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总家的团宠天师》 第1章 穿越·背锅·请大师(上) 凌昺醒来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渡劫。 一位胸脯饱满,长相美艳的妇人正骑着他的腰身,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前,怎么看怎么危险。 他可是个道士啊,岂能被美色所惑? 凌昺眨眨眼,“这位居士?” 妇人突然“啪啪”抽他脸颊,“居士什么居士?清醒清醒,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凌昺羞恼地说:“记得啊!贫道清熙子【1】,居士为何要打……” 话没说完,他陡然察觉不对劲,慌忙坐起来,险些把身上的妇人给带翻。他一边打量周围,一边紧张地摸索着胸前一枚吊坠,“这位居士,敢问这里是何处?” 明明上一刻他还在山里画符,怎么一睁眼却到这里来了? 险些被带翻的女医生一看不用再做心肺复苏,已经跳下床,边跟在床边快步走着边说:“这里是医院,你不记得怎么回事了?” 凌昺说:“贫道自然记得。贫道刚刚功德圆满,灵力已然充盈到可以度化这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眼看就要飞升,是哪个混账把贫道弄到这里来的?” 医生听得直皱眉,与同事对视一眼,“不排除脑部损伤,安排个mri。跟家属联系上了吗?” 随急救车来的护士小声说:“家属联系不上,他的身份有点特殊,已经报警了。叶医生您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医生道:“急诊室里一天天这么忙,我哪有空认识他去?他很有名?” 小护士露出八卦神情,“何止有名,那简直太有名了!他就是把泽城集团的两位老总迷得神魂颠倒,骗了泽城集团六千万赈灾款跑了的那个凌昺呀!您看看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最近网上全都是骂他的声音呢。” “什么?居然是他?” “对,就是他。还真是老天有眼。这次的台风灾害那么严重,泽城集团捐的钱可是要救济灾民的。他倒好,居然把钱给卷跑了。” 医生听完当即道:“去叫两个保安过来,警察来之前说什么都不能再让这人跑了。” 凌昺一听再也坐不住了。他耳朵灵得很。这些人的对话虽然极小声,可他还是听见了。于是张口便与人理论:“谁说贫道卷钱跑了?贫道才没有!你们怎可含血喷人啊?” 小护士伶牙俐齿,“是不是含血喷人一会儿警察来了你就知道了!你说你是不是叫凌昺?” 凌昺说:“是啊。” 他俗名就叫凌昺,这有何问题? 小护士一脸那就没有弄错的表情,却想起不能刺激病患,于是更小声嘀咕道:“那我们说的就是你,你要是不把钱还了,等警察来了把你抓进去关监狱那都是轻的。” 凌昺:!!! 警察果然很快到场。凌昺不知道“警察”具体是管什么的,但他却看出了他们身上有“官差”气场。这要是真被误解那还了得?他虽是道士,可他也是民啊,自古民不与官斗! 警察问医生,“谭家的人还没到?” 医生说:“还没呢,可能是忙?” 谭家的人确实忙,尤其是被迫当家的大少爷谭以观,更忙。 自从凌昺卷钱逃跑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谭家就好像被下了什么诅咒一样,不但泽城集团的名声跟业务累累下降,他二叔谭明舟还卧床不起好久了。 没错,他二叔就是那两个被凌昺骗钱的总裁之一,另一个是他老子。 他老子已经过世,谭以观不想评。但是他二叔谭明舟真的是对他比亲儿子还亲。可以说早年老爷子忙碌的日子里,是他二叔又当爹又当妈,把他照顾大,所以二叔没病没痛却一直卧床不起,谭以观是真着急。 “李大师,您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人有可能治好我二叔的问题。”谭以观给李春台倒了杯茶递过去,“您放心,只要能让我二叔醒过来,谭家必定不会亏待您。” “谭处,真不是这个事。”李春台胖胖的,长相憨厚,接过茶叹道,“救人一命是无上功德,我哪可能不想帮助谭总呢?实在是学艺不精。您瞧谭总现在这个情况,看着的确像是中邪了,可是我用驱邪的法子不奏效,缺的那缕魂魄也招不回来。依我看,您要不再试试把郭寒灯郭大师请来。他要是能来,兴许这事还有的办。” 第2章 穿越·背锅·请大师(下) “郭大师……实不相瞒,我去请过。可郭家的人都说他在闭关,我去了三次都没见到人。” “啊?这不能啊,我昨天还……”李春台忙捂住嘴,脸上一抹尴尬之色。 谭以观见过的人不知繁几,打小就是个人精,哪能不明白其中之意。他眼底冷意一闪而过,却作没听懂,笑说:“那好吧,既然您也没办法,那我只能再想想别的辙了。您喝茶。” 李春台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从刚刚说错话起这位就已经很局促了,起身道:“谭处也是忙人,我就先告辞了。” 谭以观说:“那今天就麻烦您跑这趟。吴伯,替我送送李大师。” 吴管家比了个请的手势,谭以观将一盒老参交给吴管家示意一并送走。门重新合上时,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紧,沉如深渊的眸子里隐隐透出怒火。 可这怒火在转头对着床上的人时,又很快变成了担忧。 床上的人正是他二叔谭明舟,已经卧床整整一个月了。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颜色赤红。若不是胸口还有规律起伏,很容易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死了,还是冤死。但谭以观知道没有,他二叔只是处于一种现在很难用科学理论解释的状态里。 玄学大师们都说他二叔这是中了邪术,丢了魂魄。可他借着工作之便,把玄术圈里能请的大师都请来看,却一点用也没有。 现在外头已经有人在传,说他是对他二叔不满,所以才弄了妖术想要害死他二叔继承家里的全部财产,不然他二叔一个平时生活健康规律的中年人怎么会突然一病不醒? 简直放屁! 谭以观想想那些乱嚼舌根的就头疼。 吴管家这时匆匆回来,“大少爷,新来的消息,凌昺找到了!” 谭以观忙问:“什么时候的事?人在哪?” 吴管家说:“博康医院,就中午的时候,说是环卫工人在公园里打扫卫生时发现的,倒在花坛里。后来热心市民帮忙打了急救电话,医院又报了警。警察联系不上您就联系到公司秘书办。十分钟前陆助理才到医院,刚才来电话说等您这边忙完最好联系他一下。” 谭以观翻出手机发现他开了静音防止打扰李大师作法,后来忘记调回去。 他连忙打给陆助理——陆助理是泽城集团的总裁助理,谭以观给他打个电话这倒不稀奇。可一想到是因为凌昺,他就一肚子气。 这凌昺今年二十四岁,比他还小三岁,却是他“后妈”! 他那一生热衷于事业的老子晚年也不知道是中什么邪了,频繁地要人作伴。要是找的有能力有背景的也罢,好歹还有点用处,偏个个都是花瓶,还多是男花瓶。 而这个凌昺,一个空有皮囊的三十八线小演员,要什么没什么,居然还让老头子宠上天,就差没上天给摘星星摘月亮。 为这事谭以观没少跟他老子干仗。可架不住那小妖精把他老子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也只能认倒霉。 结果这凌昺倒好,他老子一蹬腿就耐不住寂寞,找了个新欢。 新欢还不是别人,是他妈他亲二叔! 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们谭家尽出gay,上梁不正下梁歪。但他知道他二叔绝对不是那种人。只是他当时外出公办,人没在,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他忙完回来,他二叔已经被骗了那六千万,人也倒了,凌昺却跑得无影无踪! 六千万的善款,还有醒不过来的至亲,董事会的责难……谭以观现在剁了凌昺的心都有。 车上气压低得吓人,司机大气不敢喘。 谭以观给陆助理打电话时压着火,“是我,姓凌的现在什么情况?” 陆助理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在博康医院急救中心留观室。人已经醒了,倒是没什么伤。但有两件事,一是我们根据凌先生的出境记录让下面的人查的事情有消息了。他们告诉我凌先生到国外的第二天约了一家顶尖的整形医院做了臀部整形手术。” 臀部整形手术? 谭以观凉凉地问:“哦,做成了么?” 陆文泽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做成了,私聘了国际最知名的医生为他做主刀,还做了相当周全的保密工作,所以我们的人才一直没有查到他的信息。就是这个费用,高达八百八十万。” 谭以观瞬间嘎吱一声把矿泉水瓶给捏变了形。他现在坐的车落地也才七百多万,凌昺是多大个谱弄个八百八十万的腚? 想想那整形的钱是从哪来的,谭以观额上青筋直竖,“第二件呢?” 陆文泽说:“第二件是,他好像失忆了,时不时说些糊话。” 谭以观听得顿时更火大,感觉刚喝进去的半瓶水在胃里直接烧滚泡了,“失忆?他还敢失忆?快,开车!” 司机吓一哆嗦,“去,去哪啊大少爷?您还没说。” 谭以观怒极反笑,“去哪?博康医院!去看看八百八十万的屁股!” 车子很快开出去。 谭以观坐在车里,满脑子都是如何掐死那个长发及腰,喜欢装得跟白莲花一般的贱人“后妈”! 而他的“后妈”,此刻正在思考如何逃跑。 凌昺可算是听明白了。这里确实是有个人跟他的名字一模一样,也叫作凌昺,而且还卷一笔赈灾款跑了。可那人不是他!但是这里的人们却不这样想,他们都认为那事就是他干的。那他不跑还等啥? 凌昺仔细观察,终于锁定了一条路线。可他刚把鞋蹬上,迎面突然冲来一股杀气! 第3章 解释·冤孽·说不清(上) 谭以观冲进留观室,二话不说一把揪起凌昺衣领,“狗东西,你他妈还敢回来?跟我走!” 谭以观铁钳似的手直接把凌昺拽下床。凌昺几乎被他提起来,当场一阵缺氧,急道:“居士,这位居士你先冷静!贫、贫道不知你在说什么啊,贫道并非你要找的人呢,你且放开贫道再说!” 医生护士也冲过来阻道:“先生您先松手。您可千万别冲动,请问您是患者什么人?” 谭以观微眯着眼,拿出一张工作证。医生看了顿时后退一步。 凌昺也去看,但是没太看懂,只看到一个盾牌样的图案,然后就没有然后。 对面的人这时嘲讽道:“怎么,有胆子卷钱跑路,没胆子面对疾风?” 凌昺盯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心想我可真是见了鬼,我为什么要面对疾风? 他就着被半提起来的姿势,两手揣进袖中,“这位居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贫道一生清正,才不会卷钱逃跑。你还不如告诉贫道,这里是哪里,你又是哪位呢。” 谭以观气绝。要不是看在脚踩的是医院,他能把凌昺倒提起来抽一顿。 还居士你又是哪位? “你叫凌昺没错吧?”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正是贫道啊。”凌昺直迎着谭以观的目光,“居士可要做法事?亦或看相测字?这些贫道均有所涉猎,价钱也算合适。” “合适个屁!你少他妈给我装傻充愣!谁是居士?”谭以观直接揪着人拖向外面,“走,出去再跟你慢慢算账!” 凌昺本来还想着有什么误会赶紧说开,谁知突然又被拽,这一下直接给他弄急了,抢着衣领道:“欸等下等下!居士,啊不,公子你这是做甚?贫道的鞋掉了呀!公子,贫道的鞋……公子!公子你听贫道说!” 谭以观才不管他说什么,拖着就走。 凌昺一看好话说不通,怒喊一声:“你他娘的给我松开!把我东西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谭以观嗤笑一声,停下来。他倒真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赔不起的。然而目光落到凌昺的胸前,手却下意识松了松。 只见纤白的颈子上挂了条项链。链子倒是没什么特别,就一根普通的细麻绳,看着都扎脖子。可那上头挂的吊坠看起来却十分与众不同。 这东西长得像铜铃,特别的是,这铃铛上连着麻绳的地方有个三叉的小托手,上头托着一颗冰种的龙形帝王绿翡翠。 那翡翠质地水润,颜色饱满,看起来成色极佳,雕工也了得,如果这是真品,一颗少说也要上千万。 凌昺哪来的钱? 谭以观面色更加森冷。却听凌昺这时又说:“公子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方不方便……”指指谭以观的手,“先松开贫道?” 谭以观盯着凌昺好一会儿没说话。 对面的人明明是记忆中的模样,可又好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一瞬间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可他很快又否定这样的想法。不说别的,这世上没几个人能长出这样昳丽的容貌,同时作为一个男人,能把头发留至及腰那就更是罕见了,而且连名字都一样,肯定错不了。 他坚信对面的人就是装的,又用力拽了一下,拽得凌昺晃了晃,“你要是再敢跑,有你好看!” 凌昺一寻思,这人双目漆黑有神,额头饱满,眉峰利落而明显,这种人天生带着一股倔劲,误会要是不彻底说开,恐怕不会放过自己,便耐着性子,“行行行,那公子你前头带路,贫道跟上你便是。哎等等,贫道得去把鞋穿上再跟你走。” 他倒要看看,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 谭以观压根儿当没听到,直接把凌昺连拖带拽怼进车,“回家!” 司机在前头一脚油门,出停车场上了高架桥之后车速便一下提到八十迈。 车子左转右避,快得很,好多次都让凌道长觉得就要撞上了! 车窗里还呼呼灌风——这窗是谭以观来时气狠了开的。凌昺被风吹得长发乱飘,抽的脸颊生疼,不由大惊失色:“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 为何没有马的车跑得如此之快! 谭以观怒道:“你给我闭嘴!” 凌昺双手捂住嘴,瞪着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谭以观。 谭以观看他就烦,告诉司机:“把他那边的车窗彻底放下来!要是路上能让他吓破胆,下个月起直接给你开十倍工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雇主一眼,默默地把窗子大开,还把音响打开了。 一段暴躁的音乐伴随风声一起灌进凌昺的耳朵,又猛又野。