浪子回头金不换,要知道修炼到一定境界的炼气士,气血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至于每时每刻都在蒸发气血,每时每刻都能保持巅峰战力,不会有衰弱迹象。可他体内的淤血反而比气血更加厚重,五脏六腑都显得死气沉沉,要想化去沉淀多年的淤血,变回一个正常的炼气士,就必须寻找纯阳之物慢慢溶解皮肤深层的淤血。鬼魅为楚铭制作的兽袍有天然的效果,这本来是以防龙王之身夺舍后的反噬,结果招来灾祸。 楚铭算是明白了鬼魅的良苦用心,一件兽袍就能被人追杀,要是珊瑚海的宝贝都被楚铭带回,动了杀心的人估计可以绕着东阳国走上一圈。 黑衣炼气士开始节省体力,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数十年游走乱葬岗,已是让他的气血死气沉沉,再生能力格外之差,所以他不敢任凭自身气血流逝。 —— (这章改了四个小时,基本上等于重写,肯定有错别字,大家帮忙捉虫) 第91章 炼气士(二) 黑衣炼气士死死咬住楚铭的身形,穷追不舍,而且有意将他撵向湖畔。水师的火力覆盖已经笼罩不到楚铭所在的区域了,偏偏黑衣炼气士就在楚铭身后,使得楚铭无法掉头转向,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楚铭不仅仅只有黑衣炼气士一个敌人,还有三个傀儡,以不同的方位追来,楚铭的躲避空间已经所剩无几,十指默默捻动着夜明珠,随时准备反击。生性谨慎的黑衣炼气士不愿去打头阵,于是让三个傀儡代劳,楚铭不愿被消耗体力,用他锻气圆满的修为催动珠子,再加上爆发出的求生欲望,珠子的威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直接撞碎一具傀儡的胸膛! 黑衣炼气士悲痛得哀嚎起来,傀儡是他用自身气血培育而成,而且还花了几十年时间,付出的心血精力难以想象,所以傀儡无异于是他的亲生孩子,但是楚铭已经毁去两具傀儡,炼气士的心脏都在滴血。 黑衣炼气士一提速,直接抓住楚铭的后背,出乎意料的是楚铭穿着甲胄,而且是边境驻军的铠甲,坚韧得令人发指,号称筑基修士都难以摧破!楚铭已经试验过,凭借自己的全力一击,甚至不能在甲胄上砸裂出一道缝隙。 黑衣炼气士的五指与楚铭背后的甲胄擦出一连串火花,炙热的鲜血也迸溅出来,楚铭的脊椎出现火辣辣的疼痛,黑衣炼气士颤抖着缩回手,双方都有受伤,黑衣炼气士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已经掌握了先手,但是依然未能取得最终胜利。 黑衣炼气士虽然病恹恹的,但是力量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楚铭保命的铠甲碎开了,一大片区域支离破碎,仿佛变成了龙的鳞甲,带着藕断丝连的鲜血摇晃着落入湖面,澄清如镜的湖水绽放出一抹猩红。 黑夜炼气士不用看也知道指甲已经脱落,但他不愿放手,反而加重劲道,压迫楚铭的伤口裂开,并且将他提起来!楚铭仿佛被触动逆鳞,咬着牙转身,双臂青筋暴起,一刀刺入炼气士的胸膛,刀尖甚至透过后背! 这一刀被楚铭藏入袖中,藏得十分隐蔽,楚铭一直都在寻找逆转胜负的机会,这一刀足以造成致命伤,楚铭自认为表现得已经足够好,但是黑衣炼气士并未死去,只是嘴角隐隐渗出血迹而已,他的生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顽强,甚至还将楚铭提在半空,仿佛想要将他撕碎! 楚铭以刀柄为支撑点,双腿踩住炼气士的左右肩膀,脚底一发力,身形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刺入炼气士胸膛的长刀也被他一并拔出,不忘转动刀势,最大程度伤害黑衣炼气士。楚铭顺势回到水师的火力覆盖区域,本以为黑衣炼气士会知难而退,但是他再度冲了过来,浑身上下都透着视死如归的魄力! 楚铭心一横,不仅没有躲避,反而闪电伸出双手,率先抓住炼气士的手腕,然后打算将他扔入湖底,但是炼气士不按常理出招,身子一轻,旋转着飞上高空,楚铭因为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也被带了上去,等到楚铭反应过来时,已经飞出数百米来到湖畔处。炼气士张嘴一吐,一柄飞剑贴着楚铭的脸颊划过,最后刺入锁骨处,楚铭顿时不寒而栗,疼痛反而很小。 炼气士冷冷道:“就算是水师也救不了你。” “我也没打算让他们救!” 楚铭终于舍得松手,身形向下坠去的同时,抛出鬼魅所赠的兽袍,在半空舒展如云朵,炼气士一头撞了上去,他的身体被兽袍裹住,狼狈而滑稽,兽袍自带的灼热气息,更是让他全身皮肤瞬间溃烂!但是他哈哈大笑起来,皇天不负苦心人有心人,终于还是让他得到兽袍! 他的身体阴阳失衡,体质寒冷如地府阴兵,要是按照原来的方法继续修炼下去,不仅战力难以提高,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暴毙,故而他的本意上更偏向于悬崖勒马,成为一名气血旺盛的正常炼气士。 但是想要磨去积年累月从乱葬岗、古战场上沾染的阴气,何其艰难,相当于他要在修行之路上从头来过,而且过程必定十分痛苦,可他有这个壮士断腕的决心,不过需要外物帮助。兽袍上的炙热气息本就适合温养经脉,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效果只会更加明显。 炼气士笑眯眯问道:“兽袍可是好宝贝,还有夜明珠也相当不凡,是从哪来的?你老老实实回答,身上还有没有宝贝?要是没有的话,就别怪我杀你。” 炼气士在互市上惨遭万夫长追杀,损失惨重,当然要补补血,不然这一趟真是亏到姥姥家了。但是楚铭已经潜入湖底,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炼气士深吸一口气,缓缓卸下蒸发出烟雾的兽袍,他的皮肤一片通红,他跳入湖水之中降温,楚铭终究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他甚至能从万夫长手中逃出生天,区区一个楚铭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已经全身乏力,四肢酸痛,要想追上楚铭也不轻松,毕竟还有水师掩护楚铭。炼气士环视四周,并未捕捉到楚铭的身影,仿佛人间蒸发了,炼气士虽然已经头晕目眩,但是不会轻易中技,楚铭并未按照他设想的方向逃跑,去寻求水师的帮助,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藏匿的位置与湖畔靠的很近,上方就是断崖! 楚铭的锁骨被飞剑划破之后,渗出淡淡的血迹,想要瞒天过海难上加难。炼气士面露冷笑,要是楚铭寻求的庇护或许能够取得一线生机,但自作聪明只能是死路一条,炼气士全身气血大盛,但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虚弱。 楚铭破开海面,沿着断崖攀爬而上,好似一只寻找猎物的蜘蛛,在陡峭的崖壁上如履平地,但是炼气士的速度只会更快,当楚铭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没有把后背留给敌人,侧过身,脚尖勾着崖壁上突出的石块,双手竖起护住面庞,炼气士只是简简单单递出一拳,但是楚铭的身体直接陷入崖壁! 楚铭双臂变得软绵绵,但是并未放下,炼气士面无表情称赞道:“你逃过了边境驻军的追杀,逃到了飞鹰山脉,还能从我手中坚持这么久,输得很光荣。” 楚铭身形前倾,强行离开后背砸出的人形大坑,但也仅此而已,炼气士冷笑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炼气士突然扭过头,因为音爆声已经传来,意味着东阳国的水师动用了火炮,炼气士大感意外,要知道楚铭还在打击区域,难不成东阳国的水师杀红了眼?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天穹亮了起来,仿佛有成群流星飞过,崖壁瞬间就被炸毁,成千上万的巨石坍塌下来,跌入湖中,水面上有一重重浪涛冲天而起,楚铭与炼气士的身影贴着崖壁翻滚倒下,然后再也不曾出现,水师的重型杀伤武器摧毁了山脉的生机,如今只能看见满目疮痍的土地,漆黑的泥土与若隐若现火星,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水手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并未出现人员伤亡,至于楚铭的性命根本就不值得关心,少女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她根本无法阻止水师的轰炸,甚至就连救援的欲望都没有,待在楼船上冷眼旁观,毕竟谁知道炼气士有没有死,谁愿意冒着天大的危险救援楚铭,要是炼气士诈尸,损失谁来承担? 水手们好言相劝道:“再等等,湖面都还没有冷却下来,没必要急着下去,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热热身,万一湖泊下有危险就麻烦了。” 断崖的坍塌尚未结束,巨大的石块带着战争的气息坠入湖泊,少女透过水面看不见任何物体,但是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 (这一章和下几章都是重写,八点钟以后发不了,所以现在发了,之后再改) 第92章 火声 楚铭与少女湿漉漉来到东阳国的边境城池,黑衣炼气士已经死了,当灿烂如流星的火炮吸来,断崖瞬间倒塌,碎石铺天盖地砸落在楚铭与炼气士的头顶,根本没有躲避空间,两人都是第一时间昏死过去,以头破血流的姿态飘飘然沉入湖泊,以陆龟湖水师的尿性,恐怕直到楚铭呛水而死,他们都不会来打捞施救,还是少女奋不顾身拖着楚铭离开,不然已经魂归陆龟湖了,楚铭一想到就不寒而栗,这也死的太憋屈了。 楚铭一阵头晕目眩,少女柔声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楚铭笑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因为你压根就没有说过,放心好了,我还没有失忆。” 少女语重心长道:“总感觉你变得傻乎乎的,之前说话语无伦次,现在好上了一些。” 楚铭无奈道:“之前心绪跳动猛烈,想到什么说什么,差点泡死在陆龟湖之后,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少女好奇问道:“之后你要去哪?” 楚铭皱眉道:“飞鹰山脉虽然没有兵力驻守,但我肯定是不会回去的,紫荒不知有多乱,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进入东阳国避避风头,听说你们这的房价很贵,真的假的?” 少女好为人师道:“房价不贵,地价才贵,在北方的房屋甚至可以白送,因为草原部落时常南下劫掠,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愿待在北方边境,以此躲避草原部落的屠刀,但是这样一来,帝国以北的广阔疆域就会拱手让人,所以必须填充人口,为了鼓励南人北迁,优惠政策可是一点不少,比如在北方住满十年二十年,朝廷就会发房送地。至于南方边境,最近也不太平,时常有兽王犯境,当地百姓已经逃之夭夭,留下的人少之又少,俨然是乱世光景。所以你我一路上见到的房屋,大多已经没人居住,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了,去借宿一宿也是可以的。” 楚铭望向远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少女扭头看了一眼,渍渍道:“那座府邸的主人绝不一般,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据我所知,只要透着纸醉金迷气息的府邸,都是商人的财产,用于出入边境时停顿休息的住所,平日不一定有人,更何况兽潮爆发后,局势大大不如之前,商人绝不可能出行边境,这些宅子只能抛弃售卖,只是因为靠近兽潮的原因,好像无形中变成了凶宅,价格自然大跌,甚至就算送人也不要,所以就从凶宅变成了空宅,我为了印证这一点,在路上闯了好几个宅子,里面都没有人。” “但是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商人聪明得很,知道请人镇守自己的空闲宅子。要知道军方与商人的关系很好,所以能够搞来制备军械,而且还是甲等品质,铠甲坚不可摧,刀剑削铁如泥,堪称神兵利器。商人腰缠万贯,养活几十个私军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给他们配上制备军械更是绰绰有余,所以你要是想借宿,千万别选金碧辉煌的那类,因为里面很可能有商人的私军镇守。” 楚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解释得如此详细,我看你有当咨客的潜力。” 少女摇头道:“我年龄小,不能当咨客。” 确实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而立之年后才能应聘咨客,因为这个年纪开始成熟稳重,而且积攒了人脉与资源,按照管理,商队聘请的咨客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要知道咨客与雇主自相残杀的例子数不胜数,这种关系最为防不胜防。有不少咨客谋财害命,杀人越货,也有商人觊觎咨客的财产,草菅人命。如此一来,反而是烂好人容易当上咨客,精通人情世故的精明人反而会被抛弃,楚铭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当上咨客。 楚铭挠头道:“规矩有的时候不重要,我年龄与你差不多,不是已经当上咨客了吗?” 少女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我倚重你。” “不对。”楚铭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指着少女的鼻子,“你有压榨童工的嫌疑!” 少女愣了,“东阳国的确有这么一条律法,但童工仅限于六岁以下,难不成你今年不满六岁?” 楚铭明白自己丢人现眼,也不再说话,少女兴致勃勃道:“听说商人出资在边境上搭建宫殿,真的假的?” 楚铭叹息道:“可惜已经毁于兽潮之中了,据说宫殿是由数十名富商巨贾共同出资打造,而且还是最富可敌国的那一批,敢建造在边境这等穷山恶水上,就要做好被劫匪抢掠的准备,但是从未有过被盗的例子。因为不仅有阵法守护,还有大量兵卒轮流镇守,真要遇到危险,军方那边还会派兵支援,对商人优待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边境上的匪人惧是亡命之徒,视十余万驻军如无物,频频劫掠城池,首当其冲下手的就是商人的住宅,掠夺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但是边境上堂而皇之建造的宫殿始终毫发无损,防守之严密可见一斑。” 少女试探性问道:“你可知边境驻军为何会帮助商人?” 楚铭一板一眼道:“因为商人出了军费。” “那是以前的事了。”少女轻轻叹息一声,“紫荒没有开拓价值,所以始终不会被战火蔓延,精明的商人认为紫荒是一个避难之地,希望有朝一日乱世爆发,他们可以遁入紫荒避难,但是兽潮爆发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紫荒是何等危险,商人已经整整两年不曾出行边境,军费也已经断掉,相信不要多久,边境驻军就会裁军,你所说的互市屠杀,不知道与这个有没有关系。” 楚铭皱起眉头,要知道商人每年所提供的军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这也是朝廷默认商人与军方勾结的原因。一旦失去这笔军费,对整个局势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军队数量板上钉钉会削减,虽然仍旧能够守住边境城池,可紫荒是为了宣扬国威才纳入版图的,裁减兵力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楚铭转头看了一眼边境,默默为其余难民祈福。 第93章 客栈 边境重镇乃是军事要塞,镇守兵力之多远超想象,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军队,但是并未设置关隘,深夜也不会关上城门,进出城池只需登记名字即可,楚铭谈不上做贼心虚,只是免不得一路担惊受怕,而且还有几分诧异,他拜锦衣老者为师,老师曾不止一次介绍过东阳国的风土人情,楚铭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个帝国也算是有一个粗略的了解,知道边境施行宵禁制度,就连与千夫长万夫长称兄道弟的商人,都不能夜间出行,不然可能会被当成可疑人员当街射杀。 楚铭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少女解释道:“因为拥有飞行能力的兽王会犯境,欺负边境上的老百姓,军方会第一时间传递兽王压境而来的消息,所以老百姓有足够的时间逃跑,要是这个时候还讲规则秩序,那浪费的是救命的时间,哪怕是封疆大吏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们可以自由出入各处城池,只是要小心一些,要是被当成可疑人员就糟了。” 楚铭惊讶道:“原来如此。” “兽王在哪?兽王在哪?”楚铭变得惊疑不定,想想自己在珊瑚海战场的所作所为,不知得罪了多少兽王,之后借着地府阴兵消灭兽潮,已经触怒整个凶兽界,万一要是被报复了该怎么办? “你能不能稳重一点,我也害怕!”少女轻轻推了一下楚铭,一本正经道:“兽王不是死的,是活的,会到处飞来飞去,行踪不定,说不定兽王正在朝着我们飞来,也有可能去了其他地方,我们会不会碰见兽王全看运气,你喊得这么大声,万一把兽王惹来了怎么办?!” 楚铭安静下来,话锋一转问道:“兽王为何会直接绕过边境驻军?” “欺软怕硬呗。”少女跺了跺脚,“紫荒的边境驻军可是这天底下最强的军队之一,消灭一头兽王也仅仅只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兽王不会招惹边境驻军,直接去寻找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还有一些缺德之人去紫荒寻宝,结果得罪了兽王,就去寻求边境驻军的帮助,把兽王引进边境城池,引入东阳国的势力范围,这样一来,边境驻军就不得不斩杀兽王,估计边境驻军杀人的心都有了,要想斩杀一头兽王,少说都要牺牲几百人,关键是这兽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本来不用有这个损失的,那些缺德之人不知害死了多少保家卫国的军人。” 楚铭又想起了神仙姐姐,她宁愿带着女儿一同赴死,也不愿拖累边境驻军,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个觉悟,反而唯恐天下不乱,正是因为有他们,东阳国的边境百姓,这两年才会过得苦不堪言。楚铭好奇问道:“我们到哪了?” 少女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自顾自道:“我们走出陆龟湖已经有几百里路程,如今在西南一带,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但肯定比你要好上许多,所以从此以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咨客,报酬嘛,夜明珠就行,你要是有钱还可以给点小费。” 楚铭无奈道:“我身上也没有别的值钱东西了。” 少女故作无辜道:“我也不想占你便宜的,但凡有点铜钱,我都不会收你的夜明珠。” 楚铭笑道:“我拿夜明珠去换铜钱成不成?” 少女满脸写着“你不识好歹”。 楚铭叹气道:“但是你年龄太小,当不了咨客。” 少女冷哼道:“这世道的咨客,十个有九个都是骗钱的,还有一个是害命的,你真的要拒绝我?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要好好考虑。” 楚铭满脸的不情愿,少女笑道:“你先摆架子,假装拒绝我,我好好配合就是,要不要抱着你的大腿求你光顾我的生意?” “这倒不至于。”楚铭重重咳嗽一声,递给少女一颗夜明珠,轻声道:“只是感到有些不适应,毕竟不久之前,我是咨客你是雇主,身份转变得也忒快了一些。”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少女笑嘻嘻接过夜明珠。 少女用牙齿咬着夜明珠,仿佛是在验货。楚铭平静道:“夜明珠吸收天地灵气,还有大自然的元素,我曾见过珠子吞噬火焰还有雷霆,甚至狂风也能被珠子吸收,带在身边对修炼有好处。” “真的假的?有时间再去确认一下。”少女收起夜明珠,就此踏上北上之路,两人的关系渐渐升温,交谈的话题更多了不少,楚铭得知她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灵枫谷’的宗门,这个宗门号称是天下第一大宗,足足有两万弟子,楚铭对此并无兴趣,只想避避风头,等到自己晋升筑基之后返回珊瑚海,然后叫上阴兵报了互市之仇,再杀进东阳国登基称帝?但阴兵愿不愿意听自己调遣还是另外一回事。 楚铭还知道少女有朋友从北方而来,再有几天工夫就可以碰面,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交谈。这一天,楚铭与少女走在街道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映入眼帘的是黑云压城的景象,空中还有一头学舌鹦鹉飞掠而过,念念有词道:“兽王犯境,快速撤离!兽王犯境,快速撤离!兽王犯境,快速撤离!” 鹦鹉的声音震耳欲聋,哪怕隔着方圆数里都能听见,少女深知作为咨客的本分,贴心说道:“这是军方饲养的传讯灵禽,与商人的指路游隼没有多大区别,主要是灵禽会替军方传递消息,声音响彻边境数百城池,等等......兽王杀到我们这边了?!” 两人已经离开边境五六百里,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遇见犯境兽王,试想一下,东阳国的层层防线都被杀穿,兽王如入无人之境,这可以让十余万边境驻军颜面扫地! 街道上的居民无动于衷,似乎习以为常,事实上,这条街道空空荡荡,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三百人而已,大多是老弱病残,对兽王犯境的消息已经麻木,他们当然想逃,但是逃跑的花费由谁来出?田地要不要耕种?他们又该去哪里? “不用担心,只要知道兽王的位置,我们就可以避开!”少女故作镇定。 楚铭皱眉道:“你是不是忘了,兽王是可以随时随地移动的,所以只能寄希望兽王不要经过我们这处区域。” 少女提议道:“要不我们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起来最多只有四十岁,但是他白发苍苍,面庞却无衰老痕迹,他每一步都走得仙风道骨,声音更是蕴含一种磁性:“二位要是害怕兽王,可以与贫道结伴而行,贫道姓刘,早在十多年前就被册封为真人,生平只喜欢做两件事,一个是助人为乐,一个是降妖除魔。” 道人左手持剑右手拿刀,背着一杆道门战旗。少女试探性问道:“真人要去哪里?” 道人淡淡道:“斩杀兽王,除魔卫道。” 少女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瞪眼道:“刘真人尽管去,只是我们两个帮不上忙,最多就是把自己当做食物献给兽王,看看能不能把它撑死。” 道人哈哈笑道:“贫僧的确是为了斩杀兽王而来,但是还未等到时机,更确切的说,贫道是来帮助边境驻军的,等军队把兽王包围,贫道再去献上一份力,与军队一同围剿兽王,不仅是贫道,江湖各界的有识之士都来了,就在前面的客栈待着,都是道上的高手,平日想见一面都难,如今只要两位花上一点银子,买下几桌好酒好菜,就可以交个朋友。有我们在,就算犯境兽王来了,也可以保证二位的人身安全。” 少女懂了,每当边境驻军围剿犯境凶兽,就会有不计其数的英雄好汉前来帮忙,大多是江湖人士,只要能够帮上忙,事后会得到边境驻军的重谢,甚至被请入军营好吃好喝供奉起来,东阳国的百姓也会将这些人当成英雄。 但是其中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军队先上,他们才肯出力。军队不在现场,他们表现得再好有什么用?再者,没有军队的帮忙,他们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斩杀一头兽王。 少女更加震惊了,“兽王都已经深入到这个区域,难道边境驻军还没来?” 道人无奈道:“应该快了,我们也在等。” 楚铭面露冷笑,堂堂边境驻军在互市上杀得天昏地暗,人头滚滚,却连一头凶兽都赶不跑? 少女面色复杂,她知道眼前这个道门真人是来蹭饭的,江湖人士大多不靠谱,尤其是这种没架子的,看似善解人意,其实很有坑蒙拐骗的天赋。但是人多力量大,与江湖人士抱团取暖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只是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也好,于是她跟着道人走向前方的客栈。 客栈内挤满了江湖人士,兽王就在附近,只要军队一来,他们就打算跟上大部队与兽王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在此之前,他们绝不可能去打头阵,不然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江湖人士对于喝酒要花的钱并不吝啬,只是行头打扮有些寒酸,仅论身家,他们也就勉强比街头混混阔绰一些,连一个正当的经济来源都没有,却妄想与边境驻军一同屠杀兽王,一战成名。 但是话说回来,有勇气与兽王为敌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客栈的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妻女子嗣已经一一离他而去,从此他一人独守这座客栈,本来还雇了两个小二帮忙,可是已经因为兽王犯境而辞职离开,老人固执地留在客栈,一来他已经上了年纪,不便长途跋涉,二来他在别处也没有房产,与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更是可有可无,干脆留下来听天由命,最糟糕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说来好笑,关于兽王犯境的消息,老人已经听过不下十次,甚至亲眼看见兽王从头顶飞过,但他依然安然无恙,他自嘲是自己的命太苦了,就连一头畜生都舍不得杀他。自从兽潮爆发之后,老人的客栈就生意惨淡,本来每天都可以招待出行边境的商人,赚得盆满钵满,可商人的利益已经随着这场兽潮而灰飞烟灭,自然也不会再去照顾老人的生意。 直到一伙江湖人士大驾光临,说自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来,能不能免单,老人笑着说等他们把兽王杀了之后,本店的酒菜一定给打个九折,还会免费赠送咸菜与开水。江湖人士对这个守财迷嗤之以鼻,但是方圆数十里仅此一家客栈,江湖人士虽然可以霸占无人居住的房屋,可要是让边境驻军看到了,还会请这群擅闯民宅的人帮忙? 所以最佳的选择还是入住客栈,无非就是花花钱而已,行走江湖哪有不花钱的?当然有人请客最好。 道人推了推少女,示意她去结账,少女倒也没有反抗,楚铭心想这不就是冤大头吗,但是少女财力浑厚,以一掷千金的魄力结算江湖人士最近的花费,就连吝啬的店老板都流露出一抹笑意,在场的江湖人士随即爆发出一连串的掌声,道人沉声道:“俗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姑娘对我们如此大方,我们的义气也绝不会少,要是有人对姑娘不利,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姑娘!” 少女笑道:“何必这么见外,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连兽王都不怕,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感谢还来不及。” 江湖人士一个个飘飘然如要上天,店老板有些无地自容,一咬牙送上开水与咸菜。 少女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落座,试探性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把兽王赶跑?” 江湖人士纷纷咳嗽一声,少女的问题无疑是一张催命符。道人一本正经说道:“据贫道所知,大凶是一头雷兽饕餮,强大得匪夷所思,就连大名鼎鼎的雷家都对付不了,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也是雷家自作自受,甚至可以说是死有余辜,因为正是雷家将大凶引入国内,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祸。” “饕餮?雷兽?”楚铭震惊了,“我们附近有一头饕餮?!” 道人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你们大可以放心,因为这头饕餮有雷家纠缠,只等着军队支援过来,我们就一起灭杀了大凶!” 楚铭欲哭无泪,“雷家是什么?” 少女小声道:“雷家可是为数不多的修仙世家,这个家族掌控着雷元素之力,修炼雷属功法,将来可以直接飞升,跳过被天雷劈的过程,所以这个家族的强者很多,在国内享有很高的威望。没想到他们也去紫荒寻宝了,还将饕餮这种太古遗种也招惹过来,这简直是太糟糕了,要是那头饕餮发怒,毁灭几座城池还不是轻而易举?” 道人也对雷家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冷哼道:“这个雷家还算有点良心,没有临阵脱逃,现在还在对付大凶,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要是雷家一走了之,就没有人会去对付大凶了。” 少女皱眉道:“难道边境驻军没有去帮雷家?” 道人哈哈笑道:“你以为军方是冤大头?饕餮为何会闯入边境?这全是雷家的责任,当然也该由雷家承担,朝廷怎么可能急着帮别人擦屁股?雷家也已经付出了一定代价,听说他们为了消灭这个大凶,不惜倾尽家族之力,雷家族人不知死了多少。我们刚刚外出探查过,饕餮已经被雷家镇压在一座山脉之中,也不知雷家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位牛脸大汉冷笑道:“当然不能,雷家要是有这个本事,饕餮早就死了。我们都曾看到过雷家的子弟去往边境寻求军队的帮忙,但是军方未必愿意搭理他们,犯境兽王何止一头,军力短缺,哪里忙得过来?我们恐怕等不到军队了,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要不去看看雷家那边需不需要帮助?” “你去帮雷家,雷家又能给你什么?!”一位娇滴滴的妇人站起了身,缓步离开客栈,“雷家顶多只是一个修仙世家,虽然有许多功法神通,但是从来不会传给外人,所以你就算帮雷家解决了饕餮,雷家也不会给你应有的报酬。再说了,雷家已是自身难保,将兽王引入国内,你可知是什么罪?要被诛九族的!奉劝你们一句,不要与雷家扯上关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道人轻轻叹息一声,兽潮爆发以后,一旦凶兽入侵国内,驻军就会第一时间围剿驱赶,但是并不排斥外人的帮助,反而十分愿意接纳降妖除魔的道士和尚,亦或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武夫,甚至以重金拉拢能人异士,优待颇多。 朝廷还会赐发象征客卿身份的鱼符,凭此信物相当于半个朝廷命官,混迹江湖的武夫最为心动,虽然不能青云直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一个吹嘘的资本。 故而江湖上不少人蠢蠢欲动,就等着兽王入侵国土,然后主动加入军队的围剿队伍之中,争取立功被千夫长万夫长赏识,在场的江湖人士与道人都是为此而来,但是好不容易将大凶盼来,朝廷却一反常态没有出面,仿佛已经把大好江山让给兽王了...... —— (出现了一个意外,接下来的十多章有点漏洞,需要修改一下,没办法万字更新了,可能每天只有一两章,之后如果有人记得,可以催我把断掉的补上去) 第94章 咨客 楚铭与少女计划着北上之路,许多事情需要筹划,干粮已经见底,边境上粮食短缺,所以购买干粮就成了一件要紧事,少女找上掌柜,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准备。掌柜也没有让她失望,先是强调今年气候恶劣,狂风暴雨月月都有,整整一年都几乎是颗粒无收,所以物价粮价自然而然水涨船高,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还希望客人能够体谅一二,再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的生活是何等艰难,每天吃着发霉的大米与死老鼠度日,实在做不了赔本买卖,最后告知夏季过半,他栽种的玉米正好成熟,可以对外出售,只是需要有人与他陪他一同前往田地,割取玉米。毕竟他已经到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一人割取玉米费时费力,有人帮忙将会事半功倍。 掌柜打算到了晚上再来处理此事,毕竟客人尚在用餐,他要是一走,客栈将会群龙无首,无人坐镇,但是楚铭坚持即刻出发,掌柜不得不去请邻居替他看守客栈,然后与楚铭一同奔往田地,两人走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要下雨了。 掌柜的玉米地离客栈仅仅只有几百米而已,楚铭很快就到了,田野上的玉米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每一株玉米都挺拔而粗壮,仿佛是大地的守护者,叶子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还有若隐若现的虫蚁闪过玉米叶之间,带来大自然的活力。 但是一场暴雨如期而至,雨水敲打大地的声音异常清脆,雷霆的声音开始穿透天际,乌云熬制出来的雨水带着淡淡的杀气,泼洒无边无际的大地。楚铭并不感到意外,早在进入客栈之前,昏沉沉的天空就预告着有一场大雨降临,不然楚铭与少女未必愿意进入客栈避雨,顺便帮江湖人士买单。 雨势汹涌,玉米树瞬间就被压倒,雨水肉眼可见汇聚,形成一个个水坑,楚铭苍白的脸庞映入水中。这一场暴雨要比往常更加猛烈数倍不止,掌柜这才后悔明知可能下雨,却没有第一时间收割玉米,可能几个月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掌柜后悔莫及,只能尽可能的挽回损失,火急火燎地掰断玉米。 掌柜哭爹喊娘道:“回去把客人全部叫过来帮忙,不然玉米都要被老天爷糟蹋干净了!” 下雨之后的田野本就路滑,再加上掌柜心急如焚,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但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原先的痛苦之色荡然无存,只是身上的骨骼咔嚓作响。楚铭听得毛骨悚然,皱眉道:“雨水这么大,老人家淋了怕是要感冒,一感冒就要买药,所以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这处玉米田由我来收割。” 老人瞪眼,可下一刹他确确实实打了一个喷嚏,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他的身体状况,染病无异于宣告死亡,所以老老实实坐在玉米叶下避雨,还用双手挡去砸在头顶的雨水。 楚铭环视四周,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雨水下得太大了,大得不合常理,而且正北方的半空之中,一团团雷霆对着高空炸裂,源源不绝,仿佛是成吨的火药点燃!显而易见,这绝非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而是有人斗法,用雷霆闪电互相轰炸,而且勾动了天地之力,促使暴雨变得更加猛烈,直接引发一场天地异象! 与此同时,附近的江湖人士纷纷返回客栈避雨。 楚铭骂娘一声,因为他看到雷霆轰炸处,有一道庞大如山的身影腾空飞入云海,随后降落下去,这板上钉钉是刘真人口中的雷兽饕餮!好在雷家正在对付这头畜生,楚铭倒也不用太过害怕,反正暂时没有危险。 “比起干粮,还是跑路比较要紧。”楚铭喃喃着离开,转头对掌柜说道:“玉米不要了,我们先回去。” 掌柜的撒泼打滚,“淋了雨的玉米,半价卖给你。” “还是太贵了。” 楚铭哭笑不得,还想着继续讨价还价。 但是视线之中,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的客栈轰然倒塌,掌柜蔼然瞪大双眼,他的客栈虽然老旧,可也不至于如此脆弱。恍惚之间,楚铭目睹前前后后数十道雷霆坠向客栈,整齐划一,坠向同同一处位置,难不成客栈藏了引雷针?还是掌柜的宰客太多,老天开眼了? “是饕餮将邪恶的魔爪伸向这里了?”楚铭心头一震,但是兽王饕餮并未降临,反而是有几个雷修闯入坍塌的客栈之中,严严实实围了一圈,使得客栈内的人无法逃避,抽出兵器与不请自来的雷修对视。 楚铭有些摸不着头脑,雷修乃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哪怕是放眼整个东阳国修真界,雷修数量也不会超过百人,所以这伙人十之八九就是引饕餮入境的雷家,但是雷家不想着消灭饕餮,怎么来客栈了,而且方式如此霸道,难不成是想吃霸王餐? 掌柜欲哭无泪,想吃霸王餐就直说嘛,把屋子炸掉是怎么回事? 其实突如其来的雷修仅仅只有三人,但是对付客栈内的江湖人士,已经绰绰有余了。楚铭蹑手蹑脚靠近客栈,尝试着聆听客栈内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雷家的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名为雷烈,乃是雷家的少族长,希望诸位能给个面子,一同对抗犯境兽王。”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走了,之后有缘再见。” “你们不是为了斩杀兽王而来吗?” “别处也有兽王,那里更需要我们。” “你们分明就是不想帮助雷家,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雷家将饕餮引进国内,祸害百姓,罪无可赦,怎么,难道还想将我们一起拉下水,为雷家的野心陪葬?” “此事确实是我雷家有错在先,但毕竟事关无数百姓的死活,既然大错已经酿成,那么雷家哪怕拼上性命都会解决这个大凶,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诸位应该比我懂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实不相瞒,雷家人手不够,而畜生的生命力顽强至极,所以急需诸位来解这个燃眉之急,请诸位与我同行,共同伏凶,事后雷家必有重谢,诸位意下如何?” “你们愿意齐心协力对付兽王,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但我只是一个路人,能不能放我先走?” “雷家解决不了饕餮,你们也配苟活下去?” “我们要是不同意呢?” “你们有拒绝的资格?” 三位雷修哈哈大笑,嚣张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将这些江湖人士放在眼里。三人年纪轻轻,气血方刚,此时一脚踩碎地面,全身毛孔渗出丝丝缕缕的雷霆,雷修是指吸收雷属之力的修仙者,能够爆发出匪夷所思的杀伤力,所以雷修以杀力闻名于世。 雷修怒喝道:“一个都别想走!” 雷修化作天雷横冲直撞,十指之间电光四射,凭借自身可怕的力量,但凡是被撞到的人,都会全身僵硬四肢抽搐,磅礴的雷霆之力注入体内,甚至可能直接昏死过去! 江湖人士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刘真人识时务为俊杰,根本没有留下死战的欲望,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废墟一般的客栈内雷光交错连绵,刺破了明亮油灯,电晕了掌柜的邻居。刘真人倒抽一口冷气,雷修以杀证道,本就不容小觑,眼前的雷修更是深得雷家真传,虽然年龄不大,但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境界,这群江湖人士大多精通旁门左道,有压箱底的本事,但绝不可能是雷修的对手! 雷修身形纹丝不动,不见法诀神通,但方圆五丈之内却有雷霆翻滚不休,天空之中的劫云更是与其共鸣,降下一道道威势可怕的天劫,绵绵不绝的雷鸣之声震耳欲聋,附近的房屋也倒塌了。 刘真人跑得飞快,但是雷修不愿放跑漏网之鱼,追了上去,掐动法诀,丝丝缕缕的雷霆蔓延出去,仿佛是一条条乱舞着的银蛇,刘真人胆战心惊,伸手一挥,不仅将身后的雷霆抹除,就连天空之上的劫云都给一并抹去,轰隆作响的雷鸣声随之荡然无存。 刘真人抽回手,掌心残存丝丝缕缕的雷霆,身体更是猛然间僵硬,虽然他能将雷修的本源道行轻描淡写化解,但是雷霆之力一旦入体,哪怕是这位真人也觉得相当棘手,意味着不能出现丝毫失误,否则必败无疑。 雷修啧啧称奇道:“江湖人士也不全是废物,看来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但是其他人都已经投降了,你还打算负隅顽抗?” 刘真人冷笑道:“我乃是道门真人,谁人能杀我,就凭你这个雷修?” “你自找的!” 作为一名力量纯粹的雷修,修为属性也偏向极端,气息涌动如滚雷,故而杀力极大,雷修更有以雷霆淬炼肉身的习惯,使得体魄更加坚韧的同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内滋生雷气,不断积攒之下,整个人都无异于一道雷霆。 他一撞而去,身上雷光万丈,漆黑的天地都被照亮。 道人身躯炸开,尸骨无存,连一丝一毫的骨灰都没有留下。 “假的!”雷修恼羞成怒,“死道士,竟然用分身术骗人!” 雷修转过身,客栈内的其余人要么举起双手投降,要么被强烈的电压电晕。这场交战从头到尾不过是几分钟而已,短暂得令人发指,但是雷修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取得单方面的碾压胜利,逃出生天的仅仅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一位雷修红着眼拿起一坛酒,灌入腹中,酒坛一干二净之后,就被他重重摔在地上,众人瞳孔都收缩了一下,这才发现酒坛碎成无数碎片只是表面,坛中隐藏了一团浑厚雷霆,触地之后蔓延而去,地面上浓稠如实物的雷霆滚滚冲过,众人的双腿经脉瞬间绽裂而开,叫苦不迭,雷修暗自讥讽道:“就你这点实力也好意思过来伏凶?也罢,雷家人手不足是事实,饥不择食一些又能怎样,把你们带上当替死鬼再好不过。” —— 暴雨淹没了整条街道,楚铭与掌柜好不容易才返回客栈,气势汹汹的雷修已经远去,但是大战之后的痕迹依然存在,掌柜跪在废墟中抱头痛哭,楚铭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默默握紧拳头。客栈的木梁与牌匾倒塌在地上,颜色已经变得乌黑,只有一张桌子奇迹般完好无损,粗如婴儿手臂的雨水拍得桌面啪啪作响。楚铭视线低敛,望向被雨水冲击的木桌,桌上的丰盛酒菜已被冲走,桌角流淌着涓涓细流,先前少女在桌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赖语均,但这三个字早就被水流抹去了。 —— (全部重写,所以就一章,抱歉) 第95章 月黑风高(一) 大雨之中的荒郊野岭更加显得诡异阴森,楚铭与刘真人在此碰面,两人面面相觑,都被吓了一跳,道人轻声道:“你竟然也逃出来了,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啊,你有没有受伤?” 楚铭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得罪了雷家的雷修?” 刘真人摇头道:“当然没有。” “所以他们无缘无故就对你们动手?”楚铭面色晦暗不清。 “这些雷修都是一群疯子,更确切的说,是亡命之徒!”刘真人咬牙切齿,“邪恶的雷家想让我们一同对付饕餮,态度强硬得令人发指,竟是直接把我们绑过去!这是赤裸裸的绑架与胁迫!但是鼎盛一时的雷家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将饕餮引入境内,害死的人成千上万,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可以让财政大臣骂娘!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哪怕雷家的家族势力再强大,也很难安然无恙,所以雷家破罐子破摔,做事完全不顾代价,别说绑架,就是杀人放火,相信他们也干得出来。” 楚铭安慰道:“雷家罪大恶极,但是有一点可以放心,他们绑架是为了凑齐更多的人手,应该不会危害人质的性命。” 刘真人怒道:“你会不会安慰人?” 楚铭挠挠头。 楚铭试探性问道:“难道东阳皇帝就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了?” 刘真人冷笑道:“朝廷当然不会帮助狼子野心的雷家,反而是会清理门户,雷家不仅将饕餮引入国内,还残杀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我这就去军方那边讨要公道,以此事的严重程度,军方少说也会出动几千人平叛,要是速度快的话,说不定能将那个少女救出,你要不要结伴而行?” 刘真人皱眉道:“暴雨下得太大了,几乎不能行走,这恐怕已经到了封路的程度。” 街道上的水位开始逐渐升高,一个晚上的降水量足以淹没整个街道!所以楚铭不得不拣山路而行,跑至一座山腰的时候与刘真人相遇。 刘真人意味深长道:“这场大雨至少起了两个作用,第一个是逼附近的江湖人士返回客栈,第二个是为雷家提供一网打尽的机会,甚至还有第三个的作用,大雨封路,边境驻军无法抵达!所以说,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阴谋,这场大雨是人为导致,害得我们成了瓮中捉鳖,差点全军覆没!而且客栈内的人也被买通,我身旁的人有中毒迹象,幸好我不饮酒,不然可能也被雷家绑架了。” 楚铭不寒而栗。雷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轻而易举绑架了近百名江湖人士,这些人耐心等待着边境驻军的到来,本来分散在各处,但是因为避雨而来到客栈,结果雷家就派人来了,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百名江湖人士,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尤其是对于人手短缺的雷家来说。 事实上,在雷家将饕餮引入东阳国之后,就以为能够万事大吉,虽然最后确实得到了东阳国的援助,但相当有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终还得靠雷家自食其力。 要知道我雷家人丁稀少,为了对付饕餮,前前后后因此死了近百人,边境驻军十余万兵力形如摆设,军营里隐藏的仙师也是无动于衷,任凭饕餮进入国内大开杀戒,雷家自食恶果不错,可损失最大的是谁,东阳国为何还不来亡羊补牢? 要知道,无论是主动闯入东阳国的兽王,还是类似于雷家闯下的弥天大祸,都已发生过不止一次,只是对比兽潮的规模,几尊兽王的“造访”确实显得微不足道,军方所付出的代价也要比预料之中更小,军队的有生力量至今还在十万以上。 但是雷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派出一支队伍趁乱踏入紫荒之中寻宝,最终玩火自焚,惹怒了雷兽饕餮,大有全军覆没之势,要是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边境上的百姓还敬他们是条汉子,但雷家枉为修仙世家,与那些四海为家的野修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一旦大祸临头,就立刻委罪于人,以屁滚尿流的姿态逃回国内。 雷家有东阳国的国力支撑,灭杀饕餮易如反掌,但最终结果一言难尽,东阳国不仅没能提供扭转乾坤的帮助,反而扬言百日不解决大凶的话,就将雷家族诛,而且雷厉风行,已经以势不可挡之势将雷家抄家,男女老少全部废掉修为,投入牢狱之中,可想而知朝廷对于这一件事是何等的愤怒。 其实换作以往,将兽王引狼入室未必会有如此严重的惩罚,偏偏朝廷不愿做冤大头的决心前所未有之强烈,别忘了紫荒是本国领土,雷家违法进去探宝也就算了,还偏偏引来了一头洪水猛兽,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边境军队的愤怒已经可以点燃! 东阳国旧皇刚好死于兽潮爆发之时,死前三日亲临边境巡边,在十余位万夫长的保护下亲视兽潮实况,然后就在回城途中吐血暴毙,外界传闻是忧虑过度而崩。新皇登基也不过是三年而已,其中兽潮占据了两年之久,面对内外交困的情况,忙得焦头烂额,更是随时可能成为亡国之君,罪魁祸首正是兽潮,这位新皇会作何感想? 若说兽潮是天灾,那么雷家引来的饕餮便是人祸,新皇好不容易等到兽潮平息,正想做个中兴之主励精图治,连年号的名字都是‘光耀’,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再添乱子? 为何会有互市大屠杀? 为何飞鹰山脉为会撤去兵力? 就是因为偷渡的修仙者太多了,如雷家这样的缺德之人何止一个?给帝国带来的灾难无穷无尽,朝廷不得不管,互市大屠杀的本质是为了震慑修仙者,表明军方的态度,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撤去飞鹰山脉的兵力也是无奈之举,军方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偷渡的人可以随时顺着飞鹰山脉回国,因为没有兵力镇守,所以不用担心被抓,偷渡者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家,东阳国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责。 恩威并施。 策划者的手段不算高明,但是效果出奇之好,雷家刚好撞上枪口,肯定会被杀鸡儆猴,说不定九族都要酷刑处死。 因为从即日起,朝廷将不再容忍一切偷渡行为! 道人依稀记得雷修的眼神,很复杂,情绪千变万化,愤怒、懊悔、痛苦、惆怅,都在眼中清晰可见,雷修已然自甘堕落成了亡命之徒,但所作所为并非是走火入魔,反而是以大局为重。 以往凶兽入侵国内,边境驻军第一时间就会挺身而出,江湖芜湖以及炼气士也会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消灭凶兽,为军队非但压力,若是表现突出的话,军方将会求贤若渴进行拉拢。 但这一次出乎意料,军方从始至终漠不关心,可想要建功立业的人却趋之若鹜奔赴而来,只是迟迟没有等到驻军出现,徘徊在附近不愿离去。这些人恐怕有数百之多,虽然不一定拥有惊世骇俗的修为,而且很有可能是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生平所学不过是招摇撞骗,可雷家仍是不愿放过他们,皆因人手实在不够,再加上多多少少有一些真才实学的人,这才下定决心,强行征收他们一同对付饕餮。 —— (今天两章) 第96章 月黑风高(二) 绵绵不绝的雨水狂泻而下,足足持续了一整晚的时间,天穹上的乌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更为诡异的是雨水仅仅只覆盖了方圆三百里,三百里之外,不见一丝一毫的雨水,甚至可以看见阳光。楚铭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刘真人,试探性问道:“你接下来是要寻求边境驻军的帮助?” 刘真人皱眉道:“这场暴雨,分明就是雷家用法术酿造而成,别有用心,妄想用雨水封路,使得军队无法推进,到不了这处区域!” 楚铭狐疑道:“雷家人手短缺,寻求军方的帮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将其拒之门外?” “天晓得雷家在密谋什么!”刘真人重重一跺脚,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压低嗓音说道:“边境驻军就算来了,也未必会帮雷家,恰恰相反,以雷家的罪孽,值得军队亲自出面抓捕。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雷家生怕边境驻军来临,所以才会用洪水封路。” 楚铭震惊道:“雷家胆量这么大,这是一错到底了?” 刘真人冷笑道:“一步错步步错,雷家已经成了亡命之徒,他们就算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也不奇怪,所以讲理是肯定行不通了,只能以武力服人。” 楚铭笑问道:“真人是要去找帮手?” 刘真人笑而不语。 楚铭平静道:“雷家绑架江湖人士,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相信整个江湖界都要对雷家口诛笔伐,再加上雷家自身难保,不落井下石都没天理了。” 刘真人冷笑道:“这都是雷家自作自受的。” 楚铭眯起眼,竭力冷静下来分析局势,雷家可能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哪怕将功补罪消灭饕餮,也很难全身而退,最后还是会被宣判死刑。很有可能雷家察觉出了朝廷的态度,饕餮入境的当天,雷家就被抄家,家族成员全部被废掉修为,打入天牢,这种办事效率快得令人发指! 事实上,朝廷早就知道雷家派出一队人马偷渡,但是明面上没有拆穿,给双方留一个面子,只要雷家不闯祸,皇帝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偷渡者太多了,哪里管得过来?可是雷家不识好歹,给帝国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这一次朝廷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要雷家独自解决这个烂摊子,直到雷家子弟全部死光,真以为边境驻军是冤大头,要用抵抗兽潮的军队帮雷家擦屁股? 所以哪怕雷家成功将饕餮引入国内,军方都始终不为所动,不派一兵一卒帮助雷家。当然,这样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但是这一次由军方出面解决,下一次呢?这说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要想一劳永逸,就必须表明军方不愿做冤大头的决心,至于边境上的百姓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果雷家全死光了,饕餮还没有消灭,将由朝廷继续接手这个烂摊子。军方并未派人监督,雷家完全可以临阵脱逃,但是雷家的大多数族人都还在牢狱,这一逃,就是畏罪潜逃罪上加罪,也是主动放弃将功折罪的机会,所有人都将丧失生存的机会,乃至是雷家的远房亲戚。 所以雷家有勇气跑路吗? 楚铭并不清楚确切情况,只能靠着直觉猜测。刘真人转过身,沉声道:“贫道要去边境驻军那边告上一状,你要与贫道结伴而行吗?” 楚铭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躲过边境驻军的屠刀,怎么可能折回去送死?楚铭试探性问道:“大雨封路,边境驻军能来吗?” “不知道” 刘真人脸色黯淡,但还是毅然决然踏上南下之路,他本来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当然不会放过举报雷家的机会。楚铭抬头用眼瞳撞击雨水,轻轻叹息一声,天晓得雷家还会不会出来发癫,边境驻军还要多久会来? 军方豢养的学舌鹦鹉飞过天空,凭借本能大叫道:“暴雨了!暴雨了!收衣服!收衣服!” 楚铭感觉自己活得有些憋屈,眼睁睁看着他的咨客少女被绑走,却连救她的勇气都没有。要是楚铭当初不让阴兵打道回府,学舌鹦鹉如今可能会说什么? “互市遭遇土匪袭击,上万难民不幸遇难。” “来自紫荒的怪物冲破了边境防线。” “不可描述的黑色军队与吃人魔王继续推进。”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西南战区。” “魔王与他勇猛强大的军队侵吞半壁江山。” “可敬可怖的少年英雄发兵首善之城。” “至高无上的楚大帝和忠实自己的圣骑士于今日君临天下,乱臣贼子全部伏诛。” 楚铭嘿嘿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就面色冷峻,不得不面对现实,雷修的战力不用多说,而楚铭甚至连筑基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雷修乃至雷家的对手? 事实上,楚铭早已修为圆满,随时可以破境,但是晋升筑基哪有这么简单?据说要嗑药还要双修,楚铭上哪找去?掏出夜明珠,楚铭深吸一口气,出产于珊瑚海的珠子乃是天然灵物,每时每刻都在汲取日月精华。楚铭灵机一动,要是吸收珠子内的灵力,能否顺利破境筑基? 楚铭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上一试,珠子仿佛是一头活物,每天都要吞食海量的天地精气,此时雷家以人力制造一场天地异象,珠子的反应异常猛烈,旋转着吸收降落下来的雨水与雷霆,珠子表面泛起一阵洁白光芒。 楚铭全身毛孔洞开,缓缓吸取珠子内的能量,经脉骨骼都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推挤,楚铭清晰感受到修为的攀升,只是过程异常痛苦,毕竟要让身体承受超出负荷的能量,楚铭疼得眼泪直流。筑基这个境界是一道大门槛,鬼魅曾经劝楚铭不要急于跳过这个门槛,因为从鬼魅被迫在地府原形毕露的那一刻,就顺便剥去了夺舍而来的龙王之身,伤害之大不亚于剥去大树的皮。 所以楚铭简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骨异常虚弱,本来鬼魅制作的兽袍可以温润经脉,结果半路杀出一个黑衣炼气士,楚铭痛失兽袍,体内的淤血难以化去,无形中增添破境的阻力。楚铭的脸庞霎时间变得一片苍白,嘴角更是渗出淡淡的血迹。 珠子内的能量被汲取而出,楚铭四肢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雷霆,噼里啪啦响个没停。楚铭眼神凛然,他正在汲取雷属之力筑基,一旦成功将会转为雷修,成为天地的宠儿,拥有匪夷所思的杀伤力,而且飞升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不用担心会被天雷劈死,所以雷修几乎被每一个修仙者羡慕。 但是鬼魅曾经语重心长提醒过,三个修炼体系不能选,首当其冲就是雷修,飞升之后将会沦为奴隶,被天道囚禁在时空长河的渡口位置,从此之后,任凭天道驱使,代替天道执法,事实上天劫就是雷修所化;然后是炼气士,修炼体系还未完善,纵观古今往来,都没有几人飞升;最后是武夫,虽然理论上说,只要个体到了一定战力,就必须飞升离开这个世界,要是有个武夫能够一拳打死黑白无常,自然也能飞升,但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 楚铭不信邪,雷修分明就是一个变态的存在,傻子才不选。 说起来楚铭能够成为雷修也是阴差阳错,雷家凭借一己之力,酿造出了滔天水灾,让这座天地弥漫着雷属之力,再由楚铭借着夜明珠吸收,成为一名雷修是顺势而为。可敬可怖的雷属之力灌入楚铭的四肢百骸,身体内的淤血消散一空,这股可怕的力量荡平了那些影响修行的脏东西,却也撕裂开楚铭的经脉骨骼。 楚铭目光闪动,他选择的修炼体系是由天道赋予的,也被称为唯一的正统修炼体系,无论是人还是凶兽,亦或是一花一草,都可以选择这个修炼体系;这个修炼体系仿佛被刻在基因上,只是还要取决于个人的悟性。 楚铭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体内有九处穴窍需要海量能量灌输,直到九处穴窍碎开,这九处穴窍本就存储着庞大的能量,仿佛是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储气罐,又或者说是长期霸占营养的大树,碎开之后,穴窍内本身的力量融入全身,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如此才算筑基成功,楚铭依次去做,肌肉开始抽搐了,五脏六腑剧烈震荡,破境筑基的难度称不上不破不立,但是炼化雷属之力这般狂躁的力量,很容易爆体而亡。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楚铭周身游走的雷霆迅速黯淡消散,继而离体而出,这是因为楚铭已经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力量,咬着牙散出体外,楚铭引动雷属之力碎开九个穴窍,不仅气息虚弱,连同精神气也一并衰弱流泻。 楚铭全身已经麻痹酸软,握着夜明珠的五指扭曲出一个畸形,仿佛被冻坏了。楚铭轻轻甩动手指,活动关节,落在他身上的雨水被瞬间蒸发殆尽,可喜可贺,楚铭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在修行路上迈出一大步,成了一个筑基期的雷修。 第97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一) 边境城墙之上,身为封疆大吏的郑国公气得浑身颤抖,身旁的万夫长笑问道:“最近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国公爷动怒,难道是互市的事情瞒不住了?” “当然瞒不住,你觉得土匪能当着边境驻军的面杀死上万难民?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么强的土匪,所以这件事很快就会露出端倪,只要稍加推测,就会明白所谓的土匪根本就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在场目击证人也不少,要是他们口风不紧,承认是边境驻军屠杀的难民该怎么办?甚至我们的军人都心怀愧疚,自杀谢罪的就有两人,真他娘新兵蛋子,连这种压力都承受不了,爹娘白养他们了,也不知道这两个蠢货有没有将这件事的内幕泄露出去,或者留下类似于《回忆录》的东西。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隐瞒,死不承认就行,再过个五六年,大家就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蠢货们是白死了,军方杀的是偷渡者与异族难民,有什么好愧疚的?!”说到这里,郑国公伸出苍老的手掌,重重一拍城墙,冷哼道:“我并非是因为此事生气,而是雷家,这个该死的家族,满门抄斩都是从轻处罚!定要将他们剥皮抽筋,以泄去心头之恨!” 万夫长皱眉道:“雷家招惹的兽王,貌似是太古遗种饕餮,绝非普通兽王可以媲美,怎么,他们终于对付不了,来寻求我们的帮助了?” 郑国公冷笑道:“雷家闯了更大的祸患,饕餮去了灵石矿脉!” 万夫长错愕道:“方圆千里,也就只有一座灵石矿脉,陛下应该不会有事,毕竟矿脉有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镇守。” 郑国公叹气道:“真实情况还未查明,斥候传来的消息就是饕餮转战到了灵石矿脉,雷家全是废物,本想给他们将功补罪的机会,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失望!” “我们要去帮忙吗?”万夫长脸色晦暗不清。 “不久前,我发誓绝不会帮这些蠢货收拾烂摊子,但是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所谓的誓言是有多么苍白无力。”郑国公轻轻咳嗽一声,压低嗓音说道:“饕餮闯入矿脉,我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只是陛下还在矿脉之中睡着,所以去的人不能太多,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的复活计划,不然陛下的接班人不会放过我们。” 万夫长试探性问道:“让我带上一万人?” 郑国公轻声道:“去吧,记得拿上火药,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就把矿脉与矿脉内的秘密一并炸毁。只要我们不被牵连,陛下可以去死。” 万夫长领命而退。郑国公双手负后,他就是帝国南方的封疆大吏,节制十余万边境驻军,这场互市大屠杀就是由他一手策划,但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不仅是东阳国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就连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草原部落都会为他祈福,正是在他的指挥下,兽潮不曾灭亡东阳国,不曾灭绝人族,仅凭借这份战功,就足以入选武庙! 他甚至被誉为救世主。 一如当年的黑白无常。 但是否每个救世主,心里都藏着一头魔鬼? —— 被雷家绑架的江湖人士不再挣扎,他们被雷霆所化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身体早已麻痹,百无聊赖之下只能套近乎,雷家子弟高冷得令人发指,无论是赞赏还是辱骂,都置之不理,只有雷烈愿意放下身段与江湖人士聊天,挤出一张笑脸:“都说了,雷家是真心实意请你们一同去伏杀饕餮,事后必有重谢,你们不也是为此而来?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诸位安静一些,省出的力气用来对付饕餮,饕餮一死,自然会原原本本的放了你们。” “你们怎么就把饕餮惹来了?”江湖人士欲哭无泪。 雷烈淡淡道:“兽潮爆发后,饕餮曾显露过踪迹。这头饕餮乃是雷属凶兽,以吞食天雷为生,这头雷兽对家族很有吸引力,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机缘,饕餮的血肉与内丹对雷修来说是一个大补之物,家族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派出精锐猎杀饕餮,但是未能成功,我们预估错了这畜生的实力,家族的精锐甚至可能全军覆没!不得已寻求边境驻军的帮助,饕餮杀死几百个军人之后,突围进入国内。军方的态度很冷漠,让我们自行解决,家族人手短缺,所以才会请诸位过来帮忙,虽然方式霸道了一些,但诚意是很足的。” “是因为饕餮实力不济,所以军方才没有提供支援,让你们自行解决?”江湖人士心惊胆战。 雷烈咬牙道:“恰恰相反,那畜生不仅实力强大,而且聪明得令人发指,家族在壮烈牺牲六十人过后,畜生已经奄奄一息,胜利指日可待,但是饕餮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横渡千里,最终找到了灵石矿脉!” 江湖人士颤声道:“灵石矿脉,国内就几处,大多数是由灵枫谷弟子镇守,其中更有长老坐镇,你说那饕餮已经奄奄一息,如果灵枫谷弟子再上的话,必能将这孽畜一举擒杀啊!” 雷烈喟然长叹道:“孽畜竟能将灵石矿脉中的灵气占为己用,恢复战力,而且几乎将镇守矿脉的灵枫谷弟子屠戮殆尽......” 江湖人士惊骇欲绝:“灵枫谷两万弟子,能镇守矿脉的不过几百人而已,是天赋最好的一代,竟被那孽畜屠杀了?” 雷烈骂道:“该死的畜生,害死我雷家!” 江湖人士纷纷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明白雷家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就连绑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因为雷家背负的罪孽太重了,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被饕餮直接害死,雷家也脱不了关系! 天下第一大宗即灵枫谷,门下两万弟子,号称是东阳国最为强大的一股力量,而灵石矿脉乃是天然的修炼圣地,所以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都想进入矿脉修炼,但最后仅仅只有寥寥几百人有这个资格,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这些人都是宗门精心栽培的弟子,竟然死得如此潦草? 不仅是朝廷要处罚雷家,天下第一大宗也绝不会手软,整个天下都不会再有雷家生存的空间。 “弥天大祸啊!”雷烈捶胸顿足,为家族的前景感到深深的忧虑。 铸下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雷家从真正意义上成了亡命之徒,别说绑架江湖人士,就连皇帝都敢拉下马! —— 大雨尚未停歇,山洪不断爆发,洪水淹没整个城池,房屋与即将成熟的粮食都被冲毁,人间地狱不过如此。楚铭置身于洪水之中,缓步而行,他的双脚踩在浩荡奔流的洪水上,每一步都走得反人类,双脚仅仅只是陷入洪水几寸而已,在洪水上如履平地,并未被水流的冲击力裹挟。 楚铭抬头望向漫天劫云,雷家与饕餮的对决仍旧没有结束,斗得热火朝天,天地间的异象迟迟不散。雷家与饕餮所在的战场名为镜泊山脉,以多湖泊多温泉闻名于世,除此之外,这座山脉还有一条价值连城的灵石矿脉。 “我如今有筑基修为,拼了!” 楚铭径直闯入山脉,雨水堆积在地面上有一尺高度,从上往下缓缓流淌着,水面上倒映着无穷无尽的乌云,还漂浮着三三两两的树叶,一刹那雷霆闪过天际,带来短暂的光芒。楚铭深呼吸一口气,已经能够感受到浓郁的危险气息,兽王饕餮就在山脉的中央位置,天不怕地不怕的雷家也在这座山脉,所以这处地界无疑是龙潭虎穴,楚铭小心到了极点。 楚铭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有人守在半山腰望风,想想也是,雷家费尽心机酿造水灾,就是害怕边境驻军推进而来,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但是话说回来,雷家人手短缺,所以望风的人仅仅只有一位而已。楚铭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亲眼目睹雷修可怕的战力,于是耐着性子蛰伏下去,一般而言,望风之人虽然只有一位,但是应该会不断轮换。楚铭琢磨了一下,还是继续静观其变下去,毕竟他是初来乍到,对于此地的情况一无所知。 楚铭敛去身上气息,躲在掩体后,一连等待了数个时辰,任凭雨水冲洗自己的身体,期间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皇天不负苦心人,轮换的人终于来了,但是楚铭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因为来的人有两个,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难道是人手又充裕了?”楚铭暗自咬牙,脸色阴晴不定。 “两人望风,我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一旦被发现,雷家就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对付我,我甚至连逃都逃不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楚铭蹑手蹑脚打算离开。 但是来值班的两人眼神疲倦,精气神萎靡不振,眼圈黑得令人发指,甚至身上还有刚刚处理的伤口,楚铭恍然大悟,轮换的两人这段时间明显在为家族出力,一同对付饕餮,已经是累得精疲力尽,正好借着望风的机会养精蓄锐,恢复体力。 甚至胖子倒头就睡,这份定力超凡脱俗,明明都快要被灭族了,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另一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虽然已经整整五天五夜没有休息,却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打算等到胖子睡醒之后,他再休息,此时用雨水洗脸,洗去身上的疲倦气息。 但是他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开始闭目养神,他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他走出温暖的掩体去淋雨,随后又想将胖子摇醒,但是楚铭已经闪电出手,手腕翻转,一颗夜明珠飞掷而出,这可以说是趁人之危,瘦子睡眼朦胧,哪里想得到会有突如其来的危险? 夜明珠撞向他的胸膛,仅此一击,五脏六腑都震荡不已,求救声无法发出。夜明珠材质坚韧,但是最终的威力取决于使用者,在珊瑚海面对飞禽之王时,其实战力早已脱离巅峰时期,甚至随时都有跌境的风险,但以五境修为催动夜明珠,足以伤到飞禽之王。 楚铭如今晋升筑基境界,珊瑚海一行服用的天材地宝,更是让他的雄浑无比浑厚,而且还修炼了控水之术,手劲变得十分巧妙。楚铭绝不会手下留情,下手即是死手,夜明珠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雷修的肋骨与心脏都被撞碎,虽未断气,但是战力已经失去八九分,楚铭欺身而进,五指如钩,扯断此人的颈部。 闹出的动静不大不小,但倒头就睡的胖子惊醒过来。霎时间变成一头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逃窜,他虽然心大,但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害死了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与长老,哪里可能镇定自若?反而是做贼心虚!他火急火燎跑了出去,但是没有想到另有一拨人马埋伏在此地,三道人影飞出,胖子瞬间倒地不起。 —— (今天有两章七千字,祝大家六一快乐~) 第98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二) 楚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想到另有一拨人马埋伏在此,但是转头一想就恍然大悟,雷家当街绑架江湖人士,已经犯了众怒,虽然这件事还未传开,但是各别消息灵通之人,早已通过小道消息得知此事,眼前的三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打抱不平而来,试图营救被雷家绑架的无辜之人。 楚铭曾听锦衣老者说过,江湖人士最重义气,一旦结义,就是不求同年同月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亲兄弟,会为了彼此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雷家牛气哄哄的,这段时间将朝廷、军方、天下第一大宗、江湖界,都得罪了个遍,声名不输过街老鼠。 于是楚铭也不再紧张,因为这伙人并非敌人。 但是楚铭不得不谨慎对待,三人悄无声息藏在附近,不仅是值班的雷修没有发现,就连自己也毫无察觉,再加上自己孤军奋战,更不敢放松警惕。三人反倒是皱起了眉头,因为楚铭肌肤外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雷属之力,很有可能是雷家之人。 因为筑基需要吸收天地之力,楚铭以漫天劫云内的雷属性力量筑基,自然而然成了一位雷修,灵力属性都转向极端,而放眼东阳国,十之八九的雷修都出自于雷家。三人不愿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雷家察觉,所以只是冷冷盯着楚铭,将此子晾在一边,对睡意未散的胖子说道:“你们是否绑架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胖子想了想,低声道:“是有这么一个小姑娘,但她是自愿来的,绝无绑架之事,你可不能污蔑家族。还有一个意见不得不提,大家都是文明人,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你要是敢多说一个没用的字,小命就不保了。” 楚铭皱眉道:“那个姑娘在哪?” 胖子低头不语,仿佛是在拖延时间。楚铭与三人眼神对视,难道双方都是为了营救少女而来?楚铭想起一事,少女曾在路上说过她有三个朋友南下而来,不日即可碰面,楚铭以为是同龄人,但是眼前三人的年纪都已经在四十岁以上,甚至还有一个斗鸡眼老人,难道是忘年交? 楚铭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是否认识赖语均?” 三人眼神一亮,赖语均正是少女的名字,而他们的身份更是大有来头,乃是北方战区的千夫长百夫长,千里迢迢来到南方,奉命保护少女的安全,期间一直都在用传讯符篆交谈聊天,互通有无。少女被雷家绑架后,悄悄放出求救消息,三人这才会来到此地,他们当然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选择先弄清楚情况再说,于是埋伏起来伏击望风的雷修,楚铭率先出手,他们紧随其后,气氛微妙而安静。 三人除了老者之外,皆是身穿制备铠甲,腰间配有与边境驻军同款的弩箭与长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气,楚铭曾在边境驻军上看到过这种气质,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三人的口音明显偏向于北方,站在前方的男子名为宣无常,身形魁梧,双臂奇长,身后藏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名叫黄天宝,眼睛滴溜溜的转,哪怕在军营待了几十年,猥琐气质都依然没有被洗去。站在最后头的是一位斗鸡眼老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楚铭身上,仿佛讨债似的,楚铭有种欠人八百万的错觉。 宣无常压低嗓音问道:“你也认识她?” 楚铭不仅认识少女,还知道眼前三人的身份,宣无常带着的制备军械就已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显而易见是个军人。但是话说回来,东阳国的制备军械流通极广,完全可以用真金白银买到,商人给家丁护卫配置的武器甚至都是制备军械,所以不能凭此确认他们的身份。 不过少女已经不打自招,透露她的朋友都是现役军人,而且还是百夫长千夫长,楚铭半信半疑,他知道少女的身份绝不简单,之前就能与东阳国的水师搭上关系,北方战区的军官都被她请了过来? 楚铭不由得怀疑少女与边境驻军有没有关系,她如此神通广大,会不会知道互市屠杀的内幕? 楚铭若有所思,边境驻军和商人的关系堪称是亲密无间,所以军队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商人的宫殿,但是堂堂一国军人,竟然沦为商人的护卫了? 其实这一点朝廷可以接受,但仅限于此,边境驻军不能离开边境,这是东阳国皇帝的底线,试想一下,要是保家卫国的军人离开边境,跟随商人走南闯北,虽然本质上依然是护卫,但两者却有本质的区别,前者起码还是驻军中的一员,随时都可以回归军营,后者却完完全全沦为商人的私有财产,与家丁奴仆无异,这让东阳国皇帝如何接受? 除非征得朝廷同意,不然哪怕是千夫长,也不能指使麾下军人去为外人做牛做马,这种行为多少有些拥兵自重的嫌疑。 楚铭皱了皱眉头,少女应该没有想象的那般神通广大,起码在南方战区并无势力,她如果是个千夫长万夫长的女儿,何必顺着飞鹰山脉偷渡,直接大摇大摆的出去不就行了?她对互市屠杀的内幕也一无所知,甚至还想着参加这场互市,难道她也想走一回土匪走过的路? 这两件事足以证明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但是她又将北方战区的军官请了过来,而且与其称兄道弟,楚铭猜测她在北方战区可能有点权势,但究竟如何,楚铭不想深究,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将她营救出来。 楚铭与少女的三个朋友表明身份,宣无常等人当然不会相信。楚铭身上并无信物,但是记得少女与朋友的传讯内容,其实就是日常聊天,少女抛出的话题不少,例如刚刚发生的互市屠杀,还在信中疑惑飞鹰山脉为何会被撤去兵力,以及种种无聊琐事,宣无常等人也会给出回复,不过态度相当敷衍。 三人终于确信楚铭的身份,也不再为难他。替家族望风的胖子大叫道:“我乃是雷家长老的子嗣雷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家族不会放过你们的!” 宣无常冷笑着踩断雷云的手指,骨碎声模糊不清,但是雷云脸庞上的痛苦之色清晰可见,低声道:“家族确实请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你们放心,她还没有死,只是进入坍塌的矿脉之中救人。” “矿脉为何会坍塌?”宣无常大为震惊,他见多识广,知道此处有一座灵石矿脉。 雷云叹息道:“这一切都怪饕餮,用自身强大的力量压塌矿脉,矿脉内的灵枫谷弟子生死不知,在这种救人如救火的关键时刻,她主动请缨进入矿脉,看看有没有幸存的灵枫谷弟子。” “听到请缨这两个字就恶心!”宣无常脚底一发力,雷云粗大的手掌瞬间粉碎,闷声道:“矿脉有二次坍塌的风险,你们竟然放心让一个小姑娘进去?你们雷家乃是一个大家族,难道连这点底线都没有吗?” “这位兄弟,你先把脚拿开,我们有事好好商量。”雷云疼得眼泪直流,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矿脉坍塌,数百名灵枫谷弟子都被掩埋,这可是天下第一大宗培养的人才,要是救晚了,他们可能就死了!你们怎么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宣无常冷笑道:“你们雷家怎么不自己去救人?” 雷云无奈道:“矿脉坍塌得太严重了,仿佛高楼沉入流沙,无数岩石和泥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矿脉深处的灵枫谷弟子都被掩埋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救援难度非常巨大,仅凭借家族的人手根本不够,你们也知道,拖得越久,生还希望就越小,被绝望笼罩的灵枫谷弟子可能还在等待我们的救援,偏偏军方不愿派人帮助家族,所以绑架江湖人士也是事急从权,人命关天,我们必须不择手段,而进入坍塌矿脉的通道十分狭窄,那个姑娘体型苗条,身手敏捷,由她进去施救再适合不过,她是最好的人选,可要是有个意外,家族也愿意赔偿足够的钱财,直到你们息怒为止。” 宣无常恼火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雷云不敢再说一句话,黄天宝感慨道:“遥想雷家昔日何等强盛,出过一位天道强者,但是祖上的荣光庇护早已不在,如今犯了这个惊天大错,最后该如何收场?” 雷云轻声道:“如若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家族也不会想出如此糟糕的办法,这纯粹就是亡羊补牢。” 黄天宝好奇问道:“灵枫谷弟子能有多少幸存率?” “不容乐观。”雷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双眼无神且呆滞,微微加重嗓音说道:“矿脉坍塌已经快有十天,但是至今还未发现幸存者,家族派了十几拨人入矿救援,但都没有收获,我们也不能确定矿脉内的具体情况,毕竟矿脉地形复杂,而且直通地下数百米乃至数千米,要想地毯式搜救,最少都要几个月的功夫。” 宣无常瞪眼道:“既然如此,那么再施救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更别说矿脉还有二次坍塌的风险,这样下去只会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雷云抿了抿嘴唇。 宣无常感到双眼一黑,要知道东阳国律法严禁草菅人命,本来他还以为能劝雷家回心转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雷家已是再无退路可言,本来引兽王入境一条罪名,就足以让雷家一蹶不振,之后闯出的祸更是惊天地泣鬼神,灵石矿脉是国有资产,坍塌了,天下第一大宗培养的人才,死了,楚铭很佩服雷家自寻死路的本事。 但仅凭借雷云的三言两语,楚铭依然不能判断这件事的真实性,可以用搜魂之术来加以确认,但是作为一个雷修,力量偏向于极端,而封印修为与施展搜魂都需要柔和适中的手段,否则最后往往会事与愿违,难以达成目的。而雷修体内的灵力太过极端霸道,将会直接毁去一个人的魂魄。 所以楚铭施展不了搜魂,他已经转为雷修了,而宣无常等人虽然有筑基修为,但是根本不知道搜魂之术如何施展,楚铭也是被鬼魅教会的。 雷云趁热打铁道:“饕餮已经濒临死亡,只需一根稻草就能结果它的生命!诸位可愿一同参战?雷家自知罪孽罄竹难书,事成之后,会将饕餮尸体送入朝廷请罪,也会将诸位的功绩一并如实报上去,诸位若是表现得好的话,家族甚至愿意夸大事实,让诸位名利双收,一举成名。诸位应该知道,饕餮犯境是我雷家之过,诸位若是愿意力挽狂澜,有功无罪,绝不会落得一个和雷家狼狈为奸的罪名,反而会得到无数赏赐,日后青云直上,千万可别忘了雷家的知遇之恩。” 最后四字说得尤其之重。 然后他就被敲晕了。 —— (应该会有错别字,大家帮忙捉虫) 第99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三) 这场暴雨还在不断扩散,从三百里扩张到五百里,雨水浸入无边无际的土地,漫过十室九空的城池,一场灾难降临得猝不及防。连锁反应开始出现,山洪爆发,山体倒塌,浩浩荡荡的洪水与狂风席卷四面八方,受灾人数超过十万,朝廷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以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命令军方处理此事。此次雷家失心疯一般报复帝国,财政大臣预估直接造成的损失将近全年八分之一的赋税,气得在朝堂上吐出一大口血来,登基不过三年的皇帝快要疯魔,天天跑去太庙忏悔,哭得梨花带雨的。 与此同时,刘真人到了军营,开门见山告知雷家的野心与阴谋,结果无人相信。刘真人黯然离去,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刘真人离开仅仅不到几个时辰,军方就注意到了雷家的不对劲,快马加鞭请回刘真人,甚至不少大佬都为自己的傲慢赔罪。 城墙上的箭楼用于讨论要事,今日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聚在一起,商讨如何解决水灾,甚至郑国公都没有缺席,对于此事的重视可想而知。刘真人激动得眼泪直流,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所以才会想着帮助边境驻军一同围剿兽王,却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是最后因祸得福,见到了帝国南方最有权势的郑国公。 刘真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发自肺腑道:“正是因为有边境驻军,凶兽才始终不曾攻破国门,正是因为郑国公的部署与军人的勇敢,边境之后的千万百姓才能安家立业,过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生活,国公的丰功伟绩永垂不朽!贫道并无大志,却也想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维护边境的安宁。” 郑国公淡淡道:“将你知道的说给大家听听,要是对军方有帮助,自然给你记功。” 刘真人长话短说道:“贫道与有识之士共赴边境,希望能够配合军队一同围剿兽王,但是雷家将律法视作一纸空文,竟然做出当街绑架之事,就我一人逃出生天,不仅如此,雷家还用法力酿造水灾,直至大水封路,这是为了阻挡边境驻军的推进步伐!这个举动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嫌疑!” 在场之人震惊不已,雷家这是公然叛国?郑国公皱眉道:“雷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刘真人面露为难之色,默默低下头,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郑国公心中早有答案,雷家与饕餮转战到了灵石矿脉,而镇守矿脉的灵枫谷弟子死一般寂静,板上钉钉是出事了。但这是最坏的结局,郑国公愿意自欺欺人,设想更好的结局。 “无论是灵枫谷弟子还是雷家,都无足轻重,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场水灾!”郑国公站起身,身体离开桌椅,目光望向桌面上的羊皮地图,地图上有一块黑压压的阴影,是指水灾的蔓延区域,迄今为止水灾还有上升势头,最后甚至可能蔓延方圆千里。 郑国公不愧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分析局势一针见血,知道什么是主次之分,如今再去找雷家兴师问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挽回损失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郑国公伸手摁住桌面,沉声问道:“你们谁有办法消去水灾?” 在场之人鸦雀无声,刘真人缓缓挺直腰杆,与郑国公眼神对视,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水灾乃是人祸,只要解决了雷家,水灾自然不攻而破,但是雷家躲了起来,而且还有方圆几百里的闪电和雨水为他们掩护,我们无法得知确切情况,派人探明当然可以,甚至贫道愿意单刀赴会,看一看雷家究竟在搞什么把戏,可冒进是下下策,说不定雷家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贫道有一个方法,引雷针或许可以引走劫云内的雷霆。” 郑国公疑惑道:“这个方法可行吗?” 刘真人信誓旦旦道:“劫云内的能量是有限的,仿佛是一个气球,正在慢慢泄气,泄完的那一天,水灾也就随之消失,但是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引雷之术,理论上可以加快劫云的衰退,贫道的这个办法有很大的可行性,但最后有没有效果还需要试验一下才行。” 一位千夫长好奇问道:“上哪找引雷针去?” 刘真人故作谦虚道:“贫道略懂引雷之术,只是还需要一点原材料。” —— 楚铭终于不是孤军奋战,添了三名帮手,有筑基期的强大修为,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中长官,但雷家乃是修仙世家,人才济济,甚至能够以巨大的代价猎杀一头饕餮,楚铭一行人就算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撼动这个家族,只能见机行事。 雷家只会比往常更加谨慎,因为他们派出的望风之人出事了,一人死亡,一人被俘,雷家已经敏锐注意到这个问题,部分做贼心虚的雷家长老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大祸临头,但是一番探查过后,并未发现可疑人员,军队也尚未推进而来,处境暂时是安全的。但这非但没有缓解雷家的疑虑,反而更加紧张,只是雷家的高层压下了此事,以免士气跌落。 楚铭为了躲避雷家的搜查,藏入一处坍塌区域,与三人互通有无,热络关系。一番接触下来,四人之间的防备已经所剩无几,楚铭好奇问道:“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军官,她有什么本事将你们请下来?” 宣无常坦然道:“实不相瞒,我对她的了解十分有限,甚至还不如你,只知道她的父亲与我们的将军有些交情,她貌似得罪了什么人,躲在偏僻的紫荒边境,我们将军知道了,就派我们前去营救她,本来说好她就待在原地别动,结果她北上了七八百里,遇到了这场无妄之灾。” 楚铭眼神一颤,既然她得罪了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东阳国的水师甚至可以庇护她,就算兽王犯境,因为靠近军营的原因,边境驻军也会出面解决,可她义无反顾当了一个咨客,留在原地再安全不过。楚铭直到此时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以他当时的心态,无论如何都不愿滞留边境,大不了孤身闯进东阳国,少女却善解人意地陪在他身旁。 “根据雷云所说,她进了坍塌的矿脉,危险程度不必多言,就算矿脉没有坍塌,也很难再上来,上来的难度起码是下去的十倍,尤其是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我们要提前做好为她收尸的准备。”黄天宝轻轻叹息一声,他说的句句属实,赖姓少女凶多吉少,没有人可以反驳他的话,但是他自身的消极态度也已经肉眼可见。 “我们也不必急着收尸,雷家的反骨迟早会被帝国的威严抹去,灭亡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先离开,一两月之后再来,兴风作浪的雷家必然已经不再存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为她收尸,无需如此时这般提心吊胆。”黄天宝带着满身的泥泞爬了出去,离开藏身的裂缝,要知道不仅是灵石矿脉塌陷,这一整座山脉都出现无数裂口,正好用于楚铭一行人藏身,再安全不过。黄天宝走了,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举棋不定,最后摁着楚铭的肩膀出声安慰:“我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去做无谓的牺牲,要是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楚铭冷笑道:“雷家刚刚发现望风的人不见了,正是最紧张敏感的时候,这个时候要走,实在不大精明。” 果不其然,雷家早已派出长老守株待兔,藏入劫云之中,如雄鹰一般等待猎物的出现,黄天宝瞬间就成了他的攻击目标!直接化作一道天劫降临而下,楚铭知道自己无法藏匿太久,但是没有想到暴露的如此之快,猪队友害死人不偿命。 黄天宝惊得尖叫起来,后悔楚铭为何提醒得如此之晚,心中已经将楚铭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楚铭运转周身灵力,但是反而感到有气无力。珊瑚海一行之后,楚铭修为已至锻气圆满,距离破境堪堪只差一线,常理而言他的根基已经足够扎实,随时都能破境,但龙王之身剥夺出体后,身子骨正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这个时候拔高境界利弊皆有,甚至是弊大于利。 但是楚铭绝不会信这个邪,明明感到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晋升境界,哪里可能无动于衷,楚铭对自己的身体情况相当了解,再加上雷属之力入体,刺激松动修为,分明就是天助,故而倾尽全力破境再无顾忌,体内的灵气如同江河奔走,在四肢百骸中奔腾流转不休,楚铭起先确实得到雷修的强横杀力,但是之后就有境界不稳的迹象,楚铭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跌境了。 楚铭暗骂一声,另外三人更不给力,黄天宝斗志涣散,一时间竟然忘了逃跑,任凭天雷浇灌全身,仿佛是在接受洗礼,只是过程异常痛苦,黄天宝疼得眼泪直流,他终于想起了反抗,但是雷霆已经注入他的每一寸肌肤,无穷无尽的酸麻感席卷全身,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只是一个挥手动作,都会撕裂全身肌肉,雷霆就像是毒蛇在他体内疯狂流窜。 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也败下阵来,不过比黄天宝多坚持了几十个回合。楚铭压下狂躁不安的气息,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雷家长老先前藏入劫云,隐匿气息,顺便吸收劫云内的雷霆,强化自身的力量,最后直接将身体化作一道天雷,爆发出极限的战力!更别说他的境界已经超出筑基范畴,放眼全天下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楚铭失去了对战下去的欲望,转而拿出一片鳞甲,是深海之王赠送的告别礼,说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体内气府处还有一段旋律回荡,是深海之王留下的歌声,蕴含控水之术的奥妙,只要遇见危险时抹去旋律,深海之王就会过来救场。 楚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珊瑚海离东阳国有千万里之远,哪怕是以深海之王的修为,从珊瑚海横渡东阳国也需要数月时间,那个时候楚铭早死了,她是过来收尸的不成? 但是转头一想可以葬入珊瑚海,还是很划算的。 不过雷家长老根本不给楚铭玉石俱焚的机会,双掌贴来,十指之间蔓延出道道雷霆,楚铭屈指一弹,力道转为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弹开激射而来的雷霆,随即运转控水之术,双手拼命扭转,雷家长老周身的电光都被抹去,消失得一干二净!楚铭弯臂抓住这位雷家长老,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地面堆积的雨水也被踩碎,呈现扇面状铺展开来,好似一匹正在晾晒的绸缎被狂风吹起。 雷家长老不进反退,滔天雷光从他身上炸起,楚铭选择暂避锋芒,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惊人幅度,坠回地面上因为坍塌而形成的裂口。 裂口缝隙仅仅只有三尺宽,但是穿过缝隙后,裂口的宽度可以容纳十余人并排下潜,深度更是在三十米以上,倾泻而下的雨水已经快要填满裂口,仿佛是一个小型泳池。楚铭砸出一个水花,裂口下伸手不见五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简直像是置身于深海。楚铭不假思索沉入水底,然后开始思考如何反击,在珊瑚海他已经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华丽泳姿,却忘了水是极佳的导体,自然而然就与闪电混合在一起,楚铭还未施展绝学就已经口吐白沫,神志不清。 被俘的雷云就被搁置在裂口下,本来都要溺水而亡,但是闪电刺激之下令他醒转过来,尖叫着逃了出去,见到长老之后连忙跪下,委屈巴巴道:“长老,不能手下留情,快点把这些人除掉!” 雷家长老不予理会,敷衍道:“这三人的身份有待确定,带给族长他们看看再说。” —— (存稿全部改了,今天还是两章,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100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四) 边境的强兵劲旅终于还是出动了,一万精兵以平叛的名义讨伐雷家,雷家显然已经成了乱臣贼子,但是当推进五百里后,军队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再前进就会被洪水淹没。夜色中,如果有人悬在天空俯瞰,可以看见水灾泛滥的区域,城池竟然已经沉入水底,仅仅只有三三两两的建筑物浮出水面!洪水无法排泄,水面还在不断上涨! 军队瞬间就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办,泄洪!但是雷家太过丧心病狂,早在之前就将沟渠以及防洪河道以淤泥堵死封住,还有层层叠叠的巨石掩盖,使得洪水无法自然疏通,反而是在不断堆积之下,成为了一场千年难遇的水灾。 雪上加霜的是当地官员早已望风而逃,更没有人修复沟渠河道,施行引水救灾之事,洪水的爆发已经无法逆转,一万精兵急得跳脚骂娘,一怒之下,那些逃跑的衙门差役就被抓了回来,这个时候秋后算账是浪费时间,应该齐心协力度过难关,衙门官员组织人手一起对抗水灾,鼓励百姓踊跃参加,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危难时刻见勇气,有一个差役并未离去,想方设法地疏通洪水,他至今不敢相信这场灾难,喃喃道:“近年为何如此多灾多难,有兽王犯境也就罢了,怎么会有洪水?今年风调雨顺,如今处于秋冬之际,更不可能爆发水灾啊!而且边境一向炎热干燥,从古至今都没有几场水灾,所以也就没有防洪堤坝,为数不多的河道还被封死,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差役不愿放弃,因为他知道边境驻军迟早会来,他的坚持多多少少有些意义,当他看到黑压压的阴影迎向咆哮着的洪水,几乎快要喜极而泣,这团黑压压的阴影是整整一万精兵,灭掉一个小国都不是问题!差役兴致勃勃加入军队,但是情况十分棘手,大军束手无策,智囊们正在绞尽脑汁的部署方案。 刘真人骂骂咧咧道:“不用想也知道是雷家这个缺德的堵住了河道!” 一万大军已经得到任务,此时忙得焦头烂额,刘真人和领军的万夫长待在一起,万夫长脸色阴沉,他知道洪水泛滥成灾,不过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嗓音沙哑问道:“这场水灾是雷家用法力酿造,疏水河道也被雷家封死,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想报复全天下?” 刘真人无奈道:“谁也不知道雷家如今的精神状况。” 万夫长冷笑道:“他们最好别死,我会亲自将他们折磨成疯子。” 万夫长恨不得闯入雷家与饕餮所在的镜泊山脉,当面质问雷家,以他的性子完全可以做出这种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镜泊山脉是否藏有危险,万夫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军方的部署都会打乱,所以他只能按照最稳妥的计划行事,先将水灾消去,然后再让军队推进,这样才能保证伤亡人数最少。 万夫长笑道:“高手藏民间,这句话果然不假,你竟然可以制造引雷针,能否也将洪水引走?” 刘真人皱眉道:“治洪之道,堵不如疏。所以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竖起堤坝,缩减受灾区,贫道有一记可将洪水,引出边境,虽然沿途会有更多人受灾,但朝廷下来检查的时候,面子也好看一些,这洪水太煞风景了。” 万夫长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刘真人语重心长道:“但是水灾过后,田地价格一定会大大下跌......” 万夫长不以为意道:“这个我们会想办法补偿。” 刘真人叹气道:“也不知道被雷家绑架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去。” 万夫长轻声道:“被雷家绑架的江湖人士是为了围剿兽王而来,这一点本将军牢牢记在心中,也很过意不去,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善罢甘休,军方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幕上传下一道声音。 雷家闯下的大祸惊动十方,灵枫谷也成了受害者,花费数十年气血培养的弟子被活埋了,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愤怒可想而知。但是雷家竭力掩盖消息,虽然一开始承认了矿脉坍塌,但是对伤亡数据闭口不提。事实上,朝廷至今还不知道矿脉的真实情况。 所以灵枫谷还没有做好最坏的准备,以为这场灾难不大不小,仅仅只派了几十人前往边境调查情况,然而所见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不敢想象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好发现边境驻军就在附近,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万夫长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他生怕人手不够,灵枫谷援兵的到来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万夫长笑道:“宋安,你竟然来了。” 灵枫谷派出的人与军方是有交情的,这样子办事会方便许多,不然可能受到边境驻军的为难。宋安乃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长得十分英俊,身后跟着数十名御剑而行的弟子,皆是身穿宗门道袍,已经被大雨淋湿,但全身上下不见半点浑浊泥土,所以万夫长可以判断这些人是援兵,而非被困在矿脉的灵枫谷弟子。 要知道矿脉内也有数百名灵枫谷弟子,已经失联整整一月,生死未卜,万夫长相信以天下第一大宗弟子的本事,完全可以自救,所以当看见灵枫谷弟子,他会确认是否是失联的那伙人。宋安来到万夫长身旁,火急火燎问道:“宗门的弟子怎么样了?” 万夫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很遗憾,军方知道的消息不比你们多,灵石矿脉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而雷家的罪孽铁证如山,想来你们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们正在想办法疏通水灾,欢迎你们的帮助。” 宋安笑道:“你不觉得这种办事效率太慢了一些吗?” 万夫长摊开双手,平静道:“要想抵达镜泊山脉,需要趟过五百里的洪水,还要以防被劫云内的天雷劈中,说不定雷家的人还想伏击我们,这种时候冒进就是自寻死路。你想要快刀斩乱麻,可以试试看,本将军尽量帮你收尸。” 宋安震惊道:“竟然如此危险?” 万夫长唏嘘道:“别忘了雷家是屹立百年不倒的修仙家族,底蕴非同小可,这个家族甚至还出现过飞升境强者,据说雷家族长雷雄云有四境修为,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也不过是这个境界啊。本来按照军方的计划,是等着雷家与饕餮两败俱伤,然后再让边境驻军为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宋安好奇问道:“如果雷家把饕餮斩杀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理雷家?” 万夫长冷哼道:“本将军私下里承诺过,给雷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及时斩杀饕餮,或者将这头畜生赶回边境,可以从轻处理这件事,把这个家族夷为平地,男的腰斩凌迟,女的斩首鸠杀,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雷家还妄想花钱消灾,以为可以全身而退,这些人真是太幼稚了!” 宋安唏嘘道:“可是雷家不仅没能偿还罪孽,反而罪加一等。” 万夫长淡淡道:“所以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雷家,是不是要多发明几种酷刑?” 宋安语重心长道:“小心别让雷家跑了。” “本将军当然知道雷家想做什么,你可以放心,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雷家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说到这里,万夫长哈哈一笑,拔起腰间的酒囊,与宋安对视一眼,宋安也笑着举起酒囊,两人把酒水一口饮尽。万夫长与宋安一同望向镜泊山脉的方位,这座山脉多湖泊多温泉,共有三百零二座大湖与温泉湖,还有一座灵石矿脉,因为这座山脉的水质澄清透亮,故而得名‘镜泊’。” —— 自从兽潮爆发以后,佛教风气开始盛行,如春风般迅速蔓延开来,甚至席卷全国,各地搭建的庙宇不计其数,每一座庙宇都承载着无数人对佛祖的虔诚敬意和美好祈愿,尤其是在这种天灾人祸并起的时期,崇佛的人成千上万,遍布大江南北。一座庄严神圣的佛像屹立于山巅之上,并未被这场洪水冲走,这尊佛像足有三丈高,俯瞰着世间万物,仿佛每一个生命的苦难都逃不过佛祖的法眼。 佛像本来是有庙宇遮风挡雨的,但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庙宇已被洪水冲走,佛像似如一株无根浮萍无依无靠,原本脚下还有一块青石底座,可是高过三尺的积水掩埋住了整个底座。这座佛像造价不菲,乃是数十名富商一同出资打造,砸下的都是真金白银!事实证明这尊佛像并未偷工减料,不然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刘真人站在佛像下,自言自语道:“我乃是道门真人,推毁佛像并无心理压力。再说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相信佛祖不会怪罪我的。” 边境驻军已经围住佛像,在一声水流被砸破的巨响中,佛像被推倒了,以侧躺的姿态躺在地上,庞大的重量不仅没有被洪水冲走,汹涌而来的洪水反而都被格挡,仿佛是一个小型堤坝竖了起来,这尊佛像所在的区域无法被洪水漫过。刘真人搓了搓手,“佛陀哪里有这么当,贫道来助你一臂之力。” 一根定海神针般的柱子被边境驻军竖了起来,这就是刘真人为雷家准备的引雷针。 第101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五) 一道雷霆风暴转动如莲花,周身皆湖,以至于四面环水。 这就是以多湖泊多温泉闻名于世的镜泊山脉,雷家众多族人悬空于此,动用雷霆,分别布阵,困住雷兽饕餮。 饕餮被困在雷霆风暴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湖水,但是饕餮渴得嗓子都快冒烟,只能不断吞咽唾沫解渴,它始终无法冲出裹着它的风暴,这是雷家倾尽全族之力布置的阵法,困住任何一头兽王都绰绰有余! 但是饕餮的生命力太过顽强,而且占据着灵石矿脉这等灵气充沛之地,哪怕被雷家围攻整整一月的时间,都依然没有去阴曹地府报到,反倒是耗死了不少雷家的族人。雷家一个个快要崩溃,他们早已精疲力尽,甚至都有放弃的冲动,因为看不见一点希望。 直到江湖人士被绑架过来,雷家添了一百多位帮手,终于得以缓上一口气。 江湖人士看似不务正业,但是没点本事谁敢行走江湖?雷家族长雷雄云恩威并施,先是亲自跟江湖人士赔罪道歉,还送了见面礼,然后诚诚恳恳讲明情况,重点强调饕餮已经奄奄一息,只需送上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即可,江湖人士心动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围剿兽王而来,希望能用斩杀兽王的战绩换取军方的赏识,雷家意外帮助他们达成了这个目标。 虽然没有边境驻军的帮助,但是饕餮生命垂危,所以江湖人士愿意冒险,帮助雷家斩杀饕餮,只求之后能够瓜分胜果。 但是雷家交代了一个全新的任务,安排他们进入坍塌的矿脉救人。 江湖人士气得骂娘,傻子都能感受到矿脉的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坍塌! 抗议之声不绝于耳。 “入矿是要被活埋的,要被活埋的,我才不要进去送死!” “你们要是逼我入矿,出去之后一定要向朝廷举报你们,绑架罪该怎么处罚,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但是我也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留下来让我对付饕餮,这件事我不会追究,就当我是自愿来的,这样岂不是对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矿脉坍塌得如此严重,能有几人幸存?而且最近一直下着暴雨,地质更加不稳。虽然人命关天,但是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保住性命?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我们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百人而已,一点点挖开地层,寻找失联者,少说也要几个月时间,这也是最稳妥的救援办法。想让我们顺着地底的裂缝找人,门都没有!” 雷雄云一本正经说道:“对付饕餮只需要几十个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不好,其他人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矿脉下被掩埋的是灵枫谷弟子,来自于天下第一大宗啊!要是将他们救出来,天下第一大宗都会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没准可以免试进入宗门,成为人人惊羡的修仙者!雷家也会帮你们求情,争取让你们都进入天下第一大宗修炼!” “真的假的?” “雷家用自己的信誉担保,难道还能有假?” 雷家的态度相当强硬,根本不容拒绝,但是口头上承诺的报酬也着实惊人,江湖人士只能自认倒霉,救人是肯定不可能的,大不了躲在地底的缝隙,躲个十天半个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雷雄云笑道:“一切以挽回损失为重,要是找不到幸存者也没有关系,将矿脉内的灵石带出来。也别想着躲藏起来,三天时间内你们要是不出来,我会再次让矿脉坍塌,把你们活埋。” “你说什么?!” 江湖人士终于认清雷家的真面目,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当场反抗逃跑的就有十多人,但是直接被雷雄云杀死,十几条鲜活生命消逝得如此之快,雷雄云不愧是雷家族长,杀伐果断,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其余人老实了,不情不愿爬入矿脉的裂缝,默默计算时间,他们确信雷雄云会遵守承诺,三天之后再次毁灭矿脉!不过雷雄云也精挑细选了二十人,留下来一同对付饕餮。 饕餮咆哮着开始冲锋,尝试突围冲出,矿脉的灵气已经被它吸取殆尽,无法再为它恢复体力,再困下去必死无疑,所以它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撕裂风暴,张开血盆大口咬死一名雷家长老!江湖人士蔼然瞪大双眼,饕餮远比预想的更加可怕,好在雷家并未让他们去当炮灰。 事实上,他们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不能消耗饕餮一丝一毫的体力,反而会沦为饕餮的食物。雷雄云震怒,提枪跃起来到饕餮头顶,双手压着长枪砸向饕餮头颅,一圈圈气流扩散开来,饕餮倒飞出去,带着垂死之际的哀鸣被卷入风暴之中,刚刚咬死的雷家长老本该成为它的美食,可是剧痛之下它张开嘴,白白错过了饱餐一顿的机会。 雷雄云五指松开,一枪掷出,饕餮皮糙肉厚,这一枪根本不足以刺入身体,却也划开了脊椎上的皮肤,伤口渗出的鲜血随风而散。 饕餮一个地龙翻滚,重新回到地面上恢复体力,它的腹部咕咕作响,饥饿的痛苦甚至胜过身体上的伤口。 雷雄云命令道:“阵法的力量不够,都给我加一把劲,三天之内一定要彻底杀死这头畜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关系着家族的生死存亡,你们务必尽力!” 雷家万众一心,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饕餮,咬着牙继续坚持,用自身的雷霆之力融入阵法,这道莲花风暴之中,掀起了阵阵不绝的滔天轰鸣,一头庞然大物匍匐在花心中央,不断受到天雷的浩荡打击,犹如一条条银蛇疯狂对其噬咬,不再是饕餮吞咽万物,反而是饕餮在被蚕食,身上的鳞甲被一点点剥落,就连体内的骨骼都断了不少! 但是雷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有人都累得脱相,要想对付饕餮,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这种强度的攻势,雷雄云已经整整五天五夜不曾休息,他这个族长都是如此,其他人也不好意思拖后腿,只有实在坚持不住才有资格休息退场。 两位长老盘膝而坐,调息养伤,其中以雷韦长老受伤最重,断了一条手臂,因为伤口没能得到及时处理,腐烂的皮肉蔓延到了肩膀。雷竹长老神色呆滞,这两个月来雷家都在与饕餮不死不休,他快要麻木了,整个人怔怔无神,嘴角留有因为气急攻心而渗出的血迹,精神萎靡不振,呢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太过贪心,孽畜杀我们雷家族人事小,但灵枫谷弟子也被这孽畜杀了个精光,找到幸存者了吗......” —— (两章四千字,让我缓口气) 第102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六) 雷韦望向漆黑如墨的大地,镜泊山脉的灵石矿脉,就在此处,不过矿脉的入口已然坍塌陷落,整片大地满目疮痍。雷家曾不止一次派人搜救,但是最终不仅一无所获,还白白赔了几个雷家族人的性命。饥不择食抓来的江湖人士,除了让他们牵制饕餮外,还强迫他们踏入矿脉搜救,但是至今没有什么收获。 雷韦嗓音沙哑道:“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雷家恐怕有灭门之灾,朝廷已经施压,我一家老小都被废去修为,还在牢狱之中等着我。” 雷竹后悔莫及道:“早知如此,我们雷家就不该返回国内,大不了就被饕餮杀死,也不至于家族没落啊......” 雷韦颤声问道:“灵枫谷弟子,真的无一生还吗?” 雷竹默不作声,雷韦脸庞抽搐,抽泣着说道:“灵石矿脉灵气盎然,是一个难得的修炼圣地,镇守矿脉的灵枫谷弟子更是天骄般的人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而且这座矿脉也毁了,哪怕朝廷法外开恩,灵枫谷也绝不会放过我们,那是一个拥有两万弟子的大宗,灭掉我们易如反掌,我雷家,当真要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吗?!” 雷竹轻声道:“如果能够搜救出一些大宗弟子,而且矿脉损毁并不严重的话,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家族依旧可能起身回生,但是矿脉的灵气几乎被饕餮榨干,这个修炼圣地毁了!出产的灵石都会质量大跌,损失难以想象......天不佑雷家!” 雷韦低声道:“我们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过矿脉的坍塌并不严重,灵枫谷弟子只是暂时被困,但事实恰恰相反,我们这算不算是欺君?” 雷竹冷笑道:“还用在乎这点罪名?要是真的一五一十去说,天下第一大宗不知会是何等的愤怒,以朝廷的宠爱程度,就算先斩后奏将我们杀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们绑架了这么多的江湖人士,之后恐怕要被整个江湖界落井下石,如此一来,东阳国哪怕再大,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我们能逃就逃,至于牢狱中的族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雷韦反问道:“去哪里?边境不太平,肯定是不能去而复返,要是再被一头兽王追杀怎么办?那么还有两条路可以走,出海,还是寻求草原部落的庇护?” 雷韦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压低嗓音道:“不急着走,这饕餮乃是上古异兽,而且身具雷属性的力量,吞食天雷为生,对我们雷家来说是无价之宝,饕餮已经生命垂危,怎么可以拱手让人?再说了,因为这头孽畜,死了多少雷家人,更是害得家族一蹶不振,必须由我们亲手杀了它报仇雪恨,否则那些族人岂不是白死了?!” 雷竹恨铁不成钢一般砸向自己的膝盖,“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雷韦流露出一抹笑意,“我们之后远走高飞,少不了用钱的地方,灵石矿脉对我们来说是灾难,但也是一个机会。要是饕餮不曾闯入矿脉,害死灵枫谷弟子,我们可能依然对朝廷抱有幻想,认为可以功过相抵。但我们的好朋友,去年升任兵部侍郎的刘大人悄悄传来消息,说满朝文武都在商量如何杀鸡儆猴,处死我们,以此来警告那些想要偷渡的人。饕餮害得我们退路全无,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带上灵矿一起离开。” 雷竹叹息道:“可是矿脉下的灵石也坍塌了,被掩埋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很难搜刮,更不要说矿脉结构不稳,哪怕是轻微震荡的幅度都受不了,矿脉一塌陷,成千上万的巨石降落下来,就算是我们都承受不住,所以才要让别人帮我们搜刮灵石,希望他们好运,活着带出我们要的灵矿。” 显而易见,江湖人士从一开始就是替死鬼。雷竹皮笑肉不笑道:“谁让他们偏要来凑这个热闹,丢了性命也是活该。” 此时此刻,饕餮瘫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永恒的沉睡,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被雷家留下来一同对付饕餮的二十人围成一圈,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因为饕餮近在咫尺,仅仅只有两三丈的距离!雷雄云怒喝道:“饕餮已经没有危险性了,你们快点向它迎头痛击,亲自斩杀兽王的荣誉让给你们了,之后能否进入天下第一大宗修炼,在此一举!” 二十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完全遵照雷雄云的命令行事,但是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与饕餮为敌。莲花风暴衰弱下来,二十人不用担心会被风暴卷走,但是饕餮缓缓睁开双眼,二十人吓得魂飞魄散,雷雄云冷哼道:“你们大大方方将后背留给了我,想试一试被穿心的滋味吗?” 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只陶罐,散发出淡淡的异香,仿佛是血液与花朵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男子原本是行走江湖的毒修,但与其他人一样被逼上梁山,只是雷家对他的待遇出奇之高,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出力,反而从容不迫待在一旁观战,甚至得到一定的保护。 雷雄云轻轻拍了一下男子的肩膀,微笑道:“事关雷家的生死存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是!” 男子微微张大嘴巴,露出两颗毒蛇一般的恐怖獠牙,浓稠如蜂蜜的唾沫滴落下来,他以獠牙撬开陶罐,罐子内顿时冲出无数毒虫,肆意汲取主人赏赐的液体,嗡鸣声不绝于耳,仿佛是得到蜂蜜异常兴奋的蜂群。 “去!” 男子伸手指向前方,毒虫陆陆续续组成漫长的身躯,凝聚成大蟒盘踞之势,正好将莲花风暴围绕一圈,二十名江湖人士还在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够活着离开,更有甚者对着饕餮道歉,不知是什么虎狼之词,‘饕餮爷爷配合一下被我打死,下辈子我给爷爷做牛做马,生儿育女’,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成千上万的毒虫就在他们身后! 一瞬间毒虫低头作噬咬啃食状,夺去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第103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七) 被毒虫啃咬的男女大概是过于紧张,也有可能是毒虫啃咬的力度不大,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感。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还在默念着虎狼之词,直到他发现身侧的女子脸色铁青,再看看自己的手臂,竟然已经转为青色! “中毒了!”男子捂住脖子,踉踉跄跄走出几步,最后一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冒金星,其余人亦是如此,身体蜷缩如弓抽搐不止,身子骨差的人更是当场暴毙,伤口中流出匪夷所思的绿色鲜血! 捧着陶罐的男子名为陶元武,本来与其他江湖人士抱团取暖,如楚铭去过的客栈,正是他们的抱团取暖之地之一,只是没有想到朗朗乾坤下,雷家竟然会做出绑架之事!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陶元武不幸被俘,成了一个被任意欺凌的人质,但雷雄云对他的毒修身份很有兴趣,所谓毒修,就是拜入教人用毒的宗门,这样的宗门大多是医毒双修,仅是修炼毒术会被认为是谋财害命的异端,所以还要用医术结合。 陶元武生性善良,出师至今不曾用过毒术,反而是用医术救了不少人,然而雷家强迫他用毒术害人,并且承诺会放了他,陶元武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做,他豢养的毒虫虽然猛烈,但是要想一个人彻底死亡,少说也要几十秒乃至是几分钟的时间。 中毒的男女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转头看向陶元武,这个家伙一点义气都没有,简直是小人中的小人!陶元武后悔了,想起之前在客栈时,与这些男女把酒当歌、互通有无的时光,心头不由得一阵绞痛,好在他后悔得还不晚,他有解药挽回这些人的性命,但是雷雄云卸磨杀驴,一柄匕首刺穿陶元武的胸膛! 雷雄云一挥手,陶云武的毒虫就被凭空浮现的雷霆抹杀殆尽。 这个时候楚铭一行人也被雷云与雷家长老押解过来,却不幸成了目击者,宣无常装睡,黄天宝紧紧闭住双眼,满脸写着“我害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楚铭目光呆滞,双手对着空中胡乱挥舞,每走一步就要趔趄一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瞎子。只有斗鸡眼老者云淡风轻,保持着原先的冷静。 不等雷雄云做出表示,黄天宝就哀嚎道:“我在哪?!我是谁?!” 雷雄云质问道:“这三人是谁,是军方还是灵枫谷派来的人?” 雷家长老平淡道:“族长不必担心,方圆三百里都没有发现军队的踪迹,这三人是为了营救一个少女而来,没有其他目的,所以他们多半是江湖人士,要如何处理他们?” 得知楚铭一行人的身份之后,雷雄云松了一口气,脸庞上的不安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们误入此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楚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竭力为自己辩解,“要是能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只要不杀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雷雄云不耐烦道:“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不能留了。” 但是楚铭一行人可不会坐以待毙,雷雄云话音未落,楚铭一行人就已经跳入坍塌的矿区之中,滑入漆黑的裂缝之中,伴随着碎石掉落的声音,楚铭的身影消逝不见,坠入矿脉深处。雷雄云蔼然瞪大双眼,他终于反应过来,那狡猾的四人看似为自己辩解,其实有意无意靠近矿脉的裂缝,然后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雷雄云大为恼怒,一脚重重踩下,楚铭所在矿脉区域瞬间坍塌! 黄天宝满脸感恩,庆幸自己没有被杀人灭口,但是很快被无穷无尽的粉尘吞噬。 而被毒虫啃咬的二十人已经死亡殆尽,尸身透着淡淡的青色,但是尚有二十度的余温,雷雄云感慨道:“还很新鲜呐。” 困住饕餮的莲花风暴消散开来,雷家族人已经无力支撑这个阵法的运转,如稻草般一一倒了下去,一动不动,有任人宰割的嫌疑,好在饕餮虚弱到了极致,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幕何其滑稽。 雷雄云反倒是保留了不少力气,捡起一具正在冷却的尸身,笑着丢给饕餮,仿佛是在投食。 饕餮饿得前胸贴后背,戒荤吃素对它而言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一口吃的,饕餮甚至愿意跪下来俯首称臣,雷雄云投喂的食物更是他的最爱,其实饕餮本来对人肉没有兴趣,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数千人都在它的胃中消化,它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间美味。 饕餮笑了起来,声如婴儿,因为食物而开心起来,但是它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得不压下进食的欲望,甚至将整个头颅埋入泥土之中,眼眸紧闭,咬牙喷出一团杀伤力惊人的炸雷,凡是被丢来的食物,都在炸雷激射之下灰飞烟灭,雷雄云惊愕道:“传闻饕餮每半个时辰都要进食一次,那么一天足足要饱餐二十四次,孽畜自从上一次汲取吸收矿脉下的灵气,已经快有二十天了,二十天滴水未进,整个身体都干瘪苍老了许多,没想到还能抵住诱惑,孽畜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毅力!” 雷雄云轻轻叹息一声,饕餮生命力顽强,哪里可能被轻易毒死?他仅仅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看看饕餮是否快要坚持不住,至于丢出的食物,还不够饕餮塞牙缝的,就算全部吃了,也恢复不了多少体力。 饕餮一天能将一个凶兽族群都给吃掉! “这孽畜太聪明了!”雷雄云咬紧牙关,饕餮选择来到这处灵石矿脉,可能是早有预谋,饕餮能将天底下绝大多数能量纳为己用,乃至是世间最极端霸道的雷属性力量。 灵石矿脉内的灵力对它来说更是上等补品,令几近濒死的它枯木逢春,并且以巨力震碎矿脉入口,不知活埋了多少灵枫谷弟子。 事实上,灵石矿脉放在紫荒之中都是相当罕见,东阳国也仅仅只有有限的几处,据说灵石矿脉是由时空长河打击而成,蕴含大道气息,价值不可估量。 但饕餮不仅震碎了矿脉入口,还将其内灵力吞噬一空,直接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雷雄云心疼得像是倾家荡产,先前入矿的男女已经断断续续爬了出来,仍旧没有找到灵枫谷弟子的尸身,但是带出了大量灵矿。 雷雄云已经打消了救援灵枫谷弟子的想法,只想带走矿脉的灵矿,发一笔横财,被绑架的江湖人士也没有让他失望,冒着生命危险搜刮矿石,这说是血汗钱都不为过!雷雄云故作恼火道:“灵枫谷弟子,你们为何没有救出来!把矿石留下,继续下去找人!但是我雷雄云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贡献矿石最多的十人可以离开。” 在场之人敢怒不敢言,反抗雷家死路一条,但是都有一个疑惑,“那些人怎么不见了?” 雷韦挡住那些发青的尸身,笑道:“他们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饕餮,所以就放他们走了,雷家也不是成心为难你们,只要你们表现够好,雷家原原本本的送你们离开。” 可怜的江湖人士只能再次入矿,声音都在渐渐消失。雷雄云转过身,目光扫过雷家族人,沉声道:“雷韦长老带你们先走,饕餮由我一人对付,之后我自然会跟上你们!本族长命令你们一切事情不要多问,无条件听从雷韦长老的安排即可!” 雷家族人如释重负,他们已经无法贡献更多的力量了,但是之后该何去何从?要知道在东阳国皇帝眼中,雷家已是罪无可赦,能够乖乖伏法最好,但是为了以防他们不顾代价逃跑,派兵阻拦是必行之事,本来雷家还打算束手就擒,静等朝廷发落,可是灵石矿脉的损毁远超预料,让他们必死无疑,这才不得不一意孤行,煞费苦心引来水灾,就是试图洪水封路,以此阻断边境驻军的前进路线。 趁着水灾,是雷家逃之夭夭的最好时机。酿造这场水灾看似愚蠢,但救了雷家全族一命,要是没有这场水灾,边境驻军已经来到镜泊山脉平叛了。 —— (三十个人看,没动力啊) 第104章 边境有兽潮,雷家与饕餮(八) 雷雄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结束这场苦战,迎着寒冷的雨水飞入高空之中,高处的劫云震动起来,云朵内的雷霆都被雷雄云用身体吸收,他全身气息大盛,与饕餮展开生死决战!雷雄云化作一道天雷斜斜坠下,直接降临在饕餮头顶! 饕餮反而被激起求生欲望,奋力抬起头颅,双方如流星相撞,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掀起的气流更是吹得附近湖泊掀起惊涛骇浪,一条条死鱼浮出水面,死得无声无息! 雷雄云释放出所有雷属性力量,铺天盖地的闪电流窜出去,撕裂饕餮的肌肉骨骼,尘埃般的渺小粒子炸裂开来,这显然是雷霆的最小物质组成部分,一瞬间如蒲公英飞散飘荡,一瞬间成了无穷无尽的萤火虫!饕餮发出绝望的惨叫,但事实上它占据着更大优势,它拥有上古异兽的身体,对拼孤军奋战的雷雄云,哪里有输的道理? 雷雄云与饕餮不约而同的收手停战,这一次对决短暂而猛烈,双方都是倾力而为,采取了硬碰硬的方式。雷雄云的膝盖粉碎性碎裂,他已经无法站直身体,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能否斩杀饕餮,谁也不知道这畜生究竟还有多少力气。雷雄云伸出颤抖手指指着饕餮,“矿脉的灵气都被你吸干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恢复战力?!你还有什么办法恢复战力?!” 饕餮支撑起身躯,尝试飞入高空逃跑,但是雷雄云不会放过它,为了猎杀这头兽王,仅是雷家长老就死了不下十位,雷雄云身为族长,当然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再说了,放弃等同于前功尽弃,这段时间付出的努力全部白费,雷雄云怎么可能放弃?! 雷雄云穷追不舍,饕餮不得不回头反攻。饕餮拥有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伤口的修补肉眼可见,随时随地都可以愈合,但是被雷家折磨了那么久的时间,饕餮的皮肉已经溃烂,再生能力竟然不再起效,它仿佛失去了这个能力。 雷雄云一脚踩在饕餮的脊椎上,哪怕脚力再大,都不可能踩断饕餮的骨骼,让这个孽畜瘫痪,顶多就是减缓它的逃跑速度。 饕餮如陀螺般飘转起来,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咬合发力,撕下雷雄云的左手手掌,饕餮精神振奋,雷雄云的血肉对它的身体有很大的裨益。雷雄云对疼痛不予理会,他终于找到饕餮的弱点,必须造成致命伤才有可能结束饕餮的生命! 先前的思路完全错了,妄想一点点消磨饕餮的生命力,最后造成的伤害不过是皮肉伤而已,愈合只是时间问题,饕餮害怕的只有不可逆的重创! 但是饕餮的弱点在哪?雷雄云对此一无所知,饕餮无所不能,攻守双全,除了贪吃之外好像接近完美,但是雷雄云注意到饕餮竭力护住腋下的双目,这十之八九就是饕餮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但是不等雷雄云确认,天幕上挂着的劫云却衰弱了,雨水也随之变缓,雷雄云大叫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片劫云覆盖方圆五百里,刘真人与军方推断是雷家干的好事,事实上确实如此,但是雷家根本没有能力凝聚这片庞大浩荡的劫云,毕竟连对付饕餮都费劲,怎么可能还有余力酿造水灾?雷家曾经出过一个飞升境强者,此时被囚禁在时空长河下游的渡口位置,仍与雷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雷雄云曾请求这位老祖宗出面帮忙收拾这个烂摊子,但未经允许,雷雄不得跨界,老祖宗也无能为力,却也答应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这片劫云就是由老祖宗勾引! 但是老祖宗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祖宗不能退啊!”看着云朵迅速缩减,雷雄云恨铁不成钢。 —— 暴雨骤降,不知多少山体发生了滑坡,更不要说是本来就容易坍塌的灵石矿脉,楚铭一行人跌入裂缝之后,铺天盖地的碎石砸落下来,楚铭除了躲避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滑滑梯一般降落下去,锋利的石子足以撕开一个人的皮肤。 宣无常双手抱头,向外张开的手肘摩擦石壁,放缓下沉的势头,楚铭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但是裂缝内的空间越发狭窄,楚铭很有可能被卡死,上去固然容易,但万一巨石坍塌下来,将会形成掩埋,楚铭根本无路可逃,运气好当场就被砸死,运气不好顶着万斤巨石坚持三天三夜,以这种憋屈的死法含恨而终。 楚铭曾听说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已经晋升为筑基之修,但仅仅只是提升了肌肉力量,五脏六腑的机能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体力反而消耗得更快,食欲只会比以前更加强烈。 不幸的是巨石果然塌陷下来,幸运的是下方裂缝连接着一条隧道,容纳四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隧道是人工打造而成,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一般而言,一座灵石矿脉可供开采上千年之久,而且还是修炼圣地,所以灵枫谷弟子镇守于此,一来矿脉价值连城,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只有天下第一大宗才能保护好这座矿脉,二来矿脉内灵气盎然,对修炼大有裨益,怎么可以弃之不用?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隧道的顶层已经塌了,地面上堆积的巨石层层叠叠,可想而知这次坍塌是何等严重。雷雄云与饕餮的对决仍旧没有结束,楚铭只求逃得越远越好,顺着隧道缓缓前进,宣无常面露异色,喃喃道:“此地的灵气怎会如此稀薄?” 一座矿脉之所以能够出产灵石,是因为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体缭绕,这份气体直接来源于天道。当蕴含天道力量的天劫降临,一方大地毁灭,但是天道残存的力量扎根土地深处,千百年之后,这份力量苏醒过来,改变这方被摧毁的土地,此即所谓的‘极尽升华’。 但是矿脉内的灵气若有如无,要知道灵石的形成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几千年乃至是上万年都不足为奇,所以灵石甚至可以说是不可再生资源,矿脉之所以一年出产千万吨灵石,就是因为有那股玄妙的气体,普通石子也能蜕变成灵石,而矿脉的环境甚至能让灵石变成普通石子! 事实上,玄妙气体已经被饕餮吞去大半,直接毁了这座矿脉,从此以后,这座矿脉出产的灵石将会质量下滑,损失难以想象。楚铭低下头,目光所见处有一块衣角被巨石压着,一行人不敢怠慢,将压着衣角的石块一一推开,是个不幸被掩埋的中年妇女,几乎被压成一滩肉泥,这要是没死,畅饮忘川水的白无常都可以考虑复活。 四人不假思索默念哀悼,然后再去确认这个中年妇女的身份,她衣裳华丽,而且手指上戴着宝石戒指,一个长时间生活在矿脉的人,绝不可能是如此打扮,所以此人绝非是灵枫谷弟子,十之八九是被雷家绑架的江湖人士。 楚铭猜测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被雷家胁迫的?下矿无非两个目的,要么救援被掩埋的人,要么是为了矿脉内的灵石。这个女子周身散落着灵石,看来是生前挟带,很有可能是雷家强迫她拾取矿脉内的灵石。难怪雷家要绑架江湖人士,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穿入隧道深处,发现的遇难者已经有十多人,但都是被雷家绑架的江湖人士。楚铭推测灵枫谷弟子都被掩埋在了矿脉深处。一行人停下脚步,继续走下去可能见到灵枫谷的尸身,但这对于楚铭而言一点诱惑力都没有,而矿脉内的灵石也是少得可怜,根本不值得费力挖掘。 一行人干脆停下脚步,雷家不大可能追杀过来,除非他们愿意下矿,但是风险太大了,属于是有钱赚没命花的买卖,就连贪财的楚铭都不会去考虑。 楚铭坐下来缓缓调息,但是地下矿脉并不安全,叠在一起的巨石探出一道道黑影,楚铭本来以为不过是老鼠,但是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万兽谱》上记载的穿山鼬,为鼠类生物,体型大过寻常耗子,而且体表长有穿山甲一般的鳞片,乃是夜行动物,对人有很强的攻击性,甚至连虎豹都不惧怕。 楚铭皱起眉头,他当然不可能害怕穿山鼬,但这玩意是群居生物,成千上万的穿山鼬扑在一头大象身上,只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大象的庞大肉身就会被吃得一干二净。宣无常连连跺脚,每一脚踩下,都能踩死一头穿山鼬,黄天宝不甘示弱,直到脚腕被穿山鼬咬了一口,就疼得跳跃起来,站在制高点避难。 宣无常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穿山鼬丢向制高点。 楚铭想要运转法力,却感到一阵经脉撕裂的疼痛。 经脉尽断,体魄崩溃。 当初水陆双栖之王被一戟震碎全身经脉,他那引以为荣的天人体魄终究还是崩溃了,但是卷入归墟之后,体魄竟然恢复如初,由此可见修复经脉不算难事,就连半死不活的冤魂都能做到。事实上确实如此,不过经脉崩断虽然算不得重伤,可也难免会影响行动速度。 楚铭吸收的雷属之力太狂躁了,体内灵力几乎到了沸腾的地步,就连精神气都旺盛如火,只是有气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要是穿山鼬扑咬过来,楚铭甚至没有反抗之力。 但是穿山鼬的胆量变小了,始终不曾伤人,只是以屁滚尿流的姿态疯狂逃遁,而且逃跑路线大致相同,楚铭明白了,因为矿脉的塌陷崩溃,穿山鼬族群惊疑不定,这对于它们而言无疑是世界末日,所以躲在石缝下苟延残喘。 但是它们怎么不躲了? 听说动物的感知力比人更加敏锐,难道是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楚铭尖叫起来,火急火燎地追向已经远去的穿山鼬,这个时候上方石壁剧烈一震!不出所料,穿山鼬提前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所以才会失心疯一般逃窜。楚铭庆幸不已,他对矿脉的地形结构一无所知,哪怕明知危险降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避。 而穿山鼬一直都生存在矿脉下,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希望勤劳的穿山鼬挖了应急通道。”楚铭抹去额头的汗水,长出一口气。 第105章 吃掉 刘真人不愧是道门真人,以风水之术在十八座山头上布下十八根引雷针,萃取劫云内的雷属性力量,效果立竿见影,雷霆不偏不倚降落在引雷针上,短短两天功夫,劫云就缩减了五分之四,无穷无尽的雷霆也消失了,不过洪水还未彻底疏通,所以军队依然不能推进,却也没有闲着,看看雷家是否会化身法外狂徒,强行离开拒绝朝廷的抓捕。 事实上,雷家除去雷雄云之外,其他人已经逃之夭夭,边境驻军忙着疏通洪水自顾不暇,而且雷家的老祖宗还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的徒子徒孙,以至于雷家族人最后有惊无险地逃了出去,仅仅只有几人被捕。与此同时,宋安闯入镜泊山脉,正好看见浴血奋战的饕餮与雷雄云,再看看灵石矿脉,顿时状若疯狂:“雷雄云,你把我的真传弟子活埋了!” 雷雄云瞪眼道:“灵枫谷长老宋安,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宋安咬牙切齿,“我来找我的真传弟子,你来做什么?!” 雷雄云欲哭无泪道:“矿脉里有你的弟子?我不知道啊!” 宋安泪流满面,语气都无法保持稳定:“我的真传弟子,已经整整一月没有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真传弟子,倾尽我二十年的心血与精力,是我最伟大最值得骄傲的杰作,我含辛茹苦地培养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他比我的亲儿子都重要,结果进入矿脉修炼不到半年,就永远的离开了我!雷雄云,我有生之年能体会到丧徒之痛,都要拜你所赐!” 宋安痛心疾首,尴尬的雷雄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叹息道:“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饕餮这头畜生,我们一起杀了它,为你的弟子报仇雪恨,之后我会进入矿脉搜救你的弟子!相信我,他一定还活着!” 认错态度倒是积极。 宋安质问道:“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雷雄云苦笑道:“其他族人都被饕餮杀了,这也是我雷家咎由自取,怨不得谁,雷某如今一心赎罪,尽量争取宋长老的原谅!” 宋安冷笑道:“你已经自身难保了,竟然还关心我?” 雷雄云自嘲道:“在将饕餮引入国内之后,雷家就已经是戴罪之身了,这毕竟严重触及了东阳国律法,在此之后,哪怕饕餮被我们以一己之力解决,朝廷也不可能就此冰释前嫌,恐怕会从严处罚家族,好让其他人有一个前车之鉴,不敢效仿我们的‘壮举’。” 宋安淡淡道:“你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别想逃避罪责,你说你的其他族人都被饕餮杀了,绝不可能,他们是逃了吧?” “强词夺理。”雷雄云不再理会宋安,专心致志对付饕餮,这头凶兽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雷雄云的攻势有心无力。宋安耐着性子观察下去,在他眼中,雷雄云与饕餮并无区别,都已经罪无可赦,断然不会再有活命的权利。雷雄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老祖宗已经离开了,雪上加霜的是灵枫谷长老也来了,雷雄云逃无可逃! 雷雄云呢喃道:“饕餮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东阳国,杀了这么多人,边境驻军不会放过这头孽畜!只是饕餮杀了我雷家这么多人,这个仇我是报不了了,而且饕餮的内丹也得不到。不过有得必有失,把饕餮放走,还能为我吸引火力,这样一来,我就更有希望突围出去。” 雷雄云放缓攻势,不再追击饕餮,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宋安在身后坐收渔翁之利,雷雄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回来!” 宋安不再冷眼旁观,一人一剑冲向饕餮,雷雄云正好挡在他的前进路线上。雷雄云不愧是人中豪杰,当即不再逃跑,喊着“宋长老,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就与宋安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饕餮转动身躯,它明白自己就要被两人围殴,心一横,不再向外突围,在半空转过一个巨大的轨迹,最后反而是回到了坍塌的矿脉上。 宋安脸色一沉,也不知道饕餮想做什么,转头看向雷雄云:“你要是敢走,我就先杀了你再去对付饕餮,因为饕餮是可控的,但你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没人知道。” 雷雄云重重咳嗽一声,以他的身体状况,绝对不是宋安的对手,所以他很识趣地没有逃跑,恭恭敬敬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绝不推辞!” 饕餮瘫倒在矿脉上,长时间的断食对它而言痛不欲生,唯一的补充就是矿脉下的充沛灵力,却也已经被它吞得所剩无几,到了现在不过是望梅止渴罢了,它腹中的饥饿声如同雷声大震,体型更是由原先的五丈变作三丈,肉眼可见瘦成皮包骨头,更是流露出了回光返照的意味,但是也在迅速消失,它昏昏欲睡,前所未有的疲惫。 但是它害怕一睡不醒,扭曲的面庞上藏着几分深深的疲惫与惊惧,它已经预感到了死亡的来临。饕餮猛然间咆哮一声,腹部反常鼓起,尾巴疯狂甩动,身体内传来密集狂躁的雷声,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道巨大雷球,仿佛一轮万丈光芒的太阳冉冉升起,光芒异常刺眼,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对着天空击打! 宋安死道友不死贫道,把雷雄云推了出去,雷雄云不敢反抗,脚步一转转到了雷球旁,再伸出手,硬生生改变雷球的运转轨迹,但是他的额头也渗出豆大汗水,浮现出一抹虚弱的脸色,到了最后甚至彻底掌握雷球的方向,直接掷向饕餮,炸出一团惊世骇俗的光芒,点燃了漆黑的土地! 饕餮用光了全部力气,舌头挂在唇边,大口喘息着,它低敛视线,地面上有江湖人士的尸体,只是蕴含着剧毒,所以饕餮起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食用,反而将其毁去,这一次饕餮无法拒绝,狼吞虎咽吞下尸体,嚼得连骨头都不剩,然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雷雄云双眼一亮:“饕餮这般饥不择食,看来它的意志终于涣散了!” “这是饕餮的弱点?” 宋安不假思索拿出储物匣,拿出一箱炼丹用的水银,轻轻丢了过去,饕餮饿得吞咽泥土,当然不会拒绝水银这样似乎可以解渴的液体,咕噜噜喝了下去,宋安也没有藏着掖着,箱装的水银大大方方丢了出去,一连丢了十多箱,颐指气使道:“摇尾乞怜的畜生,拿去!” 趁着饕餮进食的间隙,雷雄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试图在背后向饕餮迎头痛击,但是在相距不到一丈的时候,饕餮一个地龙翻滚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宋安惊呼道:“这畜生是故意以弱示敌!快走!” 雷雄云当机立断退了出去,只是饕餮的转身略显僵硬,吞下了成吨水银,五脏六腑都一阵翻江倒海,宋安将早已准备好的铜圈一甩而出,精准落在饕餮的颈部上,燃烧起熊熊大火,饕餮疼得眼泪直流。雷雄云不退了,这个时候宋安丢来的一柄重剑被他接住,以饕餮长有倒刺的脊背作为跳板,一跃再跃,跃过大半个脊椎,最终一剑狠狠劈在饕餮头颅! 饕餮扭头咬住巨剑,雷雄云的重剑斩下之势因此一顿,出剑轨迹猛然一变,斩向饕餮的前掌,然后目送巨剑被愤怒至极的饕餮咬碎泄愤。 目光望向藕断丝连的断掌,饕餮痛定思痛,一张嘴将断肢吞入腹中充饥。 真狠! —— (四十个人看,有点动力了,三章,之后更有动力的时候,再来叫我补更吧) 第106章 遥想当年皇帝阅兵 楚铭跟上穿山鼬的步伐,挺入矿脉深处,一路上都在用双手护住脑袋,以免被碎石砸出脑震荡。矿脉的坍塌已经开始,很有可能是雷雄云干的好事,想要将所有人活埋,给灵枫谷弟子陪葬。但是雷雄云心有余而力不足,饕餮造成的坍塌创伤地表深层,甚至一度出现地震时的“吃人裂缝”,而雷雄云的力量仅仅只能让部分区域坍塌而已,可也能让楚铭心中骂娘。 这次坍塌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世间末日般的危险感荡然无存,但是楚铭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着穿山鼬。在地下几百几千米的矿脉,穿山鼬就是这里的主人,因为灵枫谷弟子多半已经全军覆没,穿山鼬自然将其取而代之。 事实上,矿脉本来就是穿山鼬的家园,不过是被灵枫谷弟子鸠占鹊巢。矿脉灵气浓郁,对于凶兽有莫大的吸引力,所以往往会被凶兽族群霸占,后来者居上的灵枫谷弟子秉持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义不容辞消灭矿脉内的其他存在。 只是矿脉地形复杂,凶兽的数量成千上万,而且繁衍速度惊人,很难被赶尽杀绝。楚铭快速穿梭漆黑的隧道,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另一条隧道闯出一道人影,碰面的男子有些眼熟,之前就在客栈见过。男子身后跟着几人,一眼都不去看楚铭,风一般快速离去。 雷家强迫那么多人进入矿脉,幸存者多多少少有一些,都知道跟着穿山鼬逃窜,虽然他们运气差了点,但是脑子还算灵光,没有待在原地傻傻等死。楚铭茫然四顾,并未发现少女的踪迹,宣无常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提醒道:“快点走,跟上他们,这样我们幸存下去的希望更大!” “知道了。” 楚铭大气不喘跑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尽头,成千上万的穿山鼬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仿佛偌大的矿脉只有这里安全。矿脉尽头被一扇铜门封死,幸存下来的二十多人围在门口,讨论之声不绝于耳:“没有路了!没有路了!接下来该去哪?接下来该去哪?” “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这里当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铜门后还有新的世界,那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你们想要打开这扇铜门?见鬼,铜门有一楼高,坍塌下来的巨石还将门口掩盖,我们要想进入铜门,得先把巨石搬开,然后再用巨力推开铜门,但是这谈何容易,铜门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坍塌,材质必定十分坚韧,我们的力量能推得开?” “总要尝试一下,万一雷家的疯子追杀过来,我们该往哪逃?” “说的也对,雷家甚至不用追杀我们,只要摧毁矿脉,就能把我们全部活埋!活埋啊!丧心病狂啊!” 人群中,楚铭与一位少女眼神对视,双方的脸庞都已经被尘埃覆盖,像是死里逃生的矿工,少女抹去脸庞的灰尘,露出庐山真面目,楚铭不再大眼瞪小眼,宣无常眼神一亮,这个少女正是他要保护的人,黄天宝喜极而泣道:“吉人自有天相,姑娘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但是我们差点死翘翘......” 少女惊讶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黄天宝叹气道:“这一切说来话长,先等我们逃出去再说。” 伸手指了指尽头处的青铜巨门,语重心长道:“门内有声音,像是洪水猛兽的呼噜声,很有规律,要是没有这扇门,必定会有洪水猛兽冲出,我们凶多吉少,所以还是快点离开此地,另谋生路。” 楚铭好奇问道:“你耳朵这么灵,连门里面的声音都听得清?” 宣无常笑道:“这家伙有偷听的癖好,耳朵灵得很,连一根针线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楚铭皮笑肉不笑:“你耳朵既然如此灵敏,有没有听见凶兽正在吞咽唾沫?” “哪里有凶兽?!”黄天宝扭过头,他听到爬行类生物的脚步声,继而黑暗之中亮起两团金光,一头巨型蜈蚣爬了过来,亮起的金光是它的眼睛! 越是矿脉深处,就越可能藏有可怕的生物。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除非打开青铜巨门,但是多半来不及了。好在巨型蜈蚣没有急于过来一决胜负,只是堵住了出口,确保它的猎物不会逃脱,然后再慢慢思考捕猎方法。楚铭身上激起丝丝缕缕的银蛇,少女愕然道:“你怎么成雷修了?” “意外。”楚铭感到一阵后悔,走了雷修这个修炼体系,得道者就会被誉为天道,靠的无非是一身惊人杀力,以杀证道,不过更为关键的是时空长河会在渡口位置拦截飞升雷修,将其囚禁,少则一二百年,多则数十万年,期间命其行越俎代庖之事,杀不服天道之人,无形之中也契合此道,也让雷修这个身份更加势位至尊。 雷修极其看重天赋,而且需要专门的功法,所以雷修的数量始终不多,放眼东阳国也就仅仅只有几百人而已。 其实雷家的姓氏一开始并非是雷,虽然全族雷修,但也大可不必往脸上贴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多半只会适得其反的,可是家族出现一位飞升境强者,在他飞升离开之后,人人都在惊羡他的事迹,称其为天道强者,就是可惜没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家族反而是更快没落。 事实上,飞升的雷修也好不到哪里去,飞升了,但是没有完全飞升,不能直接飞升中游,而是滞留在下游和中游的关键渡口,化身天道,降下天劫! 所以事实上,天劫是雷修所化,这也是雷修能被誉为天道的重要原因。 楚铭受限于无人教导,却直接转为雷修,境界当然不稳,已经开始后悔。与此同时,蜈蚣慢慢靠近而来,人群火速向外突围,仅仅只有几人绞尽脑汁想要打开青铜巨门。 蜈蚣拥有不可思议的柔韧性,身体贴着石壁滚走,根本就不害怕坍塌,铺天盖地的巨石砸落下来,蜈蚣还想用自己身体将猎物碾成肉泥!狭窄的隧道之中,楚铭抽刀出鞘,他的刀法算不得上乘,只是胜在反应快力道足,本来对付笨重的爬行类生物再适合不过,但蜈蚣爆发出的力量匪夷所思,更是皮糙肉厚,鳞片胜过边境驻军的甲胄! 楚铭先是挥舞长刀切割蜈蚣的腹部柔软处,但是并无效果,蜈蚣滴血未见,反而滚走得更快了,楚铭算准蜈蚣的落点,拿刀柄刺入石壁,刀身变作一条横线,落下的石块都被这柄刀切碎,蜈蚣以巨大的力量撞了上去,但长刀非但没有刺入它的腹部,反而被碾碎成铁渣! 楚铭向后退去。 蜈蚣明明肌肉坚硬,但身躯却能弯折如一条蟒蛇,用身体封死逃生的空间,要想越过蜈蚣,难度不亚于冲过蛛网内的缝隙!楚铭顾不得许多,强行借走宣无常腰间的佩刀,然后掷出,裹挟着控水之术的玄妙力量刺入顶壁! 顶壁碎开,本就岌岌可危的矿脉再次倒塌,巨石轰然坠落下来,蜈蚣的身体瞬间就被掩埋! 但这仅仅只是不轻不重的伤害,蜈蚣生命力顽强,哪里可能如此轻易死去。蜈蚣强行站了起来,它对人类有很强的敌意,因为它本来是这座矿脉的主人,与穿山鼬共生共存,直到灵枫谷弟子到来,强行霸占这座矿脉,还要对它赶尽杀绝,凶兽族群为了生存下去,不知承受了多少的苦难,要是知道那些鸠占鹊巢的人都被活埋了,还不得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此时,青铜大门对半打开,在场之人喜出望外,以最快速度退入门后,楚铭注意到地面上躺着五六具尸体,已经死去多时,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更是腐烂极快,几乎变成面目全非的白骨,但是身上的衣裳透露着他们的身份,是灵枫谷的长老道袍!楚铭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蜈蚣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青铜大门打开再合上,恼羞成怒地撞了上去。 楚铭轻咦一声,他刚才观察过青铜巨门,哪怕是气流都吹不进去,明显已经被锁死,要想打开只能摧毁大门,但是这扇门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楚铭刚才好像听见有人默念“芝麻开门”这样的晦涩咒语,难不成起效了? 楚铭眼角余光之中,身旁的青衣妇人高高举着一枚钥匙,满脸的劫后余生,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楚铭分辨妇人的音色,刚才‘芝麻开门’的声音也是她说的,但这种荒诞不经的咒语绝不会起效,之所以能够打开青铜大门是因为她举着的钥匙。 楚铭恍然大悟,钥匙的主人显然是刚才在门外看见的白骨,矿脉坍塌时,钥匙的主人想要进入青铜大门后避难,结果被巨石活生生砸死。之后他们遗留的钥匙被妇人发现,顺利打开大门。楚铭唏嘘不已,要是他们再快上一点,说不定就能够逃过一劫,但楚铭就没有地方避难了,这就是所谓的时也命也? 青铜门后是一个巨大平台,不见一丝一毫的坍塌痕迹,顶部用了抗震铁皮加固,铁皮厚度达到了惊人的九尺,数十万块巨石坍塌下来都承受得住,所以这处平台才能安然无恙。平台中央放着一座水晶棺材,棺材内有人躺着,是一个看似五六十岁的矮壮男子,面容平静,就像是刚刚睡着,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心跳声。 黄天宝与宣无常忽然间面色一变,黄天宝是因为矮壮男子的心跳声,他刚才就听到青铜门后有诡异的声音,没有想到会是一个人的心跳声。而宣无常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棺材内躺着的人是东阳国的已故旧皇,当今天子的亲生父亲,十五年前曾在北方战区阅兵,宣无常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但是皇帝怎么可能躺在这个鬼地方? —— (有错别字提醒一下) 第107章 已故皇帝(一) 东阳国老皇帝已经逝世三年,民间传闻是惊惧而死,因为老皇帝亲临紫荒巡边,亲眼目睹浩浩荡荡的兽潮,结果就在回城途中暴毙,死后秘不发丧,直到新皇登基之后,这个消息才缓缓泄露出去。关于老皇帝的死扑朔迷离,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真相。 事实上,老皇帝遭遇了刺杀,戏剧性的是双方同归于尽,刺客虽然完成了任务,却也丢掉了小命。老皇帝曝尸荒野,直到三天之后才被发现。在被刺杀之前,老皇帝仿佛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又或者是急于回到皇宫处理朝廷,脱离军队的保护,轻车简从快速离开,但还是被刺客找到了,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一代雄主死得如此憋屈,死后还要被诽谤是惊惧而死,民间也已经认同这种说法,了解老皇帝的人,都会叹息着说要是老皇帝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得活过来。 但事实上,老皇帝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他的尸身被郑国公藏了起来,然后杀了一个相貌相似的男子,送入皇宫蒙混过关,新皇并未疑心,因为他见过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都快忘了父亲的相貌,就算郑国公把自己弄成尸体送过去,新皇也会面不改色抱着郑国公哭丧。 当然,老皇帝留下的画像成百上千,但是新皇没时间也没兴趣睹物思人,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如雷家这样的乱臣贼子不知多少,还有囤聚在紫荒边境的凶兽族群,北方的草原部落也在虎视眈眈,本来老皇帝给继承人留下的家底是很丰厚的,但因为这场兽潮,消耗的国力难以想象,新皇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亡国之君。 新皇已经自顾不暇,对老皇帝的葬礼更不会上心,哪里可能知道郑国公犯了欺君之罪? 至于其它大臣,甚至都已经与老皇帝相伴四五十年,当然发现了疑点,但是郑国公送来的遗体没有太过明显的破绽,一时间也不好确认,再看看哭得天昏地暗的新皇,只得把肺腑之言憋死在肚子里,哪个臣子有胆量说陛下您哭错坟了? 郑国公妄想复活老皇帝,一方面是出于耿耿忠心,一方面他没有扶龙之功,老皇帝原定的继承人被换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反倒成了一国之君,控制着一个王朝的命运! 然后在处理朝政之余,迫害兄弟姐妹。郑国公也被打压,官位待遇与原先一般无二,事实上他已经封无可封,皇帝要想犒劳这位功臣只能把自己的皇位送出去,郑国公保证会推辞三次再勉为其难的接受。 本来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做个列土封疆的异姓王就心满意足了,直到他临危受命抵抗兽潮,也一度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从始至终都没有一拨兽潮冲过边境城墙,至于那些犯境的兽王都是被人为引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人会去怪战战兢兢的郑国公。天下人纷纷将他称为英雄,对他感恩戴德,郑国公洋洋得意,野心也随之迅速膨胀。 再之后楚铭裹挟百万阴兵从天而降,郑国公发现一夜之间,屯聚边境的凶兽都不见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从此之后,不用再担心边境城墙会被冲破。郑国公这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无敌寂寞,如此的功高盖世,如此的震古烁今,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郑国公终于厌倦了卫国戍边的日子,终于想将皇帝位取而代之,他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清君侧,这样会让他从救世主变成乱臣贼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太不划算了,所以他想要复活老皇帝,如此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讨伐新皇,郑国公愿意出兵出力,帮助老皇帝夺回皇位,静看父子相争,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国无二君。 在郑国公的计划里,他将是唯一的君王。 但想要让一个人死而复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深海之王最大的愿望就是复活她的姐姐,但是至今没能成功。 就连四大王者都无能为力,更不要说小小一个国公了。 但老皇帝躺在矿脉深处,吸取矿脉内的灵气,身体机能竟然在一点点恢复,甚至他的心脏已经开始跳动! 楚铭注意到宣无常的不安神色,皱眉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莫名其妙的,我哪里可能认识。”话虽如此说,但是宣无常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语气都不稳了。 黄天宝瞪眼道:“你是不是占小姑娘的便宜了,怎么一脸做贼心虚?” 宣无常恼火道:“老子洁身自好冰清玉洁,你乱说话良心不痛吗?” 