凌昺听到咣咣咣的重金属音乐声,脸色煞白。他死死抓住安全把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碰上这样个蛮不讲理的人。 他在心里给自己壮胆,然后改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谭以观怀疑这人是不是真傻了。 凌昺感受到审视的目光,转过头来,也打量谭以观。 头发这般短,衣裳的式样也是见所未见,莫不是来了异邦?反正肯定不是仙界,也不是做梦。 可一问旁边的人,这人就说他在装。 真是见了鬼,他为何要装,又有何可装的呢? 凌昺被风吹得眼都要睁不开,也没忘记用眼皮狠狠夹旁边的人。 如此不知多久,车子终于渐渐慢下来。凌昺看到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院门是黑色的雕花铁门,门后能看到一大片园林。 园林中间是一条平坦的路面,通往林木深处。路的两边是高大的银杏树。正值金秋,一把把小扇子随风飘舞,像翩然落地的小金童。而穿过巨大的树干还能看到西侧有个小湖,湖面映着蓝天白云,几只狗儿在岸上互相打闹追逐。 再往前有两栋楼。凌昺看到一个浅米色,一个深米色,座落在一片蓝天下,乍一看恍惚让人以为到了天宫。 这绝对是一番美景,可头发都被吹成了鸟巢一样的人暂时没什么心情欣赏这些。凌昺心里只一个念头——某些人脾气这么臭,果然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 “公子,你真不能告诉贫道,这里是哪里?” 好歹也让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打量看看还能不能回去啊!他可还急着飞升呐! 谭以观没好气,“你装,你继续装。” 凌昺撇嘴,先学着谭以观将车门打开,跟着下车。 谭以观适时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佣人,净了手,示意闲杂人等出去,对凌昺说:“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过来把事情交待清楚!” 第4章 解释·冤孽·说不清(下) 凌昺学着人换了双拖鞋,到谭以观对面,一脸郁结道:“公子,你想让贫道交待甚?贫道都说了非你所寻之人。” 谭以观说:“你少在那演戏。那六千万的赈灾款你弄哪去了?还有,我二叔一直昏迷不醒,到底是不是跟你有关?你把这两件事说明白,其他事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说不明白,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谭以观此刻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在他这里耍心机。 凌昺却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禁有些迷茫,“公子,你说的这些贫道全然不知啊。贫道连你姓甚名谁都还不清楚。还有,贫道没装傻充愣。” 谭以观看他在那演戏就来气,“哦,忘了是吧?那你跟回来做什么?给我家老头子守寡?” 守寡?凌昺懵了。他一男人他守什么寡?他跟回来那当然是因为他自己出不起医药费啊!那还不有人接的时候赶紧跟着走啊?他又不傻。 凌昺抓抓头发,万分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要不是因为来到这里的时候身上除了脖子上挂的猎魂钟,别的什么都没有,他真想当场给他画个往生符! 凌昺不悦地皱着一张白嫩的脸,抿着唇时颊边肉肉的。片刻后他无奈地说:“劝公子嘴上积德,贫道是修道之人,你怎可说什么守不守寡的?这与贫道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还不认是吧?” “贫道没做过,为何要认?” 谭以观“哼”一声,从网上搜“凌昺”两个字,出来一堆负面新闻。 当中最热一条——“豪门男太太”卷巨额赈灾款私逃,至今下落不明——这他妈狗标题,谭以观看一次糟心一次。 谭以观狠狠点开视频进去,把手机怼凌昺对面,“来你慢慢看,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 凌昺赶紧往后退一些,让自己能看得清楚点。这一看可不得了,居然真的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那小盒子里!可那人真的不是他啊! 凌昺惊恐地指着不停发出声音的小彩盒,“这不可能!这是何妖术?为何里面有人在动?” 谭以观讽刺道:“看不出来吗?年纪大的那是我老子,站中间最年轻的那个就是你,另一边那是我二叔。现在可以来说说,你把钱都卷哪去了吧?那六千万的支票是泽城集团做慈善用的。你倒好,从我二叔手里骗走了这钱,一个月不见人影,去做什么屁股整形。你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凌昺着实冤屈,钱又不是他骗的,还有那个什么屁股整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何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那小盒子里活动? 凌昺抿唇思考半晌,无果,只好道:“公子,不管你信不信,贫道确非你所说之人。可那人与贫道相貌如此相似,定也有其中之缘分。公子你看这样如何?来时观贵府西南方向怨气罩顶,多半是有人在与公子为难。不如贫道帮公子化解了,让公子顺利度了这一关,过往的事便免了?” 免了? 谭以观用看江湖骗子的目光上下打量凌昺,“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抵消六千万,你以为你是谁?” 凌昺极其不情愿地问:“那公子你待如何?” 谭以观说:“要么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跟我二叔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对他做过什么,再痛快点把钱还回来。要么我把你关进监狱里十年二十年。我给你一分钟选择时间。” 凌昺哪里知道一分钟是多久?可他知道“监狱里十年二十年”是多久。问题是他真没钱呀!而且那钱又不是他花的,凭什么要他还?还有?什么二叔不二叔的?都要给他说懵了。 可他绝不能被关进监狱里。那等地方毫无灵气,怨气倒是很重。要是真被关进去,以他的特殊命格,绝对出不来。届时别说什么飞升,过不多久他命朽矣。 不行!必须先稳住这人再说。 凌昺心念微动,眼珠滴溜溜转一圈,“公子,那贫道与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第5章 商量·念经·王玉川(上) 谭以观想都不想地说:“不行。” 凌昺急道:“贫道还未说呢公子怎知不行?贫道就是想在府上借住一段时日,等日后赚到钱再把钱还与公子。还有公子的二叔,贫道属实不知,不如让贫道先见见他再说?兴许贫道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笑话,就凭你?” “公子不信?” 谭以观确实不太信。印象里这花瓶除了扮柔弱卖惨之外就没干过什么正经有建树的事。就包括他二叔被骗钱骗情,他也更多是怀疑这人背后有什么人指使,不然就以这人的智商,那六千万的数额哪是说转走就能转走的?可凌昺不但成功把钱快速转走,还悄无声息地藏匿了一个月之久。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公子?” “你说赚到钱再还我,你拿什么赚钱?怎么赚钱?” “那自然是看相测字观风水,降妖伏魔镇邪祟。”凌昺自信地说,“这些贫道可都十分拿手,啊不!万分!” “你的意思是,你真会算命?” “自然。” “好,那你帮我看一样东西。”谭以观瞄了眼手边的水晶烟灰缸,用手帕把它小心拿起来,“既然是道士,那你对道家有名的法器应该也知道一些吧?前些日子有人送我一个水晶盘,说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上品法器,观者能见未来。” 谭以观拿起烟灰缸,一边擦一边说,表情十分认真,“但我在这盘里什么也看不见,我在想……是不是我道行不够。不如你来看一看能不能看到什么。” 谭以观把烟灰缸递给凌昺,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凌昺的反应。 凌昺方才就见这东西晶莹透亮,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闪眼。特别是被阳光照射的时候,射出来的光线像里头藏着虹芒,绚烂多彩。 莫非真是什么法器? 凌昺小心接过来,仔细端详。 谭以观紧盯着凌昺,“怎么样?能看到你的未来吗?” 凌昺摇摇头,困惑地说:“不能。贫道以为这件东西美则美矣,却并非法器。这东西内里毫无灵力,怎会是法器?公子你弄错了吧?” 谭以观伸手,凌昺便把烟灰缸递还给他。谭以观仍然用手帕接过来,小心放下,对吴管家说:“让人给他端两个大杯的果汁,再把房龙和段虎叫过来。” 管家会意,去安排。没多久便有人送果汁来。 谭以观态度稍稍缓和,示意凌昺喝果汁。凌昺以为是自己说了实话,对方终于信了,颇高兴地接过。闻一闻确定没什么异样,笑呵呵便把一杯都喝了。喝完觉得酸酸甜甜还有点意犹未尽,便在谭以观默许下喝了另一杯。 这时被谭以观称作“段虎”跟“房龙”的人过来。这两人身量都很高,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他们一个看起来很壮,一个看起来偏瘦些。谭以观对壮硕的人说:“段虎,把他送到三楼西边的杂物室关起来。看住,在他老老实实把该交待的信息都交待出来之前,不许他上厕所。” 段虎:“是。” 凌昺:“???” 凌道长震惊脸,“不是,公子你刚刚请贫道喝东西,打的是这个主意?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谭以观讽笑一声:“我哪样?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 说完手向后一勾,示意段虎把人带走。段虎二话不说扯着凌昺往电梯口去,任凌昺怎么叫谭以观都没有回头。 等凌昺背影从电梯门后消失,吴管家说:“大少爷,就把他留在家里会不会不太安全?总裁还没醒,事情也没弄清楚。万一总裁现在这情况确实与他有关,会不会过于危险了?” 谭以观没吭声,用帕子抓起烟灰缸的一角,“您也觉得他是装疯?” 吴管家道:“他虽不出名,但毕竟是个科班演员出身。而且以往他跟老爷相处的样子您也见到过,那真是……”不要太会装了。 谭以观回忆了一下凌昺一路的举动,“房龙,你把这烟灰缸拿处里跟凌昺的指纹数据做对比,别声张。” 房龙跟管家要了个盒,“头儿,你是觉得他确实有可能跟咱们以往认识的凌昺不是同一个人?” 谭以观看了看门口那只有一只的黑色老布鞋,“就算是同卵双胞胎,指纹一模一样的概率也不高。要是能比出一样的指纹,那这小子九成九是装的。可如果指纹不一样,那这事就邪门了。对了,今天郭寒灯那有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没见他本人出来。但是从今早开始郭家挺忙,好像是要接待什么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他们今天一早还进了很多海鲜。” “海鲜?没听说这郭大师喜欢吃海鲜。”他倒是知道有个人特别喜欢吃。谭以观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阴冷,“老东西,怪不得一直闭门不见,原来是压根没想见我。吴伯,备车,我要再去趟郭家。” · 谭以观没打声招呼直接拜访郭宅,却并没有像之前一般来了就按门铃,而是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等。等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等的人来了。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向郭宅门口。郭寒灯亲自出门相迎,车里走下来的正是谭以观生平最厌恶的人——王玉川,他亲舅。 谭以观适时下车,快几步过来把王玉川落在身后,笑着看郭寒灯,“郭老,您终于出关了?” 郭寒灯面带一丝尴尬,“谭处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谭以观笑说:“您贵人事忙,想见一面不容易,晚辈只能出此下策。” 话是回答郭寒灯,看的却是王玉川。 第6章 商量·念经·王玉川(下) 王玉川面容白皙,梳着背头露出饱满的天庭,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一只劳力士钻石手表,满身外露的富贵气。 只是看着谭以观时并没有寻常舅甥那样亲近,说话也带着轻蔑的笑容,“你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做什么事都这么的讨人厌。既然郭老多次拒绝你,你就应该知道你想让他办的事情他办不了。你这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冲过来,你可真是好教养啊,我的好外甥。” 谭以观说:“有娘生没娘养,我就这教养,看不惯你就别看。” 王玉川哼一声,“到现在还这么嘴硬。怎么,你二叔醒了?不对啊,醒了你肯定不会来这。那看来还是没醒。” 谭以观一把揪住王玉川衣领:“你少给我得意!要是让我知道我二叔的事和你有关,有你好看!” 舅甥俩迎面对峙,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郭寒灯见状不好,赶紧过来拉住谭以观打圆场,“谭处长,你这又是何必呢?这谭总的问题我确实帮不上忙。王大师能力在我之上,他才是救谭总的不二人选。” 谭以观说:“可他提的条件未免太缺德!王玉川,你要泽城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行,我认。可你还想要我父亲的遗物,那是我家祖传的东西,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郭寒灯哑口。 王玉川说:“那是你父亲的遗物,但是我大姐也有份儿啊,好歹给你们谭家当了几年媳妇儿呢。