黄天宝无赖道:“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我还不了解你?懂了,你有这个邪恶的计划,但是还没有实施,你是不是还想寻求我的帮助,早说嘛,何必这么别扭跟个姑娘似的,也不怕羞死人。” 宣无常一脚踹了过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黄天宝哼哼道:“是是是,你可比我保守多了,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结果我无儿无女,你都当上爷爷了,真他娘守身如玉。” 黄天宝不再逼问下去,很善解人意地给宣无常留了隐私,但是附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爆发出一连串的嘘声,对宣无常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堂堂北方战区的长官被如此侮辱,宣无常杀人的心都有了,只不过内心的震惊让他整个人都麻了,也就没有发作。 他再三确认,水晶棺内躺着的是老皇帝,只不过他不敢确认,毕竟当今天子都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他一时眼花认错也很正常。 胆大之人围在水晶棺旁,端详老皇帝的面容,他的心跳声更猛烈了,心率快得不正常!众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想确认老皇帝是死是活。 事实上,老皇帝已经恢复部分意识,本来还要继续沉眠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地表的剧烈震动传递着天崩地裂般的危险,于是老皇帝惊醒过来,恐怕雷家自己都不会想到,竟然会阴差阳错唤醒一位过去的君主。 本来这个平台足够抗震,老皇帝的紧张已经逐渐淡去,但是楚铭一行人闯入进来,还议论着这个老家伙死没死,要不要把他揪出棺材看看.......更有甚者扯下他的胡子拍打他的胸膛......帝王的尊严已被触怒,曾经统治数千万人的男子被人随便戏耍,哪怕是旁观者都犯了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十恶罪之六,当斩! 老皇帝坐了起来,但心跳声反而变弱了,众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宣无常更是差点昏死过去,因为他确信自己见到了已经作古三年的旧皇,一时间语无伦次:“这里不是矿脉,是帝陵!是帝陵!” 老皇帝睁开僵硬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宣无常,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宣无常不敢怠慢,嗖一声飞扑过去,扶着老皇帝离开棺材,但是他发现老皇帝手指僵硬,嘴中的牙齿也变得畸形,异常锋利,仿佛是吸血鬼杀人饮血时用的凶器! 宣无常有了怯意,踉踉跄跄向后退去,老皇帝失心疯一般冲向青铜大门,但是以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打开大门,转过头瞪着众人,目光带着穿透力与杀气,先前捡到钥匙的妇人被人推了出去,妇人壮着胆子来到老皇帝身旁,不情不愿插入钥匙,伴随着“啪”的一声开门闷响,老皇帝走了出去,他的状态疯疯癫癫,只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顺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皇帝走后,铜门立刻关上,以免老皇帝去而复返,除此之外还在提防着矿脉内的凶兽。 铜门外,巨型蜈蚣徘徊着不愿离去,最后被老皇帝斩杀。妇人长出一口气,“这个老家伙究竟是谁,竟然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是老家伙失了智一般,说不定疯起来连我们都杀。而且矿脉下还有那么多的凶兽,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杀千刀的雷家多半已经走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停留下去。” “雷家真的走了,你用你自己贞节担保?” “我宁肯被雷家,也不愿被活埋在这里,或者被丑陋的凶兽吃掉!”妇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第108章 已故皇帝(二) 饕餮一天中进食的频率多达数十次,才能保证不会饥饿,但是雷家害得它整整一月滴水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当它吃下自己的断肢,干瘪的身体瞬间臌胀起来,要比之前庞大了整整一倍有余,而且皮肤毛孔冒起阵阵白烟,气势都在节节攀升! 雷雄云叫苦不迭道:“喂给饕餮的食物虽然没有恢复饕餮的体力,但是激发了它的血性,它狠起来连自己都吃!” 不仅如此,饕餮还想继续吞吸矿脉内的灵气,矿脉内的灵气已经被吸得所剩无几,但是贪吃的饕餮不会理会这些,灵枫谷长老宋安脸色阴晴不定,对他而言,守护矿脉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奋力阻拦饕餮! 但雷雄云趁人之危,屈指弹出一道电光,注入宋安的小腿,这种伤害不亚于被毒蛇咬了一口,小腿肌肉顿时麻痹,宋安膝盖一软,就被饕餮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宋安恼火道:“雷雄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雷雄云淡淡道:“听说灵石矿脉是修炼圣地,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捞油水的地方罢了,要是时间充足,我一定要尽可能的挖走灵矿,可是现在局势如此危急,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但既然我雷家得不到,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离开之前,定要亲手毁去矿脉,就算里面还有幸存者,也得死,就当是为我雷家陪葬! 雷雄云蹲下身,双手重重锤击大地,地下深处出现轻微震动,宋安咬牙切齿道:“矿脉是国有资产,你竟然也敢破坏?!” 雷雄云羡慕道:“东阳皇帝对你们不薄,扶持灵枫谷五百年,就连矿脉都大大方方借给你们。” 灵枫谷独享帝国的宠爱,这件事众所周知,事实上,两者是互帮互助,要知道全国绝大多数的军械甲胄,都是由灵枫谷弟子锻造,甚至疗伤所需的药草和丹药都是由这个宗门提供,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否则东阳国如何愿意扶持灵枫谷五百年? 雷雄云已经疯了,他要报复普天之下最强的两个势力,东阳国与灵枫谷! 灵石矿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会影响到国祚兴衰。 要知道灵枫谷平日为两万弟子发放的灵石,都是从矿脉挖取,东阳国为何能够同时培养两万修仙者?就是因为占据了这座世所罕见的灵石矿脉,雷家已经与东阳国势不两立,大多数族人已被投入牢狱之中,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对于此事,雷家幸存的族人只能袖手旁观,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没有劫法场的想法,但却会在之后尽可能的报仇雪恨,再就是此事过后,必然会引来朝廷与灵枫谷无穷无尽的合力追杀,不如毁了这座价值连城的矿脉,让本就捉襟见肘的东阳国,更加雪上加霜入不敷出,说不定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这个将紫荒纳入版图的传奇雄国分崩离析,从今以后只存在于历史之中,落得一个前朝的名头,别的不说,起码雷家的子孙后代可以重返故土,而且不用再被追杀。 雷雄云吐出一口血来,苦笑道:“这件事该结束了,就当我们两败俱伤好了。” 宋安冷冷道:“死到临头,还不认错!” 宋安被饕餮压制,但是一柄利剑也捅入了饕餮的腹部,直接贯穿脏器!饕餮的五脏六腑登时翻江倒海起来,心脏急促的跳动声更是响如擂鼓,方圆一丈内清晰可闻。 雷雄云轻声道:“宋长老,我来送你上路。” 丝丝缕缕的雷蛇爬在宋安胸膛,宋安抵抗饕餮已经是用尽全力,哪里还能防得住雷雄云?饕餮微微撑起身躯,一掌气势汹汹拍下,哪怕宋安及时翻滚,但依然有半截身躯暴露在了饕餮的攻击范围之中,下一刹,宋安血肉模糊倒在大地上,烙印下了一片血泊,饕餮双眼猩红,将泥土连同碎肉一并吞入腹中,回味无穷,一代灵枫谷长老就此惨死! 饕餮哈哈大笑起来,欣赏雷雄云与宋安的自相残杀。 只是雷雄云早就跑了,没有亲眼目睹宋安的惨死。 声如婴儿的饕餮相貌狰狞,头大身小,不见眼眸,再加上一副骨瘦如柴的外形,显得更加渗人恐怖,声音看似没有威慑力,但是隐隐带着回声,震耳欲聋,如天雷轰鸣,甚至可以当场将人震晕,听者会有无穷无尽的针刺感。 饕餮也玩够了,没有再去追杀雷雄云,而是冲向紫荒边境。 —— 楚铭爬出矿脉的时候,饕餮与雷雄云已经不见踪影,就连天空的乌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楚铭感到劫后余生,但是山脉下的洪水还未疏通,浑浊不清的水流漫过街道,少说也有几尺深,供人游泳都绰绰有余了,楚铭喃喃道:“看来要做一个木筏才行。” 宣无常笑道:“这个难不倒我。” 宣无常乃是军伍出身,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搭建一个木筏易如反掌,只是寻找固定木头的藤条花了不少时间。夜色中,楚铭一行人登上木筏,木筏飘在洪水之上,流速不快,平平稳稳,一如众人的心境。楚铭好奇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宣无常淡淡道:“南面的坡度低于北面,所以洪水正在从北往南自然流通,我们往北就是逆流,往南就是顺流。我们先顺流离开水灾蔓延的区域,然后再绕开洪水北上,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楚铭点了点头,竹筏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水上,这种感觉与渡河相差无几,整座城池都被浸泡在水中,夜幕下,就像是黄昏坠落在地上然后被稀解,楚铭眺望饕餮离开的方向,失神了,也不知道边境驻军的屠刀有没有放下,互市之后该如何收场,他又将何去何从? 少女双手伸入水中,感受着水的冰冷浑浊,楚铭好奇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 少女随口道:“南方多灾多难,大多数人都已经迁移离开了,我们肯定也不能再待下去,北上去灵枫谷,这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楚铭曾听她介绍过灵枫谷,号称是天下第一大宗,东阳国之所以能够繁荣昌盛,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宗门,江湖人士做梦都想成为这个宗门的弟子,许多人都为此参军入伍,因为灵枫谷有一条规定,军人可以凭借战功进入灵枫谷深造,每年都有几百个名额,要是能够亲自斩杀犯境兽王,别说去灵枫谷,郑国公乃至是皇帝都愿意接见你,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甚至被册封为“边境英雄”也不是问题。楚铭轻声问道:“矿脉内被活埋的不就是灵枫谷弟子?” “他们很不幸。”少女轻轻叹息一声,“原本进入矿脉修炼,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这些人都是被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惜遇见一群疯子,不仅断送了前程,就连性命都丢了。” 楚铭还想说话,但是身下的水面掀起惊涛骇浪,竹筏起起伏伏,楚铭双手抓住藤条才不至于坠入洪水之中,皱眉道:“大雨明明已经停了,水流怎么突然就变快了?” 宣无常沉声道:“可能是有泥石流爆发,我们小心一点!” 这个时候有灯亮起,一条军船以翻山越岭之势逆流而上,为昏黄的城池带来无限光芒,大袖飘飘的刘真人屹立在船头上,目光跃过溅起的水流,恰好与楚铭对视。 —— (又没动力了) 第109章 放晴(一) 在雷家老祖宗离去之后,漫天劫云随之荡然无存,滔滔洪水渐渐平息,这一场灾难已经彻底结束,刘真人请缨去救援被困在矿脉下的人,万夫长同意了他的请求,准许他带上五十人前往镜泊山脉,等到洪水彻底疏散之后,大军才能继续推进。 刘真人说巧不巧遇见险象环生的楚铭一行人,惊讶道:“没想到我们还能相遇,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了,只是贫道还有要事在身,不知有多少人需要贫道去救,实在没时间与你们坐下来好好聊天,诸位一定要珍重!” 楚铭提醒道:“刘真人,救人需要眼睛,你眼前的这几人就需要救助。” 刘真人一拍大腿,“早说嘛,贫道这里有救生圈白菜价卖给你们,买一送一哦。” 刘真人正想着如何哄抬救生圈的价格,但是楚铭一行人不由分说跳入军船,刘真人惊得往后退去,楚铭这才发现军船上站满了人,而且全是边境驻军,形成一片黑压压的阴影!差点就跳下船畅饮洪水,刘真人注意到先前被雷家绑架的少女也在船上,顿时瞪大双眼,“贫道正要去救你呢,你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 少女狐疑道:“你知道矿脉内发生了什么?” 道人柔声道:“雷家犯了大错,畏罪潜逃,有几人被当场生擒,经过一番拷打之后,他们已经将知道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对自己所犯的罪供认不讳,没想到你们这段时间遭受了如此多非人的折磨!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少女笑道:“雷家是不是屈打成招了?” 雷家确实绑架不假,但是没有折磨人质,事实上,雷家忙得焦头烂额,可能就连人质跑了都不知道。 道人一板一眼道:“臭丫头,你怎么可以帮雷家说话!” 少女瞪眼道:“你竟然还想让我屈打成招?” 道人重重咳嗽一声,话锋一转问道:“你是如何逃出雷家魔爪的?” 少女一本正经道:“雷家早就走了,我当然也要走,难道我还在矿脉安度晚年?” 与刘真人同行的千夫长眯眼问道:“这些人是谁?” 刘真人毕恭毕敬道:“是贫道的朋友,也是被雷家绑架的受害人之一。” 千夫长试探性问道:“雷家没有杀人灭口?” 少女笑道:“强盗总有一个灵活的道德底线,先前让我们进入矿脉救人,承诺之后就会原原本本放过我们,但是他们食言了,想把我们活埋在矿脉,不知有多少人比他们害死。” 刘真人开门见山问道:“还有多少幸存者?” 少女指了指自己,刘真人愕然道:“就你一个?” 少女指了指楚铭、宣无常、黄天宝、还有斗鸡眼老者,刘真人笑问道:“难道你们都是幸存者?这可太好了!” 少女笑道:“我们活着你很开心?” “这是什么话。”道人伸手扯住少女的袖袍,淡淡道:“闹剧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秋后算账,罗列雷家的一项项罪证,让雷家粉身碎骨遗臭万年!只不过这需要一段调查时间,朝廷需要搜查证据,人证至关重要,你要是就这样全身而退的话,难道之后不会愧疚?你我都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可怜人,但是惨死在雷家手中那些人,他们难道白死了?你我皆是人证,何不一起控诉雷家的恶行?一起把雷家推下深渊?” 少女反问道:“所以你是来找证人的?” 道人微微皱眉,点头道:“姑娘冰雪聪明。” 少女坦然道:“我知道的幸存者只有十多人,都已经离开了,但是应该还有几个人被困在矿脉下,道人只有这么一点人的话,恐怕还不够救人的。” 刘真人笑道:“姑娘可万万小觑了这五十人,都是边境驻军的精兵,以一敌十的好手,只是矿脉下的地形复杂,贫道的指南针不巧丢了,可能有迷路的风险,姑娘既然去过矿脉,对矿脉的地形地势自然是再了解不过,能否为贫道带路?” “你也要请我当咨客?”少女勾了勾嘴角。 刘真人一本正经道:“还请咨客大人带路!” 少女无精打采,“被雷家绑架之后,我得了下矿恐惧症,不能与你同行了。” 刘真人愣了一下,下矿恐惧症是什么疑难杂症,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刘真人脑筋一转,终于听出少女的言外之意,但他不愿放弃,转而望向宣无常与黄天宝,最后看看坐在船头的楚铭,楚铭气息缭乱,以雷属之力筑基是一个愚蠢的选择,虽然暂时提高了境界,但是身体根本无法适应这股力量,体温急剧升高,残留的雨水都被蒸发殆尽。 刘真人半蹲下来,一手摁住楚铭后心,手臂肌肉隐隐抽搐起来,因为楚铭周身的雷属之力已经蔓延过去,不过却在慢慢衰弱,楚铭的气息重新归于稳定。刘真人抽回手,长出一口气,他不愧是道门真人,先前就用引雷针迫使雷家老祖宗离去,平复楚铭动荡不安的修为也不算难题。 “矿脉我下去过一次,可以帮刘真人带路。”楚铭捂住胸膛,刘真人笑着点头,军船慢慢游向镜泊山脉,刘真人忧心忡忡,因为泥石流之类的灾害随时可能发生,虽然军船上还有足够的求生装备,可是面对大自然的怒火,哪怕是深海之王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珊瑚海沉入归墟,更别说是一艘小船了。 来到山脚之后,一行人把船丢在树顶上,然后沿着泥泞山路而行,地面上的坑坑洼洼不计其数,因为洪水浸染的缘故,更是变得软如沼泽,一脚踩下如同陷入泥潭之中,所以行进速度格外缓慢,弯弯绕绕了一天一夜,也就仅仅走了五六里路。刘真人叹气道:“街道上洪水没有消退,走不了,就连山路也是一般难走。” 好不容易来到矿脉的位置,刘真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困得可以倒头就睡,千夫长与五十精兵都是一线作战的勇士,体力远胜于常人,几个时辰的跋涉大气不喘一声,仅仅只是略显疲惫而已。众人原地休息,部署救援措施,矿脉的坍塌在大体上已经结束,只是仍旧有部分区域地质不稳,只要稍稍施加一些外力,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铭站在一道裂缝旁,轻声道:“矿脉入口乃至是矿脉深处都被巨石掩埋,要想从入口进入,就需要搬开千千万万的巨石,这谈何容易,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不过开裂的地缝也可以让我们直达矿脉深处,我脚下的这道裂缝就是一个因坍塌而形成的绝佳入口,下面是一条隧道,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大部分的区域都已经被我们探险过,应该不会有幸存者,所以我们得找新的入口。” 千夫长实地考察,轻轻踩了踩,就连说话声都不敢放大:“你们是为了帮助边境驻军,围剿兽王而来,真是忠义之士,所以我会尽量把你们救出来,只希望你们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 刘真人跪了下来,沉声道:“大恩不言谢!” “以后再来说这些话也不迟。” 千夫长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因为拖得越久,失联者的生还希望越小。千夫长拿出一根长绳,绑在自己身上,然后将绳子的一端递给刘真人,他要去打头阵!五十精兵都想拦住千夫长,争先恐后地身先士卒,大喊着“长官不可,让我们来”“我无儿无女无妻无子了无牵挂,这种事情就该交给我”。但是千夫长心意已决,与五十精兵挥泪诀别,纵身一跃跳入裂缝之中,不忘回头喊道:“兄弟们,要是我不幸遇难,一定要照顾好我的一家老小,这样我才没有白白牺牲!” 第110章 放晴(二) 面对千夫长的舍生取义。 五十精兵泣不成声。 千夫长叹息一声,其实他也不想以身作则的,但是谁的命不是命,他难道要用脚把精兵一个个踹下去?他必须做出一个表率,这样才能鼓舞士气,况且他探险的不过是矿脉的浅处区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只需要在这里待上片刻时间,然后就可以全身而退,告诉大家矿脉很安全,大象来了也不会塌。 但是千夫长感到绳子一松,身体顿时摇摇欲坠,一下子下坠三丈有余,而且身旁还有六道人影晃来荡去,如地府冤魂一般漂浮不定。短暂沉寂之后,千夫长惨叫着被抛了出来,鼻青脸肿的,仿佛黑暗之中有人向他迎头痛击,把他打得浑身是伤。五十精兵如临大敌,纷纷取出弓箭对准千夫长被抛出的地方,只要有人露头,就会被箭矢射成筛子。 六道人影飘了出来,皆是身穿灵枫谷弟子的道袍,箭矢甚至连衣角都无法撕裂!千夫长伸手做了一个手势,五十精兵放下弓箭,同时默默后退一步。千夫长哈哈笑道:“看来是个误会,敢问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矿脉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也是刚刚来,不懂。” “你们没有经历矿难?” “宗门听闻有兽王闯入矿脉,派长老来调查情况,我们是随行弟子,趁着犯境兽王离开,我们来看看师兄师弟的情况。” “如何?” “不懂!你们是谁?” 六人有些恼火,恼火千夫长的不请自来,毕竟灵石矿脉乃是国有资产,也是独属于灵枫谷弟子的地盘,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千夫长笑道:“我们是来救援的,你们的师兄师姐都被掩埋在矿脉下,我们特地前来帮助,要不我们一同合作,部署救人方法?” “诸位来得太晚了,我的师兄师姐们都被掩埋了几十天,怎么可能还有命在?甚至连遗体都腐化不存了,你们来不来还有意义?一群老大粗,别来打扰师兄师姐们的长眠!” 六人把头一扭,傲然说道。 五十精兵咬牙切齿,这六人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哪里对得起千夫长这千里迢迢的跋涉?刘真人内心不满之余,却也敢怒不敢言,甚至放弃了据理力争,谁让对方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 这个宗门主要由三个势力组成,法堂,器堂,药堂,任何一个势力都足以灭掉一个小国,毕竟东阳国倾力扶持了五百年,哪怕是猪都能上天,不过朝廷可不做赔本的买卖,东阳国百万雄兵每年所需要消耗的军械,绝大部分都是由器堂锻造,药堂更是每年都会上供数千枚延年益寿的宝丹,使得皇亲贵族都活成了王八精;法堂主要在于制作法器符篆以及布置阵法,边境驻军为了抵抗兽潮,不止一次使用阵法。 但其实灵枫谷两万弟子,实力出众者寥寥无几,以宗门的资源,仅仅只能重点栽培千人而已,而与刘真人对峙的六名灵枫谷弟子,就被宗门重点照顾,更是得到了镇守灵石矿脉的资格。 事实上,这六人之所以能够来到矿脉,不过是宗门的临时安排,在注意到雷家与饕餮闯入矿脉之后,宗门派出宋安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而六人乃是宋安的真传弟子,希望趁着这次机会去灵石矿脉修炼,宋安当然不会拒绝徒弟的请求,想方设法得到进入矿脉修炼的名额,也没有让弟子失望。 六人起初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很快就会得到解决,宗门也是这样认为的,也就没有继续关注下去,毕竟围剿兽王是边境驻军的责任,灵枫谷也不能直接介入,不然就有勾结军方的嫌疑,皇帝陛下难免会不高兴。 直到六人亲眼见到真相,才知道雷家如此穷凶恶极,甚至灵枫谷长老宋安都被雷雄云借饕餮之手杀死,只不过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以为师父至今还在人世。 他们之所以来到矿脉,也是师傅的授意,师傅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孤身一人闯入镜泊山脉,但是临走之前,不忘叮嘱道:“为师这几日始终感到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坏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去镜泊山脉一趟,你们不必与我同行,等到危险彻底消除之后,你们再来矿脉寻找为师。” 六人老老实实地答应,如约来到矿脉,但是没能见到师傅的踪迹,反而是等来了一伙不速之客。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培养出的弟子大多是温室里的花朵,打死都不敢造反,但是这六人都是灵枫谷中冉冉升起的明星,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期,更是深得宗门真传,其中三人来自法堂,施展法术对他们轻而易举,会的阵法更是数不胜数。三人中以一位名叫吕玄的男子造诣最高,能够以一己之力布置阵法,他一张普通的老者面庞,眼神阴鹜,配上鹰钩鼻,散发出一种妖异的气息,还有两个算是他的师弟,韩诀,舒年,正在以血画符,配合他施展阵法。 另外两名法堂弟子皆是残疾之身,少了一条手臂,但是凭借自身的努力成为优秀弟子,而且配合默契,合力布置的阵法哪怕是吕玄都要自愧弗如。 但是两名残疾男子的阵容,算得上是奇葩,最是让人津津乐道,所以在宗门弟子间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再加上两人亲密无间,惹来数不胜数的绯闻,有传闻两人龙阳之癖,而且一同修行过可得长生的双修之术,难怪两人明明平均六十岁的高龄,却嫩得离奇,楚铭都要自愧不如。 更有好事者给他们取了两个名字,腾蛇,白矖,此乃上古神兽之名,更是神灵女娲的左右护法。按理说这两个名字堪称神只,普通人用这个名字很忌讳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嫌疑,事实上,这个称呼的由来是因为其中一人的法宝,酷似女娲的五彩补天石,仅此而已,所以这两个名字并非尊称,仅仅只是娱乐而已,不过两人不以为意,以至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两个荒诞不经的名字。 器堂两人身材魁梧,手指上茧厚如杯子,双手更是粗如合抱之木,力大无穷,两人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路子,近身作战无人能敌。一人绰号丑牛,不久前突破筑基中期,另一人自诩黄老,虽然境界不如前者,但是两人比试对决,最后的胜者往往是黄老。 第111章 放晴(三) 天空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雨后初晴的阳光格外温暖,但是楚铭冷得打了个哆嗦,少女提醒道:“山脉湖泊多,自然水气重,如今还没到正午时分,黎明时残留的寒冷并未消散,你要是冷得受不了了,可以生个火,反正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楚铭摇头道:“我是感受到了杀气。” 少女嘟囔道:“灵枫谷弟子对我们的态度一点都不好。” 楚铭瞪眼道:“我是说边境驻军。” “他们追杀过你,在互市的时候?”少女压低了嗓音。 楚铭皱眉道:“我是觉得双方可能会打起来。” 少女语重心长道:“边境驻军大多围剿过兽王,胆量不是一般的大,当然不会害怕灵枫谷弟子,不过边境驻军军纪严明,不会主动动手。” “屠杀难民也算军纪严明?”楚铭皮笑肉不笑。 “这么多天过去了,关于互市的消息也听说过一些,你不会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何被追杀吧?”少女用肩膀撞了一下楚铭。 楚铭愣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深究这件事,只能确定边境驻军是无差别屠杀,其中原因复杂至极,他也不可能想通,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仇人,而且是帝国南方最有权势的郑国公,被东阳国百姓称之为救世主的男人。 这个男子,将来甚至可能登上皇位。 楚铭有些头疼,这个冤家强大得令人发指。 又或者说,一个难民,能去找救世主报仇雪恨吗? 楚铭突然笑了笑,想当年黑白无常也是救世主,结果黑无常为了不被处罚,对白无常见死不救,白无常也没有让黑无常失望,活生生被忘川河水溺死,两位神只所做的贡献都被地府一笔勾销。楚铭还是很乐观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件事绝不能轻易罢休。 少女低声道:“关于这件事的隐情,其实可以推测出来部分,要知道边境这段时间不太平,仅是雷家这段时间犯的罪,就称得上罄竹难书了,损失最大的还不是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雷家的错很多人都犯过,代价就是无辜百姓以及边境驻军为他们买单。所以无论是军方还是朝廷,都肯定想将这些人赶尽杀绝,而且采取了最极端乃至是矫枉过正的办法,杀,把偷渡的修仙者全部杀死,从根本上杜绝人为勾引兽王的可能。当然,偷渡的修仙者杀不光的,于是军方撤去了飞鹰山脉的兵力,这简直是跪着请求修仙者回国,修仙者不用再害怕因为偷渡罪被军方抓捕。至于难民,很有可能是立威用的,让修仙者看看人头滚滚的场景,看看边境驻军举起屠刀的疯狂,修仙者很容易就被吓得回国。” 少女冰雪聪明,分析得一针见血。楚铭得知真相之后异常平静,少女反而有些害怕,压低嗓音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还是不要当真的好。” 楚铭内心的怒火油然而生,汹涌燃烧,再想想如今寄人篱下的生活,悲从心中起,所以并不排斥盗取灵石矿脉,让东阳国肉疼一下。但是灵枫谷弟子已经将灵石矿脉视作自家财产,断了楚铭的发财致富之路。 刘真人拿出一张符篆,平静道:“救援矿脉内的失联者,是万夫长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你们不过是几个弟子,难道想抗命不成?要是让万夫长知道此事,你们该如何收场?” 刘真人看似心平气和,但是话语之中带着浓郁的威胁意味,他搬出万夫长的名头来施压,他拿着的显然是一张传讯符篆,要是灵枫谷仍旧固执己见,也就别怪他打小报告。千夫长冷声道:“劝你们识相一些,省得连累自己的师傅!不要等到这张传讯符篆送出去,你们才知道后悔。” 灵枫谷弟子脸色阴晴不定。 楚铭目光直勾勾盯着刘真人的传讯符篆,这是东阳国再常见不过的法宝,又分为子母属性,属性为子的符篆只要催动,无论如何,最终都会精确找到母属性符篆的方向,而子符篆并无数量上限,所以可以不断传讯,直到子符篆彻底消耗殆尽为止。 灵枫谷弟子一脸不屑,还想着千夫长与刘真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不了就让万夫长来,看看是谁会受到处罚。 “慢!”黄老一步踏出,伸手阻拦,沉声道:“诸位要想踏入矿脉,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拦,但要是发生危险,全部由你们自己承担,这个条件你们能否接受?” 黄老在六人之中无疑有很高的身份,其余人顿时没有异议,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黄老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张纸币,要众人签订生死状,五十精兵只关心自己死后还有没有抚恤金,是否签下名字出了事就不算工伤?千夫长感到有些心寒,自己不辞辛苦的过来帮忙,却被如此对待,但他终究是以大局为重,矿脉下的失联者足足有数百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 军方要对他们的死负责任。 因为边境驻军本来就有解决犯境兽王的责任,但是这一次不愿再为雷家收拾烂摊子,所以也就没有去管饕餮,直接导致灵枫谷弟子的遇难。郑国公的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一次疏忽,却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说不定还要被兴师问罪,我这个救世主当得容易吗?! 众人不情不愿签了生死状,但是黄老还卖了一个关子,将众人带至山巅之上,哪怕是以刘真人的好脾气都忍不住动怒:“要是没有你们,我早就进入矿脉救人了,你可知浪费的这些时间,会死多少人?这个责任谁来付?!” 刘真人深吸一口气,感受山巅的寒冷气息,放眼望去,四周不见一株花草,零零散散的树木也是脆如焦炭,仿佛一触即溃。镜泊山脉共有数百座湖泊,湖底的淤泥已被雷家掏空,用来封堵泄洪水道,刘真人叹息一声,湖泊生态的破坏肉眼可见,恐怕几年时间都不能恢复。 刘真人目光挪转,注意到大地上有一个阵法悄然运转,暗藏杀机,刘真人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正要出声提醒,但是舒年肩膀上停着的金丝雀飘然冲了出去,张开双翼之后体型庞大一倍不止,而且掀起了阵阵破空之声,以及圈圈乳白气流出现,如此惊人的速度加持下,巨大的冲击力撞死一匹马都不是问题! 刘真人大袖一卷,一袖砸在激射而来的金丝雀上,虽然袖口被撞烂,却也将金丝雀以及落下的树叶都给往后推去,金丝雀顺势回到舒年的肩膀上,轻轻鸣叫一声。舒年乃是药堂弟子,不仅在炼丹上造诣极高,而且豢养了一头灵禽,是她最大的杀手锏,金丝雀就像是一支移动箭矢,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都极佳,会以老鹰捕猎的姿态杀人。 刘真人清晰感受到金丝雀的扑击是何等可怕,若非他用巧劲卸力,不然一条手臂都要粉碎。 金丝雀振动双翼飞起,在半空绕出一个半弧,然后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冲来,刘真人显得猝不及防,他根本不知道灵枫谷弟子为何动手,身后的黄天宝拿出双斧,这对斧头是他唯一的兵器,用陨铁打造而成,爱惜得很,哪怕是在战场上也很少使用,但是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哪里敢藏藏掖掖。 黄天宝弯臂发力再松手,双斧倒砸而出,斧头的锋芒蕴含开山之威,而且形成交错之势,仿佛两个回旋着的飞镖,金丝雀强行止住俯冲之势,双翼不再从上而下震动,而是从下往上,飞行的势头完全改变,金雀反弹而退! 金雀拼着羽翼断裂的风险,拍开双斧,斧子反而坠向刘真人,黄天宝一跃而起,黄天宝一改之前的胆怯,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在空中抓回巨斧。 仅是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刘真人出声道:“快跑,灵枫谷弟子要害我们!” 地面上涌出阵阵绚烂雾霭,笼罩楚铭所在的区域。天幕之上,悬挂着数不清的五色巨石,投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阴影,仿佛随时就要投掷而下。 楚铭置身于灵枫谷弟子布置的阵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布置阵法的法堂弟子两人,之所以叫做白矖、腾蛇,是因为使用的法宝酷似补天石,可大可小,可伸可缩,拇指大小的五色石甚至可以变得大如泰山! 楚铭想要逃之夭夭已经晚了,灵枫谷弟子刚才就在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害人。 腾蛇与白矖之间有一棋盘,无形无质,但却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这两位断臂之人默默落子,随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落地生根,一枚巨石随之轰然砸下,地面上瞬间响起一声惊雷,千夫长当场就被巨石砸得倒地不起,他的肺部已经出血,他身上的创伤不可逆转,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五十精兵感到不可思议,灵枫谷的弟子虽然地位尊崇,但是也不能随便伤人啊。更何况是一位军官,敢情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是想上军事法庭? 刘真人低头望向地面的大阵,面色剧变,他毕竟是一位道门真人,尤其熟稔奇门遁甲之术,一眼就看出这座阵法的可怕之处,哪怕以他的修为,都断然没有逃出的可能,从地面冒出的烟雾已经凝成了界壁,封死了所有人的逃生之路。 此时此刻,白矖与腾蛇盘膝而坐,两人之间的棋盘迟迟没有动静,陷入了僵局,都说下棋走一步看十步,所以短时间内听不到一个响儿也很正常。再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两位下棋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仍是一动不动,沉默了良久之后,白矖用仅有的手臂挠了挠头,笑道:“再来一局,这一次换你执黑先行。” 下一刹,只见棋局推倒重来,天幕之中的绚烂巨石也随之调整方位,相比之前变得更加密集,腾蛇正襟危坐,双指并拢,从虚空之中捻出一枚棋子,缓缓落下之后,这枚黑子骤然之间流转五彩光华,在棋盘上大放光芒。 好似一块五色石。 第112章 放晴(四) 千夫长被巨石压得动弹不得,脏器也在挤压下破碎出血,这位长官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风险,其实他已经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毕竟进入坍塌的矿脉救人,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事实上,他与五十精兵在去往镜泊山脉之前,就已经写好遗书交代后事,但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死法,他死不瞑目! “长官坚持住,我们这就叫军医救你!”五十精兵手忙脚乱,合力搬起巨石。 “慢着!”刘真人伸手制止,皱眉道:“你们这样会加重伤口创伤,非但不能救人,反而还会害人,先把军医叫过来再说。” 边境驻军是为了救援失联者而来,当然带了军医以及种种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但是千夫长伤得太重,已经开始回光返照,甚至连施救的时间都没有,军医手忙脚乱掏出一大堆药瓶,然后对着千夫长的嘴唇塞入一枚补血丹药,然而他的手迟迟没有抽回,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僵在千夫长身旁一动不动,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千夫长已经一命呜呼,心脏停止跳动了! 刘真人跺脚道:“你死了,让我怎么交代啊?!” 千夫长的死非同小可,甚至值得边境驻军开一场追悼会,毕竟整个帝国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寥寥百个千夫长而已,甚至曾有一位千夫长死得不明不白结果惊动了皇帝,下令彻查之后发现是劫匪所为,皇帝一怒之下,出动上万大军前去剿匪,只为给一个千夫长报仇雪恨。 五十精兵双眼猩红,自己的长官被不由分说杀死,这简直是一种羞辱,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人主动走出,沉声道:“列阵,杀敌!” 五十精兵迅速凝结战阵,共有五层,前三层是箭阵,共有三十弓箭手,呈现出一个标准的扇面,此时纷纷蹲了下来,把箭矢瞄准敌人! 箭矢飞射如雨。 边境驻军用的弩箭,能够杀死一名筑基修士! 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宗弟子也不敢硬抗,退至箭雨的射程极限外,最后箭雨刺入地面,但是并未出现人员伤亡。 舒年有些后悔,后悔结果了千夫长的性命,但杀人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反复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雷家勾引饕餮入境这件事已经可以宣告结束,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雷家将被送上军事法庭,不仅要面对满门抄斩的极刑,所有家产还要充公,全国百姓骂上一句罪有应得,然后这件事就差不多该翻篇了。 但是六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进入矿脉修炼的资格,上天就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矿脉塌了,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要想修复矿脉,无异于大兴土木,需要无数的矿工以及时间,偏偏东阳国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就连旧皇的葬礼都是一切从简,新皇更是停止了修建百年之后的陵寝,为了应对边境上爆发的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兽潮,不知消耗了多少国力,已经开始亡羊补牢,裁减北方战区的军队数量,如何还能抽出人手、帮助灵枫谷修复矿脉? 兽潮爆发之后,南方边境十室九空,在兽潮的威慑下纷纷逃命离开,没有离开的居民无外乎是一些老弱病残,将他们征为矿工,其实意义不大,甚至可能引发群情激奋,得不偿失。退一万步而言,朝廷也不会同意,大不了眼睁睁看着灵石矿脉荒废,这无非就是肉疼一下而已,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那么还有谁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付出巨大代价修复矿脉? 朝廷与军方无能为力,就只剩下天下第一大宗了。 要知道灵石矿脉是天下第一大宗的财产,而且宗门内足足有两万弟子,随随便便抽出几千人手修复矿脉,应该不难吧? 但修复矿脉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哪怕有人拥有搬山倒海的本领,也无济于事。 因为矿脉内部本就摇摇欲坠,稍微毛手毛脚一些,就极有可能导致矿脉再次坍塌,所以只能用最慢的方法,先将碎石清理干净,还要分类哪些土体可以帮助矿脉复垦复绿,循环利用,然后再改良土质,为矿脉的结构塑形,最后拿各种金属机械加固矿脉内的巷道与顶部,这样才能算是大功告成,这少说都需要两三千人一同合作。 但是灵枫谷两万弟子,各司其职,才能维持东阳国正常运转,尤其是器堂弟子,每年贡献的军械数量多达十万,别忘了军人战力的维持,离不开甲胄,所以器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灵枫谷药田千万,全部交由药田弟子打理,他们也走不开,否则药田荒废,损失要比灵石矿脉更大。 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当然不可能。 还剩下一个选择。 法堂。 法堂弟子虽然较为清闲,可实际人数不过是三堂的十分之一,而且生性高傲,绝不会心甘情愿沦为矿工。 所以最为稳妥的方法,还是让术业有专攻的矿工来开凿矿脉。 但是进程无疑十分缓慢,用类似于海枯石烂的词汇形容都毫不夸张,起码需要两代人的时间才能完成。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几乎可以预见。 正值国力凋零之时,灵石矿脉每年贡献的灵石成千上万,可以说是雪中送炭的存在,盛世之时更是锦上添花,但在当今的国情下便沦为了累赘,短时间内毫无用处,为了节省国力,恐怕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征收矿工,直到国力恢复,才会重起炉灶。 灵石矿脉到底会被弃之不用多久,这个无人知晓,但看东阳国百废俱兴的速度,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 只是如此一来,这六个灵枫谷弟子就大为不满了,哪怕成为筑基修士,在不修行神通服用丹药的情况下,也很难活过百年,要知道锻气晋入筑基并不能提升寿命,只是夯实身体基础,可保一生无病无灾,但是不能长寿。 在场灵枫谷弟子除去舒年之外,最年轻的黄老也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看起来格外苍老,就连眉毛都一片雪白,除去他本身体质不佳外,主要是灵枫谷对于弟子太过严厉,甚至是当做牛马使唤,一年能够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日更是累得生不如死,以至于让这位灵枫谷弟子数十倍衰老,能否活过甲子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其余的灵枫谷弟子同样等不起! 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 故而让矿场复工,就成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六人曾想过寻求边境驻军的帮助,请求那位万夫长拨出人手,救出镜泊山脉的失联者,但是被万夫长无情拒绝,究其原因,多半是不想与灵枫谷弟子扯上关系,所以表面上拒绝,但实际上还是伸出援手,只不过态度相当敷衍,只肯拿出寥寥五十多人,虽然水灾还未消散,洪水封住街道,交通通行不便,但是一个万夫长只能拿出区区五十人吗?显然一点诚意都没有。 六人虽然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但是已经猜出各方的态度,军方派出五十人象征性的施救,以免之后落人口舌,背上见死不救的骂名,然后就开始相互推卸责任,连雷家犯下的错都不想负责,怎么可能愿意帮助灵枫谷修复矿脉? 六人开动脑筋,不妨将这件事情闹大,把千夫长与五十精兵全部杀死,然后宣称这些人进入矿脉后失联,生死不知。 如此一来,军方就一定会重视此事,毕竟关乎着一位千夫长的死活。 东阳国以武立国,对军人的待遇远超其余国家,军法规定,执行任务的军人如果遇难,不仅要对其亲属发放抚恤金,阵亡军人的尸体也要尽可能找回,隆重安葬,以示尊敬。尤其是在和平年代,尤其是千夫长这样的高级军官,象征一个国家对待军人的态度,当然不能苛待。 所以为了救援失联的千夫长,军方就是将矿脉掘地三尺都在所不惜。 但因为矿脉本身的贵重,掘地三尺肯定不可能,说不定会征召几千士兵,一同清理矿脉的碎石,打通进入矿脉深处的通道。 在六位灵枫谷弟子的计划之中,根本没有想过毁尸灭迹,而是将军人的尸体全部埋入地下深处,这样就会有收获,不会轻易放弃救援任务,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宗弟子的如意算盘,说是狼子野心都不为过。宋安曾说过他这六个弟子人畜无害,如今再看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六人刚刚进入矿脉,有一个惊人发现:矿脉深处有一座传送阵法! 世间阵法千千万万,公认最为玄妙的阵法是传送阵法,由上天所赐,完美的传送阵法只会出现在被天道打击的区域,例如修仙者渡劫的地点,这个区域虽然被天雷炸毁,却也遗留了天道的力量,千百年的演变,这股力量终于开始显化,可能变成传送阵法,可能变成灵石矿脉,至于其余的阵法都是残缺品,由人为制造,效果差得令人发指。 传送阵法是一次性消耗品,时至今日,完美的传送阵法已经被消耗殆尽,但是一个惊喜来得猝不及防,这处曾被天道打击的区域,不仅形成了灵石矿脉,而且还有一个传送阵法! 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也有代价,若非地脉震荡,不然恐怕再过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够发现传送阵法。 六人一圈搜索下来,师兄师姐都死了! 大骂道:“千刀万剐的雷家,只有将你们也活埋,才能告慰师兄师姐的亡魂!” 但是内心早已心花怒放,从此之后,他们就是这座矿脉的主人,传送阵法也能被他们占为己有! 就在此时,千夫长来了,铁了心要进灵石矿脉,六人担心传送阵法暴露,再加上那个邪恶的想法,于是对千夫长痛下杀手。 回想起来,确实有冲动的嫌疑,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世上更没有后悔药,只能一错到底了。 第113章 放晴(五) 腾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高处悬挂着的五色巨石轰然落下,不是奔着砸人去的,而是堆积在边缘区域,如同一个圆圈围住了在场之人,避免有人逃跑。五十精兵死战不退,誓要为千夫长报仇雪恨,楚铭也不敢折损士气,但也没有冲锋陷阵的想法,眉头一皱,默默退至众人身后,随时都可以摇旗呐喊、鼓舞士气。 边境驻军与灵枫谷弟子斗得热火朝天,可怜后者以为杀了千夫长,就可以让边境驻军群龙无首、抱头投降,殊不知这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由郑国公训练的边境驻军连兽潮都抵挡住了,怎么可能是个懦弱之人?!少女与宣无常抱起千夫长的尸身,放在一旁。 黄天宝与斗鸡眼老者正在琢磨着如何突围离开,但是边缘区域堆积的五色巨石如有灵性,自行倒塌下来,黄天宝不躲不避,双手抡动斧头,一发力,巨石就被飞起的斧头一分为二,从他前后坠落,原先巨石投射下来的阴影也断裂开来,一线光缝从中生出,缝隙如刀削,仅仅只有一线而已,但是之后熄灭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光芒充斥每一寸空间。 黄天宝收起双斧,自信一笑,但是碎开的巨石化作一阵烟雾,当黄天宝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时,烟雾化为藤蔓攀附而上,拧缠住了黄天宝的脚腕,如同一个寻找替死鬼的水怪,一旦抓住就绝对不会放手。 黄天宝无法离开原地,雪上加霜的是又有一颗巨石轰然倒塌,不偏不倚砸向黄天宝!斗鸡眼老者眼神凛然,摁住黄天宝的肩膀,强行带他后撤,险之又险逃过一劫,巨石仅差一尺距离就能落在黄天宝头顶! 腾蛇与白矖继续落子,与此同时巨石开始横冲直撞,仿佛是脱缰失控的马匹,两人不愧是宗门的精英弟子,将阵法融入棋道之中,造成巨大的杀机不过是落子般简单! 五十精兵虽然是一线作战的军人,但是这段时间的长途跋涉让人精疲力尽,而且受困于阵法之中,箭矢也已经用光,而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绝不会给他们近身搏斗的机会,反而打算慢慢消耗。刘真人大为恼火,决定亲自出手教训一下小辈,他目光直勾勾盯着舒年,他虽然不愿欺负女子,但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他无法保持正人君子的风度尊重女性,在他第一次突进以后,离舒年仅仅只有十余步而已。 但是高处的巨石在道人眼中迅速变大,坠落下来! 道人一掌重重拍去,巨石当空粉碎,化作无数齑粉的同时,棋盘上也有一颗棋子绽裂而开,消失不见。但是巨石数量实在太多,洋洋洒洒落了下来,道人疲于应对,不得不结束冲锋,可是坠落的巨石密集到无法躲避,想逃已经晚了! 刘真人横飞出去,但依然是避之不及,腰部被巨石砸了上去,虽然伤得不重,但巨石带着千斤的重量骤降,最后会直接把刘真人砸入地底!好在边境驻军早早就准备好了接应,一条绳索被重重抛掷过来,刘真人伸手一探,在落地之前牢牢抓住绳索,然后借助边境驻军返还过来的力量,身形顺势后撤,整个人便在空中晃荡出一个惊人弧度,回到队伍之中。 刘真人的目光越过巨石,望向下棋的腾蛇与白矖,笑道:“贫道棋艺不精,能否与二位比试一下?” 腾蛇嘴中渗出一缕血迹,仅有的手臂颤抖地捻起一枚棋子,直接落子天元。 道人抬头望去,那些拥簇堆积在一起的巨石作势如鸟兽散,纷纷散落下来,明明毫无章法,但是每颗巨石都恰好砸在边境驻军身上,精确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们先撤,之后再来找这些人秋后算账!”刘真人知道自己并非灵枫谷弟子的对手,决定暂避锋芒,身形辗转腾挪,一避再避,一退再退,试图与边境驻军一同冲出这座大阵,但是大阵边缘的巨石倾倒更加猛烈,而且蕴含的力量更加汹涌! 巨石的轰炸足足维持了片刻时间,三十位边境驻军殒命! 刘真人恨不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自认为自己是没有遇到伯乐的千里马,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一直都在寻找咸鱼翻身的机会,直到遇见丧心病狂的雷家与饕餮,他迅速抓住这次机会,先是跑去军营告知雷家的恶行,之后更是用引雷针化解水灾,得到万夫长的赏识,奉命救援矿脉下的失联者,他本来就已经立下大功,再加上万夫长对他心怀愧疚,补偿与功劳一起算,刘真人甚至可以直接青云直上。 因为被雷家绑架的江湖人士,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协助边境驻军围剿凶兽而来,结果遭遇这场无妄之灾,军方于情于理都应该给点补偿。 虽然军方从未刻意招揽江湖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因为人手紧缺,对于帮助军队制服凶兽的能人异士,一向是来者不拒,而且待遇优厚,这就直接导致了无数壮志难酬的江湖人士纷纷前来投奔军伍,死在雷家手中的人大多都是为此而来,这可要比窦娥更冤,连边境驻军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当成食物喂给了饕餮。 几百人就这么死了,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东阳国为了平息舆论,肯定会及时做出补偿,不然偌大一个江湖上纲上线,几十万江湖人士借题发挥,再加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人墨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此事大做文章,为倒霉的江湖人士出气发声,形成的形势压力哪怕是东阳国皇帝都要头疼。 至于东阳国安抚补偿的内容,刘真人懒得去猜,反正他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补偿不日即可到手,刘真人如果能够立下大功的话,东阳国就会顺势将其推上风口浪尖之处,为军方的“姗姗来迟”吸引视线做出辩解,推卸边境驻军的责任,作为回报,他大概可以体验一下“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境界,虽然高处不胜寒,可这正是道人梦寐以求之物! 但是千夫长死了,刘真人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负责,甚至被送上军事法庭也有可能。 楚铭眼睁睁看着边境驻军被巨石砸死,出乎意料没有幸灾乐祸,他虽然对边境驻军没有什么好感,但也知道自己处于哪个阵营,要想活命,只能齐心协力对付灵枫谷弟子。巨石的轰炸已经结束,腾蛇与白矖大汗淋漓,一连控制巨石砸死三十边境驻军,消耗怎么可能不大,他们需要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四名师兄会为他们争取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想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大战一触即发,相比于之前,损失惨重的边境驻军一方反而更有优势,势如破竹突进一百步,就连灵枫谷弟子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显而易见,腾蛇与白矖起了关键的作用,少了他们两人,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逆转。黄老催促道:“你们快一点,我就要抵挡不住了!”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你们也出点力,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要是师傅突然回来,我们都没有办法交代!”腾蛇与白矖正在重新布置阵法,即将展开第二轮巨石轰炸。 其余四人分别是丑牛、黄老、舒年、吕玄,一同阻拦边境驻军的推进步伐,舒年躲在师兄的后面,因为她本身实力平平无奇,亲自上场只有成为累赘的份儿,但是她豢养的金雀英勇杀敌,这头灵禽甚至比她本人还要厉害。 幸存的二十位边境驻军采取包围的战略,但是天下第一大宗弟子反应迅速,纷纷往后退去,退出边境驻军连成的包围圈,只有金雀傻乎乎悬在原地,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孤军奋战,舒年正要吹哨唤回灵禽,但是三位师兄阻止了她,笑道:“金雀敏锐得很,犯不着你我担心,先让这头灵禽为我们拖延时间,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师兄们救回这头金雀也不迟。” 舒年点头答应,目光回到战场,迎向金雀的是一大片刀光剑影,边境驻军挥舞刀剑,都想将这头灵禽除之而后快,以刀剑的锋利程度,再加上边境驻军爆发的力量,一剑之下哪怕是大树也要被斩断,金雀只能选择躲避,惶惶如丧家之犬,金雀显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感,尖叫着飞掠,在刀剑之间穿插降落,华丽的金色羽毛漫天飞舞,灼热的血液也随之飞溅而出,金雀的躲避动作仿佛是一个杂技演员,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金雀在如此劣势下,也没有选择一味逃跑,有一次直接扑向边境驻军的脸庞,双爪一勾,不仅脸庞要被抓花,就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瞬间失去战力,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但金雀多多少少有些强弩之末的嫌疑,速度明显缓慢许多。 舒年跺脚道:“救它!” 三位师兄无动于衷。 舒年只能唤回金雀,但是这谈何容易,要想躲开边境驻军的围攻,哪怕是有飞行能力也无济于事,飞至高空之中,反而是将整个身体暴露出来,边境驻军虽然箭矢耗尽,但是剩下刀剑可以丢掷,命中面积更大,而且刀剑造成的创伤远胜于箭矢。 金雀只能低空俯冲,用自己的双翼将边境驻军的铠甲擦得铮铮作响,到了最后,甚至就连金雀都无法分辨方向,不得不殊死一搏,直接升空而起,但是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猎物,一直冷眼旁观的楚铭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手背一拍,拍在金雀后背! 金雀摇头晃脑,被砸得眼冒金星,楚铭五指放松而开,继而猛地抬起,直接一把掐住这只金雀的颈部,直接把脖子拧断,但是金雀双翼拼命拍动之下,羽毛变得锋锐如刀,而且还顺势升起身形,逐渐脱离了楚铭的掌控。 楚铭抽回手,双指并拢向下一敲,敲在金雀头骨眼窝之上。 金雀啪嗒一声坠落下去,溅起地面上的水花。 舒年瞪大双眼,无法接受爱宠陨落的事实,灵枫谷三堂之中,药堂弟子有为宗门培育药草的责,但是作为天骄,她在一次炼丹大会上大放异彩,夺得魁首,掌门大人有意栽培,为此不惜送了一头伴生神禽,便是这只金雀。 药堂弟子所饲养的灵兽,往往与主人实力不相上下,甚至要比主人更强一筹,金雀乃是神禽,幼年之时,筋骨就不输寻常的筑基之修,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更是极大,舒年将其视若至宝,这么多年的精心栽培下,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在她眼中已经是亲人,更是她傍身的最强杀手锏,所以见到金雀陷入险境之后,她快急疯了,但她不敢踏入大阵,因为往日都是这头神禽在保护她,角色互换她做不到,只能寄希望于师兄帮忙。 然而师兄表面上答应,但是转头就忘了这个承诺,倒不是一头灵宠不值得他们去救,更多的还是他们的私心,这臭娘们仗着金雀嚣张跋扈,区区一个药堂弟子,凭什么跟我们器堂平起平坐,这金雀无异于她的护身符,死了,说话的底气都少了一大截,之后大家伙一起待在灵石矿脉,就你这个药堂弟子战力最低,还不得以寄人篱下之势,乖乖伺候我们这几个大爷? 是何用意? 显而易见。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好歹毒! 舒年扯了扯嘴角,她虽然处于气头,但脑子还很好用,知道师兄想做什么,咬牙颤声道:“师妹岂能任由师兄摆布?” 第114章 放晴(六) 培养几十年的灵禽死了,舒年心疼得眼泪直流,黄老假惺惺安慰道:“一头灵宠而已,死了就死了,大不了之后赔给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接下来我们都还要待在矿脉修炼,彼此间就该多多担待,不然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舒年双拳攥紧,她早就知道师兄们的人品不咋滴,尤其是丑牛,每年都会因为恃强凌弱而被宗门处罚,最后还是师傅宋安为他求情,不然早就被逐出师门,天真无邪的舒年甚至还觉得这是男人气概,再怎么说也比娘娘腔好上千万倍,但是没有想到师兄会欺负到自己头上,还不如娘娘腔呢。 而且刚刚来到矿脉,就吃了这么一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可怜的舒年还想寻求师傅宋安的帮助,但是她猛地发现自己已经落下把柄,杀了边境驻军甚至是东阳国的军官,这注定是她一生都难以洗去的污点,因此锒铛入狱都有可能,要是师兄以此为要挟,她就是保不住贞洁也要保住这个秘密。 舒年想死的心都有了,黄老嘴角浮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快点把眼泪抹干净,之后要是师傅问起来,就说灵禽不认你这个主人逃跑了,懂吗?你要是实话实说,我们一起谋害边境驻军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你也不想这件事泄露出去吧?” 舒年冷笑道:“师傅那般聪明,你以为我们能骗过他?” 黄老不以为意道:“师傅知道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对我们又打又骂,之后还是会帮我们。” 舒年气笑道:“看来你真的是被师傅宠坏了,胆子是越来越大。” 灵枫谷上上下下几百位长老,大多将弟子看作牛马般使唤,但宋安恰恰相反,是出了名的护短,几乎是无原则的袒护弟子,这一次离开宗门本来是要执行任务的,可是不忘带上六个徒弟,更是为他们争取到了进入矿脉修炼的资格。 舒年咬牙切齿:“六人之中,只有我这个最不起眼的药堂弟子,学会了培育草药,更别说炼制丹药,你们几个恐怕连生火都不会,师妹要是死了,你们可别后悔!” “别说死不死的,多晦气,我的师兄师姐都被活埋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开心事。”黄老轻笑一声,“你要是不想活了,可以去自首,承认杀了千夫长和其他军人,我们对你感激不尽,以后每年给你扫墓。” 丑牛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舒年,摇头道:“师妹可不能死,要知道矿脉内部灵气充裕,培养灵草灵药再适合不过,但是这比种田难多了,因为每一株药草的习性都各不相同,所以要想照顾得面面俱到难如登天,且不提大多数药草都会在半途中夭折,消耗的心血精力都付之东流。好在术业有专攻,这种事对于师妹来说轻而易举,毕竟药堂之所以被冠以‘药’字,就是因为是以培育灵材发家,师妹作为药堂高徒,不仅仅精通于驯兽,栽培灵材以及炼制丹药才是你的压箱底本事啊。” 舒年脸色发白,灵石矿脉作为公认的修炼圣地,灵气充沛,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所以宗门不仅吩咐他们开采矿脉深处的灵石,更要他们在一段时间内晋升到某个境界,故而这几个灵枫谷弟子压力巨大,要想拔高境界必不可少丹药的帮助,于是舒年这个在炼丹大会上夺得了魁首的弟子就显得格外珍贵。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生怕此女恃宠而骄,日渐跋扈,而此女的实力与城府都不足以服众,所以难免会遭来敲打与下马威,丑牛更是兴奋异常,打算一点点削弱舒年的力量与自尊,最后让其沦为自己的私人玩物,这才处处为难,时时争对,但绝不会对害她,毕竟矿脉中暗无天日的生活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少了这么一个美人作伴怎么可以? 与此同时,边境驻军继续推进,宣无常持着一柄长矛领头而冲,气势汹汹。丑牛一步踏出,拦在宣无常身前,一挥袖,三柄飞剑激射而出。其实丑牛并不精通御剑之术,他乃是器堂弟子,而器堂以锻器闻名天下,举世无双,这三柄飞剑是丑牛的得意之作,材质本身极其不凡,最为玄妙的主人在剑道上毫无造诣,但是飞剑本身就蕴含剑芒剑意,所以丑牛可以凭此成为一名剑修! 宣无常虽然感受到了飞剑的巨大威力,但是没有选择躲避,只是默默攥紧长矛,直面呼啸而来的三柄飞剑,猛然一记横扫,扫出一个惊人弧度,从上到下将那三柄飞剑一并弹开。 继而身形一拧,势大力沉再一记立劈,压住一柄飞剑,双手继续发力,硬生生将这柄飞剑压碎的同时,身体重心也在不断下降,长矛压弯到不能再弯,当另外一柄飞剑急急刺来的时候,宣无常骤然放开手中弯曲如弓的长矛,长矛恢复笔直的同时,反弹出了巨大劲道,宣无常顺势一弹而起,在半空接连几个闪转腾挪,如鬼魂般飘浮,避开了直撞而来的飞剑。如果实在躲不过,就用矛尖以巧劲拍打在飞剑身上,然后再顺势横移。 两柄飞剑都被拍开。 最后一柄飞剑出乎意料闪现在他背后,发出破空之声。 宣无常侧过身,直面飞剑。 宣无常双手青筋浮现而出,用手一拧矛身,长矛骤然弯曲,矛尖撞击在飞剑剑身上,怦然作响,妖异的是飞剑没有弯曲,长矛反而弯曲一个惊人弧度,霎时如弯月,蓄势到圆满,持矛之手猛然一崩,只见飞剑险些对半裂开,而宣无常身体再度借力横移出去! 丑牛咬着牙后退。 一时间没能拦住边境驻军的步伐。 丑牛已经退无可退。 边境驻军停下脚步,机簧扣动,无数黑线随之激射而出,是能够杀死筑基之修的特制箭矢!本来已经用完,但是在推进路程中,地面上的箭矢全部都被捡起,被边境驻军循环利用! 黄老倒抽一口冷气,拿丑牛当掩体,舒年与吕玄紧随其后,躲避不及的丑牛变成刺猬,全身上下插满几十支箭矢,双眼一黑倒在地上休息。 腾蛇与白矖同时伸出仅有一手,重重拍在棋盘之上,力道之重,以至于棋盘险些对半裂开。 大地随之巨震。 所有人的步伐轨迹都在不受控制地改变,楚铭与边境驻军就如同棋盘上的过河卒,就要破釜沉舟大破敌军,但是这一刻,全部倒飞出去,相互撞击在一起,甲胄互撞得铮铮作响。 腾蛇低敛视线,看向棋盘,捻起一枚棋子,随后轻轻落子,这一次不再有巨石坠地而去,但是边境驻军已经无法再控制身体,仿佛被一只巨手抓着,就连说话都是一种奢望。 腾蛇与白矖不再落子,只是静静看着棋盘。 棋盘之上,棋子宛如飞蛾翻飞,疯狂跳动,好像不再受主人控制。 棋盘之上共计二十六枚晃来荡去的棋子,阵法内也恰好只有二十六人。 一人既是一枚棋子? 第115章 放晴(七) 边境驻军与灵枫谷弟子的冲突宣告结束,因为两位大佬不请自来,一位是带兵平叛的万夫长,一位是灵枫谷的长老陶惠。双方不约而同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万夫长淡淡道:“饕餮已经被本将军斩杀,雷家的罪人也已经逮捕,本将军顺路来这看看。” 陶惠皱眉道:“宗门注意到了边境的水灾,再加上在矿脉修炼的弟子迟迟没有传讯回来,这两点尤其诡异,宗门意识到可能有大事发生,再让我过来看看,说来惭愧,来打扰边境驻军了,应该没有添什么麻烦吧?” 再转头看向六位灵枫谷弟子:“你们的师傅去哪了?你们是不是跟军队起冲突了?!” 万夫长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三十多具尸体,以及天下第一大宗弟子布置的阵法,不怒自威道:“让你们来救人,你们都做了什么?!” 刘真人与边境驻军一同跪了下来,沉声道:“是灵枫谷弟子动手在先,我们不过是自卫反抗,还请将军明鉴!” 舒年一脸做贼心虚,她虽然妄想隐瞒此事,但是心理素质堪忧,她终究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万夫长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是不好当面责问,冷声道:“把他们带回军营!” 舒年不愿束手就擒,她的师兄更不用说,只差一点就要拔刀挥向万夫长,一旦此事败露,他们将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与雷家一同接受审判,所以只能一步错步步错下去。 万夫长本就一肚子火气,当然不会纵容几个小辈,身形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一瞬间来到丑牛身前,紧绷的鞭腿扫出,趁着丑牛身形不稳的瞬间,掐住他的脖子,往湿润的泥土一送,丑牛当即头皮碎裂不省人事,万夫长站起身,然后再如一头野牛狂奔,一脚踩碎腾蛇与白矖的棋盘,这座阵法轰然崩溃。 陶惠叹息一声,他倒是想护短,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所以选择性冷眼旁观,灵枫谷弟子叹息着束手就擒,被边境驻军用镣铐捆住手脚,然后以一个囚犯的姿态被押解下山。陶惠犹豫再三,出声道:“慢着,矿脉下的失联者你们救了吗?” “这件事军方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操心,之后我会派人围住矿脉,要是谁敢擅闯,后果自负!”万夫长冷哼一声,刘真人已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一片好心全部喂给了白眼狼,连带着对灵枫谷的长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话里话外都在警告着陶惠,不能进入矿脉,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 饕餮伏诛的消息以风暴般的速度传遍全国,南方边境转危为安,郑国公不日将会带着饕餮的尸身与雷家罪人游街示众,以儆效尤,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百姓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庆祝,更有甚者千里迢迢奔赴南方边境,只为一睹郑国公的尊容,顺便再带上鸡蛋和烂白菜,骂骂丧心病狂的雷家。 楚铭一行人临时被征调,帮忙疏通洪水,恢复交通秩序。楚铭喃喃道:“这段时间来,已经不见再有兽王犯境,看来雷家这样的人少了很多。” 少女点头道:“兽王一般不会主动袭击我们,都是被人为勾引过来的,军方对此采取了不少措施,如今再看是有效果的。” 楚铭平静道:“效果还不够好,还有锦上添花的余地,就是严惩雷家,让其他人不敢再去效仿雷家的壮举。郑国公要亲自带着雷家游街示众,这种羞辱人的方法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吧?” 少女笑道:“这算什么?说不定把雷家族人处死之后,还会将尸体挂在城墙上晾晒,任凭秃鹫啃食,但究竟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敬请期待就是。” 楚铭自觉无趣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干活,疏通水灾的方法就是挖开防洪河道内的淤泥,并且凿开河道,增加洪水流通速度,同时上游区域的生态已被破坏,需要种植树木。边境上原来十室九空,但是因为朝廷紧急征召人手,一同治理水灾,短短几天就有数十万人涌入南方边境,自带干粮,干活十天,时间一到就可以回家休息,由边境驻军登记监督,登记的方法很简单,每干满一天,就会被授予一枚勋章,集满十枚勋章就算是任务完成。 也有不少人是自愿前来,共赴国难,结果连一口吃的都不提供。楚铭心中骂娘,边境上的商人都没有这么能剥削。 楚铭记起一事,眼角余光望向宣无常,好奇问道:“之前在矿脉下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子,究竟是谁?” 宣无常眼神一颤,他确信自己亲眼见到了老皇帝,他本来打算将这件事永远藏在心中,但是老皇帝的面孔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难以忘怀,他这段时间都感到寝食难安,幽幽地说:“他与过去的君主长得十分相似。” 宣无常还是不敢直接盖棺定论,他对老皇帝其实留意的很少,只知道三年前突然驾崩,死讯曾被隐瞒,直到新皇登基之后才逐渐透露,有没有扑朔迷离的阴谋诡计谁也不知道,宣无常与老皇帝也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所以怀疑自己看错也很正常。 “我看你是中邪了!”黄天宝重重拍了一下宣无常的屁股,“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这样心里也好受一些,你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不笑场。” 宣无常骂道:“滚蛋!” “饿了,讨饭吃去。”斗鸡眼老者走出洪水,每到正午时分,所有人都会有一段休息时间,可以吃饭睡觉,楚铭一行人带着的干粮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只能向其他人求助,事实上大家都吃不饱,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拒绝,难得遇见一个好心人也不过是分出细碎的馒头屑。楚铭虽然是难民出身,但是却也不习惯讨饭吃,只希望干满十天甩甩屁股走人。 午后,楚铭再次踏入河道之中,一位披甲的边境驻军被洪水从上游冲至下游,直到楚铭的双腿拦住,楚铭起先吓了一跳,以为触碰到了水草,后知后觉发现是一个男人,更确切的说是死人。治理水灾本就存在风险,难免发生意外,甚至每天都有人遇难。 楚铭蹲下身,迟迟没有站起,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腿部肌肉抽筋了,好在水流不深,哪怕是蹲着的姿态,口鼻都不至于沉入水下,勉强还能正常呼吸。楚铭身形前倾,双手顺势摁在男人的胸膛上,对着身前发力,不然就会被顺流而下的洪水冲走。少女注意到表现怪异的楚铭,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楚铭因为抽筋而疼得眼泪直流,因为身形不稳而摁住男人的胸膛,但少女误以为楚铭是在救人,因为回天乏力而流下痛苦的眼泪,双手的施救动作依然不愿放下,感动得少女热泪盈眶。 “你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的。”少女柔声道:“还是尽早让他入土为安吧。” 楚铭扭过头。 “他有没有留下遗言?”少女抹去眼角的泪水。 楚铭一本正经道:“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噜。” 第116章 梦回珊瑚海 这一天珊瑚海来了客人,更确切的说是邻居,是来自地府的阴兵与大蟒,牵引着一座粉红色的城堡飞向大海,深海之王亲自出门迎客,但是阴兵只想尽快打道回府,选择性对深海之王视若无睹,随后阴兵就惊讶地发现进入海之底谷的通道已经被封死,这是有家不能回了? 果断以卖身投靠的姿态,请求深海之王收留。 深海之王出乎意料没有拒绝,命令阴兵镇守外海,朱厌笑道:“这多少有些引狼入室的嫌疑,你的心也太大了一些,万一阴兵哪天造反,有的是苦让你受。” 深海之王不以为意,“这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再说了,他们也的确没有地方去,又或者说,就连他们也不知道第二条进入地府的通道。” “随便你了。”朱厌打了个盹,归墟的开启再加上之前爆发的战争,几乎让海神旧部全军覆没,所以深海之王缺少人手,无力布置外海防线,不过因为四大王者的全军覆没,打劫成瘾的入侵者都失去了领袖,再加上珊瑚海刚被洗劫,已经无宝可寻了。 深海之王喃喃道:“他没有与阴兵一同返回,看来是打算待在他本来的世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与我们再相见,早知道就该多送一些礼物的。” 朱厌好奇问道:“你送了什么礼物?” 深海之王反问道:“你呢?” 朱厌哈哈大笑道:“以本王与他的交情,根本不需要送礼。” 深海之王翻了一个白眼,抠门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她转头看了一眼东阳国的方向,本来以为楚铭还会与阴兵一同返回珊瑚海,但是她失望了,此时的楚铭已经顺着飞鹰山脉进入东阳国,与雷家斗智斗勇,之后还会一睹郑国公的风姿。深海之王柔声问道:“五彩祥云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去哪里了?” 朱厌摇头表示不知道,自从地府之战收官后,他就一直待在珊瑚海养伤,甚至都不愿意离开,但五彩祥云有些水土不服,于是离开了,朱厌也没有太当一回事,五彩祥云孩子心性,失踪乱跑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时常出现在紫荒边境,被人目睹,然后记录下来,东阳国百姓都对五彩祥云略有耳闻,认为这是祥瑞的象征。 “你什么时候走?”深海之王转过头,冰冷的面庞在夕阳下定格出一张绝美侧脸。朱厌有些恍惚,恍惚之间错认成了上一任深海之王,姐妹两人不仅会相貌相似,就连说话时的神态都如出一辙,两任深海之王何其相似。朱厌缓缓说道:“海域如此美丽,我是不打算走了,接下来闭关看看能否晋入飞升境。” 深海之王笑道:“海域有你坐镇,我放心许多。” 朱厌拿出一枚丹药,沉声道:“此丹有恢复血肉之效,虽然你的双臂被忘川水腐蚀,但未必不能复原,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罢了。” 深海之王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袖,被忘川水侵染的伤口已经愈合,她已经习惯残疾之身,但是也在积极寻求治疗方法,不过疗效甚微,毕竟忘川水的腐蚀性世所罕见,哪怕是地府神只白无常都抵抗不住,更不要说是她了。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帮你守护家园,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让我搭建自己的洞府。” 朱厌懒洋洋躺在海面上,他的确有在珊瑚海养老的打算,因为其他地方就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找不到,他亲眼看见珊瑚海变成荒芜的大地,然后海之底谷溢出无穷无尽的水流,海域随之一点点恢复,但是这场灾难造成的损失并未挽回,珊瑚海完全变了模样,就连深海之王都感到有些陌生,她的路还很长,她可能要用余生重建家园。 —— 不知为何,斩杀饕餮的功劳最后算在从未出面的郑国公头上,东阳国百姓为了庆祝这一场恶战的胜利,趋之若鹜来到南方边境,军方考虑到兽王随时可能犯境,所以并未设置拦路关卡,无需路引也能进出城池,这就导致路人不会遭遇一丝一毫的阻拦,如入无人之境,平安抵达南方城池,街道上的房屋大多无人居住,路人顺其自然的鸠占鹊巢,只不过房屋内的贵重物品已经被原主人带走,乃至是一张桌子一叠碗筷,却也不怕小偷造访。 品德高尚之人借住房屋之后,还会留下房费。与此同时,一万外出平叛的边境驻军正在沿路返回,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窗户旁的女子们纷纷探出头来,大喊着郑国公这三个字,一个个都仿佛成了怀春少女,对郑国公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鼓足勇气来抛头露面,只要能够引起郑国公的注意,哪怕是裸奔都在所不惜。 但是郑国公并未露面,饕餮犯境对他而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虽然事态一度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可依然不值得他亲自出面处理,毕竟他是帝国南方的封疆大吏,每天处理的大小事务不计其数,尤其是在他野心泛滥的情况下,甚至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训练死士,锻造军械,争取早日登上皇位,再不济也要在南方形成割据势力,然后自立称帝,虽然他得不到更多的权力,但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十之八九被卸磨杀驴,善终的寥寥无几,郑国公以史为鉴,选择先下手为强。 毕竟兽潮在大体上已经结束,只是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兽王犯境,郑国公这把锋利的屠刀已经斩杀了敌国最强大的敌人,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越早封刀越好,以免以后噬主。 不过迄今为止,郑国公还没有感受到“君要臣反臣不得不反”危险,按照他的计划,先把老皇帝复活,然后就可以挟持太上皇清君侧,名正言顺,一呼百应,老皇帝的威望可比新皇高上几十倍不止,再加上郑国公节制的边境驻军,起码有八成胜算。 但是老皇帝已经以诈尸的姿态重回人间,这件事要是被发现,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事实上,郑国公已经知道了此事。 郑国公听闻雷家与饕餮转战到了灵石矿脉,而且请老祖宗来打掩护,用洪水淹没数十座城池,郑国公大为震怒,一怒之下发兵一万,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但他终究还是失算了,没有想到老皇帝会因为地脉震荡而提前苏醒,青铜大门也被阴差阳错打开,导致疯疯癫癫的老皇帝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万夫长更是让他失望,要是一开始就闯入洪水找到雷家,是否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事实上,还是太晚了,因为相隔千里的信息差,再加上雷家有意隐瞒,哪怕是郑国公也很难考虑得面面俱到。 镜泊山脉。 郑国公满身泥泞,衣裳破碎,显然是刚刚从地底爬出,而且还遭遇了矿脉坍塌,因为暴怒之下的他一脚踢断隧道,直接导致一场矿难发生,哪怕是修仙者也很难抵挡住这种伤害。试想一下,几十万斤的巨石铺天盖地坠落下来,就算没有被当场砸死,也会有一座石山掩埋住自己的身体,再加上地下深处呼吸困难,气温寒冷,所以要是长时间得不到救助,就会因为窒息而死。 “很遗憾,没有幸存者,灵枫谷的弟子全都死了。”郑国公轻轻叹息一声,目光直视陶惠,“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差不多成白骨了,打捞难度巨大,而且白骨化的尸体脆得很,经不起一点磕磕碰碰,很容易就摔得粉碎,不如就地安葬,入土为安也是你们灵枫谷一直支持的观点,把他们葬入矿脉好了,他们的忠魂还能继续守护这处地界,守护后来人。” “这......” 陶惠乃是灵枫谷长老,奉宗门之命前来调查情况,他发现情况如此严重,本来打算组织人手营救失联者,但是被先前遇见的万夫长阻拦,而且边境驻军还在之后死死守住矿脉,仿佛是在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能待在原地等待事情的转机。再之后,郑国公与万夫长亲自下矿,一连消失三天时间,最后只有郑国公一人出来。 陶惠皱了皱眉头,他当然挂念矿脉下失联的弟子,但已经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哪怕生命力再顽强,也断然没有幸存下去的道理,所以他不再强求,幽幽道:“给边境驻军添麻烦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前前后后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我灵枫谷弟子的职责就是守护矿脉,然而矿脉坍塌得如此严重,说明是弟子们失责,有愧各方的信任,把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 语气卑微至极。 郑国公注视了他半晌,平静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办。还有一事也顺便说了,矿脉坍塌,内部成了一片废墟,已经不能再待人了,明日我就会宣告这座矿脉荒废,所以以后都不要再派灵枫谷弟子来这座矿脉修炼。陶长老,你是回宗门交差,还是去我边境驻军的军事法庭?” —— (臀上长了疙瘩,一天如坐针毡,淦) 第117章 审判(一) 边境驻军设有法庭,是郑国公一手创建,帝国仅此一份,拥有独立自主的权力,哪怕是大理寺这种最高审判机关也无法掣肘。军事法庭受理的范围相当之广,小到军人之间的矛盾,大到军功分配问题。郑国公素来有爱兵如子的美名,新兵蛋子要是被长官刻意针对,就可以带上证据诉讼至法庭,要是属实,长官降职处理,被欺负的军人也可以得到军功补偿。 为了保证法庭的公平性,郑国公甚至请了许多江湖人士来监督,权力相当之大,除了监督军正之外,甚至还可以从中介入调查真相。郑国公每年都会翻看卷宗,察看是否有冤假错案,法庭在大体上算得上是公平,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郑国公下定决心缔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以此抵抗兽潮,新皇答应他的请求,郑国公得以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加强了军队的思想与作风,最后的成绩有目共睹。 边境驻军挡住了兽潮,郑国公本人也成了救世主,给全天下交出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郑国公亲自制定了一条律法:勾引兽王犯境者,一律当做战争罪犯处理! 多多少少有点上纲上线的嫌疑。 但是在东阳国南方,郑国公一手遮天,翻云覆雨,他说的话等同于律法,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把勾引兽王犯境者定为反人类罪,相信皇帝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雷家自然而然成了战争罪犯。 法庭上,雷家族人如死狗一般被拖上来,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族长雷雄云已经奄奄一息,甚至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包扎处理,以至于发脓溃烂,但是没有人会同情这个本就该千刀万剐的家族,反而是爆发出一连串的嘘声,雷家族人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是他们的脚筋手筋都被挑断,就连自尽都是一种奢望。 军正开始审判。 “主犯雷雄云,你为何犯罪?” 雷雄云死到临头,难得真情流露,感慨道:“本来罪名不大,但我们的运气太差了。” 军正缓缓道:“勾引兽王犯境只是一大罪,过分的是你们之后的举动!把兽王引入灵石矿脉,造成矿脉坍塌、数百人遇难的事故,你们要为此负责!” 雷雄云辩解道:“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是兽王太聪明了,自己就找到了矿脉的位置,然后汲取矿脉内的灵气恢复体力,再以无上伟力震碎地脉,我们甚至想过施救,但是矿脉坍塌得太严重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你们故意隐瞒伤亡,并且承诺会在规定时间内斩杀兽王,这又谈何解释?” 雷雄云泪流满面,“我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的,但是我个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终究没能力挽狂澜,但是将功赎罪之心还是有的,这一点恳请法官明鉴!” 雷雄云自认为是一代枭雄,天不怕地不怕,在朝廷的三令五申下毅然决然偷渡出境,将十余万边境驻军与郑国公视作可有可无的稻草人,这是何等的嚣张跋扈?但是面对掌握他生杀大权的法官,他生平前所未有的害怕,要是四下无人,他恨不得摇尾乞怜般寻求法官的谅解,亦或是放声大哭起来,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哪怕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一些。 军正一手摁住桌面,“你们绑架江湖人士,强迫他们入矿搜刮灵石,以满足你的私心,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楚铭冷眼旁观。他作为这件事的受害者,以证人的身份见证法庭的宣判大会,顺便还可以控诉雷家的累累恶行,来个对簿公堂,除此之外还有刘真人与宣无常等人,只要雷雄云敢说一句假话,就会被证人们口诛笔伐,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雷雄云是绰绰有余了。 雷雄云泪眼婆娑,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军正皱起眉头。“灵枫谷长老宋安,也是被你谋害的!解剖了兽王的尸身,发现里面有还未消化干净的宋安!” 雷雄云面无表情,他很没骨气地承认自己谋害了灵枫谷长老宋安,反正他已经是臭名远扬,最后难逃一死,只要能够免去一顿皮肉之痛,就算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也愿意承认,更别说宋安的确是被他间接害死。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军方不知出于什么精神,在饕餮死后进行解剖,意外发现灵枫谷长老的信物,死因可疑,之后边境驻军闲来无事拷打雷雄云,随便问了一句有关于宋安的消息,本来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试探,但雷雄云一脸做贼心虚,最终被发现了端倪。 “你害死了我们的师傅?!” 宋安的六个徒弟瞪大双眼,他们本来寄希望于师傅设法施救,救他们脱离苦海,免去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是一连十余天过去,师傅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边境驻军的酷刑之下,他们已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杀死一名千夫长在军营之中是滔天大罪,他们也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边境驻军的审判。 雷雄云讥讽道:“要是让宋安知道你们也在这,恐怕会气得活过来。” 军正站起身,宣判道:“雷雄云聚众犯罪,既无将功赎罪之功,又不曾自首寻求宽大处理,反而酿造水灾祸害百姓,数罪并罚,以法庭的名义认定你们为战争罪犯,除去国籍,剥夺身为东阳国子民的所有权利!” 雷雄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军正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挥挥手示意休庭,下一场才是对灵枫谷弟子的审判。雷家族人被拖了出去,作为证人的楚铭也随之而退,走出法庭时,听到绵绵不绝的脚步声,原来街道上站着三四千的边境驻军,整整齐齐排成一列,脚步声正是由他们发出。为首者抬起手,一杆军旗随之飘荡而起,军队在法庭外停下脚步。 楚铭放眼望去,发现饕餮的尸身被放入一块托盘之中,由八匹战马拖着缓缓前进。除此之外还有十多头已经死去的犯境兽王,有威武神俊的金翅大鹏,有杀人过万的九头鸟,都是边境驻军这段时间的战利品,但是也不知为此牺牲了多少军人。托盘旁,还有一只巨大铁笼,关押着引兽王入境的战争罪犯,雷家很荣幸有一席之地,而且他们的位置紧紧挨着饕餮,雷雄云心如死灰,自嘲道:“不仅我没逃出去,你这个畜生竟然也没能成功。要是早知道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彼此为敌,更不敢猎杀你。” 雷雄云感慨不已,遥想昔日家族是何等的繁荣昌盛,但是在短短几月时间内成了阶下囚,只有少数族人成功逃了出去,却也被东阳国以举国之力追杀,凶多吉少,要想活下去难如登天,值得欣慰的是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雷雄云希望子孙后代能为自己报仇。 雷家族人被一一踢进铁笼,雷雄云愤怒地转过头,他明明已经钻进铁笼,但身后的边境驻军闲来无事般送了他一脚,而且踢的位置十分敏感,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雷雄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他记起自己在法庭上已经被剥夺了人权,东阳国无需再为他的生死负责,换而言之,雷雄云就算被杀了,也没有人会去追究杀人者的责任,因为失去人权的雷雄云连奴隶都不如,奴隶起码还能被买卖,而雷雄云等同于牲畜,与犯境的兽王一样是外来物种。 雷雄云欲哭无泪。 雷竹咬牙道:“让我死了算了。” 雷雄云虽然自认为是厚颜无耻之人,但是无法接受被游街巡视,而且关在一个笼子之中!边境驻军出了城门,街道上人山人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成千上万,而且大多准备了秘密武器,雷雄云隐隐闻到泔水的味道,胃中顿时翻江倒海,他本来饥肠辘辘的,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一点食欲。 “就怕还有更加危险的秘密武器。”雷雄云默默攥紧双拳。 “缺德鬼!要害死老子不成?!”雷雄云暗骂一声,因为他看到有人提着一桶煮沸的烫油! “都不拦一拦吗,要是误伤到人怎么办,要是闹出人命怎么办?这群刁民,实在是太过分了!”雷雄云声嘶力竭地挥舞双手,希望能与边境驻军沟通,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羞辱我们?”雷竹咬牙切齿,愤愤然道:“快点把我们放了,要不然拿一张布来,盖在笼子上,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雷雄云甩手道:“别说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反而折损了面子,显得我们胆小如鼠,大不了待会刁民扑过来,我们躲着点就是。” 雷雄云老老实实地躲在角落,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家族安静。雷竹皱眉道:“是这个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是能躲到什么时候?谁知道游街会有几次,我们这样被侮辱尊严,还不如死了算了!” 雷雄云安慰道:“这一次郑国公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把引兽王犯境的人全部带了出来,少说也有几百人,他们陪我们一起挨骂,这样你能好受些吗?” “杀千刀的雷雄云,杀千刀的雷家,今天老子非要给你们一点教训看看!” “哪个是雷雄云,犯了如此大错,还不出来立正挨打,难道要我们把你揪出来?” “你自己不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雷家就没有一个好人,全部打死就行,把好东西都招呼在他们身上,这种时候绝不能小气!” “雷家酿造水灾,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疏通洪水,还有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也被他们害死,这可是国之栋梁啊!” “所以绝不能放过雷家!” 好事者摩拳擦掌的冲向雷家,剩下的战争罪犯反而是被忽视,甚至可以安然无恙的看热闹,显而易见,雷家成了众矢之的,被所有人针对,这一点不足为奇,雷家的罪孽甚至胜过其余的战争罪犯的总和,给整个边境造成巨大灾难。一时间雷家把十之八九的火力与愤怒都给吸收,其他罪犯暗自开怀大笑,感谢雷家的大恩大德。 雷雄云与他的妻儿老小还有其他族人都被关在铁笼内,拥挤得令人窒息。 —— (怪了,五十万字都没有人提醒错别字) 第118章 审判(二) 兽王饕餮犯境,附近城池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戒严,但是出于对凶兽的畏惧,县令城主仿佛被血脉压制,纷纷望风而逃,留下了一座又一座孤城,事情闹大了之后,这些个官员迅速变得硬气起来,在时局最为危险的情况下回来主持大局,忙得不亦乐乎,既要疏通水灾,还要进行搜救,救援那些被洪水冲走的百姓,更要提防那头没有离开国土范围的雷兽饕餮,同时象征性的全城戒备,派兵巡逻。官员们一个个如芒在背,害怕朝廷追究责任,要知道弃城而逃等同于逃兵,要被处死的,但他们得到郑国公的庇护,暂时没有得到处罚,还可以陪着郑国公一同游街。 这一天是东阳国的光耀三年,郑国公亲自带上战争罪犯与战利品游街,乘坐一辆撵车带领边境驻军前进,路人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郑国公,激动得眼泪直流,要知道他们为了见到郑国公,不惜千里迢迢南下而来,这几年他们频频听到兽王犯境的消息,害怕得拖家带口而逃,但是最后总能化险为夷,因为边境驻军及时斩杀兽王,到了最后都是郑国公的功劳。 边境城池虽然时常被兽王轰炸袭击,但是再往前,就是东阳国的腹地区域,兽王一般而言不会如此深入,一来这是边境驻军的底线,要是越过了这个底线,郑国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难,京城内的所有达官显贵,会用最恶毒的词语送给边境驻军,顺便影射一下郑国公,好让皇帝知道郑国公拥兵自重却不办正事,封疆大吏该换人了。 再就是兽王人生地不熟,往往在边境区域晃荡一圈就会回去。 所以东阳国的腹地区域安如泰山,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一头兽王,遭殃的仅仅只是边境驻军以及边境百姓而已。 只不过边境百姓大多已经迁移离开,因为郑国公撤去繁杂手续,甚至就连城门都不允许关闭,所以搬迁几乎没有任何门槛,再加上北方的同胞发善心提供路费,郑国公不曾克扣一丝一毫,甚至还会拿自己的积蓄补助,仅是这三年离开边境的男女就有数百万之多,都对郑国公感恩戴德,希望趁着这个机会当面感谢。 甚至有人在郑国公的必经之路上放了一尊铜像,三丈之高,仅论价值,甚至胜过边境上的一座豪宅,只不过被黑布遮着,显得神神秘秘。等到郑国公与边境驻军临近时,四个男子以揭开圣旨般的神圣感扯去黑布,这尊铜像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是一个标准的将军像,身姿挺拔,身披铠甲,脚踩马镫,一手持长枪,一手扯住战马的缰绳,仿佛将要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脸上的表情并不生硬,流露着沉稳与睿智,这位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风采,仿佛可以透过面部表情看到。 铜像底座上有七个大字:战无不胜郑国公! 郑国公幽幽道:“一点都不像我,也对,打造铜像的人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只能参考我传闻中的相貌,而且把我想得太年轻了,不过年轻也是一件好事,就是可惜这尊铜像没有早点送。” 郑国公点头示意感谢,身后的边境驻军想要搬走铜像,但是群众可不答应,“这尊铜像是要放在庙里被供起来的,我们日后想起国公大人的好,也有个地方感谢。” 郑国公笑着点头,他已经很老了,好在穿常服显年轻,所以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郑国公会是一个耄耋老人。 郑国公被赞美之声吞噬了,而身后的雷家听到的只有责骂声,一前一后形成鲜明对比。郑国公来历神秘,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有人说他活了几百岁,是本朝太祖一朝的臣子,为东阳国的建国立下汗马功劳,官方也从未否认过这个说法。 外人只知道东阳国将紫荒纳入版图以后,就由郑国公担任封疆大吏,此人在此之前籍籍无名,但是上位之后便节制数万兵马,位极人臣,不过治理边境的几十年都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当然也没有犯过大错,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直到兽潮爆发之后才有展露头角的机会,威名震动天下。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郑国公的确切名字,就连朝中大臣也无法探知郑国公的履历。这位国公始终保持着神秘的面纱,平日里鲜少露面,事实上,这还是郑国公在兽潮爆发之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面,所过之处,民众竭诚欢迎。 郑国公在此之前一直没有露面,摆足了神秘感,事实上,郑国公消失的这段时间找回了老皇帝,是在一处监牢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老皇帝会锒铛入狱,因为他被当成一个疯子关押,东阳国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少说也有几十万,甚至峰值超过百万也不奇怪,无依无靠的老年痴呆患者最后往往会沦为流浪汉,稀里糊涂的死去。老皇帝运气好,及时就被热心群众送入官府,只是身上并无表示身份的信物,官府对老年痴呆患者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关上一两个月,看看是否有家属前来寻人,有的话就是皆大欢喜,缴上一笔费用就可以带走老人,等到官府失去耐心,老人将会被遗忘,连一日三餐都不会送,直到饿死散发臭味,才会有人姗姗来迟的前来收尸,拉去乱葬岗埋葬。 郑国公找到老皇帝的时候,老皇帝已经饿得把手指咬断,整整五天滴水未进,官府认为这个老人无药可救,最近一段时间也没人报官说自家老人走丢了,不如早日给他一个痛快,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就在紧要时刻,一路捕风捉影的郑国公找了上来,为了救老皇帝脱离虎口,不仅交了一笔罚金,而且还被县令骂得狗血淋头,说郑国公这个龟儿子是怎么当的,竟然来得如此之晚,要是再让老人出来乱跑就罚得他倾家荡产,郑国公敢怒不敢言,笑着说麻烦县令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今后一定看好老人,绝不会再有下次了,县令甚至不等他把话说话,就大袖一甩潇洒离去,救世主难得被如此对待。 郑国公当然想过杀人灭口,这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难事,但是一路上偶遇老皇帝的人成千上万,难不成都要处理?郑国公的确做贼心虚,但是这样做反而容易让人起疑,也很容易弄巧成拙、闹大此事,这种情况绝非是郑国公想看到的。 老皇帝的出逃有惊无险,戏剧性的是一代雄主最后险些死在牢狱之中,郑国公感叹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后火速返回边境,计划于今日带上雷家游街示众,数十万人都在等待这一天的来临,都想亲眼见证雷家自食恶果。 所以人越来越多,紧跟大军的步伐,最后这支队伍横拖百里,整条街道水泄不通! 楚铭也加入其中,但是始终没能看见郑国公的相貌,反而是群众的热情快要震碎他的耳膜,刘真人喊得最为卖力,嗓子哑了都不愿意停下休息:“边境驻军战无不胜,国公的韦功伟绩永垂不朽!边境驻军战无不胜,国公的丰功伟绩永垂不朽!” 刘真人完全是出自于真心实意,他既是雷家事件的受害者,也是立功者,得到难以想象的奖赏与补偿,除去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一个保送名额,只要他在军营之后待满一年,军方就会送他去天下第一大宗,之后镜泊山脉的矿脉修复,刘真人甚至可以进入矿脉修炼,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就成了郑国公的死士。 楚铭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忍住踹了刘真人一脚。 刘真人只当是人群混乱,嘴中依然念念有词。 “真是魔怔了。”楚铭轻轻叹息一声,“但是魔怔的人未免太多了一些。” 楚铭直到此时才知道郑国公的威望是何等的如日中天,恐怕普天之下都不会有第二人敢说胜过他。这一天,数十万人共看国公。当今天子都未必能有这份待遇。只是如此一来,军队的推进步伐难免变缓。游街一天一夜之后,郑国公在一处高台前停下脚步,随后放出战争罪犯,一一押解上高台,跪在千千万万的群众面前,雷家所在的牢笼已经面目全非,沾满各种不明物体,就连雷雄云本人都狼狈不堪,一路上有过无数次畏罪自杀的冲动。 雷雄云以及其他人一同跪在高台上,群众依然意犹未尽,投掷各种各样的秘密武器,这座高台霎时间混乱不堪如菜市场,臭气遮空蔽日,战争罪犯们感到无地自容,纷纷痛骂郑国公的上纲上线,哪怕是遗臭万年的奸臣,也不曾遭遇如此惨无人道的待遇啊! 直到郑国公一步步走上高台,群众的怒火终于随之熄灭。郑国公摇头示意群众安静,然后笑着宣布一件重要大事:“我军经过三年的不懈奋战,已经初步平定兽潮,外围边境上囤聚的凶兽与土匪已经被我军清理一空,再也不成气候,对我军更谈不上威胁,偷渡的修仙者也被严令遣回,今日就以这些战争罪犯杀鸡儆猴,希望不要再有人重蹈他们的覆辙。虽然这场兽潮还不能彻底宣告结束,甚至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宣告结束,但本公绝不会允许再有兽王犯境,诸位可以放心来到南方边境,修复这满目疮痍的故国......” —— (给点动力吧,靠爱发电太难了) 第119章 审判(三) 这场兽潮虽然还未结束,但是郑国公保证会让边境恢复安宁,这可以说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消息,群众纷纷欢呼起来,要知道兽潮迄今为止已经维持了三年,整整三年!原本的边境居民仓皇北逃,可怜的是他们无权无势,东阳国的繁华从来就不属于这群人,哪怕有远房亲戚,也只能靠打短工度日,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就连父母都会嫌弃,还指望着亲戚收留?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可他们几乎与难民无异。 所以他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只希望兽潮快些结束,过上从前的生活。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类似于“国公千古”、“国公功绩永垂不朽”、“国公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等对国公感恩不尽”这样的词语此起彼伏,郑国公表面上一脸厌恶,但内心早已心花怒放,飘飘然如要上天,前所未有的畅意舒爽,古人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的郑国公是否有逐鹿天下的资格? 鹿还在笼子里,还没放出来呢。 这头鹿就是老皇帝! 郑国公面色冷峻,沉声道:“战争罪犯,车裂处死!” 此话一出。 人群瞬间寂静。 雷雄云如遭雷击,梗着脖子大叫起来,处刑来得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从被捕到审理,再从宣判到处刑仅仅只有十多天而已,连秋后问斩的机会都没有,甚至罪犯都不知道今天会被处死,这根本就不符合东阳国律法!大理寺的那些家伙要是知道这件事,都可能会为雷家喊冤。 郑国公轻声道:“从雷雄云开始。” 声音响彻方圆数里。 然后再口口相传。 一时间全城的人都知道此事! 还在不断跟踪。 事无巨细,关于处刑时的细节,由现场目击者记录下来,互相传阅,一传十十传百。 先是五辆马车登上高台,再把雷雄云的头颅与四肢绑在马车上,雷雄云吓得面无人色,还未处刑便杀猪般惨叫起来,最后他的身体被狂奔的马匹撕裂,难以想象的痛苦让他瞪得眼眶都快要裂了,马匹的拉力更是让他肌肉扭曲......断肢飞出高台,落入人群之中,场面太残忍了,令人不愿直视,等到马匹恢复体力,再将第二个罪犯以相同方式处死! 路人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前来,但是没有想过会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胃中翻江倒海起来,离场的更不在少数,甚至都有人抱怨了。 “当街车裂啊!这种酷刑已经数百年都不曾使用了,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会折损国公威严的!” “你懂什么,对待这等穷凶极恶之人,绝不能手下留情!” 东阳国百姓将车裂视作酷刑,哪怕是凌迟剥皮都能接受,因为视觉冲击力不强,仅仅只是出血而已,但是车裂直接将人撕裂,断裂的颈动脉喷涌鲜血如泉,五脏六腑以及各种骨骼关节更是一瞬间暴露出来,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边境驻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死得这么惨,还有下辈子吗?”赖姓少女抬头看了看,百无聊赖问道:“小咨客,你说人死后会不会变成星星?” 楚铭一本正经说道:“如果人死了会变成星星,那么雷雄云就是五星上将。” 少女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讲的这个笑话还不错,我再问你个问题,媳妇与娘亲同时跳河,你会去救哪个?” 楚铭想了想,“她们会同时窒息?” 少女秉持着好学的精神,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车裂有多痛?” “要不我们去试试?”楚铭挠了挠头。 少女白眼直翻,楚铭发现自己弄巧成拙,本来以为可以逗她开心的,这其中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但是她自觉无趣笑了笑,迈着小碎步走向处刑的高台,楚铭道:“听说祸国殃民的逆贼被凌迟处死后,碎肉会被争抢一空,甚至有人重金购买,就是为了泻去心头之恨,雷家的名声这么差,连祸国殃民的逆贼都不如,肉身应该都被人消化了吧?” 少女摇头道:“一个人被分成五份,你也吃得下去?” “继续传下去,谁要雷雄云的左腿,有意者过来联系!”人群躁动起来,不断传递消息,“往下传,往下传,谁要雷雄云的大腿,完整的左腿,一口价呦......” 少女转过头对楚铭笑了一下。 楚铭跟着少女走上前去,他对被处刑的战争罪犯并无兴趣,只想看看郑国公的相貌,郑国公站在高台之上,亲自监督战争罪犯受刑,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郑国公身上,久久不愿收回。仅仅只是几个时辰的时间,被处死的战争罪犯就超过百人,承受的都是车裂之刑,残肢断体满地都是,血水浸染整个高台,郑国公的裤腿都红了。路人纷纷拍手称快,“所有勾引兽王犯境的战争罪犯,都将被郑国公以极刑处死,永世不得超生,并且遗臭万年,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楚铭与少女穿过人潮来到高台下,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少女一翻眼险些昏死过去。楚铭也觉得这种酷刑残忍得发指,太不人道了,皱眉道:“这场游街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与其再看下去浪费时间,不如趁早动身离开边境。要是郑国公之后严禁人口迁移,在各处城池设置关卡,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少女点头道:“说的也是。” 战争罪犯们已经被一一处死,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是在郑国公的授意下,边境驻军将一位身披囚服的男子拖上高台,面向众人,接受审判。这个男子长得五大三粗,不仅满脸横肉,而且腮帮子鼓囊囊的像是两个肉球挂在脸上,下巴宽且厚,这样一张面孔仿佛写着凶神恶煞,他跪在行刑台上,死到临头却镇定自若,目光游移,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屑和嘲讽。郑国公淡淡道:“此人虽然并非战争罪犯,但罪孽却也十分深重,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土匪头头,在互市当天发动袭击,直接造成万人遇难,我军殊死搏斗,不仅镇压了这个匪寨,还将罪魁祸首生擒!此人破坏互市,袭击边境驻军,影响朝廷施救难民,罪无可赦,今日一并处死!” 有关互市屠杀的消息,都被边境驻军严加封锁,军方仅仅只是宣称互市上有土匪袭击,导致这场互市提前结束、不欢而散,众人对此深信不疑,于是痛骂土匪的蹬鼻子上脸,竟然连官方举办的互市都敢来砸场子,真是活腻歪了! 郑国公不负众望,成功捣毁这个匪寨,并且生擒土匪头头,对外公开处死。 郑国公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路人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一时间欢呼声震耳欲聋,更有甚者点燃爆竹、飞洒花瓣,庆祝这个好日子,一天之内以极刑处置数百名罪犯,这在历史上都尤其罕见,风水师认为这样杀孽太重,势必会影响国祚兴衰。 郑国公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念道:“只要能让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入十八层地狱又何妨。” 路人感动得跪下磕头。 边境驻军拿起绳索,套在土匪头头的脑袋与四肢上,这是今日最后一个被处死的罪犯,路人把一节节爆竹放在高台旁,新的一年仿佛提前来临,路人安静下来,沉默的气氛中炮竹被火焰点燃,几百万的响声瞬间爆发,声声响如天,郑国公被烟火与尘埃吞噬了,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是从末世之中走出的救世主。 爆竹碎片飞溅而起,以天女散花的姿态席卷整个街道,就像是无穷无尽的红鲤鱼,在空中跳跃、翻滚、穿梭,舞动着曼妙的身姿,互相交织、碰撞。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何不让爆竹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呢?”有人在高台上添上一节爆竹。 最后一个罪犯死得相当体面,死前还能看到一场烟火,对死亡的恐惧都少了许多。 五匹战马开始奔跑,土匪头头的呼吸声变急了,他能够感受到马匹带出的强大力量,正在摧毁他的肌肉与骨骼! 他本来想平静迎接死亡,但是无奈有人劫法场。 绳索不知为何断裂了,马匹因为无法减速而直接摔下高台,土匪头头身子一轻,然后被人扶了起来。 —— (有错别字提醒一下~) 第120章 审判(四) 震天响的爆竹声中,行刑的边境驻军无法听到绳索的断裂,正在驱使战马奔跑,都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今天刑罚,他们迫不及待返回军营,好好休息一晚,结果作为刑具的绳索断裂,马匹卸去了撕裂活人的力量,速度随之骤增,边境驻军再去扯动缰绳已经为时已晚,因为马匹被铺天盖地的爆竹碎片吓到了,反而爆发出更快的速度,连人带车一起摔下高台,差点摔成肉泥。 边境驻军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抬头望去,高台上站着三人,除去郑国公与土匪头头外,添了一位带发修行的女菩萨,正是她掐断绳索,而且还将罪该万死的土匪头头扶了起来,这多少有些同流合污的嫌疑。 女菩萨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左云烈......”土匪头头老老实实回答自己的名字,面色不由得开始发红,心脏更是疯狂跳动起来,哪怕是受刑时也不曾这般紧张,他刚才被马匹拖拽,虽然因为女菩萨的及时相救而保住一命,但是皮肤与韧带已经断裂,甚至差点身首分离! 左云烈庆幸不已,更不愿意坐以待毙,可是韧带的断裂让他成了一个暂时性的残疾人,连站起身都十分勉强,女菩萨将他扶了起来,左云烈感受她手臂的嫩滑与温暖,有意无意靠了过去,左云烈堪称庞大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旁观的郑国公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美女与野兽了。 左云烈不知从哪借来的力量与勇气,一手箍筋女菩萨的蛇腰,捏出五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指印,左云烈这个土匪头头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女菩萨的整个小腹都被他捏得凹陷,腹肌上的曼妙曲线展露出来,通红的印记蔓延到了下腰,分外诱人,冰清玉洁的女菩萨被亵渎到了如此地步,郑国公都没忍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女菩萨被吓得面色通红,只能用手肘尽量推开左云烈,左云烈的膝盖韧带被马匹拉伤,女菩萨的轻轻一推他就险些摔倒,不得不扶住他的胳膊,左云烈幽幽地吐出一口热气,松开五指,轻轻坐在地上,却也死死抱住女菩萨的大腿不愿松手,显然已经将她当成救命稻草。 郑国公笑问道:“菩萨救苦救难,怎么救到法场上来了?难道是说其他地方的苦难不配菩萨去救?” “我为佛门开生路。”女菩萨自言自语了一句,她的瞳孔里跳起一抹精光,不过转瞬即逝。 眼尖之人已经认出女菩萨的身份,靖云大士,此女一直都在为传道奔波,足迹遍布大半个东阳国,每去一处城池,就要在当地传经授道,门下弟子累计超过千人,被誉为当世活佛,两年前朝廷亲自授予她“大士”的称号,所以她是一个官方认证的得道高僧。 “围上去!”与郑国公随行的边境驻军聚集而来,围住整个高台,路人见势不妙立即后撤,以免被无眼的刀剑误伤。楚铭就近跳上房屋的屋檐,再拉上手忙脚乱的少女,宣无常等人也来此处观战,这个位置正好俯视高台。 郑国公破天荒有些恼怒,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来劫法场,而且最后救了一个土匪,按理来说,一个土匪无权无势,而且如过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怎么可能会有人前来出手相救? 郑国公想不通,好心提醒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也要看看情况,这个土匪头头袭击互市,杀害上万难民,上千名边境驻军也在混乱之中不幸殒命,所以此人砍头一万次都不够的,就算菩萨愿意以命换命,也要死上一万次才行,不然无法赎请这个土匪的罪恶。” 靖云大士低头望向左云烈,平静问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你真的没被屈打成招?” 左云烈一头雾水,他的确是个土生土长的土匪,而且是个匪寨的老大,本来有五百多个小弟,但是因为兽潮的原因,小弟数量锐减到仅仅只有百人,近日来听闻互市开放,他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从此之后改邪归正,自食其力,与边境驻军互惠互利,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东阳国子民。出于谨慎起见,他派出二当家去看看互市上有没有商机。 二当家兴冲冲跑去互市,结果就被边境驻军追杀,眼尖的军人认出二当家是通缉榜上的家伙,于是将他他带回军营,酷刑伺候,二当家很没骨气地出卖了匪寨的位置,导致边境驻军直捣黄龙,生擒大当家,其余弟兄更是被当场杀死。 大当家不仅做不成遵纪守法的东阳国子民,而且连命都保不住,他有些委屈,要知道自从兽潮爆发以后,匪寨就再也没有招惹过军方,整整三年与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按理来说,边境驻军根本就没有剿匪的必要。 后来他意外得知边境驻军捣毁匪寨的原因,是因为互市被袭击,边境驻军损失惨重,与紫血流民的关系更是骤降,而他就是罪魁祸首!军方就是出兵十万也要找到他! 以大当家的智慧,立刻就猜出这一切都是二当家干的好事,二当家化身法外狂徒重操旧业,只不过最后骂名由他这个老大来背罢了。 于是大当家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这就是一个老大的气度,这就是当老大需要付出的代价!最终由大当家默默承受了一切,他没有去责怪二当家,反而洋洋得意,赞赏二当家的胆气与能力,能让边境驻军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小弟,是老大的幸福,那种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幸福。所以大当家觉得自己就算是被车裂而死也很值得! 但大当家左云烈终究是没有被五马分尸,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顿时有一种被栽赃陷害的感觉,大叫道:“老子根本没有去过互市,老子根本没有去过互市!所以老子是被冤枉的,没错,老子就是被冤枉的!” 郑国公脸色铁青,把手缩进袖子里,他是想要把里面藏着的匕首掏出来,以免左云烈继续泄露天机。 但是靖云大士挡在了左云烈身前,郑国公忍无可忍拿出匕首,“今日他必须死,你要是铁了心帮他,本公就以劫囚罪将你一并处死!你想成为佛门之耻吗?!” 左云烈要比雷雄云表现得更像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一声疼,他并不害怕死亡,却也不愿死得不明不白,咬着牙站起身,一手指着郑国公,骂道:“血口喷人的狗崽子!” 全场震惊了。 郑国公也有些错愕,百年来第一次被人当众指着鼻子痛骂,哪怕是之前遇见的县令,也不曾用过如此恶毒的词语,而且县令并不清楚郑国公的身份。左云烈虽然脑回路清奇,但也知道郑国公仅需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他的勇气匪夷所思。 另一边,宣无常坐在屋檐上,幸灾乐祸道:“有好戏看了。” “郑国公是下不来台的。”楚铭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郑国公妄想宣告互市屠杀是土匪所为,但是破绽百出,互市上死人太多,目击者更不会少,再加上直接参与的边境驻军,要想瞒住这件事难如登天,郑国公用了最敷衍的方法,把边境驻军屠杀难民说是与土匪殊死搏斗,结果信的人不少,郑国公还要用土匪头头的死向大家交代,就此给互市屠杀画上一个句号,不让人再去追究此事,要是真让他成功,恐怕互市屠杀就真的要不了了之!” “所以女菩萨当街救走土匪头头。”楚铭眯起眼,“这就说得通了,女菩萨多半是看穿了郑国公的谎言,特地前来拆穿,这可真是一个当世活佛!” 楚铭翻过身,如一只壁虎爬下屋檐。 第121章 审判(五) 郑国公历经宦海沉浮,不会天真认为女菩萨是为了寻求真相而来,没有谁会为了区区几个难民得罪一位如日中天的封疆大吏,这哪里是得不偿失,分明就是自寻死路。郑国公生出杀心,甚至拿出匕首对准女菩萨! 但这不过是应激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一位大士,要被追责的。 郑国公怀疑这是一个局,有人要拿互市屠杀来大做文章,让自己声名狼藉,背上一个刽子手的骂名,但郑国公最是爱惜名声,不然也不会被誉为完美无缺的救世主,他身上甚至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污点。事实上,郑国公倒也谈不上品德高尚,可绝不会是阴险小人或杀人狂魔,策划互市屠杀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选择守护边境后的千万百姓,至于紫血流民,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死再多他也不会心疼。 只是棋子而已。 但他的名声不可避免会被败坏。 郑国公的内心其实十分敏感,所以当女菩萨前来揭穿真相,他恼火得想要杀人灭口,他无论如何都要瞒住这个真相。 “袒护逆贼,妖言惑众,妖女你已经有了取死之道,是非死不可了!”郑国公迫不及待给女菩萨扣上罪名,边境驻军已经分散开来,将整个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近处的边境驻军冲上高台,挥舞刀剑劈砍靖云大士。 与此同时,一十八位僧人从东西方飘了出来,落在高台之上,与边境驻军殊死搏斗。 路人吓得抱头鼠窜,纷纷藏入房屋之中。 但是也有不少魔怔之人,丝毫不顾战场上的刀剑无眼,留下来为郑国公摇旗呐喊,齐声喊着“国公大显神通,妖女还不快快伏诛”。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但是由于空间狭窄,边境驻军的优势难以发挥,反倒是靖云大士更有优势,一手提起左云烈,飘下高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郑国公不顾身份亲自去追,他作为封疆大吏,战力自然不俗,放眼全天下他也是能够挤进前十之列的高手。 在东阳国,没有惊世骇俗的力量根本进不了权力中心。 但是靖云大士也绝非弱者,郑国公不敢掉以轻心,他对这个女菩萨的底细一无所知,可是不得不迎难而上,在场之中只有他能解决这个强敌! 他没有带上战力强大的万夫长,因为这不过是一场游街,郑国公一人主持大局就够了,其余军官反而是会抢了他的风头。 靖云大士在一处巷子内停下脚步,然后猛地丢出左云烈,这个举动让郑国公意想不到,下一幕更让国公大人感到错愕,飞上半空的左云烈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崇拜郑国公的路人纷纷瞪大双眼,痛斥道:“妖女使的什么邪术,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土匪吗!错了,哪怕是掘地三尺,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国公大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靖云大士难得被人辱骂,脸庞都抽搐了一下。郑国公提剑狂奔,顺手一剑对着天空劈下,这一剑落在左云烈消失的位置,剑光撕裂空气,然后如云雾般消散,郑国公叹息一声,哪怕是他都无法得知左云烈藏在哪里。 女菩萨站在原地默念经文,她的声音骤然之间蕴含巨大杀伤力,郑国公耳膜生疼,就连附近房屋都摇摇晃晃起来,只不过在此之后,郑国公内心的杂念消失一空,女菩萨如佛点化众生,轻而易举就治好了郑国公的焦躁不安,可身体也在慢慢麻痹,知觉开始流逝,甚至乖乖把剑插入剑鞘,多少有些束手就擒的嫌疑。 郑国公惊醒过来,咬着牙一拍剑柄,剑随之飞出剑鞘,在空中划过一个惊人的弧线,然后以开天辟地的气势坠向女菩萨头顶,如一道惊雷降临,把人对半剖开也绝非难事!女菩萨不躲不避,她默念经文时狂风四起,无形中已经改变剑的下坠轨迹。 剑刺入她的身前,被她一脚踢开,反而撞向郑国公,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边境驻军从郑国公身后浩浩荡荡冲了过来,女菩萨提高音调,她修炼了类似于佛门狮子吼的神功,她的声音足以杀人,边境驻军无法突进,保持着安全距离,只能用箭矢远程进攻,但女菩萨周围气流翻涌,她仿佛进入大气层当中,箭矢的飞行距离仅仅只有几米而已。战况胶着,最后还是要郑国公亲自上阵,以自身的强大毅力抵挡她的声音。 郑国公首次露面就被砸了场子,内心的恼怒可想而知,女菩萨要是不来捣乱,郑国公已经在一片欢呼声中离开,什么互市屠杀早就被人抛之脑后,郑国公是当之无愧的戍边英雄!但女菩萨铁了心来揭穿真相,分明是要让郑国公晚节不保! 女菩萨声音一顿,随后双手合十,她默念出的佛经开始实质化出现,郑国公的奔跑步伐戛然而止,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察觉到了左云烈的气息,毫不犹豫转过身,说巧不巧与远处的左云烈眼神对视,左云烈恐惧得尖叫起来,郑国公循着声源处追去,但女菩萨步步紧逼,不过速度不如郑国公。 左云烈从虚空之中跳了出来,然后颤抖着爬上行刑台,台上满是残肢断骸,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郑国公嘴角扬起一抹狞笑,身后的女菩萨提气追了过来,但是郑国公对背后的危险不予理会,身形暴起,一掌劈下,以他的力量足以将整个高台劈得粉碎! 可是女菩萨一指戳在郑国公后心,郑国公瞬间滞在半空,本该爆发出的力量硬生生平息了,虎躯一震,女菩萨的手指就被震开,郑国公还是借着余力飘上高台,但是已经无力去杀左云烈,因为女菩萨轻描淡写的一指酥麻了他的肌肉乃至是血液,他一瞬间精疲力尽,呼吸都在情不自禁的变重。 郑国公很难想象女菩萨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让自己如此虚弱。没有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女菩萨嘴角吐出一大口鲜血,丝丝缕缕的头发被狂风冲走,面颊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病态,郑国公嗤笑道:“你已经是病入膏肓,却不安心养病,还用某种伤人伤己的法术伤我,是谁逼你来的?” 女菩萨缓缓走向郑国公,气氛缓和许多,郑国公节制的边境驻军与女菩萨带来的十八位僧人暂时性停战。女菩萨呢喃道:“正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才要多做一些事情。” 郑国公皮笑肉不笑,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谁养的狗?我老老实实卫国戍边,不曾在朝野树敌,难道是陛下嫌我功高震主,派你来打压我?甚至干脆做绝一些,把我整死?” 郑国公没有半点藏藏掖掖,他也不愿去玩弄心计,大家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岂不是更好?他迫切想要知道女菩萨的来意。 女菩萨笑道:“要是国公大人没有做那件事,我根本就不会来。” 郑国公嗤笑道:“你这种说辞我已经听烂了!” 女菩萨拍拍手,街道上响起一连串脚步声,二十余名边境驻军走上前,但是他们已经背叛了郑国公,被女菩萨用重金收买,要置郑国公于死地。这二十名边境驻军都是互市屠杀的执行者,只不过因为敬畏弱小而选择性提不动刀,屠杀难民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说出去板上钉钉会被笑话,于是他们直接放水,间接救了无数人。 有良知的人成千上万,甚至有两人感到罪孽深重而自尽。被策反的更是多达二十人!事实上,这并非是女菩萨的功劳,而是一位千夫长干的好事,他本来就是安插郑国公身边的奸细,不久前他接到上头的任务,要与女菩萨一同合作败坏郑国公的名声。 第122章 审判(六) “我们是如此相信东阳国,相信这场互市,以为以后的生活有了着落,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圣上记起了我们,但我们的一片真心都被辜负。”一伙紫血流民顺着飞鹰山脉偷渡而来,哭诉之前的遭遇,“我们拿上所有的身家参加互市,没有半点藏藏掖掖,可到头来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反而差点丢了小命,刀剑劈砍在我们身上,马蹄踩踏在我们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互市,有的只是恃强凌弱,践踏生命,我们失去了朋友与亲人,这都是拜边境驻军所赐!” 紫血流民怒视边境驻军,“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要一个交代,你们给不给?!” 边境驻军脸色铁青,当即蜂拥而上,将这一伙紫血流民杀得干干净净。 “蠢货!”郑国公暗骂一声,他确信自己掉入陷阱,而且彻底中计了!可怜的国公大人本来想利用这场游街来为自己树立威望,所以他一口气处死百余名战争罪犯,雷雄云从被捕到处死更是仅仅只有十多天而已,这是何等迅速的办事效率? 路人激动得拿出爆竹庆祝,都认为国公大人是个名副其实的青天大老爷,对他忠心得一塌涂地,郑国公还透露这场兽潮已经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原先积攒的民愤瞬间荡然无存,然而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有人要在今日让他身败名裂! 准备之充分,显然是早有预谋。 知道郑国公会在今日处死左云烈,所以才会有女菩萨的救场。二十余位边境驻军被策反,而且大多是十夫长百夫长。安排紫血流民顺着飞鹰山脉偷渡,来揭穿边境驻军的恶行,幕后之人的目的达到了,边境驻军果然恼羞成怒,再次对紫血流民痛下杀手。 场面已经隐隐失控。 路人虽然躲入房屋之中,但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这场大战,见到边境驻军如此杀人如麻的一面,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郑国公眉头紧皱,究竟是谁在针对他?可以确定的是,幕后黑手仅仅只是想让郑国公身败名裂,要是真想杀人,反而不会弄这么大的阵仗,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就行了。郑国公闭着眼睛都知道幕后黑手是新皇,登基不过三年,竟然也想学父辈屠戮功臣了吗?! 放眼东阳国,除了皇帝之外,再也没有人敢找郑国公的麻烦了。 郑国公脸色一沉,不久前老皇帝逃出坍塌矿脉,皇帝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被策反的二十余名边境对着郑国公口诛笔伐,痛骂郑国公的丧心病狂,竟然指使边境驻军屠杀难民,所作所为人神共愤,路人震惊了,先前对郑国公的美好设想轰然破碎,其余边境驻军无法容忍郑国公被如此侮辱,声嘶力竭呼喊着“杀叛徒,杀叛徒”,女菩萨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场面越乱越好,反正最后头疼的是郑国公。 郑国公轻轻叹息一声,挥手示意边境驻军安静下来,事到如今,他也瞒不下去了,事实上,哪怕郑国公一手遮天,互市屠杀也不可能隐瞒,但真相到底什么时候揭晓,可能是在郑国公身死之后,郑国公活着的时候没人敢与他作对,郑国公一死,立刻就会有人反攻倒算,找到互市屠杀的幸存者与亲历者,然后再重提互市之事,让晚来的正义轰轰烈烈清算郑国公。 再就是史学家们的发现,要知道许多人都有写日记记录生活的习惯,这在以后就是回忆录,是最好的证据,史学家们一定对此视若珍宝,这还仅仅只是互市屠杀,郑国公明里暗里做的坏事可不止一件,将来会被无限放大,例如不久前的饕餮犯境,边境驻军的确存在失误,这就很好借题发挥了,给郑国公扣上一个与雷家里应外合的罪名也不足为奇。 毕竟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郑国公登基称帝,统一四海,不会有人敢去指责一个皇帝的错误。 然而天子先下手为强,不等郑国公百年以后,率先弄臭郑国公的名声。 皇帝陛下不是圣王,无法容忍一个臣子是完美的。 郑国公已经可以猜出皇帝的想法,兽潮还未彻底结束,所以还需要自己卫国戍边,但是害怕自己居功自傲拥兵自重,当然要敲打一下。女菩萨笑道:“互市上发生的一切已经真相大明,国公再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朝廷将紫荒纳入版图之后,那些原住民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东阳国百姓,国公却对他们大肆屠杀,可念在国公抵抗兽潮有功的份上,只需写一封认罪书就行了,还要检讨一下雷家所犯的错误,可以找人代写,但一定要详细,这封认罪书将会传阅全国。” 郑国公气笑道:“传阅全国,大惊小怪。” 女菩萨笑道:“大众都有知情权,不然你道歉给谁看?” “道歉是假,羞辱是真。”郑国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费尽千难万险挡住这场兽潮,但最后要被污蔑为屠夫,皱眉道:“把一点小错无限放大,寒了将士们的心!” 女菩萨双手合十,轻声道:“还请国公召集所有边境驻军,然后对互市屠杀道歉,虽然说边境驻军大多都是凶手,但主谋终究是国公,军队充其量也就是一把刀而已,你要起到带头作用,才能管好这把刀,以免将人误伤。” 郑国公好奇问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女菩萨幽幽一笑。 “郑国公认错了!郑国公认错了!” “他就是个杀人狂魔,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先前兽王犯境,本来有机会阻止,但是边境驻军不为所动,冷眼旁观,直到事情无法收场才从中介入,如此敷衍的态度,给我们造成了何等巨大的损失!” 屋檐上站满了人,义愤填膺地声讨郑国公,这显然是女菩萨请来的群演,一同针对郑国公,效果也称得上是立竿见影,路人纷纷怀疑郑国公是否有想象之中那般完美,再看看街道外,自己已经被边境驻军团团包围了,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一回事呢! 众人都被恐惧包围,郑国公仿佛没有以前那样慈眉善目了。 女菩萨微笑道:“看来这个救世主不怎么好当。” 她没来由有一种感受。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郑国公双拳攥紧,眼神之中如有怒火燃烧,要不一怒之下起兵造反?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少胜算,虽然他节制十余万边境驻军,但是边境城池十室九空,常住人口仅仅只有百万出头而已,这就意味着郑国公不过管辖着百万人而已,百万人的生产力根本不足以养活郑国公的军队,更别说因为兽王犯境,百姓连种地都是一种奢望,军队所需的食物还要靠朝廷接济!更为关键的是甲胄军械,郑国公根本锻造不了。 郑国公扪心自问,胜算不过十之一二而已。 而且兽潮尚未结束,郑国公要是在这个时候挑起内战,救世主的称号也不要了,反而会被全天下视作乱臣贼子。郑国公郁闷得吐出一大口血来,都已经想好认罪书怎么写了,但是女菩萨得理不饶人,捻起地面上的爆竹碎片,弹向郑国公,爆竹碎片本身并无威力,可被女菩萨的手劲加持,杀人都够了。 —— (来点支持) 第123章 审判(七) 郑国公面色疑惑,明明事情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但是这个娘们偏偏还要节外生枝,一跺脚,整个高台随之坍塌,女菩萨瞬间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如要跌倒,郑国公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发足狂奔,爆竹绽放出的粉尘被他带起,如海啸淹没女菩萨,继而席卷整个街道! 女菩萨伸出手掌,对着身前推去,因为有一匹战马冲向她,郑国公本人隐入幕后,仿佛不敢与女菩萨一战。 冲向女菩萨的战马力气惊人,短短几个时辰就车裂了数百人,仅仅只需要休息一会就能恢复体力,事实上,为了确保行刑顺利,边境驻军选的战马尤其强壮,每天吃的都是灵草灵药,而且拥有优等血统,根骨坚韧,胜过皇家养马场的汗血宝马,这往往是万夫长的坐骑,但是被郑国公当成行刑的刑具。 女菩萨不敢大意,马头上爆发出的力量与她的手掌相撞,撞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流,炸裂的撞击力使得马匹当场暴毙,但女菩萨的手指也折碎出一个畸形弧度。其余的四匹战马陆陆续续上阵,由边境驻军驾驭,根本不给女菩萨休息疗伤的机会。 马匹虽然爆发惊人,但要想撞死女菩萨有些痴人说梦,事实上,郑国公也不想杀死女菩萨,起码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这是一位被朝廷授予大士称号的女子。女菩萨不再硬抗撞来的战马,身体侧开,再找准时机一手砸向马腹,哪怕腹部位置有铠甲保护,都无法阻止脏器的碎裂,战马四肢瘫软倒了下来,还未消失的惯性带着马尸滑行,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不仅如此,马尸还会绊倒其他战马。 “该死的坐骑反而没有优势!” 身披铠甲的军人弃掉马,一翻身从马背摔出,然后借着惯性飞行的力量,撞向女菩萨单薄的后背,早已备好的长刀更是一瞬间斩出,但女菩萨显然察觉到了来自暗处的危险,蹲下身,再托起一掌,抛弃坐骑的军人瞪大双眼,女菩萨完美避开他的攻势,接下来他就要扑空摔倒在地,此时根本控制不了重心方向,女菩萨托起的一掌触碰他的腹部,他身形瞬间滞住,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然后再被女菩萨丢下高台。 女菩萨脚尖一点,扬长而去,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挑衅而已,这已经彻底触怒了郑国公,女菩萨在这种紧要关头反而放松了警惕,这就给了郑国公一击制胜的可能,国公大人直接从一个死角迅猛突进,一剑贯穿女菩萨的心脏! 郑国公瞪大双眼,女菩萨并非是躲避不及,而是根本不想躲避。 她是在主动寻死! 女菩萨的发丝已经无法贴住头皮,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本就病态的脸色更是一瞬间出现回光返照的意味。女菩萨颤抖着靠近郑国公,长剑带着鲜血穿出她的后背,她的心脏被彻底搅烂,这一幕惨烈到了极点,但她面色温和,反而扬起一抹微笑,“我为佛门开生路。” 郑国公如遭雷击,仿佛猜出女菩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郑国公明白了,她要用自己的死达成某种目的,她与皇帝签订了某种邪恶的契约,她会故意死在自己手上,然后让皇帝答应她的条件!更确切的说,她本来就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生命所剩无几,她并非带发修行,她根本就没有头发了,用的是别人的假发! 郑国公唏嘘道:“你还能活多久?” 女菩萨声如细蚊,“患了绝症,本来还有一年可活,但是为了对付国公,不得已燃烧生命来提升战力,脏腑提前衰竭,可能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两个月,但这段时光必定生不如死,所以感谢国公送我圆寂。” 国公忍不住骂娘一声。你是解脱了,但老子被你害惨了! 女菩萨喃喃道:“要灭佛了。” 郑国公冷笑道:“你用你自己性命阻拦灭佛?” 女菩萨点点头。 郑国公扯了扯嘴角,“你为佛门开生路。” 郑国公轻轻抽出剑,面容安详的女菩萨倒了过来,被他一手接住,轻声道:“滚滚大势,岂是你能阻挡的?陛下不可能答应你放弃灭佛,最多就是不去焚烧佛经典籍。” —— 楚铭听闻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前来为紫血流民主持公道,感动得一塌糊涂,当机立断跳下屋檐,打算去为女菩萨摇旗呐喊,甚至愿意以互市屠杀受害者的身份为女菩萨作证,揭穿假仁假义的郑国公,但是双方迅速爆发冲突,楚铭只能退至一旁观战,突然被人拍了拍。 楚铭吓了一跳,气息随之缭乱,他的境界摇摇欲坠,筑基吸收的雷属之力正在破坏身体,他身体激起的电光滚动翻涌,相较之前变得柔和许多,融入了控水之术的巧妙的奥妙,但是楚铭根本无法压抑这股力量,霎时间如火山爆发,耀眼电光疯狂倾泻。 拍他的东西往后缩了一下。 楚铭转过身,是五彩祥云。 不过五彩祥云被忘川水腐蚀,仅仅只有巴掌大小,楚铭一手即可握住。 楚铭惊讶道:“你怎么跑过来了,朱厌与深海之王有没有来?” 五彩祥云不按常理出招,用力撞了过来,撞得楚铭倒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气得肘击五彩祥云。 楚铭咬着牙起身,五彩祥云在身旁轻快旋转。楚铭无可奈何,五彩祥云孩子心性,此时显得异常激动亢奋,可能是因为进入东阳国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也有可能是找到了自己。五彩祥云并不懂得人族的语言,所以楚铭与其交谈难如登天,甚至只能用手势比划,五彩祥云拉着楚铭到处乱跑,兴高采烈的。 五彩祥云虽然谈不上引人瞩目,但是待在东阳国这种地方绝不安全,楚铭倒是想把它赶回去,但是五彩祥云根本不受控制,楚铭突发奇想,是否可以搭上五彩祥云返回珊瑚海?理论上是可行的,只不过五彩祥云重伤未愈,返回珊瑚海的少说也要大半年时间,一路上可能遇见的危险难以想象,未必有东阳国安全,更何况谁知道五彩祥云要不要返回珊瑚海,会不会半路把自己丢下? 再就是楚铭已经顺利进入东阳国,从互市屠杀到偷渡飞鹰山脉,从偷渡飞鹰山脉再到被雷家绑架,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再让楚铭离开东阳国反而有些不情愿。 楚铭揉了揉下巴,心中默默权衡,五彩祥云不断上前挑逗,楚铭伸手驱赶,他躲在一处房屋后,边境驻军根本注意不到这里,五彩祥云玩得不亦乐乎,楚铭心想你开心就好,五彩祥云长途跋涉,再加上忘川水的腐蚀性仍在,所以没一会就精疲力尽,往楚铭脸上蹭来蹭去。 楚铭转过头望向身后,恰好看到郑国公手刃女菩萨,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五彩祥云摇头晃脑,五彩祥云竟然明白了楚铭的意思,瞬间拉伸成长虹激撞出去,被人搀扶着离开的郑国公后背一凉! 第124章 一夜暴富刘真人 楚铭一行人动身北上,刘真人前来送行,他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果然不出所料,雷家绑架江湖人士的举动引起巨大舆论,江湖界一夜之间痛失数百名好汉,许多有头有脸人脉广泛的人就这么死了,以后谁还敢帮助边境驻军围剿兽王?同时还在质疑边境驻军不干正事,要是一开始就从中介入,哪里还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 刘真人出场为边境驻军辩解,甚至大言不惭说是江湖人士触怒雷家在先,所以被绑架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反倒是边境驻军一直都在设法营救,为此甚至牺牲了一位千夫长,代价不可谓不大,显而易见,刘真人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良心,也不知军方给了他何等丰盛的回报。 反正刘真人的穿衣打扮比之前好上许多,原本他只有一件干净老旧的外套,寸衫打满补丁,但是如今的他仿佛成了暴发户,衣裳用的是上等绸缎,腰间挂着的玉佩更是价值不菲,他的穿戴象征着东阳国的达官显贵,而且还热情邀请楚铭一行人去他的府邸做客。 刘真人的府邸与边境驻军的军营相邻,千夫长万夫长往往就是在此处办公,换而言之,这条街道属于东阳国的军方高官,但是刘真人也挤了进来,他的府邸算不得金碧辉煌,只是胜在崭新与宽阔,刘真人也因此神光焕发,终于走上了人生巅峰。 府邸内部空间敞亮,共有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家具摆放整齐,地面一尘不染,刘真人一入庭院,四面八方的房门都被推开,五个小娇娘如狼似虎一般扑了过来,扑入刘真人的怀中,姑娘们独守空房已有好几个时辰,不知是何等的寂寞与无聊。 刘真人笑着推开姑娘,然后再正人君子地咳嗽几声,但是姑娘们始终热情如火,弄得刘真人一脸尴尬。黄天宝双眼放光,急忙跑上去揩油,嘴上喊着“放开刘真人让我来”,暗地里却把姑娘们掐得连连喊疼,楚铭感叹一句刘真人艳福不浅,在府邸内随便逛了逛,刘真人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房间板上钉钉在位置最佳的正北面,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古玩字画,瓷器、玉器、书画、青铜器一应俱全,还有一幅幅精致的山水画与肖像画,只不过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太新了,显然是最近新鲜出炉的产物。 就连庭院内的花花草草都是刚刚栽种的。 新衣裳,新府邸,新妻妾,甚至于文物都是新的。 床榻上,还有散发异香的丹药。 种种迹象表明,刘真人已经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 “吃完饭再走!”刘真人哈哈一笑道:“先前在客栈,你们请了我一顿,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楚铭点头示意感谢,然后径直离开府邸,他对暴发户并无好感,更别说这个暴发户已经失去良知,为了一己私利撒谎作假,楚铭不愿再与其扯上关系,只有黄天宝恋恋不舍,拉着姑娘们的手不愿离开,刘真人虽然与黄天宝只见过寥寥几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不知为内心的炫耀欲作祟,笑道:“这个美妾送你了。” 在东阳国,只有正妻才能受到律法保护,美妾不过是玩物,可以随便送人,黄天宝满脸写着“幸福来得太突然”,但是被宣无常强行拖走。明明已经大富大贵走上人生巅峰的刘真人,反而像是一个孤家寡人,陪伴他的只有财富与欲望。 刘真人小跑上街,火急火燎追了出去,收敛了原先的傲然姿态,递给楚铭一封信,信上有一个地址与一个姓名,信口被蜡封封住,这封信的厚度超过十厘米,少说也有洋洋洒洒几万字,也有可能是一叠钞票,刘真人压低嗓音说道:“同村的兄弟与我一同出来闯荡江湖,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本来打算今年就回家看看,可他被雷家害死,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好在雷家全族车裂,得到了应有惩罚,他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你们既然要北上,顺便帮我带上这封信。” 楚铭反问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不亲自去送?” 刘真人摇头道:“根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我兄弟写给家人的信,前前后后写了几年,只不过因为没钱寄不出去,这也是他的遗物,让你们见笑了。” “大忙人啊,比我们这些卫国戍边的军人都忙。”宣无常双手环胸,讥讽道:“竟然连回家一趟的时间都没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刘真人拿出一块银票,塞了过去,“跑腿的费用,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楚铭硬着头皮答应,继续往北方走去,刘真人没有急于返回府邸,而是站在原地目送。 边境城池损毁严重,满目荒凉,仿佛被惨烈的战火冲荡,先前因为雷家酿造的洪水,方圆千里都随之受灾,房屋农田都被洪水冲毁,这场洪水如咆哮着的巨兽冲向四面八方,无数人流离失所,最后只留下一片荒芜与泥泞,街道上随处可见土黄色泥渣,是洪水残留下来的脚印,凝固在大地上仿佛诅咒。 后世史学家们这样记载:春燕归,巢于林木。 燕子的巢穴往往搭建在人的屋檐下,但是这一年春天选择在树林之中筑巢,因为遍寻故乡已经找不到房屋了,人类存在过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 这场兽潮的惨烈可见一斑。 再往北,是东阳国的净土,从始至终都不曾被兽潮祸害,保持着以往的繁华,街道上人山人海,夜幕笼罩下的城池灯火通明。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在清晨时分,一辆辆镖车已经拉上街道,车夫搓着手等待客人。刚刚跑完一趟的车夫坐在地上休息,不敢喝水解渴,以免接下来的长途跑腿引起腹痛。 楚铭惊讶道:“你们东阳国人也忒勤劳了一些,都是有房贷要还吗?” 少女摇头道:“你所见的这些人大多是边境居民,因为兽潮而往北而逃,逃入东阳国最繁华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他们身无余财,更没有房产,不得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听说当地有一位着名的马商,开了一个车行,有几千辆镖车,高价向外租借,不怕没人要,因为这个生意供不应求呢。谁让突然就多了几百万上千万的劳动力?” 楚铭好奇问道:“街道上可以策马?” 身为咨客的少女笑道:“官员们天然就有这个权力,至于其他人需要办证,车行大多都有证,但事实上许多车夫的马术都不好,常常导致交通事故发生,然后证被吊销,再花钱买证,后来车行出了一个硬性规定,车夫每天最多只能拉十个客人,差不多需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给车夫休息的。车行倒不是关爱车夫,而是出于乘客的安全考虑,车夫要是一连狂奔十多个时辰,早就没有精气神了,全是凭借意志支撑,所以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车祸,客人死的死伤的伤,车夫就算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只能由车行来擦屁股,不知赔了多少钱,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杜绝车夫劳累。” 第125章 五彩祥云与传送阵法 坍塌的矿脉下有一座传送阵法,已经被郑国公所得,这一切说来话长,因为地脉震荡,土地崩裂,矿脉下的传送阵法提前出世,最先发现的是宋安的六个徒弟,但是未能带走这座传送阵法,之后郑国公下矿寻找老皇帝,可阴差阳错找到传送阵法,郑国公没有想到会因祸得福,传送阵法是何等稀有的宝物?要知道传送阵法由天道的力量凝聚而成,几百年都未必能够出现一次,但是说巧不巧被郑国公找到了。 如此重要的宝物,郑国公当然是带到身上,传送阵法是虚无缥缈的纹路状,被郑国公藏入衣裳内,他正在感受传送阵法玄妙的力量,但是五彩祥云半路杀来,郑国公被迫反抗,与五彩祥云转战千里,国公大人始终处于劣势,甚至最后传送阵法都被五彩祥云搜刮带走! 成了战利品。 —— 楚铭一行人进入东阳国的繁华城池,相比于边境上的空旷荒凉,东阳国的腹地区域不仅仅是繁荣,更有一种国泰民安的意味,路边田地上忙于劳作的老农,虽然收入寥寥,但是神色气态与边境上的百姓完全不一样,脸庞上总是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除了疲惫之外,看不出半分麻木,甚至眼神中冒出炯炯有神的炙热目光,楚铭见了,感到有些陌生。 时常可以看见老农坐在田垛上休息的时候与其他农夫谈笑风生,笑声朴素而醇厚,楚铭曾注意过他们的谈话内容,除了讨论边境兽潮与衣食住行之外,闲聊中不乏佛教经典,楚铭听得一知半解。其实在兽潮还未爆发之前,曾有高僧来边境传授佛法,楚铭对此虽然不感兴趣,但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倒是涉猎了一些,只记得佛门有十大戒律,严格算不上,开启贤者模式即可,但是楚铭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给自己找罪受? 没苦硬吃的事情,楚铭绝不会去做。 还有以严于律己闻名于世的苦行僧屡见不鲜,不过进入东阳国之后,楚铭还未遇见一个僧人,也可能是行色匆匆从未去注意路人的身份。 楚铭一行人的计划是,先去帮刘真人送信,然后再北上去天下第一大宗灵枫谷。楚铭本来还在权衡是否要回珊瑚海,但是五彩祥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实上,它很仗义的为楚铭出头出气,与郑国公展开一场大战,五彩祥云虽然被忘川水腐蚀战力暴跌,但是面对郑国公还是能稳占上风。 五彩祥云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把郑国公拱上天际,再碾入地底,数十万人都有幸目睹郑国公的狼狈与恐惧,所谓的救世主原来也不过如此。 五彩祥云一路追杀,郑国公以丧家之犬的姿态返回军营,拿上千军万马与其对峙,五彩祥云漂浮于城门上不断挑衅,最后大摇大摆地离开。楚铭对此甚是满意,但是最近有消息说郑国公驰骋五彩祥云巡视边境,借五彩祥云的祥瑞之力保佑百姓与国家,楚铭气得差点吐出一大口血来,国公大人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国公大人天下无敌! 这是楚铭的肺腑之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 楚铭佩服郑国公的厚颜无耻,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郑国公承认了互市屠杀,还有边境驻军的失误,对此公开道歉,他写的认罪书以风暴一般的速度传阅全国,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依然认为郑国公是救主或英雄,要是没有他,东阳国甚至可能已经灭亡了。 后世的史学家们发现郑国公生平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以互市之名屠杀难民,败坏了朝廷的名声,但是难民未必是白白牺牲,在互市屠杀之后,在郑国公一天之内车裂数百名战争罪犯之后,偷渡的修仙者纷纷回国,从此再也没有兽王犯境。 边境以北的百姓,都曾被郑国公庇护。 这是一个当代人的由衷感慨。 而与此同时,楚铭转入一个偏僻小镇,小心翼翼走在稻田之外,一个个正在插秧的老农不时抬头望去,目送外乡人踏入自家村庄,虽然谈不上热情好客,但起码没有驱赶辱骂。正值傍晚时分,夕阳下平静而美好,熠熠生辉的茅屋,大汗淋漓的老农,还有随处可见的鸡犬,就连泥泞稀烂的土地都格外顺眼。 楚铭深呼吸一口气,身心随之放松许多,他作为难民第一次进入东阳国,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水土不服,商人出行边境以物换物,哪怕尽量“入乡随俗”,也仍是掩盖不住下意识的高人一等,盛气凌人的商人更不用说,骨子里的优越感,让他们以取笑紫荒原住民为乐,楚铭就不止一次被讥讽过类似于乡巴佬的词语,心中自然自然颇有怨言,不过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进入东阳国后,反而是不断回忆起了这段记忆,楚铭有些郁闷,只有远离了边境纷争,投身于青山稻田之中,心境才会觉得安宁许多,楚铭看了一眼少女,好奇问道:“为什么东阳国的庙宇这么多,而且每座庙宇都有香客,难不成你们东阳国人人信佛?” 少女听清了楚铭的问题,回答道:“本来国内信佛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这一场兽潮爆发的太过仓促,再加上时常有兽王犯境,一时间人心惶惶,正好有不少僧人趁着这个机会讲道,据说效果还不错,便立刻有政策推动佛道发展,整整两三年贯彻下来,以至于全国都有崇尚佛道的风气了。” 楚铭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些老农茶余饭后的谈论都有关于佛经。可是你好像对此不感兴趣?” 少女呵呵一笑不作回答,宣无常接下了这个话题,嗤之以鼻道:“与其信这个,还不如练练武艺,在关键时刻起码还能傍身,不然等兽潮来了,只会念‘阿弥陀佛’吗?” “无非是有个心灵寄托罢了。”少女轻轻叹息一声,这场兽潮令全国笼罩在恐惧之中,信佛的人自然而然水涨船高,各地都有搭建庙宇,但是大多数都变成了敛财工具,灭佛的降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青牛镇,就是这里了。”宣无常停下脚步,在村庄的十字路口上竖着一块木匾,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青牛镇,送信的地点就是这里,收信人名为赵剑州,一行人既然答应了刘真人,总要言而有信把信送出去。宣无常拦下一位中年男子,询问村中是否有一个名为赵剑州的人,老者当即就被吓了一跳,继而一脸晦气:“提他做什么?人早就死了,你们这几个外乡人从哪来回哪去!” 中年男子显然不愿再说下去,但是这反倒激起了楚铭一行人的好奇心,冷笑着摩拳擦掌,中年男子只得不情不愿的继续说下去,赵剑州是这个村落的富农,继承了祖辈的财产,但是在半年之前惨遭灭门,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赵剑州有三女一子,本该继承家业的儿子被同村人骗去闯荡江湖,从此就与家族断了联系,一连几年都不曾回家,赵剑州曾愤怒表示已经与儿子恩断义绝,家产只会留给三个女儿。 再之后,赵剑州就不知因为得罪了谁而被灭门,留下的遗产全部都被亲戚瓜分,除了府邸,因为这座府邸开始闹鬼,赵剑州一家都在各自的房间被杀,官府派人前来调查取证,将第一案发现场的种种细节写入卷宗,之后再想收尸的时候,发现尸骨已经不见,这件事闹大了,来了官兵挨家挨户搜索,看看是谁盗走了尸骨,结果一无所获,傍晚的时候,府邸时常传来鬼哭狼嚎声,甚至有鬼魂出现,在深夜杀害落单的女子,村民吓得不轻,认为是赵剑州一家的亡魂不愿投胎转世,需要高僧帮忙超度。 正好有一位高僧路过此地,在闹鬼的宅子上贴了符篆,从此之后,宅子复于平静,这位高僧也被供奉起来,因为如今崇佛风气浓重,僧人无论走到哪都会被尊敬,甚至村民产生纠纷,都会邀请住持前来帮忙调解。楚铭吃了一惊,这封信板上钉钉是送不成了,倒是可以烧给死人。 “凶宅在哪?”宣无常长出一口气,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们跟着他走就是!”中年男子随便指了一个老农,“他要回家了,正好经过凶宅,警告你们别再缠着我。” 黄昏时分,老农终于结束这一天的劳作,光脚走出他赖以生存的田地,在山路中弯弯绕绕,在一座池塘边停下脚步,老人缓缓坐了下来,沾染污泥的双脚在半空中晃荡的同时,逐渐下降,探入池水之中,双手亦是竭力触及水面,洗去浑浊泥土,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继续前行,楚铭一行人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田园旁有一处阴气森森的宅子,大门已经被牢牢封上,门匾处贴有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篆。 “看来这就是赵剑州的家了,家境貌似还不错。”宣无常拆开厚厚一叠的信封,翻来覆去看了起来,信纸大多已经老旧发黄,字迹模糊不清,宣无常本来以为写信的人是个穷小子,毕竟连寄信的钱都出不起,没想到他明明有不错的家庭,但是却脑抽筋似的跑去闯荡江湖,最后客死他乡,被雷家害得尸骨无存,也难怪刘真人不敢亲自前来送信,原来是出于愧疚,也有可能是害怕,要是赵剑州知道自己儿子死了,而且死前过着如此贫苦的生活,还不得拿刘真人来出气? 楚铭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黄天宝自发请愿回去通风报信,告知刘真人真相,对这件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余天的时间,黄天宝如此积极,多半是想与刘真人的美妾再见一面,为了不给他玩忽职守的机会,斗鸡眼老者追了上去。 楚铭坐在田埂上,失神了,宣无常在膝盖上放下一张布,将早已买好的酒菜一股脑倒了上去,肉食没有去动,只是吃吃花生打发时间。楚铭放空心神,对这一路上的经历做了一个总结。 东阳国腹地区域的地理风景,其实与边境截然不同,不仅气候温润雨季偏多,而且崇山峻岭数不胜数,山水风光格外美丽,近几年来佛教信徒的数量节节攀升,东阳国皇帝自己都舍不得大兴土木,但是民间却自发兴建了诸多寺庙,香火不绝,哪怕是苦行僧都随处可见,为东阳国增添了几分佛光笼罩的神圣意味。 —— (错别字没仔细看,大家帮忙提醒一下) 第126章 灭门案(一) 小镇上并无客栈,佛寺也不知建于何处,楚铭只能坐在田埂上过夜,闲来无事翻阅无法送出的信封,信封上讲述着一个少年到中年的故事,起初写着自己的愿望,要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但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他很快就遭遇到了挫折,一时冲动为兄弟顶罪,入狱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照顾好他的青梅竹马,兄弟爽快答应,发誓会做牛做马地伺候她,你开开心心蹲牢便是。然后青梅竹马被这个好兄弟拐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私定终身,甚至不等他出狱就生下一对双胞胎,酒席都办了两次,真是一个冤大头。最后还是刘真人劝他不要再去计较,不然世上多了一个杀人犯,少了一对狗男女。 他将这个悲惨遭遇原原本本写下来,但是最后没有寄给家人看,反而是让楚铭大饱眼福,看得津津有味。 宣无常与少女也在看信,用来打发漫漫长夜,少女感慨道:“这一家子真惨,被灭门还找不到凶手,独子也死于兽王犯境,家产最后被外人瓜分,听说就连他们的尸骨也找不到,坊间传闻是变成厉鬼。” “真是一个悲惨之家。”楚铭轻声说。 少女叹息道:“刘真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达官显贵,以他的能量,要想彻查此事应该不难,但他这个人远比想象之中凉薄,未必愿意找出真相。” 楚铭好奇问道:“凶手会不会是赵剑州的亲戚,杀人动机就是争夺家产,毕竟他们是最大的受益人,有很大的嫌疑。” 少女低声道:“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们毕竟没有看过卷宗,也不好随便下判断。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为何至今还没找到凶手?一般出现恶性的杀人案件,官府都会派人调查,命案是大案,更不要说是灭门案了,因为影响恶劣,关乎着地方的政绩,上级也会施压,就算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也会为了结案而拿出一个替死鬼。” 楚铭试探性问道:“替死鬼怎么选?” 少女笑道:“有前科的流氓多的是,而且大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连税都交不起,官府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时常被拿来当做无头案的替死鬼。” 楚铭暗自记下东阳国的规矩,发誓今后哪怕穷困潦倒,也绝不会去做混混,以免最后成了一个连炮灰都不如的替死鬼。 楚铭狐疑道:“要是他们死不承认?” 少女反问道:“你没有听说过屈打成招吗?先前被郑国公处死的战争罪犯,哪一个不是嘴硬骨头更硬的好汉?