再说就当没关系吧,那这笔交易你倒是做还是不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留给你二叔的时间可不多了。” 谭以观攥紧的拳头青筋毕现。看着对面的人全然不像外甥看舅舅,倒像是狼崽盯着仇敌。 王玉川似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笑说:“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不救,顶多是听些风言风语,你怕什么啊?好处捞到手里不就得了?” “然后像你跟你姐一样丢下自己的亲人不管不顾只管自己去享受么?”谭以观讽刺道,“算了,跟你们这种牲口不说清。你只管告诉我,你怎么证明你有能力救我二叔?万一我二叔就是醒不过来呢?” 王玉川说:“我既然敢跟你开条件,自然是有办法。你放心,救之前咱们可以立个字据,你看到他醒来之后履行承诺就行。” 想到父亲在世的时候再三叮嘱过保险柜里的东西绝不能旁落,谭以观仍有三分迟疑。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吴管家在手机里急道:“大少爷,您快回来吧,总裁出事了!” “怎么回事?” “总裁突然不见了,看着他的两个保镖也不见了。我们的人四处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吴管家在谭家工作二十多年,向来稳重,可此刻找不着谭明舟着实让他慌了,“大少爷您说现在可怎么办?” “去找段虎,我马上回去!” 王玉川见谭以观急切地挂断电话,缓缓摩挲着腕表,看戏样的笑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二叔的时间可不多了,你到底做没做好决定?” 谭以观握住车门把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很难抉择。可最后他还是打开了后座车门。 王玉川笑着说:“这就对了,早这样不就好了?”说罢朝郭寒灯道:“郭老,实在抱歉,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约。” 郭寒灯赶紧摆摆手以示没什么。王玉川坐进后座刚关上门,谭以观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带着刺耳的声音迅速驶离原地。 与此同时,谭家。 吴管家带人匆匆赶来找段虎,结果门一打开,里头居然倒下一片! 原本负责看守凌昺的三个人排排躺在地上,一个枕着另一个的胳膊,发出十分放松的鼾声!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人呢?!凌昺呢?”吴管家急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叫起来问问!” “吴管家,怎么都叫不醒。”保镖挨个叫了半天,结果包括段虎在内的三个人一个都没动! “吴管家,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还不赶快出去找!”吴管家跺着拐棍急道,“告诉所有人加强戒备,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出去,尤其是总裁!” 所有人应声而动,一向有规矩的宅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而在这间杂物室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凌昺悄悄打开窗门。 直接下楼很容易遇到人,跳窗倒是很可行。这间屋里的窗门比之前关他那间要大得多,下面居然还是个大缓台。 凌昺轻手轻脚站到窗边,往下轻松一跃。观察一番,跳下地。趁着没人注意他赶紧从楼侧溜向西南方向的灌木丛里。 不一会儿,灌木丛里传来哗哗哗的倒水声。 水声一停,小道士提着裤子探头探脑,见到有人朝他这头过来,他赶紧屏住呼吸,待那人走进,一把箍住对方的脖子拉进灌木丛,动作干净利落,“别乱动!” 他威胁道:“你敢出声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被抓的人想出声却不知为何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惊恐地连连点头。 凌昺便问他:“外面怎么那么吵?你们在找什么?” 身前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凌昺说:“我可以让你说话,但你若敢叫人,我便让你一辈子不能再开口。” 对方赶紧把手举起来做发誓状。 凌昺便把人松了松,接着往对方的背上隔空画了个符,“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他们在找什么?” 对方说:“找、找总裁和凌昺。” 凌昺皱眉:“总裁是什么?是你们那位大少爷么?” 被问的人明显一愣,“额,不是大少爷,是大少爷的二叔,谭明舟谭总。” 凌昺说:“为何要找他?他跑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 凌昺道:“怎么?不想说?是不是想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对方吓得赶紧道:“不不不!先、先生,我说我说。就、就是、我听大伙说,总裁中邪了,魂魄不全。所以他本来一直是卧床休息的。谁知道刚才突然就不见了。” “中邪?” “嗯嗯嗯!” 凌昺瞅瞅小楼方向,那天台上的阴邪怨气确实越来越重,可那看起来并不完全像是“中邪”了。如果不尽快解决掉,恐将闹出人命。 他缓缓把人松开,“走吧,出去不许乱说话,不然保管你以后再也说不了了!” 对方忙点头,一想到喉咙被堵住似的感受脸都吓白了,临走都没敢回头看看是谁截了自己。 凌昺见对方一出灌木丛就大跑起来,也跟着离开。但他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趁乱摸进了后面的小楼。 第7章 驱邪·对峙·鬼兵团(上) 小楼里没什么人,凌昺猜测这些仆从显然是把里面搜过一番没找到之后把目标对准了外头。 谭家的外园子大,林木又密,藏在外头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然而凌昺知道,其实那位二叔并没有跑。或者说,是那个控制二叔的“邪”没跑。 凌昺寻着气味找到厨房,在里面一通翻找。他把能打开的柜门都打开了,终于找到各种各样的米。 他拿个大盆,把每样米都倒出来一些,捧着盆朝楼上摸去。 他一直很小心,因为虽然没什么人,但他不太熟悉地形,只能寻着气走。 他从六岁那年开始便能观天地之气,无论是正气还是邪气,亦或妖魔之气,他都能从颜色中分辨出结果。而此刻楼上最浓重的气是绿到偏黑的颜色,这多半是植物所化的妖生了心魔。 这屋里四周的花木都具有枯萎之势,这妖魔必定是形成时日不久,拼命吸收灵气强化自身呢。 找到了! 凌昺走到最顶层,看到有个台阶通往一道门。这门后应该就是屋顶的去处。凌昺抱着盆悄然接近,拧门把手…… 没拧开。 明明之前他看到别人都是这样开门,他从杂物室里出来也是这么做的,可这门却纹丝未动! 奇了怪了真是! 凌昺挠头。他发现门把手上面有个半掌宽的铁盘。盘子上分出许多个小方格。格上看着像是文字,但是他居然一个字都不认得。硬开又开不开。最后无法,只能下楼。 吴管家还在外面,每过个人都要问:“找到没有?” 直到凌昺抱着盆走到他身后,拍他手臂,“吴居士,您可知那通往房顶的门为何打不开啊?” 吴管家还以为凌昺跑了,甚至以为谭明舟就是被凌昺给偷走的,如今看到凌昺从他身后过来先是一愣,“你、你你怎么在这?你开那门要做什么?” 凌昺说:“那上头有妖魔,贫道身为天师,自然是要收了它!” 吴管家:“哪里来的妖魔?你别胡说!” 那么多厉害的玄学大师来了都说他们总裁是中了邪,丢了魂魄,只要把魂魄招回来就好了。可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家有妖魔的。有鬼他信,这世上哪来的妖魔? 凌昺说:“贫道骗你做甚!再不管一会儿他吸光了你家主子的元气他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这时又有两个保镖过来说:“吴伯,还是没找到总裁。” 吴管家还在想凌昺的问题。如果谭明舟真就这么死了,那还了得!于是他赶紧问道:“小楼天台找过没有?” 当中一个说:“那倒没有。” 都这个季节了,那上头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上去,而且天都要黑了,上天台能做什么呢?还是带着两个大男人上天台。 吴管家说:“那你们两个赶紧带……”吴管家顿了一下,问凌昺,“你抱着一盆米做什么!” 凌昺说:“自然是有用。您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吴管家还是不放心,毕竟眼前的人在他看来有前科,而谭以观还没有赶回来呢。 可如果不让凌昺上去,万一谭明舟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得了?泽城集团可再经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凌昺一看他还在那纠结,干脆一把扯过一名保镖,“你跟着贫道走!” 说完拉着人往屋里跑。管家一看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边跟上一边喊:“他们不知道密码!” 几人赶到楼上,保镖靠着管家告诉的密码按下按键,门果然打开。 凌昺嘀咕一句:“这都要搞个机关?” 然后三人上了天台,就见到女儿墙中心躺着两个男性,看衣服那分明是原本负责贴身看顾谭明舟的保镖。只是此时他们看上去形如枯木,像是被人吸干了脂肪一样好像只有皮包骨! 而本该躺在床上的谭总裁两只手正抠着他们的胸口!那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人手,而更像是坑坑洼洼的老树枝! 在谭家工作的谁没听过点奇闻异事?毕竟这家里的大少爷工作性质有点特殊。可饶是如此,此时也惊呆。因为此刻他们所熟悉的总裁居然在用两只老树枝一样的手从人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吸着什么! 两名保镖的皮下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快速干瘪! 吴管家一把年纪差点没吓厥过去。凌昺一看都这地步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米就往谭明舟身上扬。 哗!各种谷子落一地。谭明舟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眼仍然腥红,只是这一次里面带着满满的怒火! 凌昺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上去就把人给扑倒——能化成妖那便是有了灵识,有灵识就不会分出妖灵去占据人类的身体,毕竟那对妖来说也不是什么有利的事。 这样胡乱行事。这种情况要么是被人控制,要么是妖孽修行路上遇阻,生了心魔占了人类身体! 前眼这位必然是后者,因为对方怔了片刻才把他掀翻在地——纯妖不怕米!这就是入魔了! 凌昺被掀得后脑勺重重磕地,一阵头晕。被魔控制的谭明舟趁机要跑,凌昺一把抓住他脚踝,另一手在胸下握着猎魂钟,朝旁大喊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一伙人赶紧冲上来,摁的摁,抱的抱。凌昺说:“快去拿绳子先把他捆起来!” 这一瞬间“谭明舟”不知为何突然逃不脱,怒火中烧,急得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带太久不用嗓音嘶哑,一出声就像拉破风箱。 凌昺听得耳朵像是要裂开了,照着“谭明舟”的肩头就是一个大巴掌,“闭嘴!快去拿绳子来!” 早有人去找绳子。可平白没人会准备这东西。好在健身室离着不远,里头有一些适合绑人用的跳绳。保镖拿来之后凌昺便把“谭明舟”捆住,拿着跳绳把指着“谭明舟”说道:“你最好把你吸进去的东西赶紧还给他们!他们要是醒不过来,你也别想活!” 妖魔被五花大绑,奇怪这力气就是使不上。他恶狠狠地看着凌昺的方向咒骂:“该死的,坏我好事!我死他们也得死!” 第8章 驱邪·对峙·鬼兵团(下) 凌昺问吴管家:“吴居士,府上大少爷如今在何处?” 吴管家感觉这问题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别扭,对面的人看起来也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说道:“大少爷有事出去办,很快就回来。不知道凌先生是怎么出来的,段虎他们几个……” 凌昺说:“他们不过是听我念经,睡得沉了些,午夜便能自然醒来。” 吴管家拧紧眉头。在谭家工作的这些保镖多少都有点本事,但段虎是在玄学方面除他家大少爷之外懂得最多的人。居然听经听睡着?! 妖魔这时大喊:“放开我!” 他的声音就像在时空里扭曲了数次传过来的,又粗又刺耳。 他挣扎不断,本来眼睛就红,此刻看着凌昺恨不得冒出火星子来。凌昺见状用力按住他的眉心。他挣扎时间并不久,喊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头歪倒向一侧。 谭以观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二叔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凌昺蹲一旁。周围围着一群人,那都是他雇的保镖。 谭以观几个大步到谭明舟跟前,查看二叔跟另两名保镖情况。见他们虽都还有气却人均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不禁瞪了凌昺一眼,问吴管家,“吴伯,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他放出来的?” 吴管家说:“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王玉川微侧身打量凌昺,“谭以观,他怎么在这?” 