最后还不是乖乖认错,靠美人计当然没用,十之八九是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楚铭铭记于心。 少女自言自语道:“灭门案也不难查,根据线索推测凶手的特征,然后再把挑选的替死鬼缩减到这个范围,这就是象征性上的严谨,要是认为是群体作案,就多抓几个人。” 楚铭重重点了点头。 少女站起身,斩钉截铁道:“村民都说这个凶宅闹鬼,但是我们在这等半天了,分明什么事都没有,所以闹鬼多半是以讹传讹。” 楚铭随口问道:“你难不成想探险凶宅?” 少女笑而不语。 楚铭当然不可能被一个凶宅吓到,毕竟阴曹地府都去过,只不过内心升腾起一阵不安感,少女反倒是好奇心作祟,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凶宅被一圈严严实实的栅栏围住,一点人气都没有,事实上根本会故意靠近凶宅,村民甚至曾想过拆毁这个凶宅,但是瓜分赵剑州遗产的赵家亲戚死活都不同意,声称凶宅是他们的私人财产,对此不满的村民悄悄挖开凶宅的地基,这件事传出去后,赵家要求他们按照拆迁款的规格赔偿宅子的损失,最后当然没有成功,可是也让那些人倾家荡产,甚至为此卖儿卖女,花钱消灾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赵家是这个小镇的名门望族,其实一座宅子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更何况是凶宅,说来可笑,赵家族人从未去过凶宅过夜。 所以凶宅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打扫过,蛛网挂在屋檐上,但是屋子有一只刚刚燃尽的蜡烛,正在散发淡淡的热气,显然有人来过。少女好奇心大起,但她只能透过门缝观察凶宅,大门被重达几十斤的铁索锁住,门匾上更是贴有一张符篆。 这个时候,一位高大僧人走上前来,沉声道:“凶宅闹鬼,不可逗留。” 少女瞪眼,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考虑到僧人也是出于好意,所以还是站起身,带头迈着小碎步离开。僧人好奇问道:“你们是否认识赵剑州?” 少女眼神一亮,但是面色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淡淡道:“不认识,只是受人之托,要把一些东西送给赵剑州,但是昔人已经故去,我们这一趟是白来了。” 僧人与少女眼神对视,略微低头,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已经走远的楚铭突然竖起耳朵,因为远处响起不易察觉的咯吱声响,循着声源处望去,凶宅的大门被人推开,随后轻轻合上。楚铭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哪个人闲着没事闯入凶宅? 再环视四周,高大僧人已经不见踪影。楚铭一行人返回阴气森森的凶宅,屋门上的锁链不知被谁取下,楚铭猜测这是鬼魂所为,但是猛然世上所有的鬼都在地府,绝不可能出现在东阳国,只有可能是人为。 难道是进贼了? 楚铭眯起眼,宅子内黑气缭绕,倒是有几分阴曹地府之感,隐隐约约可见鬼魂飘荡。楚铭记错了,世上绝大多数的鬼怪都在地府,但不能说是绝对,不愿投胎转世的灵魂将会变成冤魂,冤魂因为执念太强而形成,早已迷失自我,对任何事物都有很强的报复性,而且还会夺舍,楚铭打死都不想招惹冤魂,不动声色向后退去。 “贫僧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诸位能帮我掌灯。”高大僧人从背后走了过来,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楚铭惊得脊椎发凉,身后的高大僧人自顾自走入凶宅,再转过身把明亮的灯光递给宣无常,这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而然,反倒是让宣无常感到难以适应。 楚铭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凶宅,倒也谈不上害怕,毕竟他有筑基修为傍身,对付十个边境驻军都绰绰有余了,径直跨过门槛,不忘转身把门带上。楚铭对这一户人家有强烈的好奇心,毕竟这个灭门案扑朔迷离。 但是僧人叮嘱楚铭不要随便乱逛,宅子可能藏着危险,还是小心为妙。这处宅子是第一案发现场,赵剑州一家都是在此被杀,四个房间都有血迹,在惨白的墙壁上触目惊心,主卧的血迹尤其之多,洒满整个墙壁,其余三个次卧反而没有多少血迹。 楚铭挠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宣无常平静道:“主卧的主人在被杀之前有过反抗,而且相当激烈,所以他的鲜血疯狂喷洒,值得一提的是,鲜血并未洒出屋外,只是有几个凶手的血脚印,这就可以推测出,主人被杀时房门紧闭,不然鲜血是一定会洒出房间外的。次卧的人多半是被一击毙命,根本来不及反抗,床上一团的血迹证明她们在睡梦之中被杀死,被杀时她们的房门并未关上,因为她们的鲜血洒出房外。” 楚铭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宣无常笑道:“你要是杀过人,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第127章 灭门案(二) 赵剑州一家有四口人,他的妻子因高龄难产而死,给赵剑州留下三个女子一个儿子,但是不孝子已经离家出走,赵剑州与三个女儿住在一起,这一点尤其诡异,女大当嫁,怎么可能还与父亲住在一起?楚铭暂时不去思考这些,先将眼下的线索梳理,赵剑州板上钉钉住在主卧,而三个女儿住在次卧。 “这个灭门太蹊跷了,凶手在杀死赵剑州之前,刻意把门关上。这不合常理,试想一个,你好不容易潜入仇人的宅子,潜入仇人的卧榻之侧,那么你会咋么做?正常人的思维都是速战速决,手起刀落砍断仇人的咽喉,而不是把门关上再杀人。”楚铭百思不得其解,“关门杀人,只有在把人勒死的情况下,才会用房门来阻挡行凶的声音传出。可凶手手持利器,根本不给人喊救命的时间,难不成关门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做贼心虚?可是其他三个受害者,都是在房门打开的情况下被杀,而且没有反抗痕迹,这其中是否蹊跷?” “你有办案精神很好,但是得先把危险解决再说!”宣无常眼神一凛,主卧内黑气翻滚如沸,而且还在不断往外渗出,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道黑影蜷缩在墙角,对外来者抱有强烈的敌意,高大僧人伸出手,黑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楚铭耳膜生疼,甚至整个凶宅都随之剧烈摇晃了一下,趁着这个震慑敌人的机会,黑影轰然撞碎一面墙壁,坠入客厅之中,僧人紧随其后,算准黑影的落脚点,然后以从天而降的姿态拦住了他。 僧人显然早有准备,捻出四张符篆,一扬手丢了出去,符篆落在东南西北四角,形成阵法之势,黑影不管不顾冲了过来,僧人默念法诀,六柄飞剑从袖中飞掠而出,直接刺在黑影的肩膀与大腿上,但是软绵绵得很,甚至都没有造成杀伤,黑影反而跑得更快了。 但是当黑影离僧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六柄飞剑骤然嘶鸣,爆发出远胜之前的巨力,霎时间贯穿黑影的筋肉与骨骼!黑影终于知道疼了,踉踉跄跄往后退去,僧人哪里会手下留情,一掌砸在黑影胸膛上,同时六柄飞剑飞离出去,最大程度撕裂已经造成的伤口。 布置在四面八方的符篆泛起光芒,散发出阵阵温热气流。 黑影瘫软倒地,奄奄一息,他身上的伤口不算致命,却也带走了他的所有战力。僧人并不打算下死手,双手合十,绕着主卧走了一圈,原本积蓄的黑气随之烟消云散。黑影抬起头,露出庐山真面目,是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身着黑衣,有佛陀的慈眉善目之相,但是他双眼猩红,仿佛是凶兽的眼神,浑身上下都透着浓郁的杀意。 刹那之间,黑雾重新汇聚而来,翻滚涌动,僧人一记降龙伏虎掌拍落在地,楚铭都险些被震晕过去,更不要说是负隅顽抗的汉子了。 僧人背起黑衣汉子,就此离开凶宅,楚铭感到这一切莫名其妙,少女与宣无常已经跑上去套近乎,僧人笑道:“贫僧是善化寺的方丈,法号善明,前来调查赵家的灭门案,发现这个案子不简单,可能有我善化寺的僧人参与其中,你们二人要是对案子有帮助,可以与贫僧结伴而行。” 随着佛教的鼎盛发展,佛门弟子的地位自然而然水涨船高,乡里之间的矛盾与纠纷,都由当地的和尚调解处理,乃至是真相不明的无头案。楚铭恍然大悟,官府无能,将赵家的灭门惨案交给佛门弟子处理,楚铭看了一眼僧人背着的汉子,好奇问道:“此人就是凶手?” 善明高僧平静道:“贫僧暂时也不能确定,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楚铭跟了上去,在刘真人到来之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看这个灭门惨案的真相。 连夜去了官府,这个灭门惨案全权交由善明高僧处理,官府提供卷宗与线索,顺便还可以帮忙拷打嫌疑人,藏在凶宅的黑衣人有很大的嫌疑,衙役们绝不会放过他,要是破解这桩命案,参与者都将得到奖赏。 善明高僧默默翻看卷宗,县令在旁陪同,因为卷宗是一级保密资料,说是国家机密都不为过,故而卷宗丢失乃是大罪,如此一来,县令当然不会让卷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而善明僧人对卷宗的重要性一无所知,再三恳求县令去处理正事,不必陪着自己浪费时间,县令陪着笑脸说不忙不忙,内心早已开始讽刺僧人的天真。 楚铭一行人凑上前看了看,县令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楚铭是与高僧一起来的,所以不曾阻拦,但是卷宗资料不是谁都能看的,他与楚铭目光对视,然后再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就差侍役高喊“送客”了,但是楚铭可不懂得官场上的规矩,对此不予理睬,继续聚精会神看了起来,卷宗满打满算也就几千字,一炷香的时间即可看完,不过信息量巨大,楚铭脑海中概括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灭门惨案发生于七个月前,死者是一家四口,死于凌晨时分,在子时以后,因为子时前赵剑州的三个女儿还在房屋外聊天,期间遇见一伙沿街乞讨的流浪汉,姐妹三人都大大方方给了银子,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会在短短几个时辰后惨死,还有替赵家看家护院的狼狗。 赵剑州的府邸建在田园旁,方圆数百米都没有邻居,直到死后四天才被发现,说来可笑,并非是热心群众发现赵剑州的失踪,而是他豢养的狼狗不见了,这个哺乳类生物凶悍至极,哪怕是路过的鸡鸭都会被它放声警告,所以村民都下意识离赵家远远的。村民们一连几天不曾见到狼狗,害怕它走丢无人管束,所以才会去看看狼狗是否还在赵剑州的家中。 没想到发现死去多时的赵剑州一家。 官方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赵剑州生性古怪,社交关系只有几个朋友而已,与自己的家族都没有多少往来,但也不存在什么财务纠纷或与人结仇,可凶手明显是有深仇大恨,不仅灭门,就连看门的家犬都不放过。 凶手是否盗窃财物,这个暂时还不清楚,因为没有人知道赵剑州的确切财产情况,可以确定的是,赵剑州是个无业游民,靠变卖家产为生,他名下的良田则都租借出去,每年的租金就有五六十两银子,生活是绰绰有余了,但是在赵剑州的家中并未搜出多少现钱,所以不排除因财害命的可能。 赵剑州死后,余下的遗产都被亲戚瓜分殆尽,这些人都被列为嫌疑人,但大多数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也被排除。 值得一提的是,冒出一个疯女人说是赵剑州的情人,还有一个私生子,事实上她说的都是真话,但这件事是赵剑州的隐私,虽然早就在亲戚之间传开了,可分配财产的法官对此一无所知,赵剑州的亲戚们都对私生子的存在矢口否认,最后疯女人没有得到一点财产,而且还可能面对赵家的报复。于是疯女人与她的宝贝儿子一同皈依佛门,寻求佛门势力的庇护,赵家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报复。 至于凶手的线索....... 并非是群体作案,而是一个人,一人就完成了灭门惨案。 死者除了赵剑州之外,都是被一刀封喉。 赵剑州的致命伤在于后背,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凶手的杀人手法明明成熟得很,别忘了赵剑州的三个女儿都是被割断颈动脉而死,后背的伤,说明凶手是在背后偷袭?那么多半是熟人作案,而且赵剑州遇害时是清醒状态,最为诡异的一点就是事发时房门紧闭,那么赵剑州与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商讨什么事情,然后发生口角冲突,凶手盛怒之下灭了赵剑州一家四口。 此案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因为凶手提前携带了凶器,伤口鉴定是柳叶刀,往往只有刺客才会使用这种刀,到了这里,官府已经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只要继续顺藤摸瓜,确定赵剑州生前与朋友亲戚间有无纠纷就行,亲戚首当其冲成了官府的调查对象,毕竟他们瓜分了赵剑州的遗产,反观赵剑州的朋友都花了不少钱为其送葬。 线索到这也就断了。 因为官府没能查出实质性证据。 —— (周六三更,给点动力) 第128章 灭门案(三) 楚铭走出官府,抬起头,苍白的面庞亮起瞳孔的光,仿佛记起什么重要事情,缓缓坐了下去,然后拿出赵剑州儿子书写的信封,认认真真翻阅起来,他突发奇想猜测信封上可能有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希望渺茫,赵剑州的独子仿佛是被逐出家门了,不然也不会一封信都不敢寄回去。 通过信封上零零散散的信息,楚铭大致了解赵剑州是一个怎样的人,信上清清楚楚写着抱怨,大骂父亲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娘亲为他生了四个子女,最后也因难产而死,如此情分,就是做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清。可赵剑州很快就有了相好,失去妻子的管束之后,赵剑州逐渐原形毕露,对子女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女儿嫁人生子,要服侍他这个老父亲一生一世,不然以后谁来养老,就靠一个儿子吗?老子辛辛苦苦将四个瓜娃子养大成人,最后只有一人来养老送终?这不是亏大发了吗!不仅女儿是嫁出去的水,儿子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赵剑州坚决不出彩礼,儿子的婚事自然没有着落。 没想到这个逆子带上青梅竹马,还有狐朋狗友一起离家出走。 这个逆子正是刘真人的好友,不幸被雷家绑架致死的江湖人士,名为赵田龙。 赵剑州气得吐血,从此对三个女儿的管理更加严格,但女儿们时常与离家出走的赵田龙联系,只不过很快就被赵剑州发现,震怒之下,对三个女儿的监督更严了,从此之后,赵田龙未能再与家中取得联系,他对父亲的自私自利恨之入骨,发誓有一天要成就大业,回去解救三个可怜的姐妹。 但是他的运气很差,青梅竹马被好兄弟拐走,之后也未能东山再起,最落魄时要靠乞讨而生,但哪怕如此,他都始终没有回家与父亲认错,只是心中积蓄的怒火与委屈让他奋笔疾书,控诉父亲的不负责任,竟然想把遗产留给情人与私生子,只要父亲愿意知错就改,与情人撇清关系,儿子可以回来赡养父亲。 这是求和。 不用想也知道,赵田龙绝望了,外面的世界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美好,残破不堪的家也是一个避风港,他把与父亲握手言和的想法写在信上,可到死都没有送给父亲。楚铭再去回想卷宗上的信息,有一点可以确认,赵剑州的确有情人与私生子,赵田龙之所以离家出走,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父亲想把遗产都给外人。 可惜最后谁都没有争到遗产,赵田龙差不多比赵剑州晚死四个月,死前都不知道父亲与姐妹已经遇害。赵剑州的情人与私生子因为没有名分的原因,也没能瓜分到遗产。 楚铭算了算时间,赵剑州死时也就刚满五十五岁,子女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龄,再往前推测,赵田龙可能在十四五岁就离家出走,甚至更小,在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他是如何发现父亲有相好与私生子的? 楚铭转身回到县令的书房,眼角余光深深看了一眼卷宗,壮着胆子说道:“可以把赵剑州的情人抓过来审问,她有很大的嫌疑。” “那个女疯子?”县令忍俊不禁,他对赵剑州的私人生活并无兴趣,只记得遗产分配时,有个疯女人要来分一杯羹,疯女人并非形容词,而是女人的神态的确有些不正常,语气不清,逻辑混乱,赵剑州的亲戚也不承认有这号人的存在,于是她吃了一鼻子灰就跑了。县令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仅限于此。 “凶手是赵剑州的熟人,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楚铭收回目光,双手摁住桌面,微微加重嗓音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情人,与赵剑州同床共寝,要想杀人不是轻而易举吗?” “根据凶手留下的血脚印,可以推测出赵剑州是最先被杀死的,而且死前曾有过反抗,卷宗上写的是家具都被摔砸。”楚铭眯起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两个人殊死搏斗,动静不可能小,但是赵剑州的三个女儿未能醒来,就连看家护院的狼狗都未能苏醒,或许说,她们根本无法醒来,多半是被下药了。” “为何赵剑州没事?”县令投来疑惑的目光。 楚铭缓缓道:“因为凶手备好了凶器,并且有绝佳的偷袭机会,可以在猎物熟睡的时候动手,有恃无恐,可能还想询问一些事情,所以不能直接一刀结果赵剑州。” “你说的都是废话,关键在于,你如何证明凶手是那个疯女人?她有没有与赵剑州同居过,都是一个问题!” 楚铭直截了当拿出赵田龙的信封,“你们都知道赵剑州还有一个离家的儿子,他已经死了,这是他写给家人的信,也是他所有的遗物。看看信上的内容,他知道父亲与别的女人在外边生孩子,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与父亲决裂的原因,可那时的他有多大,也就是十来岁出头的年纪,他只有一种方法知道自己的父亲出轨,就是父亲把相好带回家中,当着孩子的面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只有这样他才会如此愤怒,气得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侧面证明,赵剑州与情人住在一起,共同生活,那么有了一个新的疑点,赵剑州一家遇害时,她在哪里?”县令猛地站了起来,从楚铭的掌指下抽走信封,继而望向门外守候的捕快们,沉声道:“那个疯女人在哪,你们务必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审问!” 捕快领命而退。 “还有一个线索,赵剑州养的狼狗凶得很,靠近它的陌生人都被咬了,所以只有亲近它的人,才有可能给它下药。遇难的四人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疑人选了。”县令抓头挠腮,因为这个灭门案,他被上级催促了无数次,此案影响恶劣,他这顶乌纱帽都可能保不住,偏偏死者是本地的名门望族,虽然找个替死鬼草草结案并非难事,但死者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日后翻案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的政敌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攻击他,错办灭门案,刑部与大理寺追究下来,县令连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隐隐看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大手一挥道:“把赵家的族人带过来审问,本官有话要问他们!” 县令以风雷之势行事,吩咐把可疑人员一一带来审问,再好好招待楚铭,笑着说今日把酒当歌,但是楚铭只想上街走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第129章 东阳国(一) 暮色中,站在街道上的楚铭望向远处,对面山头的半山腰矗立着一座寺庙,哪怕夜晚时分已经来临,拜佛烧香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寺庙内的香火更是冲天而起,并无熄灭迹象,少女与宣无常缓缓走了出来,目光也被灯火辉煌的寺庙吸引,楚铭皱了皱眉头,问道:“等到黄天宝回来之后,我们继续北上,按照你的前进路线,接下来少不了翻山越岭啊?” 少女点头道:“南方的群山连绵不绝,道路迂回曲折不堪,加之蚊虫蛇鼠扎堆,仅从旅人的感受上讲,远远不如之前。” 楚铭好奇问道:“咨客要不要考证?” 少女笑道:“我只是喜欢用专业的语言回答你的问题。” 这就叫专业? 楚铭话锋一转问道:“有更为平坦的官道不走,偏偏要穿梭于险峻奇山之中,浪费时间不说,而且还特别疲累,怪了,听说一些世外高人就归隐山林,难不成你要去拜访他们?” 少女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楚铭缓缓道:“宣无常跟我说的,但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你要是没有什么冤家,何必把宣无常等人请来保护你,所以多半有危险需要应对,在客栈遇见雷家是个意外,所以你要面对的危险依然没有解除。你路上曾说过,再往北走个五六百里,就会还给宣无常等人自由,那么无非是两种可能,到了你遣散宣无常的时候,那个危险要么解除,要么是找到了新的靠山,可以代替宣无常保护你。书上说世外高人都喜欢隐居在深山之中,我怀疑你是要去拜访高人的,因为你这段时间貌似买了不少礼物。” 少女鼓起掌来,“要不你回去继续帮助衙门破案,日后必定大有前途。” 楚铭喃喃道:“听说佛门弟子的待遇比官府的衙役好多了。” “佛门鼎盛得莫名其妙,短短几年多了几百万信徒,每天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烦死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干点正事。”宣无常重重叹息一声,他作为土生土长的东阳国人,对于近日来崇尚佛风的风气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厌恶,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言不逊,生怕惹来佛门弟子的不满,虽然他是一个八尺男儿,更是军中地位尊崇的长官,可是僧人数量实在太多,恐怕国内信徒已超百万,所以他哪里敢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要知道佛教信徒一人一口口水,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黄天宝什么时候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黄天宝策马而来,这个不靠谱的死胖子哭丧着脸说道:“见鬼,我竟然一不小心迷路了,只能原路返回,不然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们这心也太宽了一些,也不给我地图什么的,难道不知道我是初次来到南方吗!” 说得理直气壮。 楚铭环视四周,并未见到斗鸡眼老者的踪迹,按理来说,斗鸡眼老者与黄天宝结伴而行才对,怎么最后只有黄天宝一人回来?楚铭隐隐约约猜测出前因后果,黄天宝很有可能是为了摆脱斗鸡眼老者,所以才会迷路,不得已原路返回。果不其然,黄天宝承认了这个说法,还真是一个猪队友。 黄天宝从北往南而来,跋涉数千里,路上遇见的僧人以及寺庙多得难以计数,但是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他本身就并非佛教弟子,所以百过寺庙而不入,不知为何眼下兴致勃勃道:“时间还长着,要不去寺庙上看看?” 宣无常一脸冷漠,不屑道:“你闲得?” “你等闲是不会去寺庙的,难不成是要帮人祈福?”少女投去一个眼神,语气突然变得煽情:“有一位李姓帝王的故事感人至深,皇后病重时,他以帝王的权力大赦天下为她祈福,但是皇后严词拒绝,那些差点重获自由的囚犯可能杀人的心都有了......帝王用情至深,答应了皇后的请求,但也找了一个折中法子,用修缮佛寺来她祈福,这点开销对帝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得的是帝王的心意,没有强迫皇后接受自己的想法,而是选择尊重她,因为她信佛,这个故事很多人都听说,但是常常会忽略那个帝国尊的是道教,与佛教势不两立。可惜皇后最后还是病逝了,佛没有保佑她啊。” “太感人了!”黄天宝想要挤出一点眼泪,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能带着哭腔重重点头道:“我娘卧病在床已有两年,病症难以痊愈,我打算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够得到佛气庇佑。” 少女提醒道:“祈福是要花钱的。” 黄天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仍是咬牙接受。 宣无常不耐烦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去那烟火缭绕的地方。” 黄天宝虽然没有囊中羞涩的困境,但仍是不愿花这冤枉钱,妥协道:“算了。” 宣无常讥讽道:“心疼钱袋子了?” 黄天宝冷然道:“我是不愿意花冤枉钱养臭和尚!” 宣无常皱了皱眉头,叹气道:“那些传教的僧人,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可虽然确实稳定了人心,但是后患无穷,弊大于利啊。” 少女笑了笑,楚铭对少女讲的故事耿耿于怀,认真问道:“后来呢,李姓帝王是不是悲伤欲绝,无心国事,安排继承人提前继位,然后就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当然没有。”少女摇摇头,唏嘘道:“帝王用余生培养他与皇后的子嗣,可是太子自寻死路,竟然密谋造反篡位之事,就是如此,帝王都舍不得杀他,仅仅只是贬为庶人而已,不久后旧太子英年早逝,帝王愧疚得前往太庙谢罪,并以国公之礼厚葬了旧太子,后来挑选的继承人,也都是皇后所出。” “可惜的是虎父犬子,帝王驾崩之后,继承大统的人堪称没有人性,在父亲病重之时就幽会继母,违背伦理而不知觉,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父亲离世之后,就紧锣密鼓地迎娶继母,还逼死了死谏抗议的亲舅舅,可笑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这个继承人要比父亲更加杀伐果断,是个千古难遇的雄主。可这个舅舅分明无辜得很,对两任君主忠心耿耿,而且能力十足,帝国的律法就是由他修订,他只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为了维护妹夫的尊严,为了维护外甥的尊严,就被妹妹的儿子孤立,最后他以死明志都没有成功,外甥与继母结合生子的消息搞得满城皆知,终成千古笑柄,甚至祖祖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都被篡夺,这个好外甥几乎成了一个亡国之君。” 楚铭叹息道:“这个舅舅真可怜。” “舅舅能混到这个份上,也是少见。”少女轻轻一声,“皇室中,舅舅远比叔伯可靠的多,所以顾命大臣、摄政王这样的重要位置都优先考虑舅族,因为舅舅再怎么能干也终究是一个臣子,叔伯不一样,与天子同姓,所以舅舅造反是名不正言不顺,叔伯造反是国赖长君,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宣无常插嘴道:“想起一句老话,娘亲舅大。” 少女随口道:“没听说过,但意思应该差不多。” 少女试探性问道:“你们北方距离边境兽潮十万八千里远,难不成那边的崇佛风气也很重?” 宣无常回答道:“相比之下天差地别,任那些佛门弟子过来絮絮叨叨三天三夜,都没有太大效果,据说勤俭节约的陛下都拨款建了几座寺庙,供和尚居住,以便在本地继续传道。结果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一点香火气都没有,也就只有苦行僧才能待得下去。” 黄天宝捧腹大笑道:“臭和尚想来我们北方混一口饭吃,结果没门,活该饿死!” 楚铭突然脸色古怪,“好像边境上也没有多少寺庙。” 黄天宝嗤笑道:“蠢货,那全是军事重镇,怎么可能兴建寺庙、让那群臭和尚讲道传学?” 楚铭恍然大悟。 楚铭回想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一路走来整整数月时间,踏足的城镇虽然不多,但绝对不少,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都略微领教过一二,东阳国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危险,环境要比紫荒好上太多,除了雷家与饕餮这个小插曲之外,再没有遇到一个危险。 宣无常补充了一句,“边境上的百姓也不大信佛,反倒是歌舞升平的首都附近,佛教信徒多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听说皇帝每天都是在诵经声中起床,兽潮的危险仿佛荡然无存。” 少女笑道:“与边境上的粉饰太平,有异曲同工之妙。” 宣无常嘴唇颤抖,语重心长道:“兽潮彻底平息之后,也不知道天子有没有魄力收拾这个被自己亲自扶持起来的祸患。” —— (今天九千字) 第130章 东阳国(二) 东阳国的饮食偏向于清淡。这是楚铭在一场夜宴上得出的结论,当他返回官府时,县令已经备好晚宴,谈不上丰盛,反而是衬托得县令清廉正直,招待客人的食物仅仅只是一盘蔬菜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水果,这道食物的名字叫做‘沙拉’,备受佛门弟子的推崇,一来营养丰富,二来不用杀生,三来制作简单,而且比斋饭好吃数百倍,念经礼佛之余吃上一口沙拉,苦行僧也拒绝不了。黄天宝撇了撇嘴角,满脸写着“被虐待了”,一旁的县令笑着敬酒,众人恭恭敬敬,唯独黄天宝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伸手指着县令精心准备的食物,大声囔囔道:“你把大爷我当成兔子喂呢?” 县令面色铁青,但是最终一笑了之,黄天宝可是北方战区的军官,还真不怕得罪一个县令,但是他转头一想自己的举动的确有些过分,低头表示歉意,捏着鼻子品尝盘子里的蔬菜果蔬,出乎意料的好吃,黄天宝对酒肉情有独钟,蔬菜被他坚决抵制,结果因为缺少维生素而牙齿稀疏,但黄天宝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然而此时他吃得津津有味,蔬菜瓜果很快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因为他惊讶发现加了美味的酱汁,酸辣爽口,妙不可言。 与此同时,赵剑州的亲戚已经被带来审问,赵剑州的情人与私生子也在来的路上。 先前在凶宅被抓的黑衣人也已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本来是一位官方记录在册的僧人,但是一时想不开修炼邪术,心虚之下离开寺庙,他修炼的邪术能够帮他获得速成的力量,代价是他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惨死的亡魂拘禁,折磨亡魂加强它们的怨念,最后把这股邪恶的力量吸收。 他听闻这个小镇闹出灭门案,这是一个提升修为的机会,他潜入案发现场,把遇难者的肉身直接摧毁,再营造出种种怪异的事情,让这个小镇的村民确信闹鬼,再由他出面解决,佛门弟子的地位本来就高,再加上他解决了闹鬼一事,立即就被村民奉为救苦救难的圣僧,从此留在这个小镇,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他之所以出现在凶宅,是因为宅子内还有赵剑州一家尚未消散的魂魄,被他用邪法镇压,不得超生,正在不断散发怨气,这是他最爱的食物,所以当时他是在凶宅内开开心心的进食。 按照他的说法,灭门惨案与他无关。 深夜,赵剑州的亲戚终于经不住折磨,再加上县令承诺不会拿走已经分配好的遗产,亲戚们终于承认赵剑州有一个情人与私生子,而且共同生活,但是在灭门案之中毫发无损,凶手板上钉钉就是她!县令气得抓狂,要是先前知道这个线索,灭门案早就破了。 县令起身离开宴席,回到书房,在衙役的帮助下换上自己的官服,再用清水洗去脸庞上的疲倦之色,最后一步步走入公堂,沉声道:“开堂,就现在!” 楚铭暗暗吃了一惊,县令对这件事的重视可想而知,竟然不惜深夜开堂审理,楚铭一行人有旁观的资格,首当其冲带上的是一个绰号赵四娘的妇人,她是赵剑州的堂姐,按照亲属关系分走了最多的遗产,她老江湖得很,哪怕被带上公堂都毫不怯色,左右两旁的衙役拿着木棒敲击地面,赵四娘终于有些双腿发软。 她做不到问心无愧。 “堂下何人?”县令不怒自威,给赵四娘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赵四娘委屈巴巴道:“草民赵媛,见过大人。” “为何要隐瞒赵剑州有相好与私生子的事实?” “堂弟的相好不过三十多岁,小了堂弟二十岁有余,这分明就是图财,甚至妄想以私生子瓜分赵家的财产,幸好堂弟还有分寸,始终没给私生子名分,所以草民也绝不会承认他们。” “错了。”县令摇摇头,目光开始变得犀利,“你想分得更多的遗产是假,真正目的是想掩盖你杀人的罪行,本官没说错吧?” 妇人一头雾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县令会是这样的态度,惊得瞳孔一颤,大喊冤枉,“堂弟的死绝非草民所为,凶手一定是堂弟的相好!” “为何之前不说?!” “草民听说凶手只有一人,那么多半就是堂弟的相好。杀人偿命,更何况是惨无人道的灭门,草民也曾想过举报她,但是这样一来就中了她的诡计,她会承担所有的罪责,然后把遗产全部都给自己的孩子,在一般情况下,私生子享有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权利,而我们都在第三第四顺位之后,如此一来,家产就全部都是这个私生子的了,草民为了扞卫家族利益,一时糊涂,只求宽大处理!” 妇人真的怕了,但县令仅仅只是威慑了一下,把更大的罪名不由分说扣在赵四娘头上,赵四娘莫名其妙之余,就奋力为自己辩解,把所有埋在心里的秘密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可认识死者的相好?” “谈不上认识,仅仅只是见过几面,草民只知道她的名字,舟蕴,其他就一概不知了,这个狐媚应该是个外乡人,欠了一屁股债,还是堂弟还的,不然她早就被债主给打死了。” “赵剑州与舟蕴的感情维持了多久?” “很早就开始了,堂弟的妻子逝世后,舟蕴就被接入家中,算下来也有十一二年,私生子已经快要及冠了。” “整整十多年,这件事竟然没有传得人尽皆知?” “堂弟不愿给她名分,从来没有跟谁透露过这件事,据草民所知,两人甚至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草民这一家子也帮忙隐瞒,因为有一点自己的小算盘,假如哪一天堂弟不幸离开人世,他的遗产起码能被自己儿女继承,总比被私生子捡便宜强,结果......” “结果便宜了你?” “草民绝没有这个想法!” “带下去!”县令挥挥手,进一步了解到更多的线索,甚至赵剑州的亲戚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为了瓜分更多的财产,干脆与嫌疑人撇清关系,再加上官府认为这一起灭门案是男子所为,所以始终没有怀疑到一个女人身上。 “死者的相好是什么来历?”善命高僧出声询问。 “反正本地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根据赵四娘提供的线索,她目前隐居在了一处佛寺之中。”一场审问匆匆结束,县令并未休息,而是叫来捕快一同推测线索,忙得不亦乐乎,楚铭也在回想赵四娘与县令的谈话,不知不觉睡着了,最后还是宣无常摇醒了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最新消息是舟蕴与他的私生子都被带了回来。 “分开审。”县令轻轻吩咐一声,身旁的善明僧人欲言又止,本来是由他全权调查这桩灭门案,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能插上嘴,一方面是县令有了新的发现,一方面也是不愿放权,要知道佛门弟子身份尊贵,不少地方拉帮结派,邪僧们蛇鼠一窝,已经将县令给架空了。 善明僧人无奈一笑,试探性问道:“你说这两人谁是凶手?” “负责杀人的只有一个,但两人很有可能是图谋,另一人接应。”县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赵剑州在床上被杀,就算与私生子关系再好,也断然不可能同床共寝,所以主谋必定是舟蕴,但是不必急着审问她,以我的经验,私生子那边更容易突破。” 于是私生子被带了上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和尚,还未被审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没有见过大世面,更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作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从一出生就被藏得很好,少年时代一个朋友都没有,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他住进父亲的家中,也被管得很严,甚至父亲挖了一个地下室来关他,还有他的母亲与同父异母的三个姐姐。 再后来,他剃发为僧,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的任务就是默念晦涩的经文,他根本就没有成长的机会。 “你与赵剑州是什么关系?”县令没有用“堂下何人”作为寒暄语,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 “舟州。” 县令吃了一惊,随母姓自古以来是一件罕见的事情,难不成赵剑州从来就没有给私生子取名? “赵剑州是你爹。”县令好心提醒。 舟州一言不发,妄图用沉默对抗审判。 县令当然不会惯着他,眼神示意,衙役们搬出一张长凳,私生子却也不傻,任凭衙役把自己架在长凳上,被结结实实打了十大板,这仅仅只是下马威,但是也能让私生子一天都站不起来。事实上,私生子一直都被母亲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挨打挨骂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承受得住衙役们的殴打? 但比起郑国公对战争罪犯处以的车裂之刑,十大板子显得不痛不痒,却也舟州疼得眼泪直流,他这细皮嫩肉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可是没有喊过一声疼,更没有回答县令的问题。 再打二十大板。 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再打十大板,将会终身残疾,再打十五大板,可能闹出人命。县令出于谨慎,不忘用眼神交代衙役,接下来的二十大板可以适当放水,衙役们随之收了四成力气。 舟州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县令只能命人先简单处理他的伤口,以免死在庭审途中。片刻之后,具有重大嫌疑的舟蕴进入这场庭审,她成了尼姑,但是芳华犹在,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没有带走她的美貌与身材,皮肤白如少女,被袈裟罩住的身体更有成熟韵味,而且佛门清修之地度过半年时光后,她更添了几分冷淡的气质,容颜如清晨的朝露般明亮,只是双眼无神,仿佛透着无边无际的深邃。 县令吃了一惊,半年前他曾见过舟蕴一面,绝对谈不上是什么美人,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 舟州艰难伸出手,仿佛是想抓住救命的稻草,但是舟蕴在衙役的施压下跪倒在地,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奄奄一息的儿子,喃喃道:“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理由杀人?我知道我有很大的嫌疑,明明住在赵剑州家中,但是那一个血光之夜,我逃过一劫,因为我注意到赵剑州有一个仇人,那个仇人扬言要灭赵剑州满门,我出于畏惧,就跑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之后我本想报官,但是赵家要杀了我,以免我拿到赵剑州的财产,我只能躲入佛寺避难。” “一派胡言!” “我说的一切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舟蕴猛地抬起了头。 县令脸色一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娘俩更可靠的关系,甚至某种意义上母子曾是一个人,很难出卖彼此,距离案发已经有半年时间,娘俩有充足的时间编造一个故事,故事中有杀害赵剑州的凶手,有娘俩的不在场证明,官府再想调查取证难如登天,县令用武力逼迫未必奏效,只能寻找其他的突破点,最好是能够直逼娘俩的薄弱点。 赵剑州! 整整将近二十年,娘俩都被赵剑州的阴影笼罩。 “你所说的凶手是否是死者的其他相好?”楚铭轻轻敲向桌面,舟蕴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编造的故事之中,凶手是一个逗引男人沾花惹草的青楼女子,因为此案有一个明显的细节,赵剑州被杀时屋门紧闭,而且致命伤在后背,说明赵剑州毫无防备,只有可能是亲密之人作案。 但要知道赵剑州社交关系简单,更没有得罪什么人,能有几个嫌疑人?舟蕴给出的说辞,是想让赵剑州与凶手的关系不明不白,这样一来,自然会给官府造成巨大的调查难度,仅是调查青楼女子的身份就需要耗费无数精力。 赵剑州是个财力雄厚的老男人,与不同的女人风花雪月再正常不过,床上闹出矛盾,进而杀得你死我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舟蕴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答案,合情合理,县令虽然不信,但是却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反驳。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未等她栽赃陷害,楚铭就已经看破她的想法。 她心头一震,原本整理好的思绪开始散乱,她慌了,她决不允许自己编造的故事出现逻辑漏洞,然而她此时的状态甚至不能完整讲完故事。 “继续说下去,凶手是何时与死者认识的?你与凶手还有死者有没有一起说过话?凶手杀人是为了什么?”县令毫不留情地催促,而且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进一步打乱舟蕴的思考。 楚铭趁热打铁道:“杀人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不过你杀人也是情有可原,赵剑州此人自私自利,不许女儿出嫁,不等妻子丧葬一年,就将你与私生子带回家中,丝毫不顾其他四个孩子的感受,正妻所出的独子因为无法忍受,离家出走了,对不对?与赵剑州一同生活,要经历的悲惨可想而知,终于有一天你积蓄的怒火爆发,用最极端的方式反抗?” “可是赵剑州的三个女儿与你有什么仇怨?按理说女人应该不会为难女人才对,你被赵剑州这个魔鬼压迫了二十多年,很难说只是为了钱,难不成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而且他的女儿也不幸知道了你的把柄?” “不然你没有理由将一家四口灭门。” “你没有直接夺走赵剑州的性命,是因为什么?” “你杀死赵剑州并非图财,但是之后主动瓜分赵剑州的遗产,是认为自己迟早会被捕归案,所以想给儿子捞一份安身立命的钱财?” “据说你当时的精神情况不太好,可能是连杀四人所致,也有可能是被赵剑州折磨得太厉害,亦或者两者都有?我偏向于后二种,要是碰上赵剑州这种魔鬼,我可能一年就会疯掉。” “你本来有离开的机会,但是选择遁入空门,难道是想为自己背负的罪孽赎罪?” 楚铭不再逼问下去。 舟蕴小声抽泣起来,她费尽心思隐瞒的事情还是被楚铭拆穿了,她不知道官府已经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记忆中最不愿回想的画面席卷脑海,她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复杂,颤抖的眼神如是一对破碎的星辰。 楚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心理防线被冲破,继续审问下去,她只会精神崩溃,在重重压力下吐露真相,就算她死猪不怕开水烫,铁了心撒谎来为自己脱罪,也很难成功,一个谎言需要成千上万的假话来圆,此时她的每一句话都破绽百出,这也能侧面证明她的嫌疑。 县令还想上前安慰,用自己的温情与怜悯来感化这个可怜的女人,但她蜷缩身体,把手缩入胸口,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自我保护动作,潜意识中拒绝有人靠近,可是当县令带着他的无疆大爱一步步走来,一只弩箭弹出她的袖口,再被她用五指扣住,嘶啦一声箭矢射出,斜斜拽入县令的下一步落脚处,在石板上炸裂出一张蛛网! 县令吓得尖叫起来,因为箭矢是军方特制箭矢,可以杀死修仙者的杀器!事实上,朝廷从来没有禁止过百姓持枪,只是有重重要求限制,弩枪只能用来对付修仙者或者通缉榜上的家伙。东阳国的开国皇帝曾有过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该存在修仙者。所幸修仙者终究是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东阳国经过一代代人的努力,研究出各种各样的杀器,其中箭矢最为实用,射杀虎豹不过是弹指之间,而且几乎没有使用门槛,只要手指健全即可。升级的箭矢裹有火药,近距离的爆炸力足以炸毁一座房屋,绝大多数的修仙者都抵挡不了这样可怕的力量。 曾有修仙者仗着实力强大,肆意打劫官府,甚至杀人放火,偏偏官府无能为力,于是朝廷对外出售军械,只不过种类相当有限,往往只肯拿出已经被淘汰的老旧弩箭,而且还有数量限制,一户人家仅仅只能掌控一枚箭矢而已,民间称之为‘火舌箭’。但是各别法外狂徒疯狂购买军火,养了成百上千的私军,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不仅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还要有一张保护网,不然迟早要被发现,囤聚军火是诛九族的大罪! 其中还有一条硬性规定,火舌箭只能用来对付两类人,绝不能拿来攻击有矛盾的街坊邻居或县令村长,不然也是族诛的大罪,朝廷鼓励大家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闹出人命也没有关系,反正就是不能拿军械当凶器,菜刀匕首也就够了,何必用牛刀杀鸡? 种种条件限制下,朝廷对外流出的军械并未造成太多危害,反而是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修仙者与土匪,不敢再将百姓视作蝼蚁,腐败无能的县令也不由得提心吊胆,万一哪天有刁民袭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种情况每年都有,但是对帝国的影响不大,无非是把杀人者族诛,再拿出因公殉职的补贴金补偿遇害的官员,接下来由更加廉洁的官员上位,反而是解决了当地的腐败问题。 县令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在心中痛骂无能的下属,怎么能让嫌疑人把凶器带上公堂?这怪不了任何人,因为嫌疑人是个尼姑,一脸人畜无害的,若非亲眼所见,不然绝不相信一个尼姑竟然如此大胆,要在公堂之上刺杀朝廷官员! 而且她将凶器藏于私密处,再加上她有佛门的背景保护,玷污尼姑是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所以不曾对她搜身,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好在一户人家限购一枚箭矢,她那一箭落空,所以按理而言她已经弹尽粮绝了,箭囊里空空荡荡,再也构不成威胁。 但她不只有一枚箭矢! “囤聚军火,你丫的不想活了!”县令抱头鼠窜,只希望不要死在堂上。 事实上,私藏几十枚箭矢是常有的事,虽然违背了东阳国律法,但是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以防不时之需,往大了说就是囤聚军火,舟蕴既然决意做绝此事,背上这么大的罪名也不冤。 但她转而把箭口对准自己,是要自尽!善明高僧不管不顾冲上前去,长凳上躺着的私生子用尽最后力气撑起身,转过身望向生母,然后他就飞了起来,善明高僧把私生子连人带凳踢翻出去,倒砸在舟蕴身上,强烈的撞击力让她手臂与胸膛出现轻微骨折,已经扣动扳机的弩箭随之脱手飞出,不过因为角度偏移的原因,箭矢撞入顶梁,一整个房屋都险些坍塌下来。 第131章 东阳国(三) 刘真人与赵田龙虽然是同村兄弟,但是交情谈不上深厚,听闻赵剑州一家被灭门之后,仅仅只是叹息一声,感叹人生无常,然后再招待千里迢迢来传递消息的斗鸡眼老者,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围绕这桩灭门惨案闲聊,刘真人想要了解更多的消息,但斗鸡眼老者对这场惨案的细节一无所知,所以这场交谈不欢而散,分别时,刘真人买了纸钱,恳求斗鸡眼老者在赵剑州坟前焚烧,以表祭拜之情。 楚铭一行人继续踏上北行之路,赵家的灭门惨案已经真相大白,最后舟蕴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事实上她也没得选,公堂上情绪失控妄图刺杀县令再自尽,这本来就是一件砍头大罪,之后她被带入牢狱审问,她的性格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到临头,还信誓旦旦说凶手另有其人,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脱罪。 然而谎话迟早要被拆穿的,专业的捕快们录下供词,再反复推敲,就证实她是自导自演,舟蕴无奈之下认了罪,不忘补充这一切与舟州无关,所以她的儿子是无辜的,捕快们冷笑着说你儿子包庇罪犯,难逃一死,不日就将你们母子二人一同处死,按照东阳国律法,谋杀亲夫是要受以凌迟之刑的,更不要说是灭门惨案,舟州虽然没有实施犯罪,但是也没有做到大义灭亲,所以与母同罪。 佛门势力试图营救,毕竟舟蕴与舟州已经遁入空门,是众多佛门弟子的一员。甚至有百岁高僧下山求情,还说自己也是同谋之一,原来高僧无意间得知舟蕴的悲惨遭遇,哀其不幸之余劝她反抗,舟蕴也没有让他失望,只不过她太极端了,或者说只有杀死赵剑州才能彻底解脱? 她一条路走到黑,已经是退无可退,就算官府办事不力,未能找到罪魁祸首,她也不能彻底安全,因为赵家绝不会放过她!高僧权衡之后,还是好心收留母子二人,说起来他也有包庇罪犯的嫌疑,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 但是这老家伙都百岁了,谁敢动他?楚铭对后续不感兴趣,反倒是黄天宝兴致勃勃,赖在官府打听内幕,都不愿意走了。直到傍晚终于匆匆上路,楚铭一行人早已在村口等得大汗淋漓,悠哉悠哉的黄天宝有些愧疚,故作腹痛状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满脸都写着“我感染重病冒死赴约”。 宣无常笑道:“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带你去佛寺祈福?” 黄天宝反问道:“你出钱?” 宣无常无奈道:“懂不懂心诚则灵的道理,你祈福你花钱,而且要把钱花个精光。” 黄天宝挺直腰杆,脸庞上的痛苦瞬间荡然无存,宣无常随口问道:“最后这桩灭门案是怎么处理的?” 黄天宝淡淡道:“谋杀亲夫,认错自首或许还能宽大处理,得到一个体面的死法,但影响恶劣就要从重处罚,处以凌迟之刑。” 楚铭狐疑道:“赵剑州从未给过她名分,怎么能算是亲夫?” 黄天宝一本正经道:“你不懂本朝的律法。” 楚铭眉头一挑,不再纠结此事,记起之前被郑国公车裂的百余名战争罪犯,胃中不由得翻江倒海,想想不久后这个小镇将有人在活着的时候被千刀万剐,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还有一个疑问,“舟蕴为什么没有一刀毙命赵剑州?” “因为她被绑了几十斤重的脚链,连路都走不动,而凭借她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只有钥匙才能救她。”黄天宝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缓缓道:“只不过钥匙被赵剑州严加保管,她拿不到的,只能先捅赵剑州一刀,让他失去反抗力,再逼迫他交出钥匙,这虽然是她的一面之词,但十之八九是可信的,赵剑州死后,屋内的财产并没有明显的失窃,这证明她只想要自由。除此之外,她的供词中还说凶宅内有一个密室,是赵剑州为全家人准备的,谁要是不听话就会被他扔进密室,自生自灭个两三天。这个密室尤其隐蔽,而且还有自毁装置,已经被她用了,导致官府竟然没能发现这个密室的存在。” “她闲着没事自毁密室做什么,这可是证明赵剑州犯罪的证据。”宣无常皱了皱眉头。 “天晓得?”黄天宝摊开手,微微加重嗓音说道:“密室设有自毁装置,多半是因为赵剑州害怕哪天当窗事发,以便他第一时间销毁证据,赵剑州死得突然,他的相好反倒帮他做了这件事,动机是感到耻辱?兴许她要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 夜色中,楚铭一行人的踪迹隐入群山之中。 相比于边境上的山间道路,东阳国南方虽然更多崇山峻岭,但是相比之下,哪怕是层峦叠嶂的悬崖峭壁之间,也有修建道路,所以山路反而更好走了几分,几有如履平地之感,使得楚铭一行人的行进速度要比预料之中更快。 只是行色匆匆,来不及欣赏沿途风景,楚铭不禁感到有些可惜,他进入东阳国本来是为了避难,如今终于安全下来,得以好好看看东阳国的风土人情,不过这一路上的经历跌宕起伏,楚铭随便买点东阳国的特产就心满意足 楚铭并非是一毛不拔之人,更不介意让咨客破费,买下了数十卷书籍,大多是人物列传,翻开后墨香浓郁,字迹清晰,只是可惜一路上车马劳顿,来不及细细品尝。咨客感叹这年头的生意真不好做,虽然一个优秀的咨客,的确会倒贴雇主,但前提是雇主出手大方,不然咨客傻了吧唧去倒贴?楚铭悄悄在她行囊里多塞了几颗夜明珠,他没来由有一种很强的分享欲,要是他借阴兵之力将东阳皇帝取而代之,会把郑国公的封地送给她,亦或是干脆与其划江而治,但他只是一个难民,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寥寥几颗夜明珠而已,而且他的境界还在崩溃,最后是否会危及性命还是一个未知数。 楚铭转过头回望南方,兽王犯境的现象已经逐渐消失,这一场浩劫终于过去,边境城池的进出绝不可能再像往常那般宽松,但是宣无常与黄天宝并无这个顾虑,别忘了这二人可是北方战区的长官,凭借象征身份的令牌,足以横穿大半个东阳国。 事实上,东阳国边境防备森严,但繁华的中心位置不设关卡,就算是天子脚下也没有太多规矩可言,而军营重镇是铜墙铁壁,未经允许潜入者一律当做敌国奸细打入牢狱之中,严刑拷打,就算侥幸不死,也要掉一层皮才能出去。 这一日,一行人离开便捷的官道,路线一转进入群山之中,依稀可见青石铺成的道路,在一望无际的山道上绵延开来,只不过相当狭窄逼仄,崎岖不平,再加上山中蛇虫极多,就连文人墨客都不愿来访于此,可想而知山林环境是何等糟糕。 楚铭一路上已是翻过近百座山头,可面对眼前这等险峻的巍峨高山,心中已经有了望而止步的想法,明明有更佳路线,为何像个冤大头一样忍受跋山涉水的痛苦? 不过楚铭多多少少已经习惯,这一路行来,屡次三番舍弃抄近道的机会,只是一头窜入山林之中,不过这并非是少女甘愿跋涉山川,而是她的前进路线,恰好高山峻岭连绵不绝,想避都避不开,所以楚铭才会好奇,她是不是专门要去找那深居简出的世外高人。 山脉深处瘴气浓郁,楚铭不得不捂住口鼻,当来到山谷后,前路骤然宽阔、左右两侧是相峙而立的宽阔石壁,只是因为近日来阴雨连绵,发生了一次山体倒塌,所以地面上散乱着层层叠叠的巨石,幸运的是无人伤亡。 黄天宝吓得浑身一颤,哪怕是神通广大的天下第一大宗弟子,面对矿脉的坍塌都无能为力啊。 黄天宝试探性问道:“姑奶奶你究竟要去哪,要不我们换条路走?这山滑得很呐!” 少女到了这个时候才与众人摊牌,“实不相瞒,我被仇人追杀,这个仇人厉害得很,要是真打起来,就算能赢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稳妥起见,我想寻求一个世外高人的庇护,应该就在前面,所以我们再结伴而行一段路程就行了,之后分道扬镳,你们还是尽早另选道路北上的好,我们有缘再见。” “世外高人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黄天宝使劲挠头。 少女低声道:“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找到世外高人,兴许他不在,兴许他死了,那你们可就倒霉了,要陪我再走上一趟冤枉路。” —— (为啥没人提醒错别字) 第132章 东阳国(四) 一场大雨骤然来袭,楚铭抬起头,用湿透的脸庞感受雨水的寒冷,以往待在外围边境的时候,一年难得有几场大雨,而且下雨时间相当短暂,最多也就持续一两个时辰而已,然后立刻雨过天晴,故而雨水短缺,导致气温炎热,可是东阳国雨季频发,常年雨帘密布,秋冬季更是会冒出腐蚀性极强的酸雨,据说雨水杀伤力极大,若是有醉酒大汉昏倒街头,正逢雨季,那第二天估计这人就是一具骨架子了,身上的血肉以及衣物被酸雨腐蚀得一干二净。 “我靠,比忘川水还可怕。”楚铭伸手挡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少女笑道:“还有民间传说,大旱年,正值水源匮乏之际,突然某天下起酸雨,即将渴死的百姓们死马当活马医,畅饮酸雨,结果不仅没能解渴,反而当晚暴毙,而且死状极其凄惨,七窍流血,双眼发青,于是死后化作厉鬼,专门在大雨时节行凶杀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每逢雨季,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以此躲避厉鬼。但是国内的流浪汉足足有数十万之多,居无定所,更无处避雨,每日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久而久之,就有人搭起铁棚,作为流浪汉躲避厉鬼的藏身之处。” 顿了一顿,感慨道:“不过时至今日,国内的人大多不信这个民间传说,但仍是按照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在街道上装置了片片铁棚,这也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是近年来建造的寺庙可是要比铁硼豪奢许多,真要露宿或是避雨,寺庙才是最佳选择。” 东阳国近年来搭建的佛寺超过数十万之多,几乎是随处可见,楚铭一行人这段时间都是在庙宇过夜,偶尔遭到僧人们的驱赶,就要缴纳一笔费用,佛门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敛财,难怪眼光长远之人都知道灭佛即将来临。 楚铭反应过来,原来少女是在信口开河,要是酸雨真有那般可怕的力量,东阳国早就成了无人区。 漫天斜雨坠向大地,让本就不稳的两侧山壁更加摇摇欲坠,无数碎石滚落滑下,楚铭叹气道:“要是这座山头也建有寺庙就好了,正好让我们躲躲雨。” 黄天宝较劲道:“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苦行僧都不来!” 宣无常皱眉道:“别挑三拣四的,比起先前雷家酿造的水灾,这点毛毛雨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找个地方避雨就是。” 一行人面对雨季并非毫无防备,除了撑起油纸伞外,还准备了渔民常用的蓑衣,但是面对小雨尚且好说,只见少女手中的油纸伞在狂风裹挟之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卷而去,她倾尽全力都没抓住,反而还硬生生将伞骨折断。 雪上加霜的碎石被狂风吹落下来,凭借本身的重量再加上速度,砸死一个人绰绰有余。一行人决定走上高处休息,以免被碎石砸中,等到这场暴雨逐渐停歇,一行人也没有急于赶路,反而是四处乱逛,楚铭确信少女是来找世外高人的,尴尬的是她不知道世外高人住在哪里...... 不过这也正常,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少女确信高人就隐居在这座山脉之中,只不过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少女对此早有准备,搬出一箱箱烟花,再渐次燃放,寂静的气氛瞬间就被烧灭,昏沉的天穹被照得五彩缤纷,有如成千上万的花朵绽放,树林之间的飞鸟全部都被惊起,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 这场烟火放得不合时宜,一点喜庆气氛都没有。这个糟糕的天气注定无法外出,要是世外高人真的隐居于此,十之八九还在睡觉,能不能醒来还是一回事。一行人站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大雨更大了,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少女不死心,还想故技重施,只是燃放烟火的地方需要更换一下。但是当转过一段盘曲弯折的山路之后,少女的行进脚步戛然而止,因为在她视野之中蔼然涌起一团金光,入目时恍如直视太阳,光芒荡漾,不可逼视,磅礴大雨本就遮挡视线,这道从天而降的耀眼更加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高人的出场如此有排面?楚铭看清了那道刺眼的光芒,原来不过是一件金色铠甲,仅论大小,看起来要比军中的制备甲胄厚重五六倍之多,足可想象佩戴甲胄之人的体型是何等彪悍。 狭窄局促的山谷小道,两侧山脊遮住了一大片青天,折射出了大片阴影,就和这位色泽鲜艳的金甲人形成了黑白相间的反差对比。 这位金甲人身高一丈,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巨人,只是看不出半点肌肉线条,手臂自然下垂,身体上泛着的光芒笼罩着方圆数丈,少女眼中一阵刺痛,所以只能眯着眼睛,就连抬起头都做不到,她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猫,喃喃道:“弄巧成拙了,烟花没把高人引出来,反倒是让仇家找上门来。” 金甲人背着一个黑色布袋,不知装了什么庞然大物,这个布袋的大小甚至超过金甲人,此时被神秘兮兮的打开,袋子内探出一头巨型蜈蚣,本来蜷缩的身躯舒展开来,响起一连串的骨骼转动声,这头蜈蚣最后达到惊人的五丈体型!缓缓游走在金甲人身旁。 金甲人收敛身上光芒,继而大踏步走来,每一步落下,都能在地面上踩出一个巨大深坑,少女的视线都好开始颤颤巍巍,事实上,金甲人的步伐已经造成真实性杀伤,地面都轻微震动起来。 这位金甲人全身覆甲,但是脸庞上的面甲却并非像胸膛上的盔甲那般密不透风,恰恰相反,面甲被切割得丝丝缕缕,金甲人奔跑时,面甲犹如密密麻麻的珍珠线左右晃荡不休,似乎露出了一张非人非鬼的干枯面庞。 宣无常神色惊骇,难道这是傀儡不成? “我先看看这玩意儿的战斗力再说。” 宣无常翻身上马,马匹是枣红色的战马,来自于皇家养马场,是与宣无常一同冲锋陷阵的良驹。宣无常千里迢迢南下而来,代步工具也是这匹战马,先前因为水灾的原因,宣无常等人只能徒步而行,马匹暂放在一处荒郊野岭,观看郑国公游街之后,马匹就被宣无常找了回来。 面对气势汹汹的金甲人,宣无常不退反进,加快马速激射而去,看似莽撞,其实仰仗就是战马的惊人冲撞力,要想爆发出绝对的力量,必须提前蓄势,故而战马需要一段路程加速,宣无常此时与金甲人距离刚刚好,要是金甲人继续逼近,拉近与宣无常的距离,那么马匹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更不可能有蓄势的机会。 所以宣无常选择先下手为强,他身披蓑衣纵马狂奔,虽然雨水挡住了视线,但是战马前进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宣无常明白这个时候不能犹豫,战马的奔跑速度还在提升,山道容易打滑,在这种的环境中稍有不慎就会颠簸倒下,凶多吉少,所以气势也就愈发显得一往无前! 金甲人迈步极大,但是速度不快,可面对几乎转瞬即至的战马冲撞,金甲人当然不可能站在原地等死,它在眨眼之间迅猛十步,一步只有三四尺而已,却在最后一步双膝屈起,猛地踩地发力腾升而起,这一步的距离就胜过先前的十步总和,而且身形跃至半空之中,与马匹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金甲人无法抵挡马匹蓄势已久的冲劲,整个身体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战马更是当场头骨碎裂,死不瞑目,身躯剧烈一晃的宣无常痛定思痛,从马背上摔落后乘胜追击,仅仅只追了几个呼吸就停下脚步,相距倒地不起的金甲人不过二十步而已,这个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能使军方特制箭矢的威力达到最大化。 楚铭初次见到宣无常时,就觉得这家伙是个职业杀手,全身上下挂满了冷兵器,而且是东阳国官方锻造的优等军械,与老百姓持有的军械不同,宣无常拿出的箭矢有爆炸威力! 宣无常以弩箭瞄准金甲人的胸膛以及颈部,冷笑着扣动扳机,箭矢骤然激射而出,不料金甲人还未站起的巨大身体飘然后退,无缝衔接一个地龙翻滚,它反应快得匪夷所思,撕裂空气的箭矢从它身旁一擦而过,然后在它背后炸裂开来,亮起一抹火光,随后蔓延出火药味,是箭矢上裹挟的浓缩火药挥发了。 宣无常虽然没能讨到好,但是却也给了其他人准备时间,黄天宝与斗鸡眼老者紧随其后,驱使战马冲锋陷阵,摆明了是想最大程度消耗金甲人,但是金家人身后的巨蜈蚣放出一声咆哮,黄天宝与斗鸡眼老者及时勒住缰绳,完全是因为本能反应。 两人虽然害怕凶兽,但是绝不会临阵退缩,关键在于坐骑的状况,是否产生了畏惧心理?与金甲人并肩作战的凶兽长得狰狞阴森,而且体型巨大,战马虽然是久经沙场的马匹,将一个人活生生撞死都不眨眼,可总有害怕的东西。 战马往后退缩几步,先前一往无前的气势荡然无存,黄天宝脸色一沉,带着马匹转向后退,直到退回队伍之中。痛失坐骑的宣无常咬牙切齿,杀人的心都有了,黄天宝下马安慰宣无常,再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他,宣无常目露杀机,提枪准备再度上阵,沉声道:“你来帮我掩护!” 黄天宝点了点头,默默拿出弩箭。 金甲人并未急于发难,宣无常干脆按兵不动,缓缓向后战术性撤退。楚铭转头看了一眼少女,皱眉道:“这就是要追杀你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要是再给我们几个时辰时间,说不定已经找到那个世外高人了。” 少女欲哭无泪,刚刚放的烟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反而是把仇人给引了过来,但是烟火的能见度顶多也就方圆十里,换而言之,仇人只有可能埋伏在方圆十里内,不然绝不可能凭借点燃的烟花来锁定位置。 她先前躲在边境城池,就是害怕仇家寻来,事实证明她很安全,但是当她离开边境之后,仇家反而在此地不期而遇,绝对不是巧合。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停下后退步伐,与金甲人遥遥对峙,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出弩箭,一人手持两把弩箭,形成密集的火力压制,哪怕是一支正规军也很难继续推进。但是金甲人迎头而冲,箭矢虽然杀伤力惊人,可是无法终结它的生命。 其余人在侧面掩护,避免金甲人从其他角度突围。 但楚铭突然后背一凉,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因为黄天宝手一滑,把箭矢激射楚铭,这可是号称能杀修仙者的杀器,东阳国老百姓仅仅只是人手一枚箭矢,修仙者们就不敢胡作非为,靠着入室盗窃来发财致富。每年都有许多倒霉的修仙者因此而死,这绝非虚言,初出茅庐的修仙者总是想考验自己的本领,再加上囊中羞涩,于是对富商的财富虎视眈眈。 试想一下,修仙者以敏捷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闯入富商家中,趁着夜色寻找金银细软,熟睡的富商一旦醒来,就会拿出朝廷分发的火舌箭,藏在黑暗之中对盗贼迎头痛击,就算做不到一击毙命,也能让盗贼失去大部分生命力,倒在地上疯狂呐喊救命。 如果一击落空,就拿起喇叭翻窗而出,站在街道上大喊修仙者来了,邻居街坊都会以最快速度倾巢而出,把修仙者团团围住,人手一枚火舌箭,足以对修仙者无死角的打击,除非强行突围离开,不然只能待在原地等死。 修仙者是一个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怪物,就连老百姓都知道修仙者的厉害,视其为洪水猛兽,所以在对付修仙者这一方面齐心协力。 当然,如果有深海之王那般境界,灭掉一个帝国都绰绰有余了,但是放眼东阳国,就算把所有高手绑在一起也绝非这位海域共主的对手,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金字塔,站在顶端的只有寥寥几人,底层的百姓们抱团取暖,对为非作歹的修仙者一向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楚铭虽然有筑基修为,但要是心脏被箭矢穿透,板上钉钉难逃一死,哪怕是拥有天人体魄的辰林,最后也是因为脏器衰竭而死。 楚铭根本避无可避,临死前的一瞬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具有爆炸威力的箭咆哮着冲来。 但是就在最后一刹那,本要贯穿楚铭胸膛的箭矢对半碎开,因为另有一箭截来,以玉石俱焚之势撞在一起!两枚箭矢随之变成无数碎片,划过楚铭已经惨白的脸庞,伤口处渗出一连串的鲜血,凝固在了阴沉的面部表情上。 是少女率先察觉到了黄天宝的不对劲,她对此仿佛早有预料,看清箭矢的冲刺轨迹,再以一箭阻截,险之又险救了楚铭一命。 黄天宝显然没有失误,因为他再次对友军痛下杀手,斗鸡眼老者搭乘的坐骑倒了下去,致命伤是身后的箭矢。 —— (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在正文不用赖语均这个名字,而是用少女代替,因为语感不好,本来赖语均这个名字在现实中是很好听的,但是放在网文中,就显得语感特别怪,所以用少女代替她的名字,有时候也会用赖姓少女,这样语感好一些,阅读起来应该也不会觉得莫名其妙,毕竟这段剧情就她一个少女) 第133章 金甲人 少女本来还在疑惑为何会被仇家追上,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原来是出了一个叛徒,楚铭暗骂一声,黄天宝长得人畜无害,但是杀起来人一点都不含糊,他在短短几秒间射杀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的坐骑,原本取得的优势荡然无存,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摔下马背,无法再去形成火力压制,这可以说是致命的。 目的达成,黄天宝不敢继续逗留下去,倒退着举起弹药充足的军用弩箭,他退得不快不慢,有恃无恐。因为箭矢互射时,他有信心一命换一命,所以笃定对方会让自己乖乖离开,但楚铭绝不会放过这个混蛋,脚尖一勾,踢起一块石子,狠狠砸在黄天宝的脚腕上,竟然瞬间出现一个踉跄,黄天宝意外之余倒也谈不上恐惧,他早已配好甲胄,刚才撤离时更是不忘带上头盔,区区火舌箭根本要不了他的性命。 他恼怒之下,打算展开箭矢互射,他虽然得不到任何人的接应,但是他有甲胄护身,倒也不会吃亏。 可是他的持枪之手被打烂!眼角余光瞥见少女扣动扳机,在几秒钟后他的左手五指失去知觉,箭矢的爆炸伤害撕裂他的手臂韧带,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姑娘怎么箭法如此厉害?除了天赋异禀外,她还保持着出乎意料的镇定,因为她一点都不害怕,所以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放箭自然放得准! 但是黄天宝有甲胄保护身体,全身上下暴露出来的皮肤不过十之一二而已,这就导致火舌箭很难造成杀伤,起码要不了他的性命。 东阳国对外流出军械,要想获取并不困难,但是甲胄是个例外,要知道铠甲古今未来就是造反神器,甚至有“一件铠甲就是一位士兵”的说法,想想也是,战场上冲锋陷阵,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要是没有甲胄,有生力量将会损失得很快。 “见鬼,你们东阳国锻造的军械怎么都这么离谱!”楚铭回想起互市上被边境驻军追杀,当时他就曾见识过铠甲的坚韧,哪怕是用上吃奶的劲,都很难摧毁一件甲胄。楚铭眼睁睁看着黄天宝离开,脸色阴晴不定,这一轮对弈是亏大发了,黄天宝策应金甲人,虽然没能杀了自己,但是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的坐骑都被射杀。 战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仅可以用来对付金甲人,更重要的是逃跑,虽然山路打滑不宜策马,但是左右两侧的树林就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战马的优势,因为树林内荆棘丛生,杂草甚至高过一丈,金甲人未必追得上的狂奔下的战马。毕竟是朝廷培养的马匹,要上战场冲锋陷阵的,甚至以培养修仙者的方式培养战马,从小到大吃得都是灵草灵药,自然身强体壮,不是马商那种品质可以媲美的。 但是两个强大战力就这么没了。 宣无常脸色微微发白,他与黄天宝虽然相识不久,但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心中更是将其当做朋友,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处于对立局面,接下来怕是要分个你死我活。黄天宝退至金甲人身后,阴恻恻道:“不能放过他们,不然我都没法回去交差。” 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要不你别回去了,当一个千夫长有什么意思?千夫长虽然有权有势,但是每年战死的千夫长少说也有几十位,你就不怕哪天轮到你?还不如与我一同享受荣华富贵,看看人世间的所有美好。” “你怕我出卖你,所以要把我留下?” “你这趟南下之行是公差,奉命保护我的大侄女,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回去肯定会受到处罚。且不提这个,你还有两个战友,他们是必须死的,如果最后只有你一人回去,你说你们的徐将军会不会起疑心?” “这不用你操心。”黄天宝压低嗓音,“这附近貌似有一个高人,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黄天宝目光稍稍偏移,直勾勾盯着宣无常,笑问道:“怎么,你还想将我军法处置吗?” 宣无常恨铁不成钢般叹息一声,更恨自己的疏忽大意,黄天宝显然是早已通敌,而且还将自身的位置泄露出去,宣无常仔细回想,黄天宝可能在很早前就被收买,因为一路上结伴而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黄天宝根本没有被人收买的机会!宣无常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叛徒竟然在自己身边潜伏了这么长的时间?! 楚铭倒是不大关心黄天宝何时成了一个叛徒,反而是全神贯注看那金甲人,好奇问道:“你知道这傀儡的来历?” 少女回答:“是有不解之缘的,而且我知道的很清楚。” “听说千年前有一小国开凿金属,制作甲胄,但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挖掘出了一块几吨重的古怪赤金,听一些小道消息,这块赤金重见天日之后,就不翼而飞,四处逃遁,懂行的人都说赤金乃是通灵之物,是上天的力量所化,价值不可估量,不知有多少慕名者前来一探究竟,纷纷对这块金属发难。最后在无数高手的围攻下,这块赤金被斩成十二块,从此失去了灵性,十二块赤金碎片被争夺者瓜分,流入民间,销声匿迹,草草百年过去,终于有一个名为秦的国家于乱世之中雄起,继而终结乱世,国力鼎盛之时,便开始倾国力寻找和收购这古怪赤金,上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十二块赤金全部集齐,但这秦国也因为暴政而处于崩溃亡国的边缘,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林立,后来,不知是秦国哪位不世出的高人将十二块赤金炼制为十二金甲人,是傀儡不错,但每一个金甲人都具备金刚之身,战力强得匪夷所思,十二金甲人在一场大决战中大破万骑,虽未摆脱不利的局面,却也让秦国多了几年苟延残喘的时间,只是这一战就有六个金甲人直接报废,连修复都来不及,被无数铁蹄踩成齑粉,再后来,秦国终究是亡了,余下的金甲人从此下落不明。” 楚铭揉了揉下巴,笑道:“金刚体魄,眼下这金甲人怕是配不上,所以板上钉钉是赝品了?” 少女笑道:“毕竟真品举世罕见,哪里是说见到就能见到的。” 楚铭试探性问道:“这世上还有六件真品吧?” 少女眯眼道:“金甲人距今已有千年之久,这个谁也不好说,不过据说东阳国立国时经过重重艰难,险之又险的赢得了无数次大战,其中有一场着名的战争,当中就有金甲人参与,可惜金甲人在敌方阵营,也就是现在的大离国。”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那金甲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算是真的让铁蹄去踩,那也得马不停蹄踩上十天半个月,想必当初的主将都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最后请来修仙者镇压金甲,如今是东阳国的国宝,就保存在皇宫之中,离国数次想要交换,带回金甲,更是以此发难,可惜最后都未尝所愿。” 楚铭掰了掰手指,“那还有五件金甲才对。” 少女缓缓道:“挑近的说,金甲最新一次现身是在三十年前的北方草原,北方的草原部落崇尚佛道,王庭收藏了一具千万年前的圣佛遗蜕,圆寂后身化舍利,还是难得一见的金刚不坏之身。北边有座海,黑云海,那里来了一个很强的修仙者,传闻快要飞升了。这位修仙者渡海而来,盗走王庭收藏的遗蜕,虽然侥幸成功,却也招来无穷无尽的追杀,引来了整座北方势力的围剿,其中就出动了金甲人,大家这才清楚有一位金甲人竟是被长生王庭所得。” 楚铭听得心头发慌,开门见山问道:“那眼前这具金甲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知道望气士吗?据说可以看出龙气,找到不凡之地,为皇帝寻墓探宝。当他踏入某座古代战场的时候,发现这片土地具备降妖伏魔的威能,细看之下,原来是前朝金甲人的战死之地,虽然已经没了完整肉身,可些许碎片依旧具备不朽之力,这位望气士后来花了数年时间打捞,以千万金甲齑粉拼凑出了零零散散的碎片,再做一具金甲人是肯定不够的,最多只能将这些碎片融入在其他傀儡上,倒也能够复原些许金甲人的开山摧海之势。” 楚铭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神秘兮兮,古怪笑道:“我姑姑那里就有一具。” —— (再来唠嗑一下,说说这段时间的更新状况,基本上每天两更五千字,这与原先定下的计划差了太多,一方面是剧情基本上都改了,本来是没有郑国公与老皇帝的戏份的,也没有灭门案,都是后来补充上去的,原先写的正文挺烂的,不得不改,还请大家见谅。后面的剧情可能还要改,因为第二卷是写的最早的,这个时期文笔构思最差,自我认为,第二卷总体质量不如第三卷,第三卷不如第一卷,第一卷不如第四卷,大家可以期待一下第四卷,差不多在四百章左右,不出意外还要再更新几个月才能看到。还有就是我没啥精气神,这本书的成绩从开头烂到现在,只有二十多个人,我还以为再差也能有几千人,结果这个鸟样,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什么状态,所以还请大家给点支持) 第134章 算计来算计去 少女语出惊人,令变作古铜色的巨大金甲人高高扬起右腿,然后重重踩下,不仅让地面之上的无数泥浆为之扬起,还将积攒多时的雨水一并送出,霎时间半空变得浑浊不堪,如世间最肮脏浑浊的匹练悬挂于空! 力度之大,瞬间形成了一个深坑,而且金甲人的整个大腿都陷入坑中! 沉默寡言的老者微微睁大双眼,覆有蓑衣的老旧袖袍骤然一卷,污泥与雨水无形之中消弭在了原地,全部汇入老者的袖口之中,其中以内家功法将雨水搁在外层,污泥则死死藏住,瞬间让衣裳从内到外渗透出一股子肮脏颜色。 老者猛地一挥手,袖中雨水迅猛犹如狂风骤雨激射而出,击打在金甲人的胸膛,然后蒸发成一阵烟雾,雨水的威力匪夷所思,溅射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豆大深坑,好好一棵参天大树变得千疮百孔,再倒向金甲人。 金甲人正要侧身躲避,但是老者抬起手,袖袍倾力向下一砸,便将藏着的污泥甩动出去,不偏不倚灌入金甲人踩出的深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坑填平,顺带将金甲人的右腿死死封入泥沼之下。 但是还远远没有到无法自拔的地步,金甲人右腿暴起,可这一瞬间的拖延,大树已经砸了下来,把金甲人砸得陷入泥土之中,不远处的巨蜈蚣冲撞着推开树干,满身污泥的金甲人爬了起来,与巨蜈蚣一同迈着稀碎步伐前进。 楚铭面色惊讶,惊讶老者的深藏不露,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本事,情不自禁鼓起掌来,但是老者对此不予理睬,选择性闭上耳朵,楚铭知道这个老者不好相处,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宣无常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帮老者辩解几句,说起来他也是个苦命人,本来有一个美满的家,但是不幸遭遇草原部落的屠城,全家上下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却也过得颠沛流离,在一场大病中声带受损,从此就不大喜欢说话,越到晚年他就越喜欢清净,最多就是偶尔与家人战友喝喝酒谈谈心。 楚铭试探性问道:“有多少胜算?” 宣无常咬牙道:“别说凶兽与黄天宝,就那个金甲,我们一起上最多五成胜算,但关键是敌人并非只有一颗,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也不大,毕竟山路难走,要想回到闹市少说也要五六天时间。” 楚铭皱眉道:“那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宣无常点头道:“黄天宝当了叛徒,势必要杀人灭口,不让我们回去。” 楚铭叹息一声,好奇问道:“黄天宝为什么想不开去当叛徒?” 宣无常冷笑道:“他这个人经不住诱惑的,兴许些许好处就能将他收买,但是占小便宜最后只会吃大亏。” 黄天宝隐隐听到这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宣无常皮笑肉不笑,“你是什么德行,还需要我说?” 楚铭气息散乱,再次感受到境界的摇摇欲坠,吸收雷属之力筑基,体内仿佛积攒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狂暴至极,他根本无法控制,跌境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一旦跌境后果不堪设想,楚铭的身体将会虚弱到极致,甚至有生命危险。 楚铭默默后退一步,目光放远,黄天宝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中年男子,与少女眼神对视,挥手笑道:“大侄女,好久不见。” 少女本来还想礼貌还礼,但是男子的态度浑然一变,逼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少女一本正经道:“东阳国真小,哪哪哪都有可能遇见姑父。” 男子气得脸色铁青,义愤填膺道:“大侄女,你真以为是缘分让我们相遇?错了,是姑父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会不辞辛苦的将你找来!这几年可是多事之秋,尤其是那场紫荒的兽潮,我们家族有意去凑这个热闹,再和交好的萧家刘家强强联手,最后疏通关系,让二百位实力不俗的护卫偷渡出境,不求能捞回什么宝贝,得知一些内幕即可,就权当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结果呢?一个都没有回来!那是两百条人命啊!这三年来兽王频频犯境,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简直是无妄之灾!你还敢离家乱逛?!最关键的是,你跑去了南方边境!虽然兽潮已经停息,但那个地方,我决不允许你去,难道你不知道三个月前的互市吗!土匪竟然袭击了边境驻军,太猖狂了,太嚣张了,太邪恶了,这样发展下去,土匪冲破国门、进入境内杀人放火都不足为奇!所以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走,让我带你去避避风头,不然你爹娘泉下有知还不得怪死我?!” 少女直呼姓名,打了一个哆嗦,“许储才,你故作关心的样子真恶心。” 许储才搓了搓手,“既然道理讲不通,就别怪姑父粗暴了。” 少女问道:“你敢动手?” 许储才淡然道:“你请来的帮手身份特殊,是北方战区的军官,这让我确实有所顾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死,可以栽赃给赵淳安,在这儿隐居的高人,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少女神色如常,但是眉宇间寒气大作。许储才笑道:“赵淳安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修仙者,灵石对他来说一向是不可或缺之物。若是他最近灵石紧缺,你们恰好身怀矿脉中挖取的灵石,他觊觎之下,就将你们全部杀了,大侄女,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少女心头一震。 这个理由,有理有据。 先前一行人进入矿脉,其实悄悄挖了不少灵石,这件事本来只有天知地知......黄天宝捧腹大笑道:“贪小便宜吃大亏,后不后悔?!” 宣无常骂道:“混蛋,你竟然把这件事也说出去了,想当初就你干得最起劲,你如今反倒要过河拆桥,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可恶!” 未经允许挖取矿脉灵石,是大罪,相当于是盗窃国有财产,要被砍头的。 楚铭发现自己无法申诉,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刘真人就知道自己先前进入过坍塌的矿脉,这是一个绝佳的人证。不过刘真人并不知道楚铭携有赃物,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毕竟整座矿脉都坍塌了,数百位失联者生死未卜,在这种紧要关头,谁会关心矿脉内的灵石被人私自开采? 下矿时捡拾的灵石,楚铭随身携带,这是赤裸裸的赃物,真要追究,楚铭只能乖乖认错。 这本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小事瞬间成大事。 难怪官场有一句话,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更为关键的还是因为涉及到了灵石矿脉,这件事一旦被捅出,无异于向整个东阳国宣告,北方战区的军官,侵占盗取灵枫谷的财产! 后果如何? 身败名裂! 楚铭愤愤道:“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比畜牲更有攻击力的词汇来形容黄天宝。” “海豚。”少女在期待中说出这个答案,“黄天宝不仅坏,而且很聪明,放在水生哺乳动物里就是海豚,根据生物学家们的调查,海豚的记忆力比人类好使,即使相隔二十年,也能一眼认出曾经的同伴,而且彼此间还有特定的名字,因为交流方便,所以可以集体干坏事,以取乐的目的欺负弱小是家常便饭,雄性海豚看上心仪的同类,会强行把她从族群中拖走,她要是不从,就再也得不到食物,直到愿意一起传宗接代为止。” “黄天宝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擅自拿走灵矿的事要是被证实,宣无常你的军籍就别想要了,同僚们也会竭力跟你撇清关系。在此之前黄天宝跑回军营,倒打一耙跟军方举报你们,举报你们是贼,侵占国有财产,将灵石矿脉的事情添油加醋,同时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辜之人。” “他黄天宝洁身自好,绝不跟你宣无常同流合污,所以怒而离队,返回军营‘大义灭亲’。等到军方调查这件事时,我们已经死了,无法揭穿黄天宝的小人嘴脸,只能当个冤大头承担所有责任。” “黄天宝貌似还想将我们的死,栽赃给隐居在这附近的世外高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但是操作起来应该不难。” “最后受益的还是黄天宝,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死有余辜,黄天宝因为自己的大公无私而幸免于难,反而还会被人刮目相看,乃至是成为一个榜样。” “如此一来,黄天宝就能够瞒天过海自己临阵倒戈的行为,甚至不罚反赏,被上级赞誉有加,重点栽培,毕竟这样一个洁身自好、正直廉洁、不惜为了维护正义与袍泽恩断义绝的人才,实在是不可多得。反观我们几人,趁着矿脉坍塌谋取私利,最终也因为这笔不义之财而死。” 杀人诛心! 当然,前提是死无对证。 是否从进入矿脉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都掉进了黄天宝那环环相扣的阴谋之中。 许储才同样不甘示弱,用赵淳安这个隐士高人的性命,威胁少女拱手投降。 一位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的人物,竟然也被算计了进去。 好一手感情牌。 算计来算计去,到底谁是那个自作聪明的人? —— (好像有免费的礼物,求~) 第135章 杀机四伏 少女主动往前走去,有自投罗网的嫌疑,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许储才威逼利诱,而且心思尤其歹毒,少女表面上镇定自若,但是内心早已感到不寒而栗。宣无常拦在她的身前,平静道:“黄天宝还想回到军营继续混下去,所以杀人灭口是势在必行,无论你做什么,这混蛋都不会放过我们,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负隅顽抗到底,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黄天宝一起。” 黄天宝有些感慨,在还没被收买之前,他觉得以后可能与宣无常一同战死沙场,轰轰烈烈的为国捐躯,但是如今免不得刀刃相向,甚至今天只有一人能够活着离开。黄天宝伸出一手,沉声道:“好!” 少女停下脚步,许储才轻轻叹息一声,大拇指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大侄女如此固执,非要把所有人害死才肯醒悟吗?” 身旁的金甲人甩去身上的泥污,双腿发力一跃而起,冲入漫天乌云之中,全身金光大放,照得百丈阴霾一片片金光灿灿,光芒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在半空之中,只是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事实上,金甲人已经冲了下来,不过有附近的光芒掩护,所以他的这种进攻无异于是偷袭。 楚铭拼死一搏,筑基之修可以感应甚至控制大自然的元素之力,更何况他是以雷属之力筑基,而雷属之力与铅云暴雨同根同源,可以归于相辅相成的属性,楚铭要做的,不仅仅是控制体内的力量,更是勾动九天之上的一片片黯淡乌云,不断压缩凝聚,直至抹去漫天金光,一重重劫云笼罩下来,这座天地随之变成了似如森罗鬼蜮的恐怖世界。 金甲人失去障眼法的庇护,化作一道金光闪闪的长虹当空坠落。强行维持境界的楚铭一脚踏出,身下迸射出了万丈雷光,激射向半空,先发夺人的金甲人躲避不及,全身就被滚滚雷潮淹没,擦出一连串明亮火花,许储才笑道:“没想到大侄女还有个雷修朋友,只是时运不佳,要知道金甲可是没有经脉穴窍,皮肤结实得很,雷修能够发挥出的优势少之又少啊。” 金甲人的身体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扭曲,然后迅速恢复原样,不过与此同时,金灿灿的光芒敛入体内。 楚铭有苦自知,雷霆主要是伤害皮肤内的骨骼与血管,但金甲人不是血肉之躯,皮糙肉厚得很,雷霆对它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赖姓少女赞叹道:“金甲人还真是厉害,雷霆闪电都不怕,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许储才冷冷道:“原来大侄女还想拖延时间,等待那个赵淳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附近已经被我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此人的踪迹,不妨算一算,这姓赵的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就算坟头草有三丈高,也不在意料之外吧?我知道你与他的感情深,所以离开之前,我可以帮你找找他的坟墓,也好祭拜一下,不知大侄女意下如何?” 停顿了一下,许储才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来这里是碰碰运气,信心本就不多。扪心自问,你觉得我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大侄女,这下总愿意束手就擒了吧?” 赖语均反问道:“可是你刚才还说要陷害他,他要是不在人世,你又该如何栽赃陷害?还是说你有本事陷害死人?” 许储才哈哈笑道:“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打感情牌罢了,没想到大侄女不为所动,一点都不为他人考虑,与你爹娘一样自私。” 许储才挑拨离间的同时,金甲站直身体,震出体内雷霆,然后双拳作擂鼓作捶地而去! 轰隆一声如雷鸣,炸出了一轮轮金色涟漪。 两侧山谷上的碎石顿时滚落而下,声势惊人! 金甲人与巨蜈蚣守护在许储才身旁,楚铭一行人艰难求生,虽然滚落的巨石不足以伤人性命,但是出于本能不得不避,巨石堆积在道路上,堆得密密麻麻,楚铭开始挑选逃跑路线,只看空旷群山,便可知前路漫漫,山势陡峭回旋。 一行人选择分头突围,楚铭与宣无常一队,斗鸡眼老者与少年一队,顶着巨石岔入山间小道之中,黄天宝急得跳脚,“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快点追!” 许储财淡淡道:“放心好了,让他们先逃一会,说不定还会跌入我布置的陷阱之中。” 宣无常与楚铭的逃跑路线上,突然出现一个被草皮铺盖的数十米深坑,坑内更是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锋利长矛,矛尖直指半空,所以一旦跌下去非死即伤! 但是宣无常久经沙场,目光何等老辣,看着陷阱冷笑一声,稍稍改变前进轨迹,不曾想附近的灌木丛深处有一位披甲持刀之人猛地一跃而起,一刀对着宣无常当头砍下,这个时机拿捏得极其精妙,宣无常及时止住步伐,但是难以后退躲避,仓促之下,把楚铭的后背当做借力点重重一推,他借着这个推劲后退,但是楚铭被推得连连前进,视线与深坑下的长矛不断拉近! 楚铭暗骂一声猪队友,不过宣无常用了巧劲,在楚铭肩膀上往下一推,所以楚铭的上半身直接向下栽倒,瘫倒在地上,仅差一点就要跌入陷阱。 从灌木丛跳出的男子是许储才请来的杀手,一心二用想杀两人,一刀横抹宣无常,然后自信放手,脱手而出的刀被他扔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楚铭头顶。 楚铭紧咬牙关,运转控水之术的玄妙力量,全身肌肉如被水雾包裹,五指一拨,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弹开刺客的刀,刀在半空之中回旋出去,楚铭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抓住刀柄。与此同时,异常自信的刺客如遭雷击,因为第一招刀势时,宣无常退至安全距离,第二招刀势更是被楚铭轻描淡写的化解,刺客没能斩获半点胜果。 宣无常双膝屈起,身形半蹲,脚尖骤然发力,头颅更是高高扬起,直撞这位目瞪口呆的刺客。 许储才大出血请来数十位刺客,此时纷纷包围而来,楚铭与宣无常都有筑基修为傍身,刺客们可不敢近身搏杀,选择用远距离杀伤武器,刺客们拿着一张张大弓,也是东阳国研究出来的秘密武器,但是需要大力士才能扯动大弓弓弦! 刺客们大多从小习武,拉动百斤大弓轻而易举,其箭矢种类正好与破甲箭截然不同,号称重箭大矢,这类箭矢带有倒刺和血槽,虽然破甲能力弱,但是杀伤力巨大,与重锤砸下并无区,爆发出的力量犹如排山倒海,而且穿透力犹胜一筹,让人在短时间内丧失生命力。 破甲箭与刺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因箭头翘起,故而以挑发力,以此最大程度捅入甲胄之中。 而刺客用的弓箭胜在威力大,但是射程短,宣无常不敢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对军械的类别与强弱点再清楚不过,只要逃出五十米开外,就是安全区域,可刺客的阵型大有讲究,可以无死角发动攻势。 箭雨袭来,宣无常缓慢移动,短时间内当然不可能突围离开,他试图改变刺客的阵型,以静制动,但是刺客远比想象之中更加狡猾,始终保持阵型稳定,绝不给宣无常见缝插针的机会。 必死之局。 楚铭吐出一大口血来,然后身上雷霆如火山轰鸣,无穷无尽的电光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远远快过刺客的进攻速度,转瞬过后,楚铭整个人笼罩在血色之中,刺客一个个倒地不起,宣无常惊羡道:“能够控制天地之力的修仙者,竟然会厉害到如此地步,你要是能够维持住这个战力,我们杀回去都成。” 楚铭面色苍白如纸,他无法控制体内的雷属性力量,干脆让其如洪水决提倾泻而出,所以才会有如此惊人的一击,代价就是他体魄崩溃,灵力无法保护身体,相当于身体失去了最重要的防护,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影响,毕竟他连金刚体魄都不是,老弱妇孺拿刀刺来,一样还是会死的。 但体魄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当初飞禽之王体魄崩溃,就被拿来喂鱼了,要是维持住体魄,起码能够留住全尸。值得一提的是水陆双栖之王,在死后被地府冤魂修复体魄,楚铭如今体会到体魄崩溃的痛苦,全身骨骼仿佛都碎了,被宣无常搀扶着离开。 —— (只有十多个在读人数,为啥啊) 第136章 靡靡之音 一路逃亡,楚铭与宣无常都已经精疲力尽,不得不找个地方休息,这方圆数百里都是无人区,要想离开少说都要几天时间,眼下无非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养精蓄锐恢复体力,然后一鼓作气突围离开,要么干脆按兵不动,躲藏一月两月,许储才等人寻无可寻之下,最后也只能乖乖离开,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宣无常皱眉道:“南方虫多得很,而且大多数都会咬人,说起来大自然真是神奇,蚊虫明明的食物链的底端,但是面对任何生物都敢咬上一口,你可要小心一些,每年都有不少人被虫子蜇死,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军人都时常中招,你别不信,行军时露营于深山老林,我都差点丢了命,仅仅只是被一个不可名状的昆虫咬了一口而已。” 楚铭提议道:“要不换个地方?” 宣无常摇头道:“按照兵书上的说法,我们这是在以静制动,要是沉不住气先动了,就是失败。” 楚铭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希望快点打上一场,因为我这境界不稳得很,说不定要跌境。” 宣无常随口道:“你先把境界跌了再说,毕竟这事拖得越久,对你越是不利,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楚铭摇头笑了笑,升境本来就殊为不易,跌境再升境更是难如登天,他可不愿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境界。宣无常没有再劝下去,而是站起身活动骨骼,当务之急是获取食物,这倒不难,附近就有一处水源,食物可以是烤虫,宣无常的野外生存经验十分丰富,哪怕断掉一条手臂都不会饿死在这。 宣无常站起身,用树枝刺死超过拇指大的昆虫,小如蚂蚁的食物根本入不了宣无常的法眼,刺死的虫子都被宣无常塞入嘴中,一点都不挑食,食物甚至都没有用水清洗一下,混着湿润的泥土吞入腹中,而细碎的石子被他吐了出来,昆虫的味道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宣无常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跑去水源处咕噜咕噜喝了几分钟的时间。 宣无常的精气神好转过来,体力勉强有所恢复,不再像往常那般饥不择食,慢慢搜寻草坪上的食物。楚铭已经整整两天不曾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一点食欲,仅仅只想喝水而已,倒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亦或是茶饭不思的相思病患者? 山林的气温本就寒冷,这段时间更是时常降雨,楚铭冷得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宣无常好不容易升起篝火,散发着来之不易的温暖。楚铭皱眉道:“火焰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宣无常摇头道:“你放心好了,焰心不高,刚好能够取暖而已,而且还有铺天盖地的树叶遮挡,除非有个千里眼,不然绝不可能发现我们的存在。” 楚铭好奇问道:“你知不知道追杀过来的仇家是谁,看赖语均与仇家的称呼,难不成是一家人,可是一家人的关系怎么会如此僵硬?” 宣无常平淡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具体情况我也不懂,只知道那姑娘与姑父一家势不两立,一怒之下逃入南方边境,逃入郑国公管辖的区域,这个地方有多危险你也知道,所以她不敢久待,却也不敢北上,因为她的姑父就在北方等待她,她只得把求助信写给我们将军,将军再让我们几人南下保护她的安全,没想到黄天宝是个叛徒,险些把我们所有人害死。”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们将军是谁?” 宣无常笑道:“姓徐。” 楚铭对这位徐将军的名头略有耳闻,本来是东阳国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但是因为郑国公抵挡住了兽潮,威名反而压过徐将军一头。楚铭笑问道:“郑国公与你们将军哪个更有权势?” 宣无常一板一眼道:“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怎么比?不过郑国公的名声已经开始下滑,之后还会滑得更加厉害,我怀疑这场兽潮有水分,从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被认为世界末日来了,再加上兽王时常犯境,国内乃至是草原十八部都被恐惧笼罩,结果.......” 楚铭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大难临头,宣无常与巨蜈蚣奋力死战,楚铭精神一振,但是身体肌肉酸痛,强忍着站起身,确信方圆百丈只有巨蜈蚣一个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头凶兽强大得很,放在紫荒的外围边境,当一个兽王都绰绰有余了。宣无常与凶兽的搏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远距离杀伤的箭矢早就用得一干二净,所以此时的宣无常弹尽粮绝,不过蜈蚣腹部被箭矢穿透,爬行时在地面上留下一连串猩红血液。 除此之外,凶兽的双目也被射穿,本就不好的视力雪上加霜,动作缓慢许多,宣无常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是凶兽的感知异常灵敏,甚至瞎了还是因祸得福,它的触感更加清晰,一旦锁定宣无常的脚步声,就会不管不顾冲撞过来,而且凶兽还具备飞行能力,可仅仅只能维持一会儿而已。 宣无常站在原地,转头看了一眼楚铭,远远用目光交流。蜈蚣缓缓靠近而来,事实上它还没有完全瞎,方圆一丈内的存在还是能够勉强看到的,宣无常拔腿狂奔,不忘提醒道:“凶兽瞎了,争取从背后发动偷袭,但它身体最薄弱的地方是在腹部!” 楚铭点了点头。 宣无常往一处山壁跑去,再前面就是绝路,凶兽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宣无常拼命冲上前去,他并非是寻死,在最后一刹那腾空而起,双腿触及一丈之高的山壁,他这一跃之下到了惊人的一丈! 凶兽瞬间茫然,本来他与宣无常只有咫尺之遥,隐隐可以看到宣无常模糊不清的身体,但是随着宣无常的纵身一跃,不仅身体离开凶兽的视线范围,就连脚步声也荡然无存。凶兽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它不仅跟丢了宣无常,还发现眼前就是一个巨大障碍物! 一头撞了上去,却也在竭力拔高身体,希望用腹部增加与障碍物的接触面积,以此抵消撞击伤害,它拥有密不透风的甲壳,所以这点伤害对它来说不算什么,它的眼角余光发现有人正在靠近而来,但并非是宣无常,而是楚铭,它不假思索施展飞行能力,整个身体弹出山壁,楚铭就被压倒在地。 凶兽的腹部柔软滑嫩,哪怕是如花似玉的少女也比不了,但这仅仅只是表面,腹部侧面连接着千对步足! 楚铭掌心内电光激射,节节拔高,一直上涨到犹如巨浪怒涛的惊人程度,然后任其疯狂回荡冲击,冲荡凶兽的腹部以及足部,雷霆远去如万马奔腾,滔天轰鸣震耳欲聋,凶兽抽搐起来,千足如骤雨溅射在地面上,铺天盖地的尘沙都被扬起。 雷属性能量一直都是极端的象征,但不见于表面,更多的是在内部的破坏,针对经脉以及魂魄,而不是追求表面上的杀力,故而凶兽滴血未见,可身体机能已被破坏,死亡无非是个时间问题。 楚铭这一击倾尽全力,高如山岳的雷属之力狠狠挤压向凶兽腹部,仿佛是排山倒海之力推动而出,不料蜈蚣近六丈的身躯舒展开来,作大蟒衔尾之态,头尾相连,用躯体画出一个圆圈牢笼,试图困死楚铭,它仿佛已经适应了雷属之力的摧残,力量正在一点点恢复! 它高高抬起一侧身躯,以悬空姿态挂在山壁上,密密麻麻的一侧足部踩入这个“牢笼”当中,楚铭抬头望去,仅是肉眼可见的歩足就堪堪过百,齐齐刺来的同时,覆盖下了一层厚重阴影,每一根歩足都有近两尺的长度,无异于一柄锋锐长剑! 势如万剑刺下! 楚铭眼神凛然,不去用兵器阻挡凶兽的攻势,只是双手默默运转控水之术的柔和劲道,掌指急切拨动,似如弹琴,头顶刺下的巨大歩足在其掌指挥动之间,都被一一弹开,但是双手也因此变得血肉模糊。 楚铭脚下支离破碎,地面被搅得稀碎,不过蜈蚣把自己的身体舒展成牢笼,再对着牢笼疯狂发动攻势,密集的攻势难免落在自己身上,它的甲壳出现坑坑洼洼的破洞,而楚铭的守势终究是百密一疏,身体千疮百孔,尤其是手臂肩部和大腿的位置,深可见骨的伤口数不胜数,楚铭只得尽量护住胸膛以上,以免被当场刺死。 不远处的宣无常没有轻易施救,他不知道楚铭是否还活着,他望向地面上的鲜红血迹,判定失血量足以致人死亡,但是他隐约瞧见楚铭的身影,终于下定决心冲上前去,凶兽不得不转变攻击目标,在某种意义上它更想杀死宣无常。 全身血肉模糊的楚铭瘫倒在地,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他这一身境界形如累赘,四舍五入十年时间积攒下来的灵力,从体内飞快流散开来,一抹不正常的血红之色涌上脸庞,楚铭清晰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仿佛是死了一年的黑白无常阴魂不散般跟了过来。 但是楚铭还有一个底牌,珊瑚海一行看似收获很小,其实不然,鬼魅在临走之前铁了心要毁去归墟,不过是为了让深海之王欠下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对于鬼魅来说可有可无,可对于楚铭而言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海域共主的人情哪怕东阳国的君主都求之不得。 楚铭身体气府内蕴藏一段优美旋律,靡靡之音似如轻歌曼舞,婉转悠扬扣人心弦,令人如堕烟海之中,难以自拔。这段旋律是深海之王临别前送的送别曲,曲谱更是蕴含控水之术的玄奥,而且剥丝抽茧出了归墟运转的精髓奥义,使得每一段音律的缓急之间,都具备泄露天机的韵味,在气府内柔肠百转,汹涌澎湃,从轻快音质之中能够感受到归墟开启时的险象环生,妙不可言。 只是旋律本身不具备杀伤力,更不可能帮助楚铭破局,不过深海之王曾亲自承诺,只需楚铭遇险时抹去这段旋律,她就会不远万里来雪中送炭,提供帮助,算是了却人情,但是楚铭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珊瑚海距离此地有多远?她就算搭乘五彩祥云,一时半会能赶到? 楚铭气息凝滞,摇摇欲坠的境界终于维持不住,崩溃了,身体直接炸血,但是原本该被撵走的体内旋律在一连串的起起伏伏后,却惊无险地保留下来。 楚铭何止是跌落一个大境界,跌境之后,仍是一发不可收拾,圆满修为荡然无存,多年来积攒的灵气还在付之东流,九层修为转瞬倾覆,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八层修为也保不住,楚铭陷入昏厥之前,已是跌至七层修为...... 第137章 跌境 这个鬼地方还真有一个世外高人,而且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但是耐着性子没有现身,坐在一旁看戏,看着双方打得你死我活,这个高人也忒缺德了一些,但最后还是上前施以援手,救了楚铭一行人。黄天宝就算再不甘心也要离开,因为救场的人是个名副其实的修仙者,曾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名为赵淳安,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哪怕是所有人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楚铭迷迷糊糊醒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嘴唇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而且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楚铭心知肚明,以自己的伤势与出血量,板上钉钉要油尽灯枯,然后永远闭上双眼,可他得到了救治,生命体征趋于平稳,甚至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也仅此而已。 楚铭听着外界的交谈声,是赖语均与一个陌生人。 “前辈你也太狠心了,竟然看着我们杀得你死我活,一点仙家风范都没有。” “起先有一伙人来找老夫,气势汹汹的,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老夫避而不见,没想到他们赖着不走,再之后你们来了,说起来几年不见,老夫都差点认不出你,更没有想过你会过来拜访,而且还当面上演一场大战,要是死了人,是不是还要老夫来收尸?” “我们等一下就去清理战场,话说前辈隐居的地方也太隐蔽了一些,堪称深藏不露,若非前辈来接我们,不然我们多半要迷路,准备的见面礼也就用不上了。” “老夫不差你这点仨瓜俩枣,倒是为了救你的这个朋友,浪费的草药不计其数,这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小命。” 少女歉意一笑,掏出几片巴掌大小的竹简,上面记载的可都是千金难求的丹方,与她对话的男子眉头一挑,将竹简一一接过捧在手中阅览,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只是啧啧称奇道:“虽然这几张丹方对老夫用处不大,因为炼丹所需的药材太过罕见,而且老夫亦有相同药效的代替品,只不过这丹方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还有没有?” 不过能让他都视如珍宝之物,也算是举世罕有了。 他可是赵淳安,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 少女摇头道:“再也没有了。” “真的?”赵淳安表面上对少女的丹方嗤之以鼻,但语气态度仿佛对此求之不得。 少女一本正经道:“做不得假,不然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赵淳安哈哈一笑道:“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小心一语成真。” “既然我这嘴开了光,就祝前辈早日飞升。”少女咧嘴笑了笑。 “你越嘴甜,我就越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皱了皱眉头,赵淳安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找老夫做什么?” 少女柔声道:“幸好前辈没有再搬家,不然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了。” 赵淳安轻轻叹息一声,“世道不太平,那场来自于紫荒边境的兽潮毁天灭地,本来老夫是要去共赴国难的,与边境驻军一同抵抗兽潮,这一待就是一年之久,整整一年没有回家,错过了孙子的降生,最后还是我的妻儿老小不远千里来看望我,但是正值兽王犯境的时期,我可怜的妻儿在半路不幸被兽王轰炸而死,当时离我所在的军营可能仅仅只有几十几百里而已,他们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不曾告诉我这件事。直到家书迟迟不来,老夫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被当成普通百姓随便埋葬,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尸骨在哪......” 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横遭惨祸,老夫大病一场,无力再去分担国难,就来此地休养身心,这件事本来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父亲倒是来拜访过,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少女岔开这个话题:“兽潮快要结束了。” 赵淳安起先惊讶,继而感慨道:“整整三年,胜利的曙光终于要来了。” 屋内,楚铭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如今的这个环境再安全不过,楚铭只想好好休息一会。闭上眼睛,感受木屋内淡淡的药香,屋子的角落散落着一个个木盘,盘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几个时辰之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楚铭双眼睁开一条缝,眼角余光瞥见一位儒家气质的黑衣老者,想来就是大名鼎鼎的赵淳安,楚铭强撑着病体起身,点头示意感谢。 赵淳安眯眼道:“你的脉搏诡异得很,体内无比狂躁的灵力,竟然在慢慢消散,境界一跌再跌,这会儿还是很不稳定,你都做了什么?” 楚铭坦然道:“之前借助雷属之力筑基,但是后来感受到了跌境风险,只不过一直强行维持着境界,可最终还是崩溃。” 赵淳安微微加重嗓音说道:“原来是以雷修筑基,难怪体内的灵力属性这般极端,就如同要将人烧为灰烬的烈火,老夫甚至一开始还以为你修炼了什么魔道功法......不过跌境也算不上是坏事,你的体质本就不适合雷修筑基,所以以后的路肯定会很难走,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吉人自有天相,最后你的损失不算大。” “心态放宽一些,要是觉得躺够了,就下来走一走,这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老前辈语重心长的叮嘱。 楚铭还想再睡一会,他的身体还未彻底脱离休克状态,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是老前辈眼神凌厉,有明显的驱客嫌疑,楚铭内心不情不愿,但还是以最快速度站起身,走了出去,老前辈的洞府偏僻至极,但景色却也极美,洞府四周古木相依,枝繁叶茂,偶尔还有几声蝉鸣探出,鸣声回荡在群山之中。有一条山涧小泉正在缓缓流淌,水中隐约可见飘荡交错的水草藻荇,水面下有鲤鱼闪动。 金鳞岂非池中之物? 鲤鱼竟有进化征兆,头生数角,身体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赵淳安与楚铭一同走了出来,老前辈伸手指了指身前的金黄花朵,随后目光一转,指向更远处结有果实的参天古树,平静道:“老夫打个盹,你们可以随便逛逛,刚才指给你们看的是两样草药,都有固本培元补充气血的作用,药效佳,但药力不大,所以可以直接嚼碎了吞咽,但不是让你们敞开了肚皮去吃,每人最多只能吃一两的分量,否则效果适得其反。” “恢复的真好。”宣无常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他的常服上满是血迹,都是楚铭的鲜血,当时的楚铭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被宣无常背着回去,宣无常还将自己的备用衣裳给了楚铭,楚铭感动不已,上前与宣无常交换衣裳,委屈这位救命恩人实在过意不去,宣无常笑着摇摇头,他上阵杀敌的次数不计其数,哪一次不是杀得尸山血海?楚铭见惯了宣无常本分老实的一面,差点忘了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军官。 楚铭与宣无常推来推去,赖语均头疼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争来争去的?再往北三十里有一处小镇,等会我去帮你们买几件衣裳不就好了。再说了,披着血衣明明酷得很,要是手中再提着两颗头颅,然后狞笑着直面敌人,最后大喊一声还有谁,就帅过天下绝大多数的男人了。” “真想摘下黄天宝的脑袋!” 宣无常眉宇间阴霾飘荡,“可惜让这叛徒全身而退了,老子的身家还暂时放在他身上,真是瞎了眼......不过相比之下,这并不重要,要是黄天宝将这件事泄露出去,是要惹来灭门之祸的。” 少女平静道:“盗取灵石矿脉,兹事体大,确实是灭门大罪。但是你们放心,不仅仅是黄天宝不敢泄密,就连我那个好姑父都不会声张,不然天下第一大宗把我们给绳之以法了,又不是死无对证,我们就算一五一十的说,黄天宝也逃不了这笔烂账,他这么做,除非是想同归于尽。至于许储才,说到底和我是一家人,一句话,我做的这件事,会连累整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个道理,我不相信他不懂。” “说起来,销毁物证还不晚,想办法把从矿脉拿走的灵矿消费出去,如此一来,就算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宣无常安心下来,微微压低嗓音道:“有那位前辈在,姑娘的安全问题,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只是我们伤得不轻,得休息一段时间再走。” 少女低声道:“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要注意,不要去招惹老前辈,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拿我们出气并不奇怪。” 少女转头望向楚铭,好奇问道:“小咨客,你伤得重不重?” 楚铭喟然长叹道:“雷修是天道的象征,但是想要证道何其艰难,我一步错步步错,不仅连筑基境界都没保住,境界更是狂跌不止,多亏前辈出手干涉,才堪堪保住了五层修为,要想升境恐怕会比之前难上数倍不止。” 少女不敢置信,“跌了这么多境界?” 楚铭心疼得快要吐血。 少女低声问道:“境界还能恢复吗?” 楚铭无奈道:“不懂,但是经验之谈,体内的经脉穴窍受损并不严重,仍能滋养灵气,修行之路断不了,而且短时间内恢复修为的速度很快,可是想要回到筑基这个大境界,不知还要吃多少苦。” 少女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想开一点!” 楚铭摇头,“吃什么补什么,所以吃苦是成为不了人上人的,吃人才可以。” 少女翻了一个白眼。 楚铭随口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少女乐呵呵道:“长住下去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也不必急着离开,你刚才看见的老前辈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正好我也要去天下第一大宗,看看老前辈能否送我一程。” 楚铭面色微变,天下第一大宗是东阳国用来培养修仙者的地方,施行封闭管理制度,弟子已经超过两万,楚铭没来由有些向往,毕竟是一个举世闻名的修仙之地,已经有近五百年历史,不知培养了多少人才,甚至可以说,在修仙界出人头地的天才俊彦,十之八九都和灵枫谷有不解之缘。少女唏嘘道:“筑基之修可以免试进入宗门,但是你说巧不巧跌境了,痛失免试资格,只能参加正规途径,有死亡的风险。” 楚铭搓了搓手,“天下第一大宗的入门测试还会死人?” 少女一本正经道:“死亡率很高的,你怕了?” 楚铭小声问道:“老前辈不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吗,能不能让我们走后门?” 少女意味深长道:“原则上不行,但是具体可以,只不过我与老前辈谈不上交情深厚,以他的性格,也未必愿意帮我们作弊,还是死了这条心比较好。” 楚铭点了点头,然后长出一口气,心态归于平稳,既来之则安之,楚铭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都如同世外高人般隐居于此,期间下山去了一趟小镇,购买必备的生活物品,赵淳安这个世外高人可以不吃不喝,绝食辟谷,但是楚铭不行,再拖下去就要当着老前辈的面饿死。 赵淳安对这一伙不请自来的客人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驱逐,偶尔命令楚铭一行人帮忙打扫卫生,照顾他培育的草药,随着时间流逝,楚铭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宣无常也在准备离开。 赵淳安每日魂不守舍,不愿有人打扰,楚铭知道老前辈是一蹶不振了,想想也是,一家老小都因为自己而死,他曾卫国戍边,但是最终没能护住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内心的绝望与压抑可想而知。楚铭对老前辈的了解越来越多,关系逐渐熟稔,虽然没有共同话题,但是打招呼不再显得不尴不尬。 少女曾不止一次恳求赵淳安带她去天下第一大宗,赵淳安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是在动身之前不忘整理外表,他整整颓废一年多的时间,精神状况堪忧,可他既然要返回宗门,自然要以最佳状态前去。 赵淳安天赋异禀,仅仅进入宗门不到三十年,就一跃而升成为了长老,他对宗门感恩戴德,虽然做不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却心甘情愿为宗门赴汤蹈火,纵死不悔。因为灵枫谷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将他栽培成才的地方,更是他的心灵寄托之处,他的身世其实相当可怜,孤儿出生,打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父母亲人,依靠着乞讨度日,本来以为一生中难有出头之日,可是后来他阴差阳错参加了灵枫谷测试,虽然只是侥幸通过,但进入宗门后却被一位长老赏识,究其原因,还是他的修行天赋太好,老天赏饭吃,后来也确实不负众望,很快就成为了灵枫谷弟子中的佼佼者。 前半生孤独寂寞的他在宗门更是有许多好友,他每一次想起这些,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与家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但是因为兽潮的爆发,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举目无亲,灵枫谷自然而然成了他唯一的家,只不过他的情绪低落,不仅每天无精打采,而且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哪怕是皇帝都未必能够得到他的笑脸。 哀莫之心大于死。 以这个状态回家,家人起初关心,之后多半就要嫌弃。 更不要说是朋友了。 赵淳安甚至决定在此自生自灭,都没有回到宗门的想法,但少女再三催促,赵淳安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因为悲伤过度而迅速衰老,哪天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想起生平结识的朋友兄弟,总要见上一面才行,不然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与此同时,宣无常与斗鸡眼老者动身北上,楚铭有些不舍,挥着手告别,潸然泪下道:“之后要怎样才能见到你们?” 宣无常笑道:“北方战区招人,你年龄差不多也到了,要不去试试?朝廷的招兵政策,十五岁到二十岁是建功立业最好的年纪,你去得早,成长的也就更快。” 楚铭好奇问道:“北方战区的军人会屠杀难民吗?” 宣无常脸色铁青。 话锋一转说道:“听说你要去参加天下第一大宗的测试,可得小心一些,听说测试危险重重,死亡率超过三四成,你气息这么弱,不要把命赔进去。” 楚铭皱眉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宣无常拍了拍他的肩,“祝你好运。” 楚铭平静道:“你们北上途中也得小心一些。对了,没有坐骑这个代步工具,你们难不成徒步回去?” 宣无常笑道:“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东阳国长官,特权颇多,凭借令牌,可以借来皇家养马场的马匹,最近的一处养马场,只有三四百里而已,不要几天就能走到。” 楚铭喃喃道:“还有这好事。” 宣无常哈哈大笑道:“你羡慕了?” 第138章 启程 宣无常不给楚铭回答的机会,趁着黎明匆匆离去,楚铭抬头望向天空,一动不动,最大的动作,只不过是下意识握紧五指而已,继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从珊瑚海后的境界圆满,其中收获不必多言,更是在体内堆积了无数天材地宝的药力,几乎是脱胎换骨的改变,而且没有任何弊端,对于之后的帮助难以想象,如果老老实实待在这个境界,或许破境一事将要往后延长数年,可雷修筑基却跌境后,几乎拼去了身体的所有潜能,还要将蛰伏在体内的药力一并算上去!损失之大,堪称倾家荡产。楚铭缓缓闭上眼睛,归墟地府珊瑚海,对于人生来说无疑是不可比拟的壮丽一章,有得有失,只是还未来得及沾沾自喜,就一落千丈,但是真的不后悔,楚铭也不知道为什么。 楚铭有些迷茫,从互市屠杀至今,已经快有半年的时间,可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牛重英......”楚铭默念这个童年玩伴的名字,牛重英与蒹葭,楚铭从未忘记,他们顺着吞海河顺流去了大离国,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楚铭要想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可想而知,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该走了。” 赵淳安走上前来,伸手一招,密林深处瞬间冲来一条浮空小舟,然后骤然停顿,轻飘飘落在地面,小舟通体绿荫森森,如同无数绿叶编织而成,放置在古木参天的密林区中并不惹眼。小舟大小适中,长四丈,宽一丈,楚铭当初在边境上的见过的飞行法器,恰好也是小舟,只是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在视觉上更加小巧玲珑。赵淳安淡淡道:“你们要去灵枫谷,老夫送你们一程。” “嗯。” 楚铭踏入小舟内部之后,只觉得深不见底,脚尖迟迟没有落下的感觉,仿佛踩入了五彩祥云之中,哪怕连泥沙的松软之感都没有,介于实质和虚幻之间,但小舟上的纹路却清晰可见,流转青绿色光华。 “坐稳了。”等到两人都踏入小舟,赵淳安一声轻喝,催动小舟升起远掠,楚铭猛然抬头望去,已经置身于百米高空,大风拂面,不得不眯起眼睛,赵淳安没好气道:“宗门一年数次招生,每一次都要死几百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军人为国捐躯起码还有补贴,但参加灵枫谷的测试,死了就是死了,也别指望有人能给你们收尸报仇。要知道参加灵枫谷入门测试的弟子,修为可都在七八层以上,最不济也有六层!但是你们两人实力都不达标,能否通过入门测试都是一个未知数。” 楚铭好奇问道:“难不成这测试还有修为限制?” 赵淳安摇头道:“没有,宗门对此一视同仁,哪怕是残疾之人也照收不误。但是参加测试,生死各听天命!老夫提醒你一句,你的境界还有恢复的余地,不妨修炼至圆满境界后,再去参加测试。” 楚铭试探性问道:“这测试有没有筑基修士参加?” 赵淳安平淡道:“若是修至筑基,可以直接免测进入宗门。” 楚铭揉了揉下巴,笑道:“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 赵淳安无奈道:“罢了,你既然不听老夫的建议,如果死在测试之中,也别怨恨谁。” 楚铭试探性问道:“测试能得到什么奖励?” 赵淳安分心控制掠空小舟的同时,略微沉吟了一下,长话短说道:“若是能取得前三甲,从宗门出师以后,将会被授予官职。但名额有限,只有三个。除此之外依据排名,可以获得贡献点,排名越高,贡献点越多。想当年老夫在宗门,每天累死累活执行任务,也赚不到多少贡献点,以至于入不敷出,日子过得格外艰难,还是靠几个好心师兄的帮助才能够坚持下去。所以入门测试是一次难得的福利,争取拿到更高的排名,不然以后的贡献点,可就没有这么好赚了!” 楚铭流露出郑重其事的神情,打破砂锅问到底:“宗门内的规章制度是怎么样的,前辈说的越详细越好。” 赵淳安虽然口干舌燥,但兴致却相当之高,咽了咽唾沫,不紧不慢说道:“宗门有三堂六室,三堂,指的是器堂、药堂、法堂,至于六室有太监宫女......宗门生活清苦,虽然看你的模样,不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可这句话老夫仍是要说,一入宗门深似海,从此沦为井底蛙,这样的生活,你也受得了吗?” 楚铭清楚灵枫谷是封闭管理制度,可想而知宗门内的生活应该是极其压抑,所以获得镇守灵石矿脉资格的丑牛等人,为了能够不回宗门、顺利留在地底矿脉,不惜做局利用军方,还不是因为宗门压榨得太狠了,不然用得着铤而走险?楚铭脸色阴晴不定,少女打趣道:“器堂锻器,药堂炼药,法堂布阵,日子委实无聊的很,有没有血雨腥风或者奇闻异事?” 赵淳安没好气问道:“你想听什么?” 少女笑道:“当然是有趣的事情,正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然这日子未免太无聊了些。” 赵淳安脸色平静道:“宗门严禁内斗,你们想看热闹,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们,死人最多的地方是入门测试,其次就是天地秘境。” 楚铭狐疑道:“天地秘境又是什么?” 无形中好为人师的赵淳安解释道:“天地秘境,乃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世界,灵枫谷两座天地秘境,其中一处用于弟子的入门测试,值得一提的是,这座秘境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另一座秘境则被誉为筑基圣地,灵枫谷不愁没有生源,其实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座秘境,因为特定的条件,这座秘境极其适合筑基,普通弟子鲤鱼跃龙门在此一举,许多人便是慕名而来,可惜数年才开启一次。你跌境之后,恢复修为容易,再破境却难如登天,这座秘境或许可以帮上你。” 楚铭捂住胸口,轻声问道:“比起之前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跌境后反而更加清晰,这是个什么征兆?” 赵淳安皱了皱眉头,像是个面对古怪症状束手无策的老阆中,他无从下手地想了一会,解释道:“修仙者吸收灵气,用于开发人体周身,你的身体就像是泱泱大湖,有这个成果,实属不易,但是跌境以后,就好似湖水蒸发,身体再度贫瘠枯燥,相对而言,恢复起来要比原先容易,因为有切身体会的前车之鉴,在修行路上能够少走歪路,再就是你的境界一跌到底,但体内的灵力仍是很不稳定,发展下去无非是两个样子,要么境界继续下滑,要么以更为迅猛的速度恢复境界。说白了,跌境就是一种病,拔高修为,就是为了治愈病症,你这种情况,说明还有得治,这是件好事。” 楚铭点了点头,吃一堑长一智,其实除了心痛无奈之外,还有一些庆幸,以雷修这种旁门左道筑基,毋庸置疑是一个并不明智的选择,如此说来跌境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赵淳安抚须道:“此次跌境,你失去十之八九的修为,之所以如此严重,与你刻意保持吊住那摇摇欲坠的境界,有息息相关的联系,奇了怪,明知跌境无法避免,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强撑下去?” 楚铭露出一个苦笑,他本来早该跌境,在龙王之身剥夺出体后,短时间内试图突破境界既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就连身体都是虚弱如大病初愈,借助雷属之力的纯粹力量刺激松动修为,看似是不破不立,实际上后患无穷。 修行一途,先是要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境界才能逐渐水涨船高,楚铭算是天赋异禀,哪怕在贫瘠荒凉的边境,年幼之时就敏锐察觉到灵气的存在,但是无法将其纳入体内,所以境界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 后来珊瑚海一行,且不提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仅是一颗飞禽之王的内丹就让他脱胎换骨,再加上鬼魅的帮助,使得境界一日千里,短短两年时间内便跃至锻气圆满境界,底子更是扎实无比,哪怕是深海之王这等绝世强者见了,也会赞赏有加,认为此子前途可期,只要不走歪路,甚至有朝一日能够到达飞升境。 但是楚铭以雷修的方法筑基,可谓是一招臭棋,雷属之力乃是世间最极端的力量,霸道且狂躁,雷修为何不能施展搜魂之法?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雷修的力量太过猛烈,而施展搜魂之术的过程中必须小心翼翼,一旦力道失衡,所搜之魂多半要灰飞烟灭,还搜个屁的魂? 楚铭既然选择了雷修这条路线,自然继承了这个缺点,体内原本雄厚绵长的灵力,浑然一变变得霸道强横,与之前截然不同,所以破境不仅不是好事,反而还将鬼魅煞费苦心栽培的修炼资质付诸东流。 楚铭只觉得福祸相依,失去这份境界未必就是坏事,他并不适合这条道路,及时回头是岸再好不过。 “去灵枫谷还要几天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炼制一枚丹药解乏。”赵淳安一心二用,不仅驾驭小舟破空而行,而且分心炼制丹药,他把数十种药材丢入丹炉,炉壁火焰骤然喷涌而起,熊熊燃烧不绝,而且升起肉眼可见的磅礴热浪。 这座丹炉的左右两侧雕有双龙戏珠的画面,赵淳安曾在灵枫谷的藏书阁中自学了记载降妖伏魔威能的天神名讳秘文,一一铭记于心,甚至能够倒背如流,将其写下更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以研磨成粉的灵物洋洋洒洒书写在了丹炉上,共写下了六百六十六道名讳秘文,之后更是浇染了圣僧鲜血,已经不是普通的炼药丹炉了,以至于升起的火焰金光灿灿,煌煌耀眼,就像是铺天盖地的萤火虫群徘徊飞掠。 赵淳安看了一眼楚铭,“你既然硬要拖着这个虚弱身体去参加灵枫谷测试,老夫总不能见死不救,趁着闲暇时间为你炼制一颗安魂丹,此丹虽然不能帮你恢复境界,可是帮你摆脱病恹恹的状态应该不难。” 楚铭身无财物,只能用夜明珠表示感激,赵淳安笑着接过,掂量了一下,漫不经心问道:“珠子质地不错,哪来的?” 楚铭老老实实回答道:“紫荒边境上捡的。” 赵淳安揉了揉下巴,自言自语道:“紫荒一向是战乱时人族的避难所,这些人中可是不乏一些王侯将相,身上最是不缺乏宝物,其中大多数都会永久留在紫荒,所以边境那边盛传,什么传国玉玺免死铁券都能挖出,看似荒诞,可是依老夫看,这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只是时至今日,这些宝贝数量已经很少罢了,这珠子大概就是其中之一,老夫对这类宝物很有兴趣,要是研究出了什么道道,还可以与你一同分享。” 赵淳安拿出一只盒子,双手扣在盒面上,开始比比划划起来,楚铭一头雾水,身旁的少女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墨家打造的千里传音盒,哪怕相隔天涯海角,也能通过这个盒子传讯,这也是墨家的独门手艺,至今没有人能够做出替代品,这也就导致墨家独占市场,朝廷曾有过打压,据说是怀疑墨家在千里传音盒上动了什么手脚,可能窃取国家机密,所以千里传音盒很难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市面上,只能背地里偷偷交易,屡禁不绝。” 楚铭双眼放光,“墨家是什么?” 少女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因为墨家神秘得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组织,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找到墨家的成员。” 楚铭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挠了挠头,“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宗门弟子不得外出,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很枯燥?” 少女笑道:“偶尔也能接接宗门任务,比如帮助军方抓捕通缉榜上的家伙,甚至可以跨国追人,这就是天子第一大宗给的底气,也只有天下第一大宗才能给这个底气,哪怕是郑国公的边境驻军,也不难随随便便闯入其他国家。” 楚铭惊讶道:“看来天下第一大宗的身份很吃香。” 楚铭收起思绪,感受小舟的飞行速度,仅仅只是几个时辰,已是远遁了数百里之远,楚铭大感惊讶,这还只是在缓速的飞行状态下。 小舟在云海之中飞快穿梭,直直前进,就如一条小船从河面渡口滑至另一岸,空中一阵阵浑厚的大风肆虐而过,但是丹炉内的火焰却始终没有熄灭,炉内的丹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型,浓郁药香也随之飘散而出,沁人心脾。 楚铭目光挪移,无意中注意到了赵淳安腰间佩戴的紫金鱼符,格外显眼。 事实上,他对于鱼符并不陌生,与边境驻军关系亲密无间的商人,四处行商走动的时候,可以凭借鱼符不受检查,直接进入城池之中,所以鱼符更是江湖武人的梦寐以求之物。 要知道持鱼符者,除了各别军事重镇外,国内大多数城池都可以毫无障碍地出入,东阳国鼎盛之时,周围俯首称臣的小国也会看碟下菜,主动开放自家的城池,使得持鱼符者出入他国不受限制,这可比灵枫谷弟子跨国追人威风多了。江湖人士行走四方,若有鱼符,将会更加方便许多,甚至能够入住馆驿,蹭吃蹭喝。 楚铭看了一眼赵淳安身上的鱼符,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异样神色,鱼符的授予要求虽然极其严苛,但这位前辈可是从前的灵枫谷长老,试想一下,朝廷为了留住灵枫谷弟子不惜砸下位高权重的官职,故而授予鱼符拉拢长老反而显得不足为奇。 赵淳安一条手臂强行探入丹炉之内,汹涌火焰顿时迸射而出,赵淳安小心翼翼伸手一抓,将已经成形的丹药一捞而出,炉内火焰霎时间荡然无存,可是新鲜出炉的丹药却在转瞬过后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路上还有时间,再来炼制丹药。”赵淳安抹去额头的汗水。 —— (今天差不多有万字了,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139章 千年古刹善化寺(一) 费时费力炼制的丹药灰飞烟灭,赵淳安面色一沉,继而闭上双眼休息,满脸都写着云淡风轻。但楚铭看得提心吊胆,要是赵淳安驾驭的小舟偏航甚至坠毁,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一行人都会摔在地上变成肉泥。楚铭好心提醒道:“再往前有一处湖泊,要不老前辈去那边休息一会?” 赵淳安不予理会,他自有分寸,绝不可能让小舟坠毁,更不担心会迷路,因为他这一生之中往返灵枫谷已有数千次之多,故而对于路线早已烂熟于心,哪怕一心二用炼制丹药,大体上也仍是没有偏移行进路线。 赵淳安如此驾轻就熟,给了楚铭莫大的安全感,望向脚下的城池,东阳国的繁华气象扑面而来,百姓们安居乐业,佛门高僧传道讲学,街坊邻居谈论着最近发生的大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关于即将结束的珊瑚海兽潮,郑国公宣布这一场兽潮已经大势已去,无法再对边境驻军构成威胁,故而南方边境很安全,欢迎南人回南。 再就是郑国公挟兽王尸体游街,一日之内处死百余名战争罪犯的消息,仅是目击者就超过数十万!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如风暴般席卷全国。最后是郑国公的认罪书,洋洋洒洒两千字,承认对边境驻军的指挥不力与互市屠杀,这两件事都是大错,足以让人掉脑袋的!但是最后的处罚,不过是让国公大人的认罪书传阅全国而已,从此以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边境驻军曾屠杀过难民,这对郑国公而言是致命的打击,他要是起兵造反,有几个人愿意加入他的军队,加入屠杀难民的军队? 老百姓心里门清儿,知道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队是何等残暴,所过之处必然尸横遍野! 不过难民的死与他们没关系,死了就死了,不妨碍他们感恩郑国公,只是以后遇见郑国公的军队一定会绕着走。 所以才说老百姓心里门清。 楚铭心中愤愤不平,郑国公仅仅只写了一封认罪书就全身而退了?依然是帝国南方的封疆大吏,依然是节制十余万兵马的救世主,这个惩罚不痛不痒,互市上惨死的万数难民恐怕会死不瞑目,楚铭纵然不服,却也无能为力让郑国公付出更多的代价。楚铭想到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是啊,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难民,何德何能让郑国公付出代价? 赵淳安驱使小舟缓缓落下,悄悄地落在一处暗巷,双腿发麻的楚铭与少年起身离开小舟,赵淳安平静道:“老夫要去买点东西,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随便逛逛,但是不要走得太远,不然老夫未必愿意再去找你们。” 楚铭闲着也是闲着,蹑手蹑脚走上大街,他虽然进入东阳国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但是还未见过人山人海的闹市,因为兽潮的原因,街道上往往空空荡荡,更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而如今已经来到东阳国最繁华的地带,楚铭兴致高昂,却也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有些害怕,偷偷观察东阳国的人生百态,不多久得出一个结论,在东阳国最畅销的是报纸,尤其是这几年来看报之风盛行,无论是首都还是穷乡僻壤,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对报纸情有独钟。 在清晨的街头巷尾,人们纷纷簇拥在报摊前,争相购买当天的报纸。更有甚者提前排队,只为紧跟时事,拿到最新的消息。而在各大茶馆、酒楼等公共场所,也常常可以看到人们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报纸上的新闻和故事。 只不过报纸的质量参差不齐,除了官府创刊外,民间也将此视作发财致富之路,但是难度巨大,倒不是因为造纸困难,而是搜集消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可报纸往往要一日一更,不然迟早要被市场淘汰。个别法外狂徒更是噱头营销,散发虚假消息,例如郑国公晚节不保,与百岁尼姑私通,甚至连皇帝的玩笑都敢开,各种各样的宫廷秘史应有尽有,只要几两铜钱就能大饱眼福,看得捧腹大笑。 这类报纸一经发现立刻销毁,而且看报的卖报的都会被追究责任,最后这类报纸自绝于市场。 事实上报纸的价钱不低,全年订购的报纸,差不多是一户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生活费,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购买二手报纸,关键是二手还能继续转售,算下来等于不要钱,毕竟报纸有一定的收藏价值,见证了时代的变迁,承载着一段段珍贵的记忆,过时的报纸反而更有价值。楚铭扯了扯少女的衣角,“你说买一份报纸还是买两份报纸好?” 少女惊讶道:“你竟然也会看报,这不是中年男人情有独钟的玩意儿吗?” 楚铭点头道:“兽潮爆发前,不知有多少夫子以开化之名奔赴边境,招收学徒,我也拜了一个老师,老师藏书过百,零零散散积攒的报纸更是不计其数,曾发给我们看过。反正这对我而言是惊为天人的,一张报纸寥寥几百上千字,就可以了解到一个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动态,知晓社会上发生的各种事件。” 少女大感兴趣,双眼放光,楚铭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商人出行偶尔也会带报,只不过销量不佳,甚至送人都不要,报纸显然不是我们那边娱乐消遣的好方式。只不过报上刊登的小说、笑话、漫画等内容,倒是雅俗共赏,人人喜欢。” “我去买报,你在这等着。”少女跑去与人打听哪里有老旧报纸兜售,楚铭坐在台阶上休息,注意到大量行人背着行囊南下。兽潮之后,百废俱兴。帝国以南遭到兽王的轰炸,满目疮痍的南方家园需要重建,所以最近有一个“南人回南”的口号。 既是为了解决劳动力过剩,也是为了保证南方人口充足。 此时在郑国公的管辖境内,优先考虑的是重修学堂,以保证新一代不是文盲,甚至强迫十二岁以下的男子立刻返学。有一座学堂曾被兽王轰炸,烈火燃烧三天三夜方才熄灭,整个学堂都成了一个废墟,但是勉强能住,谁让东阳国的学子吃苦耐劳呢?只不过学生们都有心理阴影,这处学堂被轰炸时曾有百余名学童正在上课,结果无人幸存,学童们在一夜之间死亡殆尽,尸骨至今无人收殓,因为家长们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只能抓起一杯土带回去安葬。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老学长的味道。”学堂中,不知是哪个熊孩子叹息了一声。 “胡说!这明明就是知识的味道!”夫子怒而拍桌。 —— 少女买了报纸,与楚铭一同返回小舟,赵淳安不愿浪费太多时间,火急火燎地动身出发,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楚铭都是在小舟上度过,虽然赵淳安每天都要下地休息两三个时辰时间,但他选的降落地点都是荒郊野岭,阴气森森的,楚铭可不敢随便乱跑。 这一天,赵淳安屏息凝神,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提醒道:“清晨风大,老夫要让小舟降落,所以你们要坐稳了,否则一不小心掉出小舟,老夫未必来得及救你们。” 少女狐疑道:“这还没有到目的地,怎就么提前停下了?” 赵淳安解释道:“此地有一座千年古刹,香火极盛,正好带你们去看看。” 少女好奇问道:“前辈何时信佛了?” 赵淳安哈哈笑道:“国内佛教信徒的数量,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少女一脸乐呵道:“前辈是来找人?” 小舟轻飘飘降落,最后落在山脚下,赵淳安挺起身躯,腰部以上的位置如水漫金山高过小舟,他抖了抖袖袍,然后一脚跨出小舟,坦然道:“猜得不错,老夫的朋友正好在这处寺庙,老夫与他打个招呼,顺便叙叙旧,说不定之后会与他结伴而行,这就更好了,老夫与你们这两个孩子没有共同话题,与朋友能聊的东西就多了。” “朋友?”少女眯起眼睛,心中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除去灵枫谷的诸位长老外,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赵淳安身边还有其它朋友,如此说来,山顶那座寺庙藏龙卧虎,竟然隐藏着一位灵枫谷长老,但少女忍不住担忧起来,佛教当真这般昌盛? 按理来说,修道之人与天斗与地争,很难被世俗宗教的规矩潜移默化,那么堂堂灵枫谷长老,为何会“自甘堕落”驻足在香火之中? 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神色,赵淳安笑道:“灵枫谷严禁弟子信佛,那佛门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在宗门内绝不能说,更不能堂而皇之的吃斋礼佛,一经发现从重处罚,多半会丢入军营之中,充当炮灰。” 少女惊讶道:“这么严重?” 赵淳安点了点头。 少女尴尬道:“那......” 赵淳安笑道:“长老终究是与弟子不同的,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懂吧?” 少女不再前进,赵淳安平淡道:“也好。你们两人就在这寺庙附近随便逛逛,不用刻意躲着老夫,更不要走远,不然找不到你们可就糟了。” 少女点头道:“知道了。” 等到这位前辈走远之后,楚铭与赖姓少女才慢慢拾阶登山,只是抬头望去,就知道身处于一座巍峨高山之中,人潮汹涌,车水马龙,更有无数游人将铜钱投入浅浅池塘许愿,铜水相击声响个没停,不愧是佛门圣地,与冷冷清清的山寺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行走至半山腰的时候,顺着绝大多数的游人视线一齐扭头望去,只见一面巨大的绝顶山壁上摩崖石刻了二十八座栩栩如生的佛像,高如泰山,姿态各异,或低头诵经度众生,或雷霆嗔怒灭邪魔,惧是宝相庄严,仿佛能够震慑鬼神,尤其是佛面上的神态清晰可见,巧夺天工的同时,显然没有遭受岁月的侵蚀与腐化。 但是楚铭非但没有感受到佛光普照,反而不由得头皮发麻,佛教的发展明明是近几年才开始蒸蒸日上,眼前所见的这个建筑是何等惊世骇俗?偏偏还如此崭新,故而八九不离十正是这段时间的成果。可是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程,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果不其然,一位游人震惊道:“你我两年半前结伴而行来此寺的时候,这面佛壁才刚刚施工,这才多久过去了,竟然已经大功告成了,这速度,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算是修建帝陵,也......” 少女也跟着感叹道:“可怕可怕。” “佛门重地不可狂言!” 一位下山的年轻僧人出声斥责,声如雷霆,于是这一句警告无形中让气氛变得紧张了许多,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周围的所有和尚,都不约而同停下身形,脸上没有出家人的和蔼可亲,反而气势汹汹。 那位游人脸色阴晴不定,紧紧抿起嘴唇,一言不发,最后咬牙之下向上跋涉而去,停下脚步的僧人默默注视着这位落荒而逃的游人。 楚铭心中腹诽不已,难怪宣无常当时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佛门坏话,原来是害怕被群起而攻之。 佛门弟子异常团结啊。 少女头也不抬,低声道:“快点走。” 楚铭眺望山巅,喃喃道:“不愧是千年古寺,香火竟然这般鼎盛,就连一向无欲无求的苦行僧都屡见不鲜,以及不绝于耳的诵经声,你说这是不是佛门圣地?” 少女点头微笑道:“千年古刹,善化寺。” —— (只有十多个在读人数,没啥动力,等到七月再想办法宣传,那个时候差不多也能恢复三更) 第140章 千年古刹善化寺(二) 这座山寺名为善化,意在教化人向善,更是旨在世间愿再无斗争,人人如佛。 这座山寺仅论存在时间,不仅力压灵枫谷一头,甚至超过东阳国的五百年国祚,所以源远流长极负盛名,从古至今都不缺供奉,千年以来更是出了无数位名列青史的高僧,全部列入供奉范围内,足足有四百位之多,其中不乏帝师宰相,为江山一统做出了不可忽略的贡献,故而在供奉位置中名列前茅,而占得首位的只能是新朝的开国皇帝,位在万佛之上,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历代皇帝择选人才都会优先选于寺中,以便战争来临时征集僧兵,由此可见,供奉佛道,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增加兵源,要知道皇帝老师向来都是灵枫谷的长老或优秀弟子,即便有高僧指教,也无非是传授货真价实的佛门神通,至于那条条框框的五戒十善,遵守个屁。 楚铭好奇问道:“佛门清苦,为何还有那么多弟子信徒?” 少女敷衍道:“灵枫谷也很清苦,而且还会死人,但生源还不是绵绵不绝吗?” 楚铭眯起眼问道:“真的?” 少女笑道:“实不相瞒,成为佛门弟子好处多多,不仅不用徭役,还能白白得到香火钱,最重要的是地位尊崇,因为哪怕高贵如县令,对佛门弟子都是礼遇有加,平民百姓更不敢小觑,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跑去当和尚。” 楚铭一本正经问道:“当和尚有啥要求?” 少女想了想,道:“出家有一个仪式,叫做‘设坛度僧尼’,只有经过了这个仪式,才能成为官方记录在案的和尚尼姑,但这是要钱的,好像还不少,足以让一个老百姓倾家荡产的。如果跳过这个仪式就去当和尚,就很难被寺庙接纳,甚至可能面临罚款。” 楚铭打趣道:“可我看这些僧人好像都富得流油。” 少女笑道:“这世上谁会做亏本买卖?要是当和尚天天挨饿,谁还会参加设坛度僧尼?只不过如今的佛门弟子数量太多,设坛度僧尼这个仪式即将就要取消,你要不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费用我出,你给我一颗夜明珠就行。” 楚铭嗤之以鼻道:“我可不想当个光头。” 少女淡淡道:“其实是可以带发修行的,不过这是女子的专利,男僧人留头发连饭都讨不到。” 楚铭随口问道:“能不能男扮女装?” 少女笑道:“不必如此麻烦,当个苦行僧就行,苦行僧是可以留头发的,因为他们从不洗头更不会剃头,但按照世俗规定,苦行僧是不能拿别人财物的。” 楚铭感慨道:“原来世上真的有人脱离了低级趣味。” 少女点头道:“我也觉得苦行僧的思想境界很高,反正我们这些人理解不了,只管敬佩就是了。但是其他僧人甚至会勾结地主豪绅,一起欺负当地百姓。” 楚铭若有所思,他知道佛门弟子敛财机会很多,而且还拥有一定权力,甚至可以得到朝廷命官的尊重,难怪那么多人倾家荡产也要当和尚,但这是谁的意思?佛门兴起,皇帝功不可没,甚至有民间传闻,朝廷将立佛教为国教。 无论是东阳国内,还是帝国以北的那些草原部落,甚至是遍地难民的紫荒外围,都多多少少有崇尚佛道的风气,每逢礼佛日,诵经之声便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响彻全国各个角落,神圣至极。 灵枫谷算是最后一个净土,虽然宗门建有寺庙,却一度禁止门内弟子弟子信佛诵经,只需上香即可,但是东阳国在这等大势下,却对此置若罔闻,不加理睬,可见宠溺到了何等地步。 其实将时间推移到兽潮爆发前,佛门虽然世人皆知,但远远没有如今这般鼎盛,除去灵枫谷一如既往地如日中天外,其余宗门一样姹紫嫣红,尤其是以双修共长生闻名于世的合欢宗,几乎有直追佛门的底蕴,算是东阳国最为强大的宗门之一,但是好景不长,谁也没有想到佛门会发展得如此迅猛,信徒短短几年飙升百万,合欢宗顿时显得不值一提。 不仅如此,要是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恐怕迟早有一天要将一家独大的灵枫谷踩在脚下!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场兽潮,成千上万的兽王囤聚在边境外,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危险的来临,年号改为‘光耀’的新皇更是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仅是一个例子就可以看出这位新皇对佛门的喜爱程度:三年以来,别说穷兵黩武大兴土木,新皇坚持以身作则,日日吃斋,月月礼佛,好不容易才省下一些银子,除去维持财政运转外,几乎全部用来兴建寺庙了,对僧人的待遇更是不薄,还有各种各样的福利举措,哪怕是灵枫谷弟子见了都要垂涎三尺,由此可见推动佛门冲向鼎盛的幕后黑手,正是这位奉命于危难之间的天子。 如今大半个东阳国都笼罩在佛光普照的氛围之中,早就忽视了边境的兽潮,那一个个苦行僧更是让人热泪盈眶,每天忍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仅仅只是为了替素不相识之人求福消灾,东阳国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何能不感动? 所以佛门一日千里的发展,最不显眼的苦行僧功不可没。 因为世界末日来临,只有苦行僧保持着往日的镇定,用自己的精神感化其他人。 若是要论功行赏,功劳最大的就是苦行僧,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堪堪安抚住了国内尚不稳定的民心。 随着边境兽潮的平静,东阳国不仅没有覆灭,反而依旧有数十万的精兵,国内更是人人向善,这个结局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那位光耀天子极有可能成为后世推崇的守成之君,丰功伟绩在历史长河之中熠熠生辉! 但是不难看出这位天子毫无雄才大略,为了安抚人心消耗了多少国力?东阳国看似太平,损失微不足道,可其实已经埋下了不计其数的后患,财政连年亏负,已是入不敷出,恐怕佛门还未复兴鼎盛,东阳国就可能连一场仗都打不起了。 好在这位天子幡然醒悟,终于开始遏制佛门的香火,逐渐在各地严禁僧人传道,但是对于佛门来说不痛不痒,毕竟有百万信徒,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事实上,东阳国皇帝确实没有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是借助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个道理。 不久前,这座千年古寺发生了一场激烈战斗。 自古以来佛道相争得水火不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佛门一时风光无两,强盛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反观道门却是每况愈下,连与佛门坐而论道的资格都已失去。 于是皇帝另选一宗扶持,此宗名为合欢宗,可在佛门面前渺小如尘埃,毕竟合欢宗寥寥几千人,如何对付信徒百万的佛门? 但是前几日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蹬鼻子上脸,数百个合欢宗弟子登上善化寺大放厥词,更是试图强行闯入佛门禁地,善化寺这才不得不派人阻止,先是口舌之战的争辩论道,之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佛寺都险些被毁,青石地砖铺就的地面被砸了个稀烂,作为佛门圣物的五树六花更是被连根拔起。 这一战的动静着实不小,善化寺上下勃然大怒,那合欢宗嚣张到毁坏佛门圣物,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切磋可以解释,以佛门的数百万信徒数量,暴怒之下,合欢宗将会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但是各地官员一反常态,没有帮助佛门缉拿合欢宗弟子,从始至终冷眼旁观,而且就连上山慰问都没有! 要知道正是这些官员的大力支持,才有如此盛况,不然别说光复佛门,那半山腰的二十八尊佛像都无法摹刻! 善化寺的住持心知肚明,合欢宗弟子如此狂妄,而且还能全身而退,必定是一场早有准备的预谋,多半是那位皇帝的意思,意在削弱打击佛门。 那么灭佛还会远吗? 佛门圣地的住持心如死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下去,反而还要反抗到底。这一怒之下,竟然号召全国僧人一起去捉拿合欢宗弟子,这一则消息的传播扩散速度之快,仅次于边境上的兽潮,短短几天就传遍全国各大角落,数十万僧人“揭竿而起”,纷纷对这不知死活的合欢宗发难,一时间全国僧人都在云集响动,口口相传那合欢宗的恶行,甚至自发上街搜寻合欢宗弟子的下落。 除去佛门弟子团结外,主要还是合欢宗太过过分,一上来便将号称双修后也六根清净的‘欢喜禅’批得一无是处,大放厥词说这是世间最难双修证道的双修法,愿意两宗交流,用合欢宗秘法换取完整无缺的《无量寿经》。还侃侃而谈而谈秘法具备极乐登天的效果,让这些僧人不要再皱巴巴念经了,想要极乐,洗净身体来我们合欢宗便是,反正你们六根清净,揩油两下顺便还能净化我们的心灵呢,一起极乐怕是要原地虹化啊。 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所以有千千万万的佛教信徒控诉施压,不曾想皇帝对此事不理不睬,这种态度令人大跌眼镜。合欢宗虽然注定要受到佛门的报复打击,但并非没有收获,经此一战,合欢宗声名大涨,吸引无数目光,更为难得的是皇帝私下承诺将会扶持合欢宗取代佛门,就算不能取而代之,再不济也能去除佛门一枝独秀的鼎盛气象,使之变得百花齐放。 —— 楚铭与少女爬上山巅,眼神不约而同变得疑惑起来,只见地面坍塌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还有零零散散的碎石分布四周,雄伟至极的善化寺看似无恙,但寺顶位置出现一个不易察觉的缺口,隐隐约约还有血迹。 楚铭皱了皱眉头,望向前方,正有数十位身披浅红袈裟的僧人围在大坑附近,默默诵经,气氛凝重。楚铭狐疑道:“难道他们这是在超度亡魂?” 赖语均面不改色摇头道:“胡说,这可是东阳国第一寺,怎么可能死人?就算死人,死的也是功德圆满的肉身佛,供奉起来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去超度?” 但是刹那之间,少女信誓旦旦的脸色变得难看僵硬起来,她对于佛门无甚了解,但也听得出超度经文,她竖起耳朵,一再确认,说巧不巧还真是超度经文,她感到不可思议,难不成善化寺不久前爆发一场大战,而且死了人? 少女眼角余光之中,走来一位魁梧僧人,面色慈悲,双耳下垂,他手腕上吊着数十串佛珠,手中小心翼翼捧着巴掌大佛像,仔细打量了一遍两人,沉声道:“两位施主初来善化寺,便遇见了贫僧,是谓缘分,贫僧手中的佛珠可都是开光之物,佩戴在手中,具备辟邪之效......” 少女像是习以为常,直截了当问道:“这串佛珠最少得要十两银子吧,你这佛珠也不像是金子做的,一两银子出不出?” 僧人哈哈一笑,手臂向前划出一个惊人轨迹,手腕上的佛珠随之滑入袈裟深处,艰难捧着的佛像则是稍稍举高,笑道:“无妨,施主还可以看看这两块佛像,虽然由泥土塑成,但却是善化寺之土,日日夜夜浸染佛道真经,已然有了几分佛性,施主只需将它放在家中风水好的地方,每月记得上香,每一次都能祛除罪孽。肉身轮回之后,此佛像还可以指引你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不等高举佛像的僧人说完,少女就走了,楚铭轻笑一声,这座山清水秀的善化寺,还真不乏兜售“佛门圣物”的僧人和尚,虽然游人大多对此无动于衷,鲜有人掏钱购买,可僧人们一天下来仍是能够卖出不少银子,养家糊口是肯定足够了,而且比做牛做马轻松多了,何乐而不为? 胆子大脸皮厚的僧人的收益更为不浅,冒着被活生生打死的风险,毛遂自荐可以帮人超度,只需些许碎银作为报酬即可,那游人不知造了什么孽,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臭和尚,简直要比招摇撞骗之人更加让人讨厌。 甚至还有更胆大包天者,从袖中神秘兮兮掏出一块绚烂晶石,与游人作势交头接耳,然后语出惊人,说这晶石乃是某位高僧死后烧出的舍利,直接一口价...... 要知道舍利可是佛陀肉身涅盘而出的精华,是一生修行结下的善果,举世罕见,善化寺倒是珍藏了不少佛骨舍利,但是绝不会对外展出,故而在百姓眼中极其神秘,没想到有人竟然明码标价,虽然心中多半不信,可说不定就带着猎奇心理买下了。 楚铭眼下遇到的僧人显然没有这般胆大包天,一咬牙,只是取出佛门圣物五树六花,既菩提、高榕、贝叶棕、槟榔和糖棕,都不算名贵绿植,可是想要栽培成活却不容易,六花则是莲花、文殊兰、黄姜花、鸡蛋花、缅桂花和地涌金莲,前五花还好说,唯独地涌金莲格外珍贵,据说是高僧舍利所化,花开时五彩耀目,便代表这位高僧功德圆满,升入极乐世界了。 楚铭一本正经道:“我拿报纸跟你换行不行?” “什么报纸?”僧人皱起了眉头:“你当贫僧好欺负是不是?!” 僧人叹息一声,为了挣得几两碎银,他真的累了,就差舍利子没有取出,不由得感叹一句这世道挣钱真难。 楚铭话锋一转问道:“你会不会巫蛊之术?” 僧人瞪眼道:“我乃佛门圣僧,怎么可能修炼邪术?” 楚铭笑道:“黑白无常就会啊,他们还是地府神只呢。” 僧人不愿理会这个疯子,揣着五树六花走下山去,没想到身体不争气,双腿一软就盘膝而坐在了冰冷台阶上,喘息如牛。沙哑嗓子在喝了一口水囊后,才略有缓解,少女见他如此可怜,于是买下一串佛珠,僧人瞬间喜笑颜开,缓缓站起身来,打算用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去潇洒挥霍,但楚铭摁住他的肩膀,僧人颤抖着坐下,笑道:“怎么了?” 楚铭试探性:“善化寺这几日可有高僧圆寂?” 僧人想了想,然后指了指远处的大坑,压低嗓音说道:“你是说那个地方?” “有人死了,不然为什么要念诵超度经文?” “是死了人,那人身体被一分为二,鲜血洒得满地都是,贫僧没有亲眼目睹,这都是朋友说的,贫僧保证,这朋友说的句句属实,他亲眼目睹有人被杀,恶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僧人侃侃而谈,“就在两日前有人上门来砸场子,好像是叫做合欢宗,据时候统计,这合欢宗带了五六百人上山大闹一场,与善化寺起了冲突,最后死了几十个人,都是被活生生打死的,施主要是觉得可怜,贫僧可以帮你去超度他们,就当是积德了......” 少女知道僧人接下来要报价格,所以不让他再说下去,打断道:“这合欢宗也就是一个小宗门,活腻了不成,竟然敢挑衅佛门?” 僧人愤愤不平道:“可不是!现在全国的佛门弟子都在自发响应,追杀合欢宗,贫僧亦是跃跃欲试,可惜囊中羞涩,亏得是施主乐善好施,让贫僧有了盘缠能够赶路,此恩此生不会忘,今后贫僧定会日日夜夜为姑娘祈福消灾!” 僧人走下山去,但是脚步骤然一缓,原来是有一位苦行僧正在拾阶而上,速度奇慢。 楚铭回首望去,视野之中,一步一叩首的苦行僧格外显眼,一位正在替人解签的老僧蔼然瞪大眼睛,不慎失手丢掉了签筒,这一刹那仿佛时间停滞,只有整只签筒跌落在冰冷地面上的清脆响声传入老僧大至垂肩的耳朵里。 显而易见,这位苦行僧的身份大有来头! 第141章 千年古刹善化寺(三) 善化寺位于东阳道上,这可是以国为名的驿道,是东阳国内最为繁华的地带,但凡是东阳国子民,都想来到东阳国道上定居,再加上紫荒那一场兽潮,让边境居民十室九空,大量百姓蜂拥而入东阳国的腹地区域,使得人口密度密集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所以善化寺作为远近闻名的佛门圣地,一时间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但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苦行僧,因为山脚距离山巅有一千二百米的海拔,可这段路程,苦行僧足足走了三天两夜,之所以这般缓慢,倒不是苦行僧有拖延症,而是他一步一叩首,仿佛前往圣地朝拜,虔诚得令人发指。 他终于爬上山顶! 人群爆发出绵绵不绝的掌声,鼓舞苦行僧的坚持不懈,但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种举动毫无意义,苦行僧没苦硬吃,简直是蠢到家了,可置身于佛门圣地,倒也不敢斥责佛门僧人。而香客感动得热泪盈眶,对苦行僧投去敬佩的目光。 山路上碎石无数,僧人跪行千里,整个膝盖都被磨烂,化脓的伤口甚至生出蛆虫,但苦行僧面无表情,世间所有的痛苦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他是那么的坚韧不拔,那么的矢志不渝,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过如此。 苦行僧的毅力有口皆碑,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直到此时亲眼见到才有一个确切的了解。这位苦行僧已经突破生理极限,他从北往南而来,一步一叩首,没有人知道他在祈愿什么,反正佛祖肯定没有保佑他,每天都被车祸,作为伤者的他反而是被埋怨,肇事者抱怨说大僧人你想苦行就苦行,但千万不要在街道转角处磕头啊,你这突然停步,转向的马车哪里刹得住啊?! 值得庆幸的高僧不曾讹人,被撞了也是一笑了之,甚至连医药费都不要,就继续自己的苦行之路,然后轮到交通部长愁眉苦脸了,高僧所在的城市每天都要爆发百起交通事故,交通部长哭着阻拦,再这样下去车行就不敢开张了,但是没有半点效果,也想过把他关进牢狱,可这位苦行僧是佛门圣僧,苦行部四大班首之一的千山僧人,谁敢动他? 千山僧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早已被折磨得不人不鬼,面容憔悴,头发散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脑袋上更是顶着成千上万的苍蝇,他的皮肤粗糙而黝黑,与饱经风霜的老树皮一般无二。 他就算再乐观,也无法掩饰眼神中透露出的疲惫和绝望,但他始终不曾停下脚步,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从来没有理会过世人的目光。他瘫倒在地,犹如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他终于是坚持不住,不得不暂作休息,他的身体并未舒展开来,而是以一个蜷缩的姿态闭目养神,这可能就是习惯成自然。 要他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苦行的精髓就在于受苦。 没一会,千山僧人就睡着了,善化寺的僧人为他清理伤口,清洗衣裳,更有富商把金银细软塞入苦行僧的行囊里。不知过了多久,千山僧人醒转过来,他神清气爽,脏兮兮的衣物被洗干净了,身上伤口也得到包扎,精气神前所未有的旺盛。 千山僧人继续苦行,绕着善化寺而行,香客们默契地退避三舍,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千山僧人得以畅通无阻,没有交通事故发生。 在东阳国,苦行僧要比寻常僧人更加受人尊敬,所以香客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还对其投去敬佩的目光。 千山僧人超然物外,口中的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不是佛门的六字真言,而是更为晦涩的咒语,佛教信徒认真倾听,发现千山僧人念诵的咒语绝不简单,这位苦行僧究竟是何方神圣? 佛门等级不算森严,可到底要论资排辈,得道高僧可佩菩提手串,袈裟更是象征着僧人的身份,不过苦行僧以承受苦难闻名于世,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与脏脏兮兮的身体才能彰显身份,所以要想判断这位苦行僧的来历,最好的办法还是是看其是否佩有手串。 但千山僧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饰品,但眼尖之人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是苦行部四大班首之一! 有资格佩戴金刚菩提的高僧! 要知道数全国百万僧人信徒,真正有资格佩戴金刚菩提的人寥寥无几,甚至不过百人,再不济也是一寺的执事或住持,以佛门如今的鼎盛力量,哪怕是寻常和尚都备受尊重,真是个班首级别的人物那还得了? 山巅上,楚铭身形略微停滞了一下,耳边听到一连串惊呼。 “这莫非就是千山高僧,苦行部的领袖之一!?” “苦行部是国内所有苦行僧的组织帮派,虽然仅有万人而已,但能成为班首的人物,无论如何都不容小觑,更何况佛门修行之中,以苦行僧的速度最快,积攒的功德最多。据说一位僧人至少需要修行八十年,死后才有可能烧出舍利。但是苦行僧只需五十年即可!” “功德越多,结出舍利的可能性就越大,苦行僧一生中甚至不曾参禅,因为全部时间都用于发愿,功德的积攒速度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定这位千山高僧的功德,已经能够化作舍利了!” “可是说来说去,这舍利到底有什么作用?难不成蕴含什么至高佛理,亦或是能够镇压邪祟?” “听说善化寺就珍藏了不少舍利,但是却被藏得死死的,别说供人参观,就连舍利的用处是什么都不曾给出一个具体解释,导致江湖上流传的说法千奇百怪,最让人信服的莫过于是得道高僧修行出的‘善果’,但也没个官方解释。不过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世上的名僧数不胜数,说不定他们都能够结出舍利,坏就坏在这里,要是舍利真的有巨大价值的话,你说会不会有疯子心动,继而为了获得舍利,不惜胡乱将僧人烧死一通?甚至连肉身佛都不放过?!要是这样的话,谁还敢积德行善?所以隐瞒舍利的用途,反而能够保护僧人不被迫害。” “只是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去想舍利的事情了。那千山高僧可是一个好斗之人,听说是用武力得到的班首位置,他每去一处地方,就要与当地门派切磋武力,这位千山高僧的足迹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战胜的强者不计其数,不知有多少扬名江湖的高手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战力强得可怕,可惜与他师出同门的无色僧人更胜一筹,被称为宗师强者,如今已经摆脱僧人身份,据说摇身一变成了禁军统领。” “真是缘分,竟然会在善化寺遇见苦行部班首,只是可惜高僧既不为人解签,也不兜售一些开光之物,不然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买!” —— 楚铭在烟熏火燎的山寺之中待了一整天,夜深人静时,香客搭建帐篷席地而睡,楚铭倒不担心饿着,善化寺提供斋饭,可惜不是水果与蔬菜混合而成的沙拉,而是一碗淡出个鸟的白粥,楚铭当难民时吃的差不多就是这种玩意,虽然吃不饱,但是起码不会饿死。 楚铭幽幽道:“佛门圣地熏死个人,什么时候能走?” 少女气定神闲道 :“千年古寺,不急着走。” 楚铭对佛教既无好感也无恶感,少女虽然并非佛教信徒,但是有意涉猎佛门经文,寺内许多僧人都在兜售佛门之物,她斥巨资购买十余卷佛经,可惜她根本看不懂,所以只有收藏价值。楚铭想起她曾讲过的故事,帝王为皇后修缮佛寺祈福,可最后还是没能挽回皇后的性命,所以楚铭从此不再信佛,她反倒有了兴趣。 楚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清晨鼓声响起,楚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僧人们行色匆匆,善化寺作为佛门圣地,培养的僧人当然不可能是混吃等死的,每天清晨都要起来练舞,香客不可打扰,甚至连说话都不行,所以善化寺再度归于安静。 楚铭睡眼惺忪,昏昏欲睡过去,再睡了一个时辰,睁眼时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因为周围都是人潮,正在驻足凝视着千山僧人。楚铭诧异了,一个苦行僧能有什么好看的,楚铭明白了,原来千山僧人一反常态,不再跪行,改为步行,这就意味着千山僧人要去找人打架! 楚铭揉了揉眼睛,一旁的少女哭丧着脸说道:“不知道老前辈跑去哪了,但应该不会把我们丢下不管,老前辈并非佛教信徒,来善化寺寻找朋友,可能要待上个两三天,我倒是想去找他,可善化寺上上下下几千人,找人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我们去山脚下等待老前辈?反正他迟早都要下山,待在山顶反而找不到他,毕竟熙熙囔囔这么多人。更别说坑蒙拐骗的僧人可不少,再待下去不知要浪费多少钱。” 楚铭与少女正要下山,但是不远处有人偷听,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与楚铭擦肩而过时,嗤之以鼻道:“你们两人也是蠢得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走,不知会错过多少精彩的事情。” 楚铭停下脚步,好奇问道:“难不成有什么好戏?” 男子一本正经说道:“待会苦行僧会与人大打出手,作势亡命之徒,你们信不信?” 少女摇头道:“不信。” 男子也不生气,笑道:“要不下个赌注,就赌这僧人是否会与人动手。我下五两银子,赌僧人不会出手。” 少女狐疑道:“你是不是说反了,哪有你这样赌的?” 男子二话不说掏出五两银子丢在地上,然后伸手催促。少女后知后觉道:“苦行僧有可能找人打架,但是最后风平浪静的可能性更大是不是?” 男子点头道:“我的这点小心思被你猜对了,但事实上你的赢面很大,那个苦行僧是苦行部的班首,好斗的很,他的名头十分响亮,因为他专门去找各种高手对决,而善化寺的香客中总有几个高手,说不定会与千山僧人一决高下。” 少女好奇问道:“善化寺高僧甚多,会不会与千山僧人打起来?” 男子有一种想敲少女脑袋的冲动,差点就没有忍住,没好气道:“他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佛门弟子,你是要叫他们自相残杀?其心可诛!” 少女转身离开,男子不死心跟了上去,厚着脸皮问道:“还赌不赌?” 少女冷哼道:“不是你说偌大一个善化寺,没人是千山高僧的对手吗?” 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否认这句话,所以才会偏向这个方向下注,但是看你们年纪小,就让让你们......” 说到这里,男子狠狠一咬牙:“小赌怡情,还是赌五两银子,不过我押的结果与刚才截然不同,我赌这位僧人最后能找到对手,并与其交战!” 见少女犹豫,男子捧腹大笑道:“你们两人加在一起,难道都凑不出五两银子?罢了罢了,谁让你们是小屁孩呢。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们用身上值钱的宝贝抵押,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把这个抵押的宝贝给赎回去,如何?” “佛门重地,你竟然胆敢将此当做赌场,其心可诛!”少女报以冷笑。 楚铭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少女险些上当受骗,这男子简直与他之前所见的狡诈商人如出一辙,明知对方很可能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还如此死皮赖脸地穷追不舍,不过是看对方软弱可欺罢了,横竖不吃亏,赌赢了就理所应当地要钱,赌输了就光明正大地赖账,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姑娘言重了,根本没有谁其心可诛。”男子窘迫至极,低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眼下讨论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大不了我回头多上两炷香,想来佛祖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的。” 少女点头道:“你不怕因果报应,正好我也不在意,可是我们偷偷摸摸的赌头,是不是显得太过做贼心虚了?要不叫来两个人证,以防有人赖账?” 男子恼羞成怒道:“你这丫头一点诚意都没有,简直是太过分了!” “难不成你是那种人?”楚铭戳了戳男子的后背。 男子的脸色已是差到极点,楚铭这句话更是雪上加霜,男子忍无可忍,瞬间有了终于有动手打人的欲望了,他娘的,老子管那千山僧人会不会跟人干架,无论如何都要先修理一顿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不然咽不下这口气!少女笑道:“晚辈哪里会没有诚意,不如这样,最后是否有拳拳到肉的好戏,由晚辈来押是,如此一来,前辈就更有可能稳操胜券,赢下赌注,这算是诚意吧?要不你我玩大点,直接下注五百两?” 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百两?要知道四五千两银子,就能在东阳国的偏僻山区买下一座上好府邸了!所以这姑娘失心疯了不成,出手如此阔绰?男子终究没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魄力,试探性问道:“都收了小赌怡情,最多就赌一百两,但前提是你拿得出来吗?” 本来男子心中琢磨了一下,笃定这两人身上最多只有十两银子,没想到出手竟然这般阔绰,虽然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可也晓得适可而止,才会故意压低赌注。少女果然掏出一堆白花花的银两,他咽了咽唾沫,算是明白这姑娘的诚意了,笑得双眼都睁不开,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心中的想法也是有所改变,如果最后输了,他不再打算一毛不拔,而是会老老实实的认赌服输,可是究竟愿意输多少,还得看他的心意,撑死输个五两银子也就够了,然后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个三天三夜,少女最后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男子生怕错过了这个发财机会,但她哪里有这么好骗,再三坚持要有人监督,不然一切免谈。 少女平静道:“附近这么多人,随便找几个汉子不就好了,要是谁敢赖账,汉子自然会收拾,除此之外,你要把押金拿上来。” 男子苦口婆心劝道:“佛门圣地,做这种事情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大肆宣扬?” “免谈!”少女斩钉截铁。 男子咬着嘴唇,加重嗓音:“好,随便你去找人监督这场赌局,但是必须公平公正!” 片刻之后,男子傻眼了。少女果然找来了三个血气方刚的九尺男儿来,因为她舍得花钱,只是请他们监督这场赌局,就花去三十两银子,平均在每人身上都砸了十两银子! 出手何等阔绰,要知道赌注才不过是百两银子,可她还未开赌就花去三十两,难道就不怕血本无归? 就连楚铭都忍不住心头一震,虽然三十两银子确实不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少女这一路上的省吃俭用,开销不大,楚铭嚷囔着要买点东阳国的特产,她还讨价还价,如今有了赌性,反倒是变得大手大脚。 男子没好气道:“你请人花的银子,我不承担。” 少女点点头,“好。” 少女放下沉甸甸的银子,直接下注一百两,要比男子更像是个挥金如土的赌徒。 男子脸色铁青,少女催促道:“还是嫌我没有诚意?那你下注九十两银子就好了,如果这都不愿意的话,我也没耐心等下去了。” 男子反问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那请人所花的钱财你不心疼?” 少女大大方方笑道:“就当钱袋漏风,掉了三十两银子。” 男子明白自己不能耍赖,心中赌意本来跌入谷底,可是权衡了一下,他最终能够胜出的可能性在一半以上,那么就能轻而易举赚来百两银子,输了,只等于赔了九十两,少女也就只赚了六十两而已。 “胜胜败败都是赌场常事,我占据如此大的优势,怎么可以轻易善罢甘休!”男子一咬牙,在扔下九十两银子之前,确认道:“我所押的结果,是千山僧人不会与人打起来。” 少女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下注之后,男子瘫倒在地,这是他生平最大的一个赌注,那九十两银子更是他的大半身家。 与此同时,千山僧人来到空旷的广场上,他全身上下的皮肤泛着暗金色的光泽,腿脚更是恢复灵活,以至于不再需要借助法杖撑地,走得飞快,同时他望向善化寺中心的高台,那本来是僧人清晨习武的地方,但是已经清场,整个广场上空空荡荡,不见一道人影。 却也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第142章 千年古刹善化寺(四) 见多识广的香客知道接下来有好戏看了,要知道千山僧人之所以能够成为苦行部的四大班首之一,是因为他接连击败许多宗师强者,所以才会被选为苦行部的领袖,东阳国十分之一的苦行僧都是他的徒弟,但拜师当然不是为了吃苦,而是希望学到真正的本领,事实上,千山僧人的战力胜过十之八九的修仙者,自然成了佛教信徒的崇拜对象,再加上进入苦行部并无门槛,说不定就头脑一热转为苦行僧,当上千山僧人的关门弟子。 千山僧人还要继续战斗下去,以此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进入苦行部。但善化寺是佛门圣地,千年古刹,岂能容忍千山僧人与人比武?但是根本没有人前来阻拦,甚至比武台周围都被清场,千山僧人与善化寺住持很有可能在私底下已经协商成功,可以在这个佛门圣地与人切磋搏斗,但究竟如何,还要看千山僧人接下来怎么做。 有心者早早就开始好奇千山僧人此次所挑选的对手,作为苦行部的四大班首之一,自然不会仗势欺人,纵观千山僧人近年来的交战对手,无一不是成名已久的高人,哪里有半个沽名钓誉之辈? 但将比试地点定在佛门圣地,也算是举世罕见,虽然会象征性影响佛门在世人眼中的印象,可此种情形确实最适合造势。 苦行僧在千年古刹与人一决生死?这件事传出去,不知会掀起何等惊人的轩然大波,这位苦行僧的野心昭然若揭,无非是趁着佛门这次千载难逢的兴起机遇,为苦行部宣传,若他有野心,就该做个立派称祖的当世佛陀。 他挑选的对手是李寸心,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千年古刹善化寺的香客。 两人素不相识,千山僧人甚至都不知道寺内的香客究竟有谁,还是善化寺的住持好心提醒,为千山僧人挑选了这个对手。李寸心既是灵枫谷长老,也是忠实的佛教信徒,自称已经看破红尘,好几次差点遁入空门,幸好是亲朋好友拦着他,不然他就要成为善化寺一名普普通通的僧人。 李寸心对佛门高僧一向很有好感,所以当千山僧人前来求战,他痛痛快快的答应了,然后故意落败,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他乐意成人之美,因为他知道千山僧人并非好战,而是有苦衷的,甚至东阳国百万僧人的生死、千万佛经的去留,都是在这位苦行僧的肩上担着,李寸心这个信徒哪里敢赢? 千山僧人双手合十,微笑道:“多谢施主成全。” 李寸心自嘲一笑:“是我技不如人,竟然连一百回合都坚持不了,高僧无愧为苦行部班首,我输得心服口服。” “大多数人连贫僧十招都接不了。” 千山僧人扶起李寸心,一同走下比武台,这就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眼尖之人已经认出李寸心的身份,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名副其实的仙家大能,但是最后输给了一个苦行僧?香客们感到不可思议,掌声瞬间淹没千山僧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脑发热,希望能被千山僧人收为徒弟,哪怕从此过着苦行僧的艰难生活都在所不惜。 李寸心这次是假戏真做,伤得不轻,不得不坐下疗伤休息。赵淳安走上前来,皱眉道:“你为何要放水,你是灵枫谷的长老,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宗门,你败给一个苦行僧,是给宗门丢脸,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寸心低声道:“今日身体不适,我已经是倾尽全力,所以落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你可千万不能质疑高僧,不然会被请出善化寺的。” 千山僧人转头瞥了一眼赵淳安,试探性问道:“这位是?” 李寸心站起身来,肩膀靠向赵淳安,笑了笑,平淡道:“我的同门师兄,脾气不大好,还请千山僧人见谅,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你也是灵枫谷长老?”千山僧人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赵淳安冷哼一声,按照他的计划本来要回灵枫谷看看,但是半路用千里传音盒得知,好友李寸在正好待在善化寺,于是他暂作停留,与李寸心好好聚了一场,不过一点都不愉快,赵淳安已经后悔了,就不该来这个鬼地方! 随着佛门的壮大兴起,信徒弟子愈来愈多,直至今日数量已是十分可观。李寸心虽然没有遁入空门,可对于佛理参禅却深有研究,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善化寺。他手中捻动一串善化寺住持赠送的佛珠法具,口诵经声,俨然像是一个神色虔诚的佛门信徒。 赵淳安见此诧异不已,但也谈不上惊骇欲绝,佛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邪教,他对此不予置评,并且主动与其聊起了有关于佛道奥义的话题,可惜聊得并不愉快,这李寸心竟然试图邀请赵淳安加入佛门,难不成不知道那灭佛洪流一触即发,指日可待,敢情这是要拉着这位好友一起壮烈牺牲?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险些不欢而散,可是终究没有因此伤到多年感情,气氛缓和后,赵淳安邀请李寸心一同返回宗门,路上好歹有个照应,也能继续寒暄叙旧,聊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寸心点头答应,但是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他需要把祈福经文念完。 就在这个时候,千山僧人前来寻衅,最后以李寸心的惨败作为结局。赵淳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该死的李寸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难道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就这般不堪一击? 千山僧人伸出一手,眼神直勾勾盯着赵淳安,沉声道:“能否请施主赐教?” 赵淳安不屑一顾,满脸都写着“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贫僧法号千山。” 别说醉心于佛事的李寸心耳熟能详‘千山高僧’的鼎鼎大名,就连归隐山林的赵淳安都略有耳闻,只是印象不深,更不会去在意,心如止水哦了一声,就连个礼貌性的回礼都没有。李寸心投去一个蕴含深意的催促眼神,赵淳安这才懒洋洋回了一礼。千山僧人重重向前踏出一步,矮瘦的身体蕴含千钧之力,脚下地砖轰然一震,他整个人气势汹汹! 赵淳安震怒,因为苦行僧挑选的对手都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分明就有针对性的意味,这是欺负灵枫谷无人? 李寸心摁住赵淳安的肩膀:“千山高僧以武力证道,名震江湖,恐怕他这一次挑选的对手是你,不妨接下这场比试。只是赵兄年龄略大几岁,功力胜过千山高僧,这就有点欺负人的嫌疑了,呃,反正赵兄一向来不看重虚名,不如卖一个人情,故意输下这场比试,就算是恰到好处的平局也好啊,毕竟这里是善化寺,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僵。” 赵淳安冷笑道:“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这种事我做不了。” 李寸心气急败坏一跺脚,哪怕是作为高高在上的灵枫谷长老,对待佛门圣僧也不敢如此傲慢,更何况千山僧人明明就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赵淳安当真是不知好歹!但李寸心终究没有强迫这位好友接下这场对战,小碎步跑向千山僧人,悄悄道:“我这朋友卫国戍边,抵御兽潮,但是他的家人都死在一场兽王轰炸中,他至今无法从悲痛之中走出,我建议他修行佛理寻求解脱,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连我这个朋友的面子都不给,还请千山高僧不要再为难他了,要不我再陪高僧打上一场?” 千山僧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个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这样的人,岂有资格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岂有资格当贫僧的对手?” 李寸心脸色铁青。 赵淳安咬牙切齿。 “你要是个男人,早就该死在兽潮下了。” 千山僧人猖狂大笑,转身离开,赵淳安被彻底激怒,哪怕明知是激将法也要应战,这不仅仅关乎他个人的尊严,更是代表他背后的宗门,李寸心已经输了一次,他再怯场岂不是证明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任人欺负? “你还需要休息多久?”赵淳安双眼杀机一闪而逝,静等千山高僧的回应,先前那场比试虽说李寸心刻意放水,但毕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千山僧人就算休息几个时辰也情有可原,可他直接飞上比武台,千山高僧嚣张得不可理喻。 赵淳安冷笑着登上高台,他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把先手机会让给千山僧人,两人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被他们的目光吸引,这让赵淳安与千山僧人感到压力巨大,不敢有丝毫托大,这一战双方都要倾力而为。 千山僧人笑道:“既然施主不愿出手,那么贫僧就要施展禅定了。” 佛门弟子喜欢参禅,举世皆知,禅定则更加高深几分。 若说参禅是放开心神感悟佛理高深之处,与朝闻道夕死可矣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么禅定恰恰相反,不仅要守住心神,还必须倾尽神思念头专注于某一对象,更要达到不散乱之状态,此既禅宗的修行手段,但因为高深玄妙、最是能够磨炼心性,所以成了所有佛门弟子的共同财产,而并非禅宗独有。 禅定往往是佛门弟子间的切磋,兵不血刃,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肢体接触,但是并非没有危险,禅定者因为心神太过集中,往往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尴尬处境,更是可能陷入走火入魔之中,所以佛门弟子比拼禅定的时候都会适可而止,以免着相。 赵淳安点头同意,禅定既是与僧人坐而论道,赵淳安虽然不信佛,但是因为这几年生活在痛苦之中,却也愿意寻求佛法的解脱,更别说面对的是苦行部的四大班首之一,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聆听他的教诲。赵淳安闭上双眼,进入禅定之状。千山僧人双手猛然握紧法杖,重重砸向地面,就这么一砸之下,瞬间有漫天梵文升空而起,半空之中更是佛光普照! 法杖插入大地之中,千山僧人亦是以打坐的姿态升入半空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晦涩不堪的梵文,然后大声念诵晦涩经文。 禅定不比高手过招,乃是精神层次的玄妙对决,故而外人根本看不出哪怕一招一式,旁观者清在这里完全不适用。这两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早已剑拔弩张,在精神世界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说不定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半空之中耀眼明亮的梵文,乃是撷取于佛经上的内容,更是在他人禅定的这一刻被剖解出无数精髓,正在以心传心的禅宗手段,所以谁坚持得越久,就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赢家,还能参透讳莫如深的禅理。 两人相斗之间虽然没有拳拳到肉以及刀光剑影,但人群沸腾了,喧哗声不绝于耳。 “这是禅定,比拼道心,蕴含大智慧与大恐怖,要是能给参透一二,说不定就能立地成佛,拥有无上佛力!” “就这?与我们打坐有何区别,就连一个招式都没有,你能看出什么道道?” “外人当然看不出什么名堂,要是能够加入进去就好了,说不定就能聆听高僧的教诲。” “这千山高僧的对手是谁,既然是禅斗,难道也是位高僧?” 与此同时,与人打赌的赖姓少女笑了笑,伸手将地上的一百九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揽入怀中,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本来他还想耍赖,但是没有想到千山僧人如此好斗,连战两人,气急败坏之下,男子恨不得抢回自己的银子,可少女花钱请来的三个大汉绝非善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有义务保证少女的安全。 男子小声囔囔道:“他们这还没有打起来,所以这还不算输!” 少女气呼呼道:“禅定是要死人的,这都不算打起来?” 男子使劲点头,但是楚铭扯了扯少女的衣角,诧异道:“老前辈怎么跟苦行僧打起来了?” 少女转头一看,难怪与千山僧人禅定的老人如此眼熟,两人纷纷跑了过去,最后离赵淳安仅仅只有五六丈距离而已。 赵淳安虽然修为深厚,可对于佛理一窍不通,好在他悟性惊人,借着禅定这个机会感悟佛理,一瞬间进入空明状态,佛家至理如狂风暴雨传入他的脑海,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只能算是个门外汉而已,与普通僧人禅斗没有问题,但对方可是千山高僧,仅论佛法造诣,在东阳国百万僧人中可是能够排在前十的存在!所以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禅定消耗的心神让他面色苍白,他仿佛成了一个佛教信徒,被千山高僧教导着,他的潜意识中甚至有一种认输的冲动。 禅斗隶属于精神层次的对决,于情于理影响不到外界,可是半空之中的漫天梵文竟然发出如雷贯耳的轰鸣声! 这是梵音,咆哮着向天地放声! 面对突如其来的轰鸣之声,游人捂住耳朵都来不及,但是善化寺内的数千僧人默契的盘膝而坐,不去理会刺破耳膜的剧痛,默默聆听这如黄钟大吕的巨响,神色庄严且虔诚。 梵音响起,就连那位善化寺住持都以为是佛祖亲临,一位在后山睡眼惺忪的僧人悚然一惊,立即跪拜下来,以山石作拜垫,双掌合起转向上方,马马虎虎做了一个接足礼,迟迟不敢起身,口中不断重复佛门六字真言。 这位贪睡僧人眼角余光环顾四周,心中愈发疑惑起来,他明明不曾听过佛祖的声音,甚至做梦都不曾见过,为何就笃定这梵音源于佛祖?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想想自己从来都没有遵守过五戒十善,在梵音笼罩之下心虚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难不成这是佛祖降下的惩罚,他要不去当个苦行僧赎罪? 但是天地间很快恢复平静,蕴含道韵的梵音荡然无存,僧人们纷纷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回味无穷。那赵淳安猛地睁开双眼,眼眸血丝弥漫,他险些走火入魔,可对于佛理也有了更为透彻的感悟。 但这种修行终究是欲速则不达,赵淳安重重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血来,禅定让他受益匪浅,但是也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他的体力,千山僧人平淡道:“施主若有心魔,贫僧或许可以帮助一二,但是还请施主认输,以灵枫谷长老的身份认输。” 赵淳安冷冷一笑。 想把我当成垫脚石踩上去,门都没有! 赵淳安没有退场的想法,千山僧人皱了皱眉头,他本来都已经清好嗓子,准备为自己做些文章,不仅仅是宣布自己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传播加入苦行部的好处,由他言语,定然会有不少人当机立断加入苦行部,可是如今的气氛相当古怪,可能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场比试蕴藏水分。 毕竟上一场对战的是天下第一大宗长老,赢得太过轻巧,也不怪有人怀疑,千山僧人要想以实力服众,还需要拿出更有含金量的战果。 千山僧人提起法杖,轻声问道:“这位灵枫谷长老,是否需要休息一会?” 赵淳直视苦行僧的双眸,不禁神色一滞。 那双眸子,犹如乌黑佛珠。 空洞中又有些许慈悲。 根本就不像斗僧。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苦衷? 才会让李寸心心甘情愿的输给你? —— (两章万字,算是一点补偿) 第143章 我为佛门开生路 赵淳安不愿退缩,因为人潮之中的惊呼声不减反增,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朵,善化寺的和尚尼姑都在宣传千山僧人如何神通广大,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如何不堪一击,不过是苦行部班首的手下败将罢了,这显然是早有预谋,把赵淳安与千山僧人一褒一贬,目的就是诱惑香客加入苦行部,拜千山僧人为师。赵淳安对此没有意见,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被这个苦行僧利用。 赵淳安直接真刀真枪冲上去。千山僧人却也不愿示弱,斜提法杖,势大力沉扫向前方,赵淳安双袖一卷,仿佛是小型龙卷推动出去,本来横扫之势的法杖就被赵淳安的袖口击落在地,在地面上砸出一张巨大蛛网,整个比武台瞬间开裂! 苦行僧反而在这个紧要关头失神了,仿佛是因为毁坏佛门圣地的建筑而伤心,赵淳安急着结束这场对决,不假思索伸手一推,哪怕是千斤巨石都要被推开十丈远,更不要说是营养不良的苦行僧了。 但苦行僧到底是每天都被车祸,身体早已形成耐受力,根本无惧于赵淳安的推掌式,更不要说他根本没有失神,只是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而已,法杖下压,震得比武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粉碎!赵淳安的双脚与法杖正好触及,此时高速震动着的法杖无异于一个凿地的锥子,震速快得匪夷所思! 赵淳安如遭雷击,他无法确认脚腕是否粉碎,他只在一刹那感到双腿失去知觉,苦行僧步步紧逼,抡动法杖倒砸下去,赵淳安身形一转,以最快速度离开危险区域,同时抽出袖中藏着的软剑,如蟒蛇扑杀而去,苦行僧侧过头,但脖子还是被软剑撕裂出一道血迹,法杖与软剑更是擦出一连串明亮火光。 千山僧人捂住伤口,以免失血过多,要知道苦行僧营养不良,身子骨本就虚弱,大出血可能直接导致休克。 苦行僧微笑道:““贫僧只愿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发大愿,救众生,哪怕身死在所不惜。”” 赵淳安冷笑道:“区区佛门,也配和我灵枫谷相提并论?!” 千山僧人点头道:“佛门鼎盛,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哪里敢与灵枫谷比较。可贫僧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赵淳安轻声道:“高僧刚才下了死手,就算要不了我的命,也有可能让我双腿瘫痪,如果待会打得骑虎难下,死人了怎么办?” 僧人不以为意道:“总有人要死的,贫僧也是很想死的,尽早去往西天极乐世界,聆听佛祖教诲。” 赵淳安忍俊不禁问道:“佛门中人极其在意积攒功德,以免下一辈子堕入畜生道,你不想多积攒一些功德再去死?” 僧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贫僧已经在这样做了。” 赵淳安讥讽道:“靠着三脚猫的本事,四处与人争斗,出尽风头,这就是你要的造化?” “贫僧所求的,不过是佛道昌盛。”僧人抿起嘴唇,一步步走向赵淳安,脚下的比武台已经粉碎不存,善化寺的住持有理由前来阻拦这场比试继续下去,毕竟场地都坍塌了,但是这位住持冷眼旁观,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嫌疑。 这场切磋不曾设立规矩,但是最起码要将场地限制在比武台内,然而千山僧人与赵淳安已经杀红了眼,也不顾是否会伤及无辜,香客们只能后退至安全距离,抱着侥幸心理继续看戏,但人潮却也随之变得混乱,因为赵淳安与千山僧人开始转战,战场范围不断拉大。 赵淳安双腿剧痛,不愿与千山僧人近身搏斗,径直冲过一处用以许愿的正方形池塘,一伸手,抽出一股粗如水桶的龙卷,池子内沉着的铜钱碎银也被一并捞出,铺天盖地砸向后方追击的千山僧人,最为玄妙的是水流流量一涨再涨,眨眼间到了房屋大小,而且还有成千上万的铜银碎片! 香客们神色各异,有人骂骂咧咧,知不知道老子斥巨资投钱许愿,还未应验,心意就被你这个混蛋强行捞出,要是佛祖怪罪怎么办?至于其他人眼神促狭,对这一切乐见其成,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拼了命捡钱,一夜暴富在此一举。 千山僧人伸手接住水流,丢回塘内,但是整个池塘的水流量都颠覆出来,化作水龙直撞千山僧人,千山僧人终于抵挡不住,双脚扎根大地,强行止住倒退趋势,水流竟然是与法杖撞击出了丝丝缕缕的火花,更有清脆响声此起彼伏。 局面僵持之际,僧人怒喝一声,双手迅猛扭转法杖,剩余水流随之坠地而去。 赵淳安不退反进,大袖之中剑气满溢,飞快冲出结成剑阵,与当初辰林用洞天敛藏剑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淳安怒喝道:“可愿服输?!” 千山僧人淡淡一笑,完完全全就是自寻死路。剑气弯曲出一个惊人弧度,绕向苦行僧的后背,赵淳安眼神阴沉,脚步一提,试图与剑潮作势前后夹击,僧人一退再退,毫不犹豫沉入池塘之中,他的身体仿佛变得重如泰山,重量超过小池所能容纳的极限,满塘池水被直接挤压炸裂,随即迸射开来,豆大水滴洒得漫天都是,全场被水气笼罩,赵淳安唤出的剑气在无形中消弭了。 成了落汤鸡的香客们满脸晦气,但是却也大饱眼福。双方倾力而为,不曾有半点留手,甚至还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意味。千山僧人奋力掷出法杖,这个时候水气弥漫,赵淳安视线之中朦朦胧胧,再加上与千山僧人相距过近,一时间避之不及,胸膛就被法杖当空而击!赵淳安不仅吐出一大口鲜血,而且疼得眼泪直流,踉踉跄跄向后退去,伤势不知何等严重。 千山僧人接回法杖,缓缓道:“灵枫谷长老,该认输了。” 千山僧人有意揭穿赵淳安的真正身份,用意不言而喻,他千山僧人的对手绝不可能是无名小辈,他的每一场对战都含金量十足!李寸心是灵枫谷长老,香客们大多是知道的。但是相对而言,赵淳安声名不显,故而香客们都还在猜测他的来历,如今终于得到答案,竟然也是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 香客们感到不可思议,苦行部的班首已经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这一战注定要震动天下!第一时间就有数十人齐刷刷跪了下来,恳求千山僧人将自己收为徒弟,哪怕从此做一个苦行僧都在所不惜。 但赵淳安并未认输,千山僧人反而面色铁青,因为他中毒了,法杖上不知何时攀附着一只毒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噬咬他的手背,千山僧人后知后觉,是赵淳安这个混蛋下的毒手,被法杖砸中胸膛时,拍开法杖的手指上藏着剧毒之物! 这是何等的阴险? 僧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要知道这场比试根本算不上正规,也就没有秩序可言,下毒能算作弊? 千山僧人大可以痛斥赵淳安胜之不武,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尝试压制体内不断扩散的毒素。 赵淳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老夫作为灵枫谷长老,是绝不可能认输的,哪怕是死在善化寺也绝不可能认输,再打下去,你我之间必有一死,老夫就算死也要拉上你垫背,所以我们更有可能同归于尽。” 千山僧人轻描淡写道:“多谢施主提醒,贫僧未尝一败。” 赵淳安气得浑身颤抖,用毒有损他的脸面,但是这个苦行部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对赵淳安的阴险一笑了之,两人之间的人品就已经高下立判! 僧人周身泛起一团洁白光芒,皮肤上滞留的乌青剧毒如被潮水冲刷,消失得一干二净,手中的法杖则亮起更加耀眼的光芒,还有阵阵梵音响起,如同佛祖亲临! 据说佛门的上等修行手段,可以将梵文融入血肉骨髓之中,浑然天成,而梵文具备不朽之力,能使根骨蜕变得坚不可摧,近乎不朽,恰好金刚体魄旨在‘不朽’二字,两者可谓是不谋而合,无形中大道同归。所以按照佛门的修行手段,在体魄修炼上确实有捷径可走,修至大成,甚至与金刚不坏之身相差无几,佛门将其称为不朽大佛身。但是再进一步,仅凭借梵文就想攀升至天人体魄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千山僧人就修炼过此法,而且相当成功,不仅是将不朽梵文融入体内,而且还能在体外显化开来,可是还没有到金刚体魄的程度,但是已经能够做到百毒不侵了。赵淳安面露冷笑,但你终究不是真正的金刚体魄,只要不给你逼退剧毒的时间,还是逃不过毒发身亡的下场! 所以赵淳安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孤注一掷拉近距离,千山僧人眉头紧皱,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体内毒素彻底化去,但赵淳安乘胜追击,僧人不得不提起流光溢彩的法杖一跃而起。 善化寺住持终于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试图介入这场大战,但他非但没有想着调和,反而尝试暗算赵淳安,来帮助苦行部班首取得胜利,因为佛门有一个不能输的理由! 灭佛法难快要来了! 佛门势力虽然没有江河日下的迹象,可是相比之前蓬勃发展的速度,已是差了太远,衰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全看新皇有没有矫枉过正的魄力以及大刀阔斧的手腕,若是有,不知会有多少僧人尼姑被强迫还俗,浩如烟海的寺庙更是会被拆毁一空! 合欢宗的挑衅就是一个预兆。 所以佛门倒塌不可避免,但是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僧人来了个咸鱼翻身,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万人敬仰的圣贤人物,有些沽名钓誉之辈,竟然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招收了数千弟子! 但千山僧人志不在此。 法难大劫风雨欲来,千山僧人这个时候抛头露面,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东阳国百万僧人,如何能够在灭佛洪流中幸存下来? 很简单,成为苦行僧即可。 毕竟苦行僧四海为家,身无余财,更无地产,就算强迫还俗,朝廷也压榨不出多少价值,故而根本没有对其动手的必要。 所以千山僧人乃至苦行部数以万计的苦行僧,都能够独善其身,在灭佛洪流之中毫发无损。 那么按理来说,千山僧人没有道理来趟浑水才对,可是他必须挺身而出,闯出一个赫赫威名,才能吸引更多僧人“弃暗投明”加入苦行部,这样就能保证他们不受灭佛洪流的迫害。 但千山僧人并非没有私心,他试图以一己之力振兴苦行部!而且他绝不是痴心妄想,当浩浩荡荡的灭佛运动开始,纯纯粹粹的僧人非但不愿抛弃身上这件袈裟,反而还想继续钻研佛理,走投无路之下,就只能加入苦行部,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扩大自身影响,蓄势待发,最后在灭佛之中为吸引信徒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何其煞费苦心!何其菩萨心肠! 善化寺住持也被感动,决定对千山僧人鼎力相助,所以才会有李寸心的故意认输,这一战足以让千山僧人声名大噪,但是他没有适可而止,反而自作聪明挑衅赵淳安。赵淳安并非佛教信徒,不仅不会放水,反而还会全力以待,谁让这个苦行僧想拿自己的身份大做文章,他要是输了,最后还要带着他的宗门一起丢脸。 住持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他对这一切乐见其成,只要千山僧人能够取得最终胜利,别说是赵淳安,就连年过百岁的善化寺住持都会毛遂自荐,主动上台切磋,然后与李寸心一般落败,甚至为了衬托千山僧人的功力,住持愿意被反反复复击败到晕死的那一刻! 千山僧人如此彪悍,不知会有多少小和尚一时头脑发热,屁颠屁颠加入苦行部。 而千山僧人在千年古刹挑起纷争,不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反而会被东阳国皇帝欣赏有加,要知道灭佛大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在此之前,需要试探佛门的声望与底蕴,所以才会有合欢宗上门挑衅一事,此时的千山僧人也有挑衅的嫌疑,可这不是正合皇帝陛下的心意?说不定千山僧人从此就会被委以重任,从而庇护更多的佛门弟子。 善化寺的住持同样令人敬佩。 他不惜亲自粉碎自己的一世英名,以身化作灭佛洪流前的堤坝,成全千山僧人的菩萨心肠,事实上他也没得选,灭佛法难一触即发,这种趋势势不可挡,哪怕是作为善化寺名义的主人,也不可能逃过一劫,反正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而且板上钉钉要晚节不保,不如让他自己来“自斩一刀”,好歹能够保留一些佛家种子,也算是在“被灭”之前竭尽全力了,无愧于正统佛门弟子的身份。 住持的计划,是把寺内的佛经典籍全部托付给千山僧人,托付给苦行部,他确信苦行僧不会被灭佛洪流冲击,在这一场法难之中独善其身,苦行僧所珍藏保管的佛经更不可能被烧毁,故而佛门薪火犹在,日后或许还能东山再起。 从此苦行部就是佛门的希望! 而千山僧人是苦行部的顶梁柱! 住持绝不允许千山僧人有个三长两短,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千山僧人身中剧毒,脏腑已经开始衰竭,哪怕得到及时救治也未必就能逢凶化吉,他伤得太重了,七窍缓缓渗出鲜血,面庞更是苍白如纸,死亡是不可逆转的。 但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战意不减反增。善化寺住持也不清楚千山僧人的状况,只知道赵淳安稳占上风,再打下去必胜无疑,住持双掌一合,瞬间有巨响轰炸赵淳安的双耳耳膜,委实是不按常理出牌,堂堂佛门圣僧也会以多欺少? 赵淳安不由得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冲向早已奄奄一息的千山高僧,住持蔼然瞪大双眼,因为千山僧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周身的护体佛光荡然无存,整张脸庞血肉模糊,而且肤色相比之前更加黯淡,显得整个身体黑如煤炭,僧人意识弥留之际,用最后的力气拿法杖撑地,站稳身体,仰头喷出一大口黑血,一字一句泣血道:“苦行部,今后要何去何从?” 住持顾不得再去暗算赵淳安,百岁躯体如出鞘利剑一冲而出,扶住回光返照的苦行僧。赵淳安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住持咬牙切齿道:“你把佛门未来的希望给掐灭了!” 赵淳安面无表情,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道歉都没有。住持感到无比震惊,不仅是赵淳安的嚣张,而且还有千山高僧的毅力,明明伤得如此重,却从头到尾不吭一声,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过分。 若说雷修以杀证道,那么苦行僧则是以苦证道。 所以千山僧人对肉身痛苦的忍耐性极强,五脏六腑被剧毒侵蚀也谈不上多疼,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不曾畏惧。住持泪流满面,为痛失佛门大能而心如刀绞。千山僧人脸色反而相当平静慈祥,笑着交代后事:“那场浩劫会在五年之内降临,不知会有多少真心向佛的弟子遭受迫害,我大限将至,无能为力去救他们脱离苦海了,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坐手旁观,除了保住这些弟子的身份以及性命,诸多经文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些可都是佛家经典,乃是重中之重,只有交由苦行部,才不至于被毁去。跟你说个笑话,众多佛门大能中,许多人都觉得我修的功德最多,所以最有可能涅盘舍利,只是理由让人哭笑不得,竟然是因为我受过的苦难最多,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天下谁人不苦,难道他们都能够焚出舍利?你说这是不是无稽之谈?我的死不怪任何人,我也没有什么遗愿,只希望能把我天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住持哭得天昏地暗。 赵淳安轻声道:“节哀。” 赵淳安转身离去,谈不上后悔更没有愧疚,在东阳国江湖界与人切磋导致死亡的例子屡见不鲜,尤其是那些成名高手,谁敢说自己手中没有几个亡魂?故而这件事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的严重,以赵淳安的身份,起码不可能以命偿命。 但此事却也不会轻易善终,赵淳安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他眼下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李寸心,示意李寸心替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他作势一走了之,嚎啕大哭的善化寺住持颤声道:“你用毒!你用毒!你竟然是用这等阴谋诡计害死千山!你罪无可赦!你罪无可赦!” 住持直到此时才发现千山僧人身中剧毒。 香客们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闹出人命,而且死的人竟然是千山僧人,偏偏还死了佛门圣地! 不知有多少人感到惋惜。 “千山僧人的功德何等深厚,为何佛祖没有庇护?” “那人是个魔道贼子,那人是个魔道贼子,用邪恶的毒术害死了高僧,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千山高僧的对手刚才用的是魔教毒攻,胜之不武,而且下的还是死手,分明一开始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绝不能这个杀人凶手他跑了,不然高僧死不瞑目,佛门的颜面更是会荡然无存!” “绝不能让杀人凶手离开善化寺,誓要为高僧报仇雪恨,讨回公道,不然此生绝不下山!” 众人得知千山僧人是被毒死,直接将赵淳安认作魔道贼子,这可比窦娥还要冤枉,赵淳安莫名其妙背上魔道骂名,瞬间沦为众矢之的,再不离开善化寺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狼子野心之人,试图得到千山僧人的遗体,以此烧出舍利子,这其中甚至有佛门弟子,不知为何对舍利有一种天然的好奇,想想自己一生若是积德行善,能否结出舍利子?师傅常常告诫,只有在修行上一丝不苟广积善缘的弟子,才有可能身化舍利。 但佛骨舍利究竟有什么用处,却一概不知,眼下愈加好奇了,也不知道住持大人能不能把千山僧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好让他们大开眼界。更为胆大包天的僧人更是想要掳走千山僧人的尸体,兴许在他们眼中,这具尸体板上钉钉能够烧出舍利,说不定对之后的修行大有好处,虽然看似是一个未知数,但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与其让舍利落入住持手中,还不如自己收入囊中,何乐而不为? 善化寺的人潮汹涌暴动起来,恰巧这个时候正是游人最多的时间段,千山僧人比武论道的举动更是使得人潮密集,游人本来只想老老实实凑个热闹,一听说寺内竟然有魔道之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浩浩荡荡冲下山去,哪怕保持冷静的人占据大多数,也仍是被大势裹挟,不得不拼命走出人潮,于是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再也难以保持有条不紊的状态。 还有数十位僧人想要围攻赵淳安。 赵淳安露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模样,张牙舞爪的僧人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赵淳安不愿再将事情闹大,眼角余光环视四周,正好找到了正在人流之中夹缝生存的楚铭与赖姓少女,大手一挥,一阵绵长力量裹挟他们二人,随着自己一起升空化虹远遁。 —— (就这一章六千字,因为下一章也是六千字,双更就有一万两千字,有点吃不消) 第144章 巷中僧人似如寇匪 赵淳安惨遭无妄之灾,成了一个魔道贼人、杀人凶手,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不得不找一个地方避难,善化寺发生的事情无疑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甚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千山僧人乃是苦行部的四大班首之一,有望成为在世佛陀的苦行僧!然而他死得猝不及防,而且还是死在千年古刹,天下为之震惊。 佛门弟子恳求官府帮忙,合力将赵淳安缉拿归案,为善化寺冲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官府不予理会,于是佛门弟子自发上街抓捕赵淳安这个杀人凶手,赵淳安被这件事弄得不得安生,抱头鼠窜,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知道如今佛门昌盛,信徒弟子之多远超以往的任何一个时期,可其实不足为惧,大多数人就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抱着必死决心前来阻拦赵淳安,只是没有想到佛门远远要比想象得更加团结,先前合欢宗在朝廷的示意之下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举动,竟然在千年古刹善化寺大开杀戒,这会儿正被全国僧人通缉,昔日风头正盛的合欢宗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可哪怕佛门倾尽百万人力,也仍是没有抓到哪怕一位合欢宗弟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被朝廷庇护了,说不定还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反倒是一无所获的佛门弟子被耍得团团转,这番苦苦搜寻注定无疾而终。 善化寺的风波亦是如同风暴席卷整个东阳国,千山僧人若是在别处身死圆寂也就罢了,偏偏死在了佛门圣地,尸体更是至今下落不明,这让整个佛门都异常愤怒,纷纷痛骂赵淳安的丧心病狂。事实上,这与赵淳安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因为有人认为千山僧人的佛身能够烧出舍利,所以偷偷盗走他的遗体,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舍利子有没有烧出来,反正遗体是肯定没有了。 善化寺住持气得七窍生烟,最后干脆把所有罪责推给赵淳安。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佛门领袖一怒之下,竟是号召弟子信徒全部出寺“替天行道”,气势汹汹说要惩奸除恶,佛门弟子在新皇的宠爱之下,行为举止已是无法无天,平常时候就不惧怕寻常百姓畏之如虎的朝廷命官,在这种关键时刻,更是嚣张跋扈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烧杀抢掠的事情暂时干不出来,但强闯民宅之类的事情一点难度都没有。 于是一夜之间,全国声讨这个曾经卫国戍边的老人。 “简直是太过分了!”楚铭一怒之下撕毁东阳国的地图,从某种意义上东阳国当场亡国。 赵淳安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镇定得很,平静道:“臭和尚没有几个是讲理的,看来老夫这段时间要避避风头,宗门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在此之前,老夫还要再见一个人。” 楚铭与少女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赵淳安之所以触怒整个佛门,就是因为闲来无事去找李寸心叙旧,要是再重蹈覆辙怎么办?赵淳安淡淡道:“这个朋友并非是灵枫谷长老,而是老夫的一个战友,卫国戍边的一年多时间,老夫并未结交什么朋友,但是与一个同龄人聊得甚是投机,他已经因为重伤退役,老夫顺道去看看他。” 楚铭闭目养神,仿佛离危险越来越远,但是他的逃跑速度根本快不过谣言的传播速度,毕竟这里是东阳国的腹地区域,本就消息灵通,恰好到处都是佛门弟子,对于自家的事情自然格外上心,口口相传,以至于很快就有一传十十传百之势。 赵淳安也在留意这段时间的消息,行进速度反而不快,他苦笑道:“路上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好像是说老夫在与那僧人比试的时候下了黑手,还将老夫与那些魔道贼子混为一谈,这会儿正在重金追捕老夫,只是目前还没有看见通缉画像,问题不大,只要能够逃到灵枫谷,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少女点头道:“那些和尚颠倒黑白,可就算再胡搅蛮缠,也不敢打灵枫谷的主意。” 赵淳安笑道:“宗门就是如此强大,就算老夫真下了黑手又能如何,在宗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百万佛门弟子根本不值一提。” 少女忧心忡忡问道:“万一佛门施压该怎么办?” 赵淳安平静道:“等到真相大白即可,老夫自会安然无恙,毕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切磋,老夫的那位好友此时应该正在帮我收拾残局,想来这件事很快就会落下帷幕,被所有人遗忘。” 赵淳安脸色如常,他亲眼见识过兽王犯境,当然不可能被这种小场面吓到,可是面对这般蛮不讲理的追杀也是不由得一阵头疼,赵淳安的气息逐渐平复,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楚铭,无奈道:“丹药这段时间恐怕是无法炼制了,不过你的身体恢复速度要比预想之中更快,就算没有那颗丹药也无伤大雅,之后参加灵枫谷的测试,你的实力在中上游之间,通过测试的难度应该不大。” 楚铭点了点头,顺势提出一连串问题,无非就是宗门测试的内容,事实上,他对于是否进入灵枫谷还相当犹豫,只是转头一想,四海八荒都没有几个能够让他避难的地方,珊瑚海暂且不去考虑,毕竟下面的阴曹地府藏着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想想就觉得渗人,而且五彩祥云也走了,楚铭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天下第一大宗。 五天之后,赵淳安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偏僻的小巷,此时夜深人静,一条巷子落针可闻。楚铭与少女离开赵淳安驾驭的小舟,沿着巷子深处走去,不去打扰赵淳安与老友叙旧。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过得颠沛流离,身心交瘁。楚铭坐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掌指夹着一颗核桃,这是东阳国的特产,咨客说了能补脑,但是已经被夹碎了,还能补脑吗? 少女靠了过来,感慨道:“你背井离乡浪迹天涯,我六亲不认夺门而出,我们都是苦命人。” 楚铭轻声道:“我倒是不觉得自己命苦,只是有一个疑惑。” “什么?”少女投来一个目光。 楚铭挠头道:“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不会觉得井重吗?那些夺门而出的人,家人不会觉得冷嘛?” 少女咧嘴笑了笑,正要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伙人浩浩荡荡冲入暗巷,惧是僧人打扮,满打满算有三四十人,楚铭大感不妙,因为这伙人手持兵器,以木质大棍居多,还有的人甚至使唤真刀真枪,虽然东阳国的宵禁形同摆设,但也绝不允许有人持械上街,这他奶奶有造反的嫌疑,更别说是群体行动,县令甚至有权调动军队帮忙镇压。 楚铭猛地起身,想去提醒老前辈一句敌人来了,毕竟千山僧人的死与赵淳安脱不了关系,赵淳安甚至成了佛门的公敌,但是闯入暗巷的僧人们停下脚步,楚铭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退入阴暗角落。僧人们四散而开,站在巷内的住户的门前,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同敲门,住户要是没有回应,将会被直接撞门而入。 楚铭眼神阴沉,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巷内一阵巨响此起彼伏,更是伴随着普通百姓的哀嚎哭泣,似如寻常人家吵架,而且到了摔砸家具的地步,可是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反而像是屠城军队入城后大肆破坏,多少有些哀鸿遍野的意味了。 远处按兵不动楚铭皱了皱眉头,这些和尚在行寇匪之事? 熟睡的百姓惊醒了,在僧人的淫威下走出各自的房屋,抱头蹲在狭窄的小巷上,排成密密麻麻的一列队伍,其中不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与老人,害怕到了极点,以至于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孩子们想要大声哭泣,但是被家长紧紧捂住嘴巴,甚至有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拖出一道血迹,显然是因为反抗而被僧人打伤。 楚铭懵了,印象之中佛门弟子与人为善,慈悲为怀,今日一见大相径庭,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才对!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事实上,他们并非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只是这一次做得更加过分而已,以往不过是蹭吃蹭喝,强行“化斋”,如今强抢财物甚至持械伤人,官府即便出手介入,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最多就是让涉事和尚登门赔礼道歉,但是在此之后,这户人家将会引来更为严重的报复打击,可就不仅仅是打砸房屋了,说不定会被草菅人命。 佛门弟子的地位太高了,甚至是有官职在身,例如正七品‘都纲’,掌管一州一地的宗教事务,地位与县令平起平坐,毕竟县令也不过是七品官而已。只要能够得到官方认证的大士称号,更是等同于大学士,将被天下佛门信徒敬仰。 这伙僧人的首领叫做刘震,出家已有三十余年,可惜仍是没有混出一个名堂,本来只能担当扫地僧的身份,永无出头之日,可是他在佛门兴起后也咸鱼翻身,凭借深厚的资历成为了一座寺庙的住持,一时风头正盛,哪怕是县令也会在私下里尊称其为“大师”,而且本地乡镇要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都会寻求他的帮助,甚至是以重金酬谢。 当然,县令有权介入佛门的大事小事,两者之间是制衡关系,而且县令的权力远远大过都纲。 刘震握有权柄,逐渐开始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更是不将县令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他手持一柄巨刀,在暗巷之中缓缓渡步,脚下是一名名不敢动弹的普通百姓,他提着巨刀而行的时候,愈发像是一名刽子手,他眼神凶恶道:“合欢宗杀我佛门弟子,罪无可赦,如今流落民间,了无踪迹,说不定就藏在哪个百姓的家中,不可不防,我们这也是为你们排除祸患,所以才会搜寻你们的住所,还请诸位多多海涵,毕竟合欢宗的邪恶天下皆知,乃是不可不除的祸患!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此行正是为民除害,缉拿无恶不作的合欢宗弟子,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懂不懂?” 百姓们不敢作声,拖刀而行的刘震揉了揉鼻子,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让你们配合一下而已,瞧瞧你们那不情不愿的脸色,敢情我们只是冒着生命危险惩奸除恶,你们却睡不了好觉?天大的笑话,所以待会家中少了钱财或粮食也无需惊讶,就当是我们的盘缠了,你们这点牺牲总是愿意的吧?” 刘震言语之间,僧人们已是陆陆续续回到小巷,满脸写着满足,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刘震笑了笑,沉声道:“你们回去继续休息,外边的妖魔鬼怪交给我们来降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有了你们的盘缠,我们迟早会将合欢宗余孽铲除。” 百姓们颤抖着起身,各回各家,以刘震为首的僧人们装模作样地“送行”,举止粗暴地将百姓推回屋内,还发出阵阵讥笑之声,那些可怜百姓竟是连一句抱怨都不敢有,熄灯便睡,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哭泣声。 刘震的小弟争先恐后地展示战利品,是三三两两的碎银,更是老百姓辛苦多年的积蓄!刘震淡淡道:“先去青楼痛痛快快喝上一场,再去照顾一下赌场的生意,但是要有五个人留下,盯住这条巷子的刁民,以免他们报官、惹事。有谁愿意留下?” 不等小弟们回答。 刘震的整个脑袋陷入侧面的巷壁! 刘震颅骨粉碎,当场气绝身亡。 赵淳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仅仅一招就结果了此人的小命。 “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谋害刘住持,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小弟们眼睁睁看着刘震惨死,无不是气得面庞扭曲,失心疯一般冲向赵淳安! 但是赵淳安的愤怒丝毫不逊于刘震的小弟们,因为他拜访的朋友是退伍军人,卫国戍边三十年,左眼与右腿曾被流失射中,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仅瘸而且瞎,晚年生活不能自理,他本该在家中安享晚年,闲来无事与子女吹嘘自己从军三十年的战绩。可刘震不由分说闯入他的住宅,把刀悬在这个残疾人的头顶,嚷囔着让他快点滚蛋,赵淳安当时就想发作,替战友出了这口恶气,但战友不愿将事情闹大,于是笑着讨好佛门弟子,赵淳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却也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最后还是发现自己咽不下这口恶气。 一个保家卫国的老战士,晚年如此凄惨,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东阳国百万大军都会为之心寒,赵淳安无论是从私人感情上,还是大是大非上,都不可能冷眼旁观。 更何况赵淳安被佛门弟子污蔑为魔道贼子,与千山僧人的对决胜之不武,竟然用剧毒暗算高僧,也就只有魔道贼子才会如此阴毒!赵淳安听闻这些流言蜚语,内心早已恼火得无以加复,对整个佛门都没有半点好感,今日恰好见到自己的战友被一群臭和尚欺负,更是暴跳如雷,他既然杀了刘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伙似如寇匪的僧人杀得干干净净! 一人大叫道:“我不仅是佛门弟子,还是此城县令的义子,任何一个身份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你动手之前可得掂量一下,不然将来血债血偿的时候,别说后悔!” 赵淳安平淡道:“你这两个身份,老夫都不会放在眼中。” “你们欺压百姓,其中还有一个已经年迈的退役军人,为了守护边境打生打死大半辈子,到了晚年疾病缠身,还要被你们这些臭和尚欺负?国难当头,你们不去帮助边境驻军抵抗兽潮也就罢了,哪怕躲在国内苟且偷生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你们丧尽天良,欺负一个曾经保护过你们的人!” “欺负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 面对赵淳安的口诛笔伐,刘震的小弟们不以为意,大言不惭道:“我们传经布道、教导人们领悟佛门奥义,是要经费的,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完全合乎情理,怎么就你一个人有意见?”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官府的事情,你们几个臭和尚也配说这话?靠着欺压百姓得来的财富,还是如数还回去比较好。” “但是晚了!” 赵淳安既然能一击毙命刘震,后者的小弟就更加不堪一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死了十来人,尸体横七八竖倒成一排,这般匪夷所思的杀人速度倒像是一个魔道恶贼,刘震的小弟们吓晕了,万万没有想到赵淳安会是如此厉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刘震的小弟大多是由流氓无赖组成,故而十分精通巷战,哪怕是跑路也能玩得炉火纯青,因为他们的少年时代时常与人发生冲突,打架地点就选在小巷子里,此时重操旧业,纷纷翻墙而逃,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哪怕是赵淳安都反应不过来。 暗巷尽头,楚铭与少女正在守株待兔,奉赵淳安之命清理漏网之鱼,老前辈语重心长提醒说可以下死手,楚铭有些为难,下死手岂不是要闹出人命?楚铭喃喃道:“老前辈又杀人了,再也不能回头了。” 少女笑道:“赵前辈心思缜密,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后果,他既然敢这么做,相信早就想好退路,我们放心就是。” 楚铭苦笑道:“希望如此。” 就在此时,黑暗之中闪过一道人影,楚铭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对着黑暗之中的人影迎头痛击,是一个身材干瘦的高大男子,名为刘雄,是刘震的远房亲戚,从小不学无术,与人争强斗胜,最是擅长巷战,却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好在他并非孤立无援,身后陆陆续续冲来几人,他本来想扯嗓子大喊“兄弟们一起上,我来打头阵”,但是好兄弟抛弃了他,根本没有留下来一同奋战的想法,选择性忽视惨叫的刘雄,楚铭知道再拖下去必定因小失大,偏偏刘雄反抗异常激烈,就连牙齿都成了武器,楚铭短时间内要不了他的性命,只能先把他放走,去对付其他人。 楚铭的对手惧是持械恶徒,刀枪木棍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东阳国对外流出的火舌箭,而且都是上等品,好歹也是当地豪强,用的兵器当然不可能太过寒酸。楚铭掰开手指算了算,截至目前他发现四条漏网之鱼,有一条跑了,所以还有三人需要对付。 楚铭深呼吸一口气,一场巷战一触即发,少女在死角用箭矢掩护,形成火力压制,她虽然箭术不错,但是夜色下难以视物,所以楚铭胆战心惊,箭矢不断从身旁擦过,同时带出被气流冲出的破空声,楚铭不曾穿戴甲胄,一想到箭矢可能砸碎自己的血肉,小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是其它三人反倒是惨叫起来,倒在地上抽搐不止,指着楚铭破口大骂道:“你竟然用暗器!你竟然用暗器!要是公平公正打上一场,中箭的人只能是你!” 楚铭抹去额头的汗水,暗自感叹少女的箭术高超,三个混混都是腿部中箭,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也会失去十之八九的战力,无法再对楚铭构成威胁。 但是混混们不服得很,哪怕是忍着韧带断裂的疼痛也要强撑着起身,这个时候少女跳了出来,发现混混们还想反抗,与楚铭对视一眼,沉声道:“小心!” 楚铭抬手轻轻一挥,匕首脱手飞出,刀锋不偏不倚划破一个混混的手背,伤口深可见骨,幸运的是没有伤到动脉,小命虽然不会丢,却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匕首射入巷壁,再被狂奔的楚铭伸手拔出,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惊人轨迹,瞬间出现一大片刀光,三个混混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齐齐瘫倒在地,用尽一切的力气大口呼吸,少女再投来一个目光,示意继续补刀,楚铭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两人面面相觑,取人性命终究还是违背了东阳国律法,楚铭委实下不去手,但是这件事又该如何收场? 楚铭转身去追刘雄,这家伙刚才在混乱之中中了一箭,但是他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佩有软甲,所以这一箭没能造成应有的杀伤。慌不择路逃跑的刘雄猜测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所以他没有沿街逃窜,而是爬上一棵参天大树,骗过楚铭不成问题,但赵淳安可没有这么好糊弄。 赵淳安化虹掠空,飘落在刘雄躲藏的树顶上,往下一压,树干被压出一个惊人弧度,然后赵淳安身形拔高而起,紧绷处于断裂边缘的树干开始恢复笔直,就像断弦那样反弹而起,铺天盖地的树叶飘洒而出,紧紧抱住树枝的刘雄也被甩了出来。 —— (明天两章八千字) 第145章 微服私访(一) 赵淳安隐居两年,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但是出山之后就没有遇见一件好事,以刘震为首的豪强被他一怒之下杀死,至于这些人搜刮的民脂民膏,赵淳安分文未动,离开前不忘叮嘱老百姓自行拿回各自的财物,一切责任由他承担。这一晚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哪怕心性稳重如赵淳安也很难心平气和地睡上一觉。 赵淳安宰了刘震这件事,板上钉钉是瞒不住的,相信很快就会引起各方注视,但是赵淳安无所畏惧,他甚至懒得处理刘震等人的尸体,这件事闹大,大不了就是上军事法庭,毕竟是刘震欺负退伍老兵在先,只要赵淳安愿意上纲上线,刘震就难以逃脱军事法庭的审判,要知道东阳国以武立国,更是将紫荒纳入版图,要是连一个退伍军人都保护不了,必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后果就是军心尽失,百万雄师随时都有可能造反,满朝文人都要随之胆战心惊。 所以赵淳安分明就是为民除害,不仅不会受到处罚,还会因为保护军人而被奖励,他绝非莽撞之人,反而心思缜密,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后果,自信能够全身而退。而善化寺与千山僧人的冲突纯纯粹粹就是意外,比武论道本来就有风险,死人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只不过死者是佛门圣僧,赵淳安恰好被污蔑为魔道贼子,所以才会群情激愤,赵淳安比窦娥还要冤枉。 但赵淳安异常冷静,一来是他的心性坚韧不拔,哪怕是大难临头,也不会灰心丧气,二来他终于抵达目的地,再往前就是天下第一大宗灵枫谷,他的心灵寄托之处,他作为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在宗门享有一定威望与话语权,哪个佛门弟子敢来招惹他? 然而他的身份以及名字很快就被调查出来,赵淳安感到莫名其妙,虽然他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还不至于人尽皆知,千山高僧生前曾揭露赵淳安是灵枫谷长老,可是并未泄露赵淳安的名字,这就奇怪了,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佛门弟子已经确定赵淳安要去哪里。 灵枫谷! 赵淳安这一路行来小心谨慎,绝不会被人跟踪,更没有理由暴露踪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出卖了,出卖他的人十之八九是李寸心,因为放眼整个善化寺,也就只有李寸心知道赵淳安接下来要去哪里,以他的性格做出此事不足为奇,别忘了他是佛门信徒,故意败给千山僧人,崇尚佛道近乎到了魔怔的地步,出卖一个朋友算得了什么? 赵淳安咬牙切齿,他是如此信任李寸心,希望他能帮忙收拾这个烂摊子,李寸心这个混蛋倒好,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赵淳安恨不得杀回善化寺,与李寸心当面对峙,最后他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决定先回宗门避难。 赵淳安来到一处闹市散心,楚铭与少女佩服老前辈的气定神闲。闹市上人来人往,热闹得一塌糊涂,商家出售的货物应有尽有,不乏佛像佛珠之类的玩意儿,要知道东阳国的佛教信徒超过百万,所以僧人尼姑随处可见,游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尽可能拿出对佛门弟子的尊重。 有些佛门弟子迫于生计,廉价出售佛经佛文,甚至还会强买强卖,威胁游人购买自己的货物,往往是团伙作案,三五个虎背熊腰的光头男子围住落单的游人,各种威逼利诱,游人畏惧到了极点,更有几分哑巴吃黄连的无奈,最后只能花钱消灾。 毕竟是登基三年的新皇带的头,对佛门弟子荣宠有加,有不少清廉官员上书反对斥责佛门弟子兴建寺庙,却被这位光耀天子给狠狠处罚,轻则贬官重则罢免!这让朝堂上下一片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说佛门的半句坏话,反而不少审时度势的官员顺势而为,上行下效,顺着皇帝的心意不惜透支财政,也要推动佛门发展,以此讨得天子的龙颜大悦。 朝堂尚且如此,各地给佛门弟子的优待更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若非出家需要一笔高昂费用,不然东阳国内人人都会诵经,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为僧尼不仅可以享受特殊待遇,还能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寄托,终于成为一种大势所趋。 人人向佛,而非人人向善。 其实从一开始,虽然朝廷有意无意助长佛门的嚣张气焰,可大体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佛门整体而言还是遵规守矩的,只是近年来出现了少数横行无忌的僧人,已是与地痞无异,作案颇多,人人向善的风气由佛门一手塑造,却也由佛门弟子一手打破,何其讽刺。 赵淳安转过身,平淡道:“再往前就是闹市的出口,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合,老夫需要办一点事情,不便与你们结伴而行,但是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可以看看闹市上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天下第一大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远比你们想得更加封闭,进了天下第一大宗,十年都别想外出逛街,你们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楚铭与少女点了点头,赵淳安随口问道:“钱够不够?” 少女笑道:“不够再找前辈要。” 赵淳安一笑置之,飘然离去。楚铭与少女对视一眼,她眼神无奈,摇头示意自己是真的穷了,楚铭笑道:“我可以把夜明珠拿出来跟商人换钱的,现在说穷为时过早。” “你不如卖给我,千万不能便宜商人。”少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只不过我要赊账,过几年再把买珠子的钱还你。” 楚铭轻声道:“奸商也不会赊账。” “奸商未必有我的诚意。”少女面不改色,缓缓道:“我们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可以去看看江面的彩灯,大多是佛门高僧开过光的,这种彩灯拖着一块佛像飘向远方,佛像是用冰糖做的,所以一个晚上就融化了,对应着佛教的涅盘之说,涅盘时燃尽所有愿力,据说可以指引跳江的亡魂投胎转世,所以想不开就首选这儿的江,不花一分钱就可以享受到佛教的超度大法,理论上可以不入地府而轮回,直接进入来生!” 楚铭啧啧道:“你的这个想法有些邪恶。” “开个玩笑嘛!”少女理直气壮,却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笑话,但是听笑话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跺脚道:“反正我说不说这句话,每年都会有人来这跳江的,反正我们不学他们就好了。” “跳江的人多吗?”一辆辇车悄悄驶来,车内的男子掀开车帘,语重心长问了这个问题。 少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不请自来的男子。楚铭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江下必然亡魂无数,所以大家才会投灯于江,指引亡魂超度轮回,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对。” 男子点了点头,继而缩手放下车帘,在楚铭与少女的注视下乘车离开闹市,走得悄无声息,一点帝王的霸气风范都没有。 他就是这个帝国的君王,也被称为光耀天子,年纪轻轻就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今日出宫微服私访。 楚铭对此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想到皇帝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被自己偶遇。 少女虽然穷得响叮当,但是兴致格外高昂,小跑跑向江边,繁星闪闪的江面等待着她的影子,一个梦幻的世界在水上建起,摇曳生姿的彩灯与行人的身影碰撞,最后荡漾起的水波把灯光与人影一同模糊,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楚铭罕见地失神了,因为他听见路人都在欢呼那场来自于南方边境的兽潮已经结束,紧接着赞颂郑国公的丰功伟绩,终于不用继续担惊受怕下去,终于可以响应南人回南的口号。楚铭茫然四顾,路人的喜悦溢于言表,深夜的闹市灯火通明,太平气息扑面而来,但是东阳国的繁华从来不会属于一个难民。 楚铭没来由感到心悸,然后想要逃跑,哪怕回到边境上当一个难民,也比待在这个鬼地方要好上太多。于是楚铭逃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争气地迷路了,无力地困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他本就人生地不熟,此时还如一株小草在人潮之中夹缝求生,楚铭压抑的情绪终于还是崩溃了,安安静静坐在地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瞬间会对东阳国有强烈的排斥感,只感觉空空荡荡的内心在被挤压,他的容身之处在被一点点熔化。 楚铭抱住自己的膝盖,却也一直保持着警惕,用眼角余光捕捉正在渐渐散去的人潮,好不容易把情绪平复下来,楚铭想了想,眼下无非有三条路可走,用夜明珠换取南下的盘缠,找到走散的少女与赵淳安,亦或者直接跳下江去咕噜咕噜,还可以试验一下佛灯是否能帮人投胎转世,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楚铭来到江畔旁,四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影,楚铭看了一眼堆满彩灯的江面,软绵绵坐了下来,晃荡的双腿映入水面。楚铭虽然想要捞出一盏彩灯留作纪念,但是他不清楚江面究竟有多深,是否有水鬼之类的鬼怪。 楚铭站起身,绕着江面缓缓奔跑,经过江桥时缓缓停下脚步,因为有人蹲在桥头抱头痛哭,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心一横投江自尽,只不过很快就被发现了,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每年都有少男少女的尸体浮出江面,大多是因为失恋而走上这条绝路,甚至还有因为父母不同意而殉情明志的两小无猜。 江桥两侧人潮汹涌,桥头上的少年犹豫不决,他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当他后悔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他成了全场的焦点,想不死都难,可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轻飘飘说了一句水太凉,迎着寒风爬下桥头。人潮随之消散,都在感叹今晚放的彩灯险些派上用场。 楚铭与路人擦肩而过,说巧不巧碰上微服私访的皇帝,他身旁还有一位白发女子,长得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与皇帝挽着手逛街,要多恩爱有多恩爱。楚铭轻轻叹了口气,瘫坐下来继续休息,自从珊瑚海归来以后就没有过上安生日子,所以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压力巨大,脑袋昏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是不知从哪传来一道声音,“小咨客!”楚铭惊醒过来,与此同时有钟声响起,因为这一天恰好是礼佛日,佛钟要比往常响得更早,整座城池随之笼罩在佛气之中。“该死的钟声,比苍蝇还烦,难怪有人想不开跳江!每月都被这样吵醒一次,换我也不想活了。”赖语均还是出现了,满脸写着愤愤不平,她的恼火肉眼可见,楚铭捂住耳朵,声嘶力竭道:“钟声太吵了,你说的我都听不清,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说。” 她嘟囔着嘴,往安静的地方走去,还转头对着楚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嗓音沙哑了,不愿浪费多余的力气,只有到了无声的环境才肯说话,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礼佛日为期一天,每个时辰敲钟一次,每次敲钟维持一盏茶的时间,所以天地间很快就复于平静,钟声消散了,她兴致勃勃与楚铭分享她的所见所闻,说自己刚才跑遍整个闹市,见到有人因水太凉而打消跳江的想法,以后哪天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拿出这套说辞,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别人就会尴尬...... 许多年以后,楚铭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要多,也如愿登上至高无上的王座,站在这个世界的制高点,哪怕是地府神只都只能匍匐在他脚下,那个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活了多久,但对这段少年时期的记忆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记得难民时期曾遇见过一个女孩,甚至到死的那一瞬都没有忘记她,更让楚铭记忆犹新的是那时的懦弱与无奈,遇见喜欢的人不敢靠近,喜欢自己的人也不敢回应。不过这都成了过去,年迈的楚铭喜欢回忆过去,可过去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 (有十九个在读了,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上升) 第146章 微服私访(二) 赵淳安自从见到佛门弟子欺负退伍军人,就明白为什么要灭佛了,没有哪个君王能够容忍这般嚣张的子民存在,虽然一心向善、与世无争的僧尼不少,但绝大多数都在作威作福,欺压无辜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皇帝与满朝文武并非瞎子,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已经开始准备灭佛。 风雨欲来。 要是再不反抗,就等着佛寺被拆佛经被烧,僧尼们被强迫还俗,佛门的末日即将来临。 但佛门终究是有百万信徒,哪里可能坐以待毙,先前善化寺与合欢宗爆发冲突,打得你死我活,善化寺共有六名僧人不幸遇难,合欢宗在事后全身而退,未能得到应有的处罚。圣僧们震怒了,号召全国僧人一同声讨合欢宗,声势浩大。 那么赵淳安杀了一个圣僧那还了得?尤其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环境下,形势要比往常严峻百倍不止,灭佛法难一触即发,合欢宗上门挑衅就是前兆之一,千千万万的佛门弟子咽不下这口恶气,故而奋力反抗。 佛门这般兴师动众,看似是护短,其实更是示威!示威那位真龙天子要是敢灭佛,也得掂量一下将会引来何等剧烈的反抗,在还未下定决心之前,不妨看看僧人们张牙舞爪的模样! 所以佛门不仅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反而要不遗余力地展露底蕴,哪怕合欢宗有朝廷包庇,也一定要让其受到应有的制裁!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反抗,事关佛门兴衰,意义极其深远,几乎是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行事规则,胆敢与佛门作对之人,都要死!好让那位皇帝看看菩萨心肠下的雷霆手段! 换做其它时候,赵淳安哪怕成心杀了千山高僧,也有灵枫谷庇护,就算处于佛门风头正盛之时,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毕竟是可以跨国追人的天下第一大宗。但今时不同往日,整个佛门都作势鱼死网破,连万人之上的皇帝都不怕,再加上有人大肆宣传赵淳安是魔道身份,环环相扣之下,让佛门弟子对赵淳安怀有深深的杀意。 佛门风气可谓是在一夜之间翻天地覆,哪里还会像从前那样宣扬“人生苦短积德行善”,已是变得不受管束、肆意妄为了。 甚至连天下第一大宗都敢围而不攻。 赵淳安自言自语道:“秃驴们聚集在宗门入口,静等老夫自投罗网,该死的李寸心,把老夫害得如此狼狈,等到灭佛降临时,姓李的你也必死无疑,老夫要把你与那些佛经一同烧毁,然后挫骨扬灰,来成全你的一颗佛心!那些为非作歹的秃驴也要被清算!不过大部分的僧尼都还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来临,更不知道灭佛法难是何等可怕的浩劫,反倒是佛门的领袖对此忧心忡忡,以千山僧人为首的苦行部,号召全国秃驴转为苦行僧,这样就能避免灭佛的冲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佛门的其他领袖选择了另一条路,用自己的威望号召秃驴们消灭一切佛门之敌......” 赵淳安对佛门弟子轻蔑至极,直接称呼为秃驴,他注意到秃驴们正在朝着灵枫谷赶去,而且还有“包围灵枫谷,活捉赵淳安,为千山圣僧讨回公道”之类的口号。秃驴们响应领袖的号召,用武力逼退灭佛洪流,据说佛门领袖还为此准备了四十块佛骨舍利,用来奖赏立功之人,故而佛门弟子异常激动,失心疯一般奔向天下第一大宗。 赵淳安还能回去吗? —— 闹市内狂澜暗藏。 有一伙僧人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穿行闹市,但正好被一辆辇车堵住了去路。 这两拨人马都让路人腹诽不已,那僧人队伍一路行来不躲不避,如入无人之境,路人只能躲在角落。更让人气愤的是僧人们不可一世的轻蔑眼神,分明是把这座集市当做自己家了! 那一辆辇车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毕竟集市上的道路本就不大,路人都走得如履薄冰,而这辆辇车几乎堵死了整条道路!太过分了!所以那些路人一个个咬牙切齿,你是九五之尊吗?!出行用得着这么气派? 这对半斤八两的卧龙凤雏恰好相遇,路人兴灾惹祸地停在原地,双方都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这让唯一一位身披浅红袈裟的僧人气得不轻,他处处享受着身为佛门高僧的便利与权威,以至于当成了家常便饭,绝不允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于是红裟僧人向前踏出一步,沉声道:“借过!” 拉着辇车的车夫共有四人,皆是血气方刚的青壮男子,这一刻不约而同放下辇车,但是不仅没有上前协商,就连回应都没有,只是默默抽出了腰间的刀剑,锋芒毕露,呼之欲出! “一言不合就要刀剑相向?” 红裟僧人顿时傻眼,不由得生出退怯之意,一个路人笑出了声,似在嘲笑前者的欺软怕硬,红裟僧人义正言辞道:“集市人多路窄,甚至没有人敢骑马而行,就是害怕占据道路,施主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 挽拉左侧车辕的车夫冷笑道:“你们并排而行的队形,又能好到哪里去?” 红裟僧人恼声道:“胡搅蛮缠,我们再怎么说也只是步行而已,怎么敢用代步工具?” 车厢内传来一道男子嗓音:“不知高僧如此着急的模样,是要去哪里?” 红裟僧人平淡道:“我佛门一心向善,只愿救人脱离苦海之中,人人一心向善成为佛陀。但是却被魔道贼子三番五次的攻击针对,先是合欢宗,然后又有一个神秘强者,杀了我佛门高僧,至今还在逍遥法外,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此人是灵枫谷长老,如今板上钉钉已经逃去了灵枫谷,我佛门弟子绝不会临阵退缩,这就去灵枫谷讨个公道!施主要是执意拦路的话,那贫僧就有理由怀疑你与他们是一丘之貉!” 车厢内的男子忍不住惊咦一声,他大概是东阳国内消息最灵通的人,很早之前就清楚千山僧人意外死于善化寺中,但是罪魁祸首的身份,哪怕是他都不曾推测出一个所以然,只是男子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反而是质疑佛门弟子的勇气:“灵枫谷素来有天下第一大宗的美名,虽然弟子人数不如佛门,可是数百年的底蕴谁也别想撼动,你们真的要去灵枫谷讨公道?” 红裟僧人沉声道:“吾往矣!” 车厢内的男子哈哈大笑道:“是为了舍利?” 红裟僧人勃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 不仅仅是僧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就连附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都是目瞪口呆,世间有几人,敢将佛门圣物当做笑话般戏谑讲出,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红裟僧人冷笑道:“难不成施主也想成为佛门公敌?!” 辇车一冲而过,扬长而去,红裟僧人敢怒不敢言。 辇车转回皇宫,微服私访的男子轻轻叹息一声,望了一眼对坐的白发女子,这对男女本来聊得神采飞扬,似如天作之合。但是如今的气氛却变得冷淡疏远,尤其是男子眉宇之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这一趟出宫显然未能玩得尽兴。 男子轻声道:“要灭佛了,你尽快脱离佛门,而且还要把大士的称号卸去,与佛门断得干干净净,不然灭佛洪流爆发,我未必护得住你。” 女子摇头拒绝。 男子笑问道:“舍不得佛门领袖的位置?” “你有罪!”男子面不改色,但是目光仿佛变得凌厉了,“佛门兴起有你的一份功劳,你甚至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但佛门这几年敛财无数,你要不要为此负责?!佛学盛行,一度取代儒学,自古以来的正统思想险些被颠覆,你要不要为此负责?!佛门弟子不事生产,却占有良田土地,而且还有模有样地推行高利贷,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你要不要为此负责?!佛教高速发展,脱离了朝廷的掌控,你要不要为此负责?!近年来建造的佛寺佛塔甚至比皇宫还要豪奢,你要不要为此负责?同等级的都纲与县令,都是七品官,但是都纲却能拿到更多的油水,你要不要为此负责?!五百年前太祖皇帝也曾当过九年和尚,靠着乞讨为生,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而且还要承受无穷无尽的嘲笑与冷眼,反观光耀年间的僧尼吃的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什么龙虾鲍鱼、熊掌鱼翅......听说还有各种精致的糕点和水果,朕都不曾如此阔绰!扪心自问,你有没有罪?!我不会去追究你的责任,但你要是胆敢阻拦灭佛,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女子颤声道:“兽潮爆发,兽王犯境,南方边境的百姓过得苦不堪言,再加上北方的草原部落虎视眈眈,佛门的教义成了很多人的精神寄托,陛下要是灭佛,等同于毁去无数人的精神寄托,这可能会出大乱子的!” “要是让夷狄之法成为本朝国教,那才是千秋大罪!”男子坐直了,双手摁在膝盖上,摄人的目光直勾勾对面的白发女子,冷冷道:“灭佛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靖文大士明白这个道理,要是佛门愿意配合,我甚至可以承诺不烧佛经不拆佛寺,强迫僧尼还俗即可,除此之外还要收缴佛门的香火钱,以充国库,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是佛门还是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态度,那就用几万颗光头来筑京观,反正佛门信徒超过百万,死个几万人也无非就是伤筋动骨而已,东阳国也不差这么一座京观。” “杀孽太重了。”女子娇躯一颤,哭着跪倒下来:“更不要说京观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怎么可以用在自家人身上?还请陛下三思!” “苦一苦僧尼,骂名朕来担。”男子把拳头攥紧了。 “恳求陛下先苦一苦臣妾!” “你不说我都忘了,郑国公前段时间也筑了京观,用的是紫血流民的尸体,只不过他对外宣称死的都是土匪,但这个谎言已经被我揭穿了。”男子哈哈一笑,漫不经心地转动话锋,凝重的神色悄然淡去,柔声道:“郑国公用筑京观的方式毁尸灭迹,想法是很好的,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这才几月过去,京观内的尸体从土匪变成了难民,也不知道郑国公尬不尴尬。” 女子低声道:“就怕郑国公对陛下怀恨在心。” “郑国公能力出众,但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男子皱了皱眉头,压低嗓音道:“这一场兽潮结束得尤其诡异,囤聚在边境上的兽潮以及兽王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不然这场兽潮最少还要维持三年,那个时候财政早已崩溃,因为南人无法回南,相当于损失半壁江山,赋税大打折扣,南方也无法维持足够的兵源,重则亡国,轻则都城北迁。也不怪民间都说我是亡国之君,事实上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亡国的危险。” “天佑陛下。”女子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男子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不借这个机会剥夺郑国公的兵权?对帝国而言,郑国公还能继续发光发热,卫国戍边,边境驻军也只听从他的号令,但他与边境驻军的名声必须搞臭。把郑国公暗杀了,他的下属一怒之下起兵造反怎么办?郑国公的威望大于实力,他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哪怕他死了,他的下属都可以用他的名字来招揽人心,死人有的时候比活人还要可怕,就是这个原因,我砸了郑国公的金字招牌,让天下人都知道郑国公的军队会屠杀难民,如此一来,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愿意为郑国公效力?” 他伸出手,她坐了过来,伸手挽住自己的雪白发丝,她虽然一头白发,但是面色红润,更没有染上什么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反而身体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生下三个龙子龙孙,而且还保持着不腴不瘦的身材,面容更是比小姑娘还要清秀。她的腰被男子搂住,帝王的示爱不容拒绝,她顺从地贴了过去,感受这个男人燥热的体温。 男子脸色一沉,以自嘲戏谑的语气说道:“祖宗用了五百年才将灵枫谷扶持起来,我只用了短短三四年,佛门就敢攻打灵枫谷了,靖文大士,你说我这是不是败家?” 被称作靖文大士的女子咬了咬牙,男子揉了揉眉心,意味深长道:“在善化寺杀死苦行部的班首的人,是灵枫谷长老,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佛门弟子气焰嚣张,先前讨伐合欢宗,如今就连天下第一大宗都不放过。” 女子一本正经摇头道:“若非合欢宗如此过分,佛门绝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等到这件事过去,僧人尼姑一定会乖乖归寺,继续为国祈福。再说了,灵枫谷如此强大,佛门只是人多势众,真打起来绝非天下第一大宗的对手,甚至可能连几个时辰的时间都坚持不了。只是陛下对待佛门弟子确实太过宽容,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确实需要打击一下,正好那灵石矿脉不是被雷家毁去了吗,需要重新开凿,可却因为缺少人手而耽搁了,不如将那些无法无天的佛门弟子全部抓来,反正他们已经有数年没有劳役了,矿工虽然辛苦一些,但这也是他们应得的,如此一来,既能阻止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为,还能重新打通矿脉。” 男子并不反感这位女子参与政事,所以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语,反而听得聚精会神,最后古怪笑道:“合欢宗是我指使的。” 女子猛地抬头,毛骨悚然。她发现眼前的男子是那么的陌生,想想之前为了扶持佛门,他不惜掏空国库也要大建寺庙,更是保持着吃斋礼佛的习惯,对菩萨大士尊敬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 但是当佛门兴起的弊端出现之后,他的态度浑然一变,用僧尼的头颅筑京观都在所不惜! —— (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147章 天下第一大宗(一) 铜绿镇在东阳国极其有名,甚至是举世闻名,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有天下第一大宗美名的灵枫谷建造于此,除此之外,这里还是开国皇后的故乡,于是铜绿镇有了‘龙兴之地’的美名。赵淳安对这座小镇再熟悉不过,从童年之时,他的足迹就困死在了铜绿镇这个弹丸之地,每日靠着乞讨为生,虽然偶尔有一些意外收入,但也不过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灵枫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铜绿镇人来说更是再熟悉不过,赵淳安其实从一开始并没有进入宗门的想法,只是活着就已足够吃力,自然没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只知道所谓的灵枫谷处于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内,高不可攀,时常可以看见有人御剑盘旋于云海之中,似如仙人一般,甚至天幕当中还有无数仙鹤飞过。赵淳安虽然心中向往,可却无法付诸行动。 后来赵淳安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灵枫谷的正式弟子之一,小镇不知有多少人恨得牙痒痒,赵淳安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仅仅只是花了数十年时间,取得的成就就让人难以望其项背,赵淳安体会到了逆天改命的快感,对于将他栽培成才的宗门也是愈加感激,虽然之后他过起了隐居生活,但其实与宗门的联系一直都没有断开,甚至一如既往地亲密无间,宗门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任务,赵淳安都会主动接下,算是对宗门的回报,以至于灵枫谷内无论是掌门还是长老,都始终将赵淳安看作是自家人。 赵淳安不愿拖宗门的后腿,更不想成为宗门的耻辱,所以一直没脸回去。 但这一天,赵淳安终于还是来到了灵枫谷,他来晚了,佛门领袖已经造访不止一次,催促灵枫谷交出杀害千山高僧的凶手,灵枫谷上上下下都懵了,死秃驴是来碰瓷的吗?但是经过求证之后,才发现确有其事,远在善化寺的李寸心很没骨气地出卖了赵淳安,他料定赵淳安将会回到灵枫谷避难,他猜对了,所以赵淳安的处境变得尤其凶险,连同天下第一大宗都被连累。 要是没有李寸心,可能至今都不会有人猜出赵淳安的身份。 更为可恶的是,佛门还将赵淳安污蔑为自甘堕落的魔道贼子,与千山僧人的比试胜之不武,这就形成了空前浩大的舆论压力,要知道灵枫谷自诩名门正派,自古以来与魔道势不两立,怎么可以庇护赵淳安这个魔道之人? 这无异于是杀人诛心,在赵淳安眼中,要比晚节不保更加严重! 宗门感到甚是为难,一方面不可能对赵淳安见死不救,一方面还要承受佛门的怒火。 赵淳安带着楚铭与少女秘密潜入灵枫谷,由赵淳安的昔日好友曹龙前来接待,两人已经数年未见,但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深厚,曹龙曹龙整张脸庞愁云惨淡,与以往热情欢迎的神色截然不同,心急如焚质问道:“你当真堕入魔道了?” 灵枫谷招收弟子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但对于魔道之人,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甚至宗门内发现有修炼魔道功法的弟子,将会按照敌国奸细处理——斩首示众! 时至今日,赵淳安仍然牢牢记住这条宗门规定,一路上还不忘叮嘱楚铭和赖语均,绝不能与魔道贼人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过去,自己就成了一个大魔头,这哪里是要让他晚节不保,分明就是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超生,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也冲洗不去他的耻辱! 赵淳安皱眉道:“李寸心有没有回来?善化寺冲突时他也在场,他不仅没有为我辩解,反而还承认了我是魔道之人?!” 曹龙脸色狐疑道:“李长老虽然近年来深耕佛理,对佛门尤其亲近,但应该不会如此无情无义吧,毕竟我们几十年的交情,绝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啊。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传讯,我们才知道佛门追杀的魔道之人,竟然真的是赵兄!” “混账玩意!”赵淳安气得不轻。 曹龙沉声道:“这件事只能当面质问他了,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反而伤了感情。” 赵淳安试探性问道:“掌门与长老是什么反应,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曹龙语重心长道:“佛门屡次三番来找我们示威,掌门正在闭关,一切事情由我们这些长老商议解决,赵兄对宗门所做的贡献有目共睹,所以我们不会冷眼旁观,但如今的形势不大好,已经有数千佛门弟子涌入铜绿镇,这恐怕还只是一个开胃小菜,之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僧人过来凑热闹。新皇继位以来,佛门弟子的身价水涨船高,宗门因此投鼠忌器,也不敢进行驱赶。但是赵兄不必太过担心,宗门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可佛门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再加上赵兄理亏......” 赵淳安沉默不语,曹龙开始转移话题,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与赖姓少女,好奇问道:“这两人是谁?” 赵淳安淡然道:“两个小辈罢了,想要进入灵枫谷,就搭老夫的顺风车来了。若这两人能够顺利进入宗门,曹兄可要帮忙提携一二。” 曹龙叹息道:“真不巧,入门测试已经开始,赵兄来得晚了啊。” 曹龙咧嘴笑了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宗门一年举办数次招生测试,平均三四月就有一次,大不了再等几个月就是,不过按照规定,这两个小辈还有插队的机会,这一次测试共有两轮,第一轮即将结束,但现在仍旧可以报名,直接参加第二轮测试,最后的成绩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楚铭与少女一头雾水,赵淳安轻声道:“要是舍得砸钱,就可以免测第一轮测试。” “卖赵兄一个面子,就让他们直接免测好了,只不过后果也要由自己承担,宗门测试危险重重,殒命的年轻俊彦不在少数。”曹龙摁住楚铭与少女的肩膀,皱眉道:“你们要想清楚了再说。” 楚铭与少女有些不情不愿,本就心绪不宁的赵淳安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难不成又后悔了?真是孩童心性,难成大器!” 平易近人的曹龙哈哈笑道:“测试毕竟危险重重,他们年龄尚小,害怕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赵兄表现得这般不近人情,恐怕要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不如给他们一点时间,好让他们考虑一下到底是否要参加测试,我可是很看好他们,但要是真不愿意的话,勉强也是勉强不来的。” 赵淳安恼声道:“玉不琢不成器!罢了,老夫也不自作多情了,无福之人不进有福之家。” “第二轮测试什么时候开始?”楚铭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快了。”曹龙随口敷衍一句,然后扯住赵淳安的衣袖,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楚铭观察天下第一大宗的风景,宗门建于群山之中,任何一座山峰的海拔都高过善化寺,只不过没有一点香火气,反而有丝丝缕缕的黑烟飘散而出,楚铭狐疑道:“这是什么?” 少女眯眼道:“大概是器堂弟子锻器和药堂弟子炼丹产生的黑雾。” 楚铭嘀咕道:“这么恐怖?” 少女笑道:“你不会真以为灵枫谷是仙境?” 楚铭缓慢行走,灵枫谷药田无数,种植的千年灵材数不胜数,这倒是惊为天人。楚铭低敛视线,望向山脚下的风景,以宗门为圆心,四面八方都是僧尼,更是竖起了一面面大旗,上面无一例外写着‘千山僧人普度众生,绝世大宗庇护邪魔’,亏得是赵淳安沉得住气,做事之前考虑后果,不然山脚下早已躺着无数尸体。 好在宗门内外有大阵守护,佛门弟子不敢擅闯,也没这个底气闯进来,灵枫谷的底蕴非同寻常,护宗大阵更是惊为天人,足足笼罩方圆近十里,巨若通天磐山,明暗不定,时而泛起磅礴的灰蒙蒙色泽,时而闪现丝丝缕缕的雷蛇,有时披上了一层透明白纱,如被云遮雾绕,一切景物随之不可见。 灵枫谷满打满算两万余人,但是楚铭入宗至今,仅仅只见到寥寥几十人而已,因为宗门施行封闭管理制度,绝大多数的人都被集中管理,甚至什么时候吃饭睡觉都不能由自己决定,更不可能外出,所以天下第一大宗也被称为牢笼,每年都有人上吊服毒,宁肯自尽也不逃跑。 楚铭经过一处湖泊时,发现有人正在使用大型杀伤武器,战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灵枫谷还是东阳国的军事基地,研究各种各样的军事武器,楚铭所见的战船就是其中之一,还在实验阶段——战船咆哮着冲破湖面,释放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楚铭耳膜一阵刺痛,就连驾驶战船的人也是叫苦不迭,感觉快要聋了。 这艘战船最大的缺点就是噪音过大,而噪音来自于螺旋桨,战船的设计师正在想办法完善这个不足的地方,一般而言,战船速度越快产生的压强就越小,压强小而沸点低,所以压强变小之后,湖水迅速抵达沸点,水分子在这个时候剧烈振动,从而产生噪音,这可以说是致命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噪音都有可能泄露战船的位置与速度,敌人完全可以进行针对性打击。关于螺旋桨的降噪难题,东阳国至今不曾攻破,原理上冰封水分子就可以消除噪音,但是冰封态的水分子是凝固状,而战船不可能穿梭在冰层之中。 除非变成地府冤魂那样的量子态幽灵,才有可能降噪为零。 但是战船的设计师从未见过地府冤魂,退一万步而言,就算知道量子幽灵的概念,又能怎样?哪怕付出十代人乃至是一百代人的时间,都未必能够研究出什么名堂。 战船的研究,全面由器堂负责。 灵枫谷有三堂六室,器堂,法堂,药堂。 楚铭与少女跟上赵淳安,弯弯绕绕来到半山腰,一座灯火通明的庭院映入眼帘,院子外竖着一块巨石,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七个金色大字,仿佛是用黄金铸就而成,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条腾空而起的巨龙,张牙舞爪,气势磅礴;又似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羽毛华丽,姿态优美。 新生弟子入驻处。 赵淳安终于记起两个小辈,转过头,轻声道:“本次入门测试共有两轮,第二轮测试即将开始,场地是在一座天地秘境,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楚铭挠头问道:“天地秘境究竟是什么?” “被天道打击的产物罢了,根据推测,这里曾被天道镇压,但是没有形成灵石矿脉,反而是孕育了一座更为玄妙的天地秘境。”赵淳安侃侃而谈。 楚铭与赖语均望向地面,诧异道:“天道镇压?” 赵淳安点头道:“能引来天道镇压的,大多是即将飞升的修仙者,换而言之,此处曾有飞升境修士渡劫,引来了毁天灭地的天雷,天劫试图毁灭这位飞升修士的同时,也毁去了这方圆十里的每一寸土地,却也留下了充沛灵气,而且蕴含最为纯粹的大道规则,经过时间的流逝,逐渐显化复苏过来,可能形成种种极尽升华的物质,最为常见的就是灵石矿脉,但事无绝对。” 少女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是谁在这里渡劫?” 赵淳安笑道:“按照宗门的解释,是初代掌门飞升之前的故意为之,故意将天劫引入宗门,以此留下一笔蕴含大道规则的财富,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依我看这是后人给这位掌门的神话罢了,因为真要考究起来,初代掌门可是终其一生都没能成为飞升境之修啊。” “去吧。”赵淳安挥了挥手,新生弟子入住处是两座庭院,按照男左女右划分,但是曹龙伸出一臂,轻声道:“按照惯例,你们得去寺庙拜一拜。” 少女狐疑道:“宗门不是连六字真言都不能说吗,怎么还有让新生弟子拜佛的习惯?” 赵淳安冷笑道:“那座寺庙首当其冲供奉的,是本朝太祖,之后才有菩萨佛陀的位置。” 少女点头道:“原来如此。” “寺庙就在山下,再走几分钟的路就到了,庙内有长老守夜,你们直接进去就行,接下来的测试规则以及种种琐碎的规矩,这位长老都会一一告知你们。”曹龙洒然一笑,一边强硬拉走赵淳安一边开口说道:“测试公平公正,别想着有人能帮你们,接下来我们大概都不会再出现了,你们只能自食其力了,再说了,赵兄现在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操心你们。”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赵淳安,低声道:“希望测试结束之后,还能见到前辈。” 赵淳安点了点头。 楚铭与赵淳安就此背道而驰。天下第一大宗没有神霄绛阙、琪花瑶草,顶多只能算是山清水秀,还有难以计数的守夜弟子潜藏暗处,楚铭没来由感到毛骨悚然,眼角余光望向少女的清秀脸庞,低声道:“你我视线之中这么一点弹丸之地,最少蛰伏了几十个守夜弟子,这可无异于是一张天罗地网,所以宗门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牢笼,是为了防范那些佛门之人,还是以防宗门有弟子私逃?” 少女笑道:“可能两者都有,每年在宗门内寻短见的弟子可不少。不过相比之下,肯定还是有更多的弟子冒险逃出宗门,可惜同样是死路一条,那些守夜弟子的实力可都不同凡响,宗门两万弟子,他们可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楚铭疑惑道:“这么厉害,竟然只能守夜?” 少女点头道:“守夜算是一个轻松活了,虽然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宗门都处于宁静的氛围中,他们完全可以用这些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楚铭轻笑一声,目光在黑暗之中不断扫视,宗门入口对于绝大多数弟子来说无异于是禁地一般的存在,因为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除了少之又少有资格执行宗门任务的弟子,其余时候就只有新生的脚步能够落在此处了。 楚铭抬头望去,从毫不起眼的山脚直到波澜壮阔的山顶,足足有三千台阶长铺而去,位于半山腰建有一座山寺,寺名天华,虽然灵枫谷从不尊佛尊道,但这座山寺却数百年来香火不绝,因为里面供奉的不仅仅是佛陀菩萨。据说开国皇帝曾在此种下佛门圣物五树六花,用意是为病重皇后祈福,当时的掌门大人曲意逢迎,大手一挥建下了这座寺庙,更是号召所有弟子入寺祈福,不知是不是感动上天,还是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凤体大有起色,有枯木逢春之象。太祖龙颜大悦,不仅赏赐了这位掌门,还下令修缮这座山寺,更要着重照顾自己种下的五树六花。 等到开国太祖龙驭上宾之后,这座山寺才开始供奉菩萨,只是在东阳国历代皇帝眼中,这已经与太庙没有多少区别,所以最先要供奉的是开国太祖,甚至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因为按照庙内的布局,太祖位于万佛之上,享受一切香火!佛门弟子见到这一幕恐怕会气得七窍冒烟,纵然你是成就千秋霸业的开国皇帝,也终究没有位列仙班,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何德何能配享佛陀的香火? 而且除了这位开国太祖之外,还有数位位极人臣的王侯将相,一同承受这蕴含莫大因果的香火。这在东阳国历任皇帝眼中似乎理所应当,从来没有觉得忌讳,就算是那位不惜掏空国力也要尊佛的新皇,也觉得这不仅没有不妥之处,反而是天经地义。 外界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寺内供奉的人物都是不世出之人杰,唯一名不副实沽名钓誉的是一位追谥皇帝。 这位追谥皇帝是第九世皇帝的兄长,要知道皇帝之所以能坐得安稳,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甚至可以追溯到尚未立国之前,乱世时群雄逐鹿天下也是以实力为尊。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国运在外界看来一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自古以来都有一句传言:得龙池者得天下。 龙池乃是大道规则反哺之物,蕴含极尽升华之力,更为重要的是具备灵性,与人滴血认主,届时幸运儿就如同大道气运加身,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东阳国内有一座龙池,位于皇宫之中。第一任主人便是开国太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命所归之人,要知道借助龙池之力,就能够让自身战力攀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足以对战上古神明,所以龙池是太祖的关键崛起之物,更能庇护一个王朝国祚。 因为但凡是与太祖血脉相连之人,都有使用龙池的资格,只不过也有很大的弊端,因为只要能跟太祖的血脉沾上一点关系,就都能够汲取龙池之力,哪怕是私生子的私生子也不例外,这注定会让太祖的徒子徒孙争得你死我活,而且在龙池力量的加持之下,足以毁天灭地生灵涂炭了! 甚至出过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帝,为了保证龙池为自己所用,几乎将太祖一脉赶尽杀绝,就连自己的兄弟兄妹都不放过,这位皇帝可谓是权欲熏心,哪怕是作为接班人的太子,也狠心派去了偏僻之地,以免接触龙池,这位孤家寡人最后落得了一个举目无亲的下场,但是终其一朝,却过得平平稳稳。 但是第九世皇帝成了例外,非但没有排斥亲人过于靠近龙池,而且还将一母所生的胞弟带在身边,两人亲密无间,亲如手足,推心置腹。其实这位九世皇帝之所以这般自信,是因为已经将龙池封印,就算是太祖复生,也无济于事,失去使用龙池之力的资格。 龙池被封印之后,所有皇子都不能借助龙池之力造反,同时还能够保持龙池内的能量不会流逝消散,可谓是一举多得。但是九世皇帝在位之时,发生了一次差点改朝换代的兵变,几个狼子野心之人带兵逼宫,好在最终打开了封印无数年的龙池,九世皇帝的那位胞弟挺身而出,借助龙池之力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绝世高手,以一己之力拦住叛军,宁死不退,最终撑到援军到来,化险为夷。 但是使用龙池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对身体透支尤其严重,所以这位力挽狂澜的胞弟击退叛军之后,已是生命垂危,到了回光返照的境地,甚至连遗言都没有交代就一命呜呼了。这也是新皇没有使用龙池的原因之一,他要是上了,很有可能当场龙驭上宾,跑去地府与太祖抱头痛哭。 九世皇帝对这位胞弟感恩戴德,不仅将其追谥为皇帝之位,而且配享这座寺内的万佛香火,死后得到的荣宠之盛,空前绝后。 要知道来庙内上香的可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而是正儿八经的修仙之人,大有作为的“香客”不计其数,五百年来,前来膜拜的修仙者兴许已经超过百万,哪怕是万中挑一的人才,也有百人之多,这百人的成就会有多大? 区区千年善化寺也能比? 楚铭嘀咕道:“也不知道佛门弟子会不会杀上来。” 少女敲了一下楚铭的脑袋,冷冷道:“你还是先担心接下来的入门测试吧,真的会死人的。” 少女抬高视线,望向那座供有开国太祖的山寺,此寺屹立于一座水质澄清的湖泊中央,以山寺为圆心,东西南北各铺有一层饱满圆润的鹅卵石路径,一头稍稍下沉,视觉上压得湖水向一侧倾斜,以至于踩上湖面的人会觉得重心不大平衡,稍不注意就会跌入湖泊。 楚铭和少女蜻蜓点水向前冲去,庙内灯火通明,有一位脸色晦暗不清的老妪提灯守夜,神态气质与地府的孟婆颇为相似,说是孪生姐妹也不夸张。楚铭眯起眼睛,寺庙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宽阔,容纳百人也绰绰有余,尽显皇家的大气与尊贵。 这座山寺的风格偏向于传统寺庙,既有意将内外空间模糊化,从而显得更为高深,与善化寺相差无几,只是内部的布局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别有洞天。 楚铭没有直接走入寺内,而是远远观摩了一下,他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只见开国太祖以一袭龙袍握住缰绳的姿态屹立在寺内,坐骑乃是纯金雕刻的汗血宝马,衬托得太祖英明神武,连人带马已有四丈之高,让人望而生畏! 更是按照堪舆风水,让太祖无形中占汲取此寺香火,周围供奉的佛像皆是呈现围绕拥戴之势围住太祖,这种布局有巫术遗风,诡谲渗人,放眼东阳国上下,也就只有太祖皇帝能承受起这份因果了。 除去这位太祖雕像外,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画像,那位提灯老妪开口道:“新来的弟子,快进来上香。” 楚铭与少女点了点头,老妪笑了笑,手中六根香烟平分递给两人,心平气和说道:“这位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两人没有答话,只是恭恭敬敬跪拜下来,将烟火插入香炉之中,老妪渍渍称奇道:“第二轮测试都快开始了,你们这才赶来,真是老油条,也别在这耽搁了,快点返回新生弟子入住处,直接进去就行。” —— (七千字送上,昨天有二十三个在读,看看还能不能继续上涨) 第148章 海外世界 新生弟子入住处,大概是因为男女有别的原因,按照男左女右分成了两座庭院,各有一位长老在门口驻足等待,楚铭与赖语均是最后赶上末班车报名的弟子,所以那两位性别不同的长老谈不上满目春风,反而显得有些不耐烦。 灵枫谷的入门测试以公平公正闻名于世,更是毫无攀比之风,弟子一律穿着宗门准备的衣物,同时不能挟带法宝兵器参加测试,一切资源由宗门提供,楚铭的所有财物都要上交,多少有些不愿意,长老淡然道:“测试结束之后,自然会原原本本的还给你,这段时间先由宗门保管,但你可以留下住址,若是意外身死的话,宗门会派人将你身上的财物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你的父母亲人,只是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叫什么名字,本长老要一一登记,才好在测试结束后对照伤亡人数。” 楚铭一一照做,最后走入参赛者之中。 宗门准备的衣物有四套,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半点法力加持,但其实是上等蚕丝编织而成,而且是千年神蚕吐出,仅论坚韧程度,虽然不如铠甲,但是不至于轻易磨损,要知道测试动辄以百天计时,这段时间肯定少不了打斗与探险,而蚕衣很难被损毁。这也算是宗门为数不多的照顾了,不过长老的解释更让人惊讶:“这蚕衣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哪怕被撕成碎片,也仍是可以自我修复,但却最怕火,这一点你要注意,这一次测试整整有两百天,虽然比起生存,衣裳显得不值一提,但你要是不想衣不蔽体的话,就好好珍惜。” 楚铭点了点头,继而试探性问道:“测试的内容是什么?” 长老直截了当道:“活下去!” 楚铭不由得浑身一震,灵枫谷近乎残忍的测试内容一直被外界诟病,但时至今日仍是不为所动,每一次的死亡率都稳定在三成到四成之间,亡魂数不胜数。楚铭叹息着找了一处坐下,院内虽然人山人海,但仍是有些空空荡荡的观感,因为几乎没有任何物品摆放,就连一张桌凳都找不到,使得所有人都不得不席地而坐,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竟然如此小气。 “好不容易通过第一轮测试,下一轮测试貌似也是收官之战了,内容是什么?”终于有人出声询问。 男长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到落针可闻的时候,为新来的弟子慢条斯理介绍起了测试的规则:“这次测试为期两百天,但是因为是在秘境之中举行,时间流速有所不同,对于外界不过是二十天而已,你们要想如愿以偿进入宗门,就必须做到分秒必争,观察时间流逝倒也简单,我与诸位长老用秘法在天空之中凝聚了两百道异象,这异象每天都会准确无误地消散一道,两百天过后,异象荡然无存,代表测试结束。至于这异象的形状,也有讲究,一日之计在于晨时,异象便如新生朝阳,旭日东升,夜幕降临之后,异象则变换为圆月,高悬半空,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让你们分辨时间。” “秘境中大量猿猴凶兽,乃是宗门放养,野性极大,你们的任务,就是杀了这些猿猴,并且取下猴尾巴,排名的高低就是由猴尾巴的数量决定。” “换而言之,谁杀的凶兽越多,谁的排名就越高。想必你们知道,前三甲将会被朝廷授予官职,第一名更是位列从二品,中郎将,节制藩王兵力的侍卫,从二品的大官啊!不过也不要心急,只有出师之后,才能真正上任。猿猴凶兽的种类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红毛,白毛,黄毛。其中红毛猿猴价值最高,白毛次之,黄毛最低,最后价值按照贡献点回收,红毛尾巴每一寸十贡献点,白毛尾巴每一寸五贡献点,黄毛尾巴每一寸只有三贡献点。贡献点在宗门极为重要,兑换丹药乃至修炼资源都需要贡献点,而这一次很容易就能获得贡献点,算是对于新弟子的福利,另外还有一种名为风水罗盘的法宝,类似于钥匙的作用,能够带你们找到宗门准备的资源。” “要知道秘境中的资源可不是遍地都是,已经被隐藏起来,唯独借助风水罗盘才能找到,但风水罗盘是碎片,凑齐可不容易,另外风水罗盘也能兑不少贡献点。” “宗门在测试之中投入的资源,远超你们的想象,丹药法宝应有尽有,只看你们有没有实力拿到了。” “还有最无关紧要的一点,本长老也一并提醒你们吧。你们这些人的修为参差不齐,为了公平,战力孱弱者将会被分配到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带,反之,修为高深之人则会被分配到最荒芜的地带,这也是为了平衡你们的实力,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但是这位长老的言语分明不容置否。 一位长脸男子忍不住问道:“按强弱分配资源,就一定公平吗?” “这座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的天地秘境,蕴有意志,修为越高者越难进入,有天然的排斥性,即便进去了,也会被传送到最荒凉的区域,这一点从未有误,哪怕你们竭力隐藏气息修为,也不可能瞒天过海,所以你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听到这话,这位长脸男子哑口无言,身旁倒是有人提出疑问:“这一次招生多少人?那些贡献点又有什么用?” 长老回答道:“人数暂时还未确定,需要按照最后结果斟酌,当然,谁获得的贡献点越多,谁就越有可能进入宗门,你们千万不要留有余力。” “不过你既然问到了这个问题,想来是很关心宗门内的生活。本长老就顺带提一句,宗门有三堂六室,我最推荐你们去药堂,原因很简单,自由,众所周知,药堂弟子的生活最为清闲,每天只需消耗几个时辰的时间来培育灵药即可,而且宗门内的名贵药材的数量可是成千上万,足以让你们大开眼界。闲余时间嘛,还可以用贡献点去藏书阁借阅医书,自学成才,轻而易举,因为宗门的医书虽然包罗万象,但是一点就通,哪怕是蠢材也能理解十之七八。三堂堂主之中,就数我们药堂堂主人最好,每月都会传授极为高深的炼丹之道,有教无类,倾囊相授,但凡是宗门弟子都可前去听讲,对炼丹之术必定大有裨益......” 这位长老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并非是为了赞美药堂,恰恰相反,药堂每年招生惨淡,这位长老才极尽赞美之词,就是试图引导更多弟子加入药堂,平衡生源。 长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时间差不多了,随我来。” 长老双手掐诀,地面随之开裂,一条地道随之映入眼帘,长老轻喝一声:“进去!” 虽然地道一片漆黑,但散发的灵气却浓郁得有违常理,几乎不输灵石矿脉,楚铭踏入之后,心中一阵讶异,喃喃道:“宗门之所以建于此处,看来原因就是这个,此处被大道打击无疑,灵气盎然,可惜没能形成矿脉,但按照赵前辈所说,却极尽升华,形成了更为玄妙的天地秘境。” “但是天地秘境竟然放在此处,又是出何原因?又为何大材小用,只用来给弟子测试?” 楚铭嘴角勾起,心中感到一阵庆幸,要知道修为孱弱者也有优势,虽然他境界大跌,却也有可能是一件好事。楚铭本来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平平稳稳通过测试就心满意足了,前三甲想都不敢想,哪怕是从二品的朝廷命官也不能让他心动。楚铭心中算盘打得哐哐响,宗门还有一座秘境被称作筑基圣地,正适合他弥补修为,重回筑基境界。 走至地道尽头之后,出现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巨大广场,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前方,充当起了领头羊的作用,经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另一边的女弟子缓缓会合而来,两方人马并没有掺杂在一起,而是始终保持一段距离,长老突然停下脚步,于是整个队形随之顿了一顿。 再往前是朦朦胧胧的白雾,秘境的神秘感自然而然显化开来,两位长老不再解释,直接开启秘境,一座炽盛的金色门户凝聚而成,光芒暴涨,难以直视,周围存在的灵气更是如要满溢而出! 楚铭不知被谁推了进去,脑海剧烈震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回到了珊瑚海,视线之中惊涛骇浪。 —— (就没有人提醒一下错别字吗) 第149章 刘秋 楚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岛屿之中,不同于珊瑚海的植被茂盛,方圆千里的岛屿几乎是寸草不生,难得有一点稀稀疏疏的绿意,但在浓郁灵气浇灌之下,绿植生机勃勃,长势极佳,倒也有不凡之处。 “我以锻气五层的修为进入秘境,去的地方应该是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带,但方圆千米连一个活物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楚铭站起身,环视四周,喃喃道:“宗门招生有限,贡献点越高者越容易通过测试,但是这需要斩杀猿猴凶兽,可是眼下别说凶兽,就是一个人影都找不到,见鬼了不成?” “还有风水罗盘,这也是最为重要的宝物之一,风水罗盘能够帮助测试者找到宗门准备的资源,其中不乏法宝武器,可是在哪呢?” 楚铭忍不住破口大骂,整张脸庞一片铁青,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空空荡荡的海面,偶有几座岛屿浮出水面,但是岛内毫无生机,楚铭眼珠子转了转,眼神逐渐转为绝望,找准一个方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这个方向的灵气最重,或许是出路。” 但是三天之后,楚铭还是没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手捂住腹部,饿得眼泪直流,心情更是异常烦躁。 “基本可以确定,海域没有多少资源,但这违背常理,难道是秘境传送的时候出现了岔子?”楚铭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测试之中甚至有锻气大圆满的强者,他们尚且不在这里,难道......” 一头雾水的楚铭猛然惊觉,自从跌境之后,体内的灵力就始终没有平静下来,就连气息都变得格外狂躁,仅论强盛程度,甚至不输筑基之时! 难怪哪怕是锻气圆满者,都没有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楚铭心中腹诽不已,相当于他以锻气五层的境界接受到的考验难度,胜过了锻气圆满修为之人应对的考验,这个开局不仅没有让楚铭占据丝毫优势,反而是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腹中的饥饿感,楚铭可从来没有修炼过辟谷之术,所以饿得痛不欲生,但楚铭到底是当过一段时间难民,对饥饿感慢慢淡化,有染上肠胃病的嫌疑。 再往前走,海面上漂浮着一块块色泽各不相同的碎片,楚铭双眼一亮,断定碎片很有可能就是风水罗盘,楚铭掌指一转,利用控水之术将碎片一一卷起,原本波澜不起的海面顿时白浪滔天。 楚铭把碎片一一揣入怀中,负重二三十斤两,他分辨不出碎片的材质,只感到异常沉重,让本就有气无力的他更加觉得步履维艰,楚铭深吸一口气,脸色晦暗不明。时至今日,仍旧没有弄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到底位于秘境的哪一角,楚铭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一阵困意席卷脑海,他缓缓地闭上双眼。 没想到数个时辰之后,有个面容冷酷的高挑女子悄悄踏上这座荒岛,她提刀而来,眼中杀机毕露。她虽是女子,但要比男人更加心狠手辣,尤其是在饥饿的状态下,她快要饿疯了。边境难民食不果腹之时,便会人与人相食,女子虽然不是难民,也很少有吃不饱的时候,但她可不介意将楚铭剁碎成干粮,毕竟秘境内资源有限,为了活下去,她可以不择手段。 但是楚铭惊醒了,饥饿的身体根本不能让大脑入睡,所以楚铭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而已,女子吓了一跳,收起手中呼之欲出的长刀,连连后退几步,下意识说道:“误会!” 楚铭笑道:“把刀给我,我就相信这是一个误会。” 女子扯了扯嘴角,试图岔开这个问题,“你不过是锻气五层的修为,为何会被传送到这里?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还是说你隐藏修为,事实上是个筑基之修?” 楚铭瞪大双眼,一惊一乍道:“该死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筑基之修?!是谁告诉你的?!” 女子一愣之后,流着泪跪了下来,一个劲念叨“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企图得到这位筑基之修的原谅。楚铭很快就笑场了,他境界大跌早已不是筑基之修,说这句话纯纯粹粹就是狐假虎威,他没有想到女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反倒是让他始料未及。女子抬高眼睛仰视楚铭,这个老前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开始嘲笑自己的有眼无珠了? “快点起来吧?”楚铭重重咳嗽一声。 女子痛痛快快站起,皱眉道:“你真的是筑基之修?” 她虽然无法看透楚铭的骨龄,更不知道楚铭的真实年龄,但是宗门有一条规定,筑基之修可以免测通关,眼前这人要是真有筑基境界,何必参加测试?所以她断定楚铭是在装神弄鬼,根本不足为惧。 “最后说一次,把刀给我。”楚铭缩手在袖,捻动碎片,以他修炼控水之术的手劲,使用暗器如得天助,一片树叶甚至都能拿来杀人。女子气笑一声,把刀丢给楚铭,刚才的杀意荡然无存,眼神转而变得热情,笑道:“海外世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兵戈相向,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逃出生天,这个道理你不懂?” 楚铭不动声色看了女子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前这位女子的修为强于自己,境界在锻气七层到八层之间,在测试者当真算是佼佼者,但却不是最为拔尖的那一小撮人,所以按理而言,她不该被传送到这般偏僻的区域,楚铭脸色阴晴不定,测试规则是否与长老说得并不符合? 但女子一点都不惊慌,反而相当的平静闲适,其实她心中有同样的疑惑,轻声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了这里?” 楚铭反问道:“按照测试规则,修为越高者进入资源匮乏的区域,但你我之间的境界差距可不低,为何会同时出现在此处?” 女子坦然道:“你大概不知道这座秘境的玄妙之处,实不相瞒,若是一个人进入秘境太多次,也会受到排斥,被传送到偏僻区域。看在缘分的份上,跟你透个底,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测试了,让我算算,宗门一年大概会举行三四场招生测试,而我......已经在这里耗了七个年头了!” 楚铭笑道:“你心态倒是不错。” 女子自嘲一笑。 楚铭掰了掰手指,挠头道:“保守算的话,宗门一年三场测试,七年最少都开展了二十场测试,但关键是,这些测试你全部都参加了?” 女子平淡道:“前三年一次不落,可惜宗门招生有限,我都没能被录取,后来在一场测试中身受重伤,不得已在家休息了三年,去年才刚刚将伤养好,但仍是有无比丰富的经验,你若是愿意与我结伴而行,绝对吃不了亏。” 楚铭讥讽道:“你但凡聪明一点,也不至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吧?” 女子冷笑道:“我本就修为高深,要与实力相当的人一同争斗资源,难度极大,更何况我还是女儿身,而且每一次踏入秘境,考验的难度都会增加,换你上,结果绝对不会比我好上半点,哪来的底气嘲讽我?” 楚铭皱眉道:“如此说来,就连长老都无法控制这座秘境?” 女子平淡道:“秘境相当于是一个容器,不是什么都能容纳的,修为越高的人,自身蕴含的能量越大,当然会被排斥,不然就会把这个世界撑爆,但是也受外力作用,要是厉害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无视秘境的各种规则,想去哪里都行。比如筑基之修本该被秘境排斥、被传送到最荒凉的地方,但如果有灵枫谷长老出手帮助,把这个筑基之修送入资源最富庶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只不过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就是了。” 楚铭好奇问道:“这是你第一次来秘境中的海外世界?” 女子柔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你分明不过是五层境界,为何能够来到这个鬼地方?难道与我一样,是因为参加测试的次数太多了?还是你得罪了灵枫谷长老,让他不惜违背规则也要让你受苦?” 楚铭没好气道:“我刚好跌境,但是身上独属于筑基境界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女子自认是修炼天才,但却迟迟没有触碰到筑基这个瓶颈,她无法看透楚铭的骨龄,仅看年纪,也不过是十五六岁之间,她的年龄可是要比他大上一轮,啧啧称奇道:“你这么小的年龄竟然能够攀升到筑基境界,是哪家是年轻俊彦?” 楚铭提了提刀,笑而不语,女子轻轻叹息一声,自顾自说道:“我叫刘秋,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海外世界了,自以为有些心得,足以为你解惑。相信你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倒也简单,你手指夹着的碎片就是风水罗盘,这玩意儿的作用你应该清楚,只要能将罗盘拼齐,就能够获得宗门准备的资源,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楚铭随口问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能让你坚持整整七年?” 刘秋淡然道:“年逾古稀才中举的人都大有人在,跟他们相比,我这七年又算得上什么?” 楚铭一本正经说道:“可是测试有生命危险,你不怕死?” 刘秋笑道:“我命硬得很。” 楚铭不知为何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风水罗盘的碎片分散太广,抱团取暖反而影响速度,你我还是分头行动,才能最大效率收集风水罗盘。” 楚铭这个提议看似不错,其实蕴含一些小心思,既然刘秋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环境,楚铭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与其组队合作,但是他刚才睁眼的时候,分明见到此女不仅手持兵器,而且杀意惊人,楚铭在事后回想之时只觉得毛骨悚然,对刘秋怀有深深的警惕。 只不过楚铭并不急着分道扬镳,恰恰相反,他打算在暗处跟踪此女,窥探离开的办法,总比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强。 楚铭纵身一跃,跃出岛屿,身体刺入茫茫无际的海域,他在珊瑚海待了一年有余,水性自然极佳,勉强能够遁入深海区域,但是海下压强异常恐怖,绝非是人类身躯可以承受的,楚铭也就只能坚持一会而已。刘秋猛地起身,小跑跑向岛屿边缘,寻找水下楚铭的踪影,可她一无所获,楚铭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刘秋一跺脚,有一种煮熟鸭子被放飞的感觉。但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精疲力尽的楚铭撕开海面,爬上荒岛,刘秋眼神一颤,笑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差点没憋住气,溺死在海中。”楚铭惊疑不定,语重心长道:“海底貌似藏着一头远古海兽,为了安全考虑,肯定是不能再去下海了。” 刘秋轻咦一声,她从未见过这座海域会有什么凶兽,但是楚铭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她心中疑心大起,蹲在岛屿边缘,目光古怪且诧异,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楚铭,沉声道:“灵枫谷为我们准备的资源在海下,要用风水罗盘才能找到,要是没有这份资源我们迟早会死,与其活生生饿死,不如冒险去拿宗门准备的资源。” 第150章 搜魂 刘秋纵身一跃跃入海下,楚铭权衡之后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同潜入海下深处,刘秋扭头投来一个询问目光,楚铭双手比比划划,示意危险就在附近,绝不能掉以轻心。事实上危险无处不在,因为压强正在挤压身体骨骼乃至血肉,刘秋逐渐感到胸闷气短,窒息感涌入脑海,空空荡荡的大海更是让人绝望,她甚至想过就这么一死了之,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她为了能够进入天下第一大宗,已经耗费整整七年时间,她之所以能够坚持下去,是因为她有一位长辈正好在灵枫谷担任要职,更确切的说是杂役长老,所以刘秋要是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她的长辈还能多多提携一二,保证她的前途可期。 在刘秋九岁和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先后亡故,孤苦伶仃的她浑浑噩噩了几年,虽然经常得到亲戚长辈的救助,但还是要为柴米油盐发愁忧虑,年幼的她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份生计,不仅能够养活自己,甚至仍有闲钱借给好友。后来她莫名其妙就有了身孕,瞒无可瞒,甚至邻居总是能够在夜晚看见陌生人影来到刘秋家中,隔天黎明时才匆匆离开,不免得让人议论纷纷,而多年独居的刘秋突然身怀六甲,无疑佐证了那些沸沸扬扬的猜测。 那些自扫门前雪的亲戚才想起这茬,询问之下更是了不得,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竟然和一个大她年纪两倍的男子勾结在一起,偏偏有了身孕,那男子虽然老牛吃嫩草,但是对她不薄,虽然没能为她买下几座府邸,可送的金银珠宝却数不胜数,倒也算是一桩好姻缘。可那些亲戚只顾及家族名声,铁了心要棒打鸳鸯,更是惊动了那位远在灵枫谷的长辈。 本来这位长辈抱了最坏的打算,反正都到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地步了,大不了就成人之美,成全这份姻缘,只是见到了刘秋之后,才发现此女的修炼天赋甚高,当一个小妾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不免得有些怜香惜玉,不愿见她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好说歹说才让刘秋回心转意。 长辈动了恻隐之情,鼓动刘秋去参加灵枫谷测试,他会提供帮助,甚至在入门测试之时就可以徇私舞弊,涉世未深的刘秋怦然心动,心一横,在长辈的帮助下强行胎死腹中,而且把那男子送的珠宝全部退回,可失去了一切依靠保障的她,反而是对未来憧憬至极。 长辈没有食言,但提供的帮助少之又少,以至于刘秋输得一塌糊涂,时至今日仍旧困死在这个测试之中,她本来寄予厚望的长辈也早已失去了耐心,不仅不再施以援手,而且还对其不闻不问,但刘秋仍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死皮赖脸地寻求帮助,但她倒不是对这位长辈有依赖感,而是有了执念。 她放弃了原来安定富裕甚至是脱胎换骨的生活,转而来到了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地方,整整七年青春消耗下去,她不仅没能出人头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反而是落得一身伤病,这让她如何舍得放弃? 心中的恨意更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主要动力之一,若非当初那个长辈说得天花乱坠,她哪里会鬼迷心窍来这个鬼地方,更让她怨恨的还是这位长辈后续的置之不理,不愿慷慨解囊的态度,让她尤其心寒。她每每看见一些人免测进入的时候,从最开始的嗤之一笑到如今的嫉妒成魔,她知晓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凭借免测令牌进入宗门,哪怕长老都没有这个权利,但世上无难事,只是那位长辈不愿意冒险罢了,不然她何至于蹉跎七年岁月? “把风水罗盘的碎片都给我。”刘秋对着楚铭挥了挥手,她不止一次参加测试,经验已经相当丰富,清楚怎样才能实现最大利益,而楚铭人生地不熟的,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与刘秋合作,但楚铭不可能完全相信她,仅仅只是拿出一半的罗盘碎片,不给刘秋质疑的机会,直截了当问道:“开启风水罗盘之后能够获得什么宝物?” 刘秋冷笑道:“宗门准备的资源?不过都是一些废品罢了。” 楚铭狐疑道:“什么意思?” “药堂炼丹,器堂锻器,法堂制宝,但是灵枫谷两万弟子,平均每人一年都会出现十多次失误,这么算下来,一年就会有二十多万废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将这些废品全部投入测试之中,难道你还当成宝了?”嘴角的讥讽笑意清晰可见,刘秋把风水罗盘的碎片一一拼齐,拼成一块完整无缺的罗盘,罗盘就如同一块打磨光滑透亮的镜面,散出淡淡的光晕,隐隐约约还有一个箭头似的图案浮现出来,指引着一个方向。 刘秋高高举起罗盘,顺着这个方向而行,最后并拢双指敲击在罗盘表面,这个平平无奇的动作,让海底霎时滚动如沸,仿佛是蛟龙翻摇造成的大势。 楚铭稍稍一怔,只见海底出现一道剑纹,一丈之长,而罗盘表面也是这个图案,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刘秋轻笑道:“宗门的布置别有用心,你看罗盘上有剑纹,海底也有剑纹,这些都有理可循。” 刹那之间,海底剑纹一分为二,骤然向外打开。 就露出一堆明晃晃的宝物。 是三枚玉瓶与一柄长剑。 刘秋有恃无恐地潜入海底,楚铭紧随其后,毫不客气取走一枚玉瓶,瓶内共有三枚丹药,非炼药师看不出品质药效,但药香异常浓郁,沁人心脾,仿佛是千万花朵一同盛放产生的香气。 刘秋拿走另外两枚玉瓶,楚铭不甘示弱把剑捡起,按照刘秋所言,这些兵器都不过是器堂弟子炼制的废品而已,楚铭试了试,青筋暴起的手掌劈在剑身上,发出一声脆响,长剑弯曲出一个弧度后怦然断裂,刘秋毫不客气讽刺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堪一击,宗门有脸将这些废品当做测试资源,我却不好意思用。” 刘秋的言语虽然是不可反驳的实话,但是却流露出一种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宗门的轻蔑之意。 楚铭叹息道:“武器倒是好说,这丹药难不成也是废品?” 刘秋看了一眼楚铭握着的玉瓶,故意闻了闻瓶中飘出的药香,若无其事说道:“倒是没有听过有人在测试中因为吞食丹药而亡,但是我见过一个人吃了丹药后就没来由发情,兽性大发,竟是把蜥蜴当成传宗接代的对象,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后来他因为这件事没脸见人,就自宫了,但还是过意不去,便在不久后用刀切腹,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但是切腹不足以让人死亡,反而还能存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没有死,却也疼得寻死觅活,他甚至疼得把牙齿咬碎,痛不欲生到了极点,偏偏他就是死不了,连咬舌自尽都没用,于是提起一把斧头狂奔三里路,在深夜敲响朋友的大门,请求这个朋友拿斧头给自己一个痛快,朋友于心不忍,他就把咬碎的牙齿一个个吐出,把自己疼到扭曲的脸庞凑上前给朋友看,又把流了一地的肠子给扯出来,就这样,朋友终于狠心用斧头砍下他的脑袋,结果还没砍掉......又把邻居找过来帮忙,据说是个职业屠夫,拿起斧头一顿猛砍,这才终于帮他解脱。后来朋友挺愧疚的,也切腹谢罪了......对了,那让人发情的丹药与你手中的颇为相似。” 这人还挺有武士道精神的...... 楚铭皱了皱眉头,刘秋继续自顾自说道:“这些兵器虽然差劲一些,倒也勉强能用,但是丹药千万不能乱吃,都是毫无医德的药堂弟子炼制的,常常会把什么‘淫羊藿’‘藏红花’搭配在一起,简直比毒药还毒。”” 她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追加了一句,“你没吃下去吧?” 楚铭临危不乱,笑道:“这附近没有蜥蜴,但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要是兽性大发,她难道不怕遭殃?” 刘秋非但没有花容失色,反而一脸幸灾乐祸道:“就算没有蜥蜴,我也能给你弄出一只蜥蜴来。” 楚铭摆摆手,无奈道:“你提醒得太晚了,丹药已经被我吞入腹中了。” 事实上,灵枫谷投放的资源当中,可以马马虎虎一些,但是丹药必须经过层层筛选,必须确保没有问题,因为灵枫谷到底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而是名门正派,起码不会屠杀难民。 楚铭并未感到不适,反而是有一种饱腹感,丹药分明一点问题就没有! 刘秋拔下发簪,一头黑发如瀑布倾泻而下,小巧玲珑的簪子正在迅速放大,最后变成一杆大旗,飘荡着猎猎作响!楚铭决定先发制人,一刀斩向旗杆,刘秋加重握旗的力量,悄然一旋,大旗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旋转,近乎变成一面圆盾,水泼不进,楚铭的倾力一刀更是被瞬间弹开,虎口不知为何开裂了,渗出触目惊心的血液。 楚铭不退反进,跌境之后,虽然失去了雷修的力量,但灵力属性却还是有几分独属于雷修的暴虐。楚铭体内灵力迅猛流转四肢百骸,身形一进再进,靠近刘秋不到一丈距离的时候,满溢而出的灵力似如山岳炸裂,还有处于虚虚实实之间的闪电激射四面八方! 刘秋挥舞大旗,但是无法荡平雷属性力量,甚至连躲避都做不到,不计其数的闪电注入旗帜,继而蔓延刘秋双手,电流高速震动,刘秋感觉被麻痹了,却也仅此而已,谈不上有多少痛感,她冷笑道:“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不过如此!” 但是转瞬过后,刘秋如遭雷击,骨骼内响起一阵吱吱作响的声音。 她闭上美眸内视身体,数十条紧绷经脉一瞬间如绳崩断的同时,源源不绝地输送深入骨髓的刺痛,不仅如此,残留剩余的雷霆没有快速消散,处于衰竭之间,却依旧在造成货真价实的伤害,如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她的生命力,她不能在战斗之余镇压下去,只得抹去额头汗水,伸手紧紧贴住胸口,猛地一压,凝滞在体的雷霆之力终于四处流散开来。 刘秋不再恋战,一退而走,自言自语道:“雷修以杀力见长,杀人于无形中,可怕的很,只是眼前这个雷修怕是个半吊子,修为孱弱不说,而且用的还是消耗战术,证明他的杀力不行,我束手束脚反而不利,下一次可以直接近身搏杀。” 刘秋拿着的大旗并非源于测试,而是那位在灵枫谷担任杂役长老的长辈所赠,所以她作弊了。事实上,每次测试几乎都有人作弊,只看长老愿不愿意行这个方便,赵淳安自身刚正不阿,不愿践踏规则,所以楚铭未曾得到帮助,但是其他人说不定有这个幸运。 刘秋压制扭曲的肌肉,双臂劲道暴涨,大旗与袖口一并疯狂翻摇,方圆百丈内的海水都为之翻滚扭曲,她以一己之力搅动这方海底世界!楚铭前冲身形一个骤然停顿,气沉丹田怒喝一声,身前浮躁灵力冲荡如滚雷,刘秋以更快速度挥动旗帜,劲道之大,以至于肉眼可见就卷起层层漩涡,仿佛是归墟开启,楚铭险些倒卷进去。 刘秋屈指一弹,一道幽芒激射而出,激射向楚铭胸膛。 刘秋更是借助挥旗控制水流流动去势,无形中加快了幽芒的突进速度,楚铭伸手一探,继而掌指猛然向前一弹,弹射出了巨大劲道,本该刺入胸膛的幽芒为之一顿,楚铭眼神一凛,缩手之后双手握拳,狠狠砸下,砸得幽芒光彩全无。 楚铭脸色一沉,卸去源源不绝裹挟在身上的吸力,但漩涡还是把他吞噬了,他仿佛陷入绞肉机当中,双掌用力向下一压,挤出一大团足以吞没高楼的水波,龙卷随之断裂出一道缺口,楚铭脱身而出,流水之中,看着刘秋模糊扭曲的脸庞,微笑道:“控水之术,你不如我,更不如她。” 楚铭运转控水之术,凝聚出一团水流,不仅压缩猛砸刘秋,就连她身下大地都怦然炸裂开来,炸出一个深坑。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陪葬!” 刘秋咆哮着掷出大旗,虽然被水流压迫,但还是划出一个笔直的弧度,旗头直接撞向楚铭胸膛,撞得楚铭大口吐血,而且旗帜还遮挡住了视线!楚铭忍痛抓住旗杆,以反方向搅动海水,削弱海水翻滚的势头,试图重新平静海面。 楚铭爬上荒岛,这一次水遁将近一个时辰,期间有过十多次换气,但是与刘秋对战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不仅没能更换新鲜空气,反而加快体力消耗,楚铭甚至能够感受到肺部的炸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久久不散。楚铭望向海面,并未见到刘秋的踪影,这姑娘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两人初见之时,刘秋就有杀害楚铭的想法,而且几乎差一点就要得手!楚铭险些成了刘秋的干粮,如今还有劫后余生之感。在楚铭惊醒过来之后,刘秋并未罢休,打算与楚铭结伴而行,路上好歹有个照应,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再对楚铭下手。 楚铭看穿刘秋的心思,但是没有揭穿她,而是潜入深海消耗体力,再以精疲力尽的状态与她碰面,这是赤裸裸的示敌以弱,刘秋很难放过这个趁人之危的机会,楚铭临时起意编了一个谎话,说海面下藏有大凶,也不过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她望向海面走神时,楚铭就已经起了杀心。 但是刘秋聪明得很,知道楚铭板上钉钉是在撒谎,直接遁入水下,楚铭原本的计划就被打乱。 开启风水罗盘之后,两人获得足够的资源,不用担心短时间内会饿死,本来可以继续笑里藏刀下去,但是刘秋不知为何没有忍住。