吴管家小声告诉谭以观来龙去脉。 谭以观问:“您确定?” 吴管家重重点头。 王玉川这时意有所指地看着凌昺说:“谭以观,不能再等了。你二叔现在可不止是丢了魂魄。我看是有人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敲竹杠,从你们家再骗一次钱。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谭以观问:“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王玉川说:“自然是赶紧把你二叔缺失的魂魄招回来,再驱邪。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你最好把这姓凌的赶出去。” 凌昺正琢磨怎么帮谭明舟把妖魔之气除掉,听到有人这么说,当即扭过头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嘿你这人,说要赶谁出去呢?你一个心术不正贯会趁火打劫的阴损小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道爷我指手画脚!”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抽气声。 王玉川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厉色,“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谁给你胆子和我这么说话!” 凌昺说:“这还用谁给么?道爷我除了不敢揍我师父这世上还没我不敢的事呢!你本来就是一副小人面相!” 王玉川最恨有人当众下他的面子,骂了声:“你个小贱人!” 说完他手里变魔术似的多了三张符纸。他将它们夹在指间用力一甩,屋顶瞬间闪现出三个身影来。 不,他们没有影,只有半透明的身形,更像是一团团气。他们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身上铁锁重重,个个提着把家伙。他们飘浮在半空,把凌昺包围其中。 凌昺微眯眼,“鬼兵?” 王玉川说:“给我摁住他!” 三个鬼兵应声而动,迅速飘向前,一人一掌摁住凌昺肩头。凌昺肩上顿时千斤重。他起了两次没能起来,急道:“谭公子,你若想当冤大头让这小人救你二叔于水火,贫道没意见。可若先招你二叔魂魄再驱妖魔,地上那两个护卫便再也活不得了!” 王玉川说:“你少在那胡扯!哪来的妖魔?” 凌昺说:“不就在那么!他吸了那二人的元灵阴阳四气,你若是这时把谭家二叔缺失的魂魄招来,他定会把谭家二叔的元灵阴阳四气也吸光!” 魂魄不全则四气不全,这才给了谭二叔和地上那两人一线生机。如果把这生机破了那可不就只剩下死门! 王玉川:“你少在那吓唬人!你不就是想从谭以观这边再骗点钱?” 凌昺:“你才是要骗钱呢!道爷我用钱还用骗?!有的是人送上来!” 谭以观挥手示意吴伯带保镖们先出去,之后说:“你们两个不用争。今天如果弄不醒我二叔和我这两个保镖,你们两个谁也别想从这里走。” 话落,灯光熄灭,周围一片黑暗。不过也就一秒,歘,周边亮起更多的射灯,却是符文灯,照在天台密密麻麻,把整个天台圈起来,像是筑起了一道符文墙。魂可以从外招回,但是里头的不能走。 那三个鬼兵试图冲出去就被重重弹回圈内。 王玉川忽然明白什么,怒而转头,“谭以观,你居然敢对我的鬼兵动手?“ 谭以观说:“没什么不敢。你今天要么救人,要么留这。” 王玉川双拳紧握,气得直喘,“你这个混蛋!所以你刚才压根儿就没想把保险柜里的东西给我!” 谭以观手里拿着个精巧的小摇控器,笑说:“我只是给你开了车门而已,并没有答应要把保险柜里的东西给你,是你自己误解了。我说过,你要股份,行,但是谭家的祖传之物,你想都别想。” 王玉川气得脸色铁青,“你可别后悔!” 说完他以迅雷之势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符纸抖开,那符一甩出去便贴到了其中一名鬼兵的身上。那名鬼兵放开凌昺直接朝谭以观攻去——每个鬼兵手里都有武器,这名鬼兵手里拿的是一把长剑。 谭以观闪身躲避,一肘击向鬼兵。论理说寻常人是打不到鬼身的,鬼魂都没有实体,只有一缕虚魂,想要毁他们身体就需要鬼神之力。可是谭以观这一击打出去实实在在,砰一声,那鬼影一下就被击出去数十米,重重撞在符墙上弹落在地。 王玉川见此情形,怒不可遏,大喝:“承影!上!” 按着凌昺的另一名鬼兵提枪刺向谭以观。 王玉川趁机摸出符笔,快速往谭明舟额前勾勾画画。凌昺片刻便知他是要勾出谭明舟余下魂魄。他不知道这人是急于报复谭以观还是另有目的,亦或确实不知这么做的后果。但他知道,如果真的让这人把谭明舟的魂魄全部勾出,那妖魔彻底占据谭明舟的身体,以后谭明舟即便不死,那身体也会变得十分破败!这怎么成? 这可是光从面相上就能看出善心的人,怎能任其有丢了性命的风险? 凌昺双肩猛然一震,把鬼震开,冲上前去抢王玉川的符笔。谁知王玉川用着就好使的笔到他手里时笔头的毫毛竟收了进去,只剩下个光秃秃的笔杆! 搞什么鬼,用个笔还要弄个机关??? 第9章 震灵·驱魔·净世园(上) 凌昺用力甩了甩,那笔头还是死活不出来,他干脆一把丢出去,免得某人再拿来用。而这时被他震开的鬼兵又重新飘起而攻之。凌昺一没符二没笔,仅有张嘴巴是靠得住的,于是嘴里极速默念。 眼看那鬼兵已经掐住凌昺的脖子,凌昺出声都变得费力。 王玉川难掩兴奋。可就在王玉川以为凌昺可以控制之时,那鬼兵突然渐行僵硬,缓缓将手放下来。 王玉川见势不妙,喊了声:“赤宵!” 鬼兵似是回魂,再次面目狰狞地朝凌昺袭来。凌昺眼看就要被铁锤砸中,匆忙之下跑到谭以观身后。 谭以观刚给两个鬼兵施了定身符,赤霄冲过去他一个闪避,赤霄便因来不及“刹车”而撞在了符墙上。 一声剧烈的“砰”,带着震颤。 王玉川顿时怒火攻心,看着符墙像是恨不得剐了谭以观。 凌昺之前还有点想不明白,这鬼兵主人跟谭以观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鬼兵主人定是图谭家的祖传之物才答应谭以观来帮助救其二叔。只是谭以观并没有真心要给,只是诈对方来这罢了,还在此处弄了缚鬼符阵。 这缚鬼符阵是捉鬼的符阵中最有效的一种,也是几乎最难弄的一种,因为它是多种符相合而成。一见这阵,百鬼难出,除非阵主退一步。 而鬼兵难于收服,对养鬼兵者而言是极重要的存在,更遑论眼下的这三个鬼兵一看就是鬼力雄劲的主,搁谁手里都舍不得丢。 很明显,谭以观是拿定主意,这鬼兵主人不救谭明舟,他就不放鬼兵走。 “谭以观,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以后王家对付你?”王玉川指着谭以观提醒,“你可别忘了你们净世园十七厅还需要我们王家的助力!” “你都说了是净世园十七厅。可净世园十七厅一共四个处级单位,你们王家出玄学顾问向来都是把我一处排挤在外。废话少说,今天你要么把人给我救活,要么就把这三个鬼兵留下!” 王玉川哪里能舍下三个鬼兵?这三个鬼兵都是超两百年的老鬼,鬼力凶狠强劲,他花了整整七年才把他们弄到手。要不是今天遇到的是谭以观,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被定住。 想到这王玉川不禁恨恨瞪了谭以观一眼。 他们刚刚说的“净世园”隶属于国家公安部门。 原本公安部并没有这样的单位,会建立起来纯属是因为近几年灵异事件频频发生,越来越多看不见的威胁在妨碍民生安全和社会发展。 净世园的成立便是为了解决国家的各种灵异事件,为迷路的鬼指点正确去处,将闹事的妖邪绳之以法等等。 而玄学顾问则是为净世园的工作人员提供玄学指导的。比如帮着提供各种捉鬼缚鬼的符文,还有实地勘测风水、寻鬼搜怪、办理祭祀等等。 全国每个省都有净世园分厅,他们省代号是十七厅。而谭以观就是十七厅第一行动处的处长。 说白了谭以观这小子是吃官饭的,有官印。自古鬼也怕官,王玉川的鬼兵对着谭以观便不是很施展得开,这也是王玉川一次把三个都招出来的原因,不然平时对付个人哪用得着这样的阵仗! 只是万万没想到谭以观居然敢把他们困在这里不让走。 谭以观这时冷笑着提醒:“这个符阵有时限,不知道舅舅注意到没有?” 王玉川当然注意到了。这世上没有哪个符阵是千年万年不衰的,法力再强也终会减弱。可这个缺德外甥把这阵法跟他的鬼兵八字给相连起来了,阵破,他的鬼兵就会跟着灭掉!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地上三个人救过来,大大方方被谭以观请走。要么不救,等着鬼兵消亡他自己走。 他当然可以以后报仇,但…… 王玉川终究舍不得鬼兵,他也担心鬼兵被弃之后再不肯服从他的命令。 越想心中越憋闷,王玉川讽刺道:“谭以观你可真行。你们谭家几代传承,家财万贯。你一个正经的谭家子孙不继承家业,跑去当什么特殊行动处的处长,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谭以观说:“缺心眼儿?也没准,毕竟我的身体里也流着一半你们王家的血。这种劣质基因偶尔冒出来作祟,那可能就是缺心眼儿。不过舅舅,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上?” 王玉川这才恨恨去拾了笔,打算重新招魂。他可没有非要把另外两个人也救过来的顾虑。本来他说的也是解决谭明舟的问题! 凌昺一看王玉川拿起笔,那笔头的毫毛又自行出来,一边觉得惊奇,一边又忍不住提醒:“记得先令妖魔归还元灵阴阳气!” 王玉川看都没看凌昺,画的是招魂符。他招的自然不是妖魔的魔魂,而是谭明舟那一缕缺失的魂魄! 凌昺急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说着就要冲上去阻拦,却被谭以观一把拽住,“你干什么!” 凌昺说:“废话!当然是救他们啊!如果真的让你舅舅把你二叔的魂魄叫全,届时妖魔彻底控制你二叔心神,那两个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们不能这样做!” 王玉川却根本不听这些。这世间确实有妖魔鬼怪,这他明白。可鬼多见,妖怪则少见,魔更少见。妖和魔还有怪物在当代十分稀罕,更别说听凌昺的意思说的是妖生心魔!这怎么可能?! 再者,就算凌昺说的是真的,那对他来说先救谭明舟也没什么坏处! 救谭明舟,两名保镖死,这账也只会算到谭家头上。他现在巴不得谭家麻烦缠身,谭以观麻烦缠身! 谭以观也不信凌昺,但他也不能真的让两个保镖平白无故死掉。于是他在手表上有节奏地拍了两下,突然一道强光照向王玉川的眼睛。 王玉川被迫停下,恨恨问:“谭以观你什么意思?你宁可信这个骗子也不信我?你就不怕到时候你二叔再也救不过来了吗?” 凌昺坚定重申道:“贫道不是骗子!” 谭以观看了看地上躺的三个人,问凌昺:“你怎么证明?” 第10章 震灵·驱魔·净世园(下) 凌昺用力甩道:“松开!” 谭以观当然不会松,但也确实是有些犹豫。王玉川看他犹豫,忽而想起之前控制凌昺的鬼兵突然被震开,但心凌昺真的有些什么他未知的本事,再坏他好事,于是赶紧把笔一收,抽了一个特制的魂幡一般的东西立在谭明舟额顶,嘴里默念起什么来。 凌昺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引魂幡,但是这幡一立,八方风动,谭明舟脸上的招魂符应风而现,很明显招魂术起作用了! 一股雾气般的灰扑扑的东西从远处疾速飘来,冲进符墙,直奔谭明舟。下一秒,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谭明舟忽而睁开眼睛,像折纸一样地坐起来。明明被捆着,行动却灵活,起来甚至不用手去支撑身体。 他缓缓望了望周围,目光定格在谭以观身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小观,你们都在呀。” 谭以观一眼看出二叔眼神不对,但凌昺比他更快,骂王玉川:“你个缺心肝的东西!看你干的好事!” 他把谭以观狠狠推开,推完纠结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用力一咬将自己的食指咬破。 空气中顿时飘散起一股血腥味道。这味道似乎比以往闻到过的任何血腥味都要浓,带着沉闷压抑的感受。 凌昺用力一挤,血液加速流动,从一滴血珠快速变成血流,流下手指像滴泪似的。他也顾不上疼,把这血直接抹开来,弄得满手红,而那股带着铁锈一般的味道似乎变得更重。 凌昺就着这手血将手心朝向谭明舟。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原本还关注着谭以观的谭明舟忽然收回视线,贪婪地看着凌昺掌心,既像兴奋又似渴望,“你?你的血……快,快给我!快给我!” 凌昺说:“你把地上那二人的元灵阴阳之气还给他们,我就给你。” 谭明舟赶忙点头:“好好好。” 说完他便如之前一样,两只手各一只探向保镖二人胸口。没多久,像被抽干了的两人的身体以吹气般的速度重新鼓胀起来,接着其中一个保镖的手指动了动,另一个跟着轻轻哼了一声。 谭以观跟王玉川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这时谭明舟缓缓站起来,“好了,你的血,快,快给我!” 他痴迷地看着凌昺的掌心,声音沙哑,魅惑,俨然不是谭明舟本人说话时会有的语调。 凌昺慢慢往后退着,引着谭明舟往楼梯口走。 谭以观并不知道凌昺要做什么,但不可否认,两个保镖醒过来再加上谭明舟的行为成功让他对凌昺抱着一些疑惑,能力方面的。 王玉川却一点也不希望凌昺真正把人弄醒。到时候吃了亏的就只有他了!于是他大喊:“谭明舟,你要做什么?!” 他这一喊,那“谭明舟”像是突然惊醒,面部狰狞,迅速向后倒退。 凌昺气不过,骂了句:“闭嘴啊你个满脑屎的蠢货!” 骂完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度咬一口,疼得他嘶嘶直抽气。抽着气他也没忘不能浪费血,快速在自己的手背处画上一符。接着他将手一转,手背朝着谭明舟方向。 谭明舟一见,整个身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挤压一般痛苦嘶喊,没过多久便重新歪倒在地。 谭以观赶紧扶住他,与此同时,一大团不成形状的黑雾迅速钻进凌昺身体! 凌昺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但谭以观还是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间看到凌昺的一只眼变得艳红如火。而另一只则幽幽发绿,呈现出与他胸前那枚帝王绿的翡翠一般的颜色。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凌昺这,倒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在这同一时刻乍现金芒。 凌昺也没有注意到。 凌昺现在一肚子火。于是他直接走过去一拳头打在还有点懵的王玉川脸上,接着他把王玉川翻过来,叮咣噼啪!拳头腿脚齐齐上,眨眼功夫便把王玉川揍得鼻青脸肿。 王玉川哇哇惨叫不停,却不知为何根本躲不掉也翻不过来。 谭以观并不阻止。过了会儿见人收手才问:“你打他做什么?” 他见的道士,玄学大师多了去了,哪个像这个这么火气生猛?人家都讲究无念心清静,凌昺倒好,这么暴力。而且那瞳色过于诡秘。 凌昺用力甩甩手,声音十分暴躁,“打的就是他!他太可恨!不揍一顿贫道道心不稳!不利于救人!” 说完横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二叔扛上,给我开门啊?!” 从没有人敢对谭以观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凶得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凌昺这却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这要是换作往常,谭以观能让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走出去那就是人间奇迹。 此刻却毕竟有个二叔没醒。于是谭处长扛人、开门。 再一转头,妈的!他制服的那三个鬼兵怎么还不见了!!! 符阵射灯照得天台异常通明,连地上的五谷杂粮都照得清清楚楚,可那三个鬼兵的的确确不见踪影! 好在另两名保镖缓缓清醒,他们已经成功起身,看上去除了比平时有一些虚弱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于是谭以观告诉他们找人把王玉川送医院,接着便跟凌昺去了他二叔平时住的那间卧室。 卧室里拉着窗帘,十分昏暗。凌昺下意识放下手。结果谭以观刚把他二叔放到床上之后就一个弹指。 叮! 一声脆响,灯亮了! 凌昺吓得赶紧再度捂眼,急道:“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点灯啊!” 谭以观说:“矫情什么 ?你不就是个异瞳?” 凌昺慌了一下,还是没敢放下手,“你有颗狗胆!不见得别人也有!” 谭以观说:“你看这里有别人么?有也是你。” 凌昺抓了抓脸,“那我真放下了。你放心,我不是妖精。” 说完他把手缓缓放下来,先是放下一小点,看看谭以观的反应。感觉这人除了好奇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反应,于是就干脆彻底放下来。但仍然是下意识躲避对视。 第11章 救人·灭妖·桔子树(上) 凌昺最终看着屋里的盆栽,那是盆桔子。 其他盆栽都是枯槁之相,独这一盆桔子树看起来叶片浓绿,枝条粗壮,与其他草木有着不一样的生机。 谭以观看到二叔眼睛是闭上了,神情也没那么狰狞,反而平和很多,却仍然没有醒来,问凌昺,“你盯着桔子树看什么?我二叔现在什么情况?” 凌昺说:“你家桔子树成精了还不容我仔细看看?”说罢告诉谭以观:“你若真想要你二叔快些醒来,便去叫人弄一块新的红布,半张床大小即可。再弄一盆五谷和一把剪刀,再来一盆干净的水。” 谭以观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他确实感觉到他二叔脸色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便在手机里找人赶紧去办。 凌昺对谭以观道:“谭公子,这下你该信那赈灾款不是贫道拿的了吧?” 他可不信那另一个凌昺也有他这样的本事! 谭以观说:“那要看你能不能彻底救回我二叔。如果能,那六千万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得答应我在这里住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我二叔仍然是健健康康的,你想去哪,我亲自恭送。” 凌昺思索片刻,看着谭以观说:“也好。不过那钱你还是要计较,只是千万不要与我计较。”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一红一绿的眸子像含着丝丝嫌弃,有一种说不出的魅色,但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谭以观不禁想起老爷子对这人,或者说是对着这张脸,曾百依百顺,他二叔也被骗过,便下意识有些嫌恶,微眯起眼睛,“那三个鬼兵,你收走的吧?” 凌昺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鬼兵?方才不是还在房顶么?” 谭以观说:“你的眼睛颜色变了,你敢说和鬼兵无关?你将手背上的符文露出来之后他们才不见的,他们现在根本不在房顶。” 凌昺揪着桔子叶,“你别血口喷人,你在屋顶下了那么大的符阵,贫道如何带得走他们?” 这的确是个问题。 明明那符阵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鬼兵能去哪?怎么看,那也不可能是王玉川收起来的,当时王玉川根本就没这个能力。那就只有凌昺…… 谭以观忍不住又看向凌昺的眼睛,那里亮的很,像打磨过的宝石一般,“那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昺说:“收了些妖魔之气而已,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谭以观怀疑般地:“是么?” 凌昺没好气地说:“那不然呢?待我将这妖魔气净化掉,眼睛自然就能变回黑色!你少问这个!” 他说话的样子像是要炸毛,谭以观便没再追着问。 没多久,赶去准备东西的两个保镖回来了。他们没敢直接闯进来,而是敲了敲门。 谭以观去门口把东西接过来,并没让人进。 这时其中一人说:“大少爷,红布吴伯说他那就有,他说回大楼取完马上送过来,很快。” 吴伯的小女儿上个月刚结婚,红布是买来包喜果跟喜盆用的,但是没用完还剩下一块,吴伯把它带过来寻思当个包袱皮装装衣物,但还没用。 大约也就两三分钟,吴伯来了。谭以观也没让吴伯进来。他把所有东西接过手放到屋内,问凌昺。“还缺什么?” 凌昺看布还是崭新的,能看出来确实没用过,便扯下来一条,蒙住自己的眼睛。接着问谭以观,“谭公子可有符笔?你既然有符文灯,当有符笔吧?” 谭以观确实有。他自身不是特别擅长画符,但偶尔也会用,便让人给凌昺拿来了一支。 凌昺拿笔蘸了下清水,示意所有平时接触谭明舟的人都进来。然后他往那块红布上画起了符文。 谭以观从没见过这种符文,上面有云文,还有好多种不一样的妖怪。还有仙神持兵刃斩妖,收妖,十分复杂,看样子并不是一个符文,而是一组。凌昺画起来却行云流水,没有片刻停顿,明明蒙着眼,却很快就把一块大红布画满。 更为奇特的是用清水画的符,可凌昺将这布抖起来的时候,这布上的符文就仿佛是印上去的一般似乎有印迹。 凌昺把这符布罩在桔子树上,从头包到底,底下系上,不让任何一片叶片外露。 接着他把五谷均匀撒在土面上,再把符笔往清水里一涮,把这水倒进花盆。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落在那盆盆栽里。 谭以观问:“这样就行?” 他的话刚说完,那膨大的桔子树冠似乎开始萎缩。刚包起来时还像个大红灯笼的桔子树越缩越狠,正以他们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还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不一会儿那块红布就抽抽巴巴的堆缩起来。 谭以观暗暗吃惊。 保镖们也瞪大眼睛,下巴差点掉地。自从谭明舟卧床不起,他们也见过不少次各种法事。可从来都是见人做法,不见有什么效果。哪像这个,这简直就跟拍特效电影似的啊! 这时床上的谭明舟突然轻哼一声。所有人齐齐转头,就看到谭明舟的气色明显越来越好,缓缓睁开眼睛。就连屋里那些看着枯槁的盆栽们也都恢复了一定生气,与他们之前看到时截然不同。 一伙人看凌昺的目光顿时带着一丝畏惧和崇敬。 谁知谭明舟这时突然一声抽气,目眦欲裂地看看桔子树,又看看凌昺,“我、我的桔子树!小岳,他、他怎么在这?快!咳咳咳咳咳……快、把他赶出去!快呀!” 谭以观说:“二叔你别急,这事说来话长。你感觉怎么样?” 谭明舟说:“我、我很好。你快、快快把他给我赶走!他就是个祸害!妖精!他在的地方准没有好事!” 凌昺说:“谭居士,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啊!不是贫道你今天就要下地府去会小鬼了。” 他说着把红布收走。大伙只见原本绿得油亮的叶片都枯干发脆了,一捏就会碎掉,落了满布。最神奇的是,凌昺把布拿下来的时候一片叶片都没弄到地上。而那树干和树枝也抽条了不少,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干得一弹就断了。 谭明舟看得一阵肉痛,抓住谭以观的手都快用力得抠进皮肉里了,“小岳,你千万咳咳咳咳咳……千万不能信他说的话!一个字都,都不能信!” 凌昺啧一声,就当没听见。把那些枯死的枝条一根根剪下来,只留下最主要的一小段。结果更神奇的事情发生,原本光秃秃只剩下枝干的桔子树上缓缓发出了两片小嫩芽!看着那么弱小,但又充满了生机! 凌昺这时把所有枯枝干叶放到红布上扎紧,问道:“谭居士,这回感觉可好些?” 谭明舟这才把注意力落自己身上。这一下着实惊得不轻。他其实还是很难受的,毕竟躺了很久的样子。但他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身体里!他能自主了? 可是之前那一切可都是拜凌昺所赐!叫他怎么能相信?! 第12章 救人·灭妖·桔子树(下) 想到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谭明舟坚持要谭以观赶凌昺走。他气喘吁吁道:“小岳,你要是认我这个二叔,快,快把他赶走!我、我不想再见到他!快赶他走!” 谭以观是那种一看就非常强势的。哪怕收敛了情绪也像出鞘的刀,锋利又霸道。但谭明舟不一样,这人的面相其实偏温和。可这么个温和的人表情却像要吃人似的,可见气的多狠。 凌昺说:“哎好好好好好好,贫道走就是。想让贫道多待贫道还不愿意呢!这往后您就多晒晒太阳多吃些辛辣之物吧!顶多半个月就能将养回来,哼!” 说完把地上的“灵异垃圾”提起来,“谭公子,这东西要找个地方埋起来,你的符笔可否再借用片刻?” 谭以观说:“没问题。” 谭明舟一听又急了,憋得脸色通红,“不行!不、不能借他!他、他会妖术!” 虽然很多记忆是模模糊糊浑浑噩噩的,可他分明记得他最开始出现异常就是在停车场碰见凌昺!他听凌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被催眠了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变得不由自主了。 凌昺显然有问题。可凌昺此刻却站在这里,而且侄子好像还认定他醒来是凌昺的功劳?居然对凌昺言听计从!别是他侄子也着了凌昺的道! 谭以观也并不能确定现在的凌昺到底是不是真正值得信任。但即便是想让对方露出些马脚,也总要给对方些机会不是么?他便仍然让凌昺拿着他的符笔离开,还吩咐天台上醒来的那两名保镖一起跟去。 谭明舟一看,顿时急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二叔!” “总裁!” 屋里又是一团乱,擦脸,按人中,抚前胸,一通折腾。好在人很快又醒了过来。只是长时间的卧床加“中邪”,谭明舟还是不能与健康人相提并论。他下个床都费劲,躺着看侄子好像不信他的话,急得一把年纪都快哭出来了。 管家见状私下里对谭以观说,“大少爷,您说这凌先生会不会真的懂什么妖法,想来咱们这图更大的啊?” 谭以观说:“这事现在不好说。吴伯,让厨房准备些吃的,一会儿好好款待这位……凌道长。” 吴管家愁眉深锁,“那今晚……” 谭以观说:“我自有安排。” 恰在这时候,去比对指纹的房龙发过一条消息来。 谭以观点开,脸色瞬间发黑。那烟灰缸上的指纹居然跟警察局数据库里提取的凌昺的指纹是百分百匹配。而且房龙还发来了另一条消息。 入境处并没有凌昺入境的信息。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凌昺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 无入境信息却出现在某个国家,这除非是偷渡。 虽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原因呢? 谭以观给随凌昺出去的其中一名保镖发消息:东西处理到哪了? 保镖给谭以观设置了信息特殊提示,第一时间便注意到老板的消息。打开看一眼回复道:在银杏林这边,凌先生让我们挖个坑。 凌昺这头正指挥着呢,看到其中一人拿起“小铁盒”,那铁盒还发出好亮的光,他便好奇道:“这位居士,这东西叫什么?” 保镖愣了愣,“这……不是手机么?” 凌昺说:“原来叫手鸡啊。不对,是哪个鸡?” 保镖有点被问懵了,“就、机器的机。” 凌昺歪头打量片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是它都能做什么呢?我白日里见到你们家大公子的手机里有人,还会动!”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对凌昺其实是有一些感激的,因为在天台他们虽然被控制住,像是彻底昏迷,但其实意识一直在。他们知道某种程度上他们能那么快恢复是因为凌昺的坚持。所以虽然内心还有些害怕,也不明白凌昺为什么一直用红布绑着眼,但他们并没有觉得任何不耐烦。 另一个保镖说:“这个手机最主要的功能是让两个不在一个地方的人能随时联系。还有很多其他的,像是听歌、看书、打游戏什么的。” 凌昺好像懂了,又没完全懂。不时的歪歪头,“那依二位的意思,你们在这里也可以和谭公子联系?” 保镖们点头。 凌昺问:“如何联系?可否联系一个给贫道看看?” 其中一名保镖想了想,给谭以观发信息问能不能打个视频?说凌昺想看看不在一起的人怎么联系。或者打电话也行。 谭以观直接发来个视频。 