可也无非是两个原因,认为楚铭这种无法掌控的人,应该早早赶尽杀绝,留在身边无异于引狼入室,刘秋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还有就是宗门招生数量有限,每一个名额都格外珍贵,刘秋恨不得大开杀戒,杀得秘境再无第二人,然后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她显然没有这个实力作为支撑,根本不可能施展心中的“雄才大略”,但她力所能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既然楚铭不能为她所用,而且还有争夺排名的可能,那么刘秋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楚铭缓缓调息,静等刘秋的尸体浮出水面。宗门为参赛者准备的丹药并无不妥,反而富有营养,虽然刘秋将药堂弟子炼制的丹药贬低得一无是处,甚至干脆污蔑成让人自宫的发情丹,可楚铭的饥饿感消散一空,窍穴骨骼都仿佛更加坚硬了。 兵器之类的外用物,确实可以不去在意质量,但送入腹中的丹药,却需要层层把关。 不然堂堂天下第一大宗,恐怕要落得一个“拿活人试药”的罪名。 事实上,丹药虽然是药堂弟子炼制,可是举世皆知,药堂绝大多数弟子都只能为宗门培育灵材,能够修行炼丹之术的弟子少之又少,宗门为了培养他们,这才不惜消耗大量药材让他们磨炼炼丹水平。 但是所炼丹药就算毫无裨益,也绝不会有害,更有长老层层把关,一旦发现不合格的丹药,就会立刻销毁,绝不会让其流入测试之中。 楚铭体力恢复十之八九,猛地起身,双手一弯,大旗随之横扫出一个惊人弧度,气势如虹! 楚铭手臂下垂,拿尖如坠子的旗杆一通乱刺,刺得空气嘶嘶作响,他对这杆大旗愈发得心应手,拿来防身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铭提起这杆色泽鲜红的旗帜,在空空荡荡的海域上异常惹眼,再加上夜色的笼罩,在即将破晓的黎明中散发出一股仿佛拼命掩饰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刘秋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楚铭还没有善良到帮她收尸,也不想同类相食,只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做。魔道之人有抽魂炼神的嗜好,最是折磨魂魄本身。搜魂恰恰相反,所做的一切都是力求能不损伤魂魄,甚至是小心翼翼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两者之间的区别,与医术毒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以救人助人为荣,一个却以杀人折磨人为乐。相对而言,下毒杀人轻而易举,这与抽魂炼神的手段是同一个道理,但是搜魂如同对症下药,变数极多,稍有不慎就会将人治死。如此举例的话,搜魂中的庸医首当其冲就是雷修,一旦出手,那魂魄必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搜魂在东阳国修真界不算罕见,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难的是掌控的细微程度,一般而言,魂魄往往极其脆弱,哪怕是拥有天人体魄的水陆双栖之王,亦或是力竭而死的深海之王,甚至是拥有飞升境修为却死在地府的黑白无常,都是如此,魂魄往往会在数十天内消散一空,荡然无存,但若是保存得当的话,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厌曾经就试图对被冤魂控制的辰林进行搜魂,可惜久攻不下,直到辰林的魂魄彻底消散,他都仍是没有成功,以至于白忙活一场。楚铭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就必须要在刘秋魂魄消散之前,施展搜魂,这才能够最大程度确保万无一失,不然等到刘秋魂魄灰飞烟灭,一肚子秘密可就真要带进棺材里了。鬼魅曾教过楚铭搜魂之术,但是意义不大,因为此术大概是熟能生巧的一类,主要在于自身的长进,最后才能达到水到渠成、出神入化的微妙控制。 楚铭如今已经不是雷修,虽说体内灵力狂躁不安,但是相比之前已是平稳数十倍有余,所以大体上并不影响搜魂,楚铭闭上双眼,手指刺向刘秋眉心! 楚铭盘膝而坐,搜魂过程还算得上是顺利,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幕幕震惊景象,都是刘秋生平所见所闻,面无表情地的楚铭继续小心翼翼搜刮她的记忆,但其实他处于被动的局面,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挖掘刘秋记忆的更深处,生怕会因此功亏一篑,毕竟楚铭还是第一次搜魂,从一开始就承担了莫大风险,哪里敢去节外生枝? 片刻之后,刘秋数十次参加测试的丰富经验,就被一览而空,楚铭瞬间有了老马识途的本事。 但是这一切只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闪而过,以至于楚铭脑海一片混乱,只能记住寥寥无几的模糊片段。 秘境深处有一块区域,大地如血水染成,密密麻麻竖立着几万块坟墓,拥挤至极,在血红大地的衬托下显得要比乱葬岗更加骇人。 墓群之中,还有一头秃鹫盘旋而过,久久没有离开,在墓群中央,则有一块仿佛鲜血浇灌的巨大石碑,上面刻下了无数名字,石碑上隐隐约约可见无数模糊的狰狞面庞浮现而出,就像是地府冤魂拼命挣扎的模样。 看到这里时,楚铭悚然一惊,险些就要中断搜魂过程。 这座秘境十分广袤,群山连绵,湖泊并起,哪怕是刘秋也不过是挖开了冰山一角而已,除了墓群之外,还有一座好似天梯的倾斜湖泊格外引人瞩目,楚铭重点记住这两处地方,还想要继续深究的时候。 刘秋魂魄溃散湮灭,死得不能再死了。 楚铭额头冷汗直流,搜魂对身体的消耗不大,但是这一刻他太过虚弱,不久前刚刚跌境,此时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困难。楚铭没来由笑了笑,他终于知道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 (切腹那个是真的,主人公是日本的三岛由纪夫,小日子挺好玩的,大家可以去搜一下) 第151章 两百轮太阳 楚铭离开海外世界之后,天地间的格局浑然一变,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终生难忘,天穹上足足出现百轮太阳,煌煌耀眼,难以逼视,楚铭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哪怕是归墟开启也没有这般可怕。 楚铭记起一事,记得长老说过,为了让参赛者注意到时间流逝,在天幕之中布置了两百轮太阳,抬头即可见,只是每一日都会消散一轮,两百日之后彻底无影无踪,代表测试时间结束。 只是到了后半夜,这轮正在“燃烧”的太阳将会逐渐转为圆月,整座天地随之黯淡几分,勉强还能视物,换而言之,大日转为圆月,再到圆月溃散湮灭,相当于日晷向前拨动一天。 楚铭看清了天空之中的景象,只觉得身下一片瘙痒,视线低敛,这才发现脚下的茂密灌木之中,虫蚁蛇鼠不计其数,裸露出来的皮肤被虫蚁蜇出鲜红血痕。 楚铭眼神恼怒,他虽然服用了宗门准备的丹药,体力恢复不少,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再次感到饥肠辘辘,眼下还沾染上了饕餮一般贪婪的蚊虫,可谓是雪上加霜,整个人再次如同泄气皮球,脸色颓然。楚铭拍开虫蚁,耳边爆发一连串的嘈杂声音,更有兽吼轰隆隆回荡在群山之中。 其实这座幽静小山并非只有楚铭一人,满打满算至少有十余人聚集于此,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头猿猴凶兽在山林之中拼了命逃遁,连族群之中的老弱妇孺都顾不上了,猿猴本是山大王一般的存在,此时却惶惶如丧家之犬。 楚铭把腰杆挺直了,这场测试的排名高低,正是取决于猎杀凶兽的数量,他已经在海外世界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只能加班加点弥补损失,不然连入门测试都无法通过。 楚铭按兵不动,附近的猿猴惧是清一色的红毛,凶性极大,正被数名男子联手击杀。 不过这凶兽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能够占据上风,只不过人类太过狡猾,采取包围战术,一点点消耗凶兽的有生力量,这才不得不逃,楚铭不急于加入这场猎杀当中,地面上随处可见猿猴尸体,只是无一例外尾巴已被斩去,楚铭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最后击杀凶兽的凭证,还得看这些猴尾巴。” 楚铭蹲下身,抚摸猿猴尸体,赞叹有加道:“边境上少见猿猴,没想到这儿满山都是,宗门貌似放生了万头猿猴,都是上好的资源,这猿猴死去的时间不长,尸身更是保存完好,仅仅只是少了尾巴而已,虽然肉质不大细嫩,没法与鱼羊相提并论,但是胜在猿猴本身肥硕无比,倒是能剜下不少肉来,够我饱餐一顿了。” 但是一头如猿猴如无头苍蝇横冲直撞,与楚铭拉近距离,这头猿猴脚力惊人,纵身一跃数十米之高,但是它已经伤痕累累,以至于筋骨舒展的同时,伤口撕裂而开,气势层层削弱,嘴中更是发出了一声痛吼! 楚铭算准凶兽的落脚点,身形飘然后撤,猿猴落地时与楚铭仅仅只有三步距离而已,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猿猴抡动长臂砸向楚铭,近身搏斗已经无法避免,猿猴殊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楚铭以更快的速度下手,大旗迅速拂卷开来,裹住凶兽巨大的身体,裹缠成一个粽子,继而重重向下一压,当场就将凶兽给狠狠掀翻,倒地不起,楚铭一手拧住这头猿猴的毛茸茸头颅,掌指发力,不曾想这凶兽不仅生命力顽强、反抗剧烈,而且还皮糙肉厚,任凭楚铭上下其手,都迟迟难以取下凶兽性命。 楚铭不得不松开手,正要另寻他法的时候,一道锐芒毫无征兆激射而来,透入凶兽颈部,甚至刺入地面之中,凶兽瞬间一击毙命,大片鲜血迸溅开来,楚铭如临大敌,拖着血腥的尸身缓速后退,同时不动声色扯断猿猴的尾巴,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走了过来,手中握着数块锋利刀片,平淡道:“这头凶兽不仅是我率先发现,而且也是由我打伤,最后甚至也是死于我手,但是看在你也有出力的份上,战利品可以分你一半。” 楚铭咧嘴笑了笑,扪心自问,能够如此轻易猎杀这头凶兽,确实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若非这位男子之前的出力,不然谁胜谁负孰不可知。而且这位男子相当有君子风范,刚才选择毙命凶兽,没有去暗算楚铭,甚至愿意平分战利品,倒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楚铭把猴尾巴割去一半,遥遥丢给男子,后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楚铭没有再去猎杀凶兽,而是取出先前收集的罗盘碎片,零零散散,各不相同,大致可以分为三类,金黄色雕刻长鸣仙鹤,乌青色烙印出水蛟龙,水蓝色温润如玉,只是可惜皆有残缺,楚铭忍不住叹息道:“要想收集完整的风水罗盘,需要付出大量时间精力。” 楚铭抬头望向天空,其中一轮太阳逐渐黯淡,天色也随之一暗,最终太阳光线犹如萤火,不再明亮,使得这轮太阳更像是圆月,到了辰时,这轮太阳已是彻底转为月色,夜幕披挂之下月华如水,至于剩下那一百多轮太阳亮度不变,显得更加璀璨,好在仅仅只是流露光线,没有丝毫热量流露而出,不然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活活晒死。 等到这一天彻底过去,这一轮太阳悄然如水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时间如白驹过隙彻底流逝,楚铭打算先去收集风水罗盘,但绝不会放过路上遇见的任何一头凶兽。 楚铭没有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目的反而相当清楚,正在有条不紊地寻找组团队友。那赵淳安虽然不愿践踏规则,但并非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秘境测试中危险重重,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更没有自保之力,所以赵淳安暗地里还是施展了手段,是一个名为牵息术的术法,确保楚铭与赖姓少女能够互相感知到彼此的位置,抱团合作更加轻易了几分,只是先前楚铭处于与世隔绝的海外世界,感应全无,如今渐渐清晰起来。 风水罗盘的碎片分散各处,但是胜在数量多,几乎是随处可见,楚铭这段时间凑齐三个风水罗盘,得到宗门的资源补给,除了恢复体力的丹药之外,还有一个储物匣子。楚铭小时候会布置陷阱猎杀凶兽,如今重操旧业,秘境的凶兽都是由宗门放养,野性极大,而且脑子聪明得很,毕竟是灵长类生物,懂得分工合作,联合起来袭击外来者。 楚铭沿途不止看见一具尸体,是由凶兽所杀,但是身上的宝贝却被盗窃一空。 刘秋以参加十余次测试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测试之初,成千上万的凶兽需要参赛者齐心协力一同对付,但是到了后期,在凶兽几乎赶尽杀绝的情况下,测试者为了提高排名,只能互相残杀,这才是死人最多的阶段。 楚铭大感头痛,本来他的想法是速战速决,测试前期拼了命的猎杀凶兽,积攒优势,但是他却阴差阳错错过这个时期,心中叫苦不迭,按照这个状态继续发展下去,恐怕最终会与刘秋一样输得一塌涂地,屁颠屁颠离开天下第一大宗。 当刘秋好不容易从海外归来的时候,无论是猿猴凶兽还是风水罗盘的数量,都寥寥无几,修为孱弱者大多有自知之明,秘境地广人稀,他们完全可以隐藏在暗处坐山观虎斗,所以刘秋只能和高阶修士决斗,但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此,所以她一直十分谨慎地选择对手,出手极少,自然抢不到太多东西,这也是她不能通过的重要原因,楚铭感同身受,只是暂时不能从中汲取到教训,这似乎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办法。 楚铭才动身不久,就遇上了一拨浩浩荡荡的兽潮,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奔袭而来。楚铭瞬间喜笑颜开,秘境之中的凶兽早就不多,更别说是汹涌澎湃的兽潮,但是没有例外,已是有数十人聚集于此围剿兽潮了,言语之中的交谈更是让楚铭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赵公子给我们准备的猎物?太好了!” “这算什么,赵公子的手笔哪里只是这般简单,他不是还有猿猴尾巴要平分给我们吗?” “但是这会不会有诈,再说了,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最后还会不会有其它要求,我们要是被算计该怎么办?” “想这么多干什么,凶兽数量已是少得如同凤毛麟角,赵公子愿意大发慈悲帮助我们,难不成还拒绝?你不想通过宗门测试了?!” “见者有份,一鼓作气歼灭了这兽潮!” “猴尾巴......”楚铭面色复杂,要知道猿猴尾巴的用处不仅仅是决定排名,更能兑换贡献点,赵淳安曾着重提醒过这一点,进入宗门以后,贡献点就犹如市井中的碎银,虽然算不上贵重,但是不可或缺,不然难免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让恐怕要倒数的楚铭心中一阵郁闷。 楚铭看了一眼左突右冲的浩大兽潮,最终没有去趟浑水,但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出乎意料,虽然没能再次见到兽潮,可是这个区域的人口密度却不符常理的密集,哪怕这座地界的凶兽几乎快被赶尽杀绝,都不见有几人离开散场。 再往前走,楚铭碰上赖语均,好奇问道:“按理来说,人越多的地方凶兽越少,但是这儿却恰恰相反,是怎么回事?” 少女笑道:“这场测试当中,有个姓赵的公子哥,阔绰的很,不知带了多少打手护卫一同参加这场测试,他先是派手下将这片广袤的区域给包围起来,确保凶兽都困死在这个弹丸之地,不得逃脱。而且他还将这处地界外的凶兽也给赶了进来。这么做的后果不言而喻,就是大量的凶兽都聚集在了这里,一旦围剿的话,以这个公子哥的人手,注定会有很多漏网之鱼,所以为了做到赶尽杀绝,又将不少人请来了这里,时至今日差不多吸引来了一百多人,都在不遗余力地围剿凶兽,你来的是晚了一点,但还是有分羹机会的。” 楚铭面色诧异道:“这赵公子是什么绝世的菩萨心肠,大费周章将凶兽聚集在一起,竟然是方便别人猎杀?” 少女笑道:“赵公子人不傻,猎杀此地的凶兽有个条件,就是最后的战利品要上交一半,算是对这位公子哥应有的回报?” 楚铭狐疑道:“这里的人有这么守信?” 少女摇头道:“多半没有,大多数人都选择中饱私囊了。只不过按照赵公子的部署,所有人都是从外到内围剿凶兽,以免凶兽逃走,这位赵公子很有先见之明,将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当成陷阱。如此一来,就有不少人为了速战速决或者投机取巧,将凶兽赶入陷阱之中,但这陷阱由赵公子看守,所以死于陷阱的凶兽都是赵公子的财产。不过这位公子哥也不会让大家白忙活,承诺赶入陷阱内的凶兽,他不会私吞,而是和大家公平共享。” 楚铭迟疑了一下,压低嗓音问道:“这公子哥说的话能信?其他人就一点防备都没有,按你所说,这公子哥最少都有几十个打手。” 少女皱眉道:“其实赵公子对外宣传,那几十人都是与他素不相识却愿意抱团组队的同道中人,他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其他人并非是愿意为了他的个人安危而赴汤蹈火的护卫。只不过我看他们卑躬屈膝的模样,恐怕只是这位公子哥的下人而已。怎么,你害怕这公子哥身边的护卫?其实我们才是人多势众,少说也有一百多个人,要是这位公子哥敢反悔,就教他真正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 楚铭不敢置信问道:“这才几天过去,这公子哥就能做出如此环环相扣的计划,若是换做其它组队的人,恐怕连会合都是一件难事吧!” 少女笑道:“时间不短了,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消散整整十分之一了。若是这位公子哥有能与队友心有灵犀互相感应的手段,几天时间会合绰绰有余。但是能将部署做得如此精明,想来这赵公子也是一个城府深厚之人。” 楚铭好奇问道:“为何称此人为公子?” “因为此人眉心纹有去灾辟邪的佛印,这可得花上不少银子,再加上此人极其喜欢吹嘘炫耀自己的家境,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仿佛是花钱如流水的富商巨贾,换做其它时候,肯定要引来冷嘲热讽的。但是大家见他人不错,也乐意赞美他一声公子。”拿出近日来收集的风水罗盘,少女轻声道:“这罗盘碎片没有想象之中的难找,反而随处散乱遍地都是,我已经开启了几个风水罗盘了,只是宗门准备的资源惨不忍睹,都是三堂打造的残次品,最有价值的是猿猴尾巴,我现在身上就只有这么几块碎片,你呢?” 楚铭眼神略微掀起波澜,讶异道:“罗盘宝藏之内,还能得到猿猴尾巴?这可是决定排名的贡献点啊。如此一来,等到猿猴凶兽赶尽杀绝了,就会争夺罗盘碎片,再到之后,可就要互相残杀了。” “也对,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测试之中。”楚铭叹息一声,虽然在对刘秋搜魂之后,心知肚明了许多重要讯息,但终究不过是一鳞半爪而已,而且每一次测试的内容都不尽相同,所以楚铭也无法根据前车之鉴想出接下来的对策。 只是楚铭对于风水罗盘的兴趣,尤其之重,此罗盘之所以被冠以‘风水’二字,据说是因为秘境藏风聚气,曾有过紫气东来和龙飞凤舞的天地异象,尤其是因为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为秘境本身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不少堪舆大师争先恐后来这里一探究竟,只是最终收获很小。 再后来,就专门研制了风水罗盘,放置于秘境之中,一旦出现异象,就会被罗盘悉数捕捉,但外界数十年过去,秘境之中相当于过去了数百年,罗盘竟是始终没能捕捉到天地异象,更看不透秘境的玄妙之处。 虽然这注定不是一个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可是大多数人耐心有限,又不愿暴殄天物,虽说秘境的时间流速要比外界缓慢十倍,可不代表在此地修炼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衰老速度反而显得更快,所以秘境也就没有沦为供弟子修炼的天地秘境。 后来兜兜转转,秘境就成了宗门招收弟子的测试场所,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整整两百年不曾改变。作为堂堂天下第一大宗,招生测试绝不能敷衍了事,反而要精心准备,确保能够筛选人才,这就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布置测试内容,可宗门为了笼络挖掘世间的栋梁之材,一年招生次数极其频繁,于是随之出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就是时间远远不够使用,毕竟精心准备一场测试往往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个过程极其琐碎,既要投放资源,还要制定好考验内容,而且上一次测试后的尸体还需要清理打扫,如此麻烦,如何能满足宗门一年招生数次的目的?但是放在光阴流逝速度与外界不同的秘籍之中,这个问题则游刃而解,甚至一年举办数十次测试,都不在话下。 至于测试规则为何如此残忍,动辄让人以性命相拼,甚至被人诟病成魔道之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宗门设立之初,初衷就是为了辅佐中央,其中器堂最受倚重,每年都会为军方锻造数以万计的精锐兵器,全国各地每年都要消耗盈千累万的通讯符篆,也离不开法堂,如果皇亲贵族得了疑难杂症,又或者想要延年益寿,大都会请药堂高徒来充当阆中。但若是战争乱世来历,灵枫谷两万修仙者,难不成全部供奉起来? 宗门确实生活安逸,当今掌门曾经就评价过‘两万弟子皆如药堂被圈养的凶兽,血性太少’,就连掌门都看不下去,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光景。所以测试才会如此残忍,就是意在多挑出有血性的勇士,哪怕过惯了宗门的安定日子,有朝一日上了战场,也依旧留有杀敌不眨眼的血性。 第152章 公子哥赵柔 灵枫谷在东阳国五百年倾力扶持下才有了如今的盛况,自然是国有资产,所谓掌门一职,也由皇帝做主。 事实上,宗门能被皇帝死死控制,背后离不开贵族势力的支持,对于掌控灵枫谷来说,可谓是付出了莫大功劳,皇帝自然是吃人嘴短,别的不说,仅是让贵族弟子免测进入灵枫谷这一条,就让刘秋嫉妒的牙痒痒。 要知道宗门清苦,但这些个贵族弟子的行径俨然活成了豪强,缺少丹药灵兽也好,没有神兵利器也罢,都是直接向宗门索要,甚至逼着自己老师传授神通,除了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外,哪怕是仅有的三位堂主也不放在眼里,要知道皇帝都对他们礼遇有加呢,贵族子弟可是要比佛门弟子更加嚣张!其实皇帝也乐得看他们与贵族势力结仇,两方巨大势力水火不容之下,最后受益的还是这位玩转制衡术的皇帝。 在宗门千里开外,有一个名门望族,姓赵,这一代人丁稀少,只有两个嫡系男孩,长子虽不是人中龙凤,但也乐意接管家族,平日孝顺听话,为诸多长辈喜爱。次子则叫做赵柔,性格品行与长子恰恰相反,从小就刁蛮无理,不服管束,以至于成了父老乡亲眼中的魔头,臭名昭着,这位魔头除了喜欢造孽惹事之外,还特别钟情于结交趣味相投之人,其中有一位就是从小被无限度宠溺的贵族子弟。 这对狐朋狗友不学无术,最大的相似之处,便是被家中长辈包容宠溺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就算是闹出了人命也一样压下去,久而久之,那位贵族子弟的长辈大概是受不了了,忍痛割爱,就让他去别的地方折腾,但千万不能是良民扎堆的地方,不然此子定然又要惹下大祸,最后反而事与愿违。虽然寇匪成群的边境区域确实可以治治此子,可是太过危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他送入灵枫谷这个天下第一大宗最为妥当。 听说他初来乍到,所有贵族弟子就都串通一气来到宗门口举行迎接仪式,起初他确实忐忑不安,生怕受到欺负刁难,但是他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入宗门清苦的环境之中,短短几天时间过去,就发自内心感慨:咱们虽然姓氏不同,但却是一家人,之后便以兄弟相称!仅是这一句话就可见贵族萎靡之风有多么强烈。 这位得意洋洋的贵族子弟没有忘记和赵柔炫耀,洋洋洒洒写下了一封长达三千字的信笺,讲述宗门内的奇闻异事,还有种种让赵柔难以理解的术法神通,仅是从文字之中,就可以看出这位贵族子弟每天都过得欢天喜地,最后以‘宗门待我不薄’作为结尾,更是令赵柔对此怦然心动,两手空空就直奔灵枫谷而去,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权倾一方,应该也可以免测进入宗门,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气得赵柔撒泼打滚,但也只好作罢。 回家待了两年半,时常翻看那封信,越想越气,于是再次来到灵枫谷,从家中带了二十位打手,和他一齐参加测试,二十位打手帮助之下,终于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测试,但是他来到宗门第一天,就被要求打理荒废多年的药田,贴身衣物还需自己清洗,如果没有完成,动辄就会被言语辱骂,甚至是拳脚相加,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仅如此,进入宗门之后,几乎没有一天虚度光阴,每天累死累活,忙得不遑暇食,一旦得到休息间隙,他都是分秒必争地倒头就睡。以至于半年过去,他都始终空不出时间去寻找那位贵族身份的朋友,心中更是有自尽的想法。 反反复复坚持一年之后,他终于偶遇了日思夜想的贵族好友,本以为能够脱离苦海,没想到后者一脸嫌弃,就像是荣华富贵的男子遇见了曾抛弃他的姑娘,像是个痴妇的赵柔有苦说不出,老子千辛万苦才找到你,本以为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你竟然翻脸不认人!这位贵族子弟嫌弃赵柔的普通弟子身份,甚至出言羞辱,数年友情反目成仇,冰消瓦解,赵柔在此之后终日心情郁郁。 要知道找到那位贵族弟子,与他过上一般无二的生活,是赵柔的精神支柱,然而这根支柱不仅倒塌,还重重砸向他。赵柔没有预想中的奋发图强,反而从此一蹶不振,那位贵族子弟大概是念及旧情,想方设法让这位昔日好友离开宗门,正好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 赵柔终究没有在宗门内埋没一辈子,很快就“荣归故里”,只是赵柔心有不甘,参加测试他赔上了数名嫡系护卫的性命,更大的损失是他蹉跎了数年光阴,除了洗衣做饭外没有学到任何本事,只不过他不再从前一般狂妄自大,反而尤其明白自己与贵族的区别了。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怨天尤人,而是立志终要扬眉吐气,既然不能望父成龙望母成凤,那我就自己一遇风云便化龙!宗门测试,但凡能够争得前三甲的名额,就可以获得朝中官职,第一名更是位列从二品!虽然是出师之后才会被授予,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但我赵柔等得起,我要让后代都成为贵族! 赵柔这一次卷土重来,几乎是要倾家荡产,足足带了八十位嫡系护卫! 赵柔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搓了搓手,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依旧一事无成,哪怕他这一次如愿获得第一名,然后被授予从二品的中郎将,再到正式上任,那时他多半已经是垂垂老矣,纵然福如东海,也没有几年可活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心意已决,哪怕死在这场测试之中也不后悔。 赵柔站起身,两百斤的体重晃了一晃,身旁有个绝美女子小心翼翼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女子是她精挑细选出的丫鬟,身着宽松白衣,长得秀色可餐,打扮得花枝招展,额头上箍着一只绚丽多姿的花环,她身具异域之美。 反观赵柔,长得凶恶狰狞,倒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土匪。他摸着女子的手臂,却被护甲隔开,赵柔摸不着真皮实肉,不禁有些恼火,用力捏了捏她的俏皮脸蛋,没好气道:“你穿这么多做什么?” 女子欲拒还迎脱去裹在手臂上的护甲,娇滴滴一笑,看着赵柔如同猪头一般的面庞,不仅没有作呕,反而主动投怀送抱,娇笑道:“我不会武艺嘛,当然要多穿些防身,不是都说甲胄什么的很重要嘛。” 赵柔狠狠揩了一把油,力度大得女子皱起眉头,甚至身体颤抖起来,赵柔不予理睬,平淡道:“去了灵枫谷,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你以后也要跟我受苦一段时间,不过放心,等我得到那从二品的虚名,一定会动用家族的关系,早日上任,建功立业,握有权柄,节制藩王大军,到时候就算让你做侧室,也会以正妻礼将你八抬大轿娶回家,也算是让你光宗耀祖了。” 女子欣喜若狂地点头。 这个时候,一位嫡系护卫缓缓上前走来,偷窥了一眼白衣女子,结果一个明晃晃的耳光就从赵柔手中一甩而出,顿时在护卫的面庞上留下一个鲜红印记,赵柔冷哼道:“准备得如何了。” 结结实实挨了耳光的护卫面无表情,抱拳恭敬道:“加上我们的人手,这座猎场一共约莫有两百人,一定可以将这里的猿猴全部歼灭!” “好!” 赵柔挥手斥退嫡系护卫,随即皱了皱眉头,这一次他裹挟八十打手而来,声势浩大,但面对成千上万的猿猴群,仍是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于是他开始了拉帮结伙,软的硬的都上了一遍,最终将人数规模拔高到了两百,尤其是这一带,猿猴数量多到了一个难以清理的地步,竟需要两百名参赛者合力围剿! 第153章 迪丽尔景颇 来到赵公子精心准备的猎场,楚铭打消了离开的想法,秘境当中的凶兽已是十不存一,楚铭要是就此一走了之,之后更难得到用于兑换贡献点的猿猴尾巴,但赵公子的猎场也是竞争激烈,满打满算有两百多人参与,再多的猎物也终究会有捕杀殆尽的一天,这一天就快来临,先前赵公子与他的嫡系护卫把凶兽赶入这处地界,然后采取围而歼之的策略,足足有三四千头凶兽被困在这个猎场,经过这段时间的猎杀,仅仅只剩下一千出头的数量。 按照赵公子的推测,狩猎将会在三天内结束,赵公子成了最大的赢家,他虽然无偿分享这座猎场,但是绝大多数的凶兽都被赶入他布置的陷阱中,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不过他也承诺会与群众共同分享。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半空之中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稀少,他打了一个饱嗝,秘境内资源丰富,随处可见营养丰富的活物,宗门放养的猿猴凶兽的体型堪称是虎背熊腰,种类又大致可以分为三种,肉质各不相同,但多多少少带有一些粗粝干燥。楚铭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其实宗门准备的丹药大都有辟谷的效果,让人短暂时间不觉饥饿,美中不足的是有抗药性,辟谷丹药的效果一次不如一次。 楚铭与赖姓少女来到赵公子布置的陷阱旁,陷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峡谷,躺着不计其数的猿猴尸体。 “那就是赵公子,名字好像具体是叫做赵柔。”伸手指了指峡谷边缘的贵气男子,目光在峡谷内内外外都扫视了一遍,赖语均眼神讶异,“这峡谷内竟是堆积了这么多的凶兽尸体。” 楚铭抬起头,终于见到有口皆碑的赵公子,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但是赵公子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风度翩翩,体型反而臃肿如猪,正在呼噜大睡,鼾声如雷荡起,让人有避让三尺的冲动,但是他身边却有亭亭玉立的少女服侍,还有十余名青壮男子陪伴身侧。楚铭嫉妒之余,还觉得有些辣眼睛,嘀咕了一下,对赖语均问道:“是这个公子哥的人格魅力太强?” 赖语均笑道:“这位赵公子能请来几十名打手陪他参加这场有生命危险的测试,看来家境不错,有几个红颜知己和赴汤蹈火的兄弟很正常。” 楚铭皱眉问道:“这不算违反规定?毕竟这场测试可是一直宣扬着公平的。” 赖语均脸色无奈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真要钻漏子,有的是办法,拉帮结派并不新鲜,不过这位公子哥最为财大气粗就是了,他的几十个手下,搜刮的资源最后全部都会交由这位公子哥手中,这相当于他一个霸占了数十个人的成果,注定要惹来众怒,被群起而攻之,不过他也是识趣,对凶兽施行围而不歼的战术,而且将这座猎场分享于众,可以说是获取了极大的人心,所以迄今为止,都没有人敢光明正大说他的坏话。” 楚铭凝视峡谷内的猿猴尸体,密密麻麻恐怕有数千之多,这个数量何止是可观,若是收入囊中,别说通过宗门测试,就算是挤进也十名也大有可能,更让楚铭惊讶的是尸体保存完好,用于兑换贡献点的尾巴并未斩去,彰显着赵柔的真心实意。 “这赵柔还真打算有福同享?”楚铭感到不可思议,眼角余光看见一名气质出众的女子缓缓跑来,不由得警备了几分,身旁的赖语均轻声道:“那是我的组团队友,叫做月儿,本来是想分头行动寻找风水罗盘,没想到差点走丢了。” 楚铭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打量名为月儿的女子,她双眉倒挂如弯月,笑眸微眯似月华,整个人更有一股仿佛来自广寒宫的凛冽气质,但是此时出乎意料的热情,赖姓少女是个自来熟,隔三差五多上几个朋友不足为奇。 楚铭识趣走开,他可以去寻找风水罗盘的碎片,但是相对而言,眼下更让楚铭感兴趣的是赵柔,这个公子哥家大业大,裹挟数十名嫡系护卫参加测试,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眼下所做的一切恐怕只是诱饵,这一点大多数人心知肚明,但是赵公子布下的诱饵实在是太过诱人,更是诚意十足,让人难以抗拒。 就在此时,远处的大地轰然震颤摇动,更有烟尘冲天而起,一拨兽潮正在逐渐逼近。凶兽之间大多有抱团的习惯,遭遇外敌之时,更是会前所未有的统一团结,只是赵柔的计划显然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从外到内围剿凶兽,这样就能将凶兽赶入陷阱的同时,使得它们无形中形成抱团之势,直至凝聚成为兽潮,最终哪怕是数十人齐心协力,也很难歼灭这股庞大的兽潮,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兽潮赶入陷阱之中,可这岂不是正中赵柔下怀? 而且赵柔的嫡系护卫也会介入,竭尽全力把兽潮赶入陷阱。事实上,赵柔的绝大多数嫡系护卫都分散在猎场外,以免凶兽逃离猎场。 由此可见,大局一直在赵柔的掌控之中,但是接下来一步该做什么,却让人捉摸不透。 这拨兽潮由一头兽王率领,灵智非同寻常,一眼就看出前方隐藏的陷阱,事关族群的生死存亡,这头兽王紧张到了极点,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果断身形转折,带领族群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进行突围! 虽有不少人追踪围杀这股兽潮,但是没有想到会脱离掌控,一时间人人退避,电光火石之间,一名身穿斗篷的苍老身形骤然出现,径直拦在了兽王身前,老者神出鬼没,更是胆量不俗,以狮咆虎啸之势直面兽潮! 老者身怀独门绝技,音波攻势! 无穷无尽的树叶落下了,甚至树干都被老者的声音硬生生震碎,地面上的尘埃也在起起伏伏,几米高的沙潮席卷而过,使得尘埃迅速弥漫,整个天地如被搅浑,兽潮僵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任人宰割的嫌疑。老者轻喝一声,兽潮失心自寻死路一般冲向危险重重的峡谷,最后只有兽王清醒过来,但是无济于事,哪怕兽王再强大,也不可能改变一个族群的命运。 兽潮跌入谷底,虽然不至于摔死,但是一旦跌入谷底,再想上来难如登天,赵柔在峡谷边缘堆垒了无数巨石,随时可以抛掷进攻,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让凶兽万劫不复。 这拨兽潮掉入陷阱之后,赵柔急匆匆走下山坡,身边跟随十多名青壮,哈哈大笑道:“干得漂亮!这些凶兽就交给本公子解决了,你们再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但是没有人赞叹赵公子布置的陷阱事半功倍,反而抱怨之声不绝于耳。 “若非我们一起出力,不然如何能将兽潮赶入峡谷?” “可是最后天大的便宜却让你一人给占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伙儿费尽心思将兽潮赶入那个陷阱,你可曾出过什么力,可曾将战利品分享出来?” 赵柔正色道:“我绝没有独吞战利品的想法,也不屑做这种事,战利品自然会在之后平分,不信你们看看,那峡谷内的猿猴尸体我可是从未动过,再说了,你们雁过拔毛私吞的战利品还少么?更何况你们之所以能够围猎凶兽,还得多亏了我,别忘了若非是本公子出人出力,不然你以为此地能有那么多的凶兽?退一万步而言,若是少了我的陷阱,你们的战果也绝不可能如此丰硕啊。” 赵柔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人哑口无言瞠目结舌,甚至有不少人为赵柔打抱不平道:“公子此言有理,是我们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此地已经没有多少凶兽了,战利品该平分了吧?” 赵柔哈哈大笑道:“见者有份,不妨将所有人都叫来。这么多的猿猴尸体,我一时半会也搬不走啊,你们这总能够放心了吧?” 楚铭脸色一沉,他有心留意赵柔的手下,但是从未见过那位横空出世的老者,自言自语道:“这老者身上穿的斗篷,貌似具备隐身之用,绝对是测试中难得一见的法宝。不过这人这般刻意隐藏自己,恐怕不怀好意。” 楚铭转而注意那围剿兽潮的数十人,脸色都谈不上好看,能将这处猎场的猎物围剿殆尽,他们功不可没,但最后白白为赵公子做了嫁衣裳,这让他们像是遭遇了天大的骗局,如何甘心? 赵柔对于人性的拿捏确实恰到好处,他明白大多数人只顾着私下侵吞猿猴尾巴,很难为他所用,但是因为凶兽的数量实在太多,反抗之下更是万众一心,只得赶入陷阱当中一网打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赵柔就算将这处上好猎场共享于众,他也仍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处猎场的凶兽几乎已被杀得片甲不留,赵柔再也不屑于隐藏,以一己之力歼灭兽潮的神秘老者缓缓来到这位公子哥身旁,神色恭敬,赵柔或许是因为天生富贵的原因,总是习惯性地将身边大多数人当做下人使唤,但是对这位老者格外尊重,抱拳弯腰道:“师傅!” 这位老者轻轻嗯了一声,他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被斗篷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庞,当他缓缓脱下斗篷的时候,露出一双格外清澈的翠绿眸子,恐怕放眼整座东阳国,都没有几人是这般诡谲的瞳孔色泽。老者扶起赵柔,轻声道:“有为师在,一定让你如愿以偿获得第一!” 赵柔目光闪烁,他的这位师傅出生于北方草原,曾是一位用蛊大师的得意高徒,仅仅拜师三年便深得真传,但出师后因为仇人报复,导致修为全失,最后还是赵家收留了他,并且不惜花下重金购买药材,为他养伤。 他对赵家的所图所求再清楚不过,只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然后就打算一走了之,可赵家再三挽留,还让子嗣拜他为师,再加上他确实身份特殊,最后便留了下来,还是在赵家的帮助下娶妻生子,一直从中年待到暮年,对于赵家,他终究是有了些感情。 这一次二公子要与嫡系护卫一同“征战”灵枫谷,而且野心极大,好高骛远直接就要夺得魁首,可以公子哥的本事实在不容乐观,还未开始,家人就为其捏了一把冷汗,竭尽所能提供一切帮助,也请了这名老者出山,于心不忍也好,恩人重托也罢,曾在妻女面前立誓永不参加世俗斗争的他终究是破了例。 老者名叫迪丽尔景颇,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来自于北方草原部落。这些年来,赵家始终竭力隐藏着他,因为他不仅仅是在北方草原长大,更是一名血统纯正的北方人,赵家收留他的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些被草原部落烧杀抢掠的可怜人可是第一个不同意,哪怕是如日中天的家族也要搅一个天翻地覆。 所以老者才会尽量掩盖相貌,多年来一直如此,这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哪怕是赵柔的嫡系护卫看向他的眼神都有几分深长意味,甚至会刻意远离。在东阳国注定会被嫌弃的老者看了一眼峡谷下堆积如山的猿猴尸体,皱了皱眉头,继而抬高视线,望向更远处的一棵蟠桃树,笑而不语。 赵柔缓缓渡步,漫不经心踢下一块石子,看它滚落十余米,哈哈大笑,迪丽尔景颇淡淡道:“这颗蟠桃树不一般,有自我反应能力,枝条蕴含千钧之力,抽打之下可以把一头野猪拍成肉泥,这样的蟠桃树绝非凡品,结出的果实必然蕴含丰富的营养。只不过蟠桃树已经被老夫折磨死了,虽然还能为果实提供营养,却不足以让果实彻底成熟。” 迪丽尔景颇与赵柔所说的蟠桃树,如被天雷轰击,树干枝叶焦黑如土,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赵柔气急败坏道:“师傅怎么搞的,竟然直接就把蟠桃树给弄死了,如何继续给果实提供营养?那蟠桃本来是可以帮徒儿脱胎换骨的,结果就这么毁了,也罢,大不了就是及时止损,把果子摘下来,让徒儿一口气吃掉。” 迪丽尔景颇面无表情道:“那株蟠桃树我年轻时见过相似的,结出的蟠桃胜过不少灵丹妙药,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增进修为。都说灵枫谷催熟之法独步天下,但仅限于低阶药材,像这株蟠桃树,普通的催熟之法是没有用的,听说这里的时间流速要比真实世界慢上十倍,这对外界人来说,蟠桃树也算是加速成长了。” 赵柔语重心长询问道:“这树能动?” 迪丽尔景颇轻描淡写说道:“物竞天择,这是宗门自己立下的规矩,有什么不能动的?再说了,一颗蟠桃罢了,对于堂堂天下第一大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赵柔眼神黯淡,微微加重嗓音道:“可是先前这里有阵法守护,虽然被师傅给破开了,但这不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吗?” “看你的意思了,反正蟠桃只有一颗,老夫也不会和你抢。”迪丽尔景颇笑了笑。 赵柔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沉声道:“不能暴殄天物!” “公子先不要急。” 迪丽尔景颇低声道:“蟠桃尚未成熟,不过为师可以在不折损药力的前提下,窃取旁人的生机气血催熟蟠桃。” 赵柔摸了摸下巴,欲哭无泪道:“生机之力可是寿元啊,要多少?” 迪丽尔景颇皱眉道:“为师施展手段,那些掉入峡谷的猿猴,都被为师窃取生机,但还是不够,只能再杀几个人了。” 赵柔点头道:“一切任凭师傅决策!” “是时候将你的嫡系护卫叫回来了。”迪丽尔景颇一手摁住赵柔的肩膀。 —— (今天有一万多字) 第154章 主仆(一) “我们就不该将那些凶兽赶入陷阱之中,现在好了,我们拼死拼活最后成全的是赵公子。” “你说错了,我们虽然人多,但是凶兽的数量远超我们数倍不止,如果不借助那公子哥给我们准备的陷阱,将凶兽围剿完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甚至还会出现很多漏网之鱼,最后真正能死在我们手中的凶兽有多少?” “无论怎么说,我们的功劳还是最大的,赵公子说过会与我们共享战利品,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大多数猴尾巴都落在他手上了,我们人多力量大,这就向他讨要去!,” “但是别忘了赵公子也不好欺负,无论去哪都有人保护,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赵公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个公子,所以有很多愿意为他打生打死的小弟,这分明就是践踏公平,抱团合作还算正常,可是赵公子一点都不正,他的小弟不仅会保护他,而且还会上交所得,从而让赵公子垄断排名。” 这场狩猎要比想象之中更早结束,凶兽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众人不仅意犹未尽,而且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纷纷痛骂赵柔践踏测试公平,带一两个小弟也就罢了,怎么可以有几十个保镖,要知道参赛者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人而已! 赵柔异常冷静,但这仅仅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他的嫡系护卫正在以救驾之势迅速返回。赵柔明白自己犯了众怒,却也不会傻傻待在原地等死,他的嫡系护卫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哪怕被百人围殴也不用害怕。 众人因此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赵柔,反而对赵公子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赵柔也不失为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说不定能够带上大家伙发家致富,成为这场测试的最后赢家,于是众人有意无意暗示赵柔“黄袍加身”,赵柔的嫡系护卫更是异常热情,大有强迫赵柔称王称霸的嫌疑。 昨日赵柔一声令下,发出集合的命令,今日陆陆续续有两百人与赵柔会合,楚铭与赖姓少女也在场,视线之中人山人海 ,在场少说也有两百人,赵柔的嫡系护卫更是将近一半,楚铭惊得目瞪口呆,震惊道:“这公子哥拉帮结派的本事真是厉害得令人发指,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凑齐了两百人,秘境内两百人能干嘛?别说夺得前三甲的名次,就算是开疆拓土打天下都够了!” 赖姓少女呵呵笑道:“你别激动,这两百人未必能为赵柔所用。” 楚铭平静道:“就算没有两百,也有几十。相当于几十人积累的猴尾巴最后收入一人囊中,敢情他是奔着第一去的?” 少女点头道:“第一名可是中郎将,朝中大官,就算是砸下千万两白银,也是很值得的。”” 楚铭疑惑问道:“这样的人多吗?” 少女解释道:“总是有的,但大多数人就算咬咬牙,也只能请来四五个打手而已,这就少说要花几千两银子了,而赵公子豪横得令人发指,恐怕可以破纪录,不过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毕竟这很容易惹来众怒的,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楚铭眯起眼,压低嗓音道:“这公子哥聪明得很,用这座猎场来笼络人心,用自己的麾下来立威,他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多半还想将自己的势力做大做强,此人的谋划能力确实出众,想必驭人之术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少女笑问道:“你愿意为他俯首?” 楚铭嘀咕道:“只要能够通过测试,这都不算什么事儿。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古怪之处太多,按照测试规则,谁斩杀的凶兽余越多,谁就越能争得优秀排名,但是这公子哥反其道而行之,竟然把猎物大大方方分享出去,实在说不过去。” 赵柔被人群簇拥,楚铭嗅了嗅鼻子,嗅到一阵乱葬岗独有的浓郁尸臭,峡谷下的凶兽层层叠加到了数丈之高,逐渐腐烂,触目惊心,但在参赛者眼中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除了赵柔的嫡系护卫,其他人都在向赵柔讨要战利品,他们愿意听从公子哥的调遣,但是做小弟也是有代价,不得到一点好处怎么行。 赵柔本来不可一世的嚣张都被收敛,伸手示意道:“请!” 让出一个身位,把战利品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从此之后,我心甘情愿为赵公子做牛做马!”当即就有几人跳下峡谷,失心疯一般收割战利品,赵柔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冷静地超乎常理,本来大多数人认为这位公子哥会仗着自己的嫡系护卫,贪婪地私吞战利品,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赵柔从未贪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战利品! 在场之人无不是喜笑颜开,如下饺子一般跳入堆满猿猴尸体的峡谷,本来还有人心存疑虑,但是当大多数人都已经采取行动,他们也只能紧随其后,加入这场瓜分战利品的浪潮,不然最终空无所获,岂不是亏大发了吗? 楚铭与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事外,他们原本就在人群之后,所以有更多静观其变的时间,注意到赵柔的嫡系护卫不对劲,没有跳入峡谷捞取战利品,反而沿着峡谷边缘四散而开。楚铭一头雾水,要知道那些战利品决定这场测试的排名,但赵柔从始至终表现得不感兴趣,而且他的嫡系护卫也没有去分一杯羹,就这么将战利品拱手让人,哪怕是卖官成瘾的皇帝也不会这么败家啊。 峡谷坑下的猿猴尸体数以千计,处理起来需要花费一定时间,瓜分战利品的男女忙得热火朝天,全然忘记可能会有危险。 楚铭叹息一声,他就算亡羊补牢一般上去凑热闹,也无法拿到多少收获,如今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平均每个人只能收割十条猿猴尾巴而已,这对于楚铭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所以楚铭并未做出动作,自言自语道:“保守算的话,这公子最少也带了四五十名护卫,换而言之,赵柔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拿到几十名护卫的成果,在测试之中板上钉钉名列前茅,取得前三甲都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如此一来,不知会有多少人不服气,对赵柔群起而攻之。毕竟测试中最是强调公平,这公子哥的行为,已经和破坏规则没有区别了!所以他想给自己塑造一个冰清玉洁的形象,博得大家尊重?这样确实能平息众怒,但他的排名就很难高起来,旁人也不会允许,那他这是何苦从一开始要付出这么多人力?” “只要跟着本公子,保准你们都有肉吃!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通过测试,本公子更是会奖赏给你们金银珠宝,到了这份上,应该没有人不信这句话吧?”赵柔傲然一笑,他天生富贵,自从记事起就开始使唤下人,骨子里就有一种王者的意识,所以他希望所有人都臣服于他。 突然。 赵柔的嫡系护卫凶相毕露,拿起弩箭就射,箭头对准峡谷内的一众无辜男女,欢天喜地的气氛随之荡然无存,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死了十多人,场面一团乱麻,幸存者怒不可遏地瞪着赵柔,亦或是跪下求饶,赵柔的嫡系护卫已经把峡谷团团包围,更是用箭矢形成火力压制,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性。 有一人见好就收,提前离开,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庆幸道:“要是相信这是赵柔拿来收买人心的手段,那就太蠢了,赵柔有魄力为这场测试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绝对是一个有野心之人,这样的人,就算现在不利用我们,之后也会连本带息地向我们讨回利益,所以不能与其为谋,我既然拿到了好处,这个时候抽身离开再好不过,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挽救了我的小命。” 就在此时,迪丽尔景颇出现了,他才是布置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事实上赵柔虽然不傻,但是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迪丽尔景颇才是最大的功臣,从布置计划到指挥嫡系护卫行动,再到歼灭兽潮,都是迪丽尔景颇在身居一线,忙得累死累活,反观赵柔整日无所事事,过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生活。 “起!” 迪丽尔景颇一念之下,峡谷坑下埋葬的猿猴尸身弹射而起,奇长手臂见人就抓,死去后力量反而更加雄浑,将一个活人撕成碎片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再加上赵柔的嫡系护卫从旁掩护,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迅速开始。 “诈尸了?” 楚铭倒抽一口冷气,死去的凶兽绝不可能凭空复活,更有可能是遭遇尸变,事实上确实如此,凶兽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气,楚铭感到似曾相识,先前边境上遇见的那个黑衣炼气士常年游走在乱葬岗之间,阴气之重,几乎改变了身体,而猿猴群的阴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驱动死尸,阴兵开道? 只是比起那次归墟下的阴兵开道,就显得太过小打小闹了。 这座峡谷,真是个用心险恶的陷阱。 不仅用于针对凶兽,更是算计了测试者。 赵柔既然对竞争者痛下杀手,就只能一步错步步错下去,力求做到赶尽杀绝,他的优势正在被一点点消耗,因为他的对手回过神拼命反抗。迪丽尔景颇不慌不忙,他精通巫蛊之术,压箱底的本事就是炼制尸傀,死去的凶兽都成了他的军队,由他一手控制。 死去的兽王更是战斗力强悍,楚铭知道尸傀的厉害,当初被地府冤魂夺舍的辰林某种意义上也是尸傀,更是毫无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不觉痛感不知疲倦,应付起来颇为棘手。楚铭早早就被迪丽尔景颇盯上,只不过在赵柔的师傅眼中,楚铭不过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漏网之鱼,用不着他亲自出手,让赵柔的嫡系护卫代劳即可。 更有一头兽王如箭矢弹射向楚铭,速度快得匪夷所思,楚铭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没有想到报复来得如此之快,他已经撤出一段路程,但是还没有离开迪丽尔景颇的视线范围。 楚铭强行突围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迪丽尔景颇派出的兽王已经跟了上来,兽王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远远胜过楚铭,而且还有赵柔的嫡系护卫从旁协助,楚铭干脆留下来背水一战,顺便还能掩护少女离开。楚铭转过身,眼角余光中的兽王咆哮着冲来,一瞬间冲刺十余丈之远,速度甚至快过猎豹,楚铭拿出从刘秋手中缴械的大旗,一挥之下,旗面舒展开来,挡在身前形成防护,兽王仿佛撞入捕鱼之网,被大旗严严实实地裹住,这无异于陷入牢笼之中,就连反抗能力也失去了。 楚铭出乎意料手一松,大旗坠向地面,被困住的兽王张牙舞爪冲了出来,楚铭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在兽王现出身形的瞬间递上一刀,直刺咽喉,刀尖更是贯穿整个颈部,但是兽王已经死了,本就没有生命力,所以不惧任何致命伤。 死尸之所以能有意识,无非是因为有类似于地府冤魂那样的寄生虫,楚铭头疼不已,因为寄生虫往往无形无质、虚无缥缈,只有地府神只才能制服,楚铭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放一把火把寄主的肉身烧毁,如此一来,寄生虫就不得不脱离寄主,还有一种情况,当寄生虫无法再从寄主身上获得营养,也会始乱终弃转头离开,就像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姑娘。 楚铭想了想,把寄主的肉身毁了就能一劳永逸。 但是上哪点火去? 楚铭缩手抽刀,这一刀所造成的伤口渗出淡淡的血迹,兽王颈部以上的神经已经断裂,无法再来张嘴噬咬楚铭。赵柔的三位嫡系护卫跟了上来,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丧失痛觉的兽王竟然仅仅只能坚持几个回合?赵公子家大业大,培养的护卫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大多有实打实的修为傍身,可楚铭在珊瑚海之行收获丰富,同境界鲜有对手。 护卫们挽弓搭箭,用的是灵枫谷为测试准备的大弓与箭矢,杀伤力远远不如火舌箭,想要杀死一个修仙者更是难如登天,但如果命中颈部的大动脉,大多数修仙者最多还能坚持再活一盏茶的时间,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赵柔遥遥命令道:“把这些人全部杀死,一个人都不能放走,不然我们都会惹上大麻烦!” 距离测试结束还有一百来天,在此期间,所有人都没有律法保护,死了也就死了,而且宗门会对死者的死因严加保密,以防死者的家人寻人报仇,赵柔虽然也是大家族的子弟,但这并非是保命符,反而可能害死他。他与嫡系护卫们狼狈为奸,此举等同于践踏规则,他更是设局谋杀其他参赛者,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赵公子板上钉钉要身败名裂,就算最后取得魁首的绝佳成绩,宗门也可能会因为舆论压力而取消他的排名。 所以赵柔要把受害者赶尽杀绝,死人才不会说话,不会泄露他的阴险。 赵柔转头看向迪丽尔景颇,惊讶道:“没想到师傅真的会操控死尸,能不能教教徒儿,徒儿是真心想学!” 迪丽尔景颇笑道:“接下来你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成为最大的赢家,被天下第一大宗重点栽培,不知有多少法术神通可以修炼,何必惦记师傅的三脚猫功夫,等你以后学有所成,反而会认为师傅这是歪门邪道,幸好当初没学。” 赵柔咧嘴笑了笑,漫不经心说道:“据我所知,以前也曾有人雇佣护卫参加测试,宗门对此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这种情况存在,但也鼓励大家一起针对这种人,维护测试的公平,既然带三五个护卫会破坏公平,带三五十个护卫也会破坏公平,我不如把所有嫡系护卫都给带上,无非就是嚣张了一些。反正我已经做好被针对的准备,但是话说回来,谁敢轻易招惹我?” 迪丽尔景颇平淡道:“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去避避风头,能避多久避多久,最好撑到测试结束,我们平平稳稳的出去,就这段时间的收获,已经足以让你跻身前三甲,嫡系护卫的损失也不至于太大。” 赵柔低声道:“我的目的是第一,绝不能有人踩在我的头上,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哪怕是牺牲一些嫡系护卫也在所不惜。如果有人可能超过我,那么师傅一定要把他除掉!” 迪丽尔景颇冷笑道:“赵家前前后后花了二三十年时间,培养的护卫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百人,此次为了你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家族是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你要记得体谅一下。” 赵柔懒洋洋道:“一切都听师傅的,阿弥陀佛。” 迪丽尔景颇笑道:“你信佛了?” 赵柔反问道:“徒儿身边的朋友大多成了佛教信徒,就连父母也时常礼佛吃斋,师傅难道就没用被感染?” 迪丽尔景颇沉默不语,事实上,佛教从北方的草原部落传播而来,故而游牧民族更加信佛,但是迪丽尔景颇是一个例外,要知道北方部落之中的崇佛风气浓重,对比东阳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人人会诵佛经,每年都有大量佛门信徒赴北苦行,因为据说佛理起源于此,佛祖亦是在此传道以至圆寂,所有也被视作第二个极乐世界。 不难看出佛教与北方草原的牵连瓜葛极深,犹如骨肉相连,草原第一寺更是被誉为神庙,与寻常古寺不同,这座古寺有求必应,无论是求子还是求财或是求姻缘,只要是不违背道德天理的发愿,都很灵验,历任可汗皆是对其恭恭敬敬,年年上香,甚至可汗这个称号的合法性都取决于神庙的决定。 草原有十八部落,中枢是长生王庭。 迪丽尔景颇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重回草原。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赵柔,这个徒弟的野心甚至要比刘秋更加巨大,从一开始就是直奔第一名而去,为此他买通了灵枫谷的长老,与嫡系护卫一同传送到了资源富庶的区域。 但是事实证明,哪怕有一百个打手,都很难将凶兽一网打尽。 明白这一点之后,赵柔与迪丽尔景颇决定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但是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宝藏,参加这场狩猎的足足有一百多人,最少一半的凶兽都被他们猎杀,这本来应该是赵柔的财富! 赵柔铁了心一人霸占所有战果,于是干起了卸磨杀驴的勾当,一旦成功,既能减去一百多个竞争名额,又额外收获一百多人的身家!虽然这件事无论成败,都会让赵柔声名狼藉,甚至是人人得而诛之,但赵柔哪里会去在意这些,只要这个计划实现,就再也没有人能与他争夺第一的宝座了! 虽然之后不可避免会成为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但赵柔身边毕竟有嫡系护卫守在身侧,保证他的安全,所以他有勇气与魄力放手一搏。 一场大战已经结束,妄图与赵柔瓜分战利品的参赛者基本死绝,嫡系护卫正在清理战场,赵柔面无表情道:“不用急着处理尸体,先把他们的身家拿走,哪怕是一枚箭矢一把匕首也不要放过,这关系着我们能否取得最后胜利,此时不贪小便宜,以后迟早要吃大亏!” 清理战场的嫡系护卫纷纷点头。 仅是这一天时间,赵柔就扫除了五六十位竞争对手,而且他们的遗产都被赵柔继承,所谓的一夜暴富也不过如此。赵柔飘飘然如要上天,他的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可能会有人逃出生天,但是无伤大雅,幸存者根本威胁不了赵柔。 嫡系护卫对着尸体疯狂补刀,然后搜刮他们身上的财产,赵柔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何等丰盛的收获?但是他也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身怀重宝,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或者遭受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可以叫你的护卫上来了,只不过那些人的遗物阴气太重,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接触了有损你的阳刚之身,还是让为师来替你保管。”迪丽尔景颇善解人意。 “好!” 赵柔虽然表现得慷慨仗义,但实际上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平常时候绝对接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财物由他人保管,可进入秘境后却百依百顺,大大小小一切事情都交由这个师傅解决,因为赵柔虽然小肚鸡肠,为人刻薄,但是能够给予身边人应有的信任,更何况师傅是一心为了他好。 迪丽尔景颇主动将宝物揽在自己身上,无疑是为赵柔吸引火力,成为那个怀璧其罪之人,甚至很有可能成为这位公子哥的替死鬼,所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一点赵柔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师傅竟然如此担忧他的性命安危,赵柔双目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感激之情,恭敬道:“师傅愿意帮徒儿保管身家,真是徒儿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迪丽尔景颇笑了笑道:“也不能所有战果都一股脑放在我身上,万一我有了三长两短,你这不就是白忙活了吗?” 赵柔冷哼道:“秘境之中,我就只有师傅能够信任了。” 迪丽尔景颇无奈一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长老正在暗地里监测这场测试,我恐怕是要落得一个杀人狂魔的罪名了,但是其它参赛者可都得感谢我,替他们解决了几十个竞争者,赵柔,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功德无量?” 赵柔一字不漏听入耳中,但是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笑眯眯道:“师傅,你那个控制死尸的法术,一定要尽快教给徒儿,千万不要再拖下去了,毕竟百日过后我就进入宗门了,到时再想见师傅一面难如登天,幸好还有时间,以徒儿的天赋,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就看师傅愿意教多少本事了。” 迪丽尔景颇忍不住斥责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可以教你巫术,但本意是为了你能够自保,就算你要拿来谋财害命,也记得收敛一点。” 赵柔再无半分尊师重道,不耐烦道:“知道了!” 财大气粗的赵公子不仅自私自负,而且从小就理所应当觉得天下所有人都要围着自己而转,眼中容不得半点忤逆自己的沙子,他明白谁是为了自己好,否则也不会将身家全部交给迪丽尔景颇保管,但他习惯了高人一等,或许是养尊处优惯了,他从不会逆来顺受,所以哪怕是对师傅的尊重都极其有限,迪丽尔景颇幽幽一叹,不再苦口婆心下去。 第155章 主仆(二) 迪丽尔景颇操纵死尸,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可以同时控制几十股兽潮,楚铭没能逃脱这个北方人的魔爪,身后有一股穷追不舍的兽潮步步紧逼,如同洪流吞噬而来,值得一提的是这股兽潮毫无生机,楚铭如被阴兵追击,头疼不已,赵柔的嫡系护卫从旁协助,楚铭压力巨大。 楚铭再逃下去只会被一点点消耗体力,被追上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最后还是要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楚铭心一横,如风筝飘飞而起,掠过前方沉睡的乌黑树林,脚步贴在树干上再借力反弹,直接朝着后方退去,冷着脸跳入兽潮中心大开杀戒,双手猛然扬起大旗,迅速扭转,呼啸成风,近乎转成一面毫无缺口的圆盾,但凡是冲撞而来的兽潮,无一例外都被截断身躯,但是死尸本身没有痛苦,显得气氛格外安静,仿佛只是被扯裂的木偶,那么的不痛不痒。 楚铭双臂酸软,他已经转战数里之远,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他以修炼过控水之术的手劲,作势驴推磨旋飞大旗,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兽潮直接就被掀翻倒地,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同时,兽潮阵型愈来愈薄,气势每况愈下,凶兽一个个倒地不起,虽然它们没有痛感,但是脊椎与神经都被拍断,彻底失去一战之力。 地府冤魂倒是能够修复寄主的伤势,甚至在当初复原水陆双栖之王的天人体魄,但是寻常寄生虫可没这个本事。 楚铭挥出一个浑圆,大旗撕裂空气扫出狂风,兽潮如被收割的稻谷,齐刷刷摇晃着倒下。赵柔的嫡系护卫不得不亲自上场,事实上,赵柔的家族距离灵枫谷并不遥远,这就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每年都有难以计数的贫家子弟待在铜绿镇中辛苦修行,这里毕竟是龙兴之地,灵气浓郁,更是靠近天下第一大宗,若是鸿运当头,就可以像赵淳安那般一夕之间咸鱼翻身,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拥有跨国追人的准资格。 赵家愿意收留这些资质好的年轻人,甚至还会将他们的家人接来照顾,就是为了将他们当做死士培养,反正赵家家大业大,养数百个私兵都绰绰有余,也不怕添了几千张吃饭的嘴。 赵家有先见之明,培养的嫡系护卫都有修炼天赋,修为在三层到五层之间,本来他们的梦想大概都是进人这座天下第一大宗修行,眼下却要为了赵公子的雄心壮志去拼死拼活,何其讽刺,但是他们心中的波澜相当之小,甚至无怨无悔。赵家不愧是名门望族,调教死士的手段登峰造极,仅论忠心程度,甚至不输东阳国最为精锐的军队。 或许参加测试,只是白白为别人做嫁衣,可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起码完成了很多年之前的梦想,虽然最终的结果与他们无关,但是难免表现得更加热情。 一名双手持刀的魁梧男子迎头而上,不愿再给楚铭恢复体力的机会,楚铭不退反进,反而不断加重挥舞大旗的劲道,这位魁梧男子双手出刀异常灵敏,试图搅烂穿透迎风飘荡的旗面,一刀更比一刀迅猛,但是始终没有划破旗帜,反而全部力道都被旗帜荡开。 双手刀攻势不变,下定决心消耗下去,自信能够杀死此子回去邀功,楚铭皱了皱眉头,一拧身形,大旗随之旋转成圈,圆转不停,猎猎作响,大旗扫向双手刀的面庞,就犹如一圈铁丝狠狠抹过,他的脸庞瞬间血肉模糊,毁容了,爹娘都未必能够认出来。 不甘心的双手刀怒吼一声,收敛原先的漂亮出刀轨迹,左右手平直着伸出,动作看起来格外僵硬,下一刹,左手右手朝内刺去,如果说大旗是将两人隔离开的幕布,那么此时的左右手刀,就像是一把剪刀,切割开这张幕布。 双刀刀尖隔着一面旗帜碰撞在了一起,双手刀微微加重力道,两刀刀尖亲吻得火热,但是依旧没能刺破这面旗帜。 “见鬼!” 双手刀脸色铁青,脚步往后一撤,但却没有收回一丝一毫的力量,双刀在旗面上使劲拧动,嗤嗤作响,但即便擦出一连串的火花,旗面都还是完好如初,反而是他渐行渐远,出刀距离随之拉伸、出刀手劲疯狂流泻,才能勉强刺向大旗。 双手刀终于有了怯意,收刀而退,但是楚铭骤然发力,大旗斜斜刺去,破甲贯穿了他的身躯! 继而反手搅动旗杆。 一搅之下,双手刀的惨叫声就戛然而止,死得不能再死了。 嫡系护卫面面相觑,双手刀是实力最出众的,却被狼狈逃遁的楚铭反杀成功,他们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再打下去只能是白白送死。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援兵到了,黑压压的兽潮再次席卷而来,扬起漫天尘埃,楚铭的视线都被模糊了。 楚铭咬牙切齿,天晓得迪丽尔景颇能将兽潮维持多久,反正他已经快要脱力。赵柔的嫡系护卫哈哈大笑,嘲笑楚铭的孤立无援,败亡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楚铭想起擒贼先擒王这句名言,只有解决真正的幕后黑手,方才有可能脱困,楚铭深吸一口气,手腕一翻,旗杆如闪电破空而出,瞬间撕裂正在推进的兽潮,楚铭冲上前去,回去杀个回马枪。 兽潮循着楚铭的气息追踪,但是奔跑的轨迹难以改变,转身再追需要一定时间。楚铭趁着这个机会与兽潮拉开距离,此时迪丽尔景颇与赵柔正在清点战利品,忙得焦头烂额,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楚铭有些错愕,更有慌张,因为迪丽尔景颇的兽潮大军与赵柔的嫡系护卫大多被派了出去,故而防守相对薄弱。 赵柔挺直腰杆,身旁两个嫡系护卫还在为公子哥扇风解暑,赵柔挥了挥手,嫡系护卫大喝道:“戒备!” 迪丽尔景颇站出一步,沉声道:“誓死保护公子的安全!” 嫡系护卫匆忙列阵。但是赵柔没有预想之中的退缩,反而与迪丽尔景颇并肩而立,赵柔虽然贪生怕死,但是胆子不小,起码面对强敌不会退缩,更何况他胜券在握,占据着更大的优势,退一万步而言,赵柔就算是被俘虏也不害怕,他的所有财产都已经交给迪丽尔景颇与其他嫡系护卫,他就像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就算被绑架,也有赎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绑匪就算杀了赵柔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赵柔穷得响叮当,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利益都压榨不出来,只有傻子才会杀他。 事实上,赵柔还真的被绑架过,每次都是家族花钱赎他,一来二去多了,赵柔也就习惯了,潜意识中认为劫匪不敢伤害自己,他甚至已经做好被俘的准备,大不了那时再由他的师傅来救他,他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柔郑重其事道:“我不退,师傅也不退,我们大家都不能退!” 嫡系护卫士气高昂。 与此同时,楚铭停下脚步,任凭兽潮将自己吞噬,他还在寻找机会,主要的敌人无非就是迪丽尔景颇与赵柔,至于赵柔的嫡系护卫根本不值一提,楚铭喃喃自语道:“赵柔应该不会控制死尸,多半是那个老者搞的鬼。” 楚铭远远望见了迪丽尔景颇,这位北方人虽然头生白发,但无论是脸庞还是身材都棱角分明,游牧部落有束发的习惯,背井离乡的迪丽尔景颇也不例外,于是整张没有头发遮挡的脸庞就显得更加有棱有角,让人尤其眼前一亮的是这个北方人的翠绿瞳色,就像是一座湖泊倒映着翠山。 相对而言,楚铭对赵柔更有兴趣,毕竟这位公子哥娇生惯养的,参加测试要带百人来伺候自己,再经典不过的败家子,能厉害到哪里去?但无论是迪丽尔景颇,还是赵柔的嫡系护卫,都忠心耿耿,誓死保护赵公子,楚铭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楚铭眯起眼,发现迪丽尔景颇的腰间有大恐怖,挂着数十个储物器,手指更是带满了储物戒指!这都是来不及清点的战利品,赵柔粗心大意惯了,乐意师傅来替他承担这个不可承受之重! 楚铭瞪大双眼,迪丽尔景颇何止是富得流油,这老家伙的所有身家加在一起,恐怕是一笔足够争夺前三甲的天文数字了。 反观赵柔一身便服,清闲而舒适。 身上没有能与他身份匹配的财物,这对赵柔而言是利大于弊的。 迪丽尔景颇何等用心良苦,无形中为赵柔的吸引火力! 赵柔笑道:“多谢师傅愿做徒儿的替死鬼,但是以防万一,还请师傅把部分战利品分给我的嫡系护卫,等到这场测试即将结束的时候,再把战利品全部还给徒儿,这是最妥善的布置了,师傅应该没有意见吧?” “要是能够保护公子,老夫当个替死鬼又能如何?”迪丽尔景颇笑了笑,轻声道:“战利品当然还要分给你的嫡系护卫保管,只不过有个前提,由师傅来保管重要的东西。” “都听师傅的。”赵柔满脸笑容。 楚铭想了想,迪丽尔景颇身怀重宝,赵柔一穷二白,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愿做赔本买卖的楚铭自然是对迪丽尔景颇更感兴趣,但是能够劫走赵柔,也能让迪丽尔景颇乖乖交出宝贝,所以楚铭更偏向于将赵柔当做猎物,说不定还能上演一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戏,拿赵柔的性命控制迪丽尔景颇。 楚铭猫腰狂奔,身子压得很低,他被兽潮吞噬了,好似被埋入黑压压的阴影之中,危险重重,但是楚铭运转控水之术,把控水之术的玄妙力量渗入每一寸筋肉,控水旨在修力,类似于四两拨千斤的柔道功夫,身体力量仿佛转为水的柔和属性,楚铭甚至感觉身轻如燕,脚步看似漂浮,实则飘忽若神、凌波微步。 如此一来,就如陀螺转动,楚铭身手的灵敏程度远超之前,在兽潮之中飘然穿梭,但是凶兽密密麻麻叠在一起,挤得几乎没有缝隙,而且全都成了障碍物,楚铭不得不放缓步伐,把拦在身前的凶兽轻轻一推,力量不轻不重,障碍物只是摇晃着让出一条路来。 赵柔脸色阴沉,楚铭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偶尔身影闪过,但是转瞬之后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赵柔气呼呼道:“真像是一个抱头鼠窜的老鼠!” 迪丽尔景颇笑道:“还是公子有文化,形容得如此贴切。” 赵柔没好气道:“迟则生变,所以我们必须快点离开,接下来还有的忙活,先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还需要清点我们的战利品,看看收获如何,能否帮本公子登上魁首之位。” 迪丽尔景颇低声道:“公子可以带上十个护卫先走,老夫之后再去与你会合。” 赵柔摇头道:“我要与师傅待在一起,不然睡都睡不着觉。” 但赵柔还是退了几步,就在此时,围困楚铭的兽潮炸裂出一角缺口,楚铭从缺口处一跃而起,以一个刁钻角度扑杀上前,赵柔与迪丽尔景颇瞪大双眼,终于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楚铭虽然跌境,但依然还是这个境界的佼佼者,珊瑚海之行,他服用无数灵草灵药,甚至是飞禽之王的内丹,而且还得到深海之王与鬼魅的教导,同境之中根本没有对手,就算跌境也能越级而战。 迪丽尔景颇欲哭无泪,他精通于巫术,却不擅长近身搏杀,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铭一点点靠近,赵柔的嫡系护卫更是有心无力,迪丽尔景颇没来由害怕起来,并非是因为楚铭拥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力量,而是此子的身手太过敏捷,已经超过普通人的生理极限,仅是施展身法就可以将赵柔的嫡系护卫耍得团团转。 “糟了,是奔老夫来的!”迪丽尔景颇暗骂一声,他还真的成了赵柔的替死鬼,张开双臂,乘风而起,更是用尽所有力气放出一声怒吼,同时还在半空鬼画符,他把所有看家底的本事一股脑用出,整个人仿佛陷入疯狂之中。迪丽尔景颇的声音仿佛雷霆炸裂,以他为圆心,出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楚铭头晕目眩,但还是咬着牙迎难而上,他本就无路可逃。 迪丽尔景颇双手比比划划,如有墨水沾染,每一个笔画都凝聚出实质性形状,最后结出一道古怪印记,迪丽尔景颇深吸一口气,不再继续鬼画符下去,他画出的鬼东西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时而像是扭曲的蚯蚓,时而像是诡异的蛛网,图案不断交织、重叠,形成一种混乱而又神秘的视觉效果,楚铭眼冒金星,身旁仿佛有地府冤魂飘荡,如泣如诉,呜呜作响。 迪丽尔景颇与地府神只本质上修炼的都是巫术,杀人于无形中,迪丽尔景颇的鬼画符消散开来,楚铭眼神疲惫,额头上的毛孔没来由渗出鲜血,不仅遮挡视线,还显得整张脸庞血肉模糊,楚铭十指的指缝之间也是泛起血红,身体上如被一层浓稠瘴气附体,慢慢侵蚀五感神觉以及气血心力。 楚铭却也把大旗掷出,砸中迪丽尔景颇的胸膛,再一瞬间身形推进如长虹,霎时间来到了迪丽尔景颇身前,伸手一推,将他推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峡谷之下。 楚铭紧随其后跳入峡谷,拖旗而行。 —— (没人提醒错别字?) 第156章 魔高一丈向青云 赵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地泣鬼神,心狠手辣地干掉近百位竞争者,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杀人夺宝,还有更深一层目的,附近有一株蟠桃仙树,结出的果实价值连城,可惜果实尚未成熟,精通巫术的迪丽尔景颇将死者坑杀在峡谷之内,当成养料催熟这株蟠桃树,已经快要大功告成,蟠桃鲜红欲滴,令人垂涎三尺。 楚铭将迪丽尔景颇打入峡谷之后,继续施以狠辣攻势,本来都溜之大吉的赵柔猛然转身回头,其实比起对师傅的心疼担忧,这位公子哥真正害怕的是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利品,至于迪丽尔景颇的性命不值一提,赵柔本就习惯了权衡利弊,往往是以个人利益为主,对人对物的感情可以排在之后,所以哪怕迪丽尔景颇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替死鬼,赵柔更在意的也还是能否以第一名的耀眼成绩进入宗门。 赵柔叹息一声,本来最好的办法是从一开始就退至幕后,退出这个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风口浪尖,同时将一名嫡系护卫顶上台面,代替自己的身份,这样践踏规则这个罪名,就可以落在这个护卫身上,赵柔则可以坐享其成,不用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但是一来嫡系护卫虽然忠诚,可却只有赵柔能够如臂指使,哪怕迪丽尔景颇是他名义上的师傅,也未必就能服众,更别说少了主心骨,嫡系护卫都不知为了谁而战,偷懒休息都可以名正言顺,反正没人监督,赵柔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二来赵柔虽然贪生怕死,但是极具冒险精神,而且做事更愿意亲力亲为,后来证明确实如此,再加上迪丽尔景颇愿意去做那个替死鬼,所以赵柔也有勇气抛头露面。 事实上,赵柔打算在此过后金盆洗手,全身而退,但前提是他的计划圆满成功,赵柔后悔莫及,是否从一开始,就不该让迪丽尔景颇保管所有胜果?他这个师傅死了事小,要是胜利果实最后落在楚铭手中,他解决了百余个竞争者的目的何在? 他没有想到一语成谶,迪丽尔景颇真的成了他的替死鬼,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赵柔失心疯一般往回跑去,被公子哥念念不忘的迪丽尔景颇坠向峡谷深处,楚铭算准落点,打算一脚踩烂这个北方人的胸膛,握着的刀更是随时可以掷离出手,以防迪丽尔景颇躲避。 见到自己的师傅落入下风,赵柔狗急跳墙道:“师傅,徒儿与嫡系护卫这段时间获得的猿猴尾巴,大部分都是你在保管,可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那关乎着徒儿能否取得第一!反正师傅本事大,能不能先丢几个储物袋过来,让徒儿来保管?” 迪丽尔景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哪里有闲情逸致去搭理这个不肖徒,赵柔气急败坏骂娘一声,对身边仅有的十余个嫡系护卫喊道:“你们快上去帮帮师傅!没武器......谁叫你们不去开启风水罗盘?不管怎样,那是我的师傅,无论如何都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是赤手空拳也给我厚着脸皮上,谁要是能够救下师傅,出去之后,本公子定赏千金,而且将自由身还给你们,本公子说一不二!” 为数不多的护卫这才慢悠悠滑入峡谷,自认为仁至义尽的赵柔继续动身跑路,楚铭下手狠辣,一刀贯穿迪丽尔景颇的胸膛,以往他还畏惧东阳国律法,打死都不敢要人性命,不仅会被律法制裁,良心还会隐隐作痛。但赵淳安让他受益匪浅,在巷中把刘震一伙豪强杀得干干净净,却可以借助军事法庭来庇护自己,从而全身而退,不用承担一丝一毫的责任。 原来有这么多的规则可以利用啊。 楚铭感叹不已,他原本对世界的认知被狠狠打碎,再想想边境驻军屠杀难民的暴行,还有被称作救世主的郑国公,楚铭内心压抑不平,因为处处有人践踏公平,公子哥赵柔就是其中之一,他带的打手四舍五入将近百人!所有他可以为所欲为、仗势欺人! 迪丽尔景颇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强大的心脏缓缓僵硬了,楚铭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巫术,还会驱使死尸。” 楚铭蹲下身,将迪丽尔景颇身上的储物器一一摘下,数量之多,竟是不得不塞入胸膛之中,楚铭自言自语道:“富贵得令人发指,看来公子哥是把财产都交给你打理了,你竟然也不怕死的接受,如果你是个穷鬼,我可能不会对你出手。” 楚铭跃出峡谷,望向不远处已经死去的蟠桃树,眼眸有光芒一闪而逝。楚铭早在之前,就注意到了这株蟠桃树的不凡之处,分明生机断绝,但枝头上挂着的蟠桃却色泽红润,秀色可餐,而且还有赵柔的嫡系护卫守在树旁,楚铭一不做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蟠桃树,伸手一推树干,无数嫩叶飘然落下,饱满圆润的蟠桃摇摇欲坠,楚铭一肘摧去,粉中透紫有五色霞光缭绕的蟠桃终于落下,落在楚铭肩上。 于是一手持旗,一手背桃。 扬长而去。 赵柔愤愤然下令道:“给我追!给我追!我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把他的头颅摘下来祭奠师父!” —— 秘境之中,不仅仅只是赵柔一个人野心勃勃、目标是那从二品的中郎将,有一位名叫向青云的少年同样志在此处,不过他并非贪慕荣华富贵之人,而是背负宗门、乃至是国家任务而来。 在和东阳国敌对的大离国,有一个宗门名叫金甲宗,虽然仅论底蕴,比不上底蕴深厚的灵枫谷,可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修仙宗门,仅是筑基修士就堪堪过百,锻气境界的弟子更是数不胜数。而相比于灵枫谷掌门之位能者居之,金甲宗历任掌门则是一脉相承,姓向,向青云的向。 这一脉不仅人才辈出,而且具备遗种血脉,承于远古时期的金甲象,据说生来就有龙象之力,可以开山劈海,作为力道修士仰慕的对象。向青云并不明白这点,只知道自己在家中并不受宠,否则也不至于沦为一颗棋子。 没错。 他是来当卧底的,奉宗门和国家之命,目的是混入灵枫谷高层之中。 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境界已至圆满,就算突破筑基也是轻而易举,故而他在这座秘境没有任何敌手,只要他稍微努点力,破境筑基,不费吹飞之力。按照灵枫谷的规矩,筑基修士免测进入,何必冒着危险多此一举? 要知道,虽然筑基修士可以免除测试,但测试中承诺前三甲的朝廷命官却与他们无缘。 向青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贵族,或是掌握什么滔天权势,父母家族不注重他,他认了。 但他和赵柔一样都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他可能比不上同辈中的兄弟姐妹,可是也知道自身实力强大一分,便能被人多尊敬一分,所以才有毅力修至圆满境界,虽然遇到了颇多困难,可反而是让练就了超凡的毅力和心性。 向青云在家族之中备受冷落,建功立业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只是不知为何想去当个卧底,他的父母竟然也同意了这个请求,美其名曰是为国家输送人才,事实上是把宝贝儿子推进火炕,不过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何况是舐犊情深的父母,那卧底是何等危险的任务?一旦暴露,轻则自我了断,重则死无全尸!向青云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一意要去当卧底,他心思深沉得很,当卧底甚至可以获得整个帝国的支持,傻子才不去做。 大离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毕竟向青云的条件太优秀了,境界不高不低,正好是参加测试的最高门槛,仅是具备这一点,就胜过十之八九的人,最有希望摘得桂冠,如果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更是会被宗门大力栽培,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会水涨船高,不出几年或许就能和长老平起平坐,届时就能洞悉不少宗门辛秘,然后发挥卧底的作用。 更别说向青云心性成熟,通过危险重重的卧底测试,才有可能被大离皇帝信任。向青云自信能够成为最后赢家,被授予中郎将之位,虽然承诺的中郎将只是一个虚名,可即便只是一个虚名,也总能吸引不少趋炎附势的人,甚至长老高层也在其中,主动巴结这些徒有虚名的新弟子。宗门弟子,无不希望能受到伯乐赏识和提携,而在灵枫谷,要想混得开,甚至是青云直上,一个虚名也就够了。 向青云双手握拳,眼神坚毅道:“这一次,第一名只能是我。” 向青云突然停下脚步,十丈开外有个高大女子脸色铁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屏息凝神盯着向青云,她仿佛白日见鬼,双手双腿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本就饱满胸脯剧烈起伏,抖出无尽春光,甚至隐隐渗出反光的汗水,分外诱人。向青云笑着勾勾手指,女子还是不情不愿走了过去,同时把所有身家都拿了出来,双膝微屈,恭恭敬敬递给向青云,柔声道:“最后一次了,公子放过我吧,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活了,哪怕你想救也救不了!” 向青云伸手接过她的储物器,掂量了一下分量,冷笑道:“就这么点?” 女子欲哭无泪道:“公子要是还不满足,我就只有把自己送给你了!” “让我看看。”向青云笑着抚摸女子的腰部,倒不是揩油占便宜,而是搜身,向青云认认真真,大体上还算得是怜香惜玉,起码没有把她弄疼。向青云抽回手,一无所获,说明女子根本没有什么私房钱,向青云头疼道:“怎么就这点猴尾巴,是不是没有努力?” 女子面无人色,一边反思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边在内心痛骂怎么遇上了这么个倚强凌弱的魔头,但也同时庆幸对方没有痛下杀手,她甚至还保住了完璧之身,没有对不起相识二十年仅仅只亲过嘴的青梅竹马,其实她也有些疑惑,明明自己长得如花似玉,更有所有女人羡慕的身材,向青云是如何忍住的?她低声道:“猴尾巴和风水罗盘都被抢夺得差不多,实在是难以找到,这么点宝物,都是我拼死拼活抢来的,要比血汗钱更加血汗钱啊!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我一马?” 向青云皱了皱眉头,继而打开女子的储物器,拿走猴尾巴和风水罗盘,三堂炼制的物件一律归还对方,面无表情道:“下次如果还是只有这么点猴尾巴的话,我不会再像此次这般轻易放过你。” 女子感恩戴德,激动地跪下来连连磕头。 向青云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女子长出一口气,继续痛骂丧心病狂的某人,“小畜生,你恶贯满盈卑鄙无耻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要是哪天让我的青梅竹马见到你,非得把你打得断子绝孙不可!” 能被如此辱骂,想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事实上恰恰相反,直到目前为止,向青云都还没有杀过人,但是他不断针对实力平平无奇的参赛者,次次出手都是只伤不杀,甚至连伤也不会伤的太重,还会为其疗伤。看似大发善心,可对于受害者身上的宝贝,向青云会毫不留情的抢夺一空,收入囊中,一点都不客气。 如此一来,受害者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已经一穷二白一无所有,换而言之,倒是向青云积攒的财富节节攀升。这本是寻常的夺宝,可向青云像是上了瘾头,故技重施无数次,受害者虽然穷得揭不开锅,可也伤得不重,依旧可以重起炉灶,卷土重来,直至东山再起,攒下一身富贵,说不定到时还感恩向青云夺财不夺命,真是难得的好人!可这正中向青云下怀,又有羊毛可以薅了! 第157章 升境 楚铭一路逃亡,终于甩开赵公子与他的嫡系护卫,两人的处境是翻天覆地一般改变,楚铭是安全了,而赵公子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光明正大地破坏测试的公平性,而且还利用自己的嫡系护卫清除了近百个竞争者,所作所为天怒人怨,要比向青云更加十恶不赦,一旦引起众怒,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赵柔原本就想金盆洗手,平平安安撑到测试结束,毕竟他的嫡系护卫多达七八十人,每人出一份力,赵柔就相当于坐享七八十人的成果,进入前三甲根本没有悬念,甚至有很大可能取得魁首,然而他的战利品大多被楚铭抢走,一失足成千古恨,赵柔每天都在骂娘,他的付出他的成果全部便宜给了外人,而且师傅也死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仅是迪丽尔景颇身上就有数十个储物器,由灵枫谷法堂打造,是那种流入市场只能廉价出售的品质,相当于废品,本身没有任何自主防御措施,而且储物的空间小得可怜,撑死也就十多个立方。所有楚铭轻而易举就把这些储物器打开,清点本来属于赵柔的财产,最后把楚铭吓了一跳,赵公子财资雄厚,胜过自己百倍不止! “东阳国的贫富差距也太大了一些,这样下去迟早要亡国。”楚铭幽幽地叹息一声,整个人怅然若失,他与公子哥赵柔已经结下死仇,不亚于地府的黑白无常与珊瑚海的深海之王,其实赵柔本身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关键在于他的嫡系护卫,楚铭此次逃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下次未必能有这么好运。 一劳永逸的办法有,把赵柔杀了就成,他的嫡系护卫群龙无首,必然会如丧家之犬狼狈逃遁。 事实上,楚铭原本想除去这个狼子野心的公子哥,为自己也为他人,但是迪丽尔景颇裹挟重宝留下断后,让楚铭没能得逞,接下来只会更加困难,因为经此一事,赵公子怎么可能不警惕?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座秘境广阔无垠,要是玩起躲猫猫的游戏,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楚铭更希望接下来不要遇见赵柔,就这样闷声发大财下去。楚铭意外收获的蟠桃更是难得一见的灵物,虽然珊瑚海一行,他服用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哪怕是一株灵草灵药,都能让楚铭视若珍宝。 楚铭皱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身怀如此重宝,会不会被人针对,听说有人就喜欢恃强凌,我得先避一避。” 无形中树大招风的楚铭有破口大骂的冲动,娘的,天天避难避难,到底在避什么玩意?鬼魅说我命格不好,难不成是难民命格?! 楚铭想起一事,自从接触五彩祥云之后,运势就差到了极点,无独有偶,五彩祥云的主人朱厌也是如此,三次与心心念念的宝贝失之交臂,要是参加东阳国股市一定会赔得倾家荡产。但是书上明明说,五彩祥云能给人带来好运才对。 楚铭叹息一声,果然书上的道理不能全信,更何况还是商人编撰的,真是害人不浅!楚铭埋头赶路,虽然这场测试一直都在宣扬公平,但事实上有许多规则漏洞,赵淳安早已是见怪不怪,用一种玄妙法术来维持楚铭与赖姓少女的感应,起初如藕断丝连,断断续续,但是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而更加清晰。数个时辰之后,楚铭与少女还有她的组团队友月儿碰头,她们正在念诵佛经,探讨佛教至理,东阳国全国都有崇佛风气,佛经的普及不亚于君子六艺,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背诵几段常见的佛经,再不济也知道佛家的六字真言。 崇佛是有程度的,如善化寺的李寸心就魔怔了,少女与月儿可能连入门都算不上,只是把佛教经文当成题外话来聊,楚铭对此不感兴趣,蹲下身清洗裤腿的污渍,她们认认真真地背诵经文:“静心咒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一心向佛,佛性深沉,远离蒙昧,极乐升天......” “念佛就念佛,为啥要远离萌妹?难不成远离萌妹可以极乐升天,佛陀就是这么教你的?”楚铭听错了,“听起来一点都不靠谱嘛,佛陀怎么可能说这种糊涂话,你们买的佛经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狗屁不通!”少女们动怒了,佛教信徒的怒火如烈焰燃烧,楚铭惹不起总躲得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幽怨道:“行,我听佛陀的,远离萌妹。” 楚铭还是没有注意到问题所在,事实上他的字典里的的确没有‘蒙昧’二字,一般都是用愚蠢或者无知来代替这个词。少女们咬牙切齿,认为楚铭是在刻意曲解佛教教义,却也没有继续小题大做,耐着性子把《静心咒》念完。 楚铭找到一处小溪,把背着的蟠桃放下,直接置入冰冷的溪水之中保存,蟠桃尚未彻底成熟,还带着淡淡的青色,但是楚铭对此不予理会,别说是青涩的果子,哪怕腐烂了凑合凑合也能吃。少女与月儿走了过来,楚铭转头问道:“那个赵公子有没有派人来追杀你们?” “佛祖保佑,让我逃过一劫。”月儿发自内心的感叹,楚铭没来由感到毛骨悚然,看来这个小姑娘也魔怔了,说不定会比李寸心更加极端。赖语均摊开掌心,她握着一株金灿灿的灵芝,楚铭眼神惊讶,少女笑道:“秘境内灵草灵药无数,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只不过数量相当有限,我也就只找到一株灵芝而已,你带来的蟠桃我见过,原本还有阵法保护,显然是宗门重点栽培的灵树,只不过赵公子那伙人破坏阵法,而且还将蟠桃树重创,最后这颗蟠桃竟然被你得了。” 楚铭惊讶道:“如此说来,蟠桃是宗门财产,能动吗?” 少女笑道:“灵枫谷可是天下第一大宗,你以为这只是个口头称号?宗门的底蕴,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深厚,每年出产的天材地宝多达数十万,消耗也在数十万之上,怎么可能因为一颗桃子跟你计较?之所以用阵法保护珍贵的灵草灵药,多半不是用来防人的,而是用来设置一定门槛,要想得到宝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铭点了点头,少女捞出沉入溪下的蟠桃,双眼之中精光闪烁,蟠桃自身裹挟的灵力近乎满溢而出,桃皮上更有五色光芒闪耀,同时由内到外散发着暖气,事实上这是变质的征兆,蟠桃被摘下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营养供应,自然而然会开始变质,只不过并非腐化,而是一点点融化。 楚铭平静道:“去把蟠桃煮熟,最好能够煮成汤水状,果核也不要浪费,可以拿来磨碎成粉再倒入汤汁。” “你在说什么黑暗料理?”少女翻了一个白眼,自言自语道:“桃子竟然还能美成这样,要是有条件的话,应该当成艺术品保留下来才对。” “赵公子与他的保镖有可能还会跟上来,我们再躲一躲,确保这辈子都不要遇见赵柔。”楚铭眯起眼,毛遂自荐道:“由我带路。” “不行。”少女摇了摇头,以不容拒绝的态度站在楚铭身前,她自顾自就当上了领头羊,楚铭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风水布局?” 少女笑而不语,一切都在不言中,楚铭没有再说下去,对这个咨客尤其信任。这座世界的地形地貌早就被勘测继而绘成地图,大街小巷都有售卖,虽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销量却一直不错,也有人因为赚这个黑心钱而被买家砸家,搞得险些家破人亡。 因为地图根本就是胡编乱造,哪怕是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这座秘境广阔无垠,虽然宗门有过勘测,而且也将地图绘制完成,可从来没有对外公开,所以外界无从得知秘境的地形地貌,黑心商家干脆自己推测,再用来诓骗病急乱投医的参赛者,赚得盆满钵满。 楚铭害怕少女也被骗了,只不过就算看过地图,也很难分辨自己究竟在哪。楚铭死马当活马医,也不在乎少女究竟去哪,能把赵柔远远甩开就行,说到底让楚铭带路,也是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最后抵达哪个地方全看运气。 楚铭虽然曾对刘秋搜魂,但其实收获不大,他只能窥探刘秋记忆的冰山一角,而且搜魂时的状态如在做梦,脑海中的记忆还在飞快模糊散去。搜魂之法终究不是传承继往,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好比搜魂之法是良师授业,但即便温故知新,也终究会有遗忘的一天,甚至不能真正理解老师传授的知识,难免产生误差和曲解,最终违背了本意。可传承是将所学所得都毫无保留地馈赠出去,就如一块已经雕琢完成的美玉,无需后人加以动手,便能最直观感悟完美的玉石。 楚铭一行人跋山涉水,最后甚至连如何回去都忘了,这才缓缓停下脚步,在一处小溪旁暂作休整。 天色已晚,但是秘境中的天气温度终年不变,早晚毫无温差,倒是让楚铭难以适应。 楚铭带来的蟠桃有一尺之大,重量更是在三四十斤往上,重如小石山,虽然不能以重量揣度这颗蟠桃的年限,但楚铭随便动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颗蟠桃蕴含莫大灵性精华。 楚铭自言自语道:“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足足慢了十倍,那要是在这里栽培灵材,年限的增长可是要比外界快上十倍,而且还没有催熟之法的弊端。” 楚铭灵光大放道:“凶兽也是如此,都说百年化蛟千年化龙,但要是在这里,修炼速度岂不是快了十倍?” 少女一脸乐呵道:“要是真的这么好的话,宗门会大材小用将秘境留给我们测试?” 楚铭不再思考杂七杂八的问题,低声道:“这蟠桃落果之后,已经开始逐渐丧失灵性了,所以要趁早解决,我们三人平分算了。” 结果蟠桃坚硬如铁,哪怕少女使劲了吃奶的力都无法将其裂开,楚铭皮笑肉不笑,“都说了要用高温融化。” 少女不得不按照楚铭说的去做,在乱石堆之中找出一块石板,用于盛放蟠桃,再用砖石当成垫子堆出高度,直至堆成小灶状,再添加点燃的树枝,节节攀升的烈焰焚烧石板,传递无穷无尽的热量,蟠桃就被一点点融化,散发着浓郁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月儿姑娘继续念诵佛经,楚铭好奇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苏月。” 楚铭面无表情道:“宗门貌似不大欢迎佛教信徒加入,连佛家的六字真言都不能说,不然迟早有一天要乱套。” “我又没有去设坛度僧尼,要说我是佛教信徒那叫污蔑。”苏月不以为意,她的确不是佛教信徒,但是有念经的习惯,因为佛门高僧一直宣称念诵经文可为国家祈福,信了的不在少数。楚铭挪了挪窝,躲在角落发大财,赵柔的战利品还未清点清楚,楚铭先把风水罗盘挑选出来,之后还能派上用场。 楚铭有些压抑不住的亢奋,如同穷鬼一夜之间暴富,仅是凭借赵柔的战利品,就能取得绝对优异的成绩,但是距离测试结束还有百来天,楚铭开心的未免太早了些。这个时候蟠桃已被蒸烂,原先的清香荡然无存,反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少女皱着鼻子,暗骂自己暴殄天物,好在她知道如何调味,就是继续添加食材,干脆把她的金色灵芝与这段时间采集的瓜果,一股脑丢下去。 最后变作一团浓稠液体。 少女本来想找个老鼠麻雀之类的活物来试毒,然而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个蚂蚁都找不到。她后知后觉是自己多虑了,经过她的不懈坚持虽然最后成功做出黑暗料理,但是食材本身没有毒性,就算她的厨艺再糟糕,也不可能把自己吃中毒。 少女右掌托起一片干净树叶,裹住融化的蟠桃汁液,然后连同树叶一同嚼碎,倒也谈不上难吃,她反而露出一个笑容,牵起苏月的手走向林间深处,转过头对着楚铭所在的黑暗轻声说:“小咨客,蟠桃沙拉要趁热吃。” 楚铭忙得焦头烂额,清理赵柔的战利品最少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哪里可能理会少女?不知过了多久,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想起少女熬制的蟠桃,她美其名曰说是沙拉,因为她洒了各种各样的树叶,此时因为冰冷而逐渐凝固,与蟠桃汁夹杂在一起,楚铭就着吃了,入口即化,为五脏六腑带来一阵温暖。 楚铭眼神一亮,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动荡不安,剧烈起伏,蟠桃的汁液起了刺激的效果。原本楚铭对各种天材地宝已经天然免疫,但是跌境之后,不仅修为大跌,而且体内的药力也一并付诸东流,所以楚铭还能继续吸收新的药力。 药力入体,境界暴涨。 第158章 言语之中火药味 楚铭气势一涨,带动修为节节攀升,停滞境界轰然一震,像是松动之物突然受到刺激,从圆满的五层境界转瞬间修至六层,可这才仅仅只是开始,楚铭尽量把蟠桃的药力化为己用,而且还刺激身体吸收更多的能量,再升一层境界,直逼八层小境界。 但楚铭还是不愿放弃,哪怕身体被灵力撑爆都在所不惜,这给身体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楚铭心口一紧,继而是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楚铭咬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浊气中密布血丝,但他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冲劲更猛,誓不到八层不罢休! 最终得偿所愿。 楚铭瘫软倒地,有气无力抹去眼角汗水,闭上双眼,再循序渐进调节修为,他一夜之间攀升三境,哪怕是他这样的身子骨都有些承受不住,相比起来赖语均与苏月收效甚微,但境界却也突飞猛进。锻气这个境界可以用灵草灵药来填,锻气十层可晋入筑基,灵草灵药帮人攀升五境绰绰有余,楚铭跌境之后,修炼的速度快了许多,仿佛晋入筑基指日可待。 事实上恰恰相反,这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现象,总而言之,楚铭再想冲击筑基境界难如登天。楚铭掰开手指算了算,少女与苏月已经消失大半天时间,天晓得去了哪里,楚铭循着两人的足迹追去,他所在的小山荒无人烟,灵气惨淡,茂盛的树林之间可见几头凶兽身形晃来荡去,一闪而逝,更有嘹亮的兽吼声此起彼伏,似乎在警告外来者不要靠近,漫不经心的楚铭渍渍称奇:“测试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凶兽基本上都被赶尽杀绝,这个地方还真是够偏僻的,竟然还能看见不少凶兽,我恐怕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猎人。” 楚铭有恃无恐往前走去,本该有领地意识的凶兽却一动不动,不敢招惹来路不明的人类。 楚铭脸色浓重,因为林间深处有一座大气磅礴的阵法,要知道这座秘境并非完全开放,反而有不少神秘兮兮的禁地,宗门以阵法封锁禁地,使得参赛者无法进入,禁地往往危险重重,所以楚铭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一道光芒闪过,阵法直接就被炸开一角!这个缺口并不显眼,但是足以容人通过。 阵法原本透着纯黑之色,仿佛一张巨大幕布,严严实实遮住一方天地,但是阵法破碎一角之后,色泽迅速黯淡,转为灰白相间的缥缈色,被阵法隐藏的世界随之更加清晰许多,但楚铭还是觉得模模糊糊。 楚铭跑上前去,赖语均与苏月一脸鬼鬼祟祟,楚铭的不请自来更是让她们吓了一跳,转过头对楚铭尴尬地笑了笑,气氛微妙而诡谲,楚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两个少女仿佛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窃窃私语着。楚铭脸色晦暗不清,四处无人,所以阵法只有可能是被她们摧毁,楚铭掂量了一下,阵法的坚韧程度远超想象,恐怕连筑基之修也不能摧毁,难不成她们也作弊?带了某种杀伤性武器? 阵法内,一座漆黑如夜的湖泊倾斜而流,湖水处于失重状态,但是竟然不曾波涛汹涌一泻千里,流速反而相当缓慢,不符常理,除非是被寒霜冷气凝固冰封,这种现象才能解释得通。可是水流表面分明没有半分结冰现象,只不过中段隐隐约约可见一片要比湖水色泽更加色深的巨大黑影,引人瞩目。 楚铭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其实远远望去,映入眼帘的更像是一条千里大瀑潺潺淌动,可是靠近以后,才发现确确实实是一座倾斜歪倒的湖泊,楚铭感到匪夷所思,目光再去看湖泊附近,生长着平平无奇但绿意盎然的花花草草。楚铭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两位少女,一本正经道:“这地方诡异得很,说不定有危险,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而且附近的凶兽也绝非善茬,我们闯入它们的领地,说不定会对我们发动进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赖姓少女欲言又止,苏月点头答应楚铭的建议,一步步往回走去,楚铭的态度浑然一变,微笑道:“好不容易来到这,何必这么着急急着走,要不先去猎杀几头凶兽?” “这一切说来话长,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说。”苏月知道楚铭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就没有继续装傻下去,而是故弄玄虚卖了一个关子,楚铭看了一眼好像心事重重的赖姓少女,最终没去追问,但是他可以想出个七七八八,她们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多半是早有预谋,弄得如此神秘兮兮,可能是在隐藏什么秘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自己坦白。 楚铭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面无表情走上前去,少女们还是欲言又止,却多少有些欲擒故纵的意味。楚铭笑道:“在外围边境我就见过阵法,用来保护商人的宫殿,还有边境驻军看门,简直固若金汤一般,哪怕是兽潮都无法摧毁阵法。眼前这座阵法就差多了,这么容易就裂开一个缺口,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能不能有点耐心。”苏月磕磕巴巴地说,走上前推开楚铭,楚铭确信她在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但既然是秘密,仅凭借楚铭的猜测也发现不了什么,所以只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说,楚铭被推得一步步后退,干脆转身自己离开,不然胸膛都要被苏月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按扁。 楚铭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这个世界广袤无垠,板上钉钉藏有秘密,但是与参赛者有什么关系,赖语均与苏月倒像是有备而来,难不成她们早就认识,而且背负着什么重要任务?楚铭想了想,还是不要搅入这趟浑水,知道的越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反而可能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更何况她们二人如此藏藏掖掖,给了楚铭莫大的疑惑与不安。 楚铭冷笑着退避出去,但是苏月反而死缠烂打下去,囔囔着有话要说,楚铭只当是王八念经啰里啰嗦,加快速度原路返回,楚铭还有大量风水罗盘等待开启,这还要拜赵公子所赐,战利品之中不仅有猴尾巴,还有风水罗盘碎片,最后便宜给了楚铭。 但是赵柔通过测试还是十拿九稳的,毕竟他还有嫡系护卫,而且他的身家并非由迪丽尔景颇一人保管,还有部分交给了信得过的嫡系护卫,退一万步而言,就算赵柔此次输得一塌糊涂,日后也还是有可能东山再起,这一点楚铭心知肚明,不得不早做准备。 楚铭屁颠屁颠跑去开启风水罗盘,赖语均与苏月在身后穷追不舍,楚铭一连开启十多个风水罗盘,积攒的资源足以通过这场测试,这才想起两个少女,三人猫捉老鼠一般浪费四五天的时间,楚铭终于回心转意,懒洋洋躺在一座石山上,她们也随意地坐了下来,少女高声道:“小咨客,你到底回不回去?” 楚铭反问道:“回去做什么?” 少女坦然道:“你猜得不错,我们之前去的地方是一处禁地,宗门是不敢将这个地方公之于众的,可想而知是有多神秘,悄悄告诉你,是掌门费尽心思隐藏这个禁地,因为里面有他不敢说的东西,能把这些告诉你,我已经很有诚意了,毕竟牵扯到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你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 楚铭缓缓道:“看一看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们要做什么坏事,可千万不要拉上我,我最近得罪那个姓赵的公子哥,本就已经自身难保,可不想再去树敌。” 少女勉为其难点了点头,楚铭这才跟上她们的步伐,先前去过的那个禁地偏僻得很,就连那儿的凶兽都无人猎杀,能被赖语均与苏月找到着实不易。楚铭不知为何头皮发麻,试探性问道:“那个禁地与掌门扯上关系,但是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难不成掌门大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苏月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楚铭自言自语道:“路上听赵淳安前辈说过,掌门大人正在闭关,难道是在躲你们?”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苏月恼羞成怒一拍楚铭,等抵达原先未能进入的禁地,楚铭长出一口气,内心有些难以遏制的紧张,抬起头,寻找阵法表面的缺口,再抛出一颗石子,不偏不倚落在那角缺口,然后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动静,这就意味着顺着这个缺口就可以进入阵法。 楚铭继续抛石子,就当是打发时间,阵法的缺口高度在十米左右,楚铭纵身一跃之下跳进去不难,但是两个少女未必有这个身手,楚铭正要提着她们一同飞入阵法,不曾想一道黑影闪过,楚铭惊得丢下两个少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摔让楚铭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你做什么?”苏月摔得更惨,此时甚至杀人的心都有了。 楚铭庆幸道:“幸好那道黑影出现得早,不然等我飞上半空,他在出来吓我,你们就要被我从半空丢下去,骨折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不要你我们也能上去,毕竟困难总比办法多!”苏月猛地一惊,终于注意到事情的不对劲,视线放远,凝望突然出现吓到楚铭的黑影,见鬼了不成,难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抢先而入?楚铭一瞬间闪电狂奔,黑影一蹦一跳似如袋鼠,但是他剧烈的喘息声分明就是人类! 黑影一个踉跄倒地,从半空狠狠摔落在地,在地上翻滚数十圈之后,恢复奔跑的状态,楚铭放缓速度,他经过黑影翻滚的区域时发现一只黑包,起初并未留意,直到他嗅到一阵淡淡的硝烟味,才明白黑包很有可能是大型杀伤性武器,浓缩火药!楚铭略微一惊,他没有回过头去捡黑包,因为他已经快要追上黑影,哪里可能半途而废? 楚铭与黑影拉近距离,发现后者并非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子,这一路逃亡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再耗下去他必败无疑,楚铭与他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相距三十米距离遥遥对峙。 楚铭亲眼见到这个男子从禁地出来,刚才还闻到火药的气息,瞬间谨慎到了极点,所以还是决定保持一定安全距离。楚铭皱眉问道:“禁地内究竟有什么,你为何要进去?!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过来逼问你。” 男子的恐惧肉眼可见,这一路的抱头鼠窜仿佛让他肝胆俱碎,此时被吓得不敢说话,好在楚铭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就让气氛缓和许多,男子倒退着离开,但是楚铭一点都不手下留情,一刀掷出,再侧身闪入身旁的掩体之后,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以至于男子傻傻愣在原地。 楚铭的手劲胜过武学宗师,那一刀融入控水之术的玄妙,如惊雷一般撕裂夜幕,男子急中生智猛地踩地一跳,裹挟破空之声的刀擦过他的身旁,带起一阵劲风,他险之又险避过一劫,喃喃道:“我不再为鱼肉。” 他本来想对楚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楚铭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藏起来,男子无从下手,可他被逼急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他的脸庞稍稍扭曲开来,左手伸入胸膛之中,作势掏出压箱底的杀手锏,破口大骂道:“你要是再敢靠近的话,老子一定宰了你。” 这一句话,火药味浓郁至极。 然后他真的掏出了火药...... —— (书友帮忙宣传一下哈~) 第159章 民间有传闻,掌门与军舰(一) 被楚铭穷追不舍的男子名为曹旺,他本来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引燃火药把自己和楚铭炸成碎肉,轰轰烈烈地同归于尽,毕竟双输好过单赢,但是楚铭藏在黑暗之中不见踪影,浓缩火药的爆炸力量也不足以将方圆千百丈夷为平地,更何况火药内的硝石与硫磺早已变质,威力大打折扣,曹旺叹息一声,把后背贴在大树上,以免有人在背后向他迎头痛击。 楚铭迟迟不愿现身,曹旺有一种被地府冤魂缠身的错觉,事实上他还有更多的杀伤性武器,甚至是军方禁用的军火,所以他的害怕逐渐消退,他至少有五成把握击败楚铭,再全身而退扬长而去。 曹旺转而掏出一把遍布锈迹的古怪黑枪,霎时间扣动扳机,一道巨大火柱轰然迸射而出,声势浩大的轰炸扑在一线之上,一连炸碎了十二棵大树,更是掀起了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地面上的花花草草眨眼之间消散一空,燃为灰烬,方圆数里的蝉更是作势如惊弓之鸟狼狈而逃。 “应该死了。”曹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是他并未发现楚铭的尸体,干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铭没有与曹旺对峙,而是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并非是逃跑怯战,而是去捡曹旺丢在半路的黑包,想当初作为军中长官的宣无常也将这种玩意随身携带,只不过是小型火药,以克计数,但因为是浓缩型火药,却也威力惊人,把一块千斤万斤的巨石炸开绝非难事。 楚铭捧起黑包,嗅了嗅味道,八九不离十就是火药,只不过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而且包裹火药粉的棉布也已经发黄发黑,有年久失修的嫌疑,楚铭诧异不解,过期的火药早就该被销毁才对,为何会被曹旺所得?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曹旺真有本事私藏火药,怎么可能带入测试之中? 虽说这场测试可以作弊,但要知道火药杀伤力惊人,民间私藏按照造反罪处理,地方有权调动军队镇压,而且是以反恐的名义镇压,把可疑人员的家眷乃至是邻居直接砍死都没有问题,所以火药一直被视作九族消消乐的高危违禁品,哪个长老如此胆大心细,竟然允许参赛者携带火药? 恐怕公子哥赵柔都不敢如此嚣张。 更何况冒着天大风险带进来的火药,不过是威力减半的过期品?这显然不合常理,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火器来源于这座天地秘境,并非是外来物。 “带上火器赶紧走,永远不要回来。火器的来源也不要泄露出去,不然这会给你我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它,以免被人看到,不然怎么说都说不清。再过一百天测试结束,在测试结束之前,把火器销毁,要是带出去被灵枫谷的长老发现,不仅是你全家都活不了,长老都可能会因为失职而被免去职位。”惊疑不定的曹旺听到这句话,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就在此时,楚铭从背后摁住他的肩膀,出现得毫无征兆,曹旺一瞬间紧张起来,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楚铭轻声道:“你本来不该过来的,更不该进入那处禁地。” “火器都是我从那座倾泻湖泊之中所得,一时鬼迷心窍就拿了,要是不可以的话,我可以还回来。”曹旺摊开双手,火药与黑枪跌落在地,无奈道:“能不能放我走?” 楚铭笑道:“当然可以。” 曹旺翻了一个白眼,他的肩膀被楚铭抓住,他的颈部也大大方方暴露出来,要是敢剧烈反抗,说不定遭殃的是颈部而非肩膀,他知道脖子的脆弱,连接着脊椎的动脉与大脑,刽子手就喜欢朝着这个地方猛砍。 楚铭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处禁地里有火器?” 楚铭这句话是猜测,但是带着肯定的语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火器出现,可稍稍动脑筋想想,就知道绝不会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把过期的火器带进来,曹旺虽然看上去不大聪明,可也绝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但秘境之中哪来的火药,而且说巧不巧被曹旺捡到? 只有可能是那个神秘兮兮的禁地。 “你年纪小,不知道十多年前爆发了一场旷世战争,敌军趁着国内防卫疏松,竟然直接攻打了进来,打得天昏地暗,有说十万兵力的,也有说二十万兵力,但无论如何,敌军已然杀入东阳道,兵临灵枫谷,一度靠近天子脚下,这是百年来遇到的最大危机,那时北方的草原十八部虎视眈眈,各方战区的兵力都不充足,凑齐援军需要时间。” “敌军本来可以继续推进,但是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很有可能是以两败俱伤收场,于是与朝廷私底下达成议和,不仅赔了金银珠宝,而且还有土地,这也就罢了,敌军的胃口大如饕餮,无论如何都不满足,甚至还要灵枫谷的天地秘境,他们才勉强同意撤军,朝廷再一次妥协了,敌军畅通无阻地进入灵枫谷,按照谈好的条件去取天地秘境,所有人都以为这伙贼子可以得逞,但是天下第一大宗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然把敌军的主要兵力全部引入这座天地秘境,围而歼之。如此一来,敌军犹如困兽之斗,战力大打折扣,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敌军的战斗力过于强悍,没有援兵介入还是要败。” “于是北方战区的徐家军来了,与郑国公的边境驻军齐名,乃是帝国最强的军队,而且还派出一艘能够上天入地的军舰,名为天外舰,搭载着三千余名徐家军精锐军队,直接奠定胜负,敌军的肉身与精神都被摧毁,可我们的伤亡也不小,灵枫谷死伤数千名弟子,就连掌门都身受重伤,外界传闻直到今日都还在闭关疗伤。而那支徐家军更是和军舰一起全军覆没。” “不过经此一战,与朝廷敌对的小国都被荡平,时至今日,帝国只有两个主要敌人,一个是南方的大离国,一个是北方的草原十八部,这一战打得甚是值得,帝国在此之后由衰转盛,四海八荒再无对手,徐家军与军舰被战争这座熔炉烧毁了也是很值得的。” “但是民间有传闻,军舰是被‘融灵珠’吞噬了。融灵珠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法宝,时至今日近乎绝迹, 融灵珠具备吞噬之能,又有品阶之分,一阶二阶就可以吞噬大型建筑物,而传闻敌军将领有一枚五阶融灵珠,如此高的品阶,足以毁去一座城池,更别说将一艘军舰吞噬了。” “融灵珠形成了类似于黑洞的恐怖漩涡,把几万吨重的军舰吸了进去,这对帝国而言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万吨重的战船是独一独二的,至今找不到替代品,甚至千吨重的战船也不过只有寥寥几十艘罢了,甚至可以说,天外舰的损失让帝国的海军力量削弱一半。天外舰上的军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死在这场战役之中。” “但是军舰材质特殊,不至于被融灵珠毁去,应该还能留下较为完整的残骸,修一修说不定还能用,徐家军曾为此讨要,但是被帮助的灵枫谷不仅没有归还军舰以及军舰上的一众尸骨,还恩将仇报,将天外舰占为己有,对外宣称军舰被大火烧毁,无法归还。” “可事实上,军舰至今还在困在融灵珠之中,这融灵珠简直就是一个黑洞,谁能从黑洞之中捞取军舰?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也不行,不然他早就把军舰捞出来了,实不相瞒,我刚才就去看过军舰......” 楚铭笑着掐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都说了是民间传闻!都说了是民间传闻!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你了而已!”曹旺急得冷汗直流。 “什么民间传闻?”楚铭大感诧异,嗓音低沉问道:“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就是民间的奇闻异事,那也是盛产野史的地方!所以信不得信不得的,你可知本朝的太祖皇帝为何保留自己出家要饭的历史?算了,不能再说下去了,我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曹旺跺了跺脚,没好气道:“关于我刚才说的民间传闻,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出现过,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还有前因后果,但当时也没有几人当真,可徐家军的统帅偏偏信了,前往天下第一大宗讨要公道,这才将事情闹大。” “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民间传闻的真实性无从验证。最近不知为何,这个传闻又被旧事重提,如风暴一般席卷大街小巷,路人议论纷纷。但我起初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按照原定的计划参加天下第一大宗的入门测试,希望能够踏上修仙之路。” “没想到第二轮测试如此危险,有一个名叫向青云的魔头四处欺负人,我本来攒了一些猴尾巴,被他悉数抢走,我不气馁,跑去开启风水罗盘,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物资,又被他抢走,我还是不死心,再努力,持之以恒的努力,坚持不懈的努力,哪怕再困难,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然而魔头吃定了我,前前后后抢劫了我十八次之多!无论我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终于还是崩溃了,拼了命地逃跑,迷失方向是不可避免的,干脆也不在乎最后会去哪里,我觉得这个地方够偏僻的,于是就留了下来。”曹旺颤抖起来,“后来我发现宗门用阵法保护的禁地,好奇心大起,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观察起来,没想到阵法有一角缺口破碎,于是我潜入禁地,没想到阴差阳错发现融灵珠与军舰。” “真扯淡。”楚铭笑了笑,微微加重嗓音问道:“那个向青云是不是闲的蛋疼,为何逮着你不放?” “错了!错得一塌糊涂!”曹旺叹息一声,皱紧了眉头,“姓向的魔头并非针对我一人,而是有恃无恐地欺负所有参赛者,只不过弱小被他优先欺负而已,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因为你运气好,没有碰上他,不然最少都要被抢劫个十来次。” 楚铭笑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曹旺!” 楚铭言归正传道:“融灵珠与军舰在哪?” 曹旺老老实实回答道:“禁地内有一座倾斜湖泊,裹着军舰的融灵珠就藏在湖水之内,火药就是在这里被挖出来的,要知道军舰本身就是一座军事基地,储存的军械不计其数,不知携带着多少吨的火药,只不过时间过去的太久了,火药大多无法点燃,可火炮还能勉强使用。” 楚铭瞪眼道:“你把军舰挖开了?” 曹旺自嘲道:“本来仅是风言风语的民间传闻,不足以让我相信,但是最后一一印证了。融灵珠的外表已经剥落,可以开凿,你不信就去看看。” 曹旺面色复杂,很想闷闷不乐地畅饮酒水,事实上,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与军舰有关的民间传闻,牢记于心,大概是他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故事,不远千里迢迢参加天下第一大宗测试,其实也有探究此事真假的想法,但他本身不抱希望,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想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曹旺语重心长道:“说了这么多,不是我想长篇大论,而是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能还要连累我!我与你的担忧是一样的,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曹旺神情激动,说得唾沫四溅,“其实我也没有想到,那则荒诞不经的民间传闻一语中的,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竟然真的私吞军舰,这件事传出去足以让掌门身败名裂,兹事体大,我们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你可以去挖掘军舰残骸上的军械,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但是掌门绝不许这个秘密被我们发现,不然定要杀人灭口,所以那个禁地能不去就不去,全当这一切没有发生,你我也没有见过......” 楚铭试探问道:“你真能确定那湖泊内藏有军舰残骸?” 曹旺点头道:“这件事千真万确,只不过军舰被融灵珠包裹得死死的,所以你只能看见一个巨大泥球,但是只要掘开这个泥球,就可以从中找到军械,甚至是军舰残骸。” 楚铭松开手,笑道:“路上小心。” 曹旺无法信任楚铭,所以他还是把丢下的火药与黑枪捡了起来,楚铭打破砂锅问到底,“黑枪是什么?” “热武器火炮,名字是轴弹发射器。”曹旺头也不回,沉声道:“言尽于此了!” 楚铭站在原地怔怔无神,他有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就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使得人人皆知掌门大人恩将仇报,惨无人道地私藏军舰,不管一众尸骨未寒的将士,更没有给徐家军一个公平的交代。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阳谋,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将会名誉扫地,但是代价呢? 第160章 民间有传闻,掌门与军舰(二) 楚铭转过身,苏月与赖语均不知来了多久,楚铭与曹旺的对话被她们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们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只有楚铭不知道曹旺所说的民间传闻。她们眼睁睁看着曹旺离开,咂了咂舌,她们可不敢去追一个手持火炮而且还满腔怒火的男人。 楚铭随口问道:“民间传闻是你们放出去的?”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能有几岁,就算是神童也编不出这样的故事啊。”苏月与少女一脸无辜。 楚铭笑了笑:“你说民间传闻是假的?” 少女反问道:“你猜?” 楚铭漫不经心地揉了揉下巴。 少女一本正经道:“民间传出的史实十之八九都是瞎编的,但偶尔出现一件真事也不足为奇,半真半假的就更多了。” 如果曹旺没有信口开河的话,楚铭感到不寒而栗,“一语成谶的民间传闻......是谁说的?”至关重要的问题涌上心头,楚铭脸色一沉,这才开始后悔为何没能将曹旺留下,不仅仅是民间传闻的编造者有待考究,而且少女与苏月也貌似是知情者。 “有人捷足先登了,小咨客,你坏了我的大事!”少女凶巴巴的,她生怕再一次迟则生变,于是火速返回禁地,与苏月一同爬上阵法,阵法由灵力凝聚而成,故而温暖而坚韧,同时也尤其光滑,要想爬上去绝非易事,但是她们二人如履平地,最后朝着阵法的缺口跃了下去。 楚铭脸色骇然道:“这缺口......” 哪怕是寻常阵法都往往具备稳固性以及平衡性,所以能够自我调节自我修复,尤其是防御大阵,哪怕被毁得支离破碎,也能通过削减厚度来修复表面,灵力均衡流转,但是这座由灵枫谷布置的阵法,却不能自行修复缺口,这一点堪称匪夷所思,楚铭喃喃自语道:“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布置的阵法不该如此粗浅,更何况掌门应该对其重视有加才对,怎么会出现这么不应该的纰漏?” 楚铭一跃而起,近距离观察阵法的缺口,眼神瞬间一亮,原来那角缺口早就开始修复,只不过相当缓慢,灵力一点点覆盖阵法的缺口,最后恢复如初少说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楚铭潜入禁地,脚下是一片缺少阳光的平原,北方歪着一座倾斜的漆黑湖泊,远远望去更是似如平铺静止在半空,两位少女啧啧称奇不已,楚铭亦是眼神惊讶,只不过更加牵引他心神的是湖内的军舰残骸,楚铭再三确认道:“真有那个民间传闻?” 少女点了点头,楚铭追问道:‘结果呢?徐家军的统帅去了灵枫谷调查此事,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少女平静道:“最后徐将军二话不说赔罪走人,这无疑是向外界宣告,掌门大人是清白的。” 楚铭若有所思。少女叹息道:“谁知道徐将军是不是受形势所迫呢,毕竟这是天下第一大宗,可挡百万大军,真要打起来还不知会有多少伤亡。再说了,编撰民间传闻的人一定是狼子野心,意在挑拨两者的关系。徐将军节制的数十万徐家军,掌门大人的灵枫谷,可能是国内最强的两个势力了,真打起来谁最受益?” 楚铭压低嗓音问道:“但如果这是真相的话?” 少女一本正经道:“那就更证明那人狼子野心了,能将这件辛秘调查得一清二楚,而且还公之于众,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传闻明明听起来荒谬绝伦,不足为信,却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将这件事搬上台面。” 楚铭眯起眼,“所以即便这件事是真的,也不能说明杜撰这个民间传闻的幕后黑手是一个赤胆忠心之人,根本不想稳妥解决此事、还徐家军一个公道,反而是竭力的挑拨离间,这是敌国奸细?” 赖语均摊手道:“这我哪知道?”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所以你们是来调查这件事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我记得没错的话,宣无常也是徐家军的一员,而且他还是一个高级军官,却愿意千里迢迢南下来保护你,你与那位徐将军必然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少女拍了拍手,“聪明,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这件事,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曹旺,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那就和你摊牌,我是有备而来,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该调查的基本上都调查清楚了,还算得上的是顺利,接下来就要提取证据。你不用担心,阵法的缺口将会在五个月之后愈合,那个时候我们早就走了,所以外表上看不出阵法被毁,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怎么找证据?”楚铭挠挠头。 她轻声道:“只要我们能够活着出去,掌门大人就注定要摔得粉碎。” 楚铭抬高视线,望向那座如瀑布垂挂的湖泊,双脚发力,身形似箭直直扑向湖心处的巨大黑影,砸出一个巨大水花,冰凉的湖水溅射而出,洒得漫天都是,楚铭震惊了,因为湖水是浓稠态,难怪保持着静止而不重力流淌! 浓稠的湖水等同于蛛网的粘性,楚铭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僵硬,他不敢吸入哪怕一丝一毫的湖水,生怕湖水有毒,楚铭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可事实上湖水温和,楚铭双眼撑起一条缝,这才看清了湖心处积压的巨大黑影,原来是一块巨大如山的泥球,楚铭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曹旺说的融灵珠?” 楚铭单手结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掌印,滚落而出,轻描淡写打击在泥球上。 这个庞然大物剧烈一震,不计其数的尘埃随之拂面而来,一时之间视野之中满是浑浊,楚铭身形飘然而退,一直退出湖面,再次换上一口气,湖水一瞬间如山洪流淌,更是带着浓稠的污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生锈的刀剑乃至是白骨被冲刷下来。 传闻吞没了军舰的泥球震动不止,泥土碎屑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漆黑深沉的湖面肉眼可见转为土色,萦绕一层灰蒙蒙的古怪气息,就像是沙暴浸染过后的水质。 水落石出。 楚铭翻了一个白眼,光天化日之下,一具具白骨浮出水面,而且大多穿戴着甲胄,甚至还有表明身份的令牌。 那湖心的黑影到底是什么,坟茔吗? 楚铭自言自语道:“看来徐家军真的被掌门谋害了。” 少女纠正道:“并非是掌门下的毒手,融灵珠把军舰吞噬,军舰上的军人难逃一死,少说都有几千具白骨还在融灵珠内。” 楚铭搓了搓手,唏嘘道:“掌门并非是罪魁祸首,只是动了贪心,这还算不上罪无可赦。” 少女与苏月收敛白骨,就这样晾着确实有伤风俗,楚铭望向湖心的黑影,皱眉道:“军舰哪怕遭受融灵珠侵蚀,仍是保留下了残骸,死在军舰上的一众将士更是迟迟没能安葬。” 楚铭提醒道:“军舰残骸内还有不少能用得着的军械,你们可别当真陪葬品下葬了。” 少女点了点头。 楚铭继续按兵不动,静等更多隐秘自行浮出,但是没有想到遮天蔽日一般的尘埃泥土,正在匪夷所思地凝聚压缩,再也没有一盘散沙之状,反而浑厚且磅礴,就如同一条漂浮不定的巨龙直接冲出,撞碎水幕的同时,掀开阵阵浪花。 撞碎湖心,撞开一层水幕。 竟像是彗星拖尾而来! 楚铭抬手屈成弧形,猛地抓向虚空,本以为可以拍散这条尘埃巨柱,但不曾想身形竟是被撞退数十丈!源于融灵珠的泥沙聚而不散,坚韧异常,楚铭手臂回勾,让粗如巨柱的尘埃绕向手臂,继而往内一缩,势大力沉夹入腋下。与此同时,又有一条尘埃巨柱冲荡而来,可在最后又变为横扫之势,就如一把长枪弯曲成弧,然后如弦崩断,骤然反弹而去。 狠狠拍在楚铭心口,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楚铭就被拍入湖泊,他的鲜血如汽化般消失在湖水之中。 而腋下夹紧的尘埃巨柱剧烈反抗,无穷无尽的尘埃散逸出来,一瞬间铺天盖地,几十米高的沙潮从楚铭身旁一卷而过,视线被模糊了,而且泥沙如疾风骤雨一般激射过来,皮肤被砸得一片通红,同时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楚铭倒抽一口冷气,身形一沉,沉入清水区,但是另一道重如泰山的巨柱,当头一劈而来! 楚铭屏住呼吸,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呛水,然后双手摁住肩头,一发力,把自己硬生生推了出去,就整个人转折冲入恍如银河倾泻的深水区,楚铭运转控水之术,转瞬之后,周身水流层层挤压而来,重于万钧,整个身体都被水流冲荡得摇晃起来。 控水之术看似简单,其实最为霸道,远胜降龙伏虎之类的招式,楚铭学艺不精,但是深海之王毕竟倾囊相授,应付起这样的小场面绰绰有余。 看似让水流鞭打自身,其实全部冲击在尘埃上。 水流恰到好处的轰击,使得尘埃巨柱层层溃散之下,楚铭不仅没有被殃及池鱼,还将另一条尘埃巨柱以控水之术镇压下去。 拔剑术未必要拔剑。 但控水术一定要控水。 楚铭身形猛然一冲,裹挟万丈水流而去,轰然撞向最后一道尘埃巨柱。 但是还未等两者对撞,尘埃巨柱便四处流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楚铭往后一撤,直接撞碎身后水幕。 脱困之后,楚铭仍是一阵提心吊胆,咬牙道:“难怪那位掌门迟迟不取出融灵珠内的军舰,原来并非是贵人多忘事,这融灵珠不愧是高阶法宝,孕有灵性,正在不断溶解军舰残骸,可惜收效甚微,再过几年灵性全无,才是取出军舰的最好时机。我刚才两次出手,第一次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第二次终于出现了反应,融灵珠所化的泥球竟然一阵扭曲翻滚起来,想必军舰的受损程度将会更加严重几分,这损失可是大的让人心疼。” 楚铭环视四周,无论是石子还是花草,都呈现嫩而不滑的冰冷质感。 但是那湖心处,却有一股热浪缓缓散出。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融灵珠?”楚铭望向湖心的巨大泥球。 楚铭掂量了一下,喃喃道:“融灵珠已是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了,曹旺来过一次,但是竟然能够全身而退,说明融灵珠并未针对他,所以是我的攻势太猛烈,才会引来融灵珠的复苏?” 楚铭看了一眼浑浊湖水,挤出一个笑脸:“接下来井水不犯河水?” 第161章 可敬可怖(一) 等到湖内彻底平静之后,楚铭再次扑向湖心,混浊水质在反反复复的冲刷下终于变得澄清如镜,楚铭显得要比上一次更加小心翼翼,轻飘飘落在湖心泥球上,不见铁甲森森的军舰,反而是泥球内部格外温暖,时到今日,这颗珠子依旧没有完全丧失能量,遥遥回想到起初之时,便可知这颗珠子有多么强盛,连掌门大人都不能轻易带走,只能将其封入秘境之中。 其实还有第二个原因,融灵珠正在走向灭亡,但是还需要一定时间,融灵珠内部的能量才会彻底枯萎耗尽,外力虽然可以做到,但必定会激起融灵珠的反噬,楚铭刚才就想挖开融灵珠,后果不言而喻,融灵珠竟然以玉石俱焚之势反抗!楚铭回想起来心惊胆战,要是他不曾修炼控水之术,可能早就死翘翘了。 楚铭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一半,融灵珠体积骤减,几百上千吨的重量流失出去,排山倒海的尘埃倾泻而下,原先冲出的白骨正好就被掩埋,楚铭心想这也是入土为安,干了一件天大好事,全然没有注意到骂骂咧咧的苏月与少女,她们已经选好安葬地,但是被楚铭提前收殓了,她们还险些被活埋。 “要不就别打扰他们安眠了?”楚铭好言相劝,安葬成百上千的白骨少说也要几天时间,楚铭宁愿好好休息一会。 “你别偷懒,过来帮忙!要知道被冲下的不止是白骨,还有火药和军械,这些东西你要不要?”少女从泥沙之中抓出一柄长刀,是东阳国的制备兵器,削铁如泥! 楚铭叹息一声,蹲下身扒开泥层,他的运气真的不好,一具无头尸身被他抓了出来,破裂的身体关节还在半空轻轻甩动着,咿咿呀呀响个没停,楚铭幽幽道:“我的苦日子就像你一样,没有头。” “你说了什么?”少女把一双明眸抬高了。 “你说我要是直接把军舰取出来会怎样?”楚铭漫不经心地转动话锋,他有信心捞出军舰,但前提是要把融灵珠彻底摧毁,这倒是不难,融灵珠顶多就是一个有自我防御意识的死物,楚铭有九种方法弄死它。 但如果只是一颗融灵珠也就罢了,毁了就毁了,还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但偏偏吞噬了一艘独一无二的军舰,价值连城,虽然军舰内的人全军覆没,可军舰本身却还可以回收利用。 掌门大人既然想要独吞军舰,就必然要将军舰的损毁降到最低,如此一来,静看融灵珠自生自灭,才是最佳选择。而秘境内流速快了十倍,融灵珠消亡的速度也就随之快了十倍,即便之后平稳下来,也没有取出融灵珠,原因就在于此,毕竟强行取出风险太大,不如借助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优势,耐着性子等待,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的同时,还能保证军舰只受到最小程度的损伤。 就连掌门大人都没有办法保证军舰完好无损的前提下,毁去融灵珠,楚铭就更没有这个本事,强行挖开融灵珠只会加重军舰的创伤,这一点楚铭刚才已经验证,刚才融灵珠内的能量暴动起来,犹如即将炸毁的火药,军舰哪里可能毫发无损? 可能在这一次测试结束后,掌门就会出关亲自看看融灵珠土崩瓦解得如何,是否到了取出军舰的成熟时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关头出了纰漏,枝节横生,十多年的筹谋都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掌门并没有什么实质损失,无非是自己的如意算盘被别人知晓,虽然指不定日后会因此身败名裂,可也不必想得太远,安心过好当下即可。 徐将军亲自来宗门讨要军舰,最后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不然掌门大人哪里有胆子将军舰仍旧放在秘境之中? 形如泥球的融灵珠表面泥泞不堪,岁月带来了无法修复的狰狞痕迹,有一处格外严重,被剖开了深不见底的大坑,楚铭跺脚踩了踩融灵珠,挪动脚步走到大坑下,皱了皱眉头,“这应该就是曹旺来过的地方,这个坑,就是为了寻找军械而挖。” 一柄火枪刺入泥地,是曹旺所说的轴弹发射器! 轴,意为机械零件,是能够让其余零件围绕而转的圆杆,筒,则为金竹管,两者组装在一起,是为轴弹发射器。 轴弹发射器内,本来装填了满满当当的铅弹,只是可惜大都锈蚀,楚铭叹息道:“火器已经相当于是百年之前的了,十之八九报废,保存下来的也威力大减,但有总比没有好。” 楚铭将重现于世的军械一一收入囊中,大多已然沦为废品,甚至十之八九都已经无法使用,曹旺身上携带的火器也是精挑细选而出,所以品相好的军械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军械分布零零散散,但是军舰内的兵器绝不会少,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要想彻底挖开融灵珠、潜入军舰,难度可想而知,且不说其中风险,要是真的这样做了的话,掌门那边板上钉钉瞒不住了。 两位少女则在默默收殓军人骸骨,眼神惨淡,似在默哀。 楚铭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叹。 少女心寒道:“虽然不是灵枫谷所杀,但也无异于帮凶,别忘了他们还是奉命前来支援灵枫谷,是千千万万死不瞑目的军人啊。” —— 楚铭习惯性将所有身家带在身上,但是害怕跟赵柔一般重蹈覆辙,不得不把部分财产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楚铭深吸一口山林之中的新鲜空气,照例沿着山头漫步,看看赵柔的嫡系护卫是否会找到这里,楚铭谨慎得很,生怕赵柔哪天带上嫡系护卫杀回来。 楚铭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个公子哥。 “楚铭。”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声音陌生而沙哑,楚铭猛地回过头,有个黑袍老者缓缓走了过来,楚铭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老者,甚至还是第一次见面。但老者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自然而然说了出来,仿佛是在对待老友。 楚铭笑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老者平淡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放松一点嘛,赵柔与他嫡系护卫远在千万里之外,你不用担心。你也不用害怕我,我不认识赵柔,也不认识你,所以不会祸害赵柔更不会害你,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是受人之托,带你去找赵柔。”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天晓得这个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楚铭选择沉默,老者笑道:“你不跟我走也行,我带赵柔来找你,反正距离测试结束为时尚早,我们有的是时间消耗下去,实话说,我一个人就可以找到你,要是有赵柔的嫡系护卫帮忙,你觉得你能藏多久?” “带路。”楚铭伸出拇指摩挲刀柄。 —— 秘境蜿蜿蜒蜒的山路之中,有人下山有人上山,一座名为姥山的高峰,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凶兽围剿,距离测试结束还有百日左右,凶兽仍是随地可见,只不过数量要比一开始少了百倍有余,故而显得零零散散,星罗云布,各方也远远没有到达以命搏命的阶段,仍是以清理凶兽为主,而不是对同来测试的参赛者下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围剿凶兽仍是以赵柔组织带头,他嫡系队伍中有一人,深谙聚而歼之的兵法,上一次将大量凶兽压缩驱赶至一地,除了有人手优势外,就是计划恰到好处,才使得胜果之大骇人听闻,本来足以让赵公子一骑绝尘的。 赵柔掰开手指算了算,他的嫡系护卫已经死了二十多人,尤其是损失了迪丽尔景颇,这让赵柔惊怒交加,但是他眼下自顾不暇,只能在心中默默诅咒楚铭这个臭小子,事实上,他的人手之所以损失这么惨重,是因为有人使坏,他的阴谋终究是无法隐藏,更让他被群起而攻之的原因其实是帮手太多,这完全就是光明正大地践踏规则! 他还碰到了一个名叫向青云的年轻人,信誓旦旦说要抢劫自己,赵柔哪里会惯着他,结果向青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赵柔的嫡系护卫打得抱头鼠窜,最后还是赵柔花钱消灾,用他本就不多的猴尾巴讨好向青云。 赵柔这会儿倒是学聪明了,退至幕后,他已经死了迪丽尔景颇这个替死鬼,终于是痛定思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护卫,同时将信得过的心腹推上台面,代替自己的身份,好一个金蝉脱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的相貌早就被人熟知,更何况试图夺得测试魁首的赵柔也不愿一直畏畏缩缩下去,所以他果断杀出重围,来到一座人生地不熟的山头,并且放出消息,说是要再次举行围剿凶兽。 还是老法子。 只不过这一次更加辛苦,由嫡系护卫四处活捉凶兽,然后丢入姥山之中,再以姥山为中心布置防线,以免凶兽逃离这座山头。如此一来,以姥山为圆心,漫山遍野皆是凶兽,定能吸引不人到此一游,赵柔虽然屡次三番受挫,但他的嫡系护卫并未一蹶不振,反而干得热火朝天,布置一座新的猎场,前前后后只花了五天时间而已,以至于路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不断见到有凶兽被丢入姥山。 姥山之巅,赵柔一次次深呼吸平缓情绪,他好几次差点气晕过去,精神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身旁的丫鬟银牙打颤,生怕这位公子哥一怒之下拿她出气,赵柔突然听见丫鬟的牙齿颤抖声,挥了挥手,丫鬟顺从地退了出去。赵柔环视四周,仅是姥山就满打满算有千头凶兽,在黑夜之中放声咆哮,凶兽灵智颇高,知道自己是被囚禁,但是赵柔杀鸡儆猴,逃跑的凶兽都被他亲自剥皮挂在树上,而且日日鞭尸,成功起到震慑效果,凶兽迫于赵柔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 赵柔叹了一口气,除了嫡系护卫,他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在他叹息的同时,真实身份是卧底的向青云缓缓踏入姥山,其实这里已被赵柔的嫡系护卫层层封锁,进出都有限制,所以一名护卫径直拦住向青云,没好气道:“明日才开始围杀凶兽,你再等等,先别入山。” “让他进来,你们继续守在山外,千万不要让任何一头凶兽逃出这座山头。”山巅传来赵柔的声音,嫡系护卫纷纷让出一条路,向青云走上前去,登山而上,在路途中看见不少猿猴在大树之间晃来荡去,更有兽吼声此起彼伏,要比叽叽喳喳的麻雀更加烦人。 突然寂静了。 原来最为亢奋的猿猴领袖被赵柔的嫡系护卫杀死,凶兽们吓得不敢说话,所向披靡的向青云沉默不语,更加显得这座山林寂静无声。他一步步走上山巅,赵柔这一次一反常态,失去了嫡系护卫的保护,向青云蠢蠢欲动,他早就看不惯赵公子了,怎么可以有人比他还可恶? 太过分了! 向青云恨得牙痒痒。 对于普通的参赛者而言,赵柔与向青云都是魔头,一个卧龙一个凤雏。 向青云喃喃道:“赵公子,你的可恶超过了我的想象,要是你只有二三十个保镖,我早就下手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但是你的保镖在五六十往上,你是第一个让我投鼠忌器的人,所以我决定杀了你,你应该会是我在测试期间内唯一杀死的人。” 赵柔冷笑道:“你也配说为民除害?你连我都敢抢劫,还有谁是你不敢招惹的?!” 哈哈大笑起来:“向青云,我就是你不敢招惹的那个人,你信誓旦旦说要修理我?结果呢,你畏手畏脚只敢放狠话,还不是畏惧我的嫡系护卫?!” 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如果是你的嫡系护卫也就罢了,关键是我树敌太多,其中绝大多数敌人都比你的嫡系护卫更强。我当然可以不管不顾杀死你的嫡系护卫,可我要是重伤,就会让我的仇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赵柔猖狂大笑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向青云平淡道:“我还没有去杀你的嫡系护卫,但是我随时都可以这样做,大不了我慢慢来,一天就杀五个护卫,如此循环往复,不要十天,你的嫡系护卫就会土崩瓦解,你的雄心壮志将被埋葬,你想试一试吗?” 赵柔怒不可遏瞪着向青云,咆哮道:“你以为我怕你?” “赵柔!” 向青云一字一句道:“赵傲天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败家的儿子?!” 赵公子顿时一个激灵,他虽然对外宣布过自己的姓名,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直呼姓名,这让养尊处优的赵柔难以适应,更加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向青云接下来的一句话,事实上,赵傲天是赵柔的亲生父亲,只不过鲜少有人知道此事,向青云是从哪得知的? 赵柔怒道:“你个混蛋,怎么敢直呼家父的名字?!” “林檀儿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败家的儿子?”向青云这次直呼赵柔母亲的姓名,再吵下去恐怕会牵扯到赵柔的祖宗十八代。 赵柔瘫倒在地,感觉要吐血。 赵柔谈不上孝顺,但是向青云分明就是在侮辱他的家族,就算赵柔再冷血无情,也无法忍受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举动。 赵柔一怒之下,周身冒出浓郁的黑雾,同时更有一股水气弥漫出去,使得空气潮湿,黑雾之中冲出一道道似人似鬼的身影,在赵柔身前一字排开,每一道身影都有等人高大,身上泛着幽绿寒芒,在夜色之中就如同一块块明亮翡翠,突兀出现的身影足足有二十之多,这并非是赵柔的嫡系护卫,而是有另一个名称,水鬼傀儡。 其实二十个傀儡不过是区区之众,量小力微,除非是先前楚铭在边境上遇见的黑衣炼气士,以炼气士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自身气血来哺育傀儡,甚至大材小用,对傀儡炼体炼气炼魂,不断打磨提升傀儡品秩,这才能使得傀儡拥有登峰造极的战力,故而那名黑衣炼气士哪怕仅仅只有六具傀儡,也能纵横一方,成为当之无愧的高手。 但是大多数傀儡的战斗力,往往不如同等体型的成年人,炼制一具傀儡的代价更是巨大,所以东阳国从来没有想过培养什么傀儡大军,但是也略有研究,具体是由天下第一大宗在执行,已经取得成绩,水陆空三大系的傀儡都研究好了,只是难以大规模生产,而且要想如臂指使地控制傀儡也不是容易事。 赵柔的水鬼傀儡是在开启风水罗盘之后所得,换而言之,这是宗门准备的资源,独一独二,仅此一份,也就是赵柔一人独享了嫡系护卫的胜利果实,才能得到如此珍贵的宝物。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就算得到傀儡,也很难使用,但是迪丽尔景颇留下了类似于地府冤魂的寄生虫,赵柔凭此控制傀儡再轻松不过。 赵柔深谙财不外露的道理,仅仅只是拿出二十具傀儡而已,他掌握的傀儡总数在四百以上,而且忠心耿耿,胜过他赵家培养的嫡系护卫! 第162章 可敬可怖(二) 所谓水鬼,自然是游曳于水中的鬼怪,所谓傀儡,不过是被人控制的玩偶。 若是潜入水中,水鬼的身体会逐渐透明,而且可伸可缩,但是在陆地之上,只有人等高,而且体型相对纤瘦许多,仿佛是从乱葬岗爬出的厉鬼。它们面容狰狞,整个身体破破烂烂,就连面庞也不例外,眼神格外空洞,甚至利齿中也有不少断口,像是经历了凌迟酷刑,但却挂着诡异的笑容,渗人至极,再配上几根材质坚硬如铁的蓝发,仅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向青云都哆嗦了一下。 水鬼十指之中,还有道道肉眼难见的雾浪,向青云感受到了危险,但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退后。赵柔眼神失望,他本来还以为能够看到向青云抱头鼠窜的狼狈。 向青云面无表情,他身为敌国奸细,为了这场测试不知准备了多久,甚至要比赵柔准备得更加充分,大到灵枫谷诸多琐碎的条条框框,小到所有长老的名字,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对于这一场测试,他更是煞费苦心,为此准备了长达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不清楚眼前的傀儡? 灵枫谷有水鬼傀儡,在战场上代替水师之用。 向青云扯了扯嘴角,他曾亲眼见过这些傀儡在水中大开杀戒,简直就如同魔鬼转世! 这类傀儡的特点是便于控制,而且是大规模控制,在战场上,想要取得最终胜利,说白了离不开兵力优势,以少胜多的战役确实不少,可以多胜少的例子只会更多。 水鬼傀儡说是一批强有力的军团也不为过。 向青云唏嘘道:“可惜我们遇见了,而第一只能有一个,要是时间线能把我们岔开,多好啊,你我大概率都能取得魁首的成绩,偏偏你我相遇,我最多只能把第二的宝座让给你。” 赵柔不以为意道:“宗门一年举办三四次招生测试,大不了你这次让让我,我用真金白银补偿你,再过个四五月,你还有夺得第一的机会,而且没有我这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对你而言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 向青云冷笑道:“测试时间已经快要过半,你可知我这段时间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奠定优势,你可知我抢劫了多少人?有人甚至被我抢劫了十多二十次!我背上滔天的骂名,你竟然口口声声说要让我放弃?赵公子,你想得美!” 赵柔幽幽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未必能对你产生威胁,据我估算,我最后能不能进前十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你的主要敌人根本不是我,是那个人,那个叫楚铭家伙,话说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爹娘名字的?” 向青云平淡道:“这不重要。” 赵柔皱眉道:“楚铭这混蛋杀了我师傅,还把我的身家都给抢夺一空,我让你去杀他,你不去,反而一直跟着我,你认为我是在欺骗你?” 向青云翻了一个白眼,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楚铭这号人,反倒是赵公子声名赫赫,威名近乎与自己平起平坐,向青云无法容忍赵柔的存在,所以一直屁颠屁颠跟着赵柔,闲暇之余抢劫路人,至于楚铭根本不值一提,但向青云还是让人去找楚铭。 赵柔笑问道:“他来了?” “来了。”向青云点了点头,随后语气顿了顿:“但是根据情报,他只有五层修为,我反倒开始怀疑你。” “怀疑我做什么?”赵柔脸色一沉。 向青云干笑道:“一个只有五层修为的参赛者,甚至不值得我去抢劫,可你说他才是我真正的对手?鬼信?你想借我之手把他除掉,是有代价的,我允许你通过这场测试,但是排名不必太高,前一百就行,差不多需要六百猴尾巴,所以你可以保留六百猴尾巴,其余的都要交给我。从此之后,我可以护着你,毕竟你与嫡系护卫一同参赛引发众怒,想杀你的人不在少数,只有我能保护你。” 赵柔搓了搓手,“外界都在说本公子破坏规则,但是碍于我身边的那几十名护卫,迟迟不敢动手,你孤身一人前来,恐怕也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果然本公子的这条命,不是谁都有胆量取走的,如此说来,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还谈什么保护不保护?” 向青云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一炷香的时间。” “不送!”赵柔气得脸色发白,他的水鬼傀儡张牙舞爪,似在示警,向青云冷笑着离开,赵柔蹲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他凝视由嫡系护卫布置的猎场,不由得有些感慨,两次集人围山,两次故技重施,赵柔上一次输得一塌糊涂,这一次将会如何? 赵柔站起身,水鬼傀儡长时间处于脱水状态下,不仅战力下滑严重,而且全身肢体都会崩溃消融,化为乌有,此时水鬼的面部肌肉开始扭曲,露出的古怪笑意更加浓郁。 —— 上一次赵柔占山为王,有两百人齐聚一堂,热闹至极,如今姥山内外又复盛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其中人员鱼龙混杂,有向青云这样的卧底,也有普普通通的参赛者,更有不少人对赵柔怀有深深恨意,暗中谋杀赵柔的嫡系护卫,迄今为止已经死了不少人,赵柔的嫡系护卫不过只有寥寥五十人而已。 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会轮到赵柔。 其实赵柔两次大费心思将猿猴驱赶一地,布置猎场,都有笼络人心的效果,但是效果差得出奇,只要赵柔的嫡系护卫没有死绝,就一定会招来仇恨,这一点赵柔心知肚明,所以他在疯狂转移注意力,做出种种难以理解的举动,这也恰好符合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二天,赵柔的嫡系护卫已被撤去,路人纷纷冲入姥山之中,楚铭与黑袍老者并肩而立,看着一场狩猎匆匆开始,两人身旁不断有人潮冲过,楚铭啧啧道:“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赵柔就在上面,你可以上去看看他,我就恕不奉陪了。”黑袍老者转身离开。 楚铭好奇问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老者自嘲道:“一个无业游民罢了。” 楚铭笑问道:“你既然不帮赵柔,不妨告诉我,赵柔究竟想做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老者的态度甚是敷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铭深吸一口气,姥山内凶兽成百上千,谁还会关心在意这位公子哥践踏规则,甚至已经开始感恩戴德了。 秘境测试,生死相争,陌生人之间的态度要比自扫自家门前雪更加冷漠,甚至互相残杀的例子比比皆是,灵枫谷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近千场测试,常常会用凶兽来考验参赛者,但是从来没有人举办过狩猎,赵柔还是绝无仅有的首创,开了历史之先河。 如此一来,自然能让人对赵柔心生好感,甚至有人心甘情愿成为这位公子哥的小弟。 如果不举办这场狩猎的话,赵柔可能已经被人兴师问罪了。 向青云这个敌国卧底就看不惯大手大脚的赵柔,更没有兴趣参加这场狩猎,但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大势所趋,堪堪接近百人来到了这处猎场,断定场中凶兽无数,山林中接连不断的兽吼声就是最好的明证,向青云只得随着人潮一同踏入猎场。 赵柔将猎场选于姥山,其实大有讲究,山中绿植茂盛,瓜果丰富,更有湖泊连绵开来,所以此地最为适合凶兽生存,除此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就是赵柔发现了一条偏僻小路,堪称是羊肠小道,随时可以跑路开溜...... 测试开始之时,姥山内就挨挨挤挤扎堆了数千凶兽,只不过在很快时间内就被屠戮一空,姥山随之冷冷清清,迎来了久违的宁静祥和。没想到赵柔大手一挥将无数凶兽迁入这座山头,不害怕猎物望风而逃,一来是赵柔安排嫡系护卫守在姥山边缘区域,就是以防猎物逃出这座地界,二来姥山本就适合凶兽生存,所以凶兽逃跑的欲望出奇之小,反而很快就安定下来,人兽之间其乐融融。 只是如今的姥山已经开始鸡飞狗跳。 楚铭一跃而起,但是被他看中的猿猴敏捷得不像话,明明已经下坠的身形不知从何处借力,违背常理地飞升而起,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楚铭丢出一把短刀,从猿猴脚掌下堪堪擦过,在空中绽放出一连串的血花。 一不做二不休,楚铭手中接连飞出六把兵器,迪丽尔景颇的身死,确实给楚铭带来了一笔巨大财富,仅是风水罗盘就可以拼接出三十余个,可想而知能开出了多少宝藏,再加上融灵珠内冲出许多制备军械,甚至还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都可以为楚铭所用。 七把兵器一股脑丢了出去,楚铭一点都不心疼,甚至连回收的欲望都没有,有些似曾相识赵柔的财大气粗了。有一柄飞剑刺入猿猴背部,穿心而过,尸体坠落,弯曲挂在树枝上,楚铭斩下猴尾巴后,身形掠入密林区。 才堪堪一个时辰过去,山林中的猿猴就所剩无几,竞争随之显得愈发激烈。 一头猿猴王亡命窜逃,但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狼狈之感,反而表现得势如破竹,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是兽中王者,沿途遇见兽王的参赛者都没有将其拦停,而是纷纷选择退避三舍。 第163章 撕破脸 面对兽王,在场之人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关键在于兽王全身散发一种亡命之徒的气势,哪怕众人形成了以多欺少的局面,兽王也依旧可以靠着以伤换伤的勇气突围出去,就连一向强势的向青云都不敢轻易靠近,只是不断跟进,一名修至境界圆满的魁梧男子也想过来分一杯羹,向青云怒喝道:“这头兽王交由我一人解决即可,你速速退下!” 向青云在秘境之中是有口皆碑的魔头,欺压过的人数足足过百!但是他从未杀过一人,以至于局外人都觉得他是以德服人,事实上恰恰相反,向青云尤其喜欢欺负弱小,因此结下了无数仇怨,甚至被他欺负的弱者已经开始抱团取暖,共同商议着如何对付向青云,让这个魔头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不过向青云不以为意,根本不害怕秋后算账,这个卧底的名气在众多参赛者中数一数二,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确实威名四起,或者说是臭名昭着。向青云虽然奉行‘只伤不杀’的原则,但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这反而让他们更加愤怒,发誓下一次见到向青云起码要象征性的反抗一下,最起码要有骂娘之声。 向青云心知肚明,这是一个看似心慈手软的举动,但最是能够威慑他人,打造出自己的无敌身姿,甚至不需要向青云如何出手,就有一名名待宰羔羊主动对向青云投怀送抱,这起码还能免去一顿毒打,也侧面说明了向青云深入人心的王者姿态。 但是那个魁梧男子仗着自己修为深厚,全然不将向青云放在眼中,甚至说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字眼:“滚!” 向青云沉得住气,没有理会这个境界与自己旗鼓相当的男子,与他看中的猎物迅速拉近距离。 那魁梧男子自然是不甘示弱,但是掂量了一下向青云的战力,沉声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战利品你我平分,如何?” 向青云头也不回,冷冷道:“休想!” 魁梧男子心高气傲,所以向青云的冷酷拒绝让他大感耻辱,暗骂向青云敬酒不吃吃罚酒,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向青云加快步伐,打算抢先一步斩杀兽王,魁梧男子也没有过早针对向青云,他虽然感情用事,但却绝不是一个莽夫,如果与向青云缠斗而放跑了兽王,可就得不偿失了。 兽王放缓速度,竖起耳朵,跳树而走,听着向青云的脚步声,猴王的速度还在放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站在离地十米,身体后仰,庞大的身躯如山倒下,步步紧逼的向青云险些躲避不及,被兽王压得倒地不起,紧随其后的魁梧男子微微睁大眸子,静等向青云玩火自焚。 电光火石之间,向青云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双掌奋力向前击去,仰躺而下的兽王随之挺起身躯,腰椎骨骼吱吱作响,脊椎的神经细微断裂,兽王大感不妙,正要再次窜逃之际,尾巴却被向青云给狠狠扯住! 众目睽睽之下,兽王只得上演一出壁虎断尾的好戏来逢凶化吉,猛地一跳,死死不松手的向青云险些被带上半空,手掌磨得通红,兽王也疼得眼泪直流,它象征族群地位的尾巴一寸寸断开,离开它的身体,伤害之大不亚于树脱皮,兽王痛定思痛,捂着臀部继续逃跑,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向青云拍了拍手,微笑道:“慢走不送。” 有个坐山观虎斗的女子瞪眼,向青云还真是有好生之德,对凶兽都是只伤不杀!其实这位女子也曾遭过向青云的毒手,好不容易攒下的猴尾巴和风水罗盘都被抢了,但是她对于向青云的恨意出奇之小,就是在于向青云实在太过温柔,起码手中没有一条人命,仅是这一点,就胜过大多数人了。 但事实上,在向青云十六岁时,就斩杀过一位境界圆满的修士,他虽然不嗜杀,但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本想与向青云联手击杀兽王的魁梧男子扯了扯嘴角,满脸写着晦气,要知道兽王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猴尾巴,却已经落入向青云手中,所以再追下去毫无意义,魁梧男子输得心服口服,冷哼一声,就打算掉头离开,寻找其他猎物,但是向青云咄咄逼人道:“这就想走?” 男子脸色阴沉,年纪轻轻向青云不仅不好欺负,反而这般盛气凌人! 向青云一本正经道:“刚才你在追击兽王的途中,撞倒了我最近收的小弟,他摔得全身是血,都骨折了,你要不要赔偿?”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男子视死如归。 向青云出乎意料道:“你走。” 男子自言自语道:“在发现我没有道德后对方放弃了道德绑架。” 向青云哪里会轻易罢休,小碎步奔跑上前,悍然发动一记肩撞,男子不甘示弱,不退反进,手掌成钩,然后拿手背对准向青云左肩,重重砸下! 向青云肩膀一收,这一招就变成了虚晃一枪,对方的攻势完全落空,他兴之所至,以韧性超然的兽王断尾作为武器,一甩而出,断尾旋转着裹住男子的左臂,再一扯,整条手臂的肌肉都被拉了下来,男子疼得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用身体去撞向青云,向青云往后退去,但是也在使劲抽扯兽王断尾,男子的手臂随之一阵剧烈翻滚扭曲,最后好似绷弦,男子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男子突然有了壮士断腕的魄力,被兽王断尾捆出道道血痕的手臂疯狂抽回,试图将向青云拉扯过来,只是这个举动非但不能卸力,反而还会撕扯伤口,但男子宁肯断去一条手臂也要杀了向青云! 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向青云松开手,虽然男子如愿以偿得到兽王断尾,但是明显得不偿失,男子当然不会轻易息事宁人,扯去束缚在手臂上的断尾,愤愤然抽出一把大刀,与其接触的落叶瞬间被切割开来,削铁如泥。 向青云拿出一张长弓,此弓乃是秘境中不可多得的法宝之一,威力巨大。他进入秘境不足百天,可压迫过的参赛者却早已过百,相当于他以一己之力霸占了百人的战果,这可要比赵公子更加霸道。 只不过区别在于向青云没有惹来天怒人怨,毕竟他纯纯粹粹是以个人实力服众,哪里会像赵公子那样不劳而获? 向青云开弓拉弦,弓弦不断振动之间,不见任何箭矢飞出,但一道道无形箭意密密麻麻攒射而去,霎时间箭雨如林,响起无尽破空之声。 魁梧男子一咬牙,脚步连连后退,大刀竖在身前抵挡攻势,刀面上顿时火星四溅,点点火光迸溅而出的同时,大刀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缺口,身后隐隐约约间响起窸窸窣窣之声,与此同时,更有无数古树轰然倒塌,树干枝叶上千疮百孔,满是箭意穿过的窟窿。男子更是连人带刀被箭意洞穿出诸多伤口,血流如注,男子心中叫苦不迭,他的战力已经是秘境之中的佼佼者了,怎么在向青云手中就这般不堪一击? 男子正要束手求饶的时候,先前“壁虎断尾”的兽王竟然是去而复返,可能是对断它一尾的向青云怀恨在心,所以穿过重重灌木寻找向青云,冒着天大风险报仇雪恨!兽王龇牙咧嘴,重重掷出一块巨石,恍如一颗流星从其手中飞出! 哪怕向青云再谨慎,也没有想过这畜生竟然还会回来送死,仓促之下长弓横抹,护住身体,虽然成功将这块巨石在身前一分为二,但长弓也出现一角巨大缺口,更是因此露出一丝破绽,那魁梧男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刀拦腰而来! 向青云彻底震怒,第一次有了杀人之心。 向青云双臂之上金光暴涨,他身具太古凶兽的遗种血脉,本身就无异于是一个人形凶兽,显露之时,四肢百骸的血液隆隆作响,如惊雷回荡,整个人的气势恐怖绝伦,一手裂开拦腰而来的大刀,魁梧男子心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胸膛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但他终究有圆满修为傍身,以至于就算向青云倾力出手,也仍是不可能一击毙命。 向青云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追杀断尾兽王,兽王也不畏惧,最后被向青云一手洞穿胸膛,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一旁的魁梧男子得到喘息时间,咽下即将涌出咽喉的鲜血,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向青云会放过他,然而作为这场狩猎策划者的赵柔,却主动跳出来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叫道:“手下留情!” 向青云不知是给这位公子哥几分薄面,还是天性使然,大发慈悲道:“命,我可以不取,但是身上的宝物,统统交出来。” 魁梧男子犹豫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示弱于向青云,对他来说是巨大的羞辱,而且他身上的每一根猿猴尾巴,都是他这段时间的心血,哪里愿意轻易拱手让人?身形臃肿的赵柔高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要是不给向青云面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只给你十息时间!不然就卸了你的手脚!”向青云一步踏出。 男子恼怒地丢出储物袋,冷着脸与向青云擦肩而过,赵柔本来还打算出言挽留,可惜男子毫不领情。 向青云转而望向赵柔,收敛了先前的霸王姿态,抱拳道:“赵兄的这座猎场还真是名不虚传,向某收获匪浅,他日登上魁首,万万不会忘了赵兄的恩情。” 赵柔以感人肺腑的言语道:“我做这些,完全是因为内心愧疚,实不相瞒,带上几十名护卫参加测试,绝非是我的本意。而是家中长辈担心我在测试之中遭遇不测,所以才会关心入微地给我安排上这些护卫,我自知这是破坏规则,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这处猎场,就是我给诸位同道中人的赔罪礼,不成敬意,也不敢奢求诸位能够原谅我。” 其实背地里赵柔腹诽不已,老子家大业大,吃喝拉撒睡都有丫鬟伺候,带上几个嫡系护卫怎么了? 但赵柔表面功夫做得相当到位,流露出后悔莫及的神色之后,无缝衔接了大雨一般的眼泪。 本来还有人要骂赵公子大言不惭胡说八道,但是向青云附和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将身边护卫遣散,并且将这段时间得到的猿猴尾巴销毁,这件事就翻篇过去了。” 既然向青云这个魔头也发话了,就更加没有人敢去为难赵柔。 好一场惺惺相惜。 但事实上,这两人都是志向远大的野心家,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向青云,决不允许有人与自己争夺第一名,哪怕是赵柔也不行。 旁人难以想象第一名的中郎将奖励,对于向青云是何等重要。在他背井离乡来到东阳国之前,作为金甲宗宗主的父亲曾语重心长道:“青云,只要你能够立下大功,活着回来,为父就将少宗主的位置传给你,再补上一份洗尘之礼。你不妨猜猜,为父会为你准备怎么样的礼物?” 向青云雄心勃勃,只说了一句话,“等孩儿回来就知道了。” 灵枫谷测试,对他而言只是第一关,但却无疑最为重要。 万事开头难,向青云偏偏要以无敌的姿态打破这第一道难关。 向青云表面上对赵柔尊敬有加,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赵柔刚才引咎自责,承认错误,但其实远远没有这般简单,向青云虽然给了一个解决办法,可赵柔不愿将身边护卫遣散,成为孤家寡人,更不愿意销毁本就不多的猿猴尾巴,如果他这样做,迪丽尔景颇岂不是白死了? 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赵柔先前残害的参赛者中,有不少人逃出生天,赵柔一旦将身边护卫撤去,就极有可能招来报复。 所以将嫡系护卫留在身边,反而更加安全。 起码能够暂时震慑住那些仇人。 向青云话锋一变,“你不这样做,就别怪我不念及多年情分了!” “你要杀我?”赵柔目瞪口呆。 向青云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毕露。 赵柔转身就跑,嫡系护卫留下来困住向青云。 第164章 拔刀相向 所有人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向青云与赵柔反目成仇,本来还在谈笑风生,但是突然之间就你死我活,向青云要替天行道处理赵柔,在场之人一头雾水,感到这一切莫名其妙。不过赵柔与向青云都是臭名昭着的魔头,在场之人乐意魔头们自相残杀,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才能让人坐收渔翁之利嘛。 赵柔的嫡系护卫被向青云打得丢盔弃甲,终于开始溃逃,赵公子一朝失势,其他人也随之墙倒众人推,纷纷追杀公子哥,赵柔的嫡系护卫反而是被忽视,此时的赵柔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知道灵枫谷入门测试,最是讲究公平公正,甚至这已经成了一种共识,平心而论,这场测试的勾心斗角确实少之又少,虽然难免有不合理的地方,但参赛者也大多不会选择见怪不怪,反而会竭力制止这种行为。 在每个参赛者心中,违反公平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赵柔才会这般招人厌恨,傻子才不去落井下石。但是赵柔跑得飞快,根本就不符合他臃肿如猪一般的体格,向青云穷追不舍,众人难以跟上这两人的速度,而且大多数人生性谨慎,不愿参与赵柔与向青云的恩怨,所以持着观望态度。 最后山巅燃起熊熊火焰,以赵柔自焚的结局收尾,因为向青云步步紧逼,赵柔用了一张火元素的爆炸符篆把自己烧死,但这都是向青云的一面之词,其他人来得太晚了,来的时候火焰已经汹涌燃烧,地面上的花花草草被烧得面目全非,向青云镇定自若站在一旁,高温让他汗如雨下,但他还是面无表情。 向青云淡淡道:“赵柔被火海吞噬,断然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差不多被烧死了,你们不必去为他收尸,曝尸荒野是这个魔头应得的下场。” 人群寂静无声,随后爆发出轩然大波的掌声,向青云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这个魔头虽然可恶,但行事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更确切的说他本身就是靠实力服众,只不过太嚣张了而已,造假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怎么死的?”楚铭站出人群,他被不怀好意的黑袍老者带入姥山,紧接着就得知赵柔自焚的消息,简直戏剧性,楚铭非要刨根问底下去,向青云不知为何有了耐心,缓缓道:“赵柔仗着自己家财万贯,与他的嫡系护卫践踏公平,欺负弱小,所作所为天怒人怨,向某忍无可忍来除掉他,本来是想给他留个全尸的,最好让他自我了断,因为向某不想闹出人命,这虽然不会影响最后的排名,但要是灵枫谷长老知道我杀过人,兴许就不会将我收为弟子,毕竟灵枫谷是名门正派,长老洁身自好,弟子也是越干净越好,而杀人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黑点,我可不想染上一点黑。但是赵柔他自己不识好歹,拿着一张爆裂符篆就想杀了我,我伸手轻轻一拍,符篆就被我拍得反弹回去,释放出的火焰反而烧在赵柔身上,向某当时甚至想过施救,只是火势猛烈,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柔被烧死,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向青云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与他平日的沉默寡言相差巨大。楚铭不相信赵柔会死得如此潦草,拿出大旗猛地一挥,狂风骤然扫荡而出,暴露在空中的火海瞬间歪斜,如稻草群般倒下,摇晃不定,本来已经熄灭的焰流再次复苏,点燃大地,分散开来的火海一点点凝聚汇合,就像是重圆的破境。 楚铭趁着这份短暂时间冲入火海,捞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再退回原位,尸体还未彻底烧毁成灰,毕竟人的骨骼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坚韧,哪怕是一千度高温的火焰也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让人灰飞烟灭,但楚铭救出的尸体却也面目全非,无法辨别真实相貌,脖子上倒是挂着一块纯金佛像。 赵柔信佛,并非秘密,有心者早就察觉到了,而且跟李寸心一样到了魔怔的地步,他甚至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下佛印,以此得到佛祖庇护,他还带着一块开过光的佛像,本来这场测试是不允许挟带私人物品的,但是赵公子买通了长老,别说是佛像,佛经都带了好几卷。 楚铭摸着滚烫冒烟的佛像,轻叹一声,真金不怕火炼,佛像刚才被火焰舔舐,热量尚未完全散去,所以留有余温,仿佛是正在烧着的炭,楚铭渍渍称奇,这块佛像哪怕被烈火焚烧都没有融化,只是形状变得扭曲,佛像底部依稀可见一个“赵”字。 “死者真是赵柔?”楚铭凝视着佛像底部的赵字,字体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扭曲着闪亮,这块佛像的主人板上钉钉是赵柔,但赵柔的死绝不会是结尾,他来到姥山显然是有心人的阴谋,但赵柔已经死了,楚铭不知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这个时候黑袍老者出现了,如往常一般神秘兮兮,站在火海之后与楚铭对视,火焰并未隔开两人的视线,反而是让气氛急剧升温。 楚铭握紧刀柄,向青云走了过来仿佛想要问话,但是黑袍老者不讲武德,悄悄丢来一把匕首,穿透火海激射而来,裹挟着沸腾的焰流划向楚铭颈部,荡出一片耀眼的火光,楚铭侧过头,匕首未能撕裂他的血管肌肉,却也带出一股杀气,楚铭食指往上一提,刀随之出鞘,是徐家军生前所用的制备长刀,刀面被火海照亮出赤红色光辉,像是敌人的鲜血。 向青云转头瞪了一眼黑袍老者,为后者的偷袭而感到愤怒,向青云确实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黑袍老者转身离去。楚铭明白了,向青云与黑袍老者是蛇鼠一窝,但为何要将自己煞费苦心带入姥山? “不想了......” 楚铭一手持旗一手持刀,放松的肌肉紧绷起来,向青云从来就没有将楚铭放在眼里,此时更不会示弱,楚铭一手挥转大旗,骤然扫出的狂风把火焰拉了过去,几米高的火龙卷瞬间吞噬向青云,迅速有如激浪,向青云都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向青云皮糙肉厚,短暂的高温无法让他的身体受伤,但是火焰如跗骨之蛆,难以熄灭,方圆一里都没有水源给他灭火,老天爷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雨,更确切的说这个世界不会下雨,而他的力量不可能硬生生震散火焰,于是皮肤开始烧伤,向青云前所未有的狼狈,他的头发首先被燃为灰烬,然后是眼睛与嘴唇,这是人体最怕火焰的部位,向青云不得不以滚动式扑灭火焰,用身体吸收大地上的粉尘,他采取了最佳策略。 “一天之内,两个魔头都要被火烧死,太好了!” “死得好,向青云这个兔崽子这段时间抢劫我十八次,哪怕杀了赵柔这个混蛋,他也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他非死不可,我要看着他被烧为灰烬,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储物器也要毁灭,这可真是天大的损失,向青云的不义之财,竟然要被他带到棺材里。” “如此残酷的死法,是向青云应得的,看来这世上真有因果轮回,不知下一个被烧死的魔头是谁。” “被烧死也不算什么,眼睛鼻子耳朵烧烂之后,也就感受不到痛感了,远在南方边境的郑国公,处理战争罪犯的方式才算残酷,全部车裂,一天就车裂了一百多人!我不幸成了目击者,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昨天还在做噩梦,那些被车裂的战争罪犯生前都是枭雄,不然也没有胆量将兽王引入境内,但是面对酷刑,他们无不是害怕得哭爹喊娘,恨不得成为第一个受刑者,因为太残忍了,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撕裂是终身的阴影,这对要被处死的战争罪犯是伤口上撒盐,行刑时,他们的眼皮无法闭上,眼珠仿佛都要流出来,......” 在场之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庆祝一日之内两大魔头殒命,有人不忍直视,不愿去看一个被火焰折磨的活人,也有人侃侃而谈,表示火焚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五马分尸的车裂才叫一个残酷。但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向青云以惊人的毅力滚灭火焰,他的眼睛与嘴唇甚至看不出明显烧伤! 在场之人如白日见鬼,惨叫着逃跑。 楚铭也早就跑了。 他还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确信自己已经中计,敌人不仅仅是赵柔,而还有且向青云与黑袍老者,甚至更多的人,一个赵柔就够让楚铭喝一壶了,更别说臭名昭着的向青云与来路不明的黑袍老者。所以楚铭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起码要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弄明白,再去思考应对之策。 向青云从未失手,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当机立断追杀楚铭,大有永不罢休的气势。楚铭的逃跑路线之上,一头头鬼怪早已等候多时,鬼怪偏向于人形,但无论是手臂还是手掌的粗壮程度,都远超常人,甚至极为罕见,恍如巨人,可却没有类似于降龙伏虎的观感,反而从内到外透出无尽的阴森恐怖之感。 第165章 两败俱伤 楚铭白日见鬼,见到的是水鬼,张牙舞爪就冲了过来,简直要比地府的阴兵更加恐怖。楚铭环视四周,四下无人,于是果断拿出轴弹发射器放出一炮,火流星冲出枪口,咆哮着炸裂开来,铺天盖地的火焰吞噬漆黑的鬼怪,然后迅速熄灭。 轴弹发射器早已生锈,但是楚铭尝试修复,先是用刀剔除锈迹,然后用植物的汁液代替润滑油滋润火炮的炮口与内核,虽然还是会有卡壳的情况发生,可却不至于沦为废品。火炮的威力大打折扣,但鬼怪远比想象之中更加脆弱,火焰仅仅只存在了几秒钟的时间,鬼怪却如蜡烛融化了,呈现出干瘪的脱水状态。 但它们还是义无反顾冲了上来,楚铭略微思考过后,转身占领制高点,高举着火炮瞄准黑压压的潮水,他仅仅只带了三支轴弹发射器,每一支发射器内填充六枚子弹,所以他还剩下十五枚可使用的子弹,这个数量不多不少,但楚铭绝不会浪费。 楚铭抹去额头的汗水,他在等鬼怪靠近火力范围内,顺便把阵型排得更整齐一些,以便火流星的爆炸能够造成更多杀伤,他不愿暴露火器的存在,更不想军舰的秘密被人发现,所以只能速战速决,一鼓作气释放出六颗火流星,分散打落在不同的六个方位,土地与鬼怪都被炸成溅起的碎片,浓郁的硝烟随之弥漫扩散,形成一场白雾,楚铭双手持刀冲上前去,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赵柔不止一次跟我谈起过你,他对你恨得咬牙切齿,你不仅杀了他的师傅,还将他辛苦积攒的猴尾巴抢走,这是不是真的?”向青云追了上来,在硝烟弥漫的区域缓缓停下脚步,踩了踩支离破碎的大地,他暗自心惊,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能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他抬头望向楚铭远去的身影,声如雷霆:“向某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你能逃到哪里去?向某曾立过誓言,在这场测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但你要是再逃下去,我不杀你别人也会杀你!” 楚铭听懂了,听懂了向青云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这个魔头认识赵柔,楚铭也不过是与赵柔一人结仇,这还是第一次与向青云碰面,本来两人之间是无冤无仇的才对,楚铭茅塞顿开,这只能证明向青云与赵柔狼狈为奸,共同对付自己,至于赵柔的自焚多半是假的,用意是以假死来平息众怒,向青云看似与赵柔势不两立,甚至将他逼死,实际上这一切都是自导自演。 楚铭仿佛坠入陷阱之中,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向青云与赵柔究竟达成什么协议?那个神秘的黑袍老者为何知道自己的姓名?楚铭没有逃往人多的地方,他根本不寄希望有哪个好汉拔刀相助,在这个鬼地方就算把人虐杀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所以人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变得冷漠,怎么可能过来帮忙? 值得一提的是向青云成了公敌,被他抢劫过的人已经上百,但是他太强了,以至于没有人敢去报复。再就是楚铭不愿暴露火器的存在,要是被路人看到,楚铭都要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毕竟关系着掌门私藏的军舰会不会暴露,楚铭因此招来杀身之祸都不奇怪。 向青云还不知道楚铭拥有火器,但是水鬼绝不可能被如此击穿,他不敢小瞧楚铭,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最多就是用箭矢消耗楚铭,这个时候如残兵败将的水鬼跟了上来,绕出一个惊人的大圈,形成包围之势,楚铭退无可退。 鬼怪虽然刚才经历轰炸,损失惨重,但是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继续迎难而上,不知为何,楚铭的气息深深吸引着它们,哪怕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鬼怪肉身脆弱,但是爪子异常锋利,就连金属都能抓碎,楚铭握着的刀都被扯断,这可是徐家军的兵器,是甲字号制备军械,象征东阳国锻器冶炼的巅峰,钢条千锤百炼,但在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断裂了。 楚铭换刀而战,先前收敛徐家军的遗骸,顺便拾取的刀剑足有两三百之多,楚铭根本不在乎一柄刀的损毁,向青云在一旁冷眼旁观,出乎意料的懦弱,连以多欺少的勇气都没有,平静问道:“你刚才重创了水鬼群,而且还没有负伤,怎么战力下滑得如此严重?” 楚铭一直采取守势,但还是伤痕累累,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多达十多处,好在胸膛被他死死护住,相对而言后背更能承受伤害,只要不伤到神经就不会影响战力。向青云皱起眉头,他的眼光何等老辣,开始注意楚铭挥着的刀,锋利得令人害怕,就算切割野猪之类的大型猛兽,也能像切豆腐那般轻松爽快。 为何东阳国的军队如此强大?关键在于军械,不仅刀剑削铁如泥,铠甲更是坚固,号称筑基之修都难以摧破。 “这样好的刀,他竟然连续换了九把。”向青云双眼瞳孔微微收缩,楚铭换刀复换刀,双手挥刀如风车转动,就连空气都被撕裂了,挥刀频率已经是肉眼难见,楚铭这一刻才感受到修炼控水之术带来的裨益,控水是修力,修至大成,世间的一切元素力量都可以控制,如深海之王那般境界,地府深渊的忘川水都被她如臂指使。 楚铭虽然不如她,但控水之术也算小成,他将自身力量转变柔和,这样一来,哪怕是大幅度的挥刀,肌肉都不至于被扯裂,而且不用使出太大的力气,也能保证出刀的力量与速度。向青云有恃无恐走向楚铭,他差不多推算出楚铭的战力,在同龄人之中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但是比起自己还差一点,向青云有十成十的自信,甚至可以先帮楚铭疗伤,再跟他打上一场。 向青云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被他抢劫过的男女老少都是他的小弟,起码向青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只要小弟们老老实实地奉献自己的一切,向青云愿意提供保护,甚至指导小弟们如何修炼,向青云生性如此,但是小弟们腼腆得很,这让向青云无奈之余还有些遗憾,他的一片真心都付诸东流。 此时此刻,灼热的火光骤然迸发,如怒龙出世,咆哮着冲击向青云! 其实细看之下,火光内似夹杂实质,使得这团火光,就像从高空坠落的陨石! 瞬间巨响,向青云胸膛如被木桩撞击,整个人爆退出去,他胸膛的骨骼出现轻微粉碎,骨折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肋骨的骨折不好处理,难以用外力正骨,向青云感到呼吸困难,甚至出现反常呼吸运动,他想骂娘! 楚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轴弹发射器内的剩余弹药被他一口气全部释放,不惜弹尽粮绝也要杀死向青云,飞出的火流星落地燃烧,地面层层破裂,连同附近的花花草草一同化为飞灰,那一个个鬼怪更是成排倒下,此时的向青云忙着寻找掩体察看伤势,就接踵而至的第二片火光泼洒而下! 鬼怪陆续倒下,身体消融成水。 向青云也被重伤了,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枚火炮,而且是近距离,这显然是楚铭的有意为之,太阴险了!轴弹发射器是东阳国一等一的军械,以精炼的钳弹为炮火,再加上浓缩火药,是为轴弹,但是生锈了,威力不到一半,不然向青云就算不死也要断肢。 楚铭只要继续乘胜追击,向青云就凶多吉少。 更让向青云忐忑不安的是另一方面,他以武力威压这座世界,让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但是他结仇实在太多,他重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他宠溺的小弟说不定会反攻倒算,向青云可不想众叛亲离,所以他先前再三忍让赵柔,就是害怕两败俱伤,向青云就算胜了也是惨胜。 事实上,向青云与赵柔已经达成交易,更确切的说是赵柔妥协了,把自己的所有猴尾巴拿给向青云,向青云不再针对赵柔,而且还承诺会保护他,,并且打残楚铭再给他送过去。 没想到最后会是不可一世的赵公子,当了他的小弟。 “我还有小弟要保护,千万不能折在这里。”向青云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骄傲的他绝不允许自己逃跑,可他还是逃了。楚铭也没有久待,匆匆下山,原路返回,回到沉睡着军舰的倾斜湖泊。 第166章 女子中郎将 楚铭一连消失十多天,少女与苏月心大得很,不但没有警觉,甚至都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们忙着收敛徐家军的骸骨,选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安葬,除此之外,还要搜集徐家军生前使用的刀剑盔甲以及火器,废品直接就地销毁,尤其是热武器,毕竟有误爆的风险。 销毁倒是容易,搬起石头猛砸就行。但是大多数都还能维修使用,只需清除锈迹,这是一个细致功夫,她们无事可做,正好用这个打发时间,楚铭诧异不已,她们两个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要是最后被淘汰咋办?还是说她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进入天下第一大宗?亦或者已经买通了长老,最后无论如何都能通过测试? 楚铭偏向于最后一种答案,毕竟作弊的人这么多,也不差她们两个。 少女好奇问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凶兽基本上都被猎杀殆尽,难道你是去开启风水罗盘了?你收获如何,有道是达则兼济天下,要是猴尾巴充足,我们拿一点也不算过分吧?” 楚铭笑道:“猴尾巴是有,但是最后一天才能给你。” “为什么?”少女投来一个目光。 楚铭摊开双手,“这样我心痛的时间比较短。” 少女咧嘴一笑。 楚铭轻声问道:“忙完了没?” 少女叹气道:“迄今为止,一共挖掘出三百零二具骸骨,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中的冰山一角,恐怕军舰内的骸骨数量过千。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能用的军械火器。” 楚铭感慨道:“战争还真是容易死人,当这些骸骨出世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是待在某个乱葬岗中,尤其是骸骨上大多伴有甲胄,就像是装备精良的阴兵,谁能想到是壮烈战死的军人。” 少女眼神黯淡。 楚铭低声问道:“这些骸骨都是徐家军,岂不是与宣无常同一军队?” 少女点头道:“论起辈分,宣无常可是晚辈。” 楚铭笑道:“徐家军长官给你当护卫,难怪你要给他们收尸。” “就算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收尸。”少女笑了笑。 楚铭话锋一转说道:“记得没错的话,徐家军使用的火器叫做轴弹发射器,十之八九都已经报废,但是那些铠甲和刀剑,就算生锈,韧性硬度也不会大打折扣,对比灵枫谷给参赛者准备的兵器,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好能够拿来再用。” 少女幽幽道:“你这算盘打得真是响亮。” “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到访?那个曹旺可曾回来,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神秘兮兮的黑袍老者?”楚铭语气变得沉重。 少女想了想,回答道:“这个禁地本就偏僻,生存在此的凶兽都没人猎杀,再就是封闭禁地的阵法,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阵法出现缺口,偶尔有人路过此地,但是最终往往什么都没有发现,更不可能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事实上你不用担心,我有火器傍身,要是有人闯进来,把他一炮轰死就是。至于你说的曹旺,天晓得去了哪里,只要不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就行。” 楚铭忧心忡忡问道:“要是我们的所作所为,被掌门发现了怎么办?” 少女压低嗓音说道:“掌门正在闭关,佛门弟子前来要人,掌门都没有理会,更不可能在乎这场测试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现我们,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我也没想隐瞒多久,只要我们顺顺利利离开这场测试,就基本上安全了,我有办法全身而退。” 楚铭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的方法是什么?” 少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楚铭不再强求,选择换了一个话题,“这场平平无奇的测试,参赛者为了取得最后胜利,无不是在拼命,究其原因,无非是第一的宝座太过诱人,第一名的奖励更是朝廷命官中郎将,位列从二品,节制藩王的兵力,位高权重啊,但是据我所知,宗门一年举办三四场招生测试,那么一年就要拿出三四个中郎将的名额,这样一来,十年就有三四十个中郎将,关键在于有三四十个藩王吗?我曾听老师说过,东阳国的藩王再加上国公也不过是十来个而已。” 少女笑吟吟道:“灵枫谷五百年,从未出过女子中郎将。男子嘛,也没有几个,差不多平均十年出一个上任中郎将。” 楚铭腹诽道:“钓鱼啊!这是要减功德的!” 少女乐呵呵道:“你又不是中郎将,关心这个做什么?再说了,要是从二品的官那么好当,早就被人挤破门槛了,要知道县令与都纲也不过是七品而已,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就是你我平时可能接触到最大的官了。” 楚铭笑道:“只是不小心见到了天下第一大宗丑恶的嘴脸。” 少女翻了一个白眼。 “不说了......”楚铭头昏脑涨,躺在阴影处闭目养神,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他这段时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觉醒来已经过去四天四夜,楚铭都恍惚了,少女与苏月还在为兵器除锈,楚铭脑袋上枕着一团草垫,难怪睡得如此香甜。楚铭缓了一口气,一坐又是大半天时间,悠闲得很。楚铭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倾斜湖泊,少女与苏月的身影斜斜映在湖水之中。 “赵柔自焚了,”楚铭经此一战废了十刀,轴弹发射器的子弹也被消耗殆尽,急需补充,打开少女的军火库,挑选合适的兵器。少女的军火库不过是一个深坑,坑内放着各种各样的制备兵器,楚铭伸出手,把长刀一把把抽了出来,放置在地,转而望向少女,递出一块被火焰扭曲的佛像,“这应该是赵柔向哪个佛寺求的平安符,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也可以让他假死。赵柔可能是因为他的嫡系护卫犯了众怒,连金盆洗手都不行,不得不用假死来金蝉脱壳。” 少女似懂非懂,接过佛像,掂量了一下,少说都有两三斤重,以如今的金价,换一套房都绰绰有余,东阳国的贫富差距确实大。楚铭笑道:“军火库藏刀藏剑,实乃宝库。” 少女叹息道:“从融灵珠冲出的军械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宝物还在军舰内,可惜军舰无法拿出,甚至军舰本身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楚铭笑问道:“你说把融灵珠挖开,军舰挖出来还能不能用?” 少女低声道:“很难说,估计只能剩下一具残骸,就算能用,我们也不会操控军舰。” 楚铭不以为意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有人哭爹喊娘跑了进来,楚铭猛地一惊,匆匆封上军火库,来者哭声不减,反而哀嚎得更加卖力,楚铭放松下来,因为来者是曹旺,楚铭虽然与他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他也谈不上厌恶,只不过曹旺哭得不能自已,抱头蹲在原地,如丧考妣。 第167章 军火库 曹旺并非什么铁石心肠之人,反而多愁善感,但是他真情流露的次数屈指可数,常常在被窝嚎啕大哭,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曹旺就算手臂被人砍了估计也会强颜欢笑,把牙齿咬碎也不喊一声疼,他从小就独立自主惯了,而且自尊心强且好强,打死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然而他哭得天昏地暗,楚铭都被震惊了,哪怕是面临极刑的雷雄云,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泪如雨下的,楚铭都心疼了。 楚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疑心大起,这个世界与世隔绝,所以不可能有人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曹旺哭得如此伤心,多半是得知家人逝去,亦或是不孝子把家产败得干干净净,但他不可能接受到这样的消息。 楚铭试探性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向青云!”曹旺神情激动,哭声反而止住了,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邪恶的魔头逮着我不放,我是当过军人的,但是他抢劫了我,而且四舍五入将近二十次!我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我的尊严遭受毁灭性打击,我从此之后都没脸见人,我与向青云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哪怕以命换命都在所不惜!” “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曹旺自嘲一笑,“意外得到火器之后,我就心一横,想用这个热武器炸死向青云,把他炸成碎片!为此我主动示弱,跪在向青云面前打消他的警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拿出火炮,轰飞这个恃强凌弱的人,我成功了,但是他皮糙肉厚,硬生生扛住了四枚轴弹,然后反败为胜,一脚踢飞了我,我又输了,又被他打劫了一次,还没来得及使用的轴弹发射器,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我自认为再也没有颜面苟活于世,只求向青云给我一个痛快。” 哇一下就哭了出来,声音颤抖:“但是他偏偏要我好好活着,因为他打算抢劫我五十次,算下来还有三十一次,他竟然把我这个八尺男儿当成了羊毛......轴弹发射器也暴露了,向青云不是傻子,立刻就逼问我这是哪来的,我迫于无奈只能敷衍他。有道是恶人自有天收,向青云仗势欺人,结仇无数,他的仇人见到向青云伤势如此之重,哪里会放过这个趁人之危的机会,就一起围攻向青云,路人更是拍手称快。” “然后呢?”楚铭大拇指摩挲刀柄。 “向青云自顾不暇,我趁着这个机会逃了出去,我打算再拿几柄轴弹发射器,回去轰死他,我就不信他还能打败我!”曹旺把拳头攥紧了。 楚铭丢了一个眼神,示意赖语均快点答应他的请求,没想到曹旺主动得很,自己跑去军火库拣选所需火器,楚铭能够看出曹旺的决心,但是多少有自不量力的嫌疑,向青云在这个世界就是无敌的存在,不然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压得数百人都抬不起头,曹旺更是身心大损,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楚铭沉声问道:“向青云会不会跟过来?” 曹旺颤声道:“之前我无论逃到哪里,向青云都总是能够找上我,这绝非巧合,我注意到向青云有一个帮手,是一个神秘兮兮的黑袍老者,与向青云各司其职,黑袍老者负责寻找向青云的猎物,这二人合作起来天下无敌。此时的向青云必定因为火器而对我大感兴趣,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这对他而言绝非难事,可能再过几天,就会找到这里。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出去和向青云一绝死战,我要是还输,大不了就饮弹自尽,绝不会泄露这个禁地的存在。” “向青云不会给你自尽的机会。”楚铭皮笑肉不笑。 曹旺欲哭无泪,干脆在心中继续痛骂向青云。 曹旺起身离开,他与向青云的关系僵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所以他决定迎难而上。楚铭跟上了他,按照曹旺所说,向青云身受重伤,而且还被仇人围攻,身体状况必定雪上加霜,正好楚铭与向青云也有未了的仇恨,不如一并算了。 更让楚铭忧心忡忡的,还是向青云是否会发现这个禁地。 楚铭脚步一顿,扪心自问,自己胜算不大,别忘了向青云还有帮手,赵柔可能也会现身,虽然外界都在盛传他已经自焚而死的消息,但这多半是假的。楚铭转头望向倾斜湖泊内的融灵珠,心头一动,融灵珠可以说是一个封印着无数宝物的宝箱,楚铭贪得无厌,于是再次伸出门不对孔的钥匙强行撬开宝箱。 楚铭挥了挥手,示意在场之人回避,再缓缓侧开身,举着轴弹发射器的手臂迅速抬高,枪管开始炙热了,是因为枪膛内的浓缩火药剧烈震动,从而产生强大的动能,黯淡无光的弹药瞬间变成火流星,枪管内的膛线被照亮了,膛线的作用是保证弹头在飞行时的平衡,并且增加膛压、提高射程和精准度,要是没有膛线,炸膛的子弹甚至可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乱飞,把自己爆头的神枪手不在少数。 时至今日,黑市上已经看不到没有膛线的火器了。 然而在岁月的侵蚀下,轴弹发射器内的膛线已被锈迹覆盖,少女与苏月虽然尽量除锈,但是不可能除去所有锈迹,膛线还是受损了,导致弹药的发射轨迹有所偏移,只能近距离使用,不然能否命中目标全看运气。 但是融灵珠太过显眼,楚铭释放的轴弹虽然与原定轨迹有所偏移,但还是结结实实撞在泥球上,融灵珠被炸出一个深坑,无穷无尽的泥土脱落下来,仿佛老树脱皮。融灵珠灵性尚在,还保持着自我防御意识,它仿佛成了一只跳动的心脏,表面呈现出泵起的脉络与血管,细胞也仿佛活了过来,更有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却也显得有气无力,像是衰老了。 一条条黄龙挣脱出来,咆哮着冲向楚铭,楚铭绕着湖泊附近狂奔,用轴弹发射器精准打击黄龙,曹旺上前帮忙,他曾是火炮营的士兵,使用火器得心应手,仅论准星胜过楚铭,两人立于不败之地,迎面冲来的黄龙都被炸毁,近距离使用轴弹发射器,甚至可以炸开几千斤重的巨石,黄龙虽然是由融灵珠的泥土凝聚而成,可在热武器面前就是不堪一击。 融灵珠缓缓平静下来,而湖水被染黄,徐家军的骸骨也被冲了出来,融灵珠本身是一个万吨重的泥球,球内封藏着军舰与战争的遗产,楚铭屡次三番轰炸融灵珠,不仅削弱了泥层表面,而且使得融灵珠剧烈反抗,造成泥层进一步的损伤,这一次流散出去的泥土少说都要几十吨之重,原本封藏着的战争遗产也随之流出。 白骨与黄泥一同倾泻下来,赖语均与苏月站在一旁准备收尸,但是多少有些不耐烦,毕竟不久前刚刚埋葬一批遗骸,关键在于融灵珠内还有更多的遗骸,楚铭隔三差五轰炸一次融灵珠,她们岂不是时不时就要挖坑埋人?楚铭无奈道:“军火不够用了,只能把融灵珠挖开来看看,军人遗骨可以不用处理,等我回来一把火烧了就是,重点看看有没有新的军械现世,比如更先进的火炮,更锋利的制备长刀;听说这一战死了好几个将军,将军的兵器与铠甲自然不同凡响,要是能找到就好了。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接下来可能会有人来这,你们最好出去避避风头,记得带上火炮,要是遇到坏人还可以用来防身。” “就是对付赵公子与他的护卫,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军火吧?”少女疑惑不解,“就我的军火库,就足以帮你武装到牙齿了,还要那么多军火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化身成战争狂人?” 楚铭咧嘴笑道:“就当我要去打仗好了。” 第168章 彗星撞月 楚铭与曹旺埋伏起来,静等向青云自投罗网,曹旺紧张得脸色发白,他对向青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同时也恨之入骨,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自认为胜算不大。楚铭耐着性子守株待兔,百无聊赖之余与曹旺闲聊,楚铭怀疑他也是少女请来的帮手,不过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楚铭懒得深究下去。 楚铭老老实实穿上甲胄,东阳国冶炼之术独步天下,锻造出的铠甲坚不可摧,但是总有寿命期限,而且相对来说比刀剑坏得更快,融灵珠内捞出的铠甲已经脆了,切割起来更容易数倍,楚铭甚至觉得这是一坨废铁。 楚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测试时间已经多半,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楚铭轻轻感慨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只不过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十天相当于是一天,我们在秘境待上两百天,对外界而言不过是过去二十天而已,事实上连一个月都没有过去,要是在这里待上五十年,外界也就是过去五百年,早就翻天地覆了,相信那个时候,我们就像是一个从异世界走出的人。” 曹旺幽幽道:“这是我人生之中过得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我丢尽了军营的脸面,实在该死。” 楚铭好奇问道:“你是退伍军人?” 曹旺摇头道:“军营每年都有保送名额,可以免测进入天下第一大宗,我争不到这个名额,只能通过正规程序,最后能否进入灵枫谷进修还要看自身的能力,这一次恐怕是悬了,我的所有身家都被向青云抢了,最后恐怕会是垫底名次。” 楚铭搓了搓手,“真可怜。” 曹旺摩挲从军火库带出的轴弹发射器,枪管内的锈迹都被剔除殆尽,简直崭新如初,曹旺感到不可思议,他也曾想过除锈,但手工除锈难如登天,相当于把蛛网上的灰尘一点点扫除,这说是鬼斧神工都不为过!曹旺喃喃道:“这就是爱的力量,不枉那些才子佳人,将爱的地位捧得如此之高。” 楚铭笑道:“如果一样东西真的地位很高,那么根本就不需要吹捧,恰恰相反,爱的地位非常之低,能被很多东西打败,所以才要吹捧起来。真正有用的东西反而不会有人去歌颂,例如我们正在使用的火炮,从来没有听谁说这玩意是伟大的,但是军方几时想过放弃火炮的研究?” “向青云抢劫了你的火炮,他说不定会顺藤摸瓜发现我们的秘密,这就糟糕了。”楚铭喟然长叹一声,曹旺低声道:“向青云曾逼问我火器是从哪来的,我不仅敷衍了他,而且提醒了他,提醒他要把火器藏起来,不然这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向青云信了?”楚铭挑了挑眉头。 曹旺微微加重嗓音说道:“火炮绝不可能出现在测试之中,这一点向青云是知道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火器可能影响到他的排名,所以向青云应该不会拿着火器耀武扬威,我对这个魔头还算知根知底,他虽然强势,但是不傻,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要是让灵枫谷的长老知道这场测试出现火炮,必定会彻查下去,我们都要遭殃。” —— 向青云与赵柔并肩而行,两人亲如兄弟,先前向青云因为身受重伤而被仇人围攻,是赵柔带领嫡系护卫拔刀相助,不然向青云凶多吉少。赵柔叹息一声,他已经放弃了这场测试,死去的嫡系护卫就当是白死了,赵柔并不气馁,大不了下一次卷土重来,少了向青云这个竞争对手,赵柔自信自己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大哥,我只有一个未了心愿!”赵柔摁住向青云的肩膀,姿态放得很低,对向青云恭恭敬敬,沉声道:“我已经释怀了,第一的宝座本来就属于大哥,我不会再自不量力去争了,测试结束的那一天我会由衷祝福大哥,但是我不想楚铭活到那时候,绝不能让这个混蛋迎接崭新的人生。” 嫡系护卫欲言又止,不愿自家公子如此卑躬屈膝,有损家族颜面。但是赵柔铁了心讨好向青云,嫡系护卫也只能纷纷表示臣服,向青云哈哈一笑:“楚铭这个家伙不仅杀了你的师傅,而且还将你的身家抢走,我绝不会放过他,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叫我大哥。给我一个月时间,必定找到楚铭再将他废掉,然后交给你处置。差不多五个月之后,新的一轮招生测试将会开始,我会让我的斥候助你一臂之力,再带上你的嫡系护卫,相信不会再有谁是你的对手,你板上钉钉能够成为第一。等你进入宗门之后,我也会护着你,要是有人敢欺负赵柔,就是跟我向青云过不去。” “有了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哪怕我之前的付出前功尽弃也是值得的!”赵柔连连点头感谢,换了一个话题,“大哥,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 向青云淡淡道:“找人。” “找谁?”赵柔眯起眼。 向青云笑而不语,当走入一条山间小径,左手边随之出现一座小池,有一座廊桥跨水而建,水下满是鹅卵石,颗颗饱满硕大。向青云伸了一个懒腰,赵柔缓缓蹲下身,裤腿早就脏了,眼下时间宽裕,索性脱去身上衣物,一头扎入水中,有护卫想要过来洗手洗脸,但是赵柔立刻投去警告的目光。 但对向青云的态度大不相同,伸手邀请他一同下来洗澡,再把丫鬟扯了下来,赵柔是个阔绰十足的公子哥,还带了美人参加这场测试,确保这段时间不会无聊。本来按照赵柔的想法,他甚至想过与美人分享胜果,让她也取得优秀成绩,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赵柔心甘情愿被淘汰,他把所有猴尾巴都送给了向青云,作为回报,等赵柔下一次参加招生测试时,向青云会提供帮助,双方都是各取所需,谈不上谁亏谁赚。 赵柔还在享受与美人同浴的快乐,向青云已经走远了,他悄悄拿出轴弹发射器,放了一炮, 一声比起过年千万爆竹炸裂还要刺耳的轰鸣声蔼然响起,仅仅只是一个眨眼功夫,迸发而出的轴弹就裹挟火光刺入天穹之上,映照出一片片刺眼明亮,甚至廊桥下的溪流也为其清晰呈现,赵柔猛然抬头,视线遥遥看向天空,只见火流星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惊人轨迹,势如怒龙冲向那唯一的晶莹圆月。 仿佛彗星撞月。 第169章 国宝级斥候(一) 向青云的当务之急是寻找曹旺,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抛之脑后,本来区区一个曹旺根本不值得他上心,但是偏偏此人身怀火器,而且让他的伤势进一步加重,他的反常呼吸不仅没有治愈,反而更加严重,在这个鬼地方他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只能任凭病痛加重。这虽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但是会留下终身性的后遗症,他的胸壁不断软化,最后可能因为呼吸衰竭而死,那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向青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他曾学过医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他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病症,他只是好奇于当时楚铭究竟是用什么伤了自己,甚至近乎撞碎自己的胸膛,他终于得到答案,轴弹发射器!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曹旺为何会有轴弹发射器?楚铭的轴弹发射器又是哪来的? 向青云确信当时楚铭是用轴弹发射器打伤了自己,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楚铭与曹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向青云的猜测需要验证,由黑袍老者来帮他验证。 事实上,黑袍老者乃是大离国的国宝级斥候,侦查敌情从未失手,而且他还有一项特殊的本领,能够察觉到别人无法察觉的气息,所以他在军中也被誉为追踪大师,暗杀过的人不知凡几,东阳国将此人视作心腹大患,通缉榜上有他的代号,大离皇帝也数次接见他,只是他已经老了,本来在军营之中担任虚职,但是因为向青云,大离皇帝一道圣旨让他出山,此次他的任务就是协助向青云。 向青云重重咳嗽起来,吸入的寒冷空气如细盐般撒在伤口上,他咳得嗓子沙哑,甚至身体都蜷缩起来,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黑袍斥候循声而来,轻轻拍打向青云的胸膛,虽然向青云从来没有谈论过自己的伤势,但黑袍斥候并非瞎子,看得出来向青云的虚弱,为此他采摘了不少灵草灵药,叹息着递给向青云。 “我不需要。”向青云冥顽不灵地摇了摇头,黑袍斥候采摘的草药只有固本培元的作用,不可能修复向青云断裂的骨头,甚至向青云进食困难,吞咽草药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但是关心则乱,黑袍斥候怒道:“你就是个白痴,蠢到了极点,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得罪了多少人?这也就罢了,你还心慈手软,不杀任何一人,反而让他们越来越恨你,你太自负了,最后被你欺压过的人反过来围攻你,你抵挡得住吗?!要是你死在秘境,我就晚节不保!” 向青云止住咳嗽,平静道:“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黑袍斥候唾沫四溅。 “灵枫谷长老清高得很,认为自己都是一尘不染的仙人,不大喜欢杀过人的弟子,所以我一直都在克制,希望不要造下杀孽,能被天下第一大宗的长老更好地接纳。”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语气变得浑厚,仿佛是在反驳黑袍斥候,“要杀也不能这么早杀,要知道他们都是我的羊毛,可以收割好几个春夏秋冬,要是把他们杀了,以后上哪薅羊毛去?你可知这是何等巨大的损失?再说了,我不杀他们,也是为了立威,我就是要用自己的强大实力,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这件事传出去,我必定能够震惊宗门,而且也不会落下杀人的口舌!” “愚不可及。”黑袍老者报以冷笑。 向青云言归正传道:“那个人找到了没有?” “那个身怀火器的男子,我暂时还没有查出他的身份底细,毕竟按照你所说,那人就是一张大众脸,中等身高,可以怀疑的人选有很多,一时半会还不能排除出来。”黑袍斥候拍了拍手,沉声道:“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你就在这段时间好好养伤,找到了目标,我会回来告诉你。” 向青云还想说话,但是声带不争气地咳嗽起来,这个时候赵柔小心翼翼跑了过来,搀扶着向青云,再看了一眼黑袍斥候拿着的草药,对着向青云语重心长道:“大哥,身体才是战斗的本钱,我看这老者采摘的草药都是大补之物,只有医术高明之人,才认得如此多的草药,你就听了他的话吧!” 向青云直接转身走开,国宝级的斥候尴尬了,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如此傲慢地对待他。赵柔伸出一手,笑道:“我的身体也不舒服,劳烦前辈帮我看看。” “你小小年纪,肾脏这么这般虚弱?” “庸医,一派胡言,松开你的狗爪子!” “你的病我能治。” “先生真乃神医也,请受赵某一拜!” ——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前进了,不然军舰的秘密就要暴露。”楚铭深吸一口气,向青云最终还是找了过来,凭借黑袍斥候登峰造极的追踪之术,楚铭避无可避,事实上他也不打算躲避,向青云机缘巧合得到了火器,必定十分疑惑,只要给他时间,迟早能够发现藏有军舰的禁地。 “向青云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所以越早动手越好,只不过向青云的帮手可不少,见鬼,原本向青云都是独来独往的,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变弱了,所以才要寻求别人的帮助。可这恰恰证明,向青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嚣张了。”曹旺把拳头攥紧了,他对向青云的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了,甚至做梦都想宰了这个魔头。 这一天深夜,赵柔沉入一处小溪搓澡,公子哥养尊处优惯了,难免养出洁癖,再加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赵柔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他的丫鬟帮他捶背捏肩,嫡系护卫守在一旁,值得一提的是赵柔低调许多,身旁的嫡系护卫不过十余人而已,惧是忠心耿耿,守夜的守夜,烧水的烧水,煮饭的煮饭,最后都是为赵公子服务。 楚铭啧啧称奇,赵公子倒像是出行边境的商人,哪怕到了穷山恶水的地方,也能继续维持阔绰的生活,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争取迅速毙命赵柔,你来为我掩护!” 楚铭一瞬间闪电狂奔,此时他与赵柔的距离不过是十来丈,他耐着性子等待夜幕降临,再寻找机会靠近赵柔,比起向青云,他对赵柔更有兴趣,一击得手的可能性也更大,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为此神不知鬼不觉埋伏在赵柔附近。 赵柔的嫡系护卫震惊不已,再想去救赵柔已经来不及,只能大声提醒,电光火石之间还是侍候赵柔的丫鬟反应过来,双手一摁,来不及闭气的赵柔就被推入水面之下,猝不及防吞下大量洗澡水,丫鬟仁至义尽再踩了他几脚,赵柔被踩得喘不过气来,全身更是被寒冷冲击,他水性不佳,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闭气,而且拼了命探头,正确做法应该是把头埋入水下,重力向下倾斜,保持住一头重一头轻的局面,双腿就自然而然浮出水面,同时挥动双臂保持平衡,这个时候探头才不至于呛水。 丫鬟尖声道:“先埋头!先埋头!再起腿!再起腿!” 赵柔根本就听不清丫鬟的提醒,但是这娘们失心疯一般狂踩自己的后脑勺,他昂起的头被踩得沉入水下,感觉要脑震荡,与此同时,舒展的双腿奇迹般浮了上去,赵柔终于找到平衡点,猛地换上一口气,在这种危机时刻,他的所有的逃生潜能都被刺激出来,竟然灵动如鲤鱼。 小溪的深水区近十米,所以有很大的逃生空间,楚铭骂娘一声,跃入溪水下追杀赵柔,曹旺从旁掩护,利用轴弹发射器形成火力压制,一时间枪林弹雨,嫡系护卫震惊了,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哪里可能在乎公子哥的安危,寻求向青云这个好大哥的帮助才是头等大事。 赵柔很快就得救了,因为水鬼傀儡被他藏在溪水之下,这甚至要比嫡系护卫更加可靠,在赵柔的命令下倾巢而出,鬼怪飘飘荡荡冲了上来,形成密集的黑影,赵柔更是搂着鬼怪进行反攻,但是被楚铭一枪炸飞,不过火炮的威力本就微弱,在水下更是难以发挥,以至于这一枪造成的杀伤十分有限。 浪潮般的黑影瞬间将楚铭吞噬,水下是水鬼的主场,不仅速度与力量得到大方面增幅,就连相貌都变得更加吓人,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可以用不可名状来形容,时而像是溺死的厉鬼,时而像是长成人形的树獭。楚铭当机立断运转控水之术,周围水流被他驭力控制,一挥手,水流轰隆隆转动起来,刹那间形成的水龙卷左冲右突,冲撞旋飞,黑影随之支离破碎,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水龙卷撕扯,变成一盘散沙之状。 楚铭气喘吁吁,控水之术不仅需要他自身的力量,而且还要消耗心神,楚铭虽然还不至于精疲力尽,但是他的计划被打乱了,原本想的是先把赵柔解决,再去对付向青云,但是出师未捷,赵柔不仅家世好,而且命还硬得很。 楚铭收敛心神,水龙卷随之一一消失,黑影再次铺天盖地涌了上来,少说都有百头水鬼!楚铭皱起眉头,轴弹发射器不可能造成大规模杀伤,只能使用浓缩火药,然而火药早就过期了,寻常办法根本点燃不了,楚铭干脆不走寻常路,一包浓缩火药被他丢了出去,再用轴弹发射器打爆,轴弹撞上去的瞬间冲击波扩散,过期的硝石与硫磺复苏了,他在用冲击波点燃火药! 这个法子是曹旺告诉他的,火药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如放鞭炮一般绽放,靠的就是冲击波的扩散。但凡过期火药还有一点能量,就能被轴弹产生的冲击波点燃。 成功了。 巨大的震动轰然爆发,席卷方圆数十丈,是浓缩火药与轴弹层层叠加的冲击波,一刹那有火焰熊熊燃烧,然后被溪水迅速冷却,慑人的光芒消失了,黑暗重新覆盖每一个角落。楚铭及时退至安全区域,火药的爆炸范围无法波及到他,水中游曳的鬼怪四分五裂,它们的肉身本该被烈焰焚毁,烧得一干二净,但是因为水中缺乏空气,焰火无法强烈燃烧,却也不会熄灭,浓缩火药释放出的火元素如跗骨之蛆,黏在它们的身体上,那些未曾熄灭的火焰就像是烧红发烫的烙铁,一点点释放热量,烙印下永不可能消除的耻辱。 东阳国就有烙铁刑,以烧炭加热铜格,温度升至八百度以上,这个时候接近于铜的熔点,戳在人的皮肤上瞬间外酥里嫩,蒸发出碳基生物的独有味道,莫名应景。 鬼怪并未全部死去,幸存下来的都失心疯一般冲向楚铭,楚铭错手抹向腰间,十余道寒光被他丢掷出去,每一道寒光都是锋利铁片所化,从少女的军火库拿的,铁片是碎裂甲胄的碎块,被少女打磨成月牙形,可以当成匕首用,用来剔除枪管内的锈迹。 楚铭拿来当暗器。 楚铭不是刺客,不懂暗器,但是修炼过控水之术的手劲,已是玄妙不可言,甚至不被水流的压强影响,于是他掷出的铁片无一落空,就连远在十丈外的赵柔都被划破咽喉,铁片染上猩红的鲜血。 楚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现在转行还来得及吗? 第170章 国宝级斥候(二) 向青云火速支援而来,掩护楚铭的曹旺迎难而上,就算拼了老命也要终结向青云的邪恶,向青云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学聪明了,与曹旺保持安全距离,轴弹发射器的威力会随着射程的提升而降低,而且更难命中目标,尤其是在膛线锈蚀的情况下。 最后向青云一箭射穿曹旺的肩头,冷兵器战胜了热武器。曹旺再一次落败,很难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除了自责之外,还有难以挥去的害怕,害怕向青云反反复复地羞辱他,向青云也没有让他失望,一脚踩在曹旺的伤口上,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失意男子,笑道:“你是唯一一个单枪匹马就想找我报仇的人,勇气可嘉,胆量不俗,但是你太弱了,哪怕使用违禁品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就别妄想找我复仇了,还不如想办法去获取猴尾巴,你要是哪天没用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曹旺沉默不语,他被无力感笼罩,只能默默承受向青云的霸凌。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曹旺咆哮了,这已经是他第二十次落败了,前十八次他处于被动局面,直到第十九次才展开反攻,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得到的火炮被向青云缴械,第二次反攻也是同样的结局,曹旺难免心灰意冷,他早就给自己刻上失败者的标签,他甚至都抑郁了。 “你还有多少火器?全部给我。”向青云蹲下身,曹旺的伤口撕裂开来,他只需要按照向青云的话去做,就能免去皮肉之苦,但他无动于衷,向青云只好自己动手,强行拿走曹旺所有的身家,向青云一举一动都显得小心翼翼,害怕曹旺藏着大型杀伤性武器。 向青云低声道:“我猜的不错,你与楚铭认识,你们都有违禁品,只不过太旧了一些,仿佛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之前你说违禁品是在这座秘境之中所得,具体在哪,现在就告诉我位置,不然等到测试结束之后,我会跟长老举报,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向青云这一次收获巨大,曹旺积攒的猴尾巴都被他掠夺殆尽,如今只剩下十几只火炮,向青云更加好奇了,他仿佛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怎能不激动?向青云知道曹旺的自尊心很强,于是松开脚,曹旺挣扎着起身,他手无寸铁,向青云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脚,更是给他的全身肌肉造成巨大损伤,他连挥拳的力气都没有,赵柔的嫡系护卫小跑过来,对着曹旺一顿拳打脚踢,向青云轻声道:“不要把他打死。” 向青云抬起头,天穹上星罗棋布的太阳正在计数时间,一开始进入秘境的时候,天空中足足有两百轮太阳,每天都会消逝一轮,并且消逝的那轮太阳会在后半夜转为圆月,第二天破晓时分彻底湮灭,然后新的一轮太阳开始“燃烧”成月,反复不觉两百天,测试也就结束了。 “还有六十七天。”向青云眼神黯淡,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一百多天过去了,可是在外界,也才不过是十来天而已。我从未猎杀过凶兽,更没有赵柔的嫡系护卫,但是不妨碍我霸占多人的胜果,等弄明白火炮的来源,再把有力的竞争对手解决,相信我的排名将会空前绝后,我将开创一个记录。” 与此同时,楚铭破水而出,向青云转过头,曹旺这个硬汉多半不会透露火器的来源,楚铭就不一定隐藏得住。而且按照赵柔所说,他的大部分战利品都被楚铭抢走,以向青云的强势,当然还要抢回来,这样就能除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向青云挥了挥手,示意赵柔的嫡系护卫先把曹旺带走。 向青云拍了拍胸膛,轻轻咳嗽起来,“拜你所赐,我现在呼吸困难,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不然可能岔气,但如果你要跑,我还是会去追,直到把你抓住。不过我们都有更好的选择,我不贪图你身上的宝物,只要你愿意告诉我,那些热武器究竟是哪来的,我甚至可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就当是买下这个秘密。” 楚铭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 向青云叛逆地冷哼一声。 “跟你实话实说也行,你去把赵柔的护卫全部杀了,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五雷轰,我灰飞烟灭。”楚铭一本正经。 “你以为我有这么好骗?会蠢到去杀自家人?!”向青云瞪了一眼。 “你不信也行,大不了就是一死,就算你成了这场测试的魁首,成了某个长老的关门弟子,拥有一定的人脉与话语权,最后还是要死。”楚铭不愿让向青云卷入这件事,以免横生枝节,所以语重心长地劝告,但是向青云根本就不领情,冷笑道:“装神弄鬼。” 楚铭注意到向青云的气喘吁吁,灵机一动,不如以退为进,慢慢消耗向青云的状态。楚铭沿着密林深处一冲而去,胸闷心紧的向青云还是选择发足狂奔,他说的不错,他此时处于有气无力的虚脱状态,每一次换气都格外困难,当他的机能燃烧到一定程度时,他甚至无法再去吸气,也就不能摄入保命的气体,但他的脚步并未停下,他在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无氧运动! 向青云的耐力强得可怕,但是长时间憋气对他的脏器将会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他要是想多活几年就该停下脚步,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的速度反而超过以往的极限,他以前足发力,后脚掌从始至终都不触地,这样可以保持一定跳跃幅度,从而躲避巨石灌木丛之类的障碍物,美中不足的就是更加消耗体力。 向青云冒着心肺炸裂的风险提速冲刺,视线之中的树木如被收割的稻草一般迅速倒退,他的脚掌终于落地,狂奔产生的惯性带动他继续前进,强大猛烈的惯性近乎让他失去平衡点,却也让他的速度骤增,与楚铭仅仅只剩下一个身位的距离,一刀斩去,这个时候向青云因为缺氧而意识模糊,因为惯性而找不到平衡点,所以这一刀根本不受控制,原本不想杀人的向青云可能要破例了。 “追上来了!” 楚铭微微转身,一肘下砸,手肘正好砸在刀面上,砸得这柄长刀朝着地面坠落,向青云干脆松开手,弃刀,然后用整个身体撞向楚铭,好似一匹脱缰野马。楚铭双手交错,静等向青云贴近上来,再用双臂上鼓起的肌肉蓄力一崩,向青云就被弹开,他裹挟的惯性更是一瞬间消失殆尽,脚步连连后退,不过这也让他喘上一口气,窒息感逐渐消失,他仿佛一条搁浅的鱼终于等来了潮水。 第171章 激战与岔气 向青云气喘如牛,他需要大量的空气才能缓解体内的灼热,但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格外艰难,甚至带给他深入骨髓的痛苦,楚铭手掌压住胸膛,眯眼道:“你可真是一个疯子,得罪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敢让自己受伤,就不怕你的仇人对你群起而攻之?” 向青云站稳了,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点点恢复清明,双臂青筋暴起,瞳孔之中更是如有光芒燃烧!向青云面无表情,皮肤上的青筋转为金色,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身具仙人之姿,就是因为他的血液异于常人,传承于远古时期的遗种凶兽金甲象! 血脉如井中捞月,大多数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得到一个两手空空白白忙活的下场,其余人虽然没有捞出货真价实的月光碎片,可也带上来了些许浑浊泥沙,虽然微不足道,但也可以放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其变得厚实一些,还有少部分天意眷顾之人,捞出小鱼小虾,甚至是玉石水晶。 但是时间消逝,这口井被掏空得一干二净,就连一滴水都没有剩下,所有人都只能望眼欲穿,再也无法从中得到哪怕是一粒沙砾,而先前被捞走的井中物,则全部演变成为生命,并且因为井枯而成为覆水难收之事,不会再有新的生命产生,正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向青云祖坟冒青烟,得到让自身力量进化的血脉,在远古时期足以称王称霸,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转,血脉力量逐渐稀释,一代不如一代。 向青云曾听祖辈提起过,血脉不同的人无法结合,生下来也是一个死胎,而血脉相同的人结合有利有弊,能够强化自身的血脉力量,但是孕育的子女多半痴呆,祖辈在这个时候会重重叹息一声,痛苦地说,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近亲结合明明能够诞生更为强大的孩子,却大概率有致命的缺陷。向青云就是父亲与亲姐禁忌之恋的产物,两人不知是被爱情冲昏头脑,还是以大无畏精神强化后代血脉,毅然决然生下向青云。 向青云他爹可是一宗之主,所以能够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没有人敢让向青云他娘胎死腹中,外界的指责对于这对禁忌男女来说,更是不值一提。向青云诞生后出乎意料的健康,更没有智力缺陷,只不过他的娘亲难产而死,父亲痛定思痛,给他找了一个继母,顺便自己还多个媳妇,真是一石二鸟。无论怎么说,向青云天赋出众,他蒸发身体内的血脉之力,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楚铭手劲沉稳,双手各自举起一柄轴弹发射器,劈头盖脸地轰炸向青云,后坐力本身还是存在的,而且膛线还有损毁,连续的开炮必然会让目标无法固定,但是楚铭的手太稳了,根本不让火力偏移,仿佛暴躁的后坐力人间蒸发了。 向青云一手持剑,一手持刀,迎难而上,楚铭知道他是想做什么,速战速决,向青云拖不起了,更是攻敌所必救,他与楚铭距离过近,火炮的爆炸范围足以波及两人,真真正正的玉石俱焚,如此一来,楚铭就不得不收起轴弹发射器。而且冷兵器未必不如热武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楚铭有把握一刀刺破向青云的心脏,但是轴弹仅仅只能撞断向青云的肋骨,真要说起来,反倒是冷兵器更为实用。 楚铭抽刀而出,采取守势,向青云力量惊人,一刀之下刀锋断裂,出现一角肉眼可见的缺口,楚铭发出魔性的笑声,他的佩刀取自徐家军的精锐士兵,堪称神兵利器,是东阳国冶炼巅峰的杰作。向青云的刀剑不过是器堂锻造出的废品而已,无论是硬度还是韧性,都算不得出众,更不可能媲美徐家军的甲等军械。 向青云怒吼道:“这柄刀竟然是军用的,而且还是甲等品质,锋利得可以劈山!这是违禁品!这是违禁品!你作弊,你比赵柔还要可恶!” 本来向青云沉得住气,但是楚铭的笑声充斥着阴阳怪气的意味,向青云仿佛一个小丑被人戏弄,这才勃然大怒,更让向青云气恼的是楚铭开始反攻,向青云随之陷入被动之中,他的刀剑都已经损毁,在战场上他不会有更换兵器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但他已经无法阻挡势如破竹的楚铭。 最后向青云拿着断刀负隅顽抗,楚铭虽然没能送上致命伤,但是向青云伤痕累累,渗透出的鲜血足以让人昏迷,可向青云身强体壮,哪怕失去大量鲜血都不足以影响他的战力。楚铭啧啧称奇,他本来的想法就是钝刀割肉,不急于结束这场战斗,就这样让局势僵持下去,向青云不可能坚持得住,然而向青云还真的坚持下来了。 楚铭耐心丧失,但是并未改变策略,向青云铁了心打破僵局,脚步一滞,双掌以合起之势拍向半空,打算用蛮力拍碎那柄徐家军的制备军械,不料楚铭手腕一转,长刀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惊人轨迹,转回自己腰间,向青云拍得空气震荡起来,出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流,但楚铭一点损失都没有。 向青云有苦自知,只能无缝衔接第二轮攻势,楚铭拿刀柄往前一撞,撞在向青云的腰腹之上,刀柄虽然谈不上锋利,但是硬度足够,向青云本就破损的脏腑被进一步重创,他气急攻心,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向青云却也咬牙掷出断刀,力度之大直接撕裂他的手臂肌肉,这可以说是他的倾力一击,也是殊死一搏,他成功了,断刀捅入楚铭胸膛,仅差一点就要伤及心脏! 向青云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的身体终究不是铁做的,终于还是脱力了。楚铭从来没有小瞧过向青云,但向青云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楚铭低头看着透入自己胸膛的断刀,险些双眼一黑晕了过去。向青云哈哈大笑起来,他在笑什么,笑最后的结局两败俱伤? 向青云站起身,但双腿的颤抖幅度不减反增,沉声道:“我可以跟你同归于尽,甚至先把你杀了,信不信?” 楚铭笑问道:“你怕了?” “我怕不怕重要吗?”向青云嗤笑一声,扪心自问,他还真的不怕死,不然也没勇气来当卧底,但关键在于他不能死,他好不容易取得大离皇帝的信任,肩负着无数人的信任与希望,他真的不能死,出师未捷对他而言是天大的耻辱,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都无法洗去这份耻辱。 “曹旺在哪?”楚铭声如细蚊。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将违禁品带进来的?”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宗门绝不可能为参赛者准备热武器,我也只在你们两人身上见到过热武器,还有一点尤其诡异,火炮都生锈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说个清楚!” 楚铭反问道:“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 向青云重重咳嗽起来,楚铭寻思着要不要下黑手,但是异变骤生!黑袍斥候狂奔而来,怒斥道:“楚铭,你敢!” “见鬼,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楚铭对向青云投去一个疑惑眼神。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向青云差点岔气。 第172章 一把皇家御制刀 黑袍斥候背起向青云,脸色忧心忡忡,他知道向青云有伤在身,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严重,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楚铭站在原地继续观望,黑袍斥候跑路速度惊人,仅仅几个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铭缓缓平复呼吸,继而原路返回,回到小溪旁处理伤口,向青云以困兽斗之势掷出的断刀插入他的骨骼,让楚铭苦不堪言,运转控水之术抽出一股水流,反反复复冲洗伤口,顺便借助水流的润滑拔出断刀。楚铭疼得眼泪直流。 楚铭突然皱起眉头,他并未见到赵柔的尸体,按照常理而言,赵柔的尸身应该早就浮出水面了才对,可是水面上空空荡荡,楚铭并未细想,只当是嫡系护卫收敛了主子的遗体,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楚铭虽然没有想过鞭尸赵柔,但没来由有些失望。 相对来说,楚铭更疑惑的是黑袍斥候,为何知道自己的姓名?楚铭找了个僻静地方好好养伤,吞服开启风水罗盘所得的丹药,也不管能否治疗伤势,反正宗门准备的丹药绝不可能有害,除此之外还有最基本的止血药草。 伤势平稳之后,楚铭一步步返回倾斜湖泊,他忧心忡忡,向青云与黑袍斥候已经起疑,而且还缴获了曹旺的轴弹发射器,这是赤裸裸的物证,这个秘密可能瞒不住了,楚铭要去通知赖语均一声,但是已经有不速之客来了! 赵柔! 此人眉心刻有佛印,并非是为了好看,也并非是因为佛教信徒的信仰,而是一张名副其实的保命符,加持着药佛陀的愿力,只要不是人首分离,再重的伤都可以修复,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死,他本想寻求大哥向青云的帮助,彻底铲除楚铭这个心腹大患。 但是向青云屁颠屁颠跑了,而且还不忘带上赵柔的嫡系护卫,公子哥亏得裤衩都没了!嫡系护卫还是忠心耿耿的,但是在他们眼中,赵公子不幸殒命,接下来何去何从都成了一个问题,而投奔向青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赵柔口口声声称他为大哥,所以嫡系护卫毫无心里负担地臣服于向青云。 不过有两个嫡系护卫留了下来,他们按照向青云的命令控制曹旺,但是不可能带上曹旺一起离开,这会影响他们的跑路速度,但要是抛弃曹旺,恐怕会被向青云责怪,束手无策时,赵公子骂骂咧咧走了过来,痛骂大哥的冷血无情,不仅护不住自己,而且还将赵家辛辛苦苦培养的嫡系护卫拐骗了去,此生不杀向青云,誓不为人! 赵柔却也不傻,知道曹旺绝不简单,于是严刑逼供,虽然向青云不想拿走曹旺的性命,但赵柔对此一点顾忌都没有,所以曹旺支支吾吾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只不过他并未实话实说,只说自己意外发现了一个军火库,火器都是从中所得。不出意外,赵柔对这个军火库尤其好奇,心想要是让自己的嫡系护卫要是被火器武装,那将是一支何等强大的有生力量?于是赵柔命令曹旺带路,结果惨被赖姓少女与苏月埋伏,嫡系护卫当场就被炸死,赵柔很没骨气地下跪投降,这才幸免于难。 事实上,少女并不知道赵柔会来,但是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白天由苏月望风,夜晚由少女守夜,而且火炮不离身,赵柔输得不冤,少女也没有杀他,只是把他五花大绑,再用过期的火药堵住他的嗓子眼,赵柔忍辱负重,本来打算在今晚逃跑离开,然而楚铭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公子哥,你的八字是什么,命怎么这么硬,书上说这种命格,往往容易克死家人,例如东阳国的太祖高皇帝,就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难不成你也是孤儿?”楚铭搂着赵公子的肩膀称兄道弟,姿态甚是亲密,赵柔对楚铭的得寸进尺无可奈何,只能一个劲傻笑,楚铭一不小心掐住他的咽喉,赵柔吓得浑身一颤,瞬间眼一翻腿一蹬昏死过去。 “真是娇生惯养,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楚铭转而看向曹旺,这人真的就是猪队友,以一己之力让向青云缴获十余柄轴弹发射器,甚至把赵柔带了过来,多少有引狼入室的嫌疑。楚铭都有杀心了,曹旺腼着脸小跑过来,叹息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这个姓赵的公子哥要杀了我,我只能先稳住他,这倒不是我怕死,如果面对的是向青云,我宁死也要沉默下去,绝不跟向青云泄露这里的秘密,但是这个姓赵的不足为虑,我有信心把他耍得团团转,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才敢把他带到此地,无损大局。” 楚铭虽然对曹旺的举动颇为不满,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曹旺没有再把事情搞砸,不仅他自己逢凶化吉,而且还将赵柔生擒,这个人质说不定在以后能够派上用场。楚铭意味深长道:“以后你别再去找向青云报仇了,你这是资敌,如今他手上少说也有十余柄轴弹发射器,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曹旺皱眉道:“我们还有五十天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向青云抢走的火器必须销毁,绝不能让他带出去,要知道测试结束之后,我们身上所有物品都要上交,所以向青云要是带走轴弹发射器, 就一定会被长老发现,我们都要一一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能用武力战胜他,我愿意单枪匹马去寻找向青云,找他谈判,讲明此事的利害,虽然不能保证向青云自己就把火器销毁,但也是唯一的办法,我愿意尝试一下。” 楚铭低声道:“向青云之所以不杀你,就是想把此事弄明白,仅凭借你的一面之词,他未必会相信,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恐怕只有见到融灵珠与军舰才肯罢休,难不成你也要答应他,亲自带他来见识一下被掌门大人封藏的秘密?” 曹旺摇头道:“这绝对不行。” 楚铭幽幽道:“向青云可能还会卷土重来,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说我们可能会被怎样处置?” 曹旺压低嗓音道:“无非就是惊动正在闭关的掌门,毕竟这是他死死隐藏的秘密,以天下第一大宗掌门人的权威,灭掉我们轻而易举,甚至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我们最好不要有半点侥幸心理,因为掌门迟早会发现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拖罢了,拖得越久越好,要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破绽,说不定一时半会不会惊动掌门,要是漏洞百出,掌门立刻就会知道我们在坏他的好事,但那应该这场测试结束之后的事情。” “为什么?”楚铭搓了搓手。 “招生测试,是不可能中断的。”曹旺抿了抿嘴,轻声道:“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掌门大人,也不可能强行进入这个世界,只有在测试结束之后,这个世界才对其他人开放,那个时候我们早就走了。虽然有说法表明灵枫谷会监督招生测试,但多半是假的,毕竟参赛者多达千人,而招生长老不足十人,怎么可能监督千人?谁有如此旺盛的精力?更别说这十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鬼才去监督参赛者,还不如躺下来休息一会。” “你的意思是,外界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楚铭揉了揉下巴,曹旺补充道:“但仅限于测试期间,招生测试结束之后,将会有人来清理战场,顺便布置新的测试内容,要是不小心来到这个地方,亦或是捡到一包过期的火药,就说不过去了。” 楚铭眼神一亮,“有一个办法全身而退,就是你我故意被淘汰,这样一来,宗门就会把我们赶回家,以失败者的姿态离开,但我们也将重获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掌门发现是我们坏了他的好事,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毕竟全世界的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说句真心话,我们一心躲避,灵枫谷两万人,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我们?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曹旺点头道:“是可以这样的。” 楚铭笑问道:“你要被淘汰吗?” 曹旺苦笑道:“因为向青云,我一无所有,板上钉钉要被淘汰的,但是赵公子为了活命,把他的猴尾巴都交了出来,被我们三人平分了,通过测试应该没有悬念。” 楚铭好奇问道:“你认不认识宣无常?” 曹旺咧嘴道:“不熟。” “不熟就是认识了?”楚铭手指一勾,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也是徐家军的一员,是那个徐将军来让你们调查这件事的?” 曹旺摇头道:“陈年旧事,兴许我们将军已经忘了,但是总有人忘不了,我就是其中一个,不求能够调查清楚,知道真相就心满意足了。” 楚铭笑道:“真相如何,你已经知道了,把猴尾巴给我,你可以被淘汰了。” 曹旺面露难色,楚铭试探性问道:“难不成你还想留在天下第一大宗修炼?” “你就别问下去了,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曹旺无奈地摊开双手。 楚铭没有深究下去,走向水气潮湿的倾斜湖泊,少女与苏月正在为枪管除锈,楚铭开门见山问道:“离开前我把融灵珠挖开,除了被冲出的军人骸骨外,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少女递来一把刀。 皇家御制刀。 刀鞘似铁,却入手极轻、 刀身上刻有两字,宣明,上一任皇帝的年号。 “这难道是某位将军的兵器?”楚铭把颤抖的手指握紧了。 少女轻声道:“你运气不错,这一战就死了两个将军,其中一位将军的遗物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发现了。” “这个将军是谁,你可知道他的名字?”楚铭没来由好奇起来,直勾勾盯着少女的双眼。 “战死的两位将军,一人用剑,一人用刀。用刀的将军姓徐,本来我们军营之中是有两个徐将军的,一个是我们的统帅,徐达,徐家军的领袖,另一位徐将军是他最优秀的子嗣,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被授予将军军衔,这柄圣上赏赐的皇家御制刀,就是最好的证明,肯定了这位年轻将军的战绩,然而天妒英才,他正是在这一场战役之中牺牲,可惜未能找到他的骸骨,这柄皇家御制刀可以借给你,但是之后还望归还,这柄刀是属于徐家军的。”曹旺代为答复,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之中有难以掩饰的悲痛与惋惜,楚铭不知为何有些兔死狐悲,攥紧了刀柄。 拔刀出鞘之后,没有丝毫光鲜亮丽的色泽,却蕴含着冷冽的肃杀气息。 刀柄雕纹龙凤,刀身似窄似阔,有着“立劈重拍如柱,横抹挥舞为线”的奇异攻伐效果。 横抹为线。 立劈如柱。 楚铭抖去刀鞘内的尘土,收刀归鞘,继而再次拔出。 出鞘刹那音如虎啸。 拔出之时似斫抡动。 不愧是皇家御制刀。 第173章 收编赵家军 向青云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他整整昏迷了三天,他的仇人如虎狼环伺,都想对向青云这头羔羊发难。黑袍斥候有苦自知,向青云这段时间有如嚣张的帝王,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向青云不遗余力地压榨子民的价值,终于激起民变,不知有多少人寻找向青云复仇,黑袍斥候深受其害,被向青云连累了,一路上东躲西藏,前所未有的狼狈。 向青云的伤势未能得到有效治疗,但是他身强力壮,本身就有远胜常人的自愈能力,伤口处的疼痛逐渐消失,胸壁逐渐恢复坚硬,他的呼吸平稳过来了,仅仅只是感到胸闷而已。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撑起身子,他感到神清气爽,照顾他的人不仅有黑袍斥候,而且还有赵柔的嫡系护卫。 向青云伸手推开赵柔的嫡系护卫,皱眉道:“那个人呢?难道你们没有把他带过来?” “谁?”嫡系护卫们一头雾水。 “曹旺。”黑袍斥候不可思议地说出了曹旺的名字。 “曹旺又是谁?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啊!”嫡系护卫还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把所有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你们竟然把人弄丢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向青云瞪大双眼,先前他命令两个嫡系护卫控制住曹旺,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向青云倒也谈不上太过惊讶,毕竟他这几天不省人事,无法控制大局,意外的发生不可避免,向青云只能自认倒霉,他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赵柔已死,你们也就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留在我身边卖命。” 赵柔的嫡系护卫大多走散,如今仅仅只剩下十二人,全部都被向青云收编,但是这未必是什么好事,嫡系护卫虽然忠心耿耿,可整体战力平平无奇,在向青云眼中不过是累赘而已,所以被他狠心抛弃。 但十二名嫡系护卫纷纷跪了下来,甚至不由分说地磕头,向青云错愕了一瞬间,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一本正经道:“你们生是赵家的魂,死是赵家的鬼,你们的一切我都无权过问,但是赵柔口口声声称我为大哥,他如此尊重我,你们又对我不离不弃,在我最困难的这段时间陪伴着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以怨报德,把你们遣散。你们护主不力,回去必定是死路一条,赵柔的爹娘绝不会原谅你们,不如与我一同进入天下第一大宗,我会送你们足够的猴尾巴。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喊我一声大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替你们做主。” 说得大义凛然。 嫡系护卫感动得热泪盈眶,万万没有想到向青云会是如此平易近人,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四处流亡的准备,但向青云不仅收留了他们,而且还立下如此承诺!嫡系护卫立即发誓生是向青云的人,死是向青云的鬼,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向青云笑了笑,开始分发轴弹发射器,这都是打败曹旺的战利品,对向青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可以拿来武装赵柔的嫡系护卫,他们无不是倒抽一口冷气,颤抖着伸出手,向青云小心翼翼提醒道:“收好了,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要使用火炮,更不要把这玩意拿出来给外人看,不然可能会酿成大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嫡系护卫陷入沉默之中,向青云追问道:“你们可曾使用火器?” “没有!”嫡系护卫齐齐摇头。 向青云笑道:“冷兵器与热武器的确有一定差别,但归根结底都是给人用的,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过问问我,我会手把手教导你们使用火器。” “火炮的射程有多远?如果有人与我近身搏斗,我是换冷兵器还是继续使用热武器?”这无疑是嫡系护卫最关心的问题。 向青云还在思考,有个身材精瘦的男子再次抛来一个问题,“要是来不及拔剑抽刀,能否弃掉火器,用赤手空拳对敌?之前曾有神箭手找我对决,他与我切磋武艺,看看谁的功夫更快,我们在七步之内决胜负,我一秒打出十三拳,神箭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输得心服口服,说我的拳头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杀器。” 向青云平静道:“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这可未必。”男子还是认为自己的拳头比较厉害。 “要不我们试试?”向青云笑着拿起轴弹发射器。 “不用!”男子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 向青云挥了挥手,嫡系护卫一一退了出去,在场只留下向青云与黑袍斥候,两人虽然认识,但是关系异常冷淡,向青云破天荒说了两个字:“谢谢。” 黑袍斥候选择性没有听见这句话,冷哼道:“火器的来源还要不要追查下去?” 向青云轻声道:“看缘分吧,我总觉得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火器不仅仅是违禁品那么简单,但是究竟如何,我们一概不知,继续追查下去未必有什么收获,还是稳固我的排名比较要紧,你看一下附近有多少人,我要再去抢劫他们。” “向青云,你找死!”黑袍斥候动怒了,生性强势的向青云欲言又止,最后低头示弱,这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竟然谦虚起来,黑袍斥候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他本来没有教训向青云的资格,大离皇帝的命令,是让他不遗余力地辅佐向青云,所以他此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斥责道:“你这次能活过来,纯纯粹粹靠的就是运气,若非我这段时间四处晃荡,顺便在秘境内采撷了不少草药,死马当活马医,更是不惜损耗自身生机,这才险之又险让你醒转过来!向青云,你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掉链子,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这么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你不心疼我还心疼!接下来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而且别在拿出只伤不杀的那一套了,那些人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利益可以压榨了,再看看你与多少人结仇!所以之后你会遇到的刺杀埋伏绝不会少,要是再妇人之仁的话,老夫也救不了你!” 向青云幽幽道:“时间不多了,但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稳坐第一,赵柔原本富可敌国的财富,绝大多数都被那个叫楚铭的家伙抢走了,而且这家伙还带了违禁品。赵柔这个公子哥,是我们起初从未注意到的强有力竞争对手,他拥有近百名嫡系护卫,相当于他一个人霸占了百人的胜利果实,足以威胁到我了,以防万一,楚铭绝不能留。” “楚铭......”黑袍斥候沉吟着摇头,面无表情道:“按照招生办的登记,这人明明只有五层境界的修为,由一个名为赵淳安的灵枫谷长老推荐,直接参加第二轮测试,招生办的登记应该不会有错,但是楚铭貌似快有八九层修为,在这短短百余天时间,他竟然连升三层境界,对付你更是不落下风......如果非要除去他的话,我尽量帮忙,争取再帮你找到他一次,你先去解决其他的竞争者。” 向青云平静道:“把你的名单给我。” 第174章 斥候的名单与两国之战(一) 楚铭一行人都已经离开倾斜湖泊,再待下去毫无意义,军火甚至多到了用之不竭的地步,武装到牙齿都绰绰有余,一行人选择分头行动,楚铭还有曹旺与向青云不死不休,但是两个少女从未与向青云见过面,楚铭可不想她们也成为向青云的进攻目标,于是主动分别,她们虽然有火炮防身,可曹旺已经用事实证明,火炮无法打败向青云这尊魔神,甚至起到相反的效果,楚铭初次见到火炮时血脉偾张,隐隐激动起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玩具,向青云也不例外,不然也不会对火器的来源如此好奇。 曹旺一直都不气馁,连续两次落败,还妄想再接再厉,一炮轰死向青云,殊不知这是在一次次资敌。 少女的军火库被封藏起来,测试结束前再来销毁,曹旺贼心不死,一番好说歹说,少女勉为其难拿出三只火器给他,楚铭有一种抱头痛哭的冲动,只希望曹旺能够吃一堑长一智,然而他远比想象的更加固执,竟然打算单枪匹马再去刺杀向青云。 曹旺虽然情绪激动,但是还不至于失智,他知道如何寻找向青云,被向青云反反复复欺凌的男女早已统一战线,齐心协力地对抗向青云,曹旺就是其中一员,他要回到自己的阵营,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最大胜算。 楚铭让他再等等,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楚铭虽然与少女分头行动,但是后者并未走得太远,与倾斜湖泊仅仅只有几里的距离而已,要知道秘境危险重重,前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是何等危险,而且她们有任务在身,要把军舰的秘密守护到底,根本就走不开。 虽然参赛者将近千人,但是这个世界广袤无垠,所以显得地广人稀,楚铭原本待着的荒郊野岭更是人烟惨淡,往往一连几天都不会有人路过。 按照常理而言,一旦接近测试尾声,局面往往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争夺排名,参赛者之间自相残杀,其中以暗算埋伏居多,尽显心狠手辣的魔道风度,但是这一场测试却与先前截然不同,虽然有勾心斗角的例子,可更多的趋势是万众一心。 归根结底,还要怪罪于向青云这个魔头,不仅蛮不讲理,而且精力旺盛,每时每刻都在找人欺负,若是修为低微的参赛者再不联手的话,可就只能被向青云从头到尾地欺压了! 好在向青云并不嗜杀,让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且还有抱团扎堆的机会,更是统一战线,共同对抗魔头。几天之后,楚铭与曹旺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没有斗争与厮杀,这片土地上的男女老少已经达成合作,他们被向青云抢劫无数次,无形中拉大了东阳国的贫富差距,向青云富得流油,而他们一穷二白,板上钉钉要被淘汰。 可是丧心病狂的向青云,强迫他们上供更多的猴尾巴,这已经不是欺人太甚,而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他们干脆揭竿而起,反正无非就是一死,站着死总比跪着死要强得多,甚至还有可能反败为胜,一雪前耻。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拜向青云所赐。 但是他们力量有限,仅仅只有十余人而已,就算拼了命也未必是向青云的对手。曹旺低声道:“要不我们加入他们?” 楚铭摇了摇头,“我与他们素不相识,说不定他们还对我抱有怀疑,上去就是冷脸贴热屁股。另外,你以为能用人海战术打败向青云?还是说你打算强化他们的力量,把轴弹发射器分发下去?” 曹旺一本正经道:“军火库的装备,我们根本就用不完,还不如分享出去,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宗门,因为他们穷得叮当响,不出意外是要被淘汰的,测试一结束,他们就会整理行囊回家,连多嘴的机会都没有。” 楚铭微微点头,曹旺真是傻得可爱,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楚铭来到曹旺身后,用轴弹发射器的枪口对准曹旺的后心,扳机被他虚力摁着,曹旺咽了咽唾沫,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他清楚对方甚至不需要发射火炮,随便一刀就能终结他的性命。楚铭笑道:“我有的时候怀疑你是一个卧底,有意无意把我们推向火炕。” 曹旺猛地转身,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极有可能触怒楚铭,但他还是奋力反抗,他的肩膀不久前被向青云打伤,手臂至今无法抬起,楚铭不介意趁人之危,手腕一转,重达十斤的火枪拍在曹旺的伤口上,膝盖更是顺势前顶,砸在曹旺的腰腹上,他先是后退几步,然后疼得倒地不起,他不再反抗,而是把他仅有的三只火器拿了出来,喃喃道:“我已经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起初确实是我意气用事,只想着能用火炮炸死向青云,却忘记要是火炮落入他的手中会怎样,我也不愿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你决意要杀了我,就用刀给我一个痛快,千万不要用轴弹,把弹药节省下来用来对付向青云。” 与此同时,有人闯入这座地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是向青云的得力帮手黑袍斥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怀好意!但是向青云并未现身,黑袍斥候并非无缘无故来到此地,而是有人领着他来,此人名为卢龙,原本与向青云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不知为何就被收买,冷笑道:“他们全部躲在这儿,准备埋伏起来对付向青云,如此自不量力,实在是可笑至极!也就是向青云心善,不然他们早就死了十多次了。” 黑袍斥候好奇问道:“怎么个埋伏法?” 卢龙淡淡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是值得取巧的,他们每天都在打磨自己的刀剑,磨刀霍霍,就连睡觉都要抱着,只要向青云出现,他们就会列阵成型,然后拿起刀剑猛砍猛劈,妄想把向青云大卸八块,他们甚至发过毒誓,此生必杀向青云!” 黑袍斥候轻声道:“那他们就活不了了。” 卢龙低声道:“他们本来就是自寻死路,不过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想求个情,希望能给他们留个全尸,如果时间宽裕的话,我还想收殓他们的遗骸,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我会带你找更多的仇人。” 黑袍斥候笑道:“你做得很好,这些要求完全可以满足,我甚至可以给你双倍的报酬。” 卢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黑袍斥候与卢龙身前,有一团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火焰旁人影稀稀疏疏地散了开来,肃杀之气悄然弥漫。在场之人对向青云深恶痛绝,对黑袍斥候的恨意只多不少,要知道这位斥候是向青云的左膀右臂,要是能够除掉他,就无异于断了向青云的一臂! “卢龙,你竟然出卖我们,还把敌人引了过来,我们没有好下场,你以为你就能善终吗?!”篝火旁的十余人群情激奋,纷纷对卢龙这个叛徒口诛笔伐,但是他们没有逃跑,反而留在原地视死如归,因为逃亡和求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强向青云的嚣张气焰,他们早已忍无可忍。 “最后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向青云,你是如何通过重重考验的,如何取得陛下信任的?!”黑袍斥候在心中叹息一声,原本他根本不想来到这个地方,但是考虑到向青云仇人太多,他不得不出面解决,他是大离国的国宝级斥候,在战场之上杀伐果断,所以他要采取一劳永逸的方法,肉体上消灭向青云的仇人! 不仅仅是这里,其他地方也聚集着向青云的仇人,需要黑袍斥候一一扫荡。 黑袍斥候握住刀柄,手一提,打破黑暗的刀光横空出世,卢龙就被拦腰斩断,身体一分为二,鲜血暴溅而出,但他生命力顽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反而大声哀嚎惨叫,恨不得在地上写上七个惨字。叛徒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这个道理他不懂。黑袍斥候蹲下身,拍去裤腿上的血迹,再一瞬间闪电狂奔,展开一场屠杀,但凡是威胁到向青云的人都要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一人选择逃跑,黑袍斥候以少敌多而不落下风。但是一枚火流星从天而降,裹挟着刺破空气的噪音,不偏不倚坠向黑袍斥候头顶,几秒钟之中火流星炸裂开来,这位国宝级斥候因为闪避及时而逃过一劫,却也显得惊疑不定。 黑袍斥候往后退去,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楚铭被火流星所释放的光芒照亮,嘴角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与此同时,好像有好生之德的向青云,杀人了。 第175章 斥候的名单与两国之战(二) 向青云与黑袍斥候各司其职,分头行动。灵枫谷残忍严峻的测试规则,一直被人诟病,但是生源一年更胜一年,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无非是因为宗门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仅是朝廷命官的位置就有三个,十之八九的人都是奔此而来,甚至是被望子成龙的父母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逼着前来,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家族都可以被光耀门楣,可想而知那几个位置的竞争会有多么激烈。 赵柔为了这场测试带上近百的嫡系护卫,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家族支持,不然赵柔连一个嫡系护卫都驱使不了,赵柔的父母并非傻子,就算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让宝贝儿子如此败家,事实上,赵柔的父母天真认为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只要宝贝儿子摘得桂冠,日后一步登天成为从二品的中郎将,哪怕他们两个老家伙死了都划得来,何等的良苦用心! 然而赵家辛辛苦苦的嫡系护卫,都被向青云收编,赵柔的父母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别说去死,就连再给儿子花钱都倍感心疼,不仅如此,赵柔与嫡系护卫践踏测试公平,不知有多少人怀恨在心,甚至打算在测试结束后举报赵柔与背后的赵家,罪名是垄断排名。 向青云有些好奇‘垄断排名’这个罪名是如何想出的,简直要比杀人诛心更加可怕,要知道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名额就只是有限几个,互相间的争夺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有人要将这些名额全部吃掉,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杀人父母断人财路,所以参赛者一直要求规则的公平公正,灵枫谷也对外强调招生测试最大的优点就是公道,然而作弊的现象就从来没有杜绝过。 向青云面无表情夸赞某人,“其实你可以做枭雄的。” 向青云拿出一枚玉简,更确切的说是一张名单,足足有二十多个名字,而且还记录着相应的画像,甚至是看家本领都有收录。 “陆运,身具龙虎山的独门绝学,实力达到了锻气九层,进入秘境第三日,就斩杀了一位同境界强者,第五日,在重伤的状态下被一名圆满境界的男子追杀,不仅没有陨落,还反将其重伤,实力恐怖至极,不能以常理度之!” “林蓉蓉,天生媚骨,可以使人神魂颠倒,疑似修炼过合欢宗功法,虽然才六层修为,可却虏获了四名成年男子心甘情愿为其效命,修为均是七层以上,而其中一位已经为其战死,剩下三位不仅没有始乱终弃,反而依旧忠贞不渝,此女同样不可以常理度之!” “王冲,境界圆满的体修,年纪轻轻就能够施展三头六臂的神通,力大无穷,曾孤身一人大战两千兽潮,胆识过人,最后仅仅用了六个时辰,就将兽潮赶杀得只剩下十之一二,兽王更是只在他手中坚持了五个回合,更为恐怖的是他的体力,赶杀兽潮后,仍有一战之力!此人好色荒淫,性格暴虐,七天就折磨死了十三个女子,可也毅力强大,不被林蓉蓉诱惑。” “赵柔,个人战力平平无奇,却足足有数十名护卫保护,其中还有一个实力恐怖的老者,赵柔称呼其为师傅,不可小觑。” “萧蟒,修为五层,擅长毒道,身形敏捷,速度完全可以媲美筑基之修,颇有刺客风范。只是此人遇上了向青云,非但没有乖乖投降,还胆敢全力反击,倒是有几分骨气,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让向青云失手之人!” “.......” 向青云低头凝视这些资料,沉默良久。 黑袍斥候无心争夺这一场测试的排名,他的任务,是帮助向青云获得最终胜利,但凡是玉简上记载的名字,都是这场秘境中的佼佼者,由黑袍斥候千挑万选亲手记录,相当详细,本来应该由向青云选择性地清理解决,扫清竞争对手,从而毫无悬念的取得第一。这都是斥候的良苦用心,每一个字都是呕心沥血! 事实上,黑袍斥候还有一份完整名单,囊括了这场测试的所有参赛者。 要知道测试之初,就会登记名字以及长相,以供测试结束后对比伤亡人数,甚至连父母亲友的信息都会记载。 所以这份资料算不得什么秘密,黑袍斥候私下里勾结了灵枫谷长老,这份资料被他得到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但将这些人了解得知根知底,全是凭借国宝级斥候的跟踪调查,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林蓉蓉或者赵柔之流,都从来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国宝级斥候简直比地府冤魂还要恐怖。 “接下来就看我的了。”向青云收起玉简。 —— 向青云不仅天资聪颖,身份更是大有来头,父亲乃是大离国的金甲宗宗主,更是大离皇帝的女婿,深得大离皇帝的信任。要知道大离国和东阳国一直关系不和,虽然还没有真正撕破脸皮开战,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但私底下的打压手段,昭然若揭。 仅论两国国力,其实东阳国远胜于大离国,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兵力数量,都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只是东阳国终年受到北方草原部落的烧杀抢掠,每年都会损失大量兵力,尤其是近年来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国力急转直下,各别野心家甚至就等着亡国,继而在乱世之中称王称霸。大离国不用担心的北方人的侵略,只是沿海地区时常出现劫匪,但最多就是损失几百条人命,不至于丢弃城池。 大离国若是选择此时动手,则无异于是趁人之危。 但是话说回来,东阳国国力之雄厚,以至于将无边无垠的紫荒纳入版图之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离国就算占据再多优势,要想吞并东阳国也仍是显得有些异想天开,仅是全力以赴远远不够,还需要精心准备。按照大离国暂时的战略部署,是倾举国之力攻打位于东阳国南方战区的渭州城,以及东北方向的江州城,若是这两座城池能够拿下,便可长驱直入,以互相夹击之势直取东阳国首都。 东阳国作为这座天下的霸主,国土扎根在资源最为广袤的中央地带,所以大离国只能退而求其次,虎视眈眈盘踞在荒凉南方,好在紫荒边境都由东阳国派兵镇守,大离国这才不至于暴露在凶兽的进攻范围中,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个十分严重的局面,就是国境以南被东阳国的边境驻军给层层包围,犹如困兽犹斗,甚至如同瓮中捉鳖!这让历任大离皇帝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惴惴不安。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被解决,珊瑚海兽潮接近尾声,由郑国公节制的边境驻军损失惨重,为了护住国境以北的亿万子民,承担的兽潮压力难以想象,军费更是捉襟见肘,深感军政压力的东阳国新皇满脑子都是裁军,不仅可以减少军费开支,而且还能打压蠢蠢欲动郑国公。 所以也不打脸充胖子,欣然同意,毫不犹豫将边境线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大离国。 大离皇帝顿时感到攻守易型,要想反攻东阳国,最好的时机是在兽潮结束之前,赶快发动战争解决东阳国这个庞然大物,绝不给东阳国休养生息的时间,大离皇帝未雨绸缪,尽可能的渗透东阳国,当然不只向青云一个卧底,只不过向青云背负着重要的任务而已。 要弄清楚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问题。 江州城与渭州城都是用无数真金白银打造的军事重镇,坚不可摧,固若金汤,大有鄙夷天下之势,但世间从来就没有无法攻破的城池,哪怕是傲视天下的雄城,也需要援兵支援,换而言之,当大离国以玉石俱焚的气势攻打江州城以及渭州城,那么后者必定需要援军。 灵枫谷与徐家军责无旁贷,郑国公节制的军队虽然不失为一支强有力的有生力量,但是兽潮还未彻底结束,所以南方边境还需要郑国公镇守,那么主要的援军力量必然是徐家军必然是灵枫谷,大离皇帝对此忧心忡忡,要是援军介入,对渭州城与江州城的进攻必定久攻不下,以大离国的国力,根本无法接受长时间的拉锯战。 所以要想个办法解决援军。 让江州城和渭州城因为没有援兵而孤掌难鸣,大离国的胜算将会大大增加。 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是东阳国的战略部署,开战之时,到底该如何支援。 其实大离国已经准备好了在通往江州城的必经之路准备伏杀,但问题是,谁会经过这里? 还有更为机密的消息,都需要向青云去弄明白。 在大离皇帝看来,向青云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赋都无可挑剔,更有爱国情怀,十多岁的年龄就想着去当卧底,还妄想打进天下第一大宗,大离皇帝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通过灵枫谷的招生测试绰绰有余,成为第一也绝非难事,但是要想取得灵枫谷长老的信任,难如登天,得知灵枫谷的高层机密只会更难。 但是向青云想要试一试,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按照宗门定下的规矩,进入灵枫谷共有三种方法,参加测试、修为达到筑基期、免试令牌。 其实大离国只有一种选择,就是第一个。首先达到筑基期的修士,大离国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金甲宗同样如此,但是筑基修士直接免测,反而没有什么存在感,灵枫谷的长老也不会将一个筑基之修视作难得的人才,而向青云成为招生测试的魁首,顶着未来中郎将的头衔,将来有可能成为从二品的朝廷命官,肯定能够得到长老的倚重。 所以向青云必须得到这个头衔。 其中最鼓舞向青云内心的例子,便是一名在测试夺得第一名的参赛者,进入宗门后继续大放异彩,短短五年就已经到了出师水准,第八年的时候正式上任中郎将,第十年更是被宗门授予长老之职,从此既担任灵枫谷名义上的首席长老,又以中郎将的身份节制藩王兵力,好不潇洒。 此人就是当今掌门! 这么一个个活生生的青云直上的例子,向青云自信也能做到如此,但前提就是获得中郎将,哪怕只是失之交臂获得第二名,也会严重打击向青云的信心与计划。 两国交战迫不及待,大离国想要先发制人,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工作,而天赋异禀的向青云则是关键一环,他身上背负浩如山海的希望与责任,更是事关宗门乃至国家的存亡,向青云是否会辜负大离皇帝的信任? 向青云并未好高骛远,只是专心致志解决眼下此事。 其实按照向青云的计划,两国开战虽然算不上指日可待,但也为期不远,几年之内必定爆发,这留给他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向青云虽然自命不凡,可也开始退而求其次,不求能够影响灵枫谷的决策命令,只要能够知道灵枫谷的计划就行。 只是这一次秘境测试人才辈出,恐怕是近年来最人才济济的一次,向青云心中愈发忧心忡忡,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第176章 南疆战场 按照测试规则,修为相近越是容易从一开始就相聚在一起,以此达到竞争平衡的目的,要知道近千位参赛者的境界参差不齐,甚至差距极大,所以修为低微之人就会在后期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彻底销声匿迹,躲到测试结束,这本来也是楚铭的想法。 作为参赛者中的佼佼者,肯定不愿意落于人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向青云恃强凌弱,强抢他人的战利品,可是秘境太过宽阔,寻人寻物都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有时间限制,所以就自然而然出现南疆战场。 这座战场位于秘境最南之处,再加上绿植盎然茂盛,长势极好,生机勃勃,所以被称作南疆,又因为厮杀尤为激烈,得到了战场的名头。 这座战场内藏龙卧虎,绝大多数的强者都聚集于此,一来是因为测试之初,所有修为达到八层境界的参赛者都被传送到了此处,再就是因为风水罗盘的指引直指南疆战场,这几乎成了大势所趋,所以就有不少人为了开启风水罗盘,而来到这座地界。 宗门如此设计,恐怕是嫌死的人不够多。 要知道有人地方就意味着有争斗,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候,许多人蛰伏在南疆战场之中,静等某个倒霉鬼过来开启风水罗盘,然后就直接杀人夺宝,也不是谁都有向青云那般好的菩萨心肠,在南疆战场对人下手,能给一个痛快就是大发慈悲了。所以就有一句戏言:进过南疆战场的人,才知道向青云的好。 然而这一天,被夸作以德服人的向青云大驾光临南疆战场,一口气开启了数十个罗盘宝藏,但是没有一人胆敢偷袭! 南疆战场虽然强者扎堆,但几乎无人是向青云的对手,若是提前知道这个魔头会来的话,或许可以布置陷阱联手伏击,可向青云分明来得毫无征兆! 事实上,向青云并非孤身行动,他收编的赵家军跟在他的身后。 当然有一些人蠢蠢欲动,哪怕与向青云无冤无仇也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谁不知道这个魔头足足夺了数百人的宝物,积攒下来的财富会有多么惊人,说是天文数字都毫不夸张吧? 故而不少人已经觉得魁首的位置,非向青云莫属,哪怕是其它的天之骄子也难以望其项背,只是这魔头非但没有低调做人,反而还敢抛头露面,就不怕最后阴沟里翻船、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向青云闲庭信步,在南疆战场上弯弯绕绕,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最后他找到了王冲,黑袍斥候对此人尤其重视,视作心头大患,甚至认为王冲可能威胁到向青云的排名。 向青云停下脚步,脚下的草地一点都不柔软,更谈不上勃勃生机,而是显得一片血红,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散而起,似人似猿的骸骨更是随处可见,源于死于此地的凶兽实在太多,成千上万,数不胜数,一度堆积成尸山血海,以至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仍是没有消散,仿佛是它们死不瞑目的诅咒。 但这都不算什么,真的可怕的是大树上挂着一具具衣衫不整的女尸,死后双眼圆瞪,露出一口破碎不堪的牙齿,头皮更是血肉模糊,因为她们的头发都被人硬生生扯了下来,不知生前遭受了何等残酷的虐待,比地府冤魂还要吓人,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都冲洗不去她们的怨气。 有个浑身是伤的女子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跑向向青云,她几乎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就连她也认为自己已经成了女疯子,只求向青云能够给她一个痛快,所以她是在求死,甚至不惜摆出进攻向青云的架势。向青云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狰狞恐怖,潜意识就感到深深的危险,但向青云不躲不避,反而拉起女子的双手。 一位魁梧汉子缓缓走来,面带狞笑,全身骨骼一阵吱吱作响,魔怔一般汲取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轻轻打了个饱嗝,汉子不知是不是天性使然,从小就极其喜欢血腥气,甚至每日都要活饮鸡鸭鲜血,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王冲,哪怕是国宝级斥候都对他忌惮有加,曾语重心长告诫过向青云,“王冲最致命的弱点是好色,但是他不会被欲望冲昏头脑,他甚至能够拒绝天生媚骨的林蓉蓉,王冲深不可测,你还是不要去招惹。” 玉简上记录了二十余名高手,黑袍将王冲排在首位,足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这才会劝向青云暂避锋芒。 王冲胸无大志,比起争夺第一名的位置,他更愿意去寻找男人的快乐,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不受律法保护。但向青云不仅坏了他的好事,而且还义正言辞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王冲活动全身筋骨,“我曾因为欺负邻村的美妙人妇而锒铛入狱,那是一个专门用来专门关押修仙者的监狱,本来以我的修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这个监狱,监狱里关押的大多是筑基之修,但是我的实力不能因常理度之,所以也就被关了进去。我想越狱,但不仅是我逃不出去,其他人也是如此,因为监狱里的狱卒都是修仙者,用修仙者来对付修仙者,不知是哪个混蛋一拍脑门想出的馊主意!我因为表情良好而减了刑,更确切的说是立了功,有个不怕死的找我一起越狱,我不想陪他玩命,他就要杀了我,以防我去跟狱长举报他,我并非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他不信,非要杀了我,我被逼无奈只能反抗,把他脊椎打断,然后拖着半死不活的他去找狱长,最后成功拦截一伙胆大包天想要越狱的人,狱长大为喜悦,不由分说把我送入天下第一大宗,口口声声说这都是为了我好,可他娘的这里也是一个监狱,施行比监狱还要严格的封闭管理制度,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刑满释放,从一个监狱转入另外一个监狱!岂有此理?!” “狱长让我继续克制自己,但是有且仅有一个释放压力的机会,天下第一大宗的测试可以随便烧杀抢掠,我太高兴了,但一想到还要再服刑几十年,就难过了,最后复杂的情绪变得愤怒,所以我正在气头上,你最好不要来坏了我的好事。” 向青云不为所动,王冲本来是个地痞无赖,喜欢以势压人,他长得凶神恶煞,此时更是凶相毕露,怒目而视向青云,按理来说,小辈早就该被吓得屁滚尿流了才对,但向青云冷静得超乎常理,王冲冷冷道:“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但是不介意把你剥皮了挂在树上。” 向青云伸出手,赵柔的嫡系护卫走上前递来一柄大戟,被向青云轻轻接住,这个举动让王冲眯起双眼,向青云彻底激怒了这个还未幡然醒悟的劳改犯! 人潮缓缓汇聚而来,吃瓜群众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王冲也不废话,象征性的坐下恢复体力,把先手机会让给了向青云,赵柔的嫡系护卫已经大声欢呼起来,夸赞向青云是如何英勇正义,今日就要为民除害除掉王冲,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观战。 向青云手臂下垂,拖戟而冲! 王冲微微睁开双眼。 这是一个孤身一人迎战两千兽潮的汉子,他日踏入筑基,在军中绝对是一个万人敌的恐怖人物,这是国宝级斥候对他的评价。 足可见此人强悍! 但向青云踏入南疆战场第一战,就是与他。 最终向青云斩下这名汉子的头颅,耗时一天一夜。 向青云自嘲道:“没想到我第一个杀的人会是你。” 但不可否认,其中有投机取巧,两人对战之前,斥候就已经将王冲的缺点全部分析出来,而汉子却不知向青云的底细,死得着实冤。 手中提着这名未来万人敌的头颅,浑身杀得破裂的向青云面无表情,周围人无不是震惊至极,那颗头颅活着的时候可是迎战两千兽潮还有一战之力啊! 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偌大一座秘境,向青云自认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风华绝代的林蓉蓉激动了,甚至要比向青云更加开心,就像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姑娘嫁给了心爱的男人。 林蓉蓉好像对向青云一见钟情,主动投怀送抱,向青云也没有拒绝,笑着把这具软香玉体揽入怀中,林蓉蓉眨了眨眼睛,嘴中似在呓语,她在施展媚术,坐怀不乱的向青云丢去王冲的头颅,路人嫉妒得咬牙切齿,林蓉蓉太美了,少女的脸庞搭配傲人的身材,再加上她那曼妙的气质,简直每时每刻都在释放魅力,她天生媚骨,在史书上属于祸国殃民级别的美人,让君王从此不早朝对她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向青云笑道:“你认识我?” 林蓉蓉笑而不语。 向青云皱眉道:“能不能帮我一忙?” “有什么事尽管说,但是你也得答应姐姐一个要求。”林蓉蓉闭上双眼,她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但是她脸庞上没有一点粉黛,这源于她的气质特殊,完全符合人类对美的所有想象,她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但只要境界比她高就可以天然免疫,她攥住向青云的衣领,无理取闹地用力跺脚,囔囔道:“我一个弱女子,什么事都做不了,但爱的力量是那么强大,只要你愿意给我一点爱,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你的吻,姐姐就将如佛顿悟,无所不能,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她喊得那么大声,仿佛害怕没人知道,在场之人难免意动,不仅心率不齐,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书上说女人与喜欢的人接触时会释放独特的香味,林蓉蓉本就仙气飘飘,此时更是如一颗成熟的蟠桃,向青云不动如山,甚至微微推开林蓉蓉,他的境界远远胜过这个女人,但是却也有些抵抗不住。林蓉蓉轻佻一笑,“我又看错人了,你就是一个薄情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第177章 天生媚骨 向青云纳闷了,明明自己如此正人君子,反倒是背上坏男人的骂名,难不成这姑娘脑回路清奇?林蓉蓉挣脱向青云的怀抱,她的长相人畜无害,但是她的身姿与气质霸气如女王,她势不可挡地离去,衬托得向青云仿佛是私通宫女的男宠,但是她只走出了三步,就转身啪一声在向青云的左脸留下一个巴掌印,在场之人纷纷瞪大双眼,向青云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被这么羞辱过! 去你娘的怜香惜玉! 向青云杀人的心都有了。 林蓉蓉态度浑然一变,先是哽咽起来,然后哭得梨花带雨,向青云不知为何就心软了,气氛变得玄妙不可言,仿佛是一对男女正在烛光晚餐。但是异变骤生,赵柔的嫡系护卫退至众人身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轴弹发射器,一一瞬间就有十多人感到坚硬的东西顶撞自己的脑袋,是轴弹发射器的枪口已经对准他们的死穴! 爆头! 林蓉蓉花容失色,吓得尖叫起来,她竟然释放出皇家歌手的女高音,空灵且浑厚,更是带着她独有的娇气,向青云都心碎了,不知不觉搂住林蓉蓉的香肩,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唇,他想看看林蓉蓉轻巧灵活的舌头。 “那是什么?”林蓉蓉虽然目光还在向青云身上,但是早就注意到了不按常理出招的赵家军。 “你不用害怕,这些都是我的人。”向青云定了定心神。 向青云挥了挥手,赵家军们的手指一发力,就有火流星瞬间激射而出,不过枪口已经偏移,所以没有一个人被爆头,但是火炮就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也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好在赵家军已经把枪放下,可是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十多名赵家军早就连成包围之势,要想突围出去难如登天。 “测试之中怎么可能出现热武器?”林蓉蓉娇躯一颤,赵家军的第一轮进攻虽然是狐假虎威,但是她打心底感到恐惧,万一火炮走火,岂不是有人要痛失脑袋?林蓉蓉顿感不寒而栗,额头渗出豆大汗水,向青云缓缓道:“诸位不用害怕,火炮拿出来绝对不是用来伤人的,只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宗门绝不可能将火器投入测试之中,所以这是别人带进来的违禁品,不仅如此,此人还与赵柔狼狈为奸,买通了长老,妄想垄断排名。” “这种杀伤力惊人的违禁品就是最好的明证,要是不曾买通长老,怎么可能将违禁品带入测试呢?此人名为楚铭,个人战力平平无奇,但是他有用之不尽的火器,你们如今所见的火器,就是从他身上缴获来的。”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还有那个赵柔,要是没有长老的准许,怎么可能带上一百多号人?这两人联手作弊,更确切的说不止这两人,还有更多的黑手,只不过我只发现了这两人而已,如今赵柔已死,但是事情还未彻底结束,其余作弊的人还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他们必定会占有我们的名额,甚至将我们淘汰都有可能,与其被这样不公对待,不如与我一同去惩奸除恶,维护测试规则。”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作弊现象屡见不鲜,但是跟向青云有什么关系?作弊者无非就是抢占几个排名,仅此而已,可向青云如此重视,难不成有人把他的排名也抢了?要知道在众人眼中,向青云可是前三甲的候选人,哪个作弊者如此大胆,竟然连前三名都想抢占? 细想之下,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连违禁品都敢带,就算被内定成第一也不足为奇。在场之人百感交集,难不成天下第一大宗已经腐败成这个样子了?说好的公平公正呢!但是仅凭借向青云的一面之词,很难让人相信,向青云也不强求,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被他放走,最后仅仅留下了十余人,值得一提的是林蓉蓉也留了下来,向青云本来想将此女赶走,但是她撒泼打滚,无论如何都不离开,向青云无可奈何,沉声道:“把火炮发下去。” 曹旺被向青云抢劫二十余次,仅是轴弹发射器就多达二十多只,不仅可以用来武装赵柔的嫡系护卫,3而且还可以拿来送人。林蓉蓉也分到一只轴弹发射器,她把枪口放在嘴唇下,轻轻吹出一口气,本来只是因为好奇心作祟的无心之举,但她不知为何有些害羞。 国宝级斥候着重提醒过向青云,林蓉蓉天生媚骨,就连女人都会被她迷惑。虽然以向青云的境界可以免疫她的媚意,但是情不知所起,向青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对林蓉蓉生出异样的感情,他原本就想吸引林蓉蓉,但发现最后可能是玩火自焚。 向青云冒险斩杀王冲,一来是为了吸引林蓉蓉,二来是想给自己洗白立威,王冲之前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劳改犯,哪怕被关入狱也没有痛改前非,这段时间不知折磨死了多少女子,王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众人惧是敢怒不敢言,直到向青云挺身而出,林蓉蓉一瞬间就被这个强大的男人迷倒,险些情根深种,这只是其一,向青云斩杀王冲,众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惩奸除恶的英雄,所以对于他接下来的话语,众人都没有多少怀疑。 向青云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林蓉蓉,根据情报,林蓉蓉魅惑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真的是冤大头,不图钱不图色,死心塌地的跟着林蓉蓉,彻底魔怔了,比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猫狗还要可怜,所以也被黑袍斥候称作三个可怜的狗腿子,哪怕林蓉蓉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深情地问,能不能亲自把利刃刺入我们的心脏,林蓉蓉要是摇头拒绝,他们就会睁着眼睛捅破自己的心脏,因为还想多看一会林蓉蓉。 向青云本来以为能够将林蓉蓉与她的狗腿子化为己用,不仅多了一个迷妹,而且还能再加三个忠心耿耿的小弟,然而向青云感觉自己也有可能变成狗腿子,心甘情愿为林蓉蓉做牛做马,这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记起黑袍斥候给的情报,林蓉蓉一个女儿之身,但是有无数英雄豪杰愿意为她卖命,甚至有人一开始想杀她,可最后却反而成了林蓉蓉的得力干将! 向青云面露杀机,他知道林蓉蓉为什么看上自己,绝不可能是一见钟情,林蓉蓉是想征服自己!向青云自认为毅力强大,心性稳重,但是他始终无法对林蓉蓉提起真正的杀心,甚至没来由有保护欲。 女子抬头凝望看了一眼向青云,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浅浅一笑,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可爱酒窝,偏偏一举一动都有女王的气质,所以既没有少女那不谙世事的纯粹,也没有成熟之后的诱人韵味,可恰恰最动人心,再加上天生媚骨,简直像是狐狸精转世。 哪怕是向青云也咽了咽唾沫,坚不可摧的道心竟然是狂颤不止,林蓉蓉委屈巴巴道:“我刚才打了你一巴掌,到现在都还在生气?你真是小气鬼,以后谁要是嫁了你,是不是连私房钱都不能有?这样的男人,会被女人嫌弃的,但是我对你死心塌地,你要是还在气头上,大可以打我一顿,但是你舍得吗?” 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跑了上来,龇牙咧嘴道:“谁也不能欺负蓉蓉姑娘!” “退下,不准上来!”林蓉蓉怒斥一声,失了智的狗腿子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退了回去。 向青云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胡搅蛮缠下去了,我们相识一场,能不能好聚好散?” “你要赶我走?”林蓉蓉眼神黯淡。 向青云叹息一声。 “给我一点冷静的时间!给我一点冷静的时间!”林蓉蓉当机立断使用拖字诀,捂住向青云的嘴唇,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你不要再说下去!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向青云不再去看林蓉蓉,他强行留下的十多人,都分发到了轴弹发射器,纷纷对向青云表示感谢,有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违禁品,以后可以横着走了,要是再看谁不爽,就可以举着枪让他滚蛋!但是向青云醉翁之意不在酒,缓缓道:“违禁品是不能使用的,不然我们也会被当成作弊处理,不仅会取消成绩,而且还要缴上一笔罚款,我们都是普通家庭,那笔罚款会让我们倾家荡产的。但违禁品是别人带进来的,与我们无关,按照宗门规定,揭发招生测试的作弊者,我们不但可以继承作弊者的战利品,而且还会被宗门点名表面,代表新生弟子上台讲话,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见到掌门大人,我们都会被视作英雄一般的人物,这份荣耀,你们想不想要?” “有这条规定?”林蓉蓉嘟了嘟嘴。 向青云哈哈一笑道:“难道我会骗你吗?” 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规矩之多远超想象,向青云还真的就是编的,但在场之人甚至都不是灵枫谷弟子,所以也就没有怀疑向青云的话语。可他们也绝非傻子,向青云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要齐心协力对付将违禁品带进来的作弊者,这就有点难为他们了,权衡之下,还是忍痛把轴弹发射还给向青云。 向青云翻了一眼白眼,仅凭借三言两语,果然还是不能收买人心,必须拿出实打实的好处来,他打开储物匣,成千上万的猴尾巴瞬间倾泻而出,在场之人无不是双眼放光,要知道猴尾巴直接决定这场测试的排名,向青云如此大方,哪怕是林蓉蓉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与此同时,赵柔的嫡系不动声色举起轴弹发射器,以免有人得寸进尺、讨价还价。 林蓉蓉低头娇羞一笑,“我跟你走。” 第178章 南疆战场而回 向青云对曹旺的火器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常理而言,没有谁会傻到把这种违禁品带入测试之中,毕竟同等威力的替代品不计其数,而火器自从东阳国开国以来就被军事管制,被明文规定禁止的,向青云感到这一切疑点重重,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再加上曹旺藏藏掖掖的态度,更让向青云疑心大起。 他询问黑袍斥候的意见,后者给出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答复,根据招生测试的规定,使用违禁品一律以作弊处理,向青云害怕曹旺倒打一耙,在长老面前举报自己使用违禁品,如此一来,向青云就会被稀里糊涂的淘汰,比赵淳安还要冤枉! 再加上曹旺不知所踪,向青云甚至每天都疑神疑鬼,他抢劫了曹旺满打满算二十余次,对此人也算是了解,不过就是憨厚且好强的普通人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向青云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更不容许曹旺算计自己。 于是他就把水搅浑,不仅暴露轴弹发射器的存在,甚至还大大方方拿去送人,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火器的存在,以免哪一天当窗事发,他百口莫辩。如今他已经取得足够多的人证,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想看看曹旺究竟有什么阴谋。 不过向青云自负得很,不可能将曹旺这个手下败将,视作心腹大患,他知道真正的对手一直都是楚铭,所以干脆对他栽赃陷害,污蔑楚铭与赵柔狼狈为奸,光明正大地践踏规则,向青云说的有理有据,轴弹发射器就是最好的物证。事实上,向青云虽然是胡编乱造,但也算不上是空口无凭,这个结论,是他与黑袍斥候经过反反复复的推测得出的,说不定就瞎猫碰死耗子,猜出了真相。 向青云为这场测试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发现唯一的破绽就是帮手太少了,起初只有黑袍斥候一人为他排忧解难,虽然之后收编了赵柔的嫡系护卫,可是因为已经到了决胜时期,嫡系护卫未能发挥出自己有优势,对向青云的帮助微乎其微。这位敌国卧底终于明白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原先高傲的他,还对人多势众的赵柔嗤之以鼻,如今的态度浑然一变,只求帮手越多越好,以便下一次遇见楚铭,能够直接将其置之于死地。 向青云已经离开南疆战场,与林蓉蓉并肩而行,这个魅力十足的女人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他不放,向青云心动了,他从小就没有什么女人缘,甚至娘亲都因难产而死,已经孤寡十多年之久,就算他的毅力再强大,也很难拒绝林蓉蓉这般风华绝代的美人。 但是当他看到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就瞬间清醒过来,所有杂念都被抛之脑后,无奈的地方在于林蓉蓉认定向青云是自己的如意郎君,持之以恒的死缠烂打下去,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打动铁石心肠的向青云,事实上她就快要成功了,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都无法冲走林蓉蓉的魅力,换做别人早就无法自拔了。 “你的呼吸不正常,就连心跳声都与常人不同。”林蓉蓉歪着头,与向青云四目相接深情对视,她笑着竖起耳朵,啪一下贴在向青云的胸膛上,柔声道:“我耳朵灵得很,初见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你异样的呼吸与心跳,本来还以为是见到我紧张的,你的心跳声我一直在听,三天过去了还是那么狂躁,我一厢情愿认为是我让你心动不已,几天几夜过去都无法平静下来,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向青云平静道:“不久前胸膛被人打伤,呼吸与心跳就出现了问题,的确是你自恋了。” 林蓉蓉幽怨道:“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下吗,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让我出丑,不能让你变得更有魅力,只会让我难堪,我为了追你真是忍辱负重。” “所以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向青云无处安放的手臂扶住额头。 “你把猴尾巴都分出去了,要是最后被淘汰怎么办?”林蓉蓉拍了拍向青云的肩膀。 向青云沉默不语,他绝大多数的猴尾巴已经分配出去,不然如何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林蓉蓉倒是体贴入微,不取一针一线,甚至怂恿其余人一同加入向青云的队伍,林蓉蓉魅力十足,媚术施展之下,难免有迷弟鬼迷心窍、稀里糊涂上了这条贼船。 林蓉蓉对向青云百般讨好,但是并未得到什么好处,她捋了捋头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样。” 向青云好奇问道:“怎么样了?” “什么都不要的女人,最后往往会输得很惨。”林蓉蓉双眼含泪,仿佛已经预见自己的结局,不仅当不了向青云的贤妻良母,反而不要多久就会变成一个怨妇,甚至连一个名分都没有。 向青云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林蓉蓉咬牙切齿,但她还是没有灰心丧气,不过收敛了之前的热情态度,甚至故意疏远向青云,半天不说一句话,可是接下来的时间,向青云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自顾自洋洋得意,林蓉蓉气得七窍生烟,生平拒绝过她的男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更何况是这般不知好歹地三番五次! 林蓉蓉仅仅只冷淡了向青云几个时辰的时间。 就终于忍不住扑入向青云怀中,尽显小鸟依人,向青云连象征性的欢迎都没有,却也不曾拒绝,搂住她软如无骨的腰肢,仿佛一对神仙眷侣,林蓉蓉默默凝视着向青云,时而发出酥得不得了的笑声,听得人浑身热血沸腾,时而净得像个玩偶,向青云颈部以及手掌都肉眼可见暴起青筋,皱眉道:“收起你的媚术。” 林蓉蓉假装楚楚可怜,无奈道:“我是天生媚骨,除非你把我的骨头打断,不然收敛不了媚术。” 向青云挑了一下眉头,林蓉蓉稍微挺直娇躯,抓起向青云的手臂,怯生生道:“媚骨在这里,你快点摸摸。” 五指猛然发力,但骤然间松手,向青云拼着道心破碎的风险,强行压下手臂,林蓉蓉娇滴滴轻哼一声,更是流露出一抹让人觉得我见犹怜的痛苦之色。向青云怒火中烧道:“够了!” 林蓉蓉委屈巴巴哦了一声,脸庞上的妩媚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清秀,但落在外人眼中,此女依然像是欲火焚身一般,莫不是嗑了春药? 经过一处湖泊时,向青云停下休息,其余人也纷纷坐下下来,林蓉蓉轻轻拍打双腿,三个狗腿子齐头并进跑了过来,为林蓉蓉拍肩按摩,手法略显生疏,但是胜在认认真真,林蓉蓉一脸享受,她注意到向青云微微抽搐的脸庞,欲言又止。 向青云偷偷看了一眼玉简上关于林蓉蓉的资料,心头轰然一震,原本共有四位男子沉迷于美色之中,甘愿沦为林蓉蓉的贴身护卫,有一人已经战死,另外三人却仍是执迷不悟地跟着林蓉蓉,向青云不寒而栗,但以他如此强势的性格,绝不会在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面前露出胆怯之色,打趣道:“我们如此亲密,那三人就不会有丝毫怨言?” 林蓉蓉腻声撒娇道:“他们可以为你去死。” 向青云骂道:“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像你这般一表人才,也会怕小女子的三言两语?” “我当然不怕。” “那你站着别动,我有话要跟你说。” 事实上,林蓉蓉根本不需要挪动位置,她与向青云仅仅相距不到一尺,但她还想继续得寸进尺,向青云冷酷无情推开了她,把头扭了过去,林蓉蓉伸了个懒腰掩饰尴尬,其实哪怕向青云严令警告,她都仍是不以为意,或许是因为先天媚骨的原因,她对于异性仿佛天生就没有警惕感,所以野心昭然若揭,想将向青云同化为自己的玩物! 向青云当然动过杀心,这一点林蓉蓉心知肚明,所以她多少有自寻死路的嫌疑,其实林蓉蓉远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弱不禁风,就是向青云成心杀她,胜算也不大。以林蓉蓉浑然天成的媚术手段,拼命之下迷惑向青云绰绰有余,再加上她还有三个肝脑涂地的狗腿子,修为都在七层以上,更是随时可以为了她去死,她林蓉蓉如何会玩火自焚? 向青云眯眼自语道:“玉简上的那二十多人中,这里有三个,林蓉蓉,铜山,炎立,只是除去林蓉蓉外,其余两人我都不大熟悉。” 白发苍苍的铜山脸色阴晴不定,他一直看不惯向青云与林蓉蓉的小打小闹、如胶似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的,这成何体统! 尤其是此女放荡不羁,先前连他这个垂垂老矣之人都不放过! 所以他对林蓉蓉的印象差得出奇。 铜山生平尤其看不起这种打情骂俏不务正业的男女。 但是当向青云挣开温柔乡,铜山敬佩不已,摒弃美色,为时不晚,能够悬崖勒马就好,铜山扪心自问,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未必就能抵御住林蓉蓉的诱惑,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向青云。 其实林蓉蓉并非是来者不拒之人,甚至在队伍之中,林蓉蓉就十分嫌弃一个人,炎立。 原因倒也简单,炎立有龙阳之好。 林蓉蓉曾亲眼看见,炎立将一名小白脸当做男宠,囚禁在自己身边,翻云覆雨,捣弄艳色,享尽鱼水之欢,好不快活潇洒。自认为饱经男女之情的的蓉蓉姑娘当初见到这一幕险些就要吓晕过去。 有断袖之癖的炎立身材矮小,源于他生活在战乱地区,物资紧缺,当然不可能长得人高马大,反而是养成了贼眉鼠眼的猥琐气息,他正在把玩向青云赠送的轴弹发射器,甚至忍不住放了一炮,火流星在林蓉蓉身旁一擦而过,灼热的气流向着四面八方席卷,林蓉蓉雪白的脊椎都被烧伤,疼得眼泪直流。 林蓉蓉无论在哪里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宗门发放的衣裳都被她裁剪改小,虽然颜色素雅了些,但款式与晚宴上的连衣裙相差无几,却也导致她的皮肤暴露真空,炎立惊得尖叫一声,他原本是想给林蓉蓉一个惊喜的,但是最后成了惊吓,因为轴弹的轨迹偏移了,本该如流星在林蓉蓉头顶一闪而过的,这个时候炎立会深情地说,因为边境兽潮的原因,帝国人口锐减,甚至户口都少了一半,前线征兵年年不足,大势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看看你头顶的炮火,早晚会打中我们每一个人,以及脚下的土地与山河,还有我们珍视的一切,再这样下去迟早亡国,为了社稷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降临在我们头上,这个五百岁高龄的帝国需要新生儿,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这一辈人必须付出的代价,趁着我们年轻,还是尽早为这个国家创造出全新的力量与希望吧,这份功绩永垂不朽,等同于救世主郑国公...... 林蓉蓉但凡有点爱国情怀,都不会拒绝。 但是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炎立虽然不太懂火器,但他也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触类旁通之下,他不可能不懂得轴弹发射器如何瞄准,更不可能误伤到林蓉蓉。炎立明白了,于是骂骂咧咧起来,枪管内部的膛线明显损伤,不误伤到友军才怪! 炎立欲哭无泪,有一种喊冤的冲动。 向青云猛地起身,吓得炎立把枪口对准向青云。 然后就想深情地说...... —— (我感觉十多个阅读人数,我还能更新下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第179章 游击(一) 楚铭一直对神秘兮兮的黑袍斥候尤其重视,此人行踪神秘,神出鬼没,不仅在危难关头救了向青云一命,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底细,如何能不让人警惕慎重?只是楚铭百思不得其解,黑袍到底是何身份,与向青云又是什么关系? 所以当遇到黑袍斥候的时候,楚铭挺身而出,多少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黑袍斥候哈哈大笑,甚至恨不得喊上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国宝级斥候作为向青云的得力干将,自然要为其分担压力,而且责无旁贷!他收集讯息寻人寻物的本事登峰造极,这也是他的看家本领,进入秘境一百多天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出可能威胁到向青云的参赛者,猿猴尾巴反而收集得很少,出手更少,唯一的一次出手还是搭救向青云,堪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他的名字都被保密,代号是‘天手’。 他就如同一头蛰伏在暗处的鬼魅,静看人来人往云起云落,从测试开始至今,他调查跟踪过的人之多,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他更是精确到了不差分毫的地步,若非他将王冲的缺点一一分析出来,不然向青云未必能够取胜。他还着重注意到了林蓉蓉,否则向青云绝不会在初次见到此女时,就怀有深深的警惕,正是因为这份警惕,这才能够挡下林蓉蓉浑然天成的狐狸媚术,所以这位斥候简直就是向青云的救命恩人! 这就是斥候的可怕之处。 更确切的说,绝大多数的斥候都没有这份本事,虽然斥候被誉为军队的触手,但是大多数军队的触手都僵硬得很,不仅抓不住猎物,还会被反咬一口,导致军队损失惨重。而代号天手的国宝级斥候,是众多触手之中最灵敏的一只,他曾服用药物,改造自己的感官,嗅觉甚至要比猎犬更加敏锐,眼睛更是能够看到细小分子,虽然不如朱厌的火眼金睛,但目力胜过寻常人数十倍,大离皇帝曾评价他一人抵得上两个万夫长。 如果向青云最后如愿以偿拔得头筹,他功不可没,甚至该立头功,甚至让人觉得有这么一个肝脑涂地的帮手,向青云要是还能失败真是奇耻大辱! 其实在此之前,黑袍斥候没有太过注意楚铭,毕竟他精心有限,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只能尽量顾全大局,但是当楚铭险些杀死向青云之后,斥候就对他重视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甚至忌惮得夜不能寐,他的计划是把向青云的仇人清理干净,顺便寻找楚铭。 黑袍斥候虽然战力不俗,但追踪逃跑才是他的强项,他不会用自己的弱点,去对付别人的强项,于是他跑了,楚铭仅仅只是追了一段路程,黑袍斥候也缓缓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楚铭,笑道:“害怕前面有埋伏?” 楚铭好奇问道:“向青云死了没?” 先前楚铭与向青云两败俱伤,双双重伤而退,向青云奄奄一息,很有可能伤势过重而死,恰好向青云并未出现,所以楚铭有此怀疑再正常不过。黑袍斥候面不改色道:“你害死了向青云,我今天就要为他报仇!” 楚铭摇头道:“向青云根本没死,不然你也不会去杀那些记恨向青云的人,毕竟他们恨的是向青云,而非你,他们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你有必要去杀他们?这一切只有可能是为了向青云。退一万步而已,你也可以藏匿起来,以你的本事,独善其身是绰绰有余了,何必再出来招惹是非,就不怕阴沟里翻船?我与你谈不上熟悉,但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直接受益都是向青云,包括现在也是,如果向青云死了,你还有必要做这些吗?” 黑袍斥候不是一般的厚颜无耻,谎言被拆穿还是面不改色,他拍了拍手,“向青云的确没有死,怎么,你还想杀了他?” 楚铭随口道:“既然他没死,就叫他出来,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 斥候笑道:“打打杀杀并非是我的强项,你不想跟我打,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更何况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恩怨,我本来就不该参与进来,老老实实看戏就是。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想弄明白一件事,你与曹旺是如何将违禁品带进来的?” 楚铭试探性问道:“你怎么连曹旺的名字都知道,难不成你们两人有交情?” 斥候笑眯眯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实不相瞒,我们也是这段时间认识的。” “你连撒谎都不会。”楚铭叹息一声,“你知道曹旺的名字,所以与他有交情。按照这种说法,你一见面就喊出我的名字,难道也认识我?测试之前,长老会登记参赛者的信息,越详细越好,起码要记录参赛者的名字与长相,这应该算不得什么绝密资料,被你拿到也就不稀奇了,除此之外,我想不通你还有什么方式知道我的名字。” “你知道的太多了。”黑袍斥候一跃而起,跳上一棵参天大树,站稳了,一柄重剑从他背后飞升而起,继而倾斜坠落,但他分明没有任何动作,剑是凭空出现的不成?楚铭懂了,他跳起的一瞬从背后掷出重剑,再用他的身体挡住这一剑,楚铭震惊不已,不愧是国宝级斥候,就连出手都是这般不同凡响。 粗大如石碗的重剑不偏不倚坠向楚铭头顶,再被他一手拍开,楚铭运转控水之术,但重剑还是顺着他的食指向下划去,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形成,大片鲜血瞬间迸射而出,楚铭手肘弯曲,顺势抓住剑柄,就直接抛向黑袍斥候所在的位置! 斥候不敢托大,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而且他躲得十分巧妙,树干被重剑撞得一分为二,轰然倒塌下来,斥候要是慢上一拍,就很有可能被树干压中,但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一轮交战下来,他只赚不亏。楚铭本来以为他会反攻,可他接下来的动作让人大跌眼镜,竟是如惊弓之鸟疯狂逃窜,毕竟他是斥候,不仅反应敏锐,逃跑的技巧更是出神入化。 楚铭不慌不忙追上前去,黑袍斥候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就被炸飞,原来曹旺不动声色跟了上来,趁着楚铭与斥候对峙的间隙,他埋伏在暗处,成功打了黑袍斥候一个猝不及防,曹旺一点都不心慈手软,继续火力压制下去。斥候知道热武器的存在,所以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他不忘穿上甲胄,可是只能抵消部分伤害,值得庆幸的是双腿并未受伤,斥候宁肯被爆头也不想变成瘸子。 “原来曹旺躲在这儿。”斥候挣扎着起身,他的心态一直很好,哪怕被火炮创伤也还能保持微笑,然而楚铭已经一刀斩来,似如一轮斜月直坠而下,斥候再次大惊失色,什么兵器拥有这等可怕的锋芒? 斥候一手下压,壮士断腕! 他的左手不幸被轴弹轰炸,不仅皮肉外翻,伤口更是深可见骨,要是得不到及时治疗,恐怕最后只能截肢处理,于是他果断用这条手臂去抵挡楚铭的皇家御制刀。 手臂分离出体,斥候疼得眼泪直流,捂着断臂匆匆逃走,楚铭在某种意义上阻止了他的伤势恶化,这也不知是好心办坏事还是坏心办好事。斥候哪怕身受重伤,逃跑速度都没有放慢,反而更快了几分,楚铭啧啧称奇,因为斥候没有一味逃跑,而是选择保留体力,他一心二用包扎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狂奔反而会撕裂伤口,他在如此危险的处境下,竟然还敢使用消耗战术,楚铭提速,他也提速,楚铭放缓速度,他也跟着放缓速度,他仿佛是在举行一场令人心惊胆战的表演。 斥候转头看了一眼不远不近的楚铭,皱眉问道:“你的刀怎么会这么锋利,分明就是违禁品!你这个厚颜无耻之人,果然作弊了!” 