谭家夜里十二点之前都会亮着园灯,所以哪怕是银杏林也没有多暗。谭以观发过来视频,保镖一接起凌昺就看到了谭以观的脸。隔着一层布,但也看到了。凌昺觉得新奇得不行,惊叹道:“这也太太太神奇了!” 简直无异于仙术啊这! “谭公子,我这样说话你能听见吗?”凌昺朝屏幕招招手。 “能。”谭以观说,“埋那些不用纸符镇邪?” “不用。直接画在布上便可。”说完凌昺又问,“这个联系人要用法术么?可以一直说么?” “用电。” “电?天上的雷电?” 谭以观看着凌昺那张脸很难有好心情,而且也不想回答那么弱智的问题,便说道:“对,所以说多了容易挨雷劈。” 凌昺一听赶紧让保镖关掉,再指挥他们继续挖坑。挖了蛮大一个,把那一包红布包着的东西都丢进去,往上头画个驱妖魔的禁制就给它们埋下了。 等土填平,凌昺告诉两名保镖,“等回去之后二位多吃些五谷,多见见太阳,多睡睡觉。饮食上保持清淡一些,很快就能恢复得跟以前一般。” 两名保镖点头道谢。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凌先生,请问为什么要多吃五谷?” 他们看到凌昺往桔子盆栽里倒五谷就没懂。 “五谷具五行之气。正气存身,百邪不侵。再者五谷养育万民,乃有无上功德之物,食可镇邪。” “原来如此。”两人受教般点头,“今天多谢凌先生。” “不谢。”凌昺指着土,“这边填高点,那边低点。好!完活!” “凌先生,你眼睛前的红布不拿掉么?” “不拿。我观天地之气,蒙着也不受影响的。” 两名保镖不禁萌生出敬佩之心。 吴管家这时来请凌昺去吃饭。凌昺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人,“吴居士,贫道先去把那三人叫醒再去吃。” 吴管家正愁着要不要说这件事,闻言连连点头,“太好了。大少爷刚好也在那。” 凌昺便去自己被关过的那间小屋,给每个人额前都画个小符,画完看几人已经有醒转的意思,这才问谭以观,“谭公子,可有净手处?” 谭以观看凌昺神情不似作伪,指着卫生间,“那。” 凌昺点点头过去,想着把手洗净再来吃饭。没成想进了谭以观说的地方,却是一滴水都没看见。抓着头发左右瞄半天,喊道:“谭公子!这里为何无水可用?” 谭以观转头问吴管家,“停水了?” 第13章 猜测·惊奇·银手镯(上) 吴管家说:“没有啊大少爷,家里一直有水。” 谭以观放下餐巾亲自去看,凌昺正四处打量。 片刻后凌昺站到智能感应马桶前,那马桶盖开了,里头有少量的水刚好被凌昺看见。凌道长眼前一亮,“咦?水在这里!不过这么少,要如何取出来?” 谭以观:“……” 如果这也是装的,那这演技未免太…… 谭以观掰开水龙头开关,水哗哗啦啦的流出来。他一边注意着凌昺表情,一边说:“这。” 凌昺吃惊地看着不断流出清水的水龙头,“这、这水是打哪里来的?” 明明都没有看见水源啊! 谭以观揉揉额角,“先别说水是哪里来的,我能不能问问你是哪里来的?” 凌昺说:“庆国啊,江阳城外的忘悠山上来的。那谭公子能不能告诉贫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离庆国可远?” 谭以观:“……你说的庆国我只在电视剧里听过。至于有多远,那可能是你再也回不去的远。那我再问你,你家里都有谁?师从何人?今年多大?” 凌昺说:“我家中无人,从小被师父收养。我师父无量子。我叫‘清熙子’,我乃是灵一派第十七代单传弟子,今年十九岁。谭公子方才说的‘电视剧’又是何物?” 谭以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闪电的时候能看见的戏。” 凌昺了然般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啊!谭公子的意思是,贫道的家在戏里?” 谭以观:“……”鬼知道在哪里。 水还在哗哗哗流个不停,谭以观示意凌昺赶紧先洗。凌昺“哦”一声,洗的时候指尖的伤口被冲到,疼得嘶嘶抽气。好不容易洗干净,血也不流了,谭以观告诉他烘手。 凌昺没太听懂,直到按谭以观说的把手放到干手器下。他又是震惊,那出风的东西太神奇,片刻便把他的手吹干了! 凌道长顿时对这里生起极大的好奇心。 能引电——来的路上他问吴管家,灯里没有烛火,怎亮的?吴管家说灯里没有烛火,但是有电! 还能引风——刚才他吹手的东西他一把手放在下面就有风自来。 还能引水流——刚刚他洗手的东西!他看到谭以观只是那么开了个开关?水就自行出来了!这是何等神奇的地方! 该不会连火和土都能引? 凌昺正震惊着往餐桌旁边走,忽然听到“叮”的一声,真的来火了…… 厨房今天安排的菜里有一道是银锅炖羊肉实蔬,下面用的是个很精致的小型罐装气灶。看不到罐子,但一点就有火,锅里的食物咕嘟咕嘟冒着泡,很有点温馨气氛。 但是凌昺不懂。他左瞄右看看,“谭公子,这里面没有柴,看上去也没有油,火为何一直不灭?” 谭以观:“……” 明明看着就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可是这人问出来的问题那么沙雕,厌恶这种人都好像自降身份。 谭以观问:“烧的是可燃气,你不知道么?” 凌昺问:“那何为‘可燃气’呢?” 谭以观:“……” 吴伯忍不住悄声问道:“大少爷,十七厅没有什么测谎仪之类的么?” 谭以观说:“没有。”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面对非人类罪犯,而测谎仪连接器会直接穿过犯人的灵体。 吴管家:“……” 那这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办。 凌昺倒是不在意没有得到答案。开开心心地拿着筷子这个尝一口,那也尝一口,然后略带疑惑地问道:“为何这菜都做成了圆圆的形状?” 菜嘛,切成丝啊切成块啊,或者是切成条的都是很常见的。家常菜嘛,多见的也就是这些切法,可他发现这桌上的菜好多都切成了圆形。白菜叶是圆片,芋头是圆片,茄子也是圆片。冬瓜没弄成片,但它是圆球。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奇怪的讲究,是圆形菜好? 管家偷偷瞄了眼谭以观。 他该怎么说他看着长大的这位少爷打小就喜欢圆圆的东西,连吃菜也说吃圆形的食欲更好些呢? 其实大少爷也说过不用这么麻烦,但是厨师们反正人多,而且平时也不忙,就自然会应和雇主的喜好了。毕竟谁不想给好雇主留个好印象呢? 谭以观不看都知道管家什么表情,有些着恼道:“吃你的吧!问那么多干什么?” 凌昺轻轻吐吐舌头,不再问了。一样样都吃一吃,只有一样菜,他一筷子都没动。 吴管家问:“这道菜凌先生不喜欢?” 凌昺说:“唔,我门派有四不食。” 谭以观问:“哪‘四不食’?” 凌昺说:“牛、犬、大雁、乌鲤。那是盘牛肉。” 小道长吃得两腮鼓鼓,“唔,谭公子你们家的厨子手艺真好。这些菜都好好吃。” 他边吃边说话,一点也不像个道士。谭以观想起凌昺天台揍人,问道:“道士不是也讲食不言寝不语?哪个道士像你这样?” 凌昺说:“贫道哪样?道家人行事要随心,大道无差就行。如果为了达到什么境界而刻意去守某些规矩,那修的不是道。” 凌昺说着说着放慢了咀嚼动作,“对了谭公子,令舅所用之笔与公子你借贫道用的笔类似。但公子的笔灵力不如那支。再者,令舅那支符笔上有机关,公子你的似乎是没有,不知这机关难不难弄?” 谭以观说:“机关不难弄,灵力难弄。还有,谁说我的笔没有机关?” 凌昺说:“没看到啊。它都不会像那支一样自己动。” 谭以观闻言便叫了声:“龙渊。” 凌昺放在桌上的笔突然说话:“谭处,我在。” 谭以观嫌弃地看了眼笔上隐有的血,说:“再录一组指纹信息。” 符笔龙渊说:“好的。请将您要录入指纹信息的手指平稳放在龙尾处。” 凌昺已然惊呆。这里会说话的铁盒铁管怎么这么多? 谭以观示意凌昺按符笔提示的做。 凌昺把手指按在龙尾上,龙渊说:“请再按一次。” 凌昺再按一次。龙渊提示新指纹录入成功。谭以观这时告诉凌昺,在龙头上点两下。凌昺一点,那笔头真就慢慢收回去了!非但如此,它左收右缩变成了一个两指大的小盒。 小盒上见云见海不见龙!隐起来了! 谭以观示意凌昺点云,凌昺一点,笔又恢复成他最开始看到的样子。 凌昺看得大为惊奇,一眼爱住,“原来谭公子你这支比你舅舅那支还要厉害!” 谭以观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就当是谢谢你救了我二叔和我那两个保镖。” 凌昺说:“那就谢过谭公子了。不过贫道还有一样东西想要,不知道谭公子能不能允……” “什么?”谭以观以为是手机。 “这个。”凌昺却指着银锅羊鲜蔬里的鱼丸串串,“我能拿一支么?” “这有什么不能?” 凌昺心说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爽快! 于是快速撸完一串鱼丸,把一根十分精致的鱼丸竹签子拿走,跑卫生间去清洗清洗,擦干净再把头发盘出个发髻插上,回来继续吃。 “唔,这样就舒服多了。好吃!” 谭以观看着签子上头的品牌标签“耶!鱼快!”,再看看那张吃的两腮鼓鼓的脸,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于是等凌昺汤足饭饱,谭以观又给凌道长送了一样东西。 凌昺看着突然扣在手上的“银手镯”愣住,“谭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谭以观把另一头铐在自己手腕上,意味不明地笑说:“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第14章 猜测·惊奇·银手镯(下) 夜里十一点整,一辆悍马奔驰在去郊外的路上。 凌昺坐进车里就开始嘟囔:“恩将仇报这是种很不妥当,很恶劣的行为你知道吗谭公子?你就这般确定你往后不会再有求到贫道的时候?” 谭以观说:“道家人都很尊重生命,我要是真有那一天,我相信凌道长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凌昺说:“那你可看错贫道了。违背道心的事贫道从来不干!” 谭以观说:“所以你打了王玉川。那你有没有想过,养得起三个上百年鬼兵的人,他被打了之后难道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他被送到医院治疗,用不了多久王家的人就会找你。容我提醒你一句,王家可是我们本地玄术界最有地位的家族。而你打的人恰好是他们家的下一代家主。” 凌昺想都不想地说:“我呸!怪不得你舅舅那人一副祸害相。看来这王家离败落也不远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啊谭公子。都说外甥亲舅,怎么你这个外甥跟你舅舅如此不和?” 若单论长相,其实谭以观跟那个王玉川是有一些像的地方的。只不过谭以观是偏冷硬的面相,只有细微处透着点柔和。比如眼睛,这人眉眼很有神,乍一看是犀利。但是眼尾又带着一抹藏在犀利里的弧,这是外冷内热的表现。 而王玉川那人不同,那人的五官看起来没有谭以观那么刚毅,但是偏偏细节处带锋芒。 说白了,谭以观这样的人是嘴硬心里软,对族亲应该很好。王玉川这样的人却是一贯懂得笑里藏刀,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两个人势必水火不容,但引起他们矛盾的点是什么呢? 谭以观说:“你不是说你会看相算命?不会自己看?” 凌昺问:“在天台上他说你压根就没想给他的那样东西是何物?” 谭以观的面色忽而转冷,“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别问。” 凌昺说:“不问就不问。那到地方了谭公子叫贫道,贫道先睡觉。” 在山里时这个时间他早就休息了。今日一通折腾也是够累人。 凌昺觉得这车里不开窗子不放那怪声音时还是蛮舒服的。他虽然因着腕上的桎梏不便往侧躺,但是向后靠着也很舒服。这椅子不软不硬,还有靠枕,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谭以观看他睡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就一股无名火。拥有这么奇特的能力,长得像谁不好偏偏跟凌昺一样。他一瞅这张脸就想起他老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 却不知同一时间像他一样恼火的人并不并不止他一个。 省第六医院。 王玉珊看到弟弟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还擦破了皮,指甲在爱马仕包上留下一排深深的指印,“你确定是凌昺做的?” 王玉川被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嘶嘶抽着气道:“确、确定。还有谭以观那小子,他、他看着我挨打也没拦着。姐,我的鬼……嘶,鬼兵,这好不容易弄的,你可千万得给哈嘶,给我弄回来。” 王玉珊说:“你还好意思说你的鬼兵!那三个我花了多大心思才弄到,跟你叮嘱过多少次?不要在谭以观面前亮这些!他要是同意跟你交易你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你倒是好!现在鬼兵一个都不剩,自己还被打成这样!” 王玉珊恨铁不成钢,“将来王家还要指望你,你说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把王家交到你手里?” 王玉川想想也是堵得慌,“我哪想到那个姓凌的也在!而且这小子邪门得很。以前我可没听说他懂玄术。” 王玉珊也没听说,这才是让她觉得最奇怪的地方。玄术圈子里半路出马的人才是多数,所以突然得到一些奇特的能力这倒也正常。可是能让她弟弟毫无还手之力的,这就很令人吃惊了。 她弟弟虽然不是天赋异禀,但在玄术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凌昺凭什么能把她弟弟摁着打? “你当时就不该把谭明舟缺失的那一缕魂魄招过去,不然咱们手上起码一直有这个把柄。现在倒好,好好一张牌叫你给打得稀巴烂!”王玉珊想想还是憋气得不行,“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让那些老家伙疏远谭家别买谭以观的账?再逼紧点保险柜里那件东西就要到手了!可你呢?东西没弄来,倒去给谭以观添了助力。” “那你现在在这怪我有什么用!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去找谭以观还我的鬼兵。嘶,疼死我了,凌昺这个贱人!等我好了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等你养好了再说吧!