楚铭笑道:“你真是老眼昏花了,看什么都是违禁品,看谁都是作弊,要不你站住,我把刀拿给你好好瞧瞧,这样够有诚意吧?” 斥候冷冷一笑,继续施展他不动如山的逃跑战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哼起歌来,他哪里有丧家之犬的狼狈,反而相当的云淡风轻,他可是久经沙场的斥候,常常一人潜入敌军之中,不知被追杀过多少次,恐怕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根本就没有将楚铭放在眼里,他淡淡道:“别跟丢了。” 楚铭气笑一声,哪怕毅力强大如深海之王,断臂之后也是奄奄一息,难不成你比海域共主还要厉害?斥候的确是在咬牙支撑,隐隐有了缴械投降的冲动,但他知道楚铭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示弱等同于找死。 楚铭眼神阴沉,既然向青云没死,那么会在哪里?楚铭不得不谨慎起来,万一向青云半道杀出来,他还能继续稳住优势,不至于被杀得猝不及防。楚铭本想一盏茶的时间追上斥候,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与斥候还是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因为后者娴熟的逃跑技巧让楚铭叹为观止,曹旺早就被甩在身后,大汗淋漓的楚铭心一横,不追了。 独臂斥候逃入密林之中,坐下来平复呼吸,再拿止血的草药敷贴伤口。楚铭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斥候当真是老奸巨猾,就连休息都不忘躲入密林之中,他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没想到老夫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快得过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就精疲力尽了?恐怕是你的身体不太行,先前有个姓赵年轻人也是跟你一样,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肾脏虚弱,已经被我治好了,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楚铭冷笑道:“你先把自己的手臂治好了再说。” 密林之中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楚铭一动不动,不再去追黑袍斥候,然而他自己走了回来,楚铭心思急转,斥候这样做不可能是为了挑衅,只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十之八九是等待着向青云的支援。楚铭脸色阴晴不定,自嘲道:“看来这场追杀是要无疾而终了。” 斥候笑道:“我与向青云有互相传讯的法宝,他正在来的路上,这个消息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一向来喜欢阴谋诡计,今日就陪你玩一次阳谋,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老夫会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住你,你也逃不掉,不如试着杀掉老夫,或许这难题还能迎刃而解。” 楚铭好奇问道:“你这么卖命,是为什么?如果向青云给你猴尾巴,那我也可以,而且出价肯定更高。” 斥候正要说话,楚铭补充道:“如果你同意的话,当我没说。” 斥候气得险些岔了气。 楚铭原路返回,扪心自问,若是黑袍一心想逃,以目前这个不死不休的架势,哪怕再给楚铭两天时间,也很难斩获胜果,所以楚铭果断选择放弃,黑袍不出意外跟了上来,猫鼠之间骤然换了角色。 相比于楚铭的步步紧逼,斥候显然更有耐心,一直保持在小半里路的距离,不多不少,而且最为难得的是懂得随机应变,楚铭停下休息,黑袍也就打盹起来,楚铭一怒之下回去杀个回马枪,斥候更是再次钻入深山老林之中,楚铭就这么被折磨了大半夜的时间,这位斥候无论是逃跑还是跟踪,都十分熟稔精通,就算是戏弄一支军队都绰绰有余。 楚铭遥遥问道:“你这身本事从哪学的?要是愿意教教向青云,或许就不用你亲自出马了。” 黑袍的目的既然是拖延时间,自然乐意与他闲聊,缓声道:“老夫的这身本事,外人是学不来的,只能从实战之中慢慢磨练,其实被你这么一通追杀,老夫又精进几分。要不再来,这次换你来追杀我,老夫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就算被割下头颅也毫无怨言。你再接再厉,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楚铭咧嘴笑了笑,“你是死士吧?” 黑袍摇头道:“其实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骨气,你要是能抓到我,随便拷打一通,我就会乖乖服软,甚至可以反过来帮你对付向青云。” “真的假的?” 楚铭眼中有杀机一闪而逝,手中长刀更是呼之欲出,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黑袍心头一凛,随时准备跑路,甚至还不等楚铭动手,就已经转身疾驰,掠过他刚才踩踏出的脚印,根本一点高手架子都没有,但是楚铭只是虚晃一枪,不仅没有前去追击,反而以更快速度逃窜。 后知后觉中技的斥候大人暗骂一声,然后就当机立断地悬崖勒马,幽幽道:“要是让我年轻十岁,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胆小。” 楚铭没有想到这场追杀不仅没有决一死战的壮烈意味,反而显得打打闹闹,楚铭逐渐适应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出声问道:“向青云还要多久才到?” 黑袍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以多欺少之事,一定会退至幕后,解决掉你的那个帮手,那个该死的曹旺轰了我一炮,我绝不会放过他!” 黑袍的激将法太过明显,他确实有肆意挑衅楚铭的底气,偏偏后者对此无可奈何,他倒是想两败俱伤,但关键在于黑袍完全没有破绽可言,楚铭压下心中的狂躁,默默加快脚步,黑袍甚至故意等了一会才去追击,何等的意态闲适! 第180章 游击(二) 楚铭在与斥候僵持的这段时间,没来由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一场大战仿佛已经拉开序幕。楚铭眯眼沉思,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杀了这个阴魂不散的斥候,不然等到向青云姗姗来迟,加入这场战斗,可就是要攻守易型了。楚铭深呼吸一口气,养精蓄锐,就不信会次次失败。 但是好景不长,以斥候老辣成熟的行事风格,很快就上前骚扰游击,甚至不惜置身于险境,最后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这位斥侯的魄力当真不输万夫长,身体素质更是强得匪夷所思! 普通人断臂,早就躺在床上哭爹喊娘了,深海之王也不例外,躺在五彩祥云上呢喃姐姐的名字,但黑袍斥候不仅从始至终一声不吭,而且还能保持长时间的追追赶赶,这绝非是靠毅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他早就突破了人体极限,说是一个修仙者都不为过。 如此一来,本就疲于奔命的楚铭更加雪上加霜,叫苦不迭,没有想到这黑袍如此难缠,仅论棘手程度,甚至胜过向青云。楚铭转头回望,并未见着斥候的身影,但是心中无比了然,这个心腹大患就在附近,随时都可能从暗处偷袭。 但是斥候也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倒不是楚铭能对他造成威胁,而是他时刻处于疑神疑鬼的氛围之中,远远没有表面那般轻松,反而是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他年事已高,而且还断了一条手臂,和楚铭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拼精力拼耐心,他就算能够暂时占据上风,也终究会慢慢败下阵来,可只要等来了向青云,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斥候强提一口精神气,精神重新振奋起来。 这个为大离国立下无数战功的斥候叹息道:“终究还是老了。” 楚铭在心中权衡利弊,“耗死黑袍或许可行,但这最起码还要一两天时间,向青云就算再缩头乌龟,也应该到了。既然如此,就只能险中求胜了。” 这件事的转机,出现在数个时辰之后,楚铭突然就不顾体力消耗倾力而冲,一座波光粼粼的湖泊迅速映入眼帘,楚铭运转控水之术,湖水瞬间翻滚起来,无穷无尽的暗流此起彼伏,整座湖泊都被扭曲了,楚铭一头刺入水面之下,屏息凝神,再无半分气息泄露,近乎精疲力尽的黑袍微微瞪大眼睛,有一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惊慌失措之感,跳脚道:“坏了!” 斥候哪怕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判断出暗流的轨迹,所以也就不知道楚铭会被卷到哪里,更别说暗流层出不穷,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十分影响斥候的判断,哪怕有火眼金睛也无济于事,斥候皱起眉头,暗流出现得尤其诡异,不大可能是自然现象,但这座世界却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斥候心一横,快速奔至湖畔,再蹲下身,独臂撑住地面,最后整个头埋入水面,他强行睁开眼睛,湖水随之压迫瞳孔与耳膜,但是这种程度的压强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能让人略微难受而已,所以斥候很快适应下来,他试图寻找楚铭的踪迹,水底下的世界模糊不清,可斥候的目力也非常人可及,甚至湖底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楚铭被一股暗流轻飘飘卷走! 斥候无法闭气太长时间,因为他的体力本就不多,只能抬头换上一口气,但是一道水柱轰然迸射而起,直扑斥候面门!哪怕他的反应再快,都注定无法避开这一击,因为楚铭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在斥候闭眼换气的瞬间,楚铭利用控水之术将他打伤,不早不晚刚刚好,就仿佛是某种宿命。 斥候整张面庞凹陷下去,皮肤一层层撕裂开来,并未出血,而是脸变得通红,他披着的黑袍更是被冲上半空,与此同时,附近的水流骤然凝聚,化作索命钩一般的狰狞手掌,就攥住斥候的脚腕往下一拽,他直接跌入水中,继而窒息,仅有一条手臂的他很难浮出水面,更何况水压正在层层叠叠挤压他,他就像是陷入蛛网之内! 斥候奋力挣扎,他这才发现,自己与楚铭起码相距百米之远,如此遥远的距离想要杀人难上加难,哪怕是筑基之修也未必能有这份本事,斥候愈发感到不可思议,瞬间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可身下的暗流轰然炸裂而起,不计其数的水滴激射向他,身形如断线风筝飘摇的黑袍喃喃道:“此子不仅水性极佳,而且还能如臂指使地控制水流,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必须提醒向青云。” 如此态度,可谓是死而后已。 黑袍气息一沉,单手往外一撕,五指血肉模糊的同时,整个人破开裹住身体的水帘,不知从何处借力,身形一跃而起,但楚铭仍是执意痛打落水狗,这段时间他没能等到向青云自投罗网,可也没有闲着,翻来覆去地参悟那段滞留在气府的旋律,数次沉浸其中,收获不小,愈加清楚控水之术的玄妙了,深海之王当真是倾囊相授,归墟开启时的感悟也一并授予,没有半点藏私。 斥候用尽所有的力量游动起来,尽量远离这座让他失去用武之地的战场,但是湖面有一团水流暴溅而起,转而变作一只大手,向上一探,以探囊取物之势擒拿这位斥候! “不好!” 斥候一扬手,祭出一张鲜红如血的符篆,符篆软绵绵的,但是具备惊人的粘性以及推力,压向斥候的大手撞上符篆,然后就出现诡异的悬停,再一点点飞起,符篆不仅挡下了控水之术所化的大手,而且还将这只大手推走了。 “下去!” 楚铭来到斥候身前,不再去使用控水之术,而是“返璞归真”,掏出了轴弹发射器。 轰出一炮。 老匹夫去死! 斥候挥动袖袍,充斥着螳臂当车的意味,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枚火炮,却也借着这股磅礴的力量,反弹而退,彻底退离湖面,楚铭还想乘胜追击,但是这个时候向青云从天而降,他还是来了,更有十余道人影分散开来。 十面埋伏。 楚铭浮出水面换气, 楚铭目瞪口呆,以为接下来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还需要对付一个向青云,充其量也就是两人而已,楚铭虽然没有胜算,可逃跑还是十拿九稳的,然而十八九人从天而降,加入这座战场,其中林蓉蓉最引人瞩目,被层层包围的楚铭低声咂嘴道:“赵柔的护卫怎么跟向青云厮混在一起,恐怕向青云的帮手还不止赵柔的护卫,见鬼,哪来的这么多人,这下子完蛋了。” 向青云抱住斥候,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双眼之中更是有抑制不住的悲伤,斥候虽然身体素质不俗,但是与楚铭猫捉老鼠一般消耗两三天的时间,再加上他断了一条手臂,终于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向青云心头作痛,斥候不仅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大离国的国宝,他要是死了,向青云如何与大离皇帝交代? 向青云直勾勾盯着楚铭,咬牙切齿道:“你断了他一臂,我要你偿命!” 向青云不去理会楚铭,先帮斥候治疗伤势,楚铭趁着这个机会强行突围出去,向青云置若罔闻,斥候微微睁开双眼,向青云下意识将林蓉蓉挡在身后,以免被斥候看到,要知道林蓉蓉可是红颜祸水,斥候曾亲眼看见林蓉蓉以媚术奴役四个成年男子,这是何等可怕的手段?!好在向青云暂时没有中招的迹象,斥候也不知道林蓉蓉的存在。林蓉蓉关心道:“青云哥哥,这人怎么伤得这么重,一条手臂都没了,再这样拖下去,性命都有可能不保,这里正好有几瓶固本培元的疗伤丹药,你帮我给他。” 向青云怒斥道:“滚!” 吓得林蓉蓉娇躯一颤,拿着的丹药一一掉落在地,还有她的泪水。 斥候本来还想再提醒向青云几句,但是他力不从心,再次昏死过去。向青云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望向楚楚可怜的林蓉蓉,他定了定心神,命令赵柔的嫡系护卫照顾斥候,这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铜山好奇问道:“刚才逃走的那人,就是你我要找的作弊者?” “不会错的,我刚才看到那人使用火炮,打伤了这个断臂老人,真是太猖狂了,竟然敢用违禁品伤人,绝不能放过他!”炎立蠢蠢欲动,他与楚铭无冤无仇,但是无奈于向青云给的猴尾巴太多了,他不得不拿钱办事。再就是他相信了向青云的鬼话,揭发作弊者会被宗门表扬,甚至还能得到掌门的接见,所以炎立异常激动,心想这可真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铜山皱眉问道:“就他一人?” 向青云淡淡道:“先把他抓到再说。”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向青云面容冷峻,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我来打头阵,你们负责包围,千万不要让此子逃了!” 林蓉蓉一声令下道:“你们三人,去!” 三个狗腿子领命而冲,他们都被媚术迷惑得无法自拔,只要蓉蓉姑娘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完全不在话下,哪怕是万劫不复也不会后悔,可怕的是这三人都修为高深,甚至说是天才都不为过,可却心甘情愿沦为林蓉蓉的傀儡。 蓉蓉姑娘厉声道:“绝不能让他逃了!” 所有人都随之出动,滑入楚铭的逃跑路线上。 楚铭骂骂咧咧道:“有三人境界圆满,八九层修为的更是接近十位,有这么欺负人的?” 楚铭后悔没能学会朱厌的三头六臂神通,本来面对向青云就已经足够吃力,何德何能承受如此可怕的围杀。楚铭逆行冲向湖泊尽头,在水中灵巧翻滚,看似是为了躲避,其实无形中勾动方圆百丈的湖水力量,只是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楚铭正在蓄势。 楚铭庆幸不已,庆幸这段闲来无事的日子,他恶补重修了控水之术,仅论手法,较之先前精进成熟了数倍不止,当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相距他不到五丈时,水下霎时间翻滚如沸,更有一道似如归墟的漩涡悄然出现,扎根在湖底,凭借狗腿子的功力,虽然不至于被漩涡卷走,但速度无疑会放缓许多。向青云也没有怯战,与铜山炎立等人采取包围战术,楚铭伸出双手往上一扯,一股滔天大潮随之升腾而起,如同擎天之柱拔地而起,楚铭五指一收,粗如山峰的大潮竟是一分为二,然后同时倾倒而下,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楚铭如鱼得水,速度一提,扬长而去。 第181章 必死之局 先前与斥候与楚铭荒诞不经地玩了一场猫鼠游戏,楚铭确实被折腾得不轻,但其实消耗不大,斥候的小算盘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就是想着拖延时间等待向青云到来,然后再来联手对付楚铭,所以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阳谋。 楚铭既然无法阻止,也就只能养精蓄锐,保存实力,所以他十分注重休养生息,体力已经恢复一半以上,只不过向青云阵容可怕,不仅收编了赵柔的嫡系护卫,而起还“招兵买马”,林蓉蓉等六七人都成了他的麾下,楚铭举世皆敌。 其中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最为卖力,如被地府冤魂夺舍,不知疲倦,悍不畏死地追击楚铭,楚铭转头望去,狗腿子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但是精气神萎靡不济,而且脸上还有欲仙欲死的快活之色。向青云背着林蓉蓉,负重而跑,林蓉蓉的身材恰到好处,可是有不多不少的百二十斤体重。虽然以向青云的境界,拿起千斤之物都不算困难,可长途奔袭之下,哪怕是数十斤负重也会沦为累赘,极大程度上消耗气力,向青云额头渗出豆大汗水,林蓉蓉伸手为其擦去汗水,柔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迟早能跟上你的。” “帮我个忙,去把衣领扯开,你知道我的胸膛曾被火炮打伤,呼吸与心率都出现问题,哪怕是走路都会加重这种情况,只有躺着才能平复下来,再不解开衣领让我更好的换气,我就要窒息了。”向青云不为所动,反而用下巴压住林蓉蓉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同时攥紧她的脚腕,于是林蓉蓉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向青云上下其手,林蓉蓉笑得无比纯真,事实上,她与三个狗腿子并非是纯纯粹粹的利用关系,还是有一定真情实感的,毕竟狗腿子如此卖力,林蓉蓉怎能不感动? 但是自从向青云出现以后,林蓉蓉就难以自拔,狗腿子就被抛之脑后,要怪就怪向青云人格魅力太强,一出手就杀了劳改犯王冲,林蓉蓉心地善良,早就看不惯丧心病狂的王冲,她甚至想过以身入局,用媚术诱惑王冲,然而她失败了,王冲的心性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坚韧,冷冰冰就拒绝了一个绝世美人,林蓉蓉气得不轻。然后向青云横空出世,替林蓉蓉出了一口恶气,她瞬间心如小鹿乱撞,这才主动招惹向青云,本来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猎物,可是这段时间暧昧不明的相处让她着迷,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情根深种。 林蓉蓉柔声道:“你知道我的名字,这绝非巧合。听说你身边有一个神秘的黑袍人,竟然知道所有人的姓名,还偷偷跟踪过我,一脸猥琐,难道这是你指使的?” 向青云摇了摇头。 哪怕是喜好男风的炎立也忍不住腹诽道:“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若是换做之前也就罢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顾全一下大局?!” 林蓉蓉冷声道:“要你管!” 炎立本来就是一颗目无法纪的野蛮之人,但是面对美人多少有些绅士风度,所以也愿意对林蓉蓉温柔以待,可是此女未免有些不知好歹,再看看她卑躬屈膝讨好向青云的模样,炎立郁闷不已,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活了两甲子的铜山见晚辈如此不济事,意味深长叹息一声,然后就抖擞精神,身形快如疾雷一掠而出,他的速度甚至隐隐快过向青云,完全不符合他苍老的身形。 按理来说,筑基时窃取大量的天地灵力,以此共鸣大道规则,引天地之力入体,淬炼体魄,可保一生无病无灾,但长命而不能添寿,所以往往活到百岁就会无疾而终,只有更高的境界才能增添寿命。换而言之,无论是锻气境还是筑基期的修仙者,百岁寿命就是一个极限,而铜山已经一百二十多岁,而且身子骨还尤其健朗! 事实上,铜山早年间投笔从戎,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乙等兵卒,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混到退伍,千夫长都想别想,撑破天也就是个百夫长,但年事已高、随时都可以退役的老卒铜山偏偏在一场战斗中大放异彩,侥幸至极地斩杀了敌军一名主将,可也因此身负重伤,一连数十天昏迷不醒,性命岌岌可危。 据说是因为“惊慌过度”而死的前任皇帝,得知此事后,派人给铜山送去一株举世罕见的仙草,皇恩浩荡之下,铜山不仅伤势痊愈如初,还因此脱胎换骨,身体体魄要比之前更加坚固,更是能够纳入天地灵气,铜山谢主隆恩之后,就兢兢战战为国尽忠,八十年不曾卸下甲胄,只是在此之后就没有什么值得鼓吹的战绩了,以至于私底下总是有人嘲讽说:白白浪费了那株仙草。 铜山还想更进一步,他本来可以凭借军官推荐,免测进入天下第一大宗,以他的军功绰绰有余,更别说皇帝还褒奖过他,但是他的军官早就把名额内定,其中大多数都是新兵蛋子,甚至从未上过战场,就将要被送入修仙宗门,这明显是有人与军官沆瀣一气,利用规则漏洞!铜山愤愤不平,却也不可奈何,他想过与老皇帝伸冤,然而这位真龙天子已经死了,铜山只能屁颠屁颠离开军营,参加招生测试,他并未得到多少关注,这让铜山感到压抑不平,毕竟后辈出尽了风头,无论是向青云还是赵柔,都比他威风得多,他辈分如此之高,名气却如此之低,怎么不是奇耻大辱?再想想自己的遭遇,唯一赏识自己的君王死得不明不白,保送名额也被霸占,他无处诉苦,更确切的说没人会听他抱怨。 铜山希望一个得到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信了向青云的鬼话,天真认为制伏作弊者,能够得到宗门的表扬,并且还会被当成英雄对待。退一万步而言,私人藏有火器是谋逆大罪,一经发现必须立即举报,如果属实,地方官将会为其请功,直接呈报皇帝,瞒而不报同罪处理,就算从轻发落也是族诛的酷刑。换而言之,楚铭有造反嫌疑,铜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将他绳之以法,交由皇帝处理,说不定还能得到新皇的赏识,这也能成一段佳话。 铜山遥遥喊道:“你要是男人,就把你的火炮拿出来给我看看!” 楚铭愣了一下。 “我从未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楚铭用虎口为枪上膛,翻转手腕把枪口对准身后,同时竖起双耳注意铜立的脚步声,反手开枪难以命中目标,这一点楚铭是知道的,但铜山离得太近了,就是瞎子也能打中,再加上楚铭手劲沉稳,反手也能端正枪口,于是他轻轻扣压扳机,弹药顺着膛线激射而出,瞬间化作一团变幻的火光。 铜山大叫不妙,这个时候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双腿站定,仓促之下提起早就准备好的铁盾,硬生生挡了下来,这短短的电光火石之间有惊无险,铜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轴弹发射器的威力,将他提着的铁盾炸毁是绰绰有余了,然而铁盾仅仅只是轻微破损而已。 铜山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并未细想,他以牙还牙,追上楚铭再送上一炮,他的轴弹发射器是由向青云所赠,这还是第一次使用,他感到准星不稳,子弹偏移了原本的航线,楚铭甚至都不屑于躲避,仿佛对此早有预料,铜山转头凝望向青云,“这是怎么回事?” 向青云淡淡道:“火器都是从他的同伙身上缴获的,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铜山气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收起轴弹发射器,他的修为已至圆满,距离破境只差临门一脚,灵枫谷有号称筑基圣地的天地秘境,他就是为此而来。 铜山纵横沙场八十年不曾战死,靠的当然不是莽撞,放缓速度,由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身先士卒,楚铭的视线之中见到一个熟人,曹旺,他无法跟上楚铭以及大离国的斥候,却也一直没有离开,反而在返回路线布置陷阱,大多是在地底下填充从军舰残骸内搜刮出的地雷,东阳国很早就开始使用这种杀伤性武器,民间也称之为火药炮或铁壳地火,采用机械发火装置,威力惊人,《火攻罕要》就曾有过记载:“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土掩,使贼不知,踏动发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 军舰残骸内冲出的地雷超过上百,收藏于少女的军火库中,楚铭觉得太过危险,所以不敢带在身上,甚至连碰都不想碰,曹旺这个不怕死的反其道而行,品相好的地雷都被他捡走,这件事楚铭是知道的,心想曹旺要是再次资敌,就把地雷送给向青云,最好把他炸死。 但是地雷内的钢轮已经锈蚀,所以无法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地雷也就无法引燃,只能用冲击波与地雷产生震动。曹旺用火炮轰炸地面,更确切的说是轰炸那些被掩埋的地雷,热浪与火焰一同激荡而起,壮观有如泉涌! 楚铭已经避开轰炸范围,反倒是向青云一行人深受其害,楚铭脚步不停,眼神示意曹旺一同离开,但是曹旺选择留下断后。地雷的爆炸不足以把人炸死,因为设计之初就不想要人性命,而是致残,这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阳谋,目的是为了给敌军增加负担,毕竟炸死了人只需收殓遗骸即可,但不幸与地雷相击者大多双腿残废,沦为废人,却必须得到有效的治疗,不然军心必定大乱,甚至再也没人敢上战场。 所有地雷的威力还不如浓缩火药。 “又是违禁品!又是违禁品!楚铭,你究竟还有多少违禁品?!”向青云的脸庞都青了,赵柔哪怕叫上一万个帮手来帮忙,在明文规定上都不算作弊,但是违禁品是万万不能出现的,这是自寻死路,向青云更加好奇楚铭究竟想做什么了。 向青云一行人退了出去,退至安全区域,炎立骂骂咧咧道:“老子差点腿没了,就不陪你们玩了,祝你们好运!” 向青云冷冷道:“想走可以,火器先还我,再把你身上所有的猴尾巴交出来,拿给大家平分,不然我现在就卸了你的腿。” 炎立哆嗦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就开了一个玩笑,你千万不要当真。” 向青云缓缓道:“楚铭不知带了多少违禁品,这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但是邪不压正,就算他再怎么作弊,也终究会败于我们之手。而且他带的违禁品越多,性质越恶劣,就处罚得越重,我们的功劳也就越大。他的阴谋已经暴露,肯定会将违禁品全部销毁,我们必须阻止他,不然都白忙活了。” 铜山鼓舞士气道:“不能再给此子时间,向青云,你与我带头冲锋,争取尽早斩杀此子!” 向青云果断点头,铜山的战力虽然不能与王冲之流媲美,但到底是活了两甲子,战斗经验丰富,更是服用过一株仙草,若是愿意从旁协助向青云的话,拿下一个楚铭根本不在话下。 曹旺手持双枪,直面向青云。 “你也有违禁品,你是楚铭的同伙!”向青云指着曹旺,没来由感到忌惮,曹旺前前后后败给他二十次,屡败屡战,向青云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敌人,偏偏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违禁品,向青云眯起眼,目光落在曹旺身上,沉声道:“此人名为曹旺,也是作弊者之一,楚铭才是首恶,但是他也不要放过,留下几人来对付他!” 曹旺如此有恃无恐,向青云害怕了,害怕有什么更加可怕的违禁品,更害怕楚铭逃之夭夭。于是他带上铜山与炎立等人追击楚铭,其余人留下对付曹旺。楚铭环视四周,他记得东北方向有一条大瀑,连通一座大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这条大瀑水遁逃跑,只是距离有些远,楚铭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第182章 粉墨登场 无论是向青云还是炎立都谨慎许多,生怕再次步入地雷陷阱之中。向青云后怕不已,仅论威力,地雷远远不如轴弹发射器,但是胜在数量多,如连环接续,最后造成的杀伤甚至要比炸药还大,整座大地都随之颤抖起来,四周的古木更是不断晃动,不计其数的树叶飘散飘洒而下,场面阴森恐怖,如同无尽鬼怪。 向青云皱眉问道:“你究竟还有多少违禁品,不妨一并使出来,不然我迟早杀了你,为我的帮手报仇!” 向青云与楚铭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的话语如雷声大震,方圆百米都清晰可闻,更是透着恨之入骨的恨意,斥候断了一条手臂,他要如何跟大离皇帝交差?其中更有私人感情,向青云与斥候生来精力充沛,但其实进入秘境以来都只做了一件事,斥候负责找出可能威胁到向青云的参赛者,一一登记起来。 向青云则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恃强凌弱,他甚至没有参与捕杀凶兽,始终冷眼旁观,就等着其他人因为猎杀凶兽而精疲力尽,早有预谋的向青云再上去趁火打劫,曹旺就是受害者之一,他因为反抗激烈而触怒向青云,反反复复被抢劫了十八次,没想到曹旺还不认输,向青云彻底失去兴趣,不然曹旺还要被再抢劫几次。 向青云只恨当时为何没有杀了曹旺! 向青云采取包围之势,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哪怕以身涉险也要斩杀楚铭,既然向青云如此拼命,铜山与炎立也就更加勇敢许多,这场注定是你死我活的追杀,向青云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单枪匹马的楚铭仍是处于九死一生的险境,向青云虽然从小修行得都是大开大合的武术功法,但其实并不拘泥于一门一派,身手相当灵活,他就小心驶得万年船地不断放箭,箭矢几次数次刺入楚铭的胸膛,撞击出一片片明亮火光,但楚铭仍是毫发无损,向青云眯起眼,自言自语道:“你拥有不了这样的体魄,难道是身上的甲胄作祟?” “甲胄是器堂锻造的废品,连丁等兵卒都不穿。不过我在秘境中见过的最好的一件盔甲,勉强可以媲美丙等兵卒的甲胄。可是楚铭身上的甲胄貌似更加坚韧,难不成达到了甲等或乙等?这可是号称筑基修士都无法摧破的防具啊!” “秘境之中的资源参差不齐,尤其是兵器,质量差距惊人,几乎到了天差地别的程度,可也没有离谱到这个地步。” 向青云龇牙咧嘴,一跃而起,身形飘摇,然后在半空之中斜坠而下,楚铭逃跑技巧虽然远远不如那位国宝级斥候,可也晓得寻找掩体躲避,顺势滚下山坡,沿途树木都是他的掩体,他一抬头,就看见向青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来! 楚铭一个灵巧翻滚远离此处,向青云身形尚在半空,就伸手一推,手掌触碰树干的瞬间,竟是向其借力,硬生生改变坠落轨迹,出现在了楚铭头顶,手无寸铁的向青云以双手竖立劈下,恍如螳螂挥动前肢劈砍猎物! 楚铭非但没有选择躲避,反而挺起身躯,掌心青筋暴起。 长刀出鞘。 皇家御制刀。 出鞘刹那音如虎啸。 寻常长刀出鞘不过是金属撞击的铿锵声,但这把皇家御制刀被抽出的瞬间,如虎啸山林,万兽俯首。 无比沉闷的低吼。 拔出之时似斫抡动。 一刀急出,如轮弧月倒悬半片人间! 向青云双眼瞳孔微微收缩,双手摁住肩膀,往下一压,就开始后空翻起来,但是皇家御制刀的刀光还是斩向他的胸膛,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向青云吐血了,更是气得破口大骂:“这也是违禁品!这也是违禁品!而且比火炮还要可怕!” 楚铭摩挲刀柄,毕竟是将军的遗物,如此威力不足为奇。 向青云在狂风之中飘曳晃荡,楚铭蹲下身,摘下水囊一饮而尽,再按照原定路线继续逃窜。向青云确信楚铭本就不多的体力消耗殆尽,他稳住身形,占领制高点随风飘荡,拿出轴弹发射器轰炸楚铭,楚铭惊讶道:“竟然还会以夷制夷。” 楚铭停住脚步,往后倒滑而去,轴弹所化的火流星随之一一落空,向青云气急败坏地继续扣动扳机,直到弹药彻底耗尽,他终于死心了,身体一沉,楚铭本来还想抓住向青云的大腿,但是向青云双脚收缩如螃蟹,环绕住楚铭头颅,这可是有绞杀的意味了。楚铭身体后仰,倒向大地,虽然这无疑会让处境更加凶险,但好处在于让向青云无从发力,随着楚铭一同倒下。 下一刹,向青云神情剧变,原来楚铭双脚立地,身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倾倒,悬挂在楚铭头颅上的向青云怒喝一声,不仅双腿扭曲作势绞杀,更是以惊雷之势拍下一掌! 有些弄巧成拙的楚铭仓促之下双手格挡在头顶,硬抗本该炸碎头颅的一掌,然后双手岔入向青云大腿之中,同时运转控水之术的玄妙劲道,直捣黄龙。向青云原本狂喜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大腿内侧的撕裂感席卷而来,终究是拿不出壮士断腕的魄力,双腿果断离开楚铭的颈部。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蔼然响起,向青云回头望去,能跟上来的人少之又少,林蓉蓉以及她的三个狗腿子,还有境界修至圆满的铜山和炎立,被狗腿子背着的林蓉蓉作势与向青云打招呼,当真是一往情深,向青云对她笑了笑,林蓉蓉心花怒放,另外两个狗腿子也随之眼神一亮,大踏步冲向楚铭,气势汹汹。楚铭看了一眼这两个鬼迷心窍之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林蓉蓉的这两个狗腿子都有八层修为,更加可怕的是他们本身的悍不畏死! —— 独臂斥候惊醒过来,他是被硬生生疼醒的,断臂之痛是锥心的痛、深入骨髓的痛,这种疼痛哪怕几天都不会消失,但斥候庆幸不已,起码他还能感受到疼痛的存在,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他面庞扭曲,疼得睁不开眼睛,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做其他动作,他颤抖着伸出手,希望有人将他扶起,最好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但是一条粗壮的手臂摁住了他,“别急着喝水,跟你说个事,他们的军火库被我发现了。” 第183章 弃刀 楚铭没来由想起被冤魂夺舍的辰林,这位水陆双栖之王被夺舍之后,战力反而更加强悍,就在于冤魂本身虚无缥缈,难以彻底融入辰林的天人身躯,但是也能如寄生虫深入骨髓,利弊皆有,短暂看来则是利大于弊,因为冤魂自始至终都没有与辰林融为一体,所以没有心意想通,就只是将辰林当做一具躯壳使唤,没有痛感没有灵魂,遭遇再严重的重创都不影响战力,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有致命的弱点,所以被黑白无常轻而易举的降服。 林蓉蓉的两个狗腿子怕也是这种情况,脸上萦绕着浓郁的萎靡之色,对待林蓉蓉更是要比奴仆更加卑微,分明已经迷失了自我,楚铭大感棘手,这就意味着性命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蓉蓉姑娘一个念头,他们就可以与楚铭以命换命。 要知道无论是向青云还是黑袍斥候,皆有留手,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此言不虚,哪怕是向青云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反而很有可能与楚铭同归于尽,所以一击不中就会选择另寻时机,再不济也要拼个两败俱伤,狗腿子的态度就是你死我活,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除非林蓉蓉在乎狗腿子的安全。 两个狗腿子如饥狼饿虎扑向楚铭,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防御后撤,楚铭心神一震,步伐戛然而止,没想到原本悍不畏死的狗腿子也收敛了攻势,只是围住楚铭而已。 林蓉蓉虽然胆子奇大,但是脑子不傻,这三个狗腿子就是她的护身符,至关重要,而且她暂时对向青云无可奈何,无法让这位天之骄子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必须留有后手。 甚至林蓉蓉心知肚明,向青云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数次对自己动过杀心,林蓉蓉对此并不意外,可她仍旧留在向青云身边,不仅是因为她有引以为傲的媚术傍身,而且还有三个赴汤蹈火的狗腿子,不然林蓉蓉早就被人亵渎了。 事实上,她的狗腿子一开始都是想亵渎她,结果中了她的媚术无法自拔,至今无法恢复神志清醒,因为她们早已情根深种,对蓉蓉姑娘的爱恋进行到底。背着林蓉蓉的狗腿子蹲下身,林蓉蓉抬起大长腿走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向青云,向青云选择性忽视她,林蓉蓉伸了一个懒腰,身躯舒展,腰弦紧绷,勾勒出惊人的曲线,然后才是她的拿手好戏,故意脚一滑摔入向青云怀中,尽显小鸟依人。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既然逃无可逃,不如背水一战,楚铭默默运转控水之术,能够保证短时间内不会脱力,再加上他没有遭遇到致命伤,所以尚有一战之力,拼死向青云队伍的任何一人都有把握,可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要死。 扪心自问,楚铭想杀的人只有黑袍斥候和向青云。 不过出现了一个变数,只见满脸春色的炎立一步踏入战场之中。 “此人境界圆满,而且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还抵抗不了那红颜祸水的媚术?” 向青云面色微变,炎立分明受到林蓉蓉的媚术蛊惑,始终保持清醒的向青云没有兔死狐悲,他当然不介意林蓉蓉多叫几人去送死,向青云与他们非亲非故,反而还给了他们大量的猿猴尾巴,这些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向青云恨不得他们全部去死,甚至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如此。 林蓉蓉笑问道:“你还有多少违禁品,全部拿出来看看,这个时候,就别想着藏着掖着了,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女士优先,你可以过来看看,其他人先等一等。”楚铭提了提刀。 林蓉蓉只是象征性走出一步。 林蓉蓉轻声道:“宗门明文规定,携带违禁品一律按照作弊处理,要是用违禁品害死了人,更是要以命偿命,由天下第一大宗审判你,由掌门审判你,而且你的违禁品如此之多,板上钉钉会被从重处罚,以儆效尤,所以你是非死不可了,你的同伙也都一个逃不掉,全部都要被极刑,想想那些被郑国公处死的战争罪犯,你的结局不会比他们好上多少。” 楚铭平淡道:“我是有违禁品不错,但好像还没把谁害死。” 林蓉蓉举起火炮,枪口对准自己的狗腿子,“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一炮轰死,但违禁品是你的,所以一切责任由你承担!” 楚铭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 林蓉蓉冷冷道:“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肯乖乖投降,上交所有违禁品,再把你的同伙供出来,我们就会隐瞒你用违禁品害死人的情节,如此一来,你尚未酿成大错,一切都有回旋余地,最多就是被取消成绩而已,但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就只能被从重处罚了。” 楚铭语重心长道:“劝你们一句话,尽早把这些违禁品销毁了吧。” 林蓉蓉跺脚道:“想得美,竟然还想让我们销毁你的赃物!” 楚铭摊开双手,“不听劝,那就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林蓉蓉不再浪费口舌,在场之人已经分散开来,守住东南西北四角,炎立手持双刀逼近楚铭,他虽然被林蓉蓉的媚术迷惑,但是还有反抗的余地,所以他的步伐略显僵硬,楚铭左手抹向腰间,捻出锋芒锐利的刀片,而另一条手臂握紧皇家御制刀,向青云的脸庞上有挥之不去的惊讶,“这个楚铭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有如此绝世宝刀?” 炎立身形暴起,双刀立劈而下,楚铭退无可退,因为身后早就站满了人,只能选择硬抗,楚铭弯臂横刀挡在头顶,硬生生接住炎立的双刀劈砍。外人看来楚铭有托大的嫌疑,本来就是弱势的一方,竟然还敢单臂接招。楚铭原本横放的手臂被压出一个畸形弧度,皇家御制刀都被弯曲了,他的脚步连连往后退去,炎立出刀力道不减反增,毫无保留倾泻全身力量,楚铭就被压得单膝跪下,膝盖压碎泥土,却也屈指一弹,捻着的刀片一一飞出指节。 炎立兴许是意识到了危险,终于清醒过来,抽刀再挥转,尽量抵挡袭来的刀片,但终究是力不从心,护住腰腹以上就已经是竭尽全力,双腿还是被刀片刺中,更为可怕的是楚铭的攻势绵绵不绝,不断掷出刀片,每一道刀片都化作嗜血的寒光,令人头皮发麻,而且不仅仅进攻炎立,漫天寒光如无头苍蝇乱撞,仿佛疾风骤雨落向四面八方,无论是向青云还是林蓉蓉都不得不闪避。 炎立怒吼一声,双刀不再抵挡寒光,而是奋力与寒光相击,撞击出一连串的火光,炎立有苦自知,刀片裹挟着千斤的力量,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抵挡的难度不亚于接住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炎立无法想象一块刀片为何具备如此可怕的威力,但事实上确实如此,炎立只想尽快撤离战场,他这一记双刀陷入刀片,犹如陷入山壁之中,无论使用多大的力量都会被反弹回来,他紧绷的身体在空中飘然一旋,顺势借着“山壁”反弹回来的力量横移出去。 楚铭手臂发酸,但更深的疲惫来自于内心,毕竟控水之术损耗最多的是心神,体力的流逝反而很少。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动荡不安的心脏。楚铭清楚自己的处境,打退炎立只能短暂休息而已,向青云无论是用人海战术还是车轮战,吃亏的最后还是自己。 楚铭不得不继续反攻,除掉向青云或许就能一劳永逸,让其他人群龙无首,但是难度巨大,楚铭转而望向铜山,如果斩杀这个活了一百多少的老人,不仅是少了一个强劲对手,更是能够打击向青云一行人的士气,于是不管不顾冲向白发苍苍的铜山,一刀抹出! 横抹为线。 铜山一跃而起,躲过刀势,反而来到楚铭头顶,居高临下,这个老家伙的身手好得匪夷所思,楚铭转动刀势,这一刀运用的气力更为磅礴,仿佛要将铜山与天幕一并切开!但是铜山下手更快,直线一拳砸在楚铭额头,砸得楚铭瞳孔散开,险些昏死过去。铜山欺身而进,却没有急于发动攻势,而是试图夺走楚铭紧握着的皇家御制刀,他毕竟活了两甲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从一开始就对这柄皇家御制刀虎视眈眈。 楚铭十指叠在一起,死死握住刀柄,铜山恼羞成怒之下,一拳猛砸楚铭手背,一砸之下,就连铜山都被反震力震得掌骨碎裂,但是楚铭自有控水之术加持,无形中牵动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感受到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铜山不再勉强,退至向青云与林蓉蓉身旁,皱眉道:“这个作弊者竟然拿着皇家御制刀!我不会看错,那柄刀绝对是皇家御制刀,横抹为线立劈如柱,只有皇家御制刀才有这种奇异的杀伐效果!作弊者必定家世显赫,父辈很有可能是某个将军,亦或是立过大功的武将,而且这个作弊者还颇受长辈喜爱,不然长辈绝不会将皇家御制刀交给他!” 向青云试探性问道:“你可知道这个作弊者究竟是何来历?父辈是谁?” 铜山沉默不语。 铜山作为一名从军八十年的老卒,大大小小参加了数百场战役,身经百战,更是曾被皇帝嘉奖,风光一时,受到过无数大人物的接待,他如何认不出楚铭手中的皇家御制刀,哪怕这柄刀封入地下百年,加上楚铭以诸多手段掩盖本来相貌,可‘横抹为线立劈如柱’的杀伐效果,他却是记忆犹新,仅是一眼扫过,就基本看出这柄刀的庐山真面目,可能够拥有皇家御制刀的人少之又少,放眼国内,都堪称凤毛麟角,起码不会出现在测试当中! 铜山气得双眼充血,既然你的背景已经如此强大,何须再来参加天下第一大宗的招生测试?直接免测不就行了,相信没有哪个长老会拒绝你,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地破坏这场测试的公平性? 铜山冷冷问道:“你这刀是从哪得来的?” 楚铭笑道:“这把刀送你,放我离开成不成?” 不远处的向青云提醒道:“你这里还有个人质在我们手上呢。” 楚铭笑道:“那就放我们两人一起离开行不行?” 向青云怒道:“休想!” 楚铭正要说话之际,铜山没来由眼神圆睁道:“不愧是大家子弟,一把皇家御制刀说送人就送人!” 铜山犹不罢休,咄咄逼人道:“你不配拥有此刀,拿来!” “原来是要硬抢。”楚铭皮笑肉不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炎立也随之恩威并施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弃刀!” 楚铭瞬间面露惧色,先是放刀回鞘,继而缓缓将刀放下,和大腿平行,握刀五指撤去三指,炎立笑了笑,眼看就要计谋得逞,却不料楚铭猛然抽刀而出,一刀直撞快如离弦之箭! 第184章 横抹为线 炎立仗着身后有虎视眈眈的向青云撑腰,恩威并施毫无顾忌,但其实内心极为谨慎,始终没有太过靠近楚铭,虽然楚铭直撞一刀令人猝不及防,可仍是存在躲避间隙,炎立迅速做出反应,身形往后一撤,不料楚铭却只是虚晃一枪,最后还是改为进攻铜山,直刺一刀变作横抹,刀光变换翻转如飞。 久经沙场的铜山虽是暗自心惊,却也谈不上慌乱,甚至直接与楚铭短兵相接,这位老人的勇气与魄力值得敬佩,他低下头,拔出一杆大戟,他早就各种各样的兵器刺入地面,随时可以取出,铜山知道皇家御制刀的锋利,别说是皇家御制刀,先前楚铭手持徐家军的甲等战刀,向青云就抵挡不住,相击之下反而是自己的战刀断裂,一分为二,向青云还记得当初是多么窘困,仿佛是一个神箭手发现自己箭囊空了。铜山也不害怕战损,因为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他自一往无前,每当兵器损毁脱手,就及时更换其他兵器继续战斗,哪怕是铁盾也不可能抵挡得住皇家御制刀,于是局面就变得尴尬至极,铜山不得不一次次换取完好无损的称手兵器。 铜山哭笑不得,以往打仗的时候,一柄兵器起码能用几个月,但是就如今的情况,兵器从出场到报废仅仅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铜山心疼不已,整个人杀气腾腾。 皇家御制刀堪称神兵利器,刀身由龙髓石凤丹木铸造而成,因为材质非凡,所以才有‘横抹为线立劈如柱’的杀伤效果,刀鞘裹着一层货真价实的铁甲龙皮,而刀柄取于千年暴鳄王的头骨,由灵枫谷法堂器堂药堂联手锻造。每一把皇家御制刀都需要耗时数月乃至数年,一般用做赏赐战功累累的武将,近二十年以来,也就只有军功盖世的郑国公得到这份荣耀。 “去!”林蓉蓉扬起手,三个狗腿子张牙舞爪冲向楚铭,铜山退至幕后,与此同时,炎立也随之凌空而起,直接一脚踩至楚铭后肩,打算一鼓作气踩断他的颈椎,楚铭穿着徐家军的优质甲胄,不仅是官方严格锻造的制备军械,而且还是用于武装精兵的甲等品质,号称筑基境界的修仙者也难以摧破,所以楚铭的弱点也就只有此处,没有被防御的颈椎,但是转瞬之后,炎立的脚腕就被楚铭覆手抓住,重重踏下的一脚,甚至来不及发力,整个人便在楚铭单手发力之下倒摔出去。 倒飞的炎立暗自心惊道:“好快的反应!” 铜山恼火至极,以多欺少已经足够丢人,更何况还是这般久攻不下,不由得气急攻心,重重咳嗽起来,尊老爱幼的林蓉蓉上前察看,铜山丢出一个嫌弃眼神,向青云始终冷眼旁观,事实上他不介意楚铭与自己的友军打得两败俱伤,他再螳螂捕蝉,楚铭这个作弊者肯定是要举报的,扞卫这场测试的公平对向青云并无坏处,反而能让他名声大涨,成为新生弟子中的风云人物,甚至他的事迹都会被人传颂。但相对来说,向青云更感兴趣的是还是自己的排名,他心心念念的第一名不容有失,然而他的猴尾巴大多数都分出去了,向青云无耻地打算再抢回来,不过他没有多少胜算,只希望楚铭再坚持一会,最好把炎立铜山等人全部耗死。 向青云只管恢复体力,不忘提醒道:“这个作弊者还不能杀,不然死无对证,我们要把他送给灵枫谷的长老处理,让他受到应有的处罚,而非我们擅自动手。” 事实上,无论是炎立还是铜山,都曾下过死手,但是楚铭反应迅速,再加上有徐家军的战甲护体,铠甲是外力加持,反应力是自身的素质,但这并非是他天赋异禀,珊瑚海一行服用了太多天材地宝,不仅提升了修为,对于万物的感知反应也大大提升,虽然没有晋入筑基后那般感到道法自然的玄妙,可也像是不断开掘刺激身体潜能,具备了不符自然常理的反应能力。 楚铭咧嘴笑了笑。 真以为珊瑚海一趟,老子天材地宝白吃的? 不过更加重要的是身上这件甲胄,不然就算再灵巧的躲避,也终究是要落败身死。眼下更让楚铭感到棘手的并非是修为最高的炎立和铜山,恰恰相反,而是另外三人。 不过林蓉蓉精打细算,叫回一名狗腿子守在自己身边,楚铭压力减小不少,甚至可以试着突破重围,但是向青云冷酷得很,皱眉道:“少一个人都不行!” 林蓉蓉娇声道:“青云哥哥,你这么凶做什么?” 向青云轻轻推开施展媚术的林蓉蓉,眼神逐渐清明,然后转为冰冷。 林蓉蓉身边有三位心甘情愿为其赴死的狗腿子,但这一切说来话长,为了俘获这三名实力不俗的男子,还要让其为自己死心塌地,林蓉蓉何止是牺牲了色相这么简单,更花费了无数心血,本来是她的保命身家,每一个都不可或缺,但是眼下遇见了能抵十个百个狗腿子的向青云,林蓉蓉一咬牙,大大方方将三个狗腿子全部派出去就去和楚铭生死激战。 三名鬼迷心窍的男子惧是形销骨立,如被掏空了精神气,一个个萎靡不振,但是战力反而更加强悍,因为他们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所以也就显得回光返照,楚铭眼眸溜溜转,他本来想杀的是负伤的铜山,可是林蓉蓉仿佛更加合适。 这三个鬼迷心窍的男子恐怕是打着速战速决的想法,如丧尸直扑而来,根本就不在意蓉蓉姑娘和别的男子打得火热,这份宽容世所罕见,楚铭改为双刀握刀,找准一角试图突围,但是躲在幕后的铜山和炎立第一时间就堵住了他的去路。 楚铭不得不身形转折,在眨眼间有了鱼死网破的意味,不管不顾冲向前去,根本不屑于防守,他一直都在试图反攻,在这种时候选择防守简直是蠢到家了,楚铭自认为这一战不仅是拼死一搏,更是将所有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了出来。在场之人嗤笑起来,这不过是困兽之斗的垂死挣扎罢了。 仅仅几个回合下来,楚铭就杀死一人。林蓉蓉泫然欲泣,但是非但退缩,反而让狗腿子继续全力以赴下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林蓉蓉如此牺牲,就不信向青云还能不为所动,倒不是说林蓉蓉做出牺牲,就能让向青云卸下所有防备,这显然不切实际。事实上,林蓉蓉媚术能否成功,就在于向青云的精神是否会松懈,一旦意动,对她产生异样的感情,就会沉迷于美色之中无法自拔,要想做到这一点绝不容易,但其实一个机缘巧合可能就够了。 林蓉蓉嘀咕道:“向青云在南疆战场斩杀王冲,厉害得很,我就是百般讨好也不亏,但也要舍得为我杀人才行。” 林蓉蓉换了一个称呼,高声道:“夫君,杀了他!” 女子声音极其令人动容,仿佛还掺杂了一股特殊的魔力,以至于所有人听到‘夫君’这个称呼时都自然而然默认了,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向青云心中更是没来由升起一个意识,明明恨不得早点甩开林蓉蓉,但他却在心中反复告知不仅不能伤害她,还要用性命相护,哪怕是去死也在所不惜,这种潜意识越来越强烈。 向青云仿佛走火入魔,脸色呆滞,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林蓉蓉伸出手,抚摸向青云滚烫渗汗的额头,为其擦拭汗水,然后吐息如兰:“夫君,杀了他。” 亏得是向青云没有彻底沉沦,只是指点江山道:“夺了他的刀,便不足为惧!” 林蓉蓉双眼瞳孔微微收缩,银牙一咬,脸色铁青,但向青云出其不意将她搂入怀中,这个举动让林蓉蓉获得巨大的满足感,心想哪怕三个狗腿子全部去死,只要能将向青云留住就行,但她突然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一行人当中应该向青云杀心最为浓烈,毕竟是他提出要一起对付作弊者的,可他从始至终表现得太过平静,林蓉蓉瞬间头皮发麻。 向青云松开手,平静道:“先让你的人回来休息,我来替补,车轮战耗下去,就不信他能坚持到明天。” 林蓉蓉扯着向青云不愿松手,向青云无可奈何地后退一步。 向青云故作为难,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林蓉蓉的想法心照不宣,轻而易举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扪心自问,他本来波澜不惊的心境确实微微晃荡起来,对于林蓉蓉的媚术愈加难以抵抗,甚至只差临门一脚,他就会沦为林蓉蓉的玩物。 清醒过来的炎立骂道:“向青云,你不能不要看戏了,铜山比你伤得还重,可是都坚持这么久了,你就不打算让他休息一会?” 向青云耸了耸肩,无奈道:“我还要保护蓉蓉姑娘呢。” “为老不尊的家伙!” 炎立脸庞抽搐了一下,但愤怒之后,他有些不寒而栗,只记得刚才梦到与遇见一位绝色尤物,炎立更是发现自己的精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始终沉迷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能让喜好男风的炎立痴迷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林蓉蓉的媚术是何等可怕。 甚至炎立还有些意犹未尽,恨不得主动找上林蓉蓉。 炎立一咬舌尖,精神振奋不少,眯起眼,恨恨道:“本来这个队伍将近二十人,但是在场除去那个作弊者,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七人,还有的人怎么可能是在看守人质,分明就是想坐享其成!” “向青云你个混蛋,竟然还在看戏!你要是再不出力,分配功劳的是时候也就轮不到你,这是大家的意愿!”铜山目露凶光,退出战场,想要拉着向青云一同战斗。 “就是现在!”楚铭原本颓废的神色振奋起来,一脚重重下沉,地面轰然炸裂,身形顺势向前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哪怕是始终观战的向青云都双眼一亮,没有想到楚铭临死前的反扑竟然这般厉害,炎立急中生智,反而冲向楚铭,但是他没有拦在楚铭的必经之路上,而是与其擦肩而过,他权衡之下还是躲避了,反倒是林蓉蓉的狗腿子悍不畏死扑向楚铭。 造诣越高的刀客剑客越是依赖一把好刀好剑,修为低的刀客剑客也能因为一件上等兵器在对敌时做到压制效果,正如楚铭现在,出刀愈来愈快,刀气愈加雄劲,就如滚雪球一般,虽然没有占据优势,可也始终将人拒之门外,不至于被伤得皮开肉绽。 阻拦楚铭的两个男子不仅被硬生生错身而过,而且还被斩断肢体,身形向左右两侧倒摔出去。 炎立倒抽一口冷气,“不愧是违禁品,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刀光。” 这一次楚铭再不选择躲避,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他选择进攻“运筹帷幄”的林蓉蓉。 与向青云打情骂俏的林蓉蓉哪里躲得开? 炎立虽然尤其憎恨林蓉蓉,但是不愿这个绝世美人香消玉殒,因为他本来就对林蓉蓉有难以诉说的感情,可惜为时已晚。向青云倒是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不过他的枭雄心性注定做不了英雄,甚至还轻轻推了一下林蓉蓉,有送羊入虎穴的嫌疑。 楚铭意味深长点了点头。 一刀炸出! 没有擒贼先擒王,斩杀向青云,而是针对弱不禁风的蓉蓉姑娘。 林蓉蓉白日见鬼,她还没有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甚至企图退至向青云身后,但是一抹极其细小的刀光横空出世,就切下了林蓉蓉的项上人头。 令人惊骇的是,人头上看不出伤口,只有鲜血滚滚流淌,染红一片大地。 皇家御制刀。 横抹为线。 —— (错别字都不想改了,看来真的没动力了) 第185章 跳瀑(一) 楚铭起先见到天生媚骨的林蓉蓉,还以为这是向青云的红颜知己,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劲,尤其是见到了那三个丧失自我意识的狗腿子,将这个红颜祸水留在身边分明就是养虎为患,向青云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楚铭也曾留心,注意到向青云一直饱受林蓉蓉的媚术折磨,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楚铭心想这个姑娘要是能将向青云害死就好了,届时楚铭不但不会给林蓉冠上‘妖女’的名号,反而会感恩戴德,除去了向青云这个洪水猛兽,哪怕是楚铭也要称赞其为救命恩人。 但之所以选择对这位未来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其实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之举,楚铭看出了向青云与林蓉蓉看似打情骂俏,实际上水火不容,林蓉蓉若是身陷险境,向青云未必愿意施以援手,更为重要的是按照楚铭的猜测,只要解决了林蓉蓉,就不会再有悍不畏死的狗腿子了。 本来楚铭心中还存有几分迟疑,向青云但凡愿意挺身而出,保护一厢情愿的林蓉蓉,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楚铭都会及时地后撤收手,转而进攻垂垂老矣的铜山,两个选择都相当不错,最后楚铭没有选择退而求其次,直接一刀毙命了林蓉蓉。 见死不救的向青云眯起眼,根本就一眼没有去看惨死的林蓉蓉,只是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那一刀虽然强悍,可也只够欺负林蓉蓉这样的弱女子,其实以向青云的本事,绝对能够替林蓉蓉拦下那斩首一刀,不至于让这位美人死得如此仓促,只不过这个简简单单的举手之劳,向青云都不愿去做。 向青云面露冷笑,他既然无法掌控林蓉蓉,也就不会去在乎她的生死,更让向青云感到忌惮的,是林蓉蓉身边足足有三个实力强大的男子保护,更别说林蓉蓉的杀手锏是她与生俱来的狐媚之术,而且她表面上对向青云掏心掏肺,事实上处处防备,向青云不得不借刀杀人,当林蓉蓉的三个狗腿子倾巢而出,身边就再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她只能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向青云身上,希望能被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保护。 但楚铭的突如其来以及向青云无动于衷,都证明了这是一场用心险恶的陷阱,林蓉蓉死不瞑目,她的狗腿子也瞬间气绝身亡,死得匪夷所思林蓉蓉是何等精明的女子,当然要将狗腿子的性命与自身紧密连在一起,在场之人除了楚铭外都心有余悸,向青云倒抽一口冷气,要是当初没能抵抗住此女的媚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楚铭身形飘散后撤,炎立与铜山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一来忌惮楚铭的实力,二来士气已经崩溃了,不仅仅是楚铭的违禁品震慑了他们的心神,而且向青云之后的见死不救更是让他们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向青云也出乎意料的冷静,事实上他在心中权衡利弊,是去追杀楚铭,还是袭击自己的队友,要知道为了收买人心,到底哪个更划算呢?他的猴尾巴绝大多数都分了出去,要是再不抢回来,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楚铭这个对手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厉害,无论是铜山还是炎立都消耗巨大。 不过向青云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一石二鸟,不仅要举报楚铭,让此人身败名裂,而且还要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向青云叹息一声,铜山与炎立都是目击证人,而举报楚铭的人肯定是越多越好,以防这小子反咬一口。尤其是铜山,斥候给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个老人曾经立过大功,被东阳国的旧皇赏赐,所以他的话语权可不是一般的重,此时撕破脸皮还为时过早。 向青云远比表面上更加厚颜无耻,临走之前,不忘拿走林蓉蓉身上的全部身家,铜山不知是哭还是笑,炎立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惨死的美人,忍不住作呕起来。铜山径直离开,但是被向青云一手拦住,两人面面相觑,向青云收回手,轻声道:“怎么,知道作弊者背景强大,不仅私自携带火器,而且还拥有皇家御制刀,于是就退缩了?” 铜山怒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青云平淡道:“你想走也行,我甚至不会叫你归还我送给你的猴尾巴,但是我还会再去追杀作弊者,然后上交给灵枫谷的长老,可接下来的论功行赏,就不会有你的名字了。” 铜山虎躯一震,炎立哈哈笑道:“狗屁功劳我不要了,祝你们好运!” 向青云冷声道:“把猴尾巴留下再走!” 炎立瞪眼道:“你怎么还搞特殊?” 向青云拍了拍手,赵柔的嫡系护卫一一走来,手持火器,气势汹汹,炎立就不敢轻举妄动。向青云摁着铜山的肩膀,“你应该听说过当今掌门的贤明,曾建议取消贵族子弟的免测资格,就这一点来看,掌门绝非什么腐败贪墨之人,反而廉洁公道。你也清楚作弊者是何等嚣张,别忘了火器可是违禁品,往大了说,作弊者有造反的嫌疑,掌门要是知道这件事必定震怒,而我们也会得到褒奖,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附带的奖励,你当真这般大方,愿意把所有功劳都让给我?” 铜山蹲下身,捡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抱起林蓉蓉的尸身,走到一处植被茂盛的土地埋葬,然后铜山看向那三位死得不明不白的狗腿子,犹豫了一下,最终将四人一并埋葬。其中林蓉蓉的模样最为寒酸,只是盖了一件白布,铜山眼神讽刺,向青云枉为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对于蓉蓉姑娘的身后事,没有白马素车改步改玉,而是让林蓉蓉以生平从未有过的节俭朴素、还是人生中最该大手大脚一次的丧葬。 遇人不淑啊。 —— 楚铭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山崖,耳边清晰可闻流水翻滚声,视线远眺,只见一座百尺飞瀑悬在半空,水流大瀑经过断层后仍是一往无前倾泻崖底,砸得大地隆隆作响,崖顶距离底部足足有数百米之高,深不见底,隐隐约约传来回声。 楚铭坐下休息,不多久,向青云就追了上来,这位痛失红颜的男子咬牙切齿,机关算尽太聪明,殊不知是自作聪明,他这边的士气几近崩溃,楚铭也快要插翅而飞,向青云想要得太多了,最后反而一无所有,炎立与铜山都没有跟上来,向青云隐隐约约有些众叛亲离的意味。 楚铭站起身,笑道:“红颜当死则死,你千万节哀顺变。” 向青云面无表情,但是心脏不知为何一阵抽搐,向青云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全当是媚术作怪。 楚铭转过头望向飞瀑,深吸一口气,他曾在此修炼控水之术,但是水流激荡如惊涛,飞瀑流转速度胜过平地而起的龙卷,仿佛一头暴躁的怒龙,而楚铭的控水之术只能控制温顺的羔羊,所以也就没有用武之地,崖下还有能让人摔得粉身碎骨的断层地带,巨石投入其中都注定要被搅碎。 向青云平淡道:“你穿着的甲胄也是违禁品,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能够抵消十之八九的攻势与冲击,可你要是跳入那座瀑布,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楚铭不急不缓向后退去,气息缓缓平复过来,本来如泰山压顶的压力荡然无存,更是找到了逃出生天的退路,但是听着身后的潺潺流水声,非但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内心反而前所未有的紧张,向青云好奇问道:“你是畏罪自杀?” 楚铭搓了搓手,随后把把身上的轴弹发射器一一丢入飞瀑,向青云仰天大笑,“你竟然还想销毁赃物,晚了!” —— (没状态,好烦~) 第186章 跳瀑(二) 对于楚铭而言,跳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这样做,就目前而言他还有选择余地,毕竟敌人仅仅只有一个向青云,但是炎立与铜山还有赵柔的嫡系护卫迅速赶来,再次形成以多欺少的局面。果不其然,铜山与炎立都不愿前功尽弃,毕竟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谁愿意拱手让人? 背水一战的楚铭嘴角,与向青云并肩而立的炎立哈哈一笑,双手环胸,满脸都写着胸有成竹,他误以为是向青云将楚铭逼入死地,胜券在握,殊不知那座飞瀑反而是楚铭的依靠,炎立好奇问道:“是要将他杀死还是生擒?我听说他手中握着的可是皇家御制刀,恐怕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贵族子弟,甚至可能是皇亲国戚,背景忒大,要是随意杀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向青云古怪笑道:“可以把他的皇家御制刀抢过来,之后不当做违禁品上交,要是事后追问起来,就说这个皇家御制刀是被作弊者自己弄丢了,我们打死不承认就行,如此一来,皇家御制刀就成了我们的私有财产,可惜刀只有一柄,只能是先到者先得了。” 炎立狞笑道:“好!不管最后是谁得到了皇家御制刀,都必须守口如瓶,不准跟别人说这柄刀的下落,不然我与向青云都不会放过他!” 向青云白眼道:“你为何要拉着我发毒誓?” 炎立笑道:“我再拉上其他人就是了。” 相比于之前的神情凝重,炎立此时双眼中满是贪婪,楚铭审时度势,一咬牙跳入身后的飞瀑之中,视线所见如同洪水决堤,可想而知是瀑布的水流量何等可怕,扑通一声,楚铭就如孤舟陷入汹涌大海,炎立狗急跳墙道:“穷寇必追!” 在楚铭身影模糊消散的刹那之间,炎立张开嘴,他的腹部开始扭曲翻滚,更是响起了一声声神禽的脆鸣,有一头小巧凶狠的乌黑猎隼从他的五脏六腑直达咽喉,略微一个停顿,然后再从咽喉冲出,飞入半空之中,炎立伸出手,猎隼慢慢俯冲而下,停在了炎立臂膀之上。 炎立从小生活在北方的战乱地区,所在的城池被北方部落数次攻破,甚至有一次炎立也成为了战俘,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炎立不仅成功逃出生天,而且还学会了一门神通,更确切的说是巫术。 这些个游牧部落有游曳围猎的习俗,只是草原上猛兽太多,并且大多数谨慎狡黠,难以猎杀,而这幻化猎隼之法本来属于北方的草原部落,就是为了在狩猎的时候更容易寻找到猎物,代替海东青之用。 显而易见,猎隼可以追击猎物,作为指引,以便主人寻找猎物。但此法却是名副其实的巫术,需要将尚未完全孵化的猎隼吞入腹中,以五脏六腑作为养料,滋养猎隼直到破壳,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事实上,此法如同养蛊,过程十分痛苦,不仅要将此蛊喂养于五脏六腑之中,更是要献祭大半五感神识,才可以完完全全做到如臂指使,这样才算是大功告成。 以此法养成的猎隼如同神兽,短短一日便可掠空千里,更是拥有无与伦比的追踪能力,北方人却大材小用,只是用来捕猎,不免让人贻笑大方。 炎立耸了耸肩,默念道:“去!” 吞食炎立五感的乌黑猎隼顿时升入高空之中,然后朝着一处掠空而去,炎立刚才就让猎隼记住楚铭的气息,根本不害怕此人逃出生天! 炎立的猥琐目光死死跟住在半空疾飞的猎隼,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将五感都献祭给了后者,但其实心念相通,他一时间尚未找到楚铭的具体位置,这让炎立忧心忡忡,可能无法得到心心念念的皇家御制刀了。楚铭本就屏住气息,再加上有飞瀑冲荡,整个人如同与四周环境都融为一体,炎立皱眉道:“我这猎隼可能会跟丢!” 四溅跌水八方激射,身处于飞瀑内的楚铭瞬间浑身湿透,身形向下翻滚,视线剧烈摇晃,炎立饲养的猎隼没有直接冲入飞瀑之中,而是在外盘踞,跟随楚铭一同下降,以声示警,声声如雷鸣,死死锁定住楚铭的气息,炎立笑眯眯道:“做得好!” 炎立沉声道:“作弊者坠入瀑布之中,我们难以找到他的身影,可是我的这只猎隼,却一直跟着他,只隔着一层水幕而已,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向青云狐疑道:“那猎隼已经指引了进攻方向,我们只需照着做就是?” 炎立点头道:“没错!” 炎立当机立断,不再理会向青云,这位敌国卧底冷酷无情,哪怕林蓉蓉被杀也依旧按捺着不出手,接下来怕是要继续装模作样下去。 哪怕炎立根本没有瞧见楚铭,也知道楚铭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毕竟飞瀑的冲击力是何等可怕?炎立嘴角扬起一抹狞笑,你若是愿意留在岸上还能再酣畅淋漓大战一场,可你既然选择跳入飞瀑,就只有乖乖挨打的份了。 楚铭此时恰好被一块拖伸出来的崖壁接住,后背摔得粉碎,他本来就是从数十米高度摔下,再加上成吨水流的压迫,更是加重摔伤的伤势,楚铭如遭雷击,一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无法起身,好在脊椎神经并未损伤,反而是大腿部位险些断裂,楚铭待在原地的这段时间,猎隼终于确定楚铭的具体位置,异常亢奋,双翼拍得震天响,仿佛是大年三十的鞭炮声。 炎立双眼精光大放,这个征兆意味着楚铭一动不动,是置人于死地的大好时机啊! 炎立连忙掏出压箱底的长矛,这一杆器堂新弟子锻造的兵器,虽然无法和皇家御制刀媲美,但在秘境所有兵器当中也算难得一见,够得上军用标准了。 炎立自小生活在战乱连绵的北方城池,为了活命,无论什么脏活累活他都不会拒绝,锻炼出了远胜常人的臂力,虽然之后修炼巫术,为了饲养灵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五感,损伤了自己的身体,可他没有表面上那般弱不禁风,反而气力惊人,他五指握紧长矛,倾力丢掷而出,爆发出的速度恍如奔雷,冲向猎隼所在的区域,将整片水幕震荡出一个巨大缺口,瞬间露出楚铭的身影! 金蝉脱壳的楚铭暗骂一声,这一矛近在咫尺,根本无法躲避,只得把皇家御制刀猛地一旋,几如圆盾,虽然弹飞炸裂了这根长矛,可皇家御制刀却同样被长矛带来的劲道弄得脱手而出,楚铭手臂如遭雷击,五指更是肉眼可见的扭曲,再也用不上力,还有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楚铭伸手一扯,驭力拽回皇家御制刀,再缓缓站起身,头顶巨大水压,他没有去利用控水之术稍微调开一些水压,因为他的道行太浅了,如此喘急的水流根本控制不了,但凡有深海之王的千分之一本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修炼控水之术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楚铭身形一沉,借着水压继续下降,握刀右手已是不能再用,只能改换左手握刀,他望向水幕之外,终于明白飞瀑外的猎隼为何一直跟着自己了,原来是在仙人指路! 他下降一寸,猎隼便跟着降下一寸,堪称是步步紧逼,楚铭气笑一声,“还是个跟屁虫?” 楚铭一咬牙,果断反其道而行之,身形刹那之间冲天而起,抗下巨大水压,甲胄都寸寸撕裂爆开,猎隼嘶鸣一声,也随之扑棱双翼缓缓飞腾而起,不依不饶追上楚铭,炎立再次取出的长矛处于呼之欲出状态,哪怕见到楚铭不按套路出牌,也没道理放下撤回,炎立冷哼一声,手臂迅速抬起,算准楚铭接下来的位置,再次掷出一矛,虽然比起上次略有不足,却也威力惊人,楚铭不死也要重伤,在这种状态上受伤,也就差不多死定了。 楚铭的当务之急是保持住身体平衡,以免被水流冲走,所以他能躲避的空间其实很小,值得一提的是水幕如同一张护盾,无形中削弱了炎立的攻势。楚铭拼了命运转控水之术,不敢去想改变飞瀑的流势,只求勉强抽调出水流。楚铭双臂青筋暴起,轻轻一拍,无穷无尽的跌水飞离瀑布,继而凝聚成型,凝聚成一道人影,顶骨凹陷,獠牙倒竖,头发极少,正是狰狞的水鬼傀儡,它如一尾游鱼跃水前扑,只是迎接它的非但不是鲤鱼跃龙门,反而是死亡。 那一矛刹那间刺透了水鬼的胸膛,甚至炸开了其身躯,它仿佛成了有灵之物,趁着生命力疯狂流逝的间隙,拼命压下扎在身上的长矛,带动长矛一起偏移下沉,针锋相对,迫使这一矛的轨迹改变,楚铭兴之所至,用跌水凝成先前见过的水鬼。 炎立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你们能不能给点力?!” 在场之人并未偷懒,都在用轴弹发射器狂轰滥炸,但是效果差强人意,利用火炮原本可以形成密集的火力压制,可瀑布本身就是一道堤坝,严严实实护住了楚铭,也就只有炎立耗尽全力的一击,才有可能击穿水幕继而伤到楚铭。 炎立咬了咬牙,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跑,只得苦中作乐,视线稍稍挪动。 楚铭破水而出! 于是全身上下再无半分压力,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饱嗝,就倾力一刀劈向猎隼! 炎立并没有在这最后时机命令猎隼撤退,而是打算仓促之下再丢出一矛,势必要将破水而出的楚铭斩杀当场! 这一矛要比先前两矛更加恐怖! 炎立气血翻涌,全身气息缭乱,一头黑发更是如火焰暴起,手臂颤抖得恍如残影,刹那丢出! 这一矛对身体损伤极大,炎立彻底豁出去了。 楚铭不得不放弃送上门来的跟屁虫猎隼,身形向后退去,但这一矛因为水幕阻挡,出现了些许偏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本来应该捅烂肺部,但最后擦着楚铭的腰部划了出去。 楚铭甚至来不及庆幸,就突然瞥见电光火石之间的第四矛,这一矛是由向青云掷出,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时机,更重要的是保证不能杀了楚铭,作弊者不该死在这个地方,所以向青云只求伤及楚铭的肩膀。 但是楚铭急中生智,险之又险抓住缓缓擦过腰腹的长矛,手臂霎时间血肉模糊的同时,身形被向后带去,坠入瀑布之后,姿态似如当初被海神三叉戟捅破胸膛的水陆双栖之王! 向青云的最后一矛没有直接刺入瀑布,而是力求斜刺半空,以最猛烈的贯穿力刺透楚铭肩膀,但是楚铭借第三矛之力躲开一劫,炎立气得咬牙切齿,向青云也瞪大双眼,没有想到楚铭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之强,终于还是让他逃掉了。 第187章 大船里面有小船(一) 奄奄一息的楚铭逃出生天之后,没有直接回到藏有军舰残骸的倾斜湖泊,而是在附近停下脚步,军舰残骸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也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按照他的想法,先跟两个少女会合再说。楚铭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毕竟曹旺可能已经成为人质,随时都有可能带着向青云大驾光临,不过这还是一个未知数,楚铭犯不着担忧得这么早。 两个少女就在附近,因为她们还要守护军舰残骸的秘密,所以这段时间滞留于此,楚铭憋得一肚子火,正要去找公子哥赵柔泄愤,但是少女告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人质赵柔跑了,更确切的说是被救了,赵家培养的嫡系护卫杀了回来,少女虽然有用之不尽的军火,但是赵家军选择秘密行动,避开正面交锋,成功营救回自己的主子,两个少女能够自保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楚铭扶额叹息,要知道赵柔已经来过此处,万一他再回来怎么办? 赖姓少女试探性问道:“曹旺怎么也没跟你一起回来?” 楚铭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个坏消息了,跟你实话实说,向青云莫名其妙添了一大堆帮手,虽然数量上比不上赵柔的护卫,但是胜在质量好,每一个帮手都是修为浑厚,人多势众之下,我与曹旺只有逃跑的份儿,我拼了命才险之又险逃出来,曹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成人质了?” “向青云恐怕有这个意思。”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少女脸庞微微抽搐了一下,“雪上加霜。” 楚铭搓了搓手,“你说的不错,曹旺与赵柔都去过我们的军火库,可以仙人指路,领着向青云过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就算不说曹旺,赵柔与向青云的关系貌似不错,向青云一开始想杀我,多半也是因为赵柔的要求,如今公子哥带着我们的秘密逃了,你说他会怎么做?” “别人的秘密,就是拿来分享的。”少女怪笑一声,“所以按照你的意思,赵柔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向青云?” 楚铭眯了眯眼,压低嗓音问道:“怎么感觉你还挺幸灾乐祸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少女抛来一个无辜的眼神。 楚铭平静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个秘密既然隐瞒不住了,我们也就只能置身事外,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亦或者是从军舰残骸内找到了更加可怕的秘密武器,可以一瞬间消灭几十个人的那种,听说轰炸机就有如此威力。” 少女哑口无言,于是气氛沉默了。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场测试已经接近尾声,再有十天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光线若隐若现,她的瞳孔闪过一抹晶莹的光,她没来由抛出一个问题,“有人说,光是粒子,也有人说光是电磁波,还有人说光是摩擦力,小咨客,你说光是什么?” “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楚铭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十指交叉,下巴平放在膝盖上。 少女真的笑不出来,这一路上楚铭说过的冷笑话多得恐怕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有多好笑,因为她心思细腻,不仅听出了笑点,而且还听出了每一个字的幽怨,她知道楚铭内心愤愤不平,以难民身份被迫偷渡东阳国,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意气风发才是见鬼,就该如丧考妣嘛。楚铭谈不上满身戾气,但确实满身怨气,相对来说前一种人比较受欢迎,毕竟杀伐果断六亲不认的男人在某种意义上没有缺点,备受中二少女的喜欢与推崇,至于话里话外都透着怨气的男人?那不是地府冤魂嘛,连黑白无常都嫌弃的。 不过现在转行去当冤魂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用担心会被镇压在海之底谷,因为象征万事万物终结、宿命的归墟已经被毁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生永世的克制冤魂,哪怕是孟婆也不行,或许她可以暂时拘押无穷无尽的冤魂,但冤魂本身是不死之身,终究有一天会挣脱束缚,如怒龙出世祸乱天下。 这一天不要太久了。 楚铭心知肚明,无论是满身戾气还是满身怨气的男人,眼前的这个少女都不会喜欢,但无论再过多久,楚铭在她面前都还是那个懦弱的难民,初次见面时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悬殊身份,就想跑路,以免她的长辈跳出来一展雄风。楚铭记起曾有千夫长想送自己糖与刀,但最后他得到的是一场追杀,在那个眼神躲闪慌不择路的时候只遇到了她,可她的目光只有怜悯,有的只是对一个难民的同情。 楚铭收敛心神,“我和曹旺接触过几天,看不出他铁骨铮铮,反而是有些木讷老实,向青云折磨人的手段怕是已经炉火纯青,抽魂炼神什么的手到擒来,曹旺板上钉钉扛不住,很有可能带着向青云来直捣黄龙。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曹旺什么都不说,赵柔也会说,如此说来,可能不要多久,向青云就会来到这儿。” “我们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根本不可能挡住向青云,所以只能弃车保帅,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少女沉默不语,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湖泊里的秘密,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楚铭起身离开,但是衣角被少女扯出,她破罐子破摔道:“把军舰挖出来,然后静等向青云和赵柔到来,再用军舰一头撞死他们,把他们撞得灰飞烟灭,军舰由我来操控。” 少女突然就疯疯癫癫精神失常,但是楚铭破天荒陷入沉默之中,甚至竖起大拇指认同少女的话语,她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向青云迟早要来,不如就将军舰挖出,反正不能便宜向青云,这也可以说是无奈之举。不过少女语出惊人:“你可知商人乘船出海,总是留有后手,大船内往往会放置几十条逃生小船。” 楚铭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军舰也是这样的道理?” 少女点了点头。 楚铭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缓缓走来两人,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苏月,而男子较为生疏,楚铭之前从未见过,所以不由得警惕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男子是标准的小白脸,更确切的说是美男子,身材弱不禁风,但是相貌要比女子更加好看,这样百里挑一的容颜,可以与林蓉蓉一较高下,甚至让人觉得惊为天人,绝对能做蹭吃蹭喝蹭色的小白脸,走在他身旁的月儿姑娘一脸花痴,小白脸与楚铭对视一眼之后,就狼狈地低下头,楚铭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少女回答道:“帮手。” 楚铭听懂了,少女之前就曾想过招纳更多的人手,实力越低越好,这样便于掌控,更为重要的是性格上忠心耿耿。她们有一个能够将人武装到牙齿的军火库,不用害怕帮手实力低微,拿违禁品给他武装就是,哪怕再手无缚鸡之力,也能一炮轰死大型猛兽。按照少女的预想,帮手能有三五个也就够了,这个数量不多不少,不至于引人瞩目,也能减轻她们的压力。 但是挑选帮手远比想象之中更加艰难,毕竟要找的是一个信得过的人,以至于仅仅只找到了一人,就是这个邱炎云,楚铭不禁怀疑邱炎云是否是被迫,因为长得太帅而被看中,不得不屈服于她们的淫威,再看看惊魂未定的邱炎云,这种猜想很有可能。楚铭脑补了一下画面,设想一个美男被逼入悬崖边,无可奈何地跪了下来,但是两个凶狠女人对着天空高举轴弹发射器,疯了一般扣动扳机,一枚枚轴弹在空中炸裂,释放出匪夷所思的浓缩火药与冲击波,震得大地颤抖,天空开裂,几如人间地狱,美男这才勉为其难地屈服...... 楚铭想入翩翩时,少女推着自己走进倾斜湖泊,要去寻找大船之中的小船。 —— 向青云想着与赵柔兄弟一场,发誓会善待赵家军,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百年以后,哪怕是在阴曹地府与赵柔碰面也用不着愧疚,但是赵柔不仅没死,反而活得好好的,对向青云更是恨得七窍生烟,知不知道我赵家为了培养这些嫡系护卫,省衣缩食,变卖家产,嫡系护卫也不过是寥寥百人而已,每一名赵家军都是家族辛辛苦苦的心血,怎么可以便宜你这个外人? 向青云倒是想将赵家军占为己有,毕竟傻子才不占便宜,但是无奈于赵家军忠心耿耿,转头就弃暗投明投奔赵柔,向青云的心情可想而知,本来他根本就看不起所谓的赵家军,只不过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他把本就不多的火器分发下去,用来武装赵家军,这支队伍的整体战力暴涨三倍不止,更是拥有极强的威胁性,哪怕铜山与炎立对向青云再不满,也不敢有太多怨言,更不敢撕破脸皮,正是因为向青云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可最后全部便宜给了赵柔...... 匪夷所思的是,赵柔并不怨恨向青云,反而继续称呼其为大哥,当真是情深义重,这份兄弟情足以名留青史,同时也有败家的嫌疑,要是赵柔的爹娘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气得大义灭亲,事实上赵柔不傻,知道如何权衡利弊,这一场测试他不幸遇见向青云,注定无缘第一,赵柔早就认输了,而且与向青云达成协议,赵柔不曾吃亏,之后他再参加灵枫谷的招生测试,向青云承诺会借出大离国的国宝级斥候,帮助公子哥一臂之力,再之后进入宗门,向青云也会罩着赵柔。 所以赵柔对向青云百般讨好,而且泄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先前那个名为曹旺的男子要带我去看他们的军火库,但是实不相瞒,我被买埋伏了,别说军火库,就连一把匕首都没有看到,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座倾斜的湖泊,湖心有一块黑影,曹旺信誓旦旦跟我说,军火都是从黑影之中挖出来的,我正要确认时,就被埋伏了,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路程可能需要个四五天。” 向青云倍感惊喜,但是他不可能如此轻易相信赵柔的话语,更别说这一切还有许多疑点,只不过向青云也没有太多的选择,距离测试结束仅仅不到十天,向青云必须尽早决断,他要是再不对铜山与炎立等人下手,抢走他们的猴尾巴,就可能来不及了。但要是不去处理楚铭,违禁品就很有可能会被他销毁,楚铭从而金盆洗手,再一口咬死根本不知道违禁品的存在,向青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作弊者还有一条退路,就是等到测试结束之后,他故意被淘汰,这样他就自由了,随时可以回家,如果就这样让他跑了,宗门就算想调查这个作弊者也无能为力。”向青云身旁的斥候皱起眉头,他被楚铭斩断一条手臂,因为失血过多以及过度疲惫而昏死过去,但是他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甚至帮忙治疗其他人的伤势。 黑袍斥候四处晃荡,却也采摘了许多草药,这是一个斥候的本能反应,要知道军队往往物资紧缺,尤其是医药方面,尤其是在外出行军的时候,尤其是在补给被切断的情况,有的时候就连千夫长百夫长都分不到药草,这个时候就需要斥候带领一伙人涉入山野之中,尽可能寻找草药与食物,为军队的物资分担压力。 斥候没有想到这个举动救了自己,要是没有及时的草药治疗,他可能早已死亡,更为关键的是还帮了向青云稳定人心,先前曹旺的地雷陷阱,虽然没让炎立与铜山殒命,但也伤得不轻,身体被打出无数血洞,他们原本只能寄希望于自身的自愈能力,慢慢修复这些伤口,可是斥候草药充足,而且还医术高明,如此一来,炎立与铜山就不得不寻求斥候的帮助,与向青云决裂的想法反而淡去。 —— (今天这章晚了一点) 第189章 大船里面有小船(三) 楚铭记起少女的提醒,救生船一旦下了海,就要比任何货物都更加贵重,因为船上贼多,不仅仅是乘客,事实上水手船长更有可能是贼,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商人的货物,再加上熟悉海上环境,万一哪天受了气,说不定盛怒之下就会拿走商人的货物,再坐上逃生船扬长而去,虽然危险了一些,但是出海本就存在风险,谁不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更何况绝大多数的水手都家境贫寒,再加上海上生活尤其枯燥,每天面对的都是空空荡荡的大海与鱼腥味,从来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能不见钱眼开、改头换面过上全新的生活? 甚至水手为了销毁证据,直接把事做绝,临走之前不忘用捕鱼的大戟捅破舱底,让海水溢出甲板,导致船毁人亡。这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丧心病狂的水手不在少数,商人对此颇为忌惮,所以一登船就对水手掏心掏肺,各种寒暄问候,只求水手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千万不要做一些坏良心的事情,然而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哪怕商人放低姿态,还是会有水手忘恩负义,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由商人看管救生船,以免水手接触,这样一来,水手就只能收起杀人越货的想法,毕竟在没有救生船的情况下,逃跑等同于喂鱼,水手们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船上。 所以一般情况下,救生船都会被锁得严严实实,商人与船长各自持有一柄钥匙,绝不给水手造反的机会。 那么军舰是否也是同理?楚铭沉入舱底,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最后来到一扇铁门前,军舰遭受毁灭性打击,但是铁门并未破损,就连锈迹都是少之又少,楚铭深吸一口气,一拳猛地砸在铁门上,这艘军舰随之微微一震,楚铭诧异不已,这一拳虽然用了七分力,但是怎么可能撼动军舰这个庞然大物? “这堆破铜烂铁要坍塌了!真是见鬼!”楚铭反应过来了,融灵珠看似平静下来,但是对自己的进攻没有停止,只不过他躲入军舰之中,得以逃过一劫,但军舰却也承受了融灵珠的恐怖攻势,终于要坍塌了! 泥层覆盖军舰,然后透过各种缝隙倒灌进来,仿佛是一个计数时间的流沙。 楚铭有足够的逃生时间,但关键在于他腹背受敌,内有军舰坍塌,外有融灵珠围攻,楚铭分明就是退无可退,他转身去拿刚才割破手臂的螺旋桨,利用控水之术卸去水压的阻力,使出浑身解数用螺旋桨去砸铁门。军舰的情况不容乐观,原本就存在的裂痕迅速张大,坍塌的迹象肉眼可见,各种各样的碎片落了下来,有时是甲板,有时是长达十多米的桅杆,甚至连方向盘都旋转着飘下,好在这个地方存在浮力,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降落物的速度,但终究是千万斤重的重物,要是躲避不及,被砸成一滩肉泥也不足为奇。 这让楚铭确信待在军舰内更安全,但是他不敢想象,要是军舰全面坍塌会是怎样严重的后果?军舰的震动幅度不断加强,仿佛是它临死前的挣扎,楚铭也随之心头一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螺旋桨还是把封闭的铁门砸开了,水流瞬间涌入门内,这个时候左右两侧的船壳断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后带着船的龙骨与甲板一同崩坠,某一瞬间像是张开的双翼。 轰隆一声落了下去,如大厦倒塌。 楚铭一个翻滚调整身形,然后如蛟龙挺入铁门深处,他隐隐约约看到一道庞大阴影,双手成爪猛地伸出,直接抓住了这艘尘封百年的军方战船!但是楚铭面色阴晴不定,因为战船要比军舰渺小百倍,而且这是有且仅有的唯一,连替代品都没有! “炮灰!全是炮灰!”楚铭眼神瞪大了,哪怕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也会保证救生船至少能救一半人,但是东阳国最为精锐的军队,仅仅只配有一艘救生船,要是遇到特殊情况,用救生船金蝉脱壳的岂不是只有寥寥几人?这些人注定不可能是普通士兵,而是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军长官。 —— 楚铭有惊无险带出战船,融灵珠彻底崩溃,四分五裂的军舰残骸沉入湖底,如一叶孤舟的战船被楚铭拖了出来,前前后后耗时数个时辰,虽然战船在军舰面前渺小如尘埃,但是远比大多数船只沉重,楚铭倒是可以利用水压拖拉战船,可他忙活了大半天时间,早就累得精疲力尽,此时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赖语均兴致冲冲跑去研究战船,惊讶道:“没想到真的被你捞出来了,希望之后能够派上用场,不然你就白忙活了。” “也不算白忙活,起码参观了一回军舰,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军舰的破损情况如何?”少女投来一个询问目光。 “铁匠一定会高价回收。”楚铭皮笑肉不笑。 少女话锋一转问道:“大船里的小船有多少?” 楚铭摊开双手,无奈道:“我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再也没有第二条小船了,毕竟军中等级森严,小船是独属于大佬的交通工具,小兵们可没有资格乘坐。” 少女笑道:“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独属于将军的交通工具,在保养方面绝不会偷懒,应该还能继续使用,你是在哪找到的?” 楚铭平静道:“战船藏于舰艇内部,还被一扇铁门关着,如同缩头乌龟。军舰已经面目全非,分解成了无数碎片,但战船好上太多,甚至找不到多少锈迹,遗憾的是战船太小了些,撑死也就只能容纳十多人吧?” 少女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战船内部会比你想象的宽敞许多,十个人肯定不挤,二十个人就可能会把所有角落占满。” 楚铭低声道:“刚才融灵珠的反扑远远要比外人想象得更加凶猛,以至于本来还算得上是保存完整的军舰残骸几乎是粉碎成渣,掌门大人要是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明明已经是尘埃落定之事,却在即将大功告成之前功亏一篑,何等可惜。” 少女叹息道:“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但是能瞒一时是一时,我原本以为运气好的话瞒个三五月都没有问题,但测试结束之后,恐怕连三五天都瞒不住,你还有退路,把所有猴尾巴给我或者丢弃,自愿被淘汰,你就还有机会离开。” 楚铭皱眉道:“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进去了就真的出不来了?” 少女沉默不语。 楚铭还未深究下去,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战船已经变得焕然一新,锈迹基本上被清理干净,入船口也被打开,船舱内部也随之一览无余,那个入船口位于船尾处,窄得很,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狗洞,只有爬行才能冲过入船口。 战船缓缓漂浮而起,随后降落在地,就这样一次次不厌其烦的表演下去,楚铭猜测少女正在适应战船的环境,要比想象之中乐观,起码战船还能继续使用下去,不过想想也是,战船可是独属于军方大佬的交通工具,算是自家财产,所以就算保养得崭新如初也不过分。 楚铭离开倾斜湖泊,外出巡逻,看看向青云是否会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场测试已经接近尾声,再有七天时间就将结束,但在这个最后关头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却也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楚铭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由得警惕了几分,但来者是友非敌,是正好也在巡逻的邱炎云,邱炎云心不在焉,低头捣鼓轴弹发射器,根本没有注意到楚铭。 “方圆五里我都搜寻过了,没有其他人!”邱炎云猛地一惊,直勾勾盯着楚铭。 楚铭点了点头,开始原路返回,回到倾斜湖泊,低空而掠的战船有如一条出海的蛟龙,虽然飞行速度缓慢,但也显得气势汹汹,楚铭与邱炎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邱炎云甚至双腿一软瘫倒下去,楚铭自认为眼界不低,毕竟珊瑚海一行之波澜壮阔,连传奇的开国皇帝的生平都比不了,但是面对战船这种怪物型存在,还是有难以遏制的紧张。楚铭低敛视线,湖畔旁堆满了白骨与刀剑,因为裹着军舰的融灵珠已经彻底消解,所以冲出无数骸骨与军械,只不过时间紧张,骸骨来不及收殓,军火库也不需要填充。 楚铭看了一眼邱炎云,缓缓道:“挖个大坑,把这些全部处理了,争取一天之内搞定,我来帮你巡逻,等你忙完之后再来找我,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好的!”邱炎云撸起袖子。 —— (章节被吞了!!四五千字,造孽啊!) —— (上一章没有被吞,原来是发到第一卷去了,虚惊一场,差点气得退网) 第190章 大船里面有小船(四) 一整天时间过去,战船并未出现什么意外,无论是转向还是急刹都尤其灵敏,一个俯冲就直接降落下来,滞空悬挂。楚铭心中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准备登上战船,邱炎云也跑了过来,本来他还害怕战船会有坠毁的风险,但是战船起起伏伏无数次,次次有惊无险,邱炎云再也没有半点怯意。 楚铭顺着入船口爬了进去,邱炎云紧随其后,战船看似窄小如渔船,但其实内部结构复杂,共有两层,平均一层的高度在两米左右,楚铭一脚踩在甲板上,本来弯着的腰挺直了,这一层放着一桶桶油箱,还有成千上万的灵石与黄金,楚铭震惊不已,真不知道战船的主人是有多腐败,竟然藏着那么多的私房钱。 楚铭望向战船顶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更高处的蓝天白云,邱炎云笑道:“战船材质特殊,而且还镶嵌了金光闪闪的宝石,从而让战船内部光线折射,然后只要吸收外界的光线,就可以形成透视之感,但是从外到内则无法透视战船,所以我们能够看到敌人,但是敌人看不到我们,也不知设计战船的人是如何鬼斧神工。” 楚铭好奇问道:“战船是你的家的?” 邱炎云摇头如拨浪鼓甩动,道:“这也是她们跟我说的,我这不过是第二次登上战船而已,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楚铭走至甲板尽头,继而扶着爬梯潜入第二层,下方升起一阵刺骨寒风,楚铭皱了皱眉头,要知道战船可是密封结构,所以应该十分闷热才对,但是船内清凉舒适,楚铭很快就明白了原因,因为驾驶室放着一块千年寒玉,使得这个地方四季清凉。楚铭顺着船头的方向望去,少女与苏月正在操控着驾驶室,楚铭能够感受到明显的震感,意味着战船再次被启动,螺旋桨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楚铭希望她们全力以赴,把战船坠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但是她们明显没有这个觉悟,醉醺醺的拿着酒坛就往嘴里灌! 不忘喊上一句:“好酒!” “娘的,你们竟然躲在这里喝酒消愁......”楚铭再也不敢奢求平平安安,只希望战船坠毁前,她们能够说一声,好让自己及时跳船跑路。 ”战船的主人是真的会享受,在驾驶室内放着十多坛好酒,还有一袋已经发霉的花生腊肉,可惜这么好的下酒菜已经无法食用,反倒是酒的味道越来越醇厚,这个时候开封恰到好处,你们要不要也来一点。“苏月站了起来,本来好像要跟楚铭风花雪月、把酒当歌,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她突然满脸肃杀之气,就连眼神都变得锐利至极,吓得楚铭以为是要拔刀相向,她尖声道:“该死的灵枫谷掌门,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私吞军舰,几千将士无法下葬,其中还有两位将军,他们的死是难以预估的损失!甚至本来还有救援机会的,但是你这个混蛋把军舰给藏起来了,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就是这么对待援兵的?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竟然如此卑劣邪恶!你最好给我滚出来,看看这个封藏着几千冤魂的战船能不能撞死你!” 苏月耍起酒疯,捏着拳头胡乱挥舞,楚铭已经快要忍无可忍,好在她被赖语均拉了回去,但是她步伐不稳,直接重重摔在地上,这反倒让她清醒许多,身上弥漫着的酒气都仿佛被蒸发了大半。赖语均并非滴酒不沾,可她不至于喝得酩酊大醉,事实上她灌醉自己只是为了壮胆而已,毕竟操纵战船绝非易事,稍有不慎就是玩火自焚,她需要借来勇气,苏月就更清醒了,她就算再嗜酒如命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掉链子,她原本只是想借酒解渴,只不过她过于口干舌燥,再加上她对自己酒量的自信,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楚铭走至少女身旁,试探性问道:“战船还能使用多久?” 少女笑道:“我一开始以为战船剩余的寿命,还比不上燃料的燃烧时间,但是现在看来恰恰相反,战船的预期寿命可能还有几十年,燃料顶多只能坚持几个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燃料还可以坚持多久,一般情况下,备着的燃料只会多不会少,以免遇到突发情况,外面的油桶、黄金、灵石都是上等的燃料。” 楚铭狐疑道:“灵石这种玄之又玄的矿石且不说,金矿怎么代替燃料?” “只要可以燃烧的东西就是燃料嘛,其实人也可以当燃料的。”少女清了清嗓子,指着驾驶室角落的一个火炉状磨盘,“这个玩意是炼金火炉,炉壁有炼金符文加持,从而催生出炼金之火,这种火焰温度为零,但是能将任何物质转为燃料,也就是说,炼金之火能把任何物质点燃烧毁。” “炼金术是什么?”楚铭揉了揉下巴,对这个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少女貌似不愿浪费口舌,所以显得不情不愿,楚铭只能自己探寻真相,一步步走向炼金火炉,少女这才继续说了下去,“炼金术由来已久,史书上说兴起于青铜时代,由天下共主掌握,这个天下共主是谁已经无从得知,反正他用炼金术炼制了无数的炼金刀剑,从而统一天下,因为那些兵器可以说是跨时代的艺术品,在那个大多数人都还在用石器的时代,哪怕是青铜都尤其罕见,炼金兵器被认为是用来屠龙、弑神的。天下共主将炼金术传于子孙后代,并且立下祖宗之法,子孙只有在祭祀时才能施展炼金之术,就这样过去几百年,出现一个不孝子,他认为炼金术还可以继续完善,仅是炼金兵器根本满足不了他,他想要的是能够上天入地的炼金生物,但是这需要更多人的努力与探索,仅仅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汗水远远不够。” “于是他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与天下人分享炼金术的奥秘。他的梦想实现了,仅仅几十年过去,就真的有人炼制出了炼金生物,不仅会说人话,而且还能预测未来的天气,炼金术这几十年的高速发展堪称不可思议,仿佛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但是不孝子未能看到这一天,有人学会了他分享出去的炼金术,不仅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天下,而且还把他逼得拔剑自刎,他死前曾留下诅咒,炼金术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的诅咒显灵了,炼金术迅速没落,传说之中的炼金生物已经绝迹,就连炼金兵器都很难找到。炼金兵器的炼制方法已经失传,部分炼金符文保留下来,晦涩难懂,我曾在地摊书上看到过,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炼金符文,从古籍之上拓印而来,但仅仅只是一个鸡爪般的符号,一点法力都没有。” “拥有炼金符文的炼金之火就不一样了,连金矿都能熔化,更确切的说不是熔化,金子是不可能被烧毁的,炼金之火更像是电流,用电解的方式把金属转为燃料。相对来说,灵石就较为脆弱许多,毕竟是灵气凝固所化,而灵气是上等的燃料,所以燃料也就以灵石为佳,金矿本身也有蕴藏灵气,只不过难以提取出来,必须要用炼金之火。” 她终于说完了。 楚铭观察火炉上的炼金符文,双眼一阵刺痛,因为炼金符文熠熠生辉,明亮得犹如太阳降世,但只有视线对焦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 (真的没有错别字?) 第191章 本朝开国皇后 楚铭与邱炎云在外守株待兔,偶尔有人路过,然后迅速离开,楚铭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邱炎云次次心惊胆战,被吓得脸色铁青,他这个娇滴滴的模样胜过林蓉蓉,楚铭听少女提起过,他好像还是个祖上三代从戎的独苗,但无论是曾祖父、祖父、父亲,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杀身成仁战死沙场,平均年龄不过十九岁,也幸好是老天保佑才没有绝后。 去年专门有一名千夫长主动带礼上门拜访,除了慰问这户三代为国捐躯的家庭外,顺便想要带走邱炎云,去军中历练磨砺几年,还说有不少父辈的军中好友想要看一看他。但他可是这一代的独苗,哪怕千夫长用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他上战场,可邱炎云娘亲仍是不为所动,还叫来了同病相怜的婆婆和奶奶,这三位遗孀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令人发指,千夫长黑着脸离开。之后陆陆续续还有许多老兵前来探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反倒是礼物送了一箱又一箱,邱炎云娘亲越想越害怕,疑神疑鬼,最终千里迢迢将他送来了灵枫谷。 邱炎云虽然是军伍之家,但是并没有将家风发扬光大,他娘亲生怕他重蹈覆辙,战死沙场,但是又希望他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偏偏邱炎云脑子不大灵光,考取功名几乎是无稽之谈,白白长了一张英俊脸庞也不能当上驸马啊。所以这位望子成龙的娘亲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其送入天下第一大宗,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挤进前三名,就可以成为预选的朝廷命官了,这虽然危险,可要比靠军功光宗耀祖轻易百倍有余啊! 这对于邱炎云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好在他身手不错,才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甚至与他一道而来的三个同乡好友已经死亡殆尽,只有他幸存下来,但他并非一帆风顺,因为他这张堪称红颜祸水的英俊脸庞,惹来了一名变态男子,竟然将他当做禁脔囚禁起来,日日怜惜疼爱,涉世未深的邱炎云那段时间生不如死,后来那男子不知是腻了还是大发慈悲,亦或是找到了新的男宠,就放走了邱炎云。 邱炎云还是惊魂未定,他甚至想过会被谁杀死,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被如此虐待,他心如死灰,两位少女遇见邱炎云时,他正在尝试上吊自尽,少女拿着轴弹发射器轰碎那条三尺白绫,以死明志的邱炎云险些吓晕过去,分不清那枚火炮是要消灭白绫还是消灭自己,救人心急的少女暴露了火器的存在,只能把他也拉下水。 楚铭感慨道:“人才辈出啊。” “这场测试的竞争,确实要比往常激烈数倍。”邱炎云点了点头。 楚铭好奇问道:“你这个局外人都有如此感受?” “我还没有出局。”邱炎云握紧了拳头。 楚铭笑问道:“你还想争夺前三甲,光宗耀祖,好让千里之外的娘亲开心?” 邱炎云叹息道:“好好活着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楚铭陷入沉默之中,他发现自己的幻想逐渐少了,原来还想着时间倒流,他裹挟百万阴兵杀入东阳国,顺便宰了功高盖主的郑国公,接着参观皇帝的三宫六院,然后再昭告什么天地皇只,让阴兵配合自己来个黄袍加身......可这些胡思乱想终于还是消退下来,楚铭不得不面对现实,知道自己再想见上郑国公一面都难如登天。 这个时候有人走来,楚铭以为不过是一个正好经过此地的路人,但是来人直奔而来,脚步声一点点清晰,楚铭拔出皇家御制刀,邱炎云转身占领制高点,以便接下来使用轴弹发射器。但是在此之后,楚铭挥了挥手,示意并无危险,这个动作让邱炎云卸下所有防备,来人脚步放缓,可脸庞上的肌肉却更加紧张,楚铭惊讶道:“曹旺,你竟然逃了出来。” 来人正是曹旺,他先前曾被向青云的帮手围攻,但是他有轴弹发射器防身,而且超常发挥,弹药耗尽前轰杀了六个人,本来他都可以缴械投降,可向青云的帮手却害怕了,曹旺就这样险之又险逃出生天,他因为谨慎躲了几天几夜,才敢动身返回,但路上说巧不巧碰上向青云,曹旺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好在向青云并未发现我,他有十多个人,反而是被我先发现了。”曹旺缓了一口气,“向青云正在朝着我们这个地方靠近,他有十多个帮手,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快点逃!凭借轴弹发射器,绝对不可能打败向青云,布置陷阱也已经来不及了,他随时可能会来,更别说吃一堑长一智,向青云绝不可能在一个地方翻两个跟头。” 楚铭笑道:“你要不休息一会?” 曹旺一头雾水。 楚铭走向最近的一处水源,曹旺还对军火库念念不忘,但是不等他多问什么,袖口就被楚铭扯住,曹旺甩了甩手,这才跟上楚铭的步伐,楚铭双手环胸,刀夹腋下,眯眼沉思,曹旺途中蹲下摘取裹挟露水的野草和枯枝,分量不少,以至于根本就拿不住,簌簌掉落下来。曹旺转过身,将手中的枯枝野草全部递给楚铭,又弯腰捡了一些,复尔递给楚铭,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吸上一口山林中的新鲜空气,终于好奇问道:“捡这些草木做什么?” 曹旺轻声道:“给我两分钟时间洗头,把跳蚤什么的脏东西全部洗掉。” 楚铭不置可否,关于洗头,大有讲究,富贵商贾用名贵中药‘猪苓’泡水洗头,也可以用‘皂角’替代,普通人家则留下淘米水来洗濯发丝,至于那种连米都没有的穷苦人家,只能将草木烧成灰后掺水潦草清洗。 楚铭对于东阳国突然有了兴致,以前只在书籍上了解过这座帝国的风土人情,虽然亲身走了一趟,但对于这座帝国的了解仍是半知半解,出声问道:“我听说无论是东阳国,还是那个什么大离国,但凡大事过后,总会修改一些细枝末节,彰显新的气象,比如修改城池名字,就连首善之地的名字都不止改过一次,灵枫谷五百年,就没有想出一个好听或者霸气的名字?” 曹旺把头埋入水中,双手拍打着打结发丝,无暇回答楚铭的问题,邱炎云代为回答:“灵枫谷,是一个人名啊,哪能说改就改?” 楚铭心中微微讶异,“人名?” “你知道开国皇后叫什么吗?” “叫什么?” “灵枫谷,灵皇后。” 楚铭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个娘娘腔,邱炎云眼神莫名凄厉,陶醉其中,“本朝的开国皇帝和开国皇后,这两位祖宗的爱情说来话长,反正这对苦命鸳鸯相逢于乱世之中,都是苦命人,身怀天命的太祖皇帝父母双亡,曾有一段时间乞讨为生,纵观史册,再也没有哪个开国君主的起点比太祖皇帝还要低,开国皇后的生平不见于史书之中,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十之八九是个村姑妇女,毕竟讲究门当户对,太祖尚未发家,也就只能配上村姑。但是太祖眼光独到,灵皇后绝非普通女子,有凤凰命格,一龙一凤得到天命认可。” “于是天下格局浑然一变,有个男孩滴血认主了一座无主龙池,一夜之间就成了割据一方的王者人物,但是没有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慢慢积攒实力,最后横推十八路诸侯,以一己之力终结乱世,开辟一国,彪炳千古。这个男孩就是本朝太祖皇帝,不离不弃的女孩自然跟着成了开国皇后,只是当时疆域面积还是太小,本应以举国之力锻造甲胄,以便将来继续开疆扩土,可灵皇后却眼光犀利,想要专门培养一批修仙者,这便是灵枫谷的雏形,正因为皇后的力排众议,才有了今日的东阳国第一大宗,但在当时这些钱财是在军费中抽出,国家无力再战,被迫休养生息,而灵皇后还未看见宗门真正建立,便凤驭上宾,皇帝念其情分,将宗门命名为皇后的名字,灵枫谷。” “东阳国无怨无悔扶持了五百年灵枫谷,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位开国皇后,情分何其之重。” 第192章 军方战船破土出(一) 该来的还是要来。 赵柔领着向青云一行人来到倾斜湖泊,惧是震惊不已,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个地方怎么还有阵法,阵法还有缺口,这个倾斜湖泊更是诡异,带我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湖泊如此倾斜,但是不见水流流动,所以湖泊之间有大古怪,老一辈人说山歪水歪是因为死人太多,怨气压断山水,所以呈现歪斜之状,难不成这座湖泊也是同理?” “狗屁不通的言论,不许再说下去,不然哪个胆小的害怕了,可是会扰乱我们的士气的!” “违禁品,地上有违禁品!有很多的违禁品!还有不知死了多少年的白骨!” “不必大惊小怪,每场测试都会死人,虽然之后会有人来清理战场,但死人不可能全部安葬,有几具白骨也不奇怪,但是你我所见的那些白骨,已经腐蚀严重,哪怕是一丁点的皮肉也不复存在,怎么感觉死了上百年都不奇怪。” “作弊者在哪,我们是来找作弊者的,他人呢?不会早就跑了吧?” “更奇怪的是那些违禁品,竟然直接丢在地上,按理来说,这些违禁品都是赃物,作弊者不仅没有销毁,反而留给我们?” “而且违禁品的数量如此之多,仅是火器就超过二十支,这个作弊者究竟是什么来历,难不成是军火贩子?那些白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作弊者用来恐吓我们的?笑话,死人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会不会有诈?” “就算有陷阱,我们也不会再次中技了。” 众人惊疑不定,毕竟所见所闻太过惊人,就连向青云都没来由感到不寒而栗。赵柔望向湖面,皱眉道:“原本湖心是有一块巨大阴影的,但是几天过去竟然消失了!见鬼!” 向青云反问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绝不会!”赵柔斩钉截铁。 向青云不急着探究这个地方的秘密,先是排查是否有隐藏陷阱,然后再去拾取散乱在地的轴弹发射器,他有一种骂骂咧咧的冲动,因为轴弹发射器并未填充弹药,所以等同于废铁!向青云转而观察煞风景的白骨,其实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那座倾斜湖泊,他本来想亲自进去看看,但是斥候拦住了他,并且再一次身先士卒,叫上赵柔的嫡系护卫一同遁入湖中。 向青云耐着性子继续等待下去,但是这个地方莫名诡异渗人,就连一开始兴致勃勃的赵柔都不愿再待下去,可他不敢离开,他如今对好大哥向青云服服帖帖,甚至大大方方借出自己的嫡系护卫,既然向青云还没有离开的想法,赵柔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鬼,你们是把什么带出来了?!”赵柔尖叫一声,他清清楚楚看见那座倾斜湖泊断裂出一角缺口,湖水溅得漫天都是,斥候与自己的嫡系护卫拖着一个庞然大物走出缺口,在场之人无不是瞪大双眼,那个庞然大物正是楚铭从军舰残骸内带出的战船,此时被国宝级斥候与与赵家军齐心协力拖了出来,放在大地之上,仿佛是任人观赏的艺术品。 赵柔的嫡系护卫纷纷围了上去,保持着战斗姿势,不仅膝盖微屈,而且轴弹发射器的枪口无死角对准战船,随时都可以展开一轮轰炸。向青云拨开人群走了过去,伸手抚摸战船冰寒的铁甲,他倒抽一口冷气,转头与斥候对视,两人的眼神之中都有难以掩饰的震惊,虽然战船并非什么神迹,可向青云还是难以置信,难不成这也是楚铭带来的违禁品? 斥候低声道:“这很明显就是战争所用的铁皮战船,可以进行高空轰炸,放眼整个东阳国,这样的战船都不会有太多,但是就在刚才,这艘战船被我们从湖泊之中捞出,除此之外,湖泊下还有一堆残骸......” “什么残骸?”向青云眉头紧皱。 “湖底沉着堆积如山的金属与机械,还有甲板与轮盘,看样子是一艘更大的战船,很有可能是东阳国研究的新一代战争杀器,只是不知为何损毁得如此严重,据我推测,很有可能是研究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直接导致这艘战船报废,可还有一点说不通,就算是残骸也有很高的回收利用价值,为什么要放在这个地方?东阳国还不至于如此阔绰!”斥候破天荒挠了挠头,他习惯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不仅是一个斥候,更是一个谋士,但是他无法回答向青云的问题,这让斥候感到局面已经失控。 向青云与斥候退了出去,战船被其他人敲得叮叮作响,炎立与铜山啧啧称奇,想着能否打开战船,赵柔的嫡系护卫甚至想过用火器轰炸,实验战船的坚韧程度,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他们眼下无事可做,希望能够消磨时间,但是轰炸战船显然有些疯狂,于是开始思考战船的来历,以及之后要怎么处置。最为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全权交由灵枫谷的长老处理,但是那也得等到测试结束。 突然轰隆一声,战船被横空出世的火流星击中,磅礴的撞击力倾泻而出,战船贴着地面迅速旋转,歪出一个惊人的轨迹,但是战船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坚韧,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口,反倒是众人被吓了一跳,不忘摸着自己的身体确认是否受伤,作为罪魁祸首的炎立哈哈大笑起来,是他使用轴弹发射器轰炸战船,这仅仅只是因为他喜欢捉弄人的心理,最后他也成功了,就连活了一百多岁的铜山都惊得虎躯一震,也就是他气量大,最终没有与炎立计较。 但战船微微颤抖起来,而且还开始升温了,仿佛炎立一不小心触发战船的自毁装置。众人纷纷往后退去,只有炎立傻傻站在原地,洋洋得意,他虽然已经二十多岁早就及冠,但是童心犹在,之前就曾戏弄过林蓉蓉,只不过被他搞砸了,这一次所有人都惊吓过度,炎立喜悦之余认为小题大做,怎么连这点玩笑都不能开,诸位真是没意思。 炎立突然转过身,战船来报仇了! 炎立本能举起轴弹发射器,但是他清楚战船的皮糙肉厚,所以他在最后关头选择翻身躲避,战船还是轰然撞击在他的腰腹上,好在战船速度不快,本身裹挟的冲击力也就不强,炎立仅仅只是被撞飞而已,甚至骨头都没有折碎。 战船内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吼,炎立一瞬间毛骨悚然,他原本以为战船是无主之物!不仅仅是他这样认为,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有人藏在战船内部!炎立吃了一惊,更让他诧异的是那道声音莫名熟悉,仿佛以前就听过无数次,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邱炎云?” 他猜对了,声音的主人正是邱炎云,事实上,他与邱炎云在不久前认识,更确切的说是发展了一段违背世俗的感情,炎立喜好男风,小白脸邱炎云长得如此英俊秀美,正好符合炎立的胃口,于是兽性大发,邱炎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魔爪,不过炎立对待他们有个规矩,不反抗,杀,反抗激烈,杀,唯独恰到好处的挣扎才能活命,邱炎云正是手无缚鸡之力却空有斗志的一类,符合炎立情趣,才能阴差阳错捡回一命,不过被羞辱凌虐了一顿,还是被男子,三代从戎的邱炎云根本不敢相信,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失魂落魄。 好在炎立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没有沉迷于情情爱爱,果断抛弃邱炎云,加入南疆战船的竞争,后来遭到向青云的威逼利诱,炎立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邱炎云,可缘分还是让他们相遇,刚才那一声怒吼,可想而知邱炎云是何等愤怒。 “难道是我听错了?”炎立印象之中的邱炎云不过是个三代从戎的独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炎立暗骂邱炎云忘恩负义,要知道为了补偿邱炎云,炎立拿出大量猴尾巴,足以帮他通过这场测试,其实这也是他的小算盘,还想在进入宗门后继续阴魂不散缠着邱炎云,做个不顾世俗眼光的神仙眷侣。 炎立浮想联翩,好不容易才从美梦之中清醒过来。 战船开始提速,乱撞激射的战船如无头苍蝇,但是速度太快了,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惊雷,而且转向急刹毫无凝滞,一撞之下让人粉身碎骨也绝非难事,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就已经有八九人死于非命。而这仅仅只是横冲直撞,最为野蛮暴力的进攻方式而已,炎立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做蝼蚁。 炎立急中生智逃入倾斜湖泊。铜山艺高人胆大,号召在场之人一起击落战船,不能说没有效果,哪怕是一颗石子都有可能战船的飞行轨迹,轴弹发射器的扳机被不断扣动,释放出的火流星铺天盖地席卷天地,好一个枪林弹雨!战船哪怕移动速度再快,也很难做到毫发无损,但真实情况是战船从来就没有想过躲避,躲一时还能躲一世?只有多死几个人,处境才有可能变得安全。所以战船是在以退为进。 如一条出水蛟龙的战船如被天雷轰击,几次摇摇晃晃起起伏伏,甚至直接坠落在地,但是这种高度的坠落绝不是毁灭性的,顶多只能算是皮外伤,战船反而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调整位置,甚至是贴着地面滑行冲击,快如离弦之箭! 在场之人被冲散得七零八落,死伤还在不断增加,有一个躲避不及的八尺男儿破罐子破摔,竟然用血肉之躯阻挡贴地滑行的战船,这显然是螳臂当车,男子毫无悬念被碾成一滩肉泥,士气也随之彻底溃散,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他们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戏剧性的死法。 战船调转方向,朝着倾斜湖泊激射而去,劈风斩浪,所向披靡,湖水的水压根本影响不了战船的速度。躲在某个角落的炎立抓头挠腮,他能躲避的空间十分有限,偏偏战船速度太快,寻找猎物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所以他已经成了一头待宰的羔羊,只能亡命一搏。 战船袭来时,响起密集但微弱的噗噗声响,湖水也被肉眼可见的扭曲蒸发,已经启动的战争进入高温态,所过之处热浪滚滚,船体本身也在急剧升温,绝大多数的食材都能煮熟。 —— (好险,差点又发到第一卷去了) 第193章 军方战船破土出(二) “我以为发现战船是个意外,但是现在看来错了,这很有可能是个早有准备的阴谋,但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这场与往年一般无二的招生测试,竟然有人开着战船四处撞人,如果把这些现象都解释成作弊,未免太过天真,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而且越来越扑朔迷离。”斥候重重叹息一声,他先前与向青云等人进入倾斜湖泊,本来是要参观军舰残骸,但是意外骤生,斥候与向青云不得不退出去静观其变。 “是啊,灵枫谷的招生测试虽然竞争激烈,但是也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我们一直以为楚铭是个楚铭是个作弊,还想将他绳之以法,交由灵枫谷的长老处置,但是罪名变了,不再是作弊!”向青云咬牙切齿,“刚才我们遁入湖底,发现了更多的违禁品与白骨,违禁品可以是作弊者带进来的,但是那些白骨与战船将如何解释?战船的威力,我们有目共睹,哪怕是筑基之修的体魄,都很难抵挡战船的倾力一撞,要是战船还能火力轰炸,就是把这个世界的人全部杀了都轻而易举!” “你说的不错,但是距离测试结束还有三四天的时间,我们一心想逃,或许还能再坚持三四天,然后就会开启传送通道,我们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这场测试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灵枫谷的长老绝不可能坐视不管,那个时候应该就能真相大白,希望我们都能活到那一天,我想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你的意思是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愧是我大离国的国宝级斥候,出口既是兵法!” “都这种时候,你也就别挖苦我了,我们要是死在这个地方,陛下必将雷霆大怒!” “但是我的大多数猴尾巴都分出去了,本来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之后还要再抢回来的,所以我尽量跟他们搞好关系,这样下手的时候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就赵柔这个公子哥逃得最快,我欣赏的人当中,貌似只有铜山这个老古董还有炎立这个龟儿子还活着,这个时候再想打劫他们,显然不大可能。” “你的第一名不保了?” “前五十名还是很稳的,但是再想前进一步难如登天!我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可能从一开始就不该搅入这件事!”向青云把拳头攥紧了,“这个时候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与楚铭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他势必会用战船把我们追杀到天涯海角,我们顶多只能坚持一天时间,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下!” 向青云与斥候有苦自知,战船如同洪水猛兽,人力根本不可能战胜,但要是出现奇迹就又另当别论。向青云自信自己可以创造奇迹,事实上他已经想好解决之策,但是他发现赵柔的嫡系护卫已经全部撤走,赵柔这个公子哥遇到危险跑得最快,立刻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向青云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更让向青云头疼的是战船伺机而动,优先进攻想逃的人,所以向青云不急于暴露踪迹,他就算再快也无法快过战船,但是他表现得异常冷静,不仅大大方方坐了下来,而且还在若无其事地闭目养神,斥候护他的身旁。 战船大开杀戒之后,就收敛许多,没有再想着把所有人赶尽杀绝,只是简简单单的绕圈飞行,看上去毫无杀气,其实从里到外透着威胁意味,气氛随之噤若寒蝉。战船一头撞入湖泊再腾空而回,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其实这是瞒天过海,战船入水的瞬间,楚铭从船口神不知鬼不觉跳了下来,好似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入水后灵动如游鱼,找准炎立的位置迅速与其拉近。 炎立猛地抬起头,他自从发现战船后就怀疑人生,楚铭的出现更是让他猝不及防,炎立不管不顾破水而出,耳边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意味着战船就在附近,炎立从未听过如此可怕的声音,瞬间吓得面色铁青,炎立破口大骂一声,因为战船已经朝着自己激射而来,他此时腹背受敌,也就只能放手一搏。 炎立双脚缩起,竭力游入上游,咆哮着的战船原本可以直接撞碎他的胸膛,但是因为他的移动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船体飘入他的脚下,而且因为水压而速度放缓,炎立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双脚猛地踩在战船的左翼位置,借力弹射而起,这一脚力量磅礴,就连战船都被踩得轻微下坠。 战船猛地倒转,缓缓退离深水区,但是这个过程异常缓慢,慢得不合常理,好似一头缩头乌龟,因为是在等待楚铭,楚铭如蜘蛛趴在战船上,战船这才开始提速,楚铭身体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动力全开的战船有如太阳燃烧,虽然被湖水短暂降温,但还是烫得吓人,也就是楚铭穿着徐家军的甲胄,不然皮肉早已滚烂。 战船节节拔高,高过炎立头顶,炎立已经遁入倾斜湖泊的上游,他以为这个高度足够安全,但是战船轻而易举就追了上来,好在下游升上游艰难无比,但上游坠下游再轻松不过,他卸去肌肉上紧绷的力量,任凭身体如无根浮萍沉下,虽然倾斜湖泊的流速几近为零,但还是受重力影响,所以炎立直直跌了下去,如坠雨里雾里,在水里下沉要比从天空坠落要慢得多。 战船无法在水中降落,因为这会让本就不平衡的状态更加雪上加霜,但是战船还是毅然决然跟着炎立,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提速,战船就会失控俯冲下去,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动,可也会翻滚着下沉。 但是战船的坠落轨迹偏偏保持着笔直一线,稳定得不可思议,因为楚铭正在驱使控水之术,控制战船按照原定轨迹继续推进下去,确保最后不会偏航,楚铭脸色潮红,战船的动力早就熄灭,也就失去所有行动力与机动性,如果没有外力阻碍,战船就会如失控的陨石坠落下去,这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楚铭无法阻止战船的坠落,但是可以调整战船的坠落位置。 炎立的脑袋昏昏沉沉,他闭气时间过长,早就超过自身极限,缺氧问题已经十分严重,故而胸闷头晕,他甚至感觉自身的意识都在丧失,死亡反而不再可怕,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炎立忽然睁开双眼,他听到了异样的声音,更察觉到了异样的危险,粗如蛟龙的战船砸落下来,造成的伤害不亚于泰山压顶,炎立不仅吐出一大口鲜血,而且胸膛的骨骼也粉碎了。 与此同时,战船再次启动,原本消失的动力一点点恢复,顺势一撞,炎立就被撞得心脏破碎,然后战船转过一个弯,尽量保持直线飞行,楚铭也无力地瘫倒下去,矫正战船的坠落轨迹绝非是一件容易事情,楚铭需要一段时间休息,战船的入船口悄然洞开,继而抛出一道绳索,楚铭双腿一蹬飘转过去,一手扣住那条挂在船口的绳索。 第194章 向青云的不破不立 向青云深吸一口气,双眼一瞬间金光闪闪,然后全身穴窍诡异洞开,作鲸吞之状,疯狂窃取附近存在的一切能量,以他为圆心,方圆十丈内的尘沙都开始滚动起来,更有狂风回荡四周,仿佛这片天地都黯淡了几分,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向青云的身体被一个蚕茧包裹着。 他在破境筑基。 但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至极,几近于无,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人晋升筑基,向青云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破境,但他还是毅然决然这样做了,不可思议的是,向青云身上的气息迅速转变,这分明就是破境的迹象,按照宗门规定,筑基之修完全可以免测进入宗门,无需参加测试,所以秘境内的参赛者惧是锻气境界,可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在秘境内仍旧可以修炼突破,提升小境界希望不小,但想要跨越大境界却难如登天。 归根结底还是灵气稀薄,这一点向青云心知肚明,事实上,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够跨入筑基境界,虽然两百年前就有人成功过,在测试即将结束时成功突破境界,成为筑基之修,战力一骑绝尘,令人望尘莫及,然后就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本就视人命如草芥的他大开杀戒,横行霸道,要比向青云更加恃强凌弱。据事后统计,这位筑基之修在短短十多天内连杀三百四十六人之多,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狂魔,这个记录迄今为止都还没有被打破! 当时舆论压力空前巨大,所有人都希望这个狂魔以命偿命,再不济也要取消成绩,但是当时的掌门非但没有指责惩罚,反而是默认了这种行为,甚至这个魔头之后晋升成为长老,从此往后的参赛者就多了一个心眼,但凡有人想要破境筑基,就一定要将其除之而后快,悲剧绝不可能再次发生! 说来也巧,往后两百多年都再也没有出现这等例子。破境筑基,这分明就是取死之道!难道向青云活腻歪了? “这个世界灵气不足,那人破境筑基,靠的绝非是什么运气巧合,很有可能是早就准备好的预谋。”向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可是大离皇帝寄予厚望的年轻卧底,该知道的消息早就知道了,为何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因为有一股神秘的磁场力量,吸力斥力,这股力量改变时间的流逝,可想而知是何等可怕,但这股力量无形无质,肉眼根本难以察觉,就连向青云也不行,可他有办法勾引出吸力斥力,这是他向大离皇帝讨要的底牌之一。 向青云妄想吸收这股力量,他体内灵气暴虐翻涌,境界朝着临界点不断突破,还真的有很大希望破境筑基。为他护法的斥候忧心忡忡,吸力斥力虽然强大,也能被人体暂时吸收,但顶多也就只能刺激松动的境界,无法提供破境时所需的磅礴灵力,这就意味着,向青云基本上没有外力帮助,靠的全是自身的毅力去突破境界,难度暴涨数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白雾气,仿佛来自于阴曹地府,但是最后被向青云纳入身体之中,融为一体,甚至向青云直接舍弃了再去吸收灵力的机会,转而疯狂吞噬虚幻不定的黑白雾气,这就是被硬生生抽出的吸力斥力,向青云的身体熊熊燃烧,体能也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耗,他的脸庞都狰狞扭曲了。 “要是在外界,你早就筑基成功了,何至于如此辛苦!”斥候双拳攥紧,“没有足够的灵气供应,你怎么筑基,你拿什么筑基?!” 向青云平淡道:“我的确没有足够的灵气供应,但是吸力斥力刺激了我松动的修为,争取到了一线机会,所以也不能说是毫无胜算,你没必要如此悲观,我做事一向来都是很有把握的。” 斥候试探性问道:“你还需要多少时间?” 向青云微微压低嗓音说道:“破境只在一瞬间,目前我需要更多的吸力斥力,继续刺激境界。” “根据已知情报,吸力斥力对身体是有害的,你这样下去,就算爆体而亡也不奇怪。”斥候翻了一个白眼。 “根据情报,吸力斥力能被控制。”向青云面不改色。 “没想到最后的我们,会是如此狼狈,惶惶如丧家之犬啊!”斥候有感而发,一本正经道:“明明我们准备得如此充分,板上钉钉保三争一的,为何最后会是如此收场?” “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向青云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似在嘲笑斥候的自暴自弃。 斥候虽然恼怒至极,但是却也没有阻拦向青云,反倒是一旁的铜山皱紧眉头,神情激动,他想起两百多年前的筑基之人,实力一旦强大,欲望也就会随之无限增长,更别说向青云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万一让他得到筑基境界的力量,恐怕所有人都活不了。 哪怕是活了两甲子的铜山,在筑基之修面前,也要自认蝼蚁! “必须打断向青云的升境!” 但这个念头只在心中稍纵即逝,铜山叹息一声,他亲眼目睹战船的威力,有苦自知,战船甚至等同于小型轰炸机,恐怕也就只有筑基之修才能抗衡,所以他最终没有阻拦破罐子破摔的向青云,他清楚向青云的无奈,再加上他还没有厚颜无耻到背刺队友,于是他寻求逃跑的时机,想要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战船刚才自毁式的横冲直撞,不知撞伤了多少人,铜山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他毅力过人,不然早就昏死过去。铜山几乎错过唯一的逃生机会,先前战船潜入倾斜湖泊足足有几分钟之久,这段时间足以逃生,但是铜山犹豫不决丧失良机,如今再想去逃已经太晚,因为战船折回出来,绕着低空缓缓飞掠。 斥候不愿向青云被打扰,冒着巨大风险挺身而出,战船果然被他吸引,调转轨迹,然后船口冲出绵绵不绝的火炮,形成密集的火力压制,斥候转头望去,两名男子蹲在气流滚滚的船口,紧握着轴弹发射器,试图精准打击“横空出世”的活人。但是空中狂风猛烈,难以瞄准,斥候到最后竟然毫发无损,可他不敢掉以轻心,害怕战船以玉石俱焚的气势坠毁下来。 与此同时,向青云如水溢出的气息迅速一敛,本来攀升的修为戛然而止,他终究是没能晋升筑基境界,但修为却也增强许多,向青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已是玄妙不可言,天地间的每一丝气息都浮现在眼前,像是进入了与天地共鸣的可怕层次,但这可是筑基修士的象征,甚至寻常筑基修士也做不到这一步。 第195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要想晋升筑基,需要在水到渠成的基础上,吸纳天地间的力量,彻底融入身体之后,就能与整座天地共鸣,原先不易察觉的天地之力一一浮出水面,向青云深吸一口气,然后活动全身骨骼,两条胳膊噼啪作响,如有雷霆缠绕,事实上这是无形无质的吸力斥力在剧烈震荡。 向青云气息骤然一凝,吸力斥力也随之凝聚融合,凝实了,一瞬间变成黑白两色,如水火那般格格不入。向青云双手猛地一挥,黑白分明的斥力吸力向四周弥漫而去,就像是蛛网蔓延,筑造在这方天地间,形成一个泾渭分明的可怕牢笼。 向青云视线所见,是一个由吸力和斥力组成的巨大结界,因为两股能量截然相反,故而这座结界是极其显目的黑白两色组成,近似灰蒙蒙,但并没有多少太极的柔和之感,恰恰相反,这座结界扭曲了空间,从视觉上只有生硬粗暴的感觉,不过除了向青云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向青云的险恶用心显而易见,以他近乎魔怔的胜负欲,不惜将吸力斥力引入体内,这虽然并非最好的选择,但是向青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楚铭连战船都搬了出来,向青云怀疑人生,甚至神经都隐隐失常,天晓得楚铭还有多少秘密,所以向青云下定决心除掉楚铭,以绝后患,不然再这样下去向青云寝食难安,精神更是备受打击,总是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伤之感。 向青云飞升而起,悬挂在二十米高空,这是战船的最佳进攻高度,所以向青云有自寻死路的嫌疑,战船果然调转方向,向青云面无表情,但是身体的颤抖幅度不断增加,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横在战船之前,但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就连筑基体魄都不曾拥有。 战船轰然提速,如奔雷激荡而来,向青云不躲不避,只是默默运转吸力与斥力,然后弓身前奔,这个举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犹如蜉蝣撼大树,就连那位国宝级斥候都惊得尖叫一声,他本来就惊疑不定,再想到向青云变成一滩肉泥的画面,不知为何心头异常压抑。 但是最后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战船莫名其妙缓慢无数倍,而且出现斜坠势头,向青云往前轻飘飘一冲,就冲过本该撞死他的战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向青云身体柔韧得简直没有骨头,不仅肌肉移位,而且整个人呈现气囊状,事实上这是吸力斥力的反噬,向青云略有了解,只能逐渐适应这种情况。 战船也被影响,但是吸力斥力不足以摧毁战船,只能影响它的速度与飞行轨迹,此时的战船好似陷入凶险河道之中,摇摇晃晃,起起伏伏,从军事武器变成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渔船,艰难求生。船内的所有人都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可理喻,因为战船失控了,却没有坠毁或者爆炸,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束缚,倒像是仍在顽强翱翔的折翼雄鹰。 楚铭自言自语道:“向青云的手段玄妙至极,不见什么明显的杀伤,但就是能让战船失控,我们遭遇的情况,等同于进入千米之下的海洋深处,那个地方压强恐怖,就算是上等的精铁也会被瞬间碾碎,哪怕是地府神只,也会感到移动困难,自身的速度将被限制成千上万倍。” “总而言之,现在被动的是我们,难怪向青云有反攻的勇气,原来是找到反败为胜的办法。”楚铭脸色阴晴不定,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开始倾斜。楚铭望向船头方向的驾驶室,这艘战船由苏月与赖语均驾驶,她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计可施。 只能破罐子破摔:“全力加速!全力加速!” “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好歹也是军方大佬的代步工具,难道连攻击装备都没有安装。”楚铭扶额叹息。 “战船虽然在大体上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但是老化严重,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保养,正常情况下已经寿终正寝,还能有几年阳寿就不错了。”苏月与赖语均忙得焦头烂额,这种情况下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怪不了任何人,战船的确老化严重,绝大部分的能力都已失灵,仅仅只能保证最基本的起飞降落,再加上她们出于谨慎,不敢过多研究战船,以免触发什么自毁装置,所以在这种时候也就只能不断提速。 但战船并未被强行驱使出去,反而更加摇摇欲坠,显而易见,这种无意义的挣扎只会撕裂伤口,也就不再负隅顽抗,战船缓缓平静下来,楚铭皱眉道:“继续保持这个动力,千万不能停!” “再这样下去战场就报废了!” “停下来就去死。”楚铭走向船口,随时准备跳船求生。 “你这人......”她们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但是无可奈何,只能按照楚铭说的去做。 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向青云的驭力之法,与他修炼的控水修力截然不同,虽然都是借力,但向青云借来的力量足以凝为实质,让拥有龙虎之力的战船困兽犹斗,楚铭不过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而已,弹开战船都足够费尽,两者貌似可以高下立判,可区别在于向青云强行借力,强行驱使吸力斥力,所以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反噬,而楚铭的借力,是深海之王留给他的气府旋律,是自身的感悟心得,他借的仅仅只是控水之术的力量,一人向内借力,一人向外借力,向青云不可能将这份战力维持下去,战船要是在这个时候怯场,只会输得一塌糊涂,拼了命反抗,反而能让向青云的压力继续增大,最后胜负尚未可知。 战船已经爆发到了极速,显示速度的转速表停在红区,掠空速度快到了惊人的百公里每小时,但是被滞空了,螺旋桨无法转动,战船根本没有按照正常速度推进下去,更为糟糕的是船内火星四溅,噼里啪啦响个没停,战船的生命系统损毁严重,熄火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向青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仅凭借目前的力量,不足以直接摧毁战船,其实他也没有这个想法,按照他的计划,是磨去战船的所有动力,然后他再利用吸力斥力,使得战船失控坠毁,但是战船的力量绵绵不绝,几乎快要突围成功,向青云的气劲虽然裹住战船,却在不断撕裂粉碎,战船的束缚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速度也就恢复过来。 就当战船即将扬长而去的瞬间,向青云做了一个惊为天人的动作:纵身一跃趴在船顶上。 然后举起双拳,猛地捶击! 向青云身体扭曲如蟒蛇,缠绕住那条仿佛搁浅的蛟龙,谁也没有想到向青云会是如此疯狂,他与战船扭打在一起,一同朝着地面坠落而去,但是战船竭力升空,这个高度骤降是自寻死路,向青云妄想同归于尽,这笔亏本买卖楚铭还不愿意去做。 第196章 历史再次上演 楚铭顶着磅礴气流打开船口,翻身而出,翻入战船顶部,吸力斥力已经凝聚成型,充斥在这个空间,呈现出黑白两色,但是也透着虚无缥缈之感,仿佛是黑海与白布铺天盖地降落下来,楚铭并未感受到异常,直到一场漆黑如墨的小雨倾泻而下,楚铭就吃了苦头,身体莫名其妙出现无数血洞,鲜血丝丝缕缕渗出皮肤,吸力斥力徘徊在身体内,造成绵绵不绝的杀伤。 楚铭自言自语道:“向青云又在耍什么把戏?” 向青云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他歪曲的身体绕着战船,像是大蟒拘禁猎物。向青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楚铭的出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楚铭哪里会放过趁人之危的机会,冷不丁反手刺出一刀,直接捅入向青云的后心,但向青云面不改色,楚铭也不动声色地抽刀,刀锋上仅仅只是带出三三两两的鲜血,“向青云的身体变得软绵绵,所以这一刀仿佛刺进豆腐里,向青云变化如此之大,而且身上还有筑基气息,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先不说这些,向青云挨了一刀还能没事,无非是因为这一刀没能形成致命伤,但刀伤明明就在后心,难不成向青云的脏腑都已经移位?” 楚铭不去徒劳杀死向青云,而是拨开向青云黏在战船上的四肢,但哪怕他用尽全身每一丝筋肉,都不能挪走向青云,他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跗骨之蛆,无论如何都甩不掉。楚铭不得不另寻对策,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向青云以自身的磅礴巨力,竟然压得战船急降,离地面仅仅不到二十米而已! 楚铭叹息一声,双手抓住船头上的独角,往反方向使劲发力,不料向青云抓住他的手臂,楚铭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捕捉到一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战机,不仅没有挣扎,反而紧紧攥住向青云的手腕,然后倾力往上一拽,向青云整个人就如死狗般被提了起来,战船也随之弹上高空,向青云原本的努力功亏一篑,于是张牙舞爪冲向楚铭。 战船损毁严重,正常落地可能存在风险,于是调转射入那座倾斜湖泊,快如闪电。楚铭腰间绑着一条绳索,与船口上的孔洞连接,所以也被强行拉了过去,似如断线风筝随风飘荡,但对于向青云而言,简直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楚铭不忘用膝盖强硬去砸向青云的脑袋,砸得向青云急速下坠,但还是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死死不愿松手,随着楚铭轰然砸入倾斜湖泊,说是湖泊,其实更像是一条静止的大瀑。 楚铭当机立断运转控水之术,调动成吨湖水挤压向青云,向青云面色潮红,继而七窍缓缓渗出鲜血,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压下脸庞上的异样神色,但是他的心脏跳动与血液流速都堪称狂暴至极,向青云气血上涌,炸了开来,炸出一团血雾,都是他伤口涌出的血液,失血过多而让他整个皮肤发白。 向青云退了回去,他利用吸力斥力筑造的结界尚未消散,不仅困住战船,而且他的队友也被困住,被迫看了一场好戏,原本以为向青云能够反败为胜,但是如今再看赢面还是没有多少,纷纷计划着跑路。 但向青云没有撤去结界的想法,就目前为止,他已经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为了对付横空出世的楚铭,他浪费无数时间精力,注定无缘第一宝座,这比杀了他还痛苦,将会影响他的全盘计划,他再无颜面去面对大离皇帝,这是国仇,楚铭断了斥候一臂,无论对于大离国还是向青云来说,都是难以挽回的损失,向青云虽然性子凉薄了些,可斥候这段时间为他殚精竭虑,没有半点私念,向青云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要感动,这是私仇,国仇私仇累计之下,向青云心一横决定死战到底,其余人也要陪他一同战斗下去,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向青云望向湖心处逐渐黯淡的人影,恼怒道:“你如此罪大恶极,已经不能称之为作弊者了!你践踏招生测试的公平,害死无数人,还这般冥顽不灵!以你的邪恶凶残,不输将那些引兽王入境的战争罪犯,本该交给封疆大吏郑国公处理,把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既然国公大人不在,也就只能由我代劳,效郑国公之行,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有多少违禁品,我都不会放过你!” 在场之人围在向青云身旁,都在好言相劝千万不要冲动,先逃出去才是正道,就连斥候都是怯战心理,低声道:“此事匪夷所思,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场简简单单的招生测试,会出现层出不穷的违禁品,等我们出去跟长老举报,必定让作弊者身败名裂,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一天不要太久了,测试结束不过还有两三天而已,我们的胜利指日可待!” “没错!我们虽然败了,但是却也维护了招生测试的公平公正,有功无过,再好不过。”在场之人纷纷附和。 向青云冷笑道:“从头到尾,招生测试的公平公正都是由我一人维护,论功行赏还轮不到你们来说!除非继续死战下去,不然休想分到半点功劳!” “向青云,冷静一点,要是把命赔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国宝级斥候才敢说话,只不过他也有些紧张,语速明显快了许多,似乎急着把话说完。 向青云无奈道:“作弊者的结局就算再惨,也无非就是身死道消而已,最后的排名可能不会取消,这甚至是一条铁律,天下第一大宗对于为非作歹的参赛者,一向宽容至极,所以赵柔这个混蛋才敢带上那么多的帮手,两百多年前曾有人在测试之中破境筑基,短短几天连杀百人,杀得天昏地暗,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人性,只有处死才能平息众怒,但宗门最后甚至连他的成绩都没有取消!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我要是逃了,就真的无缘第一,不会有人给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况且我刚才尝试破境筑基,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要么我成功升入筑基之境,要么境界崩溃,而逃跑只会让境界崩溃得更快,留下来反而可能不破不立。只要境界突破,我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筑基大能,无论面对谁都能碾压性取胜,就算几十个人几百个人一起上,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要是索要猴尾巴,有谁敢反抗?!我要是自称第二,有谁敢去争夺第一?!我要是一鸣惊人,哪个长老不想收我为徒?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与父亲,也会以我为豪。” “很多事,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斥候急得跳脚。 向青云双眼猩红,他还在尝试突破境界,斥候权衡利弊,向青云虽然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嫌疑,但是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不过是在赌罢了,只是赌的太大了,仿佛是输红了眼急于一举翻盘的赌徒,所以有不可理喻的举动也很正常,斥候终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男人,也曾如此冒险过,所以也就只能自然而然接受了,轻声道:“向青云,我奉陪到底。” 在场之人敢怒不敢言,只恨为什么要上这条贼船,事到临头,也就只能齐心协力,这个时候内讧是嫌死得不够快,况且刚才向青云表现惊人,未必没有胜算。战船劈开湖面,居高临下顺势缓缓下降,逐渐被湖水冲了出来,破碎的战船反而拥有更强的杀气。 似乎是来决生死。 向青云气息一沉,身上裹挟的吸力斥力扫荡过去,但是战船毫发无损,反倒是他的队友深受其害,被一股磅礴的力量裹挟,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事实上这是向青云的辅助手段,以防队友临阵脱逃或者浑水摸鱼,向青云沉声道:“不用抵抗,你们不会有事!如今你们都成了我的提线木偶,我可以让你们配合得更好,但要是反抗就难免被我抛弃!” 向青云大袖飘扬,飞升而起,其他人也被强行拉了过去,好似九具傀儡,牵引着云雾之气,环绕在向青云四面八方,直接撞入倾斜湖泊,大片湖水迸溅出去,凶猛拍击左右两侧,飞出一张张磅礴水幕,向青云与他的傀儡围住战船,虽然靠得很近,但还是保持着一定安全距离,每当战船转向或是冲锋,向青云都会及时躲避,傀儡也会被迅速扯到空中,就这样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向青云一方竟然暂无人员伤亡,只是半数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毕竟是以血肉之躯阻拦战船,如果躲避不及,就可以跑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向青云心知肚明,哪怕升入筑基之境,都很难摧毁动力全开的战船,所以他只能取巧,诱导战船自行坠毁,这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所以向青云选择消耗战术。战船的情况已经再糟糕不过,船内火星四溅,已经抵达超负荷的状态,这个时候要是及时交给军方及时维修,战船或许还能再用几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战船将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楚铭一行人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准备,无非是弃车保帅跳船求生,这种高度降落,顶多也就是骨折,唯一值得担忧的是蠢蠢欲动的向青云。战船内部回荡着噗通噗通的声响,噼里啪啦的电流流过甲板,绽放的火光黯淡熄灭,浑浊的燃料缓缓凝固,驾驶室内传出一声尖叫:“随时可能熄火,准备好把船口打开,以便及时逃生!” 楚铭叹气道:“战船是保不住了。” 曹旺喃喃道:“我们可能做错了,不该破坏掌门大人的筹谋。军舰被毁了,战船也报废了,要是一开始就拿去维修,说不定还能继续使用下去,哪里会有今日这般惨重的损失?” 楚铭点头道:“我已经想象出掌门大人乘坐军舰逼宫的画面了。” 曹旺被呛得不轻。 不尴不尬道:“掌门大人还真的有可能造反。” 楚铭笑道:“我们也在造反,造掌门大人的反。” 曹旺搓了搓手,“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 楚铭笑道:“话要少说,事要多做。” 曹旺打趣道:“有的时候,三寸之舌比手脚好用许多。” 楚铭点头道:“能说会道的人确实走到哪里都吃香,没志向的,也就勉勉强强娶了七八个媳妇,有志向的,成为一个纵横大家都不足为奇。” 曹旺正要说话时,后方的船口突然被拍裂,向青云强行闯了进来,上演一场擒贼先擒王的好戏。成吨气流灌入船内,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船内所有人如被地震,开始颠颠倒倒起起伏伏,向青云面露狞笑,他要毁灭战船的中枢系统,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把门关好,直接导致船内狂风四起,仿佛积蓄着雨水的乌云被捅破一角,于是风雨大作。 战船旋转翻飞,向青云稍不留神就倒飞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双手,扣住甲板一点点往后退去,随后膝盖猛地砸下,砸得甲板砰砰作响,他还在尝试起身,试图找回刚才的嚣张与自信。楚铭拍了拍手,向青云瞬间如被巨力拖拽,毫无悬念倒滑出去,更为致命的是他在空中转过一个大圈,竟然不可思议地挡在战船之前,而且动弹不得! 战船缓速飞行,螳臂当车的向青云虽然没有被当成开膛破肚,却也被碾压胸膛,铜山不忘雪上加霜,送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人力推着战船惯性斜坠!之前向青云将斥力吸力凝为蛛网,牵引众人成为他的傀儡,虽然如今他的处境相当凶险,可是蛛网尚未断裂,只不过铜山强行挣脱束缚,他不愿再被向青云控制,而且还要致其于死地。 毕竟向青云有希望晋入筑基境界,如此心腹大患绝不可能留,再就是把向青云杀死,还能分到更多功劳,毕竟人死为大,哪怕是阴曹地府这种冷酷无情的地方,也讲究这样的人情世故,当初黑无常为了逃避罪责,选择对白无常见死不救,因为地府神只轰轰烈烈地战死殉职,作为战友的黑无常虽然失责,但是也付出巨大的牺牲,哪怕地府的统治者再铁石心肠,也不好意思再去处罚痛失战友的黑无常,有的时候死人就是比活人有用。历史再次上演,死的人越多,铜山功劳越大,真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铜山继续推动战船斜坠,因为力度过大,掌指霎时间血肉模糊,劲道疯狂倾泻,战船的坠毁已经不可避免,铜山完全可以放手,但是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力道不减反增,铁了心要让楚铭一行人十死无生! 作为一个活了两甲子的老人,经历过的事情要比常人多得多,古人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总有人青云直上一飞冲天,铜山自然比不得他们,年轻时候曾想过考取功名,却名落孙山,总听说有科举考官徇私舞弊,将连字都写不好的皇亲贵胄提为状元,埋没了真正人才,虽然和铜山无关,可却会在心中暗自可惜,对于那些徇私舞弊的人,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科举榜上,那一个个名字看似微不足道,不过是些只会写华丽文章的书生文人罢了,天下少了他们,似乎,但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字,却往往能在多年后挽江山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匡扶社稷,立下不世之功,名留于青史之上。可遥想许多年前的“放榜日”,贴在家乡的那张“杏榜”,为了那一个根本不可能流芳百世、最多只能称得上光宗耀祖的名字,他们同样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登科及第,或许真的没有名垂千古重要,但却要比那些名垂千古之人的性命更加重要。铜山一想到这场测试的作弊者如此猖狂邪恶,就不由得怒火中烧,所以死死不愿松手,必须亲眼看着战船坠毁才行! 战船快如离弦之箭,轰然洞穿向青云以吸力斥力凝聚的结界,炸裂出一团惊世骇俗的烈焰,数不清多少人在哀嚎中丧失性命,但是楚铭一行人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第一时间就逃之夭夭,只不过铜山对当前情况一概不知,因为场面一团乱麻,有人抱头鼠窜,有人因为伤势过重而大喊救命,坠毁的战船还在不断爆炸,各种残肢断骸被气流冲飞,鲜血洒得漫天都是。 铜山嘴角挂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心想作弊者已经灰飞烟灭,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他转念一想,这未必是好事,毕竟人证物证都被销毁,最后这件事会不会不了了之?铜山心想还可以抢救一下,就以大无畏精神冲入火海之中,但是一柄飞剑划过他的颈部,他捂住断裂的咽喉,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死亡已经无法逆转,他只想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于是眼睛竭力睁开,他不想死不瞑目。 真相很快浮出水面,是向青云,走过来继续补刀,铜山别说抢救别人,就连抢救自己都做不到。 向青云魔怔地对着尸体疯狂补刀。 然后一跃而起,不知冲向何处。 —— (没动力了,今天就这一章) 第197章 修力 放晴的河岸上,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这一战会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收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楚铭都觉得这个结局有些戏剧性。好在一行人都保住性命,不至于船毁人亡,却也显得惊魂不定,再也经不起起起伏伏的打打杀杀了,只求接下来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宝级斥候出现了,简直比地府冤魂还要阴魂不散,楚铭笑道:“你就不怕天上再次驶来一艘战船,把你直接撞死?” 斥候平静道:“你已经图穷见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楚铭笑问道:“何以见得?” “你要是还有帮手,也不至于逃得如此狼狈。”斥候满脸云淡风轻,望向湖面怔怔无神,他的眼神无波无澜,按照常理而言,楚铭断他一臂,应该对其恨之入骨才对,毕竟斥候是一支军队的触手,然而他却成了残疾之身,有晚节不保的风险,但当两人再次相见,斥候表现得反倒要比楚铭更加平静,不愧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离国国宝。 楚铭没好气问道:“你究竟是谁?” 斥候缓缓道:“我的父亲是个猎人,我本来想子承父业,当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猎户,放在这几年的东阳国保证很吃香,佛善之气席卷全国,佛门弟子最是喜欢宣扬立地成佛的一套,所以竭尽全力招揽猎户转为佛门弟子,以示佛门劝恶从善的美德,不管过去杀生多少,只要愿意回头是岸,交上一笔‘设坛度僧尼’的费用,就有希望极乐升天、去往彼岸世界,在那个天堂般的地方安度余生。