还有,你确定你最后也没看到谭明舟醒过来?” “没有。我把他魂招全了,他醒过来过。但是后来那姓凌的用血那么一折腾,谭明舟又晕倒了。” “凌昺的血?” “对。这小子说谭明舟被妖魔附身,谭明舟当时对他的血好像特别渴望的样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凌昺的血真有点什么猫腻?” 王玉珊若有所思地默了一会儿,“你老实养伤,这段时间哪也别去。有时间就好好把太爷爷留下来的书读一读。” 王玉川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一定要帮我把那三个鬼兵弄回来。” 王玉珊说:“可以,但是你要答应大姐,这段时间有人来探望你,你都客气点给我好好招待。” “什么?让我招待人?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让我招待人?也不嫌丢脸!” “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去帮谭以观的忙结果没得到好处还被打伤了!鬼兵也都被他收走了,看以后谁还敢轻易帮他的忙!”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看没人帮谭以观也没耽误他发挥。他那符阵厉害得很,那都哪来的?” 一般符阵根本挡不住他的鬼兵,可是谭以观那阵生生是一点都破不开。 王玉珊说:“那是他买的。他跟四厅的顾问组组长有些交情。不过放心,他也买不了几回了。” 王玉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看得王玉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谭以观真是他姐亲生的么…… 然而这个问题每次问的时候,他姐都不会正面回答,还得骂他一顿尽操心些用不着的,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再问了。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把王玉川转到高级病房。王玉珊留了两个下属照顾之后便离开。 她没有回家,离开医院径直赶往净世园十七厅。 第15章 了凡·起疑·测鞋土(上) 净世园十七厅有一个总部,还有四个分部。总部位于省会中心,而分部则在省会的四方坐镇,并且都比较偏向郊外。 每个分部都有自己的职能,像谭以观带领的特殊行动一处驻扎城东,负责的是处理省内半数县乡镇突发的灵异事件,抓捕灵体罪犯,看押,监管,直到四处城北的同事们审查完,该超度的超度,该送地府的送地府等等。 而二处和三处则分别负责省会内的灵异案件跟省内那另一半的县乡镇的案件。至于总部,那是传达更上级指令以及顾问组办公的地点。 谭以观带凌昺到的是城东的分部——一处。 凌昺被拽醒,一睁眼就看到外面阴气森森。虽然也亮着灯,但是这里的温度都要比城里低上许多。 高大的围墙看似普通,上头却隐含着符阵。而墙里是好多长得一模一样的蓝色大平房,大概能有十座。这十座平房的东面是一栋五层高的主楼。主楼大门上头挂着匾额,上书:了凡公司。 平房里时不时的传来愤怒的嘶吼。听着至少是不低于六七十个不同的鬼怪发出来的躁怒声。 平房和平房之间的阴气轻重也是明显有别的。 凌昺从头到尾扫过一遍,“谭公子,不知你带贫道来这里是何意?” 谭以观说:“你说你不是我找的凌昺,你还有看相算命打卦的本事,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找到我要找的凌昺。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想报错仇。你要是真能找到,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伤天害理违背我原则,都没问题。” 凌昺说:“那我若是不答应呢?” 谭以观把人拽进门,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顿时看过来,纷纷惊讶道: “头儿,你找到这骗子了?!” “老天有眼,骗子瞎了!” “头儿,要给他关到哪间牢房,您发话!” 凌昺这一瞅,好家伙,光是这一楼就有起码二十来号人呢!而且这些人似乎无一例外都认为他是那个卷钱跑路的凌昺! 这得长得有多像,蒙着眼都没让他们觉得认错!他们对着他甚至都是一脸凶相! 小道长气坏了,磨着牙对谭以观:“你敢威胁我!” 谭以观说:“这怎么能说是威胁?我这是跟你合作。再说了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在天台上你用那么短的时间救回我那两个保镖又打得王玉川毫无还手之力,王家的人绝不可能放过你。” 凌昺撇嘴,“你当贫道吓大的啊!” 那二十来号人哗啦一声齐齐站起来,撑着桌面瞪凌昺。 凌昺:“……”他娘的。 小道长点点头,“行!答应你帮你找。贫道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害我背口这么大的黑锅!带路!找个地方好生休息!明儿个睁眼贫道要看到那人用过的物件和八字 。” 谭以观说:“这些东西不用等明天,现在就有。问题是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骗我?” 凌昺一副无语的神情,“你有什么值得骗?贫道一不图你财,二不图你色,三不图你官位。难不成图你事儿多?图你嘴贱,图你自恋?谭公子,劝你累了就多歇歇,莫要让自己产生些不必要的幻觉!” 谭以观:“……” 其他人:这骗子好生厉害的嘴! 小道长晃晃手腕,“还不给贫道打开?莫非你也想听贫道念经?” 谭以观想到段虎和另两名下属不久前的遭遇,默不作声解开铐锁,指着远处一张待客用的大沙发,“今晚你睡那儿。” 凌昺也觉得那地儿不错,但他此刻并不想睡觉!这里实在是有太多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了。 他找个面善的姑娘,指着人家面前的电脑,“居士,敢问这是何物?” 工作人员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他,自然是不会给他答案的。 凌昺一想,罢了,等他找到那个真正骗钱的骗子再说! 小道士握拳,去沙发处躺下来闭上眼。一堆目光追随他的举动。 房龙见状,“头儿,真的让他住这?万一王夫人找到这来怎么办?” 谭以观说:“她不会来这。” 王玉川亲眼看见凌昺在天台所为,必然会说给王玉珊听。但王玉珊现在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凌昺,而是他保险柜里的东西。 “问问段虎那边怎么样。” “刚刚给他发过信息,他说那边一切都正常。” “在工作群里跟所有人说一声,戴着耳机放点提神的。” “啊?为什么?” 谭以观饶有兴味地说:“保持清醒。” 房龙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执行。很快所有工作人员都把耳机拿出来戴上了,没有耳机或者没带的,要么跟同事借,要么也找了个耳塞子。因为平日里经常会有恶鬼的叫声,所以他们大部分人都有准备这东西。 凌昺隐约听到什么耳机,提神,但是提神他懂,耳机又是什么东西? 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红色的那只右眼隐约开始发痛,他必须赶紧养好元气,想办法将体内的妖魔气尽数化解掉。否则…… 沙发就挨着窗口不远,凌昺看到月亮再过不足十日就要圆了,内心隐隐升起几分焦躁。 第16章 了凡·起疑·测鞋土(下) 一处的工作人员戴了一宿的耳机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异动。夜里时不时有人看看凌昺,发现这家伙居然睡得还挺香。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谭以观这人到底把钱还了没有。谭以观说没还,可能要打水漂,听得一伙人看凌昺更没有好脸色。 谭以观这时找到一名下属,“芙蓉,你这几年一直负责登记咱们一处经手的案件信息。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活人被占据身体,彻底被控制的?我不是说鬼上身,而是那种表面完全看不出异样,非常灵活的控制。” 遇芙蓉生得一张娃娃脸,卷头发,认真思考半晌说:“没有啊头儿。不管是被妖魔鬼怪哪一种控制,行为上都会有一些异常。你说的这个听着怎么那么像小说里的灵魂穿越呢?” 谭以观:“……那你说有没有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可能?” 遇芙蓉听得呆了呆,接着猛摇头,“头儿,时间可以无限收缩和拉长,但是不能倒流或跳跃到未来啊。呃,起码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能。所以我们看到的鬼怪都是经过时间自然流逝与我们相见的,他们从某一刻就一直存在,而不是突然过来……头儿,你、你没事吧?” 谭以观说:“我能有什么事?还有,你在这工作你还讲什么科学?继续干你的活去。” 遇芙蓉小声说:“可是我到点下班了。” 他们一处的工作人员有两种不同的工作模式。有全日制,还有两班倒。全天制是上二十四小时休四十八小时,一般是纯文职,比如她。两班倒是上一周早班再切一周晚班,比如段虎房龙他们这种文武全能型。 谭以观挥挥手示意下属赶紧走人。 遇芙蓉拎上芙蓉花手工包冲向停车场。 郊区离市里远,他们工作性质又特殊,所以待遇很好,吃得好,还有班车接送。但遇芙蓉没上班车,她眼看跑到班车旁边时赶紧一个急调头到另一边的一辆房车旁拍拍车窗。 “龙哥,开门!” “怎么了芙蓉?”房龙打开车门让遇芙蓉上来。他的车里全都是各种实验器皿,瓶瓶罐罐摆了一排又一排。这车上头可以做很多化学实验。 “龙哥,你说头儿他是不是也……”遇芙蓉左右瞅瞅,明明也没看到第三个人,但还是压低声,“你说头儿是不是也被凌昺给迷住了呀?他刚才问我古代的灵魂有没有可能穿越到现代!你说这像是他会说的话么?” “你怎么回的?” “我当然说不可能啊!我在登记科干这么长时间还一个穿越的人都没遇到过呢。而且龙哥你也是理工科出身的啊,你说这有可能吗?” “进这个大门之前我觉得这世上很多事都不可能。进了这大门之后,”房龙指着那一排排蓝色的板房监狱,“一切皆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怀疑凌昺被人穿越附体了吗?”遇芙蓉愕然看着同事,“龙龙龙哥,我不跟你开玩笑。” 虽然现在躺在他们办公楼里的凌昺看起来确实跟以前大家所知所闻的不太一样,但是灵魂穿越什么的…… 房龙推了推黑色板材质的眼镜,“那人确实挺奇怪。你以后听到他念经离他远点。他能不声不响把你虎哥放倒。” 遇芙蓉惊呆,“怪不得昨天头儿让大伙戴耳机。”说完她恰好看到房龙用镊子夹起一只鞋,问道:“龙哥,这鞋是哪来的?” 房龙说:“凌昺被发现的时候穿的,我看看上面的土质是哪一带的。既然他是在公园花坛里昏迷被发现,那么他起码得先走到公园。如果他鞋上的土不是花坛里的,或者不是那一带的,那总得有人把他送到那。” “你想查是谁把他送到那里?” “对。我没查到公园监控里有他经过的身影。所以有人送他去的可能性更大。” 遇芙蓉表示受教了,下了车,却没往班车方向,而是往办公楼方向跑。班车司机从窗口看到她,开窗问道:“遇警官,要发车了你不回市里?” 遇芙蓉喊道:“我回去查点东西!今天不用等我了刘师傅!” 小姑娘冲进楼里就看向大窗边的沙发,谁知睡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随手拉了个同事,“睡在这的人呢?” 同事说:“头儿让人带去宿舍洗澡换衣服去了。病号服看起来有点儿太显眼。” 遇芙蓉问:“那头儿呢?” 同事指了指三号会议室,小声说:“江副厅来了,头儿刚进去。” 三号会议室并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中间摆了张八人位复合板枣红色会议桌,两边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扶手椅。会议室北边墙上挂着一块大白板,上面还有些没擦净的字迹。除此之外就是周边的各种大盆绿植。 这些绿植显然有人特意照顾,生长得枝繁叶茂。第十七厅副厅长江凌正在打量一盆大叶绿萝,浓绿硕大的叶子把这位五十岁的副厅长大叔衬得像根细瘦的拐棍,实在是因为这位太瘦小。 谭以观把一杯茶端到桌上,“您来得可够早。” 江副厅长哼一声,“你小子谱还挺大,有事让你去总厅你不去,还得我亲自过来找。要不以后我把你叫领导吧?” 谭以观笑说:“这我哪敢。那位王夫人又去给您添麻烦了?” 江凌转身指着谭以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惹谁不好偏惹她?她去找督察办了你知道么?说你以权谋私,还违反特殊行动组的工作条例。” 谭以观说:“猜到了。” 他这一宿没看着王玉珊的人就知道她不会直接找他,而是会找上级给他压力,让他主动把那三个鬼兵交出去。她就喜欢这样用权势压人,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招他熟。 江副厅长闻言长叹一声,“她找了曹书记,说你谭以观办事不守规矩。王玉川去帮你的忙,结果你收了王玉川的鬼兵还纵容人把王玉川给打伤了。我开头还不信,结果这事儿还真是在你家发生的。你昨天去医院接那个凌昺了是不是?” 谭以观说:“是。” 江凌看他答这么痛快反倒一愣,“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还把人留家里了呢?你不给他送到局子里?他把钱还你了?” 谭以观说:“还没还目前还不好说,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您不找我我也正准备找您汇报一声。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问您个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王玉川的鬼兵真在我手里,那您是让我还,还是不让我还?” 江副厅长原本在谭以观不远处站着,看到谭以观把茶杯往邻座挪挪,他若有所思地缓步坐过来端起茶杯,又慢慢放下来,一双单凤眼里透出精明,“你小子这不是废话么?枪杆子在别人手里跟在自己手里,那能一样?