佛门赚到了好名声,猎户也过上美滋滋的生活,真是两全其美的双赢之策。” “但是我生不逢时,没能赶上这个好时代,毕竟大自然的馈赠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大型猎物几乎都被捕杀殆尽,该死的大离国还他娘出了一条狗屁律法,猎人不许染指八珍,不然就要坐牢甚至杀头,八珍一夜之间就成了皇室的专供食材,要是被其他人炖了吃了就是僭越罪,猎人的食谱也从大鱼大肉变成小鱼小虾。我不得不另谋生路,虽然闯出一条罗马大道,但归根结底还是猎人的孩子,看你的资料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所以我们是同一阶级,一切都可以好好商量,甚至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赃物已经被烧得灰飞烟灭,你我又是两败俱伤,我也没有心情再去举报你了。” “和气生财,你说的对,我们早就该坐下来聊聊了,听你的话,是大离国人士?”楚铭微微挺直腰杆,手背叠在后腰,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曹旺一行人先行离开。楚铭与斥候遥遥对视,眼神之中毫无杀气,但谁不知道平波水面下的狂澜暗藏。 “你猜得不错,我出生于大离国,但是这几十年都生活在东阳国。”斥候不情不愿回答楚铭的问题。 楚铭还想继续寒暄下去,斥候开门见山问道:“战船是怎么回事,你就算再作弊,也不至于拿出这样离谱的违禁品,东阳国的战船我略有耳闻,珍贵得很,更关键的是有价无市,无论是哪种理由,都无法解释你为什么要带这种违禁品,除非你是个精神病人或者老年痴呆,但你如此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与常人无异,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结果,战船并非你带进来的违禁品,而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难不成天下第一大宗在这里研究军事武器?然后被你阴差阳错得到了?” 楚铭皮笑肉不笑道:“前辈心思敏捷,已经将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再猜下去,可能要惹来杀身之祸。” 斥候冷哼道:“你在威胁我?” 楚铭随口道:“前辈的心思也忒重了一些。” 楚铭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是斥候心头一震,内心的想法都随之改变,他压下脸庞上的异样神色,岔开这个话题,“大离皇帝不让我们吃大鱼大肉,也就只能去河水之中去捞小鱼小虾,但是殊不知水兽凶猛,更是团结,遇见敌人就会迅速组成鱼阵,有时甚至能到数里规模,以前我会跳下去破阵,但是如今不得不服老,连下水都必须小心翼翼,却也自觉宝刀未老,要不我们看看谁游得更快?虽然我觉得你的胜算更大,但是我也绝不弱。” 斥候知道楚铭水性极佳,还敢提出一同下水的建议,哪里可能只是为了切磋?楚铭抽出皇家御制刀,“前辈既然已经断了一条手臂,大可以不要这么卖力,让向青云来。” 身后,满身是血的向青云狂奔而来,楚铭不愿与向青云过早交手,于是跌入河水之中。向青云莫名其妙的自信,依然认为自己可以升入筑基之境,体内灵力躁动不安,血压更是起伏不定,向青云要是愿意及时收手,由医术高超的国宝级斥候介入治疗,或许还能平复自己的生命体征。但他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不断刺激松动的修为,虽然算得上是不破不立,可本身蕴含的风险巨大。 向青云一瞬间飞掠而出,快得匪夷所思,直接就与楚铭临近,他虽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筑基之修,但身体潜能都被刺激出来,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大幅度提升,胜过同境界的所有人!向青云挥袖不止,一袖之下可断飞瀑,河水随之波澜晃动起来,楚铭一跃而起,腰部露出水面的瞬间被双手一抹,抹出一叠锋利刀片,再被他屈指弹出,看似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但最后都会转出一条弧线,落在向青云所在的区域,刀片本就锋利,再加上楚铭的手劲,划破向青云的皮肤骨骼不成问题。 向青云一袖拂卷,吸力斥力宣泄而出,寒光闪闪的刀片都在互撞之下相互弹开,同时激撞出大片火星留在半空。吸力斥力,顾名思义,吸力具有吸引性,斥力具有排斥性,两者共同筑造出一个磁场,所以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楚铭伸出手,刀片一一飞掠而回,更确切的说是无功而返,毕竟连向青云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但是向青云一点都不得意,反而突然自嘲道:“没想到被你偷师了,先前我闯入战船,但是被一股神秘力量裹挟,被带到船头前,险些就被撞死,原来这也是你干的好事。” 楚铭笑道:“什么偷师,我分明就是自学成才。” 向青云气笑道:“你这个作弊者简直没有底线,厚颜无耻超过我的想象,可想好灵枫谷的长老会如何处理你?携带违禁品是大罪,用违禁品伤人害人更是罪无可赦,你就算是反反复复死十次,也未必能够平息众怒。” 楚铭阴阳怪气道:“你的想象力有待提升。” 向青云急眼道:“测试结束还有两天,就还有两天!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楚铭平静道:“你不是还想破境吗?你输得一塌糊涂,哪来的脸皮教训我?” 向青云恼羞成怒,有了玉石俱焚的意味,与此同时,楚铭不仅运转控水之术,而且还在控制吸力斥力,这股力量由向青云引出,但是楚铭尝试化为己用,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对来说楚铭比向青云还要顺利,毕竟他修炼过控水之术,而控水等同于修力,修至大成,但凡是这世上的元素力量都能被控制,楚铭手掌拂动之间,吸力斥力摄入身体之中,气势随之骤然一涨。 向青云有苦自知,吸力斥力可以刺激他的修为,但是小半部分都被楚铭抢走,向青云如何能不生气?他利用吸力斥力撑开体内经脉穴窍,从而刺激修为突破,向青云本就后劲不足,楚铭还对他雪上加霜,向青云大为恼怒,但是也感到了力不从心,吸力斥力正在破坏他的身体,他的肌肉僵硬了,他没来由想起之前铜山以提重物状拖拽战船,战船仿佛即将被洪水冲走的黑牛,向青云扪心自问,以自己如今的状态,未必比得过铜山。 向青云虎躯一震,千千万万的无形斥力被他逼出身体,然后凝聚成团,悬挂于半空之中,足足有十六团,向青云伸出一手,向下一压。 一团斥力轰然落下! 这团巴掌大小的实质力量不偏不倚落在楚铭头顶,当空炸开,躲避不及的楚铭如被巨柱撞击,身体弯曲如弓,嘴角渗出鲜血,向青云哪里会如此轻易罢休,这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双手挥动不停,剩余的十五团斥力纷纷落下。 楚铭捂住腹部,斥力与吸力恰恰相反,与世间公认杀力最大的雷属之力有几分相似,霸道猛烈,落在楚铭身上时,就像是巨锤砸胸,脏腑都一阵剧痛。斥力陆陆续续降落下来,楚铭一避再避,狼狈到了极点,向青云的脸色也谈不上好看,他不得不再休息一会,然后再次凝聚斥力团,好不容易平静的河面再次千疮百孔,炸裂迸射出道道水流,一场大战甚是激烈,弱势方的楚铭并未灰心丧气,占据优势的向青云反而破防,有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无法成为筑基之修,也就不可能再去争夺第一!为何我如此拼命,最后还是要输?” 楚铭就站在更远处的河岸上,已经浑身湿透,就连他的瞳孔都不断渗水,但仿佛他的身躯更为寒冷干硬,水滴竟然呈现凝固之状,任凭狂风呼啸而来,也只能把他早已沾染上的雨水吹得颠簸起伏,源源不绝地在他皮肤表面徘徊流泻,楚铭闭上眼睛,虚握刀势,看起来睁眼之时,那把皇家御制刀就可以显出锋芒。 向青云的身体状态急剧变化,他有可能成为筑基之修,也有可能爆体而亡,向青云正在生死线上挣扎,他本来还想用战斗的方式来极限突破,但他已经奄奄一息,哪怕是睁开眼睛都困难异常,这种时候他还没有放弃,不愧是大离皇帝精挑细选而出的卧底。 —— (肯定有错别字,大家帮忙仔细看看) 第198章 一场大战,日月同辉(一) 破境与升境看似相同,实则截然不同。破境讲究的是不破不立,升境讲究的顺其自然,向青云迎难而上,虽然艰难,但却也如鲤鱼跃龙门,最后的蜕变也会更大。楚铭脸色阴晴不定,万一向青云境界暴躁,以他的满腔怒火,还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楚铭正在思考着如何下黑手。 向青云怒喝一声,厚积薄发的修为开始流泻,衣袖飘摇,气势暴涨,他再一次把这个世界的吸力斥力勾引出来,但与他的身体格格不入,有强烈的排斥性,于是爆裂出明亮的火光,事实上,吸力斥力本就水火不容,向青云之前可以保持住这两股力量的平衡,但是他如今虚弱得很,吸力斥力再也不受控制,变得势如水火,如同受到了刺激一般互相吞噬,爆炸出的火焰如雨后春笋迅速成长,夹缝求生的向青云无疑是两边不讨好。 向青云无法平衡这股力量,只能拿来对付楚铭,一道剑阵骤然凝聚,丝丝缕缕的剑气飞升而起,几乎铺天盖地,漫天剑气都是由吸力斥力所化,没有锋芒,但是蕴含着爆炸性伤害,剑气浩浩荡荡冲向楚铭,楚铭伸出双手,十指往前一拨,然后双手抡圆猛拍下去,力求毁去所有剑气。 楚铭一心二用,还在驭力牵引河底的巨石,他看似落入下风,但颗颗巨大饱满的石块纷纷破土上浮而出,一如归墟下的无数座冰山齐齐飞升而起,一时间造就了一幅乱石穿空的画面,震人心神。 “小心!“ 斥候出声提醒,他不过是一个断臂老人,已经无法再去冲锋陷阵,只能退居二线,躲在一旁观战向青云,事实证明他还是有点作用的,成功为向青云提前预知危险,无形中助其一臂之力。向青云视线所见,是层层叠叠巨石破出水面,对着自己狂轰滥炸。楚铭整个人就像是一架投石车,千斤巨石也被他倾力丢掷出去!斥候震惊不已,就算是筑基之修,也未必能有这份本事。 向青云瞬间陷入被动之中,好在他反应及时,当机立断凝聚斥力墙,形成固若金汤的防护,以厚重斥力凝成的墙体,不仅充沛坚韧,而且还具备强烈的排斥性,砸来的巨石都被反弹出去,向青云有恃无恐! 楚铭拿出轴弹发射器,双管齐下,不仅巨石崩坠,而且还有火流星横空,观战的斥候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轴弹可能威力不如巨石,但是蕴含爆炸性伤害,所以根本不会被斥力墙弹开,直接就炸开,炸得斥力墙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向青云正值破境关头,所以采取守势,但是楚铭不断雪上加霜,险些破开向青云的防守,向青云的处境更加艰难,面红耳涨,全身骨骼吱吱作响,体内近乎压制不住的狂暴力量倾泻而出,斥力与吸力交相辉映,这位魔头身体模糊,以他为圆心,脚下的河面更是出现了类似于海市蜃楼的虚影。 “你输了!” 向青云一步踏出,看似缓慢,其实快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他身形一闪而逝的时候,透出一股子诡谲,当楚铭没来由挥出左拳,继而无缝衔接右拳时,就是一副双拳交错在身前的姿态,凭空消失的向青云来到楚铭身前,发动一记肩撞,出手不像之前百般顾忌,楚铭双拳几乎不用半分挪动,就是不偏不倚的格挡之势。 但向青云的肩撞力量磅礴,楚铭的交错双手轻微骨折,胸膛更是如遭雷击,一连后退数十丈不止,暂时离开这座战场。向青云站在原地冷笑不止,然后转瞬之后,向青云就化虹闪掠在天空之中,楚铭猛地抬头,向青云的拳头当空坠下,楚铭五指张开,以掌接拳,有控水之术加持,千斤巨石也能接住。 但是向青云的这一拳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将自身气力爆发到了极限,楚铭自然而然处于下风,被一拳砸得摔了出去,砸出一个人形深坑。 但是向青云胜券在握的模样,却让国宝斥候大感不妙,甚至随着向青云疯狂窃取吸力斥力,这座世界竟然在逐渐淡化,身经百战的斥候喃喃道:“陛下说过,这座世界由吸力斥力所化,那么向青云岂不是在透支这座世界的本源?要是这个世界崩溃,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个该死的世界,早就该消失了!”说话之人正是赵柔,他这短短一百多天,痛失数十名嫡系护卫,而且还要被淘汰!赵柔倒是厚颜无耻,甚至回家还敢教训父母,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花了那么多钱,培养出来的赵家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你们这两个老家伙有什么用?儿子差点被你们坑死...... 赵柔虽然依附于向青云,但是对向青云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反而厌恶至极,因为向青云间接害死利用他的嫡系护卫,所以他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乐意见到向青云与楚铭同归于尽。斥候也清楚赵柔的为人,不过是个人菜瘾大的公子哥罢了,若非与向青云有点交情,不然斥候早就一剑捅死赵柔,为民除害。斥候平淡道:“你与向青云有过约定,一起互利共赢,但前提是向青云取得第一,如今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我也断了一条手臂,此战之后,也就只能回家养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赵柔瞪眼道:“向青云答应过之后会帮我,难道不作数了?” 斥候唏嘘道:“向青云已经自身难保,哪里可能还顾得上你?你要是有办法帮助向青云反败为胜,一切都还好说。” 赵柔怒道:“我能控制的嫡系护卫不过十人而已,虽然有违禁品武装,但是向青云与那人打得那般激烈,我就是想去凑热闹也不行。” “把向青云给你的违禁品全部销毁!”斥候忽然说了一句赵柔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你想杀我?!”赵柔眼神凶狠,如果卸去嫡系护卫的武装,整体战力少说都要下跌一倍以上,斥候提出这样不安好心的要求,也不怪赵柔一惊一乍。斥候不屑藏着掖着,闪电伸手掐住赵柔的脖子,阴恻恻道:“我要是想杀你,只在覆手之间,根本必要再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赵柔歇斯底里,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之前虚弱的肾脏还得到斥候的治疗,所以此时异常年轻热血,一字一句道:“你真以为我会怕你?怕你这个猥琐的残疾老家伙?!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但是骨气还是有的,父亲从小就告诉我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要么开开心心的建功立业,要么抬头挺胸的面对死亡!我赵家男儿,绝不苟且偷生!我死之后,赵家那忠心耿耿的嫡系护卫绝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会与我死在同一日,黄泉路上还能作伴!你来杀我吧,我一定会等着你的!” 斥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把你的嫡系护卫全部杀了,给你作伴,明年的今天还能给你们一起上香。” “好!都听你的!我现在就把那些火器全部销毁!但是你也要放了我,毕竟我与向青云情深义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赵柔咬牙坚持长达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就萎了,笑着连连求饶,“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销毁违禁品做什么,这可都是指认作弊者的赃物,理论上说,赃物越多,作弊者的罪就越重,你让我销毁违禁品,岂不是变相减轻作弊者的罪孽?你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我......晚辈实在想不通,还请前辈解惑。”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去死。”斥候看似和气,但是杀起人来绝不会手软。 赵柔笑了,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斥候慢悠悠缩回手,气氛诡异而紧张,赵柔故作愤怒状缓解尴尬,“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给楚铭留全尸!” 第199章 一场大战,日月同辉(二) 向青云蓬头垢面,不人不鬼,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都无法洗去他的狼狈与愤怒,更洗不去他的霸道气息。向青云成功了,如愿以偿成为筑基之修,但是向青云不仅开心不起来,而且哭丧着脸,因为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境界摇摇欲坠,跌境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毕竟他根本没有时间稳定境界。 但就目前而言,他前所未有的强大,但身上的力量也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溃散,堪称是一溃千里!向青云明显是要在自己崩溃之前,将楚铭除之而后快!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根本不适合筑基,但是向青云凭借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还是勉为其难破境筑基,但是这份境界注定不可能维持太久,就如同当时以雷属之力筑基的楚铭,最终因为维持不住这份境界而跌境,向青云类似于这种情况,这个结果让他哭笑不得,不过转头一想,他起码成功了一半。 楚铭面对筑基之修,没有半点胜算,但是向青云战力起伏不定,与其说是破境,倒不如说是升入伪境,那个两百多年前疯狂屠戮百人的男子,才是名副其实的筑基之修,向青云与其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向青云大感失望,要是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傻子才去不破不立。 向青云只求能够亲手斩杀楚铭,因为他也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距离测试不过就还有一天多的时间而已,一切都来不及了,就算向青云有再多的雄才大略,也只能埋藏心底。向青云眼神黯然,只想尽快打残或是打死楚铭,然后好好休息一会,什么狗屁的卧底任务,什么大离皇帝的信任,无所谓了。 以向青云为圆心,丝丝缕缕的吸力斥力飘荡在空中,凝聚成团,对着楚铭狂轰滥炸,吸力团与斥力团的威力随着向青云修为提升而提升,毁灭性翻了一倍不止,好在楚铭有徐家军的精锐甲胄,还有那位将军的皇家御制刀,吸力团斥力团反倒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都被楚铭尽数阻挡。向青云冷笑道:“你的违禁品的确厉害,铠甲放在军中最低也是甲等品质,只有一等精锐军队才能披挂,至于那刀更是不凡,铜山说是皇家御制刀,拥有此刀者,放眼整个东阳国,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我情愿相信是铜山老眼昏花,毕竟这刀太锋利了,没道理被你这个混蛋拥有。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碾压性的实力面前,最后赢得只会是我,你不妨设想一下,想想自己能坚持多长时间,打败了你,我还要去处理其他人。” 最后一句话,向青云几乎是咆哮而出,裹挟音波攻势,山林之中的树木被吹得频频后退,吸力与斥力更是瞬间融合,本来向青云没有将吸力与斥力相融的本事,毕竟这股力量水火不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向青云好歹也是个半步筑基,吸力斥力被他勉强融合,筑造出全新的力量! 磁力! 磁场骤然而生。 无形无质,但是蕴含实质性杀伤力。其实阴曹地府也类似于磁场,令人感到不适,倒不是因为阴森恐怖,那种不适并非心理反应,而是精神与肉身上的真实不适,但当时的楚铭拥有龙王之身与五境修为加持,所以并未感到异样,可楚铭面对向青云,就连境界优势都没有,自然而然会被磁场影响。 楚铭头晕目眩,一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魔怔了,善化寺的李寸心分不清佛门兴衰与至交好友哪个重要,这就是魔怔的明显迹象之一,但是楚铭比他还要糟糕,甚至连痛感都消失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意识尚未彻底涣散。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楚铭不管不顾弓身狂奔,磁场总有空间限制,只要逃到安全距离,就可以抵消负面影响。楚铭望向天空,他能够感受到这处磁场的强弱,毕竟他也曾调动吸力斥力,只不过这终究只是一种感受,更确切的说是直觉。 以楚铭的直觉,空中磁场较弱,乃是一个绝佳的突破点。但当他双脚离地,头晕目眩的感觉却更加强烈,胸膛更是一阵刺痛,意味着这个区域磁力更强,楚铭感到匪夷所思时,虚空之中现出一道人影,楚铭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向青云,于是抽刀横抹,人影就被一分为二,却又迅速修补复原,与此同时,这座磁场仿佛更弱了几分。 但这仅仅只是刚刚开始,无穷无尽的人影疯狂冒出虚空,伸出双手作拍击状,楚铭身体虚化如玻璃,被人影拍得砰砰作响。楚铭气息一沉,双手上缠绕的吸力斥力骤增暴涨,按照常理而言,向青云有境界优势,所以这个世界的吸力斥力,都由向青云一人控制才对,这就是境界的优势,楚铭不可能不被影响。 但是楚铭竟然还能抽调吸力斥力! 事实上,刚才首次出现的人影,的确是向青云,他被劈中一刀,身上的部分吸力斥力随之溃散,楚铭见缝插针,溃散的吸力斥力都被他以最快速度吸收,再用这股力量抵消磁场。楚铭庆幸道:“幸好当时死皮赖脸地恳求鬼魅传授控水之术,但是话说回来,鬼魅教的控水之术仅仅只能控水,控水真正的精华在于修力,这需要靠深海之王的真传才能学会,扪心自问,只不过学了个十之一二,可实战使用起来,却能应付绝大多数的麻烦,控水之术当真是玄妙无比。” 向青云的身影浮现而出,这座磁场处于崩溃边缘,种种诡异迹象荡然无存,这个世界开始恢复原状,向青云质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楚铭一本正经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向青云报以冷笑。 “控水之法玄妙无比,最是博采众长的绝学功法,可快可慢可强可弱,层层递进,变换万千,令人防不胜防目不暇接,大成者的一举一动都是气象恢弘雄浑。但是更进一步之后,就是利用巅峰手法去控制世间万物一切力量!”楚铭暗自振奋,下定决心继续勤学苦练控水之术,他对于最基本的控水窍门烂熟于心,更是深得珊瑚海之主的真传,修力到了一定境界,所以能够控制吸力斥力,向青云难免眼馋,要是没有之前的恩恩怨怨,他真的不介意拜楚铭为师。 —— 接近收官尾声,向青云下意识观察时间的频率愈加频发,所以哪怕陷入生死决战,他还是屡次三番望向天空。 仅仅只剩下一轮太阳和大半圆月。 日月同辉! 代表的,是还有一天多一些的时间,这场测试就彻底结束。 圆月还在不断黯淡,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消散,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向青云幽幽叹息一声,当圆月稀薄直至消散,天空中可就再没有日月同辉的异象,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平日所见的寻常太阳,随着时间流逝,太阳不可思议地变为月亮,循环往复下去,最后也会消散不存,就意味着两百天过去,但对于外界而言不过二十天而已。 向青云深呼吸一口气。 以他为圆心,方圆百丈内的光线不知为何昏暗下来,本来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更是凋零殆尽,向青云向前跨出一步,然后他的整个身体都诡异地沉入地下,再也不见踪影,仿佛坠入阴曹地府之中。 楚铭低下头,一条手臂从虚空之中伸出,他这才发现整座大地已经消失殆尽,这让他感到匪夷所思,但他确确实实处于虚空之中,楚铭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切,向青云再次筑造出一座磁场世界,而且更加坚固,简直固若金汤一般,这多少有些有悖常理的嫌疑。 原来向青云已经无法维持筑基境界,干脆顺其自然,原本用来刺激修为的吸力斥力被他宣泄而出,再借着半步筑基的力量,迅速凝聚磁场!然后再跌境。向青云的随机应变之快,哪怕是楚铭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向青云虽然跌境了,但他最大程度创造出自己的优势。 身处于磁场之中,楚铭顿时重心全无,如坠云里雾里,根本无从借力,他视线中的一切存在都在淡化,他以仰躺的姿态倒坠而下,面色更是呈现一种病态的虚弱,原先的磁场只能损伤神经,但是这座磁场却能造成实质性杀伤。 “你破坏了我的筑基大计,你这个作弊者实在该死!”楚铭耳边听到向青云的咆哮,但是并未见到向青云的身影,楚铭虽然心头隐隐不安,但是却也知道向青云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向青云已经跌境,按照正常情况,向青云早就输了,只不过他釜底抽薪逆转乾坤,强行把这一战继续延长下去,但只要境界差距弥补过来,楚铭也不至于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这座世界逐渐清晰,一座山崖横空出世,而且还在不断延伸,如江河绵延开去,一道关口嵌入崖前,崖壁上刻着两个字,青云,东阳国也有在险要关口刻字的传统习惯,一般用来代表关口的名字,所以这个磁场世界的关口名为青云关,用意显而易见,向青云还真的有些自恋,用自己的名字来创造这个世界。 当山崖不再延伸,意味着这个世界彻底凝聚成型,不会轻易崩溃。向青云傲然站在崖口,把腰挺直了,他没来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猖狂而快意,他还想要笑到最后,毕竟这是他人生中首次被委以重任,他也为此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心血精力,本就胜负欲极强的向青云势在必得要旗开得胜,一鸣惊人,但他未能预想中的意气风发,反而是狼狈至极,向青云拼了命也要一雪前耻。 楚铭落在山崖上,距离向青云仅仅不过百米而已。楚铭打算速战速决,无非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再次毁灭这个世界,要么击败向青云,楚铭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因为这个磁场是向青云凭借筑基之力筑造而成。跌境的向青云反而更好对付。 只是楚铭不知向青云的状况,所以选择静观其变下去。 向青云一步步走来,山崖随之剧烈震荡,巨石零零散散滑下崖壁,向青云的来势可不是一般的汹涌,甚至楚铭险些被震得坠入崖下,不得不握紧皇家御制刀,刺入地面,以便维持身形稳定。向青云面泛黄金之色,伸手一掷,一杆铁枪凭空浮现,瞬间以破空之速飞掠而出,楚铭避之不及,却也及时挪开胸膛,使得这一枪刺入肩头位置,不仅撕裂血肉,而且还爆发出一股磅礴巨力,楚铭就被这一枪向后带去,刺入地面皇家御制刀也被抽出,好在楚铭佩有甲胄,不然骨头都可能已经粉碎。 楚铭这一瞬一如当年的辰林,被一招破甲击退! 只不过当年处于深海万米的辰林,可是被一招击退数万丈之远,钉死在了镇压冤魂的堤坝之上,而这一刻的楚铭,仅仅是倒退出二十丈不到,就强行止住后退之势。向青云乘胜追击,绝不给楚铭喘息的时间,毕竟再拖下去,这场测试都结束了。向青云扯下鲜红如血的衣袍,然后做了一个弯腰动作,衣袍被他倾力抛了出去,飞入高空之中,猎猎作响,与此同时乌云压顶,天雷滚滚而下,这件衣袍竟然召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天地异象! 向青云退入青云关,那个不会被天雷劈中的安全地方。楚铭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雷霆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坠向他的头顶,如被诅咒一般,这就是磁场的可怕之处,楚铭身体麻痹,就连挥刀握拳的力气都丧失殆尽,因为雷霆是由吸力斥力所化,却也蕴含一定的麻痹性。 雷霆铺天盖地降落下来,随之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裂缝,仿佛是被雷霆硬生生撕裂出来的,每道裂缝都在雷霆的坠落轨迹浮现,楚铭眯起眼,透过裂缝,可以看见原先消失的花草树木。楚铭强撑起身,五指如钩向外一撕。 随着这一撕。 天雷与乌云一同消散。 目中所见的景象不再只是弹丸之地,反而一望无际! 然而向青云只是轻描淡写一掐诀,方圆千丈之内的一切存在就都被抹去,这座世界再无裂缝,天空之中先是雨水密布而后云卷云舒,然后又相继出现大日当空和日薄西山的景象,不断更迭,当一缕彗星拖尾而过时,地下深处汩汩涌出晶莹泉水,清澈见底,汇聚成一个湖泊规模,继而蓬蓬生长出莲花荷叶,虽然高大茁壮,但实在看不出盎然绿意,毫无春色,便像极了朴素的农家菜地。 骤然。 彗星拖尾的画面停滞凝固在夜幕当中,光彩夺目,一潭亮如明灯的晶莹湖水,水面蓬蓬生长着莲花荷叶,绿意盎然。在这幅画面定型之前,向青云演化的世界就已经破碎了无数次,但很快又重新演化,最后臻于完美。 向青云悬空而挂在这座世界中央,双手负后傲然而立,大有睥睨天下之势,而在他身上缭绕的再也不是简单的吸力或者斥力,而是融合而成的磁力! 磁力凝聚成团,竟是绚烂如花的光景。 一花一世界,每一团磁力都绽放出了一个小世界。 半空之中,无数的鲜艳花朵忽然剧烈颤动起来,层层叠加,响起大风呼啸之声的同时,一头巨龙的轮廓肉眼可见凝聚而出,异常鲜艳,不知是由几万朵花瓣编织而成,那一片片花瓣仿佛巨龙身上鳞片,绚烂至极,即便在白昼之下,依然极其刺目耀眼。 向青云平静道:“你死在筑基之力下,死得不冤!” 巨龙咆哮一声,声浪传递至楚铭周身,瞬间震碎他皮肤上的汗水。巨龙扑杀而来,楚铭双手握刀,手臂上青筋暴起,气势如虹地劈出一刀,看似倾力而为,实则刀势紧锁,因为磁场的存在,楚铭很难做到蓄势圆满的地步,可这一刀的力量也足够充沛,远远胜过斩下林蓉蓉头颅的那一刀。 但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斩去几朵花瓣,巨龙完完全全就是毫发无损的模样,换算下来,不过是被剥落走几块鳞片而已,微不足道。可被斩下的花瓣,却骤然迸裂出了浓郁到照亮永恒的浮光,成为了天地间永不褪色消失的灿烂眩光! 天地间流光溢彩,楚铭不退反进,疯狂进攻向青云幻化而出的花瓣巨龙,只是他手无寸铁,以赤手空拳对敌,一拳拳砸在龙首之上,这一幕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要知道哪怕是有皇家御制刀加持,楚铭也仅仅只能勉强能够伤到巨龙而已,手无寸铁岂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其实楚铭双手运转着控水之术的婉转劲道,绵里藏针,看似是为了卸去巨龙冲荡而来所爆发的力量,实则在抽丝剥茧巨龙蕴含的能量,不仅仅是在防御,反而是做出了恰到好处的反攻,一点点抽去巨龙那磅礴如海的力量,此消彼长之下,楚铭愈发显得游刃有余。 巨龙躯体弯曲,悍然低头一撞,但是楚铭一动不动,非但没有去想躲避或者抵抗,反而毫无征兆撤去双手,然而原本明亮耀眼的巨龙黯然失色,整个龙躯轰然向下倒塌,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坚持到了向青云崩溃。 —— (今天就这一章,最近这段时间算是给自己放假,不怎么想更新,让我慢慢调整过来吧) 第200章 一场大战,日月同辉(三) 向青云既然跌境,那么迟早都会崩溃,无非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向青云一直撑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换做别人,跌境的瞬间,身体机能就会陷入衰竭。向青云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再去改变什么,毕竟已经大势已去。面无表情的向青云忽然苦笑一声,继而嘴角缓缓渗出鲜血,他痛苦得大声咳嗽起来,双眼却比原先更加锋利。 左手伸出,猛砸胸口! 这个即将崩溃的磁场世界。 他亲自送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磁场轰然炸开! 天地震动,云层与大地被层层割裂。磁场上的磁力一瞬间缭乱如飞,磁场就像是一个鱼塘,而磁力仿佛千千万万的饵料,原本沉淀着漂浮,但是这一刻被排山倒海般泼洒出去,楚铭与向青云都被失控的磁力冲荡,全身经脉纷纷滑落原位,皮肤更是被肉眼可见的撕裂!楚铭终于明白向青云为什么要自毁磁场,原来是要以这种方式同归于尽。 楚铭耳边听到一阵脚步声,眼角余光看到曹旺与邱炎云联袂走来,与不远处的国宝级斥候遥遥对峙,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楚铭竭力睁开双眼,抬起头,距离测试结束迫在眉睫,这座秘境也出现了惊为天人的改变,天空之中,毫无征兆响起滚雷之声,偏偏没有电闪雷鸣或者乌云密布的场景,而是以肉眼可见的虚无淡化,最后像是干涸的土地一般,沧桑无比,一如这存在了无数年的秘境,不仅如此,还有丝丝缕缕的传送之力夹杂在天空之中。 传送之力,一直是这个世界最为玄妙的能量,但传送之力本身不算稀有,难的是大规模或者远距离的传送,人力难以做到,往往需要借助天道赠予的传送阵法。如果来到天空,就会发现两百轮逐渐湮灭的璀璨太阳,每一个太阳,都是传送通道。 这一刻,所有人身上不约而同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光芒,甚至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扯动,其实这是传送之力在裹挟,死死咬住参赛者的气息,一开始并不明显也不强迫,测试结束之后,就会强行让参赛者离开秘境。 这一刻,天地非黑非白,也不是黄昏和正午,居然是从未有过的灰色世界。 日月同辉散去之后,最后一轮太阳也消散得零零散散,只留下若隐若现的稀薄剪影,本来在天幕上显得格外柔和,但美中不足的是灰色天空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感。 “没时间了!楚铭,我有话跟你说!” 斥候尖声提醒,显得惊慌失措,因为楚铭与向青云再一次展开激战,颇有玉石俱焚的意味,斥候如何能不心急?尤其是向青云的情况不容乐观,不仅气喘吁吁,而且双眼近乎失明,因为磁场刚刚震荡他的大脑,这个时候多少有些神志不清,胜算微乎其微。楚铭虚弱得无法转动刀势,只能简简单单一刀刺出。 皇家御制刀,横抹为线,立劈如柱。 但笔直刺去又会如何? 开天。 最为可怕是这一刀快得远超天雷,以至于这耗尽楚铭毕生所学的倾力一刀,显得悄无声息,却像是将要斩开天地! 长刀所刺之处,是一条撕裂天地的纵向长线,但随着一寸寸推出,刀尖生出浩浩荡荡的龙卷,只看气势,就远远胜过‘横抹为线’和‘立劈如柱’的杀伐效果,难怪原来的主人曾嘲讽说过一句,“此刀横竖都差。” 唯独直刺恐怖异常。 临死反扑的向青云双眼瞬间坚毅,迎面而挡。 一刀直刺而来。 向青云双手叠起格挡。 然后是右手被捅了一个通透。 长刀就此刺入向青云双掌。 还在突刺。 向青云身形不退反进,紧咬牙关,咧嘴笑道:“你终究还是杀不了我。” 左右手都被刺穿,鲜血四绽之后,刀尖抵在胸口上,离心脏仅仅只有几寸而已。 向青云倒也没有害怕,被刺穿的双手砸向地面,将长刀和持刀楚铭也一并砸下! 楚铭一手劲道暴涨,一手松开,松开的手握着刀鞘,一松之下,刀鞘直直坠落而下,好似入秋的落叶。楚铭算准刀鞘的落点,脚掌轻轻踢去,刀鞘就转出一个惊人轨迹,砸在向青云的双腿膝盖上,向青云顿时瘫倒在地,楚铭继续雪上加霜,搅动刀势,向青云疼得脸庞扭曲,放弃反抗,自愿求死。向青云开始回想自己的短暂一生,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记忆,仅仅只有几个美好的瞬间,但也转瞬即逝,喜欢过的林蓉蓉甚至被他间接害死,还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他突然想起卧底考验,他虽然是一个如同过街老鼠的卧底,但无论是心性还是毅力都远超常人,甚至很多前辈都自愧不如,尤其是毅力,那些卧底考验中不乏比拼耐心与意志的考验,其中种类层出不穷,但向青云最记忆深刻的考验却恰恰是最平平无奇的守夜。 守夜,具体来说守的是窑火,既烧制陶器的火焰,对于窑工来说,盯住窑火彻夜不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因为窑火熄灭的后果极其严重,所烧陶器板上钉钉要沦为废品,损失巨大,要知道一件优质的陶器不仅需要精巧的手艺以及大大小小数十个烧制流程,还要上好的细腻黏土作为胎料,三者具备缺一不可,才能大功告成,如此来看,烧制陶器不可谓不是一件呕心沥血的工程。 可想而知,如果因为大意而使得窑火熄灭,进而让这个呕心沥血的工程变成破铜烂铁,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但几乎每年都有窑工犯这个低级错误,让即将出世的陶器毁于一旦,只要稍微出现一些纰漏,就会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故而这个守窑火的流程需要谨小慎微、捻手捻脚。 向青云经历这个测试的时候,要求很简单,让窑火二十天不熄即可,风平浪静且如履薄冰,向青云反而最怀念这段时光,甚至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斥候声嘶力竭咆哮一声,向青云霎时间清醒过来,而且还被激发出求生意志,脚步连连后退。斥候更是奋力举起独臂,一枪丢出,虽然只有一臂之力,但速度与准性都无可挑剔! 曹旺与邱炎云也没有犹豫,扣动轴弹发射器的扳机,对着独臂斥候狂轰滥炸。楚铭也不幸吃了一炮,胸膛燃烧起大片火光,本就支离破碎的铠甲更加雪上加霜,他险些死于自己人手上。向青云如有天助,失心疯一般狂奔过来,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竟是先枪而至,转瞬间靠近楚铭,向青云势大力沉一拳砸出,楚铭侧身躲开,但是向青云却迅雷不及地抓住了那杆要比他慢上一些的长枪! 手握长枪,横扫而去。 楚铭以将军遗物回应。 这柄皇家御制刀雪亮可破黑夜,能将浑浊的泥土映照得大雪一般。 出鞘的刹那,刀身如一轮斧头圆滑劈出,轨迹几近圆月,更是炸出了一连串刺耳的虎啸声。 还未出刀,却已蓄力圆满。 单手变双手,紧握这把皇家御制刀,以开天之势倾力劈下! 立劈如柱。 刀身恍惚间雄壮而起。 一刀劈下,大如高柱,绝不回旋! 直接就砍在长枪中段! 荡漾火星无数。 向青云显然不愿僵持下去,他正处于穴窍大开六识异常敏锐的状态,正好天地间充沛着“横空出世”的传送之力,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他疯狂吸收这股全新的力量,借助传送之力达到掠空之目的,他脚步重重一拧,然后就慌不择路地逃入山中,最为惊人的是他的速度,哪怕近乎油尽灯枯,都还是在短时间内横跨数十座山头之远! 楚铭眯起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斥候走了过来,一手摁住楚铭的肩膀,“这场测试终于结束了,你也不想被举报吧?” 第201章 一场大战,日月同辉(四) 传送开启,参赛者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被传送到了天下第一大宗的后山,赵柔与斥候并肩而立,两人都等着被淘汰,所以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之前的不和都被抛之脑后。赵柔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销毁向青云给我的违禁品?最后又跟楚铭聊了什么?我就这两个问题,绝不多问,你哪怕回答我一个问题都成。” 斥候保持沉默,显然不愿回答赵柔的问题。 “你竟然不给我一点面子!你竟然不给我一点面子!”赵柔面露冷笑,咬牙道:“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管你愿不愿意!毕竟我们已经出了天地秘境,难不成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我?别忘了有灵枫谷的长老坐镇,你就算再冲动,也要三思而后行。” 斥候平淡道:“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你。” “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赵柔被彻底激怒,但是意识到斥候说的可能不是玩笑话,顿时害怕到了极点,赔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既然前辈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强求,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记得前辈说过,向青云无缘第一,那么干脆也被淘汰,反正机会不止一次,大不了不久后再卷土重来,我们一起组团,何乐而不为?以向青云的本事再加上你帮忙,拿下第一绝对不难,我会提供你们所需的一切帮助,只要让我挤进前三名就行了。” 斥候反问道:“你竟然还想让向青云淘汰?” 赵柔叹息道:“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这一场测试还真是人才辈出,竞争之激烈恐怕是百年罕见,你猜第一宝座会落入谁手?” 这句话让斥候怒气顿消。 斥候话锋一转问道:“下一次测试是什么时候,有具体时间吗?” 赵柔眯起眼睛想了想,淡然道:“科举三年一考,都有固定时间,但宗门招生却无定数,全看自身情况,像去年,短短十二月就招生了七次,可追溯五年之前,那一年都没有招生。可绝不会长达一年以上的时间都不招生,所以再晚,也不会晚过一年,怎么样,要不要放弃这次机会,等下一次测试和我一起组团?” “一年......”斥候脸色阴晴不定,一年时间其实并不久,但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本来所有人都对向青云寄予厚望,相信他便是最后赢家,故而计划早早就制定好了,但向青云未能达到预期目标,计划不可避免会被打乱。 斥候已经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再加上他自己也被折磨得不轻,短短两百天的时间,他仿佛苍老十岁不止,原本黑白相间的发丝变得雪白如瀑,甚至还成了残疾之身,斥候心力交瘁,所以并不打算从头来过。 赵柔投来一个催促目光。 斥候敷衍道:“这还得看向青云的意思。” “见鬼,这都多久了,向青云与楚铭怎么还没有出来?”赵柔抓头挠腮,要知道这场测试已经结束八九个时辰之久,绝大多数的参赛者都借着传送之力离开,但是楚铭与向青云至今不见踪影,这让赵柔感到匪夷所思。 —— 楚铭双眼瞳孔突然剧烈收缩,身前的那些静止的磁力改静为动,开始游走于天地之间,既有脱缰野马的不羁,也有潺潺流水的柔和。四下无人,楚铭与国宝级斥候曾有过一场密谈,外人不知道是不欢而散还是志同道合,反正双方没有大打出手,天晓得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传送通道已经开启,楚铭随时可以离开,但他不急于一时,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相当的意态闲适。 与此同时,向青云也摆脱了无休止的战斗,正在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他之前强行勾出吸力斥力,而且还在之后融为磁力,利弊皆有,反正向青云不曾后悔,斥力铺天盖地充斥在天地之间,好似无穷无尽的蛛网,最后全部裹在向青云的身体上,就如同万川归海。 向青云手腕上紧缚了一条连接成线的磁力,好似蜘蛛收网。向青云猛地起身狂奔,层层叠叠的磁力不断在他身后炸开,五光十色,绚烂至极,一如当年的五彩祥云拉伸推进,掀起阵阵破空之声。大概是速度太快,身形也快速的扭曲开来,向青云体内磁力澎湃到难以控制的地步,索性不再压抑,让其如同滔天洪水轰然涌出! 灵枫谷的招生长老都被惊动。 —— 楚铭抬起头,天空早已被染得灰蒙蒙,就像是一堵足以遮天的墙壁堆积着灰。 半空之中,零零散散的身影飞升而起,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楚铭宁肯继续再待下去,毕竟掌门大人的筹谋已被破坏,这件事能瞒多久只有天知道,所以楚铭难免有些做贼心虚,但他也清楚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可还是想再磨蹭一会。 楚铭感慨不已,秘境两百日,在他的人生中占的分量相当之重,虽然对于外界不过是二十来天,可仍是觉得相当漫长,不过眼下他又感慨时间过得太快,快得像是昨天的事情,甚至归墟地府珊瑚海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楚铭有些恍惚。 此时的心情说是归心似箭或许不恰当,更多的是迫不及待的同时还有些战战兢兢之感,若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测试,他还不至于如此紧张,但这一场测试实在出现了太多意外,无论是对他还是向青云或者曹旺,乃至是赵柔和三代从戎的邱炎云。 向青云没有想过出师不利。 曹旺没有想过那个民间传闻真的一语成谶了。 赵柔也没有料到赵家军的损失会如此惨重。 邱炎云更不用说,竟然遇到了喜好有龙阳之癖的炎立。 楚铭也不知道这场平平无奇的测试会出现如此多波折。 楚铭慢慢抱刀躺下,疲惫的身躯如释重负,却不知道远处正有几人虎视眈眈,正在商量着要不要干掉自己。 “天上掉馅饼啊!天上掉馅饼啊!看那人伤得如此严重,要不我们趁人之危解决掉他?以前都是别人欺负我,今天终于可以欺负别人了!” “都已经测试结束了,那人竟然还不离开,估计是重伤不能自理了,谁上去给他一个痛快?再继承他的遗产。也算是积德行善了,阿弥陀佛。” “只有缺德的人才会刻意积德。” “混蛋,明明是你不敢上,反而来阴阳怪气我?既然你不去积德,我去!” “算了,以我们猴尾巴的储备,已经足够过关,即便把他杀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能一举夺得第一,获得从二品的大好前程?没必要多造下杀孽,我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就让那人自生自灭吧,如果你们于心不忍,就把水囊留下,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既然我们都能够通过测试,那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何去何从?” “本人自然是要加入药堂,远比法堂器堂更加自由。至于六室,以五室的权利最大,当仁不让是最好的选择。” “药堂可是照顾禽兽和草药的,虽然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但是最后学习到的都是治病和炼药,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加入法堂。要知道测试之中的法宝都是法堂弟子锻造,我们要是成为法堂弟子,说不定很快就能学习制作法宝,这才是一条光明大道,你要想清楚啊!” “还不如加入药堂,起码不是流水线工作......” “可药堂无非就是学学行医治病,如果厉害些能够炼丹,不过里面有个好处,如果战争爆发,那么灵枫谷当中,药堂弟子是不用上战场的,除非情况严峻到了要医师上战场的地步,可这种情况几乎是亡国之际才会发生,虽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我们何必想那么远。听说那大离国近年来和我们不和,小战不止,再加上那场边境兽潮,已经有不少药堂弟子被派去充当军方医师了,看似清苦,其实受到的优待远远胜过宗门,平日那些百夫长千夫长都会对你恭恭敬敬,还有数不清的优待,比如你知道军妓吗,嘿嘿嘿......” “好啊,大刘,你既然想白嫖这个!怎么,是嫌青楼窑子的姑娘要花钱?你咋就这么抠门!” “大惊小怪做什么,你我去一次那些风月场所,得省吃俭用几个月,还不一定能玩得尽兴,去边关沙场多好,平日里可以看到纵横驰骋的铁骑,说不定还能见到救世主郑国公,晚上嘛......” “一分价钱一分货,虽然青楼姑娘从小就被培养琴棋书画,但卑躬屈膝的日子过惯了,一句话能猜出八百个心眼,我可是性情中人,实在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至于军妓,那可大部分都是俘虏,其中有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甚至是千金之躯的公主郡主,不过与我们无缘,她们都去侍候大人物了,而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的女孩,也是属于军队们的战利品,要是我们去得早,说不定还能捡到几个干净的呢。” “想不到风评很差的药堂,竟然还有如此优厚的一面。” “好,去药堂!” “要不再考虑考虑?” “开疆拓土平狼烟,行医打仗斗军妓!这就是药堂弟子的美好生活!” “竟然是这么肥的美差,那我还考虑个屁啊!” “那如果我们去的是战乱不止的北方战场呢?草原十八部,可比爆发兽潮的南方更加危险!” “北方也行啊,大不了少苟活几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么......关外沙场见!” “咦!那位重伤之人怎么不见了?!” 这个时候,楚铭走至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然后藏好那柄皇家御制刀。 就此离开秘境。 第202章 宗门 天下第一大宗的后山人潮汹涌,聚集着这场测试幸存的参赛者,对于参赛者来说,这次为期大半年的测试,漫长而煎熬,甚至是度日如年,但是对于外界之人来说,因为时间流速的关系,不过是二十天而已,转瞬即逝。 在天地秘境外等待参赛者“凯旋”的长老,职位不大不小,算是底层长老,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接应安置这些新生,其余时间说是闲杂人等,倒也不为过。长老们等待着参赛者路线返回,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一次却异常烦躁,甚至不顾长辈风度抱怨起来。 “都半天了,怎么只有这点人?”一位长着浓密胡子的大汉略显紧张,向着旁边的矮妇人问道。 矮妇人不为所动,使得大汉瞪视了她一眼,重重的哼了一下。 传送通道出来后是在一条山间小路上,两侧高高耸立着石壁,此时沐浴着热烈的阳光,在场之人心烦意乱,虽然以他们的身子骨不至于中暑,但是干等下去也实在折磨人。一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又走出十余人,神情大不相同,或失落丧气,或兴高采烈,或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妇人随意扫了一眼,默默计算参赛者的人数,一旁的大汉沉声道:“我是灵枫谷长老,你们现在听我安排,先过来上交战利品,然后登记姓名,最后老老实实地等着就行,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会公布排名,可能被淘汰的要提前做好准备,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如果有特殊情况,例如受伤之类的,可以过来接受药堂弟子的治疗。” 有人反反复复默念阿弥陀佛,为自己一次次祈祷,人群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妇人的脸色终于是隐隐不悦起来。 妇人皱眉道:“传送之力的强度,会随着时间消逝而增强,与参赛者身上的灵气感应共振,所以到了最后,传送之力将会变得狂暴至极,所有参赛者都会被强行带出。到了这个时间段,传送之力强盛到了极点,所有人也都应该出来了。” 妇人决定再等一段时间,于是继续闭目养神。在场之人议论纷纷,聊得热火朝天,什么话题都有。赵柔眼神促狭,希望有人能够检举楚铭这个十恶不赦的作弊者,然而根本就没有人提起这茬,赵柔气得想要骂娘。 事实上,楚铭和向青云的争斗虽然波及到了很多人,可还真不是人尽皆知那般夸张,而且天地秘境太过广阔,很多人说巧不巧的避开了,从头到尾都对此一无所知。虽然有人故意谈到赵柔的财大气粗以及楚铭的违规作弊,还有向青云恃强凌弱的魔头行径。 但是很快就被其他声音淹没,长老就算无意间听到了,也就只是当做一个笑话,根本不予理会。赵柔转头看向斥候与向青云,向青云刚刚出来,但是没有去对楚铭落井下石,赵柔猜测楚铭已被向青云杀死,所以向青云才没有再去斤斤计较。 赵柔叹息一声,既然楚铭已死,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人死为大。但是就在此时,楚铭走了出来,赵柔瞪大双眼,目光更是望向招生长老,仿佛想说什么,可他最终默默闭上了嘴,保持静观其变的态度。按理来说,最恨楚铭的人应该是向青云,所以这种时候,也该是向青云挺身而出,赵柔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绝不可能冲锋陷阵。 但向青云并未做出什么动作,赵柔出声道:“要不我们一起上去?你放心,我不跟你争功劳,毕竟我是要被淘汰的,就算分到功劳又能怎样呢?我想要的,只是让作弊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向青云平淡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赵柔反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作弊者如此嚣张,难道你不管了?” 向青云冷笑道:“你也有作弊嫌疑。” 赵柔彻底震怒,但是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向青云为何要包庇楚铭?他突然记起一事,斥候之前非要销毁武装赵家军的违禁品,所以赵柔失去指认楚铭的物证,再看看向青云如今的态度,恐怕也不愿去当人证。那么赵柔还去举报个屁啊?! 赵柔只有一个疑惑,为何向青云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先前斥候与楚铭有过一场密谈,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向青云与楚铭遥遥对峙,一切尽在不言中。楚铭坐下休息,同时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看样子就知道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后山,左右两边矗立着高大如山的石壁,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始思考自己的前途,他早早就听说灵枫谷有六室三堂之说,一人可以加入一室一堂,得到相应的权力与责任。 楚铭对此颇有兴趣,只是眼下更让他魂牵梦绕的是关于第一名的奖励,从二品中郎将,每年都有不少弟子风风光光的离开灵枫谷,算是出师了,而出师前,一般朝廷都会为其安排官职,并且后续会专门发放资源,亦或者留在灵枫谷承袭长老职位,总之归结为活儿轻,待遇好,以此留住人才,只是远远比不上楚铭的中郎将。 但是话说回来,宗门的出师率低得吓人,恐怕不到千分之一。 楚铭咧嘴一笑,其实他的成绩颇为可观,再加上有威胁的竞争者大多已经死去,这一场测试人才辈出,竞争格外激烈,死的人也就更多,楚铭很有希望进入前十之列,甚至连前三甲的位置都可以觊觎一下。 这个时候,赵柔小碎步走了过来,楚铭站起身,看向渐行渐近的赵柔,压低嗓音道:“怎么,公子哥还有话想说?” 赵柔搓了搓手,平静道:“我要走了,再来看看你,毕竟相识一场,你与向青云已经握手言和,与我又何必刀刃相向?” 楚铭笑着伸出手,赵柔赶紧握住,然后就疼得脸庞扭曲,他娇生惯养的掌指皮肤被捏出一团紫黑淤血,他感受到了控水之术的气力玄妙。楚铭脸上笑意愈发浓郁,赵柔忍住刺入骨髓的疼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楚铭看得都有些心疼,缩回手,赵柔笑了笑,“我与向青云这场测试取得的成绩都不大理想,我打算再来一次,向青云却不愿意,所以向青云会与你一同进入宗门,你的排名大概率比他高,你别看他表面上不在意,其实早就恨得牙齿痒痒,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要提醒你一句,免得哪天你在向青云手上吃亏!” 楚铭笑道:“你都要走了,还不忘挑拨我跟向青云的关系?” “这都是是我的肺腑之言。”赵柔虽然很想据理力争,但还是显得不怀好意,只能重重一甩袖袍,大义凛然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楚铭目送赵柔离开。 楚铭的眼角余光之中,正在寻找邱炎云与楚铭,但是这个地方人山人海,楚铭只能坐下休息,在天地秘境足足待了两百天,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许多人已经呼呼大睡,楚铭眼神迷离,虽然没有昏睡过去,但也绝对谈不上清醒。 “好了,现在由我宣布成绩!”不知过了过去,妇人沉声一喝,喝声响彻方圆数百丈,“被淘汰的共有两百零三人,由我一一宣布这些人的名字,按照规定,淘汰者随时可以离开,但是离开前别忘了去招生处拿回自己的行囊,顺便再登记一下自己的名字。如果有人受伤,也可以留下来接受药堂弟子的治疗,不过有一句话得先说好,药堂弟子并非神医,要是治出毛病,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然后开始宣告淘汰者的姓名。 赵柔与邱炎云都是其中之一,两人对此早有准备,走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然后开始宣告最终排名。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正式弟子,是板上钉钉的,但是也有排名之分,前三甲更是可以获得朝廷命官,排名甚至直接决定他们的前途,哪怕是向青云都紧张得汗水直流,因为来的太快了,向青云甚至还没有心理准备,毕竟仅仅只是两天时间过去,成绩就出来了,向青云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好几天的时间。 计算成绩倒也不难,无非是看猴尾巴的数量,然后再换算成贡献点,红毛尾巴每一寸十贡献点,白毛尾巴每一寸五贡献点,黄毛尾巴每一寸三贡献点,不足一寸就采取四舍五入的原则,以数量乘算,所以具体做起来相当复杂,毕竟参赛者将近千人,哪怕死了一半,也还有五百人,不仅要将参赛者的猴尾巴计算出来,而且还要排名,甚至还要查看是否有纰漏,这说是一项大工程。 最后难免出现一些纰漏,但整体上应该不会差得太多。 “第一名,楚铭,共得四十三万六千七百贡献点。”妇人轻轻鼓掌,祝贺这个取得第一的年轻人,人群寂静无声,安静到了极点,等待妇人继续说下去。向青云脸色铁青,没想到最后赢家会是楚铭,他尽量保持冷静,岂料前十名都没有他的名字,向青云恼火得把指甲嵌入皮肉! 与此同时,妇人喊到名字的人上前领取成绩,由另一位长老颁发令牌,令牌不仅表明成绩,而且还蕴含着贡献点。楚铭走上前,很有礼貌地作了一揖,然后就傻傻站在原地,长老先是不动声色观察他的相貌,再对比招生时登记的画像,确认无误后,才把令牌递给楚铭,不忘叮嘱道:“进入宗门之后,处处需要耗费贡献点,你是第一名,贡献点高出第二名数倍不止,但是也要勤俭节约,贡献点是很难赚的,新弟子累死累活一年,也未必能够拿到一万贡献点。你要是大手大脚,四十万的贡献点也用不了多久。” 楚铭意味深长点了点头。 长老笑道:“孺子可教也。” 楚铭试探性问道:“三堂六室,是不是随便我加入?” 长老笑道:“第一名当然有这个资格,你想去哪就去哪,反正本长老推荐你去法堂,但比起这些,找到一个好的师傅才是要紧事,三堂之中,以药堂的崔之安堂主最负责任,你可以试试找上他,看看他是否愿意收你为徒。” 楚铭抱拳道:“多谢前辈提醒。” 楚铭退回人群之中,第一名自然而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此时的楚铭出尽风头,但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毕竟得罪了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楚铭不去好高骛远,尽量想好挡下的路,目前可以确定法堂和器堂是流水线工作,药堂相对自由一些。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堂各不相同,法堂负责制作法器符篆,而且还能学习阵法之道。器堂负责锻造兵器,而且供不应求,因为有专门的买家,军方,器堂也是三堂中油水最多的地方,至于药堂,除了学习炼丹之外,还需要打理药园和兽园。 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法堂,因为只要熬到出师,单是会制作法宝就可以富甲一方,被各大势力拉拢尊敬。器堂油水多,但纯粹是因为有路子,等出了师,除非拥有就有巧夺天工的本领,锻造手法出神入化,不然只能成为一名普通的铁匠,锻造出的兵器想要再卖给军方,做梦去吧。 ——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楚铭一行人沿着山道向下而行,路上的拐弯抹角不胜其数,众人走得不快不慢,经过山脚那座供奉开国皇帝的寺庙时,楚铭眯起眼,正好看见几个香客,惧是身穿袈裟,显而易见是佛门弟子。先前灵枫谷长老赵淳安失手杀死千山高僧,正值灭佛之时,于是佛门势力以此发难,竟然想出围攻天下第一大宗的馊主意,用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反抗灭佛,皇帝也没有惯着他们,都打算用僧尼的头颅筑京观了。 天晓得现在的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 楚铭不知道外界消息,但是先前佛门挑衅,甚至强迫天下第一大宗交出赵淳安,双方关系早已势同水火,但是佛门弟子前来上香,难不成握手言和了?那么赵淳安是被如何处理的? 楚铭打算之后再去打听赵淳安的消息,如今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山脚那边有两栋庭院安放男女弟子,妇人和大汉带领男女弟子进入平静道:“你们也算是灵枫谷的弟子了,今晚好好放松,就别四处乱走了,这会儿法堂和器堂都在为宗门做贡献呢,你们不要上去打扰他们。明天你们入门,就可以自己挑选去处,今日晚饭的时候,本长老会和你们详细介绍六室三堂。庭院里边已经备好饭菜了,大鱼大肉,香香嫩嫩,你们可以开开心心饱餐一顿。” ——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黄昏时分,一行人又被带到山腰上那座供奉皇帝的寺庙,根据惯例上香,楚铭曾去过千年古刹善化寺,但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寺庙似乎更有韵味,有帝王的王霸之气。 听说佛像不佳不仅香火白白供奉,还有“量度不准像,正神不受寓,反别邪魔鬼,为所依而住”之说,大意就是如果佛像建造失误,反而会成为邪魔的住所,民间的说法是百佛之中必有一魔。世上的佛像千千万万,甚至以野蛮出名的草原部落都修了不少寺庙,而且没有一尊是马马虎虎雕刻的,故而也以起源最久、古老佛窟最多闻名于世,凭此吸引无数朝圣者前往北方,只为一睹佛像尊容,于是在北方草原,佛像又有王庭门面之称。 只不过天下第一大宗的寺庙里站着的是帝王立像,不可一世,要比菩萨更加严肃得多,除此之外最起眼的就是摆满了黄铜米缸、黄铜灯这些象征佛门的物件,彰显得佛寺大气煌煌,楚铭很难说清楚心里的感受。 两次寺庙之行,一次尚为参赛者,一次已为未来中郎将。 佛灯下,帝王立像被楚铭的目光猛砸。 法相庄严。 —— (就这一章) 第203章 六室三堂(一) 在有龙兴之地美名的铜脸镇,楚铭就不止一次听到过当地百姓谈论起灵枫谷的六室三堂,只不过他们说得不清不楚,楚铭听的更是乱七八糟,只记得当时他们说得神采飞扬,骄傲得意,说到关键处时总会情不自禁的春风得意起来。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毕竟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个修仙之地。 —— 清晨时分,法堂与器堂都在进行一日中最为枯燥的流水线工作,只不过今日因为有新生弟子会热闹一些。灵枫谷三堂六室,只有药堂弟子能够支配自己的时间,但并非无事可做,事实上,药堂弟子的担子同样不轻,需要打理好自己的药园和兽园,任务甚至要比法堂器堂更重,就连浑水摸鱼都不行,毕竟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成如何,全看自己的努力,别人不可能过来帮忙松土浇水,颗粒无收是自己的,五谷丰登也是自己的,哪里敢浑水摸鱼? 楚铭来到高处,眺望群山之下,天下第一大宗共有五座主峰,北峰落秀山,南峰方寸山,西峰青云山,东峰烽火山,以及中央位置专门供长老掌门居住的中峰秀墨山,藏书阁也设立在中峰。而三堂六室则分布在东西南北四峰,楚铭对此略有了解,三堂六室其实就是九个部门,每个人可以加入一堂一室,也就是两个部门,每个部门的职责与权力都不尽相同,具体如何,楚铭就了解得不甚清楚。 一堂一室是选择性加入,更确切的说可以面试或者推荐,有些部门竞争激烈,哪怕是前一百名都未必能够挤进去,这种情况就需要有人推荐。楚铭原本想着让赵淳安行个方便,但是并未见到这位前辈的人影,楚铭也不执着下去,毕竟这场招生测试是他笑到最后,谁会拒绝他?别说取得第一,但凡有个前三甲的优异成绩,都会被宗门重点栽培。 楚铭打算先看看再说,毕竟他对天下第一大宗的内部情况一概不知,也不敢随意决定到底加入哪一个部门,正好身旁有一位带路导游,类似于紫荒边境的咨客,他宣称若是暂时拿不定主意,就可以跟着他上山看看,亲自去看看六室三堂,再做打算,这也是以免弟子盲目选择。 其实三堂六室的高层早就倾巢而出,在山脚下争夺弟子,争得面红耳赤,楚铭这个未来中郎将更是格外抢手,但是楚铭选择先走一步,绕开长老去看看真实的天下第一大宗,楚铭跟上带路导游,随行的还有二三十人,纷纷抛出疑问,带路导游也不藏着掖着,兴致冲冲介绍起了灵枫谷的三堂六室。 —— 二室,这个部门比较惨一点,是专门驻守边境的,打仗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上,统称为炮灰,一般只有来路不明之人和犯下大错之人有这个待遇,二室弟子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年而已,尤其是近年来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南方兽潮虽然大势已去,但是尚未彻底结束,兽潮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北方草原十八部更是虎视眈眈,还有一个不大安分的邻国大离国,二室弟子的生存期可能还要减少一半。 —— 在场之人听得一阵心惊胆战,导游忍俊不禁道:“二室从不会主动招人,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被二室的招生办骗走,除非是你们自己愿意加入二室,去关外沙场建功立业,要知道机遇与危险并存,你们要是有杀敌报国之心,或者厌倦宗门生活,那去二室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 “能否加入二室,然后过几年再去镇守边境?毕竟这才刚刚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总不能这么快就走吧?”有人对二室心怀向往,但是不愿过早成为炮灰,至少也要等兽潮彻底宣告结束才行。 导游无奈道:“宗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理论上一名弟子可以加入一堂一室,但是只需要在一个部门供职,另一个部门挂了虚名就行,一般情况下,弟子都要先在三堂供职,学会最基本的课程,法堂布阵,器堂锻器,药堂炼丹,三堂的本事学会之后,然后再转入六室。二室就恰恰相反,弟子需要先在二室供职,到达期限之后,再转入三堂。” “为什么?” “三堂弟子全部都在宗门,而六室各司其职,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宗门外执行任务,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记名处理了。再就是成为三堂弟子无需门槛,而且还有师傅教导,你们就类似于军营里的新兵蛋子,而六室弟子则是一等一的精锐军队,所以你们需要培养一段时间,才有资格在六室供职。” “当然,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加入二室也没有什么门槛,更不需要什么培养,直接就能送上战场。但是你们放心,两个部门都会给你们定时发放补给,只不过不同的部门,发放的补给也不尽相同,有的部门福利多,有的部门福利少,具体我也说不清,还要靠你们自己了解。”说到这里,导游拿起水囊一饮而尽,双手叠至腰部,一如既往地态度热情,笑嘻嘻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我所能帮你们少走弯路。” 众人纷纷点头感谢。 导游搓了搓手,“谁让我是你们的师哥呢,帮你们解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话说回来,本来我今天还有任务在身,但是药堂堂主放了我一天假,让我凑凑招生的热闹,所以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药堂,有意者可以跟上我,如果有其他打算就请去往别处。” 最后有半数人与导游分道扬镳,药堂冷门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三堂六室还有这个讲究。”楚铭眯起眼,深吸一口山林之中的新鲜空气,路边草木堆积,没入脚跟,不算长。大树高高耸立,枝繁叶茂,灵力充裕,看着壮。 楚铭转身继续前行,导游离开之前就已经将三堂六室介绍得清清楚楚,一室游走于全国各地,执行秘密任务,算是一个秘密组织。相对而言,一室的福利待遇称得上顶尖,只不过选拔要求也高,所以一点也不热门,反而冷淡至极,三室也是这种情况。 因为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达到三室的招人要求。 要求很简单。 是个太监。 —— 三室成员全部都是宫廷内侍,太监宫女一应俱全,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只不过地位卑微得很,宗门由三室打扫,伙食由三室准备,但三室连一点报酬都得不到,简直连奴仆都不如,外界传闻三室是一个培养间谍奸细的地方,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三室从不主动招人,也无法加入三堂,算是天下第一大宗最为特殊的存在。 —— 四室更为神秘,专门执行暗杀之事,其实宗门的守夜弟子也是四室成员。 —— 五室,这个职位再好不过,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能留在宗门,平日处理弟子间的矛盾,所以也被称为邢室,有一定的权力管理弟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项十分轻松的任务,就是派发宗门任务。 宗门足足有两万人,但宗门任务少之又少,所以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能接到宗门任务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五室成员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可以利用职务之便霸占宗门任务,把油水吃得一干二净,真是天底下无与伦比的美差。 —— 想也没想,楚铭加入五室。 —— 最后就是六室,据说是由宗门内最为精锐的弟子组成的团体,赵淳安与当今掌门都曾是六室弟子,往往是被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日后有希望晋升长老乃至是掌门之位。 —— 总的来说。 二室最差。 三室最弱。 四室最强。 五室最佳。 六室最为神秘,前提是,不把连名义都没有的七室算进去。 —— (就这一章) 第204章 六室三堂(二) 带路导游随处可见,都在兴致勃勃地介绍宗门的风土人情,不仅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还要带领一干人等去往天下第一大宗的名胜景点,楚铭感到有些似曾相识,想起紫荒边境的咨客也是这般热情好客,但热情好客的终究只是少数,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生活压抑胜过军营,能有几人态度热情? 楚铭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带路导游了,因为天下第一大宗实在太大,楚铭与认识的人彻底失联,甚至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楚铭自认为方向感极好,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不可避免,幸好有带路导游可以随时询问,万一一不小心误入禁地,岂不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楚铭已经漫无目的地乱逛了一天时间,各大部门都看了一遍,最终权衡之下加入五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部门竞争激烈,楚铭紧跟大势,要知道五室是唯一有权的部门,听说五室的室长大人,一言不合就要把人送进二室,就算有人求情帮助,也少不了一顿鞭挞酷刑,落了终身残疾都是轻的,所以才称为刑室,甚至办过不少就地斩首的例子,死人无数,以至于室长大人最终成了所有跋扈弟子眼中的克星。 楚铭接下来就要进入三堂,相对而言,楚铭这一次的选择更加谨慎许多,可不敢马马虎虎随随便便,毕竟三堂是重中之重,事关未来的前程。楚铭倒也谈不上慌张,毕竟这场测试的魁首是他,所以才能如此畅通无阻地加入五室。 再加上这场测试死人太多,生源自然随之削减,也就更加供不应求。各大部门的招生办都不得不放低门槛,不过却远远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如果是资质平庸的蠢货,还是如往常一般开门送客,今年大家却也不觉得怠慢小觑了自己,走得毫不拖泥带水,有道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法堂和器堂进不了,那就委屈些去药堂。五室六室进不了,那就挥刀自宫进三室,反正不愁无家可归。 按照灵枫谷开山祖师爷定的规矩,所有弟子都可以加入一室一堂,其实在祖师爷那个年代,只有三室两堂,六室三堂是近年来完善的。 法堂器堂是流水线工作,弟子每天忙得累死累活,其实就类似于民间的学徒,每天都要辛苦劳作,但是得到的报酬微乎其微,与付出根本不成正比,而且还不能辞职不干,简直连牛马都不如。相对来说,药堂就更加自由许多,但还是需要承担繁重的任务,娱乐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日常生活极其枯燥,唯一解闷的方法就是执行宗门任务,而且这其中油水不少,哪怕是极其危险的任务,都有人争前恐后地报名,只为了能够外出一趟,呼吸一口全新的新鲜空气。 然后毫不犹豫使用拖字诀,哪怕已经圆满完成任务,都会用各种理由拖延下去,例如顺道回乡上坟,结果祖宗十八代都拜了个遍,成为远近闻名的孝子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宗门,谁让宗门的生活如此压抑,所以必须玩得尽兴。 虽然灵枫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普通弟子不得擅自外出,可是还没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恰恰相反,宗门每隔几年就会挑选出一批优秀弟子,准许他们回乡省亲,而且由宗门护送,那阵仗,就如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是要比状元郎归乡的排场还要更大啊,哪怕是亲戚邻居都脸上有光,几乎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少父母就是因为这点可怜的虚荣心把儿女送进来,结果一生都活的窝囊至极,穷困潦倒回乡都是奢望,甚至在测试之时就把性命还给了父母,人财两空,不免得让人唏嘘。邱炎云早早就回头是岸,但楚铭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 器堂设立在东峰上,楚铭打算先去那边看看,其实还有更深的一层目的,边境驻军那号称‘筑基修士都不能轻易催破的甲胄’,大多就是出自于器堂,器堂锻器,楚铭对此颇感兴趣,如今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 先前使用的皇家御制刀,就是出自于器堂之手,不仅削铁如泥,而且有着玄妙的杀伐效果,哪怕是神匠都未必能有这份本事。器堂的冶炼之术的确独步天下,是因为全国最为优秀的铁匠都被请来,齐心协力探究锻器之道,已经形成完善的锻造工艺,而且代代相传,不断补缺补漏,所以一代强过一代。 东阳国绝大多数的炼器大师都藏在器堂,哪怕放眼全天下,都是一等一的泰斗人物,被天下第一大宗以礼相待,留下来教导弟子,不少人慕名而来正是为此,企图得到炼器大师的倾囊相授,甚至成为其亲传弟子。 楚铭都心动了。 器堂设立在东峰山岗,和别处有极为泾渭分明的不同,绿植少之又少,土地呈现光秃秃的荒芜之景,泥土坚硬暗红色,再加上干燥少雨的缘故,土地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开裂如摔碎瓷器的破碎状,更有刺鼻的浓烟久久不散。 除此之外,烽火台是东峰的一大景点,这就古怪了,灵枫谷弟子即便真要传讯,也不至于使用烽火台这种笨重的东西。边境驻军虽然还需要借助烽火传讯,但也是为了最快时间将情报通知全军,灵枫谷作为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再寒酸也不至于使用烽火吧? 其实两百年来,烽火台没有使用过。据说起源是一位皇帝巡视至此,觉得灵枫谷虽然不是军事重镇,但同样有着难以替代的军事地位,所以必须要有标志,于是就开始建造烽火台,一里一台,台台相望,严格按照边境上的军事骨架分布制作,不仅夯土牢固,而且还有古堡保护,烽火台虽然不曾点燃,但年年都有保养加固,以至于到现在仍旧如同崭新。 楚铭感慨万千,灵枫谷算得上得天独厚,有两座玄之又玄的天地秘境,但仅论宗门环境,却没有渺如黄鹤的神秘感,也不见腾云驾雾的蛟龙神仙,甚至没有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山顶上就只有几条一泻千里的飞瀑,还没有师姐的胸脯壮观。 根本就不像是仙人居住之地。 楚铭跋山涉水好几个时辰,除了新生弟子外,再也没有看见第二人,这个时间法堂与器堂还在重复一天的流水线工作,还没有到休息时间,楚铭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女子,不出意外是药堂弟子,全天时间由自己支配,但也只是看似清闲,实际上需要干的事情一点不少。楚铭遇见的药堂弟子,精神气萎靡不振,不仅仅是因为疲惫,更多的还是麻木,呆若木鸡那样的麻木。 楚铭以飞鹰山脉偷渡东阳国后,知道因为这场兽潮,南方边境十室九空,留下来的人也是这般麻木,楚铭对此记忆犹新,没想到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也是这般死气沉沉,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也无法冲洗出一个朝气蓬勃的全新世界。 药堂弟子一向被认为既无油水也无前途,被同门瞧不起倒不会,只不过真的没有几人加入药堂,因为药道博大精深,炼丹之道更是玄之又玄,而且学习炼丹还要消耗大量草药,偏偏三堂之中以药堂资源最少,所以很难得到足够的草药学习炼丹,再加上这一任药堂长老以游手好闲闻名于世,李寸心就是药堂长老,清闲得每天跑去善化寺禅修,也不愿意实实在在培养一些人才,真是丧心病狂。 所以药堂弟子只能日日夜夜苦读医书,几十年下去,境界仍旧一毛不拔,治病抓药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这可大大违反了修仙长生的入门初衷。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部分药堂弟子满腔热情,初衷仅仅只是为了治病救人,日后当个医家圣手,但这样人少之又少,三堂中最炙手可热的法堂,年年人满为患,加入药堂的弟子大多无路可走,内外交困,于是只能委曲求全加入最差劲的药堂。 楚铭遇见的药堂弟子满身怨气,比自己这个难民还重,但她没来由有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念头,于是怨气全无,反而含情脉脉看着楚铭,她意味深长道:“看你的打扮,应该是新生弟子,长得如此可怜可爱,我作为师姐难免怜惜,不得不劝你一句,千万不要成为药堂弟子,不然你会后悔一生的。” 楚铭嘀咕道:“可是法堂与器堂也好不到哪里去,药堂反而是最自由的。” 女子霎时间脸庞扭曲,尖声道:“你可知药堂弟子不仅要学医炼丹,而且还要打理一座兽园一座药园,你可知任务是何等繁重?!要是兽园药园检验不达标,干事就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我不止一次成了药堂之耻,但我明明已经尽了全力,最后为什么还要被惩罚?!这不公平!最不公平的就是药堂!” 楚铭喃喃道:“你过得不幸福。” 女子冷笑道:“你倒是挺幸福的。” “何以见得?”楚铭双手缩袖,微不可察地眯起眼。 “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胸脯上,所以你是很幸福的,而其他人都想偷走我手腕上的金镯,他们眼里只有钱财,所以不幸福。”女子幽幽叹息一声,漫不经心地踮起脚,轻声道:“只看身材不看灵魂的人,都是肤浅、庸俗的人,你这样和我有什么分别? 楚铭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你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说明你根本不肤浅、庸俗,跟我一样是个年轻、深沉、英断的哲觉家。” 女子就被逗笑,随后自嘲道:“但无能。” 楚铭苦笑道:“哲学家都是无能的,所以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嫁了。” 女子更加灰心丧气,“我倒是想,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仅要找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而且这人最好还要有权有势,这样才能保证我不被欺负,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事成之后,还可以请你吃喜糖喝喜酒。” 楚铭头疼道:“我哪里有这么广的人脉。” 女子好奇问道:“你见过最有权势的人是谁?” “郑国公。”楚铭老老实实地回答,“几月前郑国公游街战争罪犯,我在那个时候与他有一面之缘,但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除了他之外,就再也没有见过有权有势的人了。” “你竟然见过封疆大吏郑国公?!”女子顿时兴致勃勃,她这些年过得穷极无聊,虽然偶尔能够接触到外界消息,却也少之又少,她最为关心的就是珊瑚海兽潮,然后自然而然是郑国公,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有生之年见到力挽狂澜的郑国公,是她为数不多的心愿之一,哪怕是听旁人说说也好,她迫切需要了解国公大人的伟岸与英明,直勾勾盯着楚铭,痴痴道:“国公大人相貌如何?” 楚铭笑道:“望之不似封疆大吏。” 女子呆滞在原地,仿佛发现什么惊天阴谋。 楚铭挠挠头,他说的这句话阴阳怪气,本来是想打消她对郑国公的崇拜,但她反而更激动了,激动得像是个过年收礼的孩子,呼吸变得急促而热烈,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即将就要跳出胸膛,颤抖着张开嘴唇。 “难道国公有帝王之气?!”她竟然失声了。 “望之不似人君。”楚铭刻意压低嗓音,但是语气要比之前更加清晰。 这句话如巨锤砸在女子胸口。 女子泫然欲泣,“难道国公真的长得那般不堪?” 楚铭笑道:“反正没我英俊。” “那肯定是一言难尽了。”女子抽了抽鼻子,颇为伤感的样子。 楚铭话锋一转问道:“请问器堂大殿怎么走?” 女子挤出一个笑脸:“我带你去,感受一下师姐的热情与温暖。” 楚铭好奇问道:“师姐不是还有药园兽园需要打理,能抽出时间陪我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找打!”一拳重重打在楚铭胸膛上,女子舒心大笑,她确实有要事在身,本来也不想和楚铭长篇大论,但是出乎意料,两人竟然老不正经地聊了大半天时间,她真的开心,一年上下难得有几次开心的时候,对楚铭愈发顺眼,所以她干脆好人做到底,再陪楚铭走一段路,说不定还能再聊几个话题,毕竟她的消息一点也不灵通。 楚铭却之不恭,不动声色跟上女子的步伐,两人陷入沉默之中。楚铭心中唉声叹气,有些无法缓滞的压抑,也不知是不是适应不了新环境,亦或者杞人忧天,总是感觉有大祸临头之感,楚铭对这种感受并不陌生,珊瑚海归来之后,郑国公送给他的阴影就挥之不去,只是这段时间的心慌更加严重。 女子出声道:“怎么感觉你有点做贼心虚?” 楚铭皱着眉头岔开这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道:“陈瑶,我的名字是不是特别好听?” 楚铭一本正经道:“名字一般般,长得倒是很好看。” 陈瑶轻轻冷哼一声。 “器堂大殿建于东峰,一室二室的总部也在东峰,其实确切来说,整个东峰都是器堂的领地,因为一室游走在东阳国各地,二室统称为炮灰,这两个部门大多时候都不在宗门,所以才说整个东峰都是器堂的领地,只是象征性的给一室和二室盖了两座占地颇大的洞府,器堂弟子会帮忙看守,甚至定期打扫洞府。”陈瑶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楚铭,楚铭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润了润嗓子,“器堂总部是一座巍峨大殿,结构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足以容纳万人,故而大部分弟子都是居住在器堂大殿,并没有自己的独立洞府。” “即便真在宗门某个犄角旮旯建造一座洞府,也基本上不会去,因为器堂的生活三点一线,生活一成不变,只有傍晚时分能卸下重担,迎来短暂的休息时间,实在无心建造洞府并且来回赶往,这样会把人活生生累死的,还是住在殿内更为实在,一醒来就能投入工作之中。” 楚铭的视线之中,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器堂大殿的轮廓,就像是一座圆润的铁墩子。工艺素有规整之称,既锻造出的物体不看品质,只看圆是否圆,方是否方,越是美观得没有瑕疵,光滑得油光晶亮,规则得棱角全无,就代表锻造手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器堂大殿就是如此,殿堂趋于椭圆之状,虽然有华而不实的嫌疑,但是也能反映出器堂的锻造水准。 楚铭眼神惊讶,陈瑶提高嗓音,“我们可以直接进去,看看器堂弟子的日常生活,也方便你做决定,器堂弟子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辛苦了一些,每年累死的人不在少数,韧带断裂的更多。” 楚铭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楚铭后知后觉明白她为什么要提高嗓音,因为器堂大殿内热热闹闹,惊雷巨响不绝于耳,震得人耳膜生疼。楚铭捂住耳朵,与陈瑶一同走进器堂大殿,殿内满打满算共有三四千人,都在以铁匠的风范,举起大锤敲击精铁案板上的铁块,一敲复一敲,敲得整个器堂大殿轰然作响。 若非大殿隔音,不然声响就是传到九霄云外也不奇怪。 器堂弟子挥动铁锤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如此可怕的手速,把人锤成一滩肉泥也不过是弹指之间,但是有一人反其道而行,每一次挥锤之后,都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他心无杂念地挥动铁锤,却次次能将铁案上如同泥泞淤地的金属打磨得毫无起伏,就像是吹皱的春湖瞬间波澜尽失,从此之后如同结晶成冰的水面岿然不动。 此人挥锤之术,已经炉火纯青,放在战场之上,能将大锤挥舞成盾,达到水泼不进的地步。 但是拥有此等锤术的终究还是少数,甚至大多数人连铁锤都拿不出起来,只能用更小更轻的锤器替代。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座热气升腾的火炉,冒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事实上是焚烧金属的声音。炉火旁还有人专门调节火候,以及取出里面融化的精铁。按照格局分布来看,新弟子在最外边学习基本功,然后是进一步的熔器,再深层,终于是有了层层守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楚铭双耳刺痛,注意到器堂弟子大多会戴上耳塞,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待得时间太长,双耳耳膜都会破损,楚铭扫视一圈,并未看见年逾古稀的老人,灵枫谷讲究资历,测试所得的排名是资历,踏踏实实待在宗门里的日子更是资历,所以真的有几十年的资历,就算不能安享晚年,也不至于每天累死累活,除非遭遇到了排挤针对,年轻人就没有这般轻松,每天最少也要工作五个时辰以上,辛苦个几十年,就可以当个老前辈颐养天年。 只不过器堂的平均寿命不高,毕竟消耗太大,每天都要挥锤万次以上,指不定哪天就血管破裂而死,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也无法冲洗去器堂弟子的压力与汗水,更冲不去他们的满腔心酸。 但是死亡并非毫无价值,每当有器堂弟子昏厥抽搐,药堂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人前来治疗,器堂的病因十之八九都是血管破裂,药堂正在竭力攻克这个难题,预计再死一万个器堂弟子,就可以彻底研究出治疗办法。 事实上,死几个人对于灵枫谷绝对不算什么难以填补的损失,可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大宗,草菅人命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例如二室,全部都是驻守边关的炮灰,可不就是是视人命如草芥吗?可这不仅不会引来国人的厌恶,反而打心眼里称赞,因为二室弟子的死亡率实在太高,以至于老百姓一致认为是灵枫谷二室弟子身先士卒,视死如归,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其中当然少不了灵枫谷为自己大公无私的行为进行宣传,言语之中把不信任且不在意的二室弟子捧上了天,惧是为国捐躯的仁人志士,没有辜负东阳国以举国之力的栽培,弄得二室弟子都不好意思活着回去。 但话说回来,二室弟子叛逃的例子不是没有,反而很多,只不过从来没有大规模的例子,边关将领也就看在灵枫谷派来这么多炮灰的面子上,擅自压了下来。其实二室的门槛出奇的高,若是将所有来路不明之人都送进去,那真是有‘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嫌疑,堂堂天下第一大宗还不至于如此滥杀无辜,其实绝大部分去二室的,都是犯了一些宗门条例,罪不可赦,所以才会沦为炮灰。 大殿上人来人往,楚铭目光游移,最后停留在一位少女身上,三堂招人并无性别限制,只是鲜有女子加入器堂,毕竟是让人折寿的体力活,哪怕是很多男子都无法胜任,更何况是女子。 楚铭渍渍称奇,女子自有一股豪气,虽然不懂长袖善舞,更不明白风花雪月,却也显得与众不同,楚铭没来由感慨一声,要是商人能有如此霸气的丫鬟就好了。陈瑶凑了过来,几乎贴在楚铭耳朵上,不耐烦道:“想好了没,要是决意加入器堂,我可以帮你推荐,保证器堂的招生办不会拒绝你。” 楚铭得了便宜还卖乖,厚颜无耻道:“去法堂行不行?” 她伸手掐住楚铭的胳膊,冷冷道:“法堂竞争激烈,我的面子也没有那么大,只能保荐你去器堂,我这份心意你爱要不要,再想得寸进尺就揍你!不过话说回来,看你天赋不错,年龄不大,要是招生测试取得足够优秀的排名,法堂将你收了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都要看你自己的缘法。” “那就劳烦师姐带路,再去法堂看看。”楚铭笑了笑,但是就在此时,旁边一位悠闲喝茶的豹头环眼男子跺了跺脚,命令道:“你们给我过来。” —— ps:这一章近七千字,有些话顺便说一下,这本书也快百万字了,要出成绩应该早就出了,结果在读人数不倒二十,别说爆火,连我之前的预期都没达到,开一本新书再试水就算了,没精力了,已经放弃吃这碗饭,哪天断更都不奇怪,这一章是当做最终章写的,大家看到这里就可以踢出书架了。 所以提前写个完结感言吧:感谢大家来看我的书,祝大家身体健康、前程似锦。 第205章 六室三堂(三) 楚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紧张,转头看了一眼那位豹头男子,两人目光对视,面面相觑。陈瑶低声道:“这应该是一位器堂干事,地位不如长老,但是胜过普通弟子,算是管理层人员,工作清闲简单,只需督促弟子完成任务,干事甚至有一定的招生权力,叫住了你,说不定是对你感兴趣,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这位干事的青睐。” 楚铭嘀咕道:“这位干事目光不错,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发现我这个人才。” 陈瑶冷笑道:“三堂中人一律身穿道袍,你打扮得如此接地气,干事就是想看不见你都难。” 楚铭叹息一声,缓缓走向豹头男子,陈瑶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跟上去,最后站在一旁选择旁观。豹头男子直勾勾盯着楚铭,皱眉问道:“是新生弟子误入此处?” 楚铭点头之后,豹头男子抱怨道:“新生弟子就是不省事,明明三堂六室的招生办都出动了,新生弟子还是喜欢乱跑,万一迷路或是误入禁地,有的是苦让你们吃!” 豹头男子霍然起身,不由分说抓住楚铭的手臂,轻描淡写一发力,巨力就压迫得楚铭的手臂发红肿胀,他娘的险些骨折,豹头男子还一脸幸灾乐祸,楚铭气得七窍生烟,但是不敢显露出来,只希望陈瑶快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自己脱离苦海,可这娘们眼神促狭,分明对这一切乐见其成。 楚铭算是见识到了天下第一大宗的人心险恶,心思急转,猜测豹头男子的用意,豹头男子平静道:“但凡是加入器堂的弟子,都要经过这个仪式,本干事正在检验你的根骨资质,但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的话,还是趁早滚出器堂的好,不要在这边丢人现眼。” 楚铭咧嘴而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事实上,器堂最是注重弟子筋骨与体魄,楚铭不仅没有将军般的魁梧身材,而且甚至看起来有些清瘦,但是豹头眼界何等之高,看出楚铭的不凡之处,所以才会勘测楚铭的筋骨,要是合格,豹头男子不介意收楚铭为徒。 与此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黄钟大吕之声席卷器堂大殿每个角落,众人瞬间欣喜若狂,齐齐放下手中的大锤,一位精疲力尽的男子大概是太过兴奋,呼喊道:“时辰到了,终于可以去休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走,去吃三室弟子做的饭菜,剩下的时间正好还能再去一趟藏书阁,真是......充实的一天!” 比起器堂弟子那心力交瘁的神色以及昏昏欲睡的状态,豹头男子显得神采奕奕,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干事,近一百位器堂弟子都归他管控,虽需整日坐镇在此,可也不算太忙,甚至常常一整天都无事可做,真正进入到他这种级别的,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他而言,除了娶妻生子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广收门徒,仅是一百个弟子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野心,虽然他没有擅收弟子的权力,可要是眼前这人根骨清奇,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大不了就去恳求长老,再加上这匹千里马的伯乐是他,长老也不好意思夺人所爱,十之八九就会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如此一来,他添了一名非凡才干的弟子,岂不美哉? 豹头男子松开手,但是没有到此结束,紧接着摸向楚铭身上的其余骨头,这个动作多多少少有些显得暧昧,楚铭忍不住想入非非,要是自己有朝一日成了器堂干事,是否也能借着‘检验资质’的名义对女弟子揩油占便宜? 好在天生媚骨的林蓉蓉已经死了,不然有被玷污的风险。 豹头男子意犹未尽的松手,沉声道:“经过本干事的考验,你勉勉强强有加入器堂的资格,待会儿我带你去见长老,这样才能正式成为器堂弟子,以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干事,只不过这还需要跟长老知会一声。等下你千万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懂吗?” 话音未落。 楚铭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豹头男子勃然大怒。 直接就将楚铭轰了出去。 陈瑶骂骂咧咧道:“你害惨了我,让我跟着你一起丢脸!” 楚铭嘟囔道:“谁能想到器堂干事一点肚量都没有,喷个血就要把人赶走,也忒不讲人情了。” 陈瑶叹息道:“器堂是肯定不会收你了,器堂不要你,法堂就更不可能看上你,如此一来,只有药堂可能愿意收留你,提醒你一句,要是三堂都不愿意收你,你就不是灵枫谷的正式弟子,宗门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你可能会被遣返,或者派去二室当炮灰,所以你必须抓紧点,有些机会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了。” 楚铭笑道:“药堂貌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时间完全由自己支配。” “错了,大错特错!就是因为加入药堂,我每天都要后悔八百次,哪怕嫁错了人投错了胎,我也不至于如此后悔!”陈瑶情绪失控,这是她不愿触碰的话题,但她却频频揭开自己的伤疤,楚铭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安慰道:“你是个好女孩,好女孩不该如此伤心的。” 陈瑶缩了缩脖子,刻薄道:“父赌母病弟读书的好女孩?” 楚铭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想补充一句前夫家暴还好赌?” 陈瑶抿了抿嘴唇,摇头道:“我是不喜欢卖惨的。” 突然嗖一声,有不可名状之物腾身而起,快如离弦之箭,擦过楚铭的耳畔,陈瑶猛地转头望去,那个不可名状之物其实不过是一只松鼠,但细看之下,陈瑶惊呼道:“田灵鼠!是田灵鼠!周公子的灵宠,已经走失两周了,没想到竟然被我遇见了,抓住它!抓住它!” 陈瑶追了出去,天色已晚,但是她的目力异常敏锐,却也没有跟丢,楚铭跟了上去,好奇问道:“田灵鼠是什么玩意儿?” 陈瑶含糊不清解释道:“田灵鼠就是田灵鼠,周公子养了十多年的灵宠,跟个亲人似的,但是不知为何想不开离家出走,周公子着急得如丧考妣,不知请了多少人来找这灵宠,结果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周公子难过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知瘦了多少斤,所以一定要抓住田灵鼠,然后交给周公子,你快点过来帮忙!” 楚铭皱眉道:“这灵宠攻击性如何,可有毒性?” 陈瑶急得一拍大腿,“既然是灵宠,怎么会有攻击性?更不会是毒物,只不过兔子急了会咬人,你要小心一些,并且力求将其活捉,打晕都不行,毕竟是周公子珍爱的灵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要担责!” 楚铭叹息一声,不得不加快步伐,那个田灵鼠不仅速度飞快,而且还有很强的危机意识,稍有不慎就会跟丢。楚铭与陈瑶采取包围策略,以免田灵鼠突围出去。田灵鼠知道大难临头,惊得尖叫起来,更加慌不择路地逃窜,留下一连串杂乱无章的脚印,楚铭步步紧逼,追得不急不慢,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一场猫鼠捕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田灵鼠左看右看,似乎在挑选逃跑路线,它虽然速度飞快,但是耐力不佳,所以迟早都会被抓,更别说它已经被追杀了四五个时辰,累得险些口吐白沫。楚铭也清楚这一点,只要慢慢消耗下去,田灵鼠板上钉钉会体力不支的,事实上,楚铭随时可以结束这场追击,用石子砸晕田灵鼠,但是陈瑶先前已经提醒过,田灵鼠不容有失,哪怕一点的损伤都接受不了。 楚铭只能辛苦一点,继续坚持拖延战术,没想到再往前是一片碧波如海的竹林,这畜生一头扎了进去,楚铭骂娘一声,因为田灵鼠是绿色的,躲进竹林就等于拥有天然的掩体!楚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捻出一颗夜明珠,正要丢掷之时,陈瑶挥手制止,“田灵鼠娇生惯养,骨骼脆弱,禁不住任何伤害!” 楚铭只得抽回手,视线之中已经无法看见田灵鼠,只有一片层层叠叠的竹林。楚铭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阴霾,这处竹林是个僻静地方,几乎无路可走,所以平日里绝不会有人来访,而且竹子长势极好,有遮天之气势,说是原始森林都不夸张。 陈瑶茫然四顾,并非是在搜索田灵鼠,而是在寻找回头路,她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片竹林,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楚铭愣了一下,随后就有破口大骂的冲动。陈瑶咧嘴道:“我虽然是有十多年资历的老生,但是每天生活三点一线,在兽园与药园之间来来往往,所以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更不知道这儿有座竹林,恰好刚才追得急了,也忘了看路,这下完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你还记得路吗?” 楚铭面有怒容,但是尽量心平气和,“原路返回是肯定不可能了,但回去应该不难,我们现在就在山顶,找个好走的小路下山就行,实在不行,就去找溪水,顺着溪水而下,早晚看见人烟,毕竟天下第一大宗足足有两万人,只要遇见人,我们也就获救了。” “你说的有道理!”陈瑶深以为然,内心的害怕感荡然无存,转身望向竹林,微微加重嗓音说道:“既然如此,倒也不急着离开,可以再去找一找田灵鼠,毕竟前功尽弃太可惜。田灵鼠虽然有竹林掩护,但是找起来不会太难,一来进入竹林之后,它会放松警惕,二来它已经累了,正是最疲惫的时候,说不定会昏睡过去。三来竹林是田灵鼠的掩体,所以它不会轻易离开,我们将搜索范围限制在这片竹林就行了。” 楚铭微不可察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坐了下来,敷衍道:“先休息一会再说。” 陈瑶早就大汗淋漓,于是也坐了下来,意味深长道:“想好了没,三堂之中你选哪个?其实你想去法堂也行,前提是抓到田灵鼠,周公子必定开心不已,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举荐你去法堂,说不定我也能得得到些许好处。” 楚铭笑道:“我去药堂,用不着麻烦你那个什么周公子。” “不识好歹的家伙!”陈瑶冷哼一声,径直走入竹林深处。楚铭扶额叹息,寻找田灵鼠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但是陈瑶如此坚持不懈,楚铭也就只能继续奉陪下去。这个时候,竹林之中狂风大起,竹叶被吹击得沙沙作响,这让楚铭更加心烦意乱,双手慢慢缩入袖中。 陈瑶猜的一点不错,田灵竹对这片竹林格外放心,于是直接就开始休息,懒洋洋躺在地面上,无数浸染阳光的竹叶掩盖住它的身体,它被温暖包裹着,快活似神仙,但是陈瑶说巧不巧停在它身前,气急败坏一跺脚,骂道:“该死的田灵鼠,千万不要让我找到你!” 就一脚踩得田灵鼠口吐白沫。 吓得陈瑶松开脚,田灵鼠逃之夭夭。后知后觉之后,陈瑶哭丧着脸追上去,她无法判断田灵鼠的确切位置,只能跟上它的脚步,万一再次跟丢,再想找到必定难如登天。好在竹林面积有限,一片在河滩在前方蔓延开来,田灵鼠不知是怕水还是投降,竟然停了下来束手就擒,尾巴就被陈瑶提了起来,身体在空中晃来荡去,田灵鼠害怕得如同惊弓之鸟。 陈瑶舒心大笑,轻轻抚摸田灵鼠,蹦蹦跳跳走向河滩。楚铭也不知道她为何激动,好似一夜暴富。楚铭口干舌燥,但是水囊早就空空荡荡,他在河滩前蹲了下来,洗了洗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滩水,放入水中,回味无穷,楚铭突然有些诧异,河水为啥这么爽口? 因为藏着一头大凶! 河面炸开,一条水怪般的大蟒破水而出,一鼓作气吐出两道水柱,楚铭与陈瑶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被水柱撞得倒滑出去,楚铭腰腹如被巨物撞击,身体霎时间弯曲如弓,更不幸的身后有一块花岗岩,但楚铭对此一无所知,后脑勺就重重砸了上去,当即不省人事。 第206章 六室三堂(四) 楚铭睁开眼睛时,后脑一阵剧痛,此时他躺在某个菜园子上,陈瑶与一位高大男子窃窃私语着。楚铭头晕脑胀,但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记忆犹新,记得与陈瑶相谈甚欢,然后要去活捉什么田灵鼠,最后被一头水怪震晕,这一幕幕画面就仿佛刚刚发生。 楚铭的思维逐渐清晰,确认目前的处境起码安全,最后逃过一劫算他命大,但绝不可能只是运气,恐怕有人相救才对。绝不可能是陈瑶这个娘们,如果遇到危险,楚铭相信她跑得比自己还快,所以就只有可能是这个高大男子出手相救。 但是楚铭也不敢确定,干脆继续装死下去,只不过双眼睁开一条缝,观察着如今的微妙局势,只见高大男子拿着一张画像,与自己反复对比,最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让陈瑶一把扶起楚铭,他沉声道:“看来你就是这场测试的魁首,我是药堂长老,找了你一天的时间,终于还是找到了你,先前你闯入宗门禁地,也是我救了你,我要是再晚一步,你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楚铭艰难道:“谢过救命恩人。” “谢就不用了,我就一句话要问你,是否愿意加入药堂,成为我的弟子?”高大男子看似和气,但是一手摁住楚铭肩膀,力道非同寻常,楚铭甚至被压得一肩歪斜,这多少有些威逼利诱的意味,事实上,本来他就没有想过收楚铭为徒,因为按照惯例,前三甲都会被器堂与法堂争着抢走,真有人才根本轮不到药堂,但是楚铭不走寻常路,直接绕开法堂器堂的招生长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高大男子顿时蠢蠢欲动,四处打听楚铭的消息下落,打算找个犄角旮旯,“诱导”楚铭成为他的弟子,无论此子愿不愿意。 未来中郎将是自己的好徒儿,做师傅的都脸上有光,更重要的是宗门对未来中郎将大力栽培,发放大量修炼资源,师傅至少可以从中贪取一半,要是缺德点,贪个十之八九都不足为奇,所以收楚铭这个未来中郎将为徒,是一件稳赚不赔的好事,傻子才不去做。 楚铭看出高大男子一脸奸相,更加肯定此人不怀好意,要是赵淳安撑腰,楚铭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但如今他势单力孤,只能昧着良心赔笑。楚铭在心中默默权衡利弊,本来他的想法,是安心留下来修炼到筑基期再做打算,可不向往以往打打杀杀的生活,也不愿活得像是个行尸走肉,所以药堂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楚铭根本就不想学医,如此看来,就注定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了。 楚铭眯了眯眼,以他目前的看法,灵枫谷并不是实力为尊的宗门,倒更像是一个农场,弟子既是农民,宗门既是农场,长老与干事则是地主,疯狂剥削农人的价值。可有道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三堂的繁重任务足以让新生弟子累得欲仙欲死,可倒不会让人真的死掉。 事实上,灵枫谷很适合他现在需要的修炼环境,就两字,安稳,毕竟南方兽潮搞得人人自危,但天下第一依然安心修炼,楚铭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某种意义上是天下第一大宗收留了他,楚铭寄人篱下,无权无势,即便是未来的中郎将,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最多可以随意挑选堂室,以往有不少未来中郎将才进宗门,就摆起了官架子,以为自己真是节制藩王的实权中郎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该干的活一点都没少,偏偏又是个喜爱拿捏身份的主,恃才傲物,就觉得别人应该理所应当为自己做事,连长老都丝毫不给面子,更别说同门师兄了,直接当做奴才使唤,就算最后长老不和他计较,同门师兄也会想尽办法将他送去二室好好磨炼磨炼。 “如果不选器堂的话,那就只剩下法堂和药堂了,长远来看,法堂似乎更有前途,可药堂似乎只要照顾好药园和兽园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楚铭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药园和兽园照顾起来也不容易,也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而且还有长老验收,要是不合格,惩处力度可远远要比法堂器堂大啊。” “你说的不错,药堂弟子的缺点与优点都在于此,但你是这场测试的魁首,待遇要比普通弟子更好,我这个药堂长老更是尽心尽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尽管问我,换成是法堂器堂的长老,未必愿意搭理你。”高大男子笑得真诚而和蔼,但是楚铭却感受到了不怀好意。 楚铭正要说话之时,高大男子哈哈笑道:“从此之后,你就是我刘长青的徒弟了,什么拜师礼仪就免了,等会陈瑶你帮他去找干事,把他登记在我名下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你的干事。他会回答你的,药堂干事很多,但是负责任的很少,所以陈瑶,你要帮他找一个好干事才行。” 陈瑶重重点了点头。 高大男子转身离去。 楚铭欲哭无泪,怎么有种被强买强卖的感觉?楚铭只能用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来安慰自己,陈瑶哭笑不得,叹息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场测试的魁首,未来的中郎将,早说就好了,这般耀眼的成绩,无论是法堂还是器堂都不会拒绝你,但你偏偏要藏着掖着,戏剧性地加入药堂,这一辈子都毁了。” 楚铭不以为意道:“毁了就毁了。” 陈瑶拍了拍手,赞叹道:“不愧是哲学家,看得这么开。” 楚铭不再深究于此事,换了个话题,“这儿是哪?外面那些打扮奇怪的人是谁?” 陈瑶平静道:“这个地方是我的药园,很安全,你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至于外面的人都是三室弟子,也就是太监宫女,他们正在打扫宗门,要知道三室弟子是最惨的,宗门的卫生打扫全权交给三室负责,三个时辰一次,每日四次,每一次只有几百人,却将宗门里里外外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就是连山脚旮旯都不放过,不然宗门的环境早就被污染了。除此之外,还要负责数万弟子的伙食,连我都心疼他们。” 楚铭啧啧道:“这样一对比,我们的生活真是美滋滋。” 陈瑶阴阳怪气道:“所以我们都要偷着乐。” 楚铭捂着后脑勺,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陈瑶叹息道:“整整一天时间,我也浪费了一天时间,药园与兽园一天不打理,虽然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但是长此以往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药园与兽园最后都会毁于一旦。” 楚铭说了一句题外话,“你眼圈黑不溜秋的,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万一哪天猝死就惨了,听说药堂弟子很有科学精神,最是喜欢解剖师兄师姐的遗体,还会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所以最好争取活到老朽,然后仙逝羽化不留遗体,不然就惨了。” 陈瑶低声道:“其实器堂法堂的休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差不多有五个时辰,长是因为宗门并无戒严,只要不是宗门禁地,都可以去临水登山,安静照看明月繁星。五个时辰,都够佛门高僧冥想两次了。短却是因为新生弟子太过劳累,几乎是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如昨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活得像是个行尸走肉。” 接下来的话语带着哭腔:“药堂弟子如一盘散沙,分布在各处,你可知这是因为什么原因?” 不等楚铭回答,她自己就自吹自擂:“因为宗门的幅员太过辽阔,这里可以种草药,那边又可以圈养珍禽凶兽,如果弃之不用,未免有些浪费,所以药堂弟子就承担了将灵枫谷资源最大化的责任,这就苦了我们药堂弟子!因为药园与兽园分布在不同位置,甚至可能隔着几十里远,每天来回往返,就要跑上百里路,你可知这有多辛苦?!哪怕是器堂弟子,也不会这么累!” 楚铭突然惊讶道:“你的药园还有阵法哎。” “你说什么?”陈瑶愣了一下,她再一次崩溃了,只要谈及药堂的辛苦她就会崩溃,因为她就是药堂成立以来最大的受害者之一,刚开始的时候,药园在北面,兽园在南面,她必须同时照顾好药园与兽园,不然就会被干事处罚,但是药园与兽园仅是直线距离就有二十里,弯弯绕绕的山路更是超过一百里!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最多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哪怕如此,她的药园兽园最后质量还是不过关,她伤心得一年上吊六百次,每次都因为体力不支而无法把自己的脑袋埋入白绫,这样的鬼日子她过了三年,每次开会时第一个被批评的就是她,她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暴瘦,师兄们都以为她得了不治之症,就等着她快点咽气,然后研究她的遗体,为后世留下伟大不朽的医论。 但要解剖自己的遗体就算了,为此,到了大限将至时,他们都会告病离开宗门,提前选好自己的墓地,越偏僻越好,最好葬在乱葬岗,以免同门师兄开棺戮尸,这就是药堂弟子对治病的强烈渴望精神!已经传承百年而不倒,是东阳国独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人道的地方也有,每年都会上香祭奠,属于陈瑶的香火早在十多年前就准备好了。 然而她不可思议地撑了过来,因为她的干事被换走了,她的药园兽园也得到调整,如今仅仅相距五里不到,但她还是怨气滔天,变成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怨妇,但与楚铭聊得甚是开心,她甚至得到安慰,如今她再一次歇斯底里,楚铭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根本没有照顾到她的情绪,她略有失望,抹去眼角的泪水,平淡道:“每个药堂弟子的兽园药园,都有阵法守护,阵法由法堂布置,哪怕是筑基修士也不能轻易摧毁,而且遭到攻击还会示警。毕竟药园种植草药,兽园豢养凶兽,都需要一定的保险,药园要是没有阵法保护,草药就会被人摘走,兽园要是没有阵法守护,凶兽就会跑出来害人。药堂弟子的一大福利就在于此,药园兽园都可以是自己的洞府,而且还有阵法加持,这么阔绰的洞府,法堂器堂会羡慕死的。” 楚铭喃喃道:“所以综合来看,还是药堂最让人满意。” “满意个屁!自己的家,是可以不用打扫的,就算来了客人也未必就要打扫,但是药园兽园是要天天打扫的,哪天打扫得不干净,就会被处罚!一开始管理我的女干事,看不惯我,给我分配的药园兽园相距百里,打扫起来可能不需要多少时间,但问题是我要两头赶,时间都浪费在了赶路上!” 楚铭震惊道:“好凶狠的女干事,她为何针对你?” 陈瑶恨恨道:“还不是嫉妒我长得比她好看!” 楚铭倒抽一口冷气,感慨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哪怕倾尽珊瑚海之水,也无法......” 第207章 六室三堂(五) 楚铭与陈瑶一同走出药园,寻找干事,根据灵枫谷的规章制度,三堂弟子一律由干事管理,长老可以收徒,但是并无授课的义务。故而三堂弟子的任务由各自的干事分配,药堂新生的任务,无非就是管理一座兽园再加上一座药园,灵枫谷的兽园药园成千上万,楚铭会分配到哪个? 挑选干事必须谨慎再谨慎,陈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起初就被干事折磨得欲仙欲死,换做别人,早就含恨而终了,楚铭可不想做陈瑶第二。楚铭试探性问道:“你要给我找的干事是谁?” 陈瑶轻声道:“药堂干事大多不负责任,就算不刻意针对你,也会贪污宗门发放给弟子的修炼资源,甚至长老都会参与进去,层层剥削,一个廉洁公正的干事就显得尤其重要,我运气不好,一开始碰上了杀千刀的干事,简直猪狗不如,我现在的干事就好上许多,虽然刻薄了些,但绝非小人,更不会去独占弟子的修炼资源,这个人名为牛干事,是药堂的劳模干事之一,年年受到表扬,名声远播宗门内外。” 楚铭好奇问道:“你说的牛干事是男的还是女的,会不会打人骂人?” 陈瑶笑道:“牛干事是个男侏儒,但是人不可相貌,牛干事是宗门最优秀的干事,不近女色,滴酒不沾,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太过严厉,近乎不近人情,胜过那些臭名昭着的酷吏,但你要是能够圆满完成任务,倒也不会被牛干事责罚。再加上你是招生测试的魁首,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相信牛干事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楚铭沉默不语,三堂中以器堂油水最多,锻造出的军械直接打包转售军方,东阳国的军费,一半以上都用来换新军械,哪怕是拖欠军饷都在所不惜,这其中有多少利益纠纷?只不过和普通弟子没有多大关系。法堂前途一片光明,可出师率低得可怜,绝大多数都是碌碌无为而终。 药堂能力不大,可责任出奇的大,但因为弟子稀有的原因,药堂的资历也比较好混,一个普通弟子勤勤恳恳干上二十年,就十之八九能够跻身成为副干事或干事。 真正吸引的楚铭的,其实还是药堂弟子的时间全由自己支配,虽说需要打理兽园药园,但也胜过法堂器堂的流水线工作。 “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是我们药堂的第一个未来中郎将。”陈瑶轻轻感慨一声,楚铭搓了搓手,宗门一年招生四五次之多,所以一年就有四五个未来中郎将的名额授予出去,所以这个荣誉一点都不珍贵,要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实权中郎将,是千里挑一的,中郎将的确会在这些人中选,但平均五年只有一个。 五年至少二十个未来中郎将,最后只有一人能够笑到最后。 法堂未来中郎将。 器堂未来中郎将。 都有很多。 但是药堂的未来中郎将仅有一位。 楚铭感慨道:“这是在套娃啊。” 陈瑶笑道:“你自己心甘情愿入局的,不过想开一点,就算不能成为实权中郎将,也能顶着一个虚名。宗门早在五十年就有人被授予中郎将之衔,结果快一个甲子过去了,这个人还是未来中郎将,一个官位,等了几十年还没有正式上任,为天下笑。但是总还有点用处,要是没有这个虚名,药堂长老根本不会来亲自收你为徒,所以你要想开点嘛。” 楚铭咧嘴笑了笑,他的心已经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药堂所学最杂,如何培育药材饲养凶兽算是基本功,更别提寻常人家都会的医术,能够炼出丹药才算得上是入门,楚铭之前在灵石矿脉上遇见的药堂女弟子舒年,就厉害得不得了,以驭兽为主,似如控制傀儡。 除此之外,楚铭还在等待所谓的筑基圣地,跌境之后,境界提升速度要比之前更快,但是再想破境却难了数倍不止,就如同一扇木门横在楚铭身前,每推开一寸,就能提升一层修为,但是距离破境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木门如被灌铅,沉重千万倍不止,楚铭有心无力,再也不能撼动分毫。 楚铭笑问道:“三堂之中,你说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器堂。”陈瑶想也没想,“器堂锻造的铠甲,简直固若金汤一般,哪怕是筑基之修也不能轻易摧破,凡夫俗子穿上甲胄,就刀枪不入,器堂锻造出刀剑矛盾也不同凡响,堪称神兵利器,修仙者也未必受得了。一般要到筑基修为,才能称之为修仙者,这也是最多的修仙者群体,他们之所以不闹事,是因为真的会被制裁,被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冷兵器制裁。宗门两万弟子,能称得上修仙者的不过寥寥几千人而已。但就是这几千人,打下一个帝国都绰绰有余,但是东阳国拥有最顶尖的铠甲兵器,所以才能压得修仙者抬不起头,这一切都是器堂的功劳。” 楚铭不置可否,东阳国的军队之所以能有如此可怕的战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于是就有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言语:一件甲胄就是一位士兵。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但是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得龙池者得天下。要想坐上皇位,两者缺一不可,所以当初东阳国的开国皇帝哪怕拥有龙池,也不敢掉以轻心,反而还在积极培养力量,其中以兵家的铠甲兵器最为实用,虽然造价昂贵,但是整体效果最好,而且战损的铁器还能回收利用,自然而然成了最佳选择,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两国之间的交战绝大部分都是取决于兵力多寡、军械优良,象征天命所归的龙池既能锦上添花也可以雪中送炭,但是难以影响大局。 而培养修仙者,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上了战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何止是得不偿失,明明就是无数心血付之东流,怎么看都是另一条路好走得多。其实一开始,开国皇帝希望将每个法堂弟子都培养成以一敌万的高手,一人即可攻一国,然而事与愿违,这样的高手可遇不可求,法堂非但没有带领帝国走向强盛,反而还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所以之之后就有了器堂,与法堂相互制衡。 第208章 六室三堂(六) 陈瑶抬头望向天空,春风拂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春天,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南方的兽潮已经无法再对国力造成损伤,国力反而开始蒸蒸日上,但是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草原十八部正在北方蠢蠢欲动,她忧心忡忡,眉宇间凝聚着一抹淡淡的阴霾,要是哪天东阳国亡国,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自然而然有些担心。 陈瑶自言自语道:“兽王犯境未必就是坏事,要是北上闯进草原部落的势力范围,可就是喜事一桩了,这对于长生王庭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但是天不佑我东阳国,绝大多数的兽王都闯入我们的境内,把南方害得十室九空,如今是国力最虚弱之时,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听到这话,楚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兽潮从未攻破边境线,闯入境内的都是实力强大的兽王,兽王等闲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冒着挨打的风险闯进一个陌生的世界,所以兽王是被人为引入境内的,这都是偷渡者干的好事,先前郑国公处理一批战争罪犯,为的就是杀鸡儆猴,效果也确实立竿见影,这段时间都没有兽王犯境,说明偷渡者都消停了,你也没必要杞人忧天。” 陈瑶嗯了一声,柔声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铭趁热打铁,问了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药堂弟子可有假期?” “当然有,要是全年无休,我们早就造反了。”陈瑶又想大大咧咧地抱怨,不过稍微放低了嗓音,“器堂与法堂的假期由宗门统一安排,药堂就特殊许多,假期由各自的干事调整。理论上说,我们一年有三十六天的休息时间,但是药园与兽园时时刻刻需要有人照料,所以我们不是想休息就能休息的。我们种植的草药,差不多几个月一熟,只有草药成熟并且验收之后,我们才可以休息,至于兽园,可以交给其他新生打理。换而言之,只有卸去药园兽园的重担,我们才有资格休息,要是因为休息期间,药园兽园出了什么纰漏,责任都是我们来承担。” “但是整体来说,一月休息一次不会影响大局,甚至有的时候可以直接偷懒,胡吃海喝灯红酒绿一天,药园的草药一天不浇水不会死,兽园的凶兽饿上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验收的时候还是可以通关的。直到有一个混蛋出现,发明整休制度......把假期全部挤在一起,一次休息十天半个月,然后就大半年无法休息,原本的节日也被调走,要知道过节的时候宗门会有娱乐活动,但我们药堂弟子却没时间参与,真是该死!” “更加可耻的是,此人把整休说成养生,对身体大有益处,这样劳逸结合,至少能多活三年......” “偏偏宗门还采纳了他的建议。” “所以我们给他取了一个绰号,无耻的漂流者,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陈瑶咬牙切齿,楚铭也听得火冒三丈,但是陈瑶接下来的话语让楚铭大感舒心,“遗憾的是,漂流者不到三十岁就暴病而死,他的遗体被我们药堂弟子研究了三个月,前前后后一千多人轮番上阵,他为医学事业做出的贡献犹如开天辟地时的一缕光芒,可与日月争辉。” “根据他的遗愿,遗体安葬故里,我们药堂弟子抬棺送行,更有灵车保驾护航,那天倾盆大雨,地上雨水超过一尺之深,灵车不幸打滑,一行人安然无恙,唯独把他甩了出去,屋漏偏逢连夜雨,山体滑坡紧随而来,成千上万的巨石坍塌下来,灵车与棺材都被砸得粉碎,本就支离破碎的漂流者就被不能承受之痛,我们还是安然无恙,却心疼得嚎啕大哭。” “大家去捡他,连骨头带皮肉大大小小一共二百多块,再想土葬已经不行,只能送去火化,用器堂的火炉去烧,但是一不小心给他烧粘锅了。灰拿出来的时候又起风了,被吹得满地都是,最后只剩下一小包,我们痛定思痛,笑得多伤心……啊不,哭得多开心啊......反正就是想让他尽快入土为安,但埋的时候没留神被一群狗给舔了,灰又少了一半。我难过的哭了,因为之后大家喝酒消愁的时候没叫上我,太不够义气了。” 陈瑶双手合十,无限缅怀,但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楚铭悲痛得无法自拔,叹息道:“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英年早逝?” “可能是把阳寿整休到下辈子了。”陈瑶低下头,更加难过了。 “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毕竟我也很忙,帮你找到牛干事之后,我们差不多就该一拍两散了,你之后要是有问题,可以去问牛干事,但是干事也是很忙的,问多了反而会让干事不满,所以如果你还有问题,尽管来问我。”陈瑶面无表情地说,楚铭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问道:“药园还好说,只需种植药草即可。但是兽园圈养凶兽,万一是个猛兽凶禽,会不会吃人?” 陈瑶懒洋洋道:“宗门圈养凶兽的初衷,是把凶兽驯化成坐骑灵宠,但每年都有失职的药堂弟子,一时大意让凶兽逃出兽园,跑出去吃人,甚至喂养者自己被吃了,这些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你迟早也能适应的。” 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分明认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这有视人命如草芥的嫌疑。楚铭脸色阴沉,现在退出药堂还来得及吗?陈瑶一手伸出,重重压出楚铭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凶兽生性不愿被人束缚,更不想被驯化,自然会想尽办法逃出去,在这种背景下,每年都有大量凶兽‘越狱’实属正常,被压抑久了,伤人吃人也不足为奇,你真的不用大惊小怪,会被人笑话的,毕竟宗门两万人,被吃掉几十个又能怎样?” 楚铭彻底无语,陈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型泳池,泳池外有阵法守护,使得外人无法入内,而泳池内有一头头海豹探出水面,体型仅仅只有手臂大小,袖珍可爱,吱吱呀呀地叫着,情绪异常激动。陈瑶拿出一块令牌,轻轻一摁,阵法随之原地蒸发,陈瑶再从储物匣捞出一袋不大新鲜的小鱼,快步走向泳池,一股脑把鱼倒下,倒入泳池之中,海豹当即大快朵颐起来,陈瑶目光游移,观察海豹是否有什么异样。 楚铭好奇问道:“这就是你的兽园?养的竟然是海兽。” 陈瑶笑道:“是从北方极寒之地抓获的珍禽,娇贵得很,一离开水就会死,天气太热也会死,水土不服更是格外严重,干事命我照顾这群海兽半年时间,最后只要有五分之一的存活率,我就可以验收成功。” 楚铭笑道:“听起来倒是不怎么难。” 陈瑶冷笑道:“我把它们当成祖宗一般伺候,最后还是死了一半,距离验收还有一个月,要是再死一半,我就无法交差了,干事不可能放过我的。” “会有什么惩罚?”楚铭漫不经心地揉了揉下巴。 陈瑶平静道:“任务完成的好,就有额外的假期,要是完成不好,被打被骂都是轻的,甚至可能停止发放几个月修炼资源,这可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楚铭低声问道:“修炼资源是什么?” 陈瑶微笑道:“药园培育的草药就是修炼资源,对修炼大有裨益,再不济也能固本培元,药堂足足有三四千人要打理药园,最后能丰收多少草药?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药堂弟子养活全宗。每个人得到的资源不尽相同,反正普通弟子拿不到多少,但你是未来中郎将,板上钉钉会被优待,说不定还能分到额外的灵石,待遇简直比我还好。” 楚铭惊讶道:“还有灵石?” 陈瑶一脸天经地义,不以为意道:“药园一座阵法,兽园一座阵法,这就是两座阵法了,而维持阵法需要消耗灵石,所以三堂之中,就药堂弟子的灵石补贴最多,但其实大部分都要用来维持阵法,这个可千万不能贪小便宜,以往就有弟子为了节约灵石,竟然不管阵法是否会崩溃瓦解。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凶兽没了阵法的束缚,必然会四处流窜,药园中的灵草失去了阵法的保护,同样不容乐观......就为了省下这么几块灵石,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何止是得不偿失?” 楚铭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 (第二更,有错别字请提醒) 第209章 六室三堂(七) 楚铭与陈瑶一起逗弄泳池里的海豹,这个时候有人走来,脚步声清晰可闻,来者是一个矮小男子,不过只有十岁儿童般的身高,但是自有一股威严。男子轻轻咳嗽一声,陈瑶连忙起身迎接,楚铭不动声色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男子,仅一瞬间就恍然大悟,十之八九是陈瑶先前提过的牛干事,事实上确实如此,陈瑶乐呵呵道:“牛干事怎么来了,要不坐下来喝口茶?” 被称作牛干事的矮小男子平静道:“正好路过,来看看你的兽园,一会就走,毕竟还有其他人等着本干事,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陈瑶试探性问道:“牛干事今天很忙吗?” 牛干事冷哼道:“本干事天天都很忙!” 他并未撒谎,毕竟三堂之中以药堂干事最忙,法堂与器堂的干事,只需督促弟子完成任务即可,但是药堂干事,却要验收弟子的药园兽园,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帮忙,毕竟干事与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类似于师生关系,学生犯了大错,老师也要背上骂名。 牛干事看似身体孱弱,但其实相当能干,他一人就管理药堂五百弟子,这个数量远远胜过其它干事,甚至多出三四倍不止! 牛干事的身份神乎其神,无人知晓他的家境乃至真实姓名,但他绝非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反而是出了名的劳模,甚至要比寻常弟子更加忙碌。 牛干事一向以精明能干着称,五百名药堂弟子被他管得百依百顺,服服帖帖,能力冠绝干事行列,被药堂堂主数次接待提拔,若非他修为不够,不然板上钉钉能够跻身成为长老之列。 牛干事双腿裤膝已经被泥土浸染,而且还有荆棘划伤,透出淡淡的血迹,他的草鞋更是磨损严重,显然走了很长一段路。楚铭这段时间跋山涉水,少说走了一两百里路,裤腿上泥污无数,但是远远不如牛干事那般严重。楚铭略微震惊,以牛干事裤腿的破烂程度,可能已经走了两三百里路,期间肯定有过休息,但是不曾更换衣裳。 倒也不奇怪,毕竟药园兽园都要干事检验,而兽园药园遍布宗门各处角落,所以干事少不了翻山越岭,陈瑶最害怕的事情,无非就是药园兽园相距过远,照顾起来颇有不便,但是干事不仅要检验南方与西方的药园,还要检验北方与东方的兽园,工作量之大,甚至胜过东阳国的廉价苦工。 三堂之中,以药堂干事最为辛苦。 但是干事想偷懒,可比苦工容易许多,可以命人代替自己的工作,干事拥有对弟子的管辖权,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干事都在偷懒,闲得令人发指,甚至还一肚子坏水,厚颜无耻地霸占宗门发放给弟子的资源,所以许多干事孜孜不倦招收弟子,就在于有油水可捞啊! 因此常常有弟子四处申冤,哭诉自己的灵石又被干事占为己有,已是穷得揭不开锅,就快要沦为寇匪了,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甚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数次惊动掌门大人,甚至连远在天边的皇帝陛下都有所耳闻,对此愤怒不已,真龙天子施下的压力是何等巨大?! 乱世用重典,五室曾在一月之内剥皮揎草了五十位贪污腐败的干事,以儆效尤,之后又陆陆续续凌迟或斩首了百余人!但即便如此,仍是不能彻底遏制这种不良现象,两袖清风的干事是越来越少,几乎到了寥寥无几的地步,牛干事就是其中之一,哪怕过得一贫如洗,也不会自甘堕落。 牛干事与人说话时,从不会抬头或低头,因此,陈瑶必须低下头才能跟牛干事对话,“我身后那人是新生弟子,牛干事愿不愿意收?” 牛干事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淡然道:“新弟子加入药堂没有什么门槛,只是需要与长老报备登记,然后由我授予任务,才能算是正式的药堂弟子,你说的新弟子是否已经被长老收为徒弟?” 陈瑶点了点头。 牛干事直截了当道:“好,这个徒弟我收了,但是按照流程,还需要跟招生办登记一下。” 陈瑶退至楚铭身后,然后重重推了一下,楚铭就被推了上去,牛干事没有给楚铭寒暄的机会,直接就转身离开,但是象征性挥了挥手,示意楚铭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同没入山林之中。 牛干事虽然严厉,但是总比酒囊饭袋要强上许多。楚铭深吸一口气,尽量跟上这位干事,两人甚至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气氛自然而然显得冷淡。之前楚铭与陈瑶好似一见如故,是因为有共同话题,但牛干事天然就有一种冷漠感,楚铭不知如何开口。 楚铭喃喃自语道:“那个咨客说了,干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遇到了个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剥削弟子的干事,可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楚铭看了一眼牛干事,牛干事虽然身材矮小,甚至不如女子,但是迈步极大,楚铭跟上都有些费力,牛干事头也不回问道:“叫什么名字?” 楚铭还未来得及回答,牛干事就滔滔不绝问道:“你在这场测试中排到了第几名?” 楚铭才张了张嘴,牛干事就面无表情继续道:“你可知每个药堂弟子都要管理一座兽园与药园?” 楚铭仓促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牛干事滔滔不绝的话语,“除此之外,药堂弟子还要学医,本干事不懂医术,更不可能教你,而我们药堂的长老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功夫搭理自己的徒弟,所以你只能自学成才,早点去藏书阁借几本医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师兄师姐,学医之后再是炼丹,炼丹可比治病难多了,没个几十年很难学会,所以你不用着急,一切都慢慢来,毕竟后半辈子大概率都要在宗门度过。” 长吐一口气,然后就不说话了。 楚铭回想牛干事的问题,然后一一回答,牛干事本来没有兴趣跟楚铭浪费口舌,毕竟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直到楚铭不小心透露自己是未来中郎将,牛干事顿时有了兴趣,惊讶道:“你竟然是这场测试的魁首?既然如此,怎么会想不开加入药堂?” 楚铭笑而不语,牛干事闷哼一声,宗门平均一年举办三四次招生测试,所以就会诞生三四名未来中郎将,牛干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能够通过宗门测试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第一名就算被称作天之骄子也不过分,三堂六室争得面红耳赤,而三堂之中,以药堂地位最低,所以人才都会被器堂和法堂抢走,药堂只能吃残羹冷饭,也吃习惯了,所以楚铭的出现绝对是个意外。 牛干事好奇问道:“难道是有行医治病的志向,所以才选择加入药堂?” 楚铭一本正经道:“听说药堂弟子比较容易混资历,资历够了,之后也就能上任中郎将。” 牛干事笑了笑,嘲笑楚铭的不知天高地厚。 法堂有未来中郎将。器堂也有未来中郎将。如今药堂也有一个未来中郎将。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对待人才,牛干事愿意拿出更多的热情,于是态度好了几分,笑道:“本干事这段时间忙得很,没有时间帮你分配药园兽园,但这未必是坏事,你毕竟是新生,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以先好好熟悉一下,顺便调整自己的状态,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等我抽出空,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牛干事拿出一本医书,大大方方递给楚铭,淡然道:“这本书你先好好看着,差不多十天就能看完,我也差不多会在十天之后再去找你,你要确保我能找到你,懂吗?” 楚铭伸手接过医书,放入自己怀中,牛干事貌似真的有急事,一手横着伸出,示意楚铭停下脚步,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第210章 六室三堂(八) 楚铭与牛干事分别之后,就待在陈瑶的药园,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陈瑶好心收留自己,实在没有脸皮好吃懒做,于是替她照顾起了药园,事实上,药园要比兽园更难打理,时不时就要松土浇水施肥除虫,保证草药蓬勃生长。 楚铭每日都要浇水除虫,其余时间就在翻阅牛干事赠送的医书,陈瑶在自己的兽园与药园之间来来回回,闲暇之余也不敢松懈丝毫,战战兢兢地学习炼丹之道。炼丹无非就是炼药,看似容易,实则博大精深,药堂五六千人,真正会炼丹的不过十分之一。 因为药堂长老不负责任,根本不愿传授炼丹之术,而且美其名曰说治病救人更加重要,炼丹不过小道尔,于是药堂弟子就丧心病狂地研究医道,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但凡是因病而死的男女老少,都要被迫贡献遗体供药堂弟子研究。 药堂其实是医毒双修,因为宗门的藏书阁不仅收录医书,而且还有毒经,本意是想让人触类旁通,更加了解解毒,以便之后遇到这种情况,不会一问三不知,所以药堂弟子完全可以把医书毒经当成珠联璧合之作,双管齐下一起进修。 但用毒可比学医难得多。楚铭对牛干事送的医书不感兴趣,但还是铁着头翻来翻去,静等牛干事找上门来,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天空尚未翻出鱼肚白,楚铭还在睡梦之中,就被陈瑶与牛干事摇醒,楚铭悠悠睁开双眼,视线之中模糊不清,牛干事面无表情问道:“要不你再休息一会,本干事可以等等你。” 楚铭差点昏睡过去,但是眼角余光看到牛干事额头的汗水,瞬间精神一振,要知道春天刚刚来临,清晨气候偏于寒冷,牛干事却忙得满头是汗,楚铭曾听陈瑶提起过,牛干事是宗门独一档的劳模,常常带病坚守岗位,毕竟他管着几百人,不知有多忙,哪里敢休息? 楚铭不敢耽误牛干事的时间,连忙起身,牛干事递来一个包裹,淡淡道:“本干事已经在招生处做了登记,这是给你领的药堂道袍,现在就穿上,毕竟招生测试已经结束快一个月了,就你还没有领到正式服装,说出去会有人认为是我药堂不重视人才。” 楚铭拆开包裹,不过是好几件叠在一起的白大褂而已,法堂与器堂的道袍都有金色铭文,药堂道袍不仅颜色素雅,而且根本没有什么花纹图案,难怪有人自己改刀,裁减衣裳的尺寸,甚至绣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楚铭苦中作乐,心想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样清心寡欲的服侍才配得上修仙之人的心性。 牛干事平静道:“待会本干事带你去宗门的藏书阁看看,帮你挑选几本医书,然后再选定你的药园兽园,从此之后,你就是正式的药堂弟子了,必须谨遵宗门门规,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干事保不住你。” 楚铭点了点头,牛干事双腿迈出,沉声道:“本干事这就带你去藏书阁。” 楚铭皱眉问道:“貌似需要付出不菲的贡献度,才能借阅藏书阁中的书籍。” 牛干事揉了揉下巴,“这是自然。” 楚铭若有所思,赵淳安曾说过贡献点极其重要,千万不能随意挥霍,这一点楚铭烂熟于心,但他还不知道具体如何使用。 提了提宗门不久前发放的令牌,然后放在视线中间,令牌上共有四道闪闪发光的亮芒,细看之下其实是光槽所化。 楚铭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按照长老的解释,令牌内的光槽其实就象征着贡献点的多寡,不尽相同,不仅是光槽大小各异,就连颜色也相差极大,例如紫色光槽就代表十万贡献点,绿色光槽则仅仅只能兑换一万贡献点。 楚铭压低嗓音问道:“贡献点还有什么用?” 牛干事随口道:“药堂弟子,学医把脉终究只是过家家的玩闹,你医者仁心是好,但炼丹之道能不落下就不落下。待会本干事会替你选几本入门秘籍,甚至陪你购买丹炉,只是炼丹所需要的药材则需要你花费贡献点去购买。” 楚铭试探性问道:“这第一桶金就几乎是赚得盆满钵满,大手大脚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牛干事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语重心长道:“宗门对于新生弟子一向极为优待,在发放贡献点上从不吝啬,你这个未来中郎将更不用说,仅论贡献点,说不定比老生还多。但是你得省着点花,可别像有些弟子一开始就挥金如土,最后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要知道新生弟子前几年几乎得不到什么贡献点,因为贡献点大部分是从宗门任务那边换的,凭借你的资历,是肯定接不到宗门任务的,只能打理好药园兽园,来换取一些辛苦费,就算整年累死累活,也未必能够拿到一万贡献点,所以你现在的贡献点,可能是以后几年一共的开销!” 楚铭如遭雷击,他可不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但仍是抱有一线希望,喃喃道:“我还是五室弟子。” 牛干事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平淡道:“五室也被叫做邢室,违反宗门规定的弟子都会送入此室处罚。五室不仅有管理宗门弟子的权力,而且还负责颁发宗门任务。你有五室背景,确实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比较容易得到宗门任务,但是......做人抠搜一点没什么不好!” 楚铭抱拳道:“多谢干事孜孜不倦的教诲!” 牛干事感慨道:“以后本干事还要教你很多。” 楚铭嗯了一声,笑道:“那就先去藏书阁看看?” 牛干事挥了挥袖,步伐随之更快了几分。 但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牛干事就突然停下脚步,楚铭还以为前者是要休息,所以松了一口气。但牛干事好似想到了什么,重重咳嗽一声,开口道:“因为新生涌入的缘故,藏书阁此时人满为患,你我就暂时别凑这个热闹了。算算时间,明天崔堂主将会照例在方寸山为弟子讲授炼丹之道,本干事带你去开开眼界。” 楚铭嘀咕了一声,“崔堂主?” 牛干事流露出郑重其事的脸色,平静道:“药堂堂主崔之安,你不知道很正常,但是过了今日,可就不能再一问三不知了。” “要知道长老日理万机,弟子想见一面难如登天,但是药堂堂主每月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方寸山举办讲演,但凡在炼丹之道上有疑惑的弟子,都可以向堂主大人请教,你可知这是何等功德?”提到这位药堂堂主,哪怕是一向老练冷静的牛干事都忍不住五体投地,可想而知对这位堂主是何等敬重。 牛干事不忘叮嘱道:“以后哪怕再忙,都别忘记去药堂总部聆听崔堂主的教诲,这对你的修炼帮助极大。” 楚铭好奇问道:“方寸山在哪?” 牛干事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在最南边,是我们药堂的总部。” 楚铭震惊不已,除去掌门之外,宗门内最为尊贵的就是那三位堂主了,入门至今,除去所谓的招生长老外,就再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位长老,是长老太忙?楚铭之前还在某座千年古刹遇见了一位沉迷佛学的长老啊! 所以崔堂主的这份好意,就显得尤为难得,以至于每一次为人授业解惑,都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不仅仅是药堂弟子会参加,其余两堂也会抽空前来,只为了一睹崔堂主的风采,这位药堂堂主在宗门的受欢迎程度,等同于帝国南方的封疆大吏郑国公。 —— 药堂弟子虽然以驯养灵宠为荣,但其实是以炼丹之术闻名于世,但是天下第一大宗长老的德行路人皆知,惧是好吃懒做的白痴,尤其以药堂长老为甚,虽然不能说是酒囊饭袋,但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贡献,所以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都没有学到什么真正本事。 但是药堂堂主崔之安,反其道而行之,常常开业授课,要知道他是仅有的三位堂主之一!地位仅次于掌门大人,却愿意屈尊讲学,当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夫子!所以为了洗耳恭听药堂堂主崔之安的教诲训诫,灵枫谷两万弟子蠢蠢欲动,几乎是要倾巢而出,纷纷跟自家干事请求休息一日,只为了千里迢迢赶赴方寸山。 但是免不了有不少干事不近人情,说什么也不肯放行,以至于能够到场的弟子寥寥无几,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三千人,但这个数量已是相当夸张,要知道以往宗门举办活动,都未必能有这么多人呢! 楚铭与牛干事就在其中,跟着人潮缓缓前进。 虽说药堂弟子相对来说自由散漫,分散在宗门各个角落,与抱团扎堆的器堂法堂截然不同,但仍是将总部设立在了植被茂盛的南峰之上,药堂举办活动往往会选在此处。 楚铭耳边听到一连串声音。 “这就是药堂总部,那座形如丹炉的山体?” “嘿嘿,老子进入宗门已有三年光景,但却是头一回来南峰药堂,都怪我那该死的干事,说什么器堂的人去药堂干嘛,死活不让我去......早知如此,就该加入药堂才对!” “崔堂主这般行径,药堂的弟子与干事都很有福气啊......” “干事就算了。要知道宗门数百位干事,就属药堂干事最为辛苦。例如那位牛干事,听说他一人就要管理五百多个弟子,那么兽园药园加起来就有一千多个,都需要这位牛干事检验,以防出现差错,甚至弟子不知如何培育灵材和饲养凶兽,都需要这位干事帮忙,你想想是有多辛苦?少说都是几十个弟子的工作量了吧?!” “那么还是法堂干事好啊,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个弟子的工作量。” 楚铭看向另一边。 “你们为何会来这里?” “崔堂主有教无类,我们凭什么不能来这里?” “可你们分明不是药堂弟子!” “怎么,你这个药堂弟子有意见?” “你们不学无术!” “笑话,虽然我们不是药堂弟子,但凭什么不能学习炼丹术?更何况是由堂主大人教导!难道在你眼中,只有药堂弟子有资格聆听崔堂主的教诲?!你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崔堂主要是见到你这张恶臭的嘴脸,非得把你逐出师门不可!” “倒反天罡......” 楚铭啧啧称奇,没想到法堂器堂弟子都对此趋之若鹜,崔堂主当真是魅力不小。 第211章 六室三堂(九) 方寸山位于南峰,南峰植被茂盛,空气异常清新。楚铭深吸一口气,视线之中看到一张熟悉面庞,是穿着法堂道袍的向青云,楚铭皱起眉头,他认得三堂道袍,既然向青云已经成为最有前途的法堂弟子,来药堂总部做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崔堂主而来? 向青云有些惊讶,惊讶楚铭成了药堂弟子,更惊讶楚铭有干事陪伴。向青云咬牙切齿,他作为这场测试当中的佼佼者,更是天赋异禀,也得到了自家干事的接待,与自家干事一同参观方寸山。只不过远远不如楚铭这般气派,他的干事同时接待十余名新生,虽说向青云不在乎这些,但也能侧面反映出宗门对两人的重视...... 向青云叹息一声,若他如愿以偿得到魁首之位,是否也能被干事、甚至是长老单独接待? 冤家路窄,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楚铭与向青云目光碰撞,面面相觑,向青云笑意僵硬,原本他与师兄师弟聊得热火朝天,他的干事也没有摆什么前辈架子,与向青云等人相处得其乐融融,显得那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相对来说牛干事就桀骜许多,始终是面无表情,但是单独陪着楚铭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只是往那一站,很多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向青云内心泛起一阵妒意,随后后知后觉,药堂是个什么鬼地方,楚铭难道是想不开了? 向青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三堂当中公认药堂的前途最为惨淡,甚至从未出过一位名副其实的中郎将,原因很简单,上任中郎将需要一定的战力支撑,可药堂弟子的修行速度无疑攀升得很慢,毕竟是学医为主,要想晋升中郎将的可能性自然是微乎其微。 向青云不禁感到有些暴殄天物,心中隐隐抽搐起来,身旁的干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开口道:“看来你与那人认识,不妨去打个招呼,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可以等你一炷香的时间,毕竟那人是药堂弟子,以后再想见面就难上加难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啊,所以有什么话要尽快说,你知道吗?” 向青云轻轻叹息一声,他看似与楚铭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其实作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十分忙碌,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但确实能让人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向青云有要事在身,往后数年都未必能再见楚铭一面,所以向青云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楚铭。 楚铭欲言又止,牛干事明察秋毫,善解人意地闪到一边,轻声道:“看那人的架势是来找你的,本干事就不凑热闹了,只是你要注意时间,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楚铭脸色阴沉,看向青云气势汹汹的架势,难不成是要大打一场?只不过向青云面色虚弱,整张脸庞没有半分血色,就连步伐都有些虚浮无力,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身受重伤,他一直在咬牙支撑,虽然留下终身的后遗症,但身体状况还好,直到接受药堂弟子的医治,他的伤势不轻反重,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身死道消,好在他及时抽身而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愿流露病态,但是难以掩盖虚弱,楚铭假惺惺上前将他扶住,向青云突然笑了,情绪却也显得有些激动,“我都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你别想再要挟我!” 楚铭诧异道:“你明白了什么?” 向青云刻意压低嗓音,“有些事不方便说,起码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但是你我心里都门清儿,之前我还不明白其中内幕,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还知道,你怕不怕?” 楚铭惊讶道:“这才短短二十天不到,你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知道的比我还多?” 向青云咧嘴笑了笑,平静道:“我确实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把话说得太过了,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能确定,所以还要跟你确认一下,要不定个时间,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楚铭没好气道:“不聊,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想办法去弄清楚,你既然消息灵通,所以就别来烦我。” 向青云也不生气,反而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本来我以为你也会加入法堂,之后我们说不定还能再见,但你居然成了药堂弟子,为什么?” 楚铭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想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多积点德。” 向青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是真的这般两袖清风,为何还要与我斗个鱼死网破? 向青云冷笑道:“只有缺德的人才会刻意积德。” “我是在帮你积德。”楚铭义正言辞。 向青云正要动怒,但是一想到自家干事就在附近,于是稳了稳心神,话锋一转道:“真羡慕你们药堂有这么一位堂主,心胸宽广不排外,以至于我这个法堂之人都能前去洗耳恭听。” 楚铭拍了拍向青云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一定要好好听课,勤学医术,哪天战争爆发,法堂器堂都要上战场,而药堂可以留在大后方充当军医。” 向青云冷冷道:“我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学医上,法堂修炼阵法之道,你的战力本就不如我,还偏偏选了不务正业的药堂,几年之后,我用阵法将你打杀轻而易举。” 楚铭欲言又止。 因为向青云说的句句属实。 向青云笑道:“宗门内严禁弟子私斗,但是我们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再战一场,大概是在几年后的筑基圣地。” 楚铭压低嗓音说道:“距离筑基圣地开启貌似还要两三年,而你随时都可以破境,忍得住多等几年?” 向青云面色平静道:“我的境界确实没有必要再去巩固,所以静等筑基圣地的开启,其实是浪费了两三年的时间,但是这不算什么,让你几年时间,又能如何?只希望你不要原地踏步,不然下一次,不会再有逆天的违禁品救你了。” 向青云果然不是一般的嚣张,毫无手下败将的觉悟,反而这般小人得志,为了报仇雪恨,心甘情愿浪费几年时间,看似不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如此一来,他在同龄人中的优势就不再明显,甚至要落后一大截,楚铭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乐开花,天底下还有这么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楚铭笑道:“若是我不去筑基圣地,你岂不是白等了?” 向青云换了个称呼,笑道:“凭借师兄的天赋,晋升筑基之修确实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筑基圣地无疑是一个捷径,师兄会不敢冒险?再说了,宗门一向不鼓励弟子自食其力破境筑基,尤其是重点培养的弟子,所以师兄没得选,只能去筑基圣地。” 楚铭愣了一下,没想到向青云还有自谦的一面,但也算得上合情合理,楚铭与向青云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入门,但排名可以决定辈分,向青云喊一声师兄不冤,楚铭微笑着点了点头,微笑道:“筑基圣地没有排名之分,只绝生死。” “好好好!”向青云拍了拍手,转身走向自家干事,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楚铭回过神,耳边听到牛干事的提醒,抬头望去,作为药堂圣地的方寸山形如一尊巨大丹炉,令人望而生畏,还有仙鹤盘旋于山巅之上,山内其实更加别有洞天,有成百上千的炼丹室,不乏弟子前来炼丹,故而方寸山从内到外都透出浓郁的药香,楚铭鼻子嗅了嗅,仿佛回到珊瑚海的春天,岛屿上百花盛放,令人流连忘返。 方寸山上,有一条蜿蜒的青石台阶顺着山脊平铺而去,可以抵达山内任何一处地点,半山腰凿开了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钟乳石石洞,其实普普通通不足为奇,称不上洞天福地,但是崔堂主每月初五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到石洞之中,传授炼丹之道,长达六个时辰,中途不可离开,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这一次也不例外。 楚铭跟着人潮缓缓而行,一向冷冷清清的宗门一时间何等喧嚣热闹,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崔之安可是货真价实的堂主,竟然能大大方方帮助弟子进步,反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老,可真是惜字如金! 楚铭瞠目结舌,药堂白袍,器堂黑袍,法堂蓝袍,但是他目中所见的以蓝袍黑袍居多,意味着药堂弟子反而不多,这可是有些匪夷所思了,虽说崔堂主有教无类,但这样是否有些太夸张了? 牛干事笑问道:“感到不可思议?” 楚铭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笑容中难掩尴尬,牛干事平静道:“崔堂主的人格魅力就是如此强大,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楚铭已经来到山脚下,药香卷入七窍之中,甚至有些刺鼻,牛干事指了指远处,将炼丹室的位置指明出来,提醒道:“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炼丹室,除了崔堂主授课的那一天。” 楚铭慢慢抬高视线,位于半山腰的钟乳石石洞晶莹透亮,更有绚烂缤纷的药气涌现,远远望去,这处石洞就宛如大海之滨小隐隐于山。不仅如此,山顶之上,还有几处瀑布垂直而下,此时太阳正盛,将瀑布浸染得金光闪闪,波光粼粼,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层出不穷的植被覆盖在山峰各处。 药堂以南峰植被最为茂盛,适宜修身养性,所以在这个地方建造洞府再好不过。 事实上,所有人都有建造洞府的权力,只是三堂六室的弟子基本上都有安身之所,起码不至于无家可归,所以建造洞府完全就是画蛇添足,再者,建造洞府需要花费无数心血精力,最少都要数年之久,绝大多数弟子都没有这个时间,恐怕只有干事长老才能这般清闲,而且宗门严令规定洞府的规格不能超过二十平方丈的面积,当然,长老的洞府保底占地百平方丈,可终究是有层层限制,所以大家对于建造洞府的欲望出奇之低。 药堂弟子的住所大概可以分为两处,药园或兽园,甚至全部身家都放在药园之中,这几乎与私人洞府没有半点区别,甚至还有一座大阵守护,更别提药堂弟子有两处这样的“洞府”,完全可以一处用作休憩,一处用来存放身家,这恐怕是药堂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楚铭还未来得及分配药园兽园,不由得蠢蠢欲动,牛干事让楚铭好好等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打理药园兽园也绝非轻而易举之事,甚至每年都有许多药堂弟子没能达标,兽园药园照料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例子反而是屡见不鲜。 楚铭忍不住询问道:“药园和兽园如何打理?” “这需要看情况。”牛干事眯起眼,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一般而言,药园要比兽园更加容易打理许多,宗门内种植的药草虽然娇贵,可也用不着天天照料,每隔几天去看一次都行。而且草药成熟之后,就可以进行采摘,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完成了相应季度的任务,可以酌情休息几天,那些珍禽异兽可就娇贵多了......”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是踏入石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