咱们十七厅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顾问组才跟他们王家合作,你以为是我们想啊?可问题是现在跟王家闹僵了找不到下一家比他们更有能力的。” “那您还找我做什么?没有不用还,有也不用还。” 江副厅长立马坐直,“你小子诈我!” “不是诈您,这不明摆着的事么?再说鬼兵还真不在我身上,可能在凌昺身上。” “喔,不在你身上……你说啥?!” 第17章 烘发·留书·418路(上) 谭以观言简意赅把那晚凌昺救他二叔跟两名保镖的事情说出来,江副厅长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你说真的?你小子不是拿老子开玩笑呢吧?” 谭以观说:“您觉得呢?” 江副厅长:“真的一模一样?” 谭以观从手机里打开连着符笔的实时监控,入眼先是一个极度歪着的脸,就好像有人弯下腰再把脸硬朝另一边扭过来,仿佛是要看对面的人裤裆底下藏了什么东西,角度相当刁钻,看着都脖子疼。 江副厅长看了但没看懂,“他这是在干嘛呢?” 谭以观开始也没懂,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对着干手机烘头发。” 江副厅长:“……你们宿舍没有吹风机?我记得都配了吧?” 谭以观说:“就那旁边挂着。” 这里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找不着吹风机?不过是凌昺又一份迷惑行为而已。 有吹风机不知道用,这么一看还真的挺像是“灵魂顶替”。 江副厅长说:“这不是像啊,这是一模一样。可这怎么可能呢?” 谭以观说:“指纹都一样。” 江副厅长神色有些凝重,“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王夫人可是说了,还了鬼兵,还得你亲自去给王玉川道歉,不然以后她们王家可不敢再替咱们十七厅办事。” 说起这事江副厅长就觉得窝囊得慌。他们省的玄术圈子,大都以王家马首是瞻。明明他们是官,王家是民,可他们反倒还要供着王家,捧着王家。人其他厅就没有这种情况。 可厅里一堆用常理难以办理的案子,很多都要指望着王家协助。搞得现在他们十七厅是得罪王家也不能,甩开王家也不行,处处受掣肘。 谭以观自然知道他们厅里的难处,思索片刻道:“我目前还没办法百分百肯定这凌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说,不是卷钱跑的那个。但有一点我很肯定——绝对不能让他落到王家手里。” 这也是他顶着对那张脸的厌恶感把人带到一处的原因。他不能给王家任何继续做大的机会。 江副厅长自然明白这个中厉害。王家已经仗着家中弟子众多,处处想着拿捏他们十七厅,手伸得比电缆还长。绝不能让他们再把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给收过去。事实上他们一直重用谭以观,除了谭以观自身能力本就很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牵制王家。 江副厅长沉眉深锁半晌,“这小子怎么洗头发还蒙个眼睛?” 谭以观说了凌昺眼睛会发红发绿的事。 江副厅长道:“这事你办得没错,的确不能大意。如果他们真的是两个人,那必须把这小子给招揽过来。只是你把他带在身边,以后要顶的压力可不小。” 再怎么说,从脸上看去这凌昺都是跟他们以为的那个一模一样。外头的人不知情,看着这容貌只会觉得谭以观也是个见色起义的人,闲言碎语必然不会少。 谭以观说:“也没见哪个敢到我嘴眼皮子底下碎嘴。” 江凌点点头:“言归正传,王夫人再怎么说也还是咱们十七厅顾问组的组长,她的投诉我们不能完全不理会。但是你小子肯定也不会去主动给王玉川道歉。所以我来之前跟方厅商量过,决定先派你去神石山。” “t208团的那个总能莫名听见鸡叫声的案子?” “对。这事听着像是小事,但对他们团影响很大。你也知道那是王牌团。上头已经下令一周之内必须解决他们的问题。我和方厅的意思是,你先把手边的事放一放,亲自过去一趟,要是真能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到时候我和方厅帮你说话也更有底气。” “行。不过您得把卢枫调过去帮我看着我二叔。他刚醒,我还不大放心。” 卢枫是一处里能力仅次于谭以观的人物,也是谭以观最得力的下属。 江副厅长瞪了一眼,“就你事儿多!知道了。” 谭以观笑着把茶杯端起来,“这我从家里带来的,您不喝要不我喝?” 江副厅长接过来,“想得美!你可快走吧你!” 谭以观笑着插兜出去,门外刚好是向他这边急速赶来的助手,他便问:“怎么了?姓凌的还没下楼?” 他们员工的休息室就在楼上。凌昺之前吹头发就是在楼上吹的。 助理神色紧张,“头儿、他、他倒是没下来。但是您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么?” 助理指着棚顶。办公大厅里所有人都在抬头往上看。 谭以观一听,楼上传来一阵阵非常清楚的“咚、咚!”声。 那声音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像是九天之外传来的,震在心里,十分诡异。 下一秒谭以观便冲上楼,去看凌昺是不是又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到宿舍里一看,几分钟前还在那吹头发的人居然不见了! 窗户是大开的,风是往里灌的,室内是空的! “咚!” “咚咚!” 楼上再次传来敲魂般的声音。 第18章 烘发·留书·418路(下) “关不住,是你么?” 天台正中心,凌昺弯腰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缓缓接近一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大铁板。 这天台上的狗尾巴草不多,是长年累月积尘成土,遇了雨水生长出来的。凌昺拔完一根,朝铁板后又叫了一次,“关不住?” 那铁板像是回应似的,再次发出“咚咚咚咚”声,却是比之前急迫了许多。细辨之还有些稳定的节奏。 凌昺听见之后赶紧绕过去,看到一条约两臂长的小绿蛇在那用尾巴拍打着铁板。 小蛇受了伤,盘在地上,看上去蔫巴巴的,只有那条尾巴在时不时往铁板上敲。 凌昺赶紧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真的是你!你居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是他在忘悠山时救过的翠青蛇。救了它之后本来都放生了,结果这小家伙又自己找来。他赶了它三回它都去而复返,他也就不赶了。 它平日里都跟他一起住在山洞,只有饿了才会自己出去找吃的,吃完又回来找个地方继续窝着,还很喜欢听他念经。 许是在一起待得久,这小蛇也通了些灵性。又因为放哪都关不住,总能溜出来找到他,所以才起了个小名叫“关不住”,看来还真是叫对了。 它是他少有的伙伴,师父过世后说一句他俩相依为命都不为过。但他还真没想到它会跟到这里来。 凌昺赶紧拿红布条包住小蛇的伤口。那伤口在近头部,看上去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了,还好不算特别严重,而且位置也比较偏,不然它只怕也撑不到现在。 关不住拿头往凌昺身上蹭蹭,接着它竖起半身,看着凌昺的眼睛,像是奇怪主人的眼睛怎么又变了颜色。但它似乎记得也不是第一次,便又窝进了凌昺怀里。 凌昺这时听到用力拉扯门的声音,咣当咣当的,感觉那门都像是要被人给拆下来了。 他不去看都知道那门后的人是谁。但在逃走跟继续留一段时间之间,这一次他选择了前者。 他在地上写了几行字,把龙渊留下了,只带着关不住离开。 谭以观到天台的时候,已经是三分钟以后。他是从楼侧的铁梯上爬上来的。 然而天台上并没有人影,只有地面上的文字却说明,他找的人确实来过—— 谭公子 龙渊谓贫道 留它可助你寻贫道踪迹 故归还 勿寻 反正你也寻不到 莫要辱骂 免累君身 道家之光凌天师于不知年不知月不知日 谭以观:“……” 房龙这时拿着化验结果找来,“头儿,姓凌的人呢?” 谭以观让身,露出地面上的文字,“结果怎么样?” 房龙说:“不一样。他鞋上的土可以百分百肯定不是牡丹公园里的土。” 谭以观拾起龙渊符笔,玩味地说:“也就是说,除非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然他背后确实有人。” 房龙点点头,“目前看的确只有这两种可能。不,应该说是一种。” 毕竟从天上掉下来什么的太扯了。 谭以观望了望天,接着把地上的字拍下来,“你确定是一种?万一真是老天开眼决定给十七厅送温暖了呢?” 房龙:“……” 谭以观在群里解除警报,随即说:“叫人过来把字处理了,尽快把人找到。” “那t208团那个案子怎么办?” “我先找四厅的人过去看看。” 他就不信没龙渊定位就找不到凌昺。 · 然而事实却是,两天过去,谭以观也没找到。 每次有人提供线索,他们找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那儿了。每次都是。 如今天眼范围那么广,凌昺又生了那么个引人注意的模样,居然还能两天时间找不到。虽然也确实有不想打草惊蛇和引王家人注意的原因在,所以他们找得比较低调,但不得不说,这个凌昺的反追踪能力很强。 而他们要找的人,此刻正抱着一瓶矿泉水在等车。 凌昺看看站牌,一手搂着矿泉水瓶——水是路边卖水的大妈当他是精神病,可怜他好心送给他的。 他想要去找自己最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地方。因为关不住的到来,他怀疑自己的符笔可能也跟着他一块过来了。只不过他当时昏迷过去,所以笔落在了那里,而未被人察觉。他想去看看是不是还有。那笔虽然没有谭以观他们的那样带机关,但灵力却不知强了多少。他弄那样一支也不容易,能找到最好。 大妈告诉他,如果想去他来的那个地方,首先得坐公交车到机场的高铁站,再坐高铁去城里。公交车是路上常见的长长的大车,高铁是更长的大车。 大妈还说,坐公交车就在他当前这个地方,看到车来就能坐,坐四百一十八路就行。他问如何看出那车是四百一十八路车?大妈说车前头写着。 他看到大街上许多牌子上头都有字,那字虽不与他识的字完全相同,却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如果是数字,那就更没问题了,他一定能看懂。 可他站了有快一刻钟,一直都没有看到四百一十八路。 他只好厚着脸皮问旁边卖石榴的一位老大叔:“这位大叔,四百一十八路车为何还不过来呢?” 大叔一脸奇怪地说:“刚才不是都已经过去两辆了吗?” ??? 凌昺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叔,“何时过去的?为何我没有看到?” 大叔看他穿着一身旧校服,又看他蒙着眼睛,耐心道:“就刚才啊。哦你看不着是吧?你再等等,过一会儿还有,一会儿来了车我告诉你。” 凌昺心想那就再等一会儿好了,道谢继续等。 过一会儿果真又来了一辆车,大叔在旁边喊:“姑娘,这就是四百一十八路车,你还坐不坐啊?” 凌昺被一声“姑娘”弄得头皮发麻,喊了声谢赶紧蹬上台阶往车里进。 司机:“欸,那个穿校服的同学,你还没刷卡呢!” 凌昺仿佛没听到,庆幸车上居然有座,忙在上头坐稳了。 旁边的小姑娘友善提醒:“你好,司机好像叫你呢,你忘了投币。” 凌昺有听没懂:“投币?何为投币?” 凌昺有点懵逼。 小姑娘也有点懵,不禁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就是付钱呀,坐车要付钱的。要么投币,要么就刷交通卡,要么用手机扫码支付,你没有手机吗?” 司机又重复一遍:“那个穿校服的乘客你得投钱啊。要不你坐不了车!” 凌昺这下可有点愁了。他想了想起身走过去,小心地问道:“师傅,这车难道不是免费坐的?” 司机极度无语:“谁跟你说免费坐?得花钱,一人两块!” 别说两块,凌昺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他从谭以观那里离开之后,抹花了脸进了附近一村子弄了点吃的,又讨了身旧衣服。但是他并没有要钱,因为他说给人算命,人家说不用。 这事不能强求,他自然也没算。但是也因此没有弄到钱。 他尴尬地看着司机,实在是拿不出钱又不想下去,只好跟司机商量:“师傅,贫道如今身无分文,您看这样如何?待到了地方贫道为您算上一卦,权作车资。” 司机:“……”开了十五年车了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离谱的事! 第19章 翠青·寻笔·功德光(上) 借着等红灯的功夫,司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凌昺:“算了,那你坐回去吧。” 凌昺连连道谢坐回去。坐司机后面的人小声问:“师傅,怎么不收那人钱了?不是不让走人情票吗?” 司机也小声说:“这不算人情。我们有规定,重度精神病也属于残疾。” 问话的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年纪轻轻,也是够可怜的。” 耳朵十分灵光的凌昺:“……” 司机后面的人带着惋惜之情看过来:“可惜了啊,多俊个孩子,长得可比那些明星都好看。” 旁边人说:“是好看,可我怎么越瞅越觉着,他长得好像这阵子网上说的那个骗子呢?诶呦,就那个叫凌昺的,听说还是个同性恋。” 邻座震惊:“啊?真的假的?” 那人说:“我瞅着像呢。要真是他,那他疯了也活该!” 凌昺听着不禁捂脸。在默认自己是“残疾”和下车之间,果断厚着脸皮选择了“残疾”。 那公园他是一定要去。他在医院时就已经从旁人的嘴里得知他被救的地方叫牡丹公园。 凌昺尽量不去留心他人的眼光,心里默念着净心咒。其实他完全可以施个障眼法,让这些人注意不到他,就像在谭以观那里离开时那样。可他现在不能再随意浪费灵气了。 凌昺苦恼地托着面颊,车子猛力一晃,猎魂钟从扣子之间跑了出来。 碧绿的翡翠龙相当吸睛。 旁边的小姑娘一下就被独特的设计引去注意力。她从没见过刻得这么精细的龙。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你这个吊坠好别致,请问是哪里买的?我能看看吗?” 凌昺以迅雷之势把东西揣回衣领:“不行!” 他悍然拒绝的样子有些凶恶,吓了小姑娘一跳。 小姑娘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连连说对不起。凌昺喊完也反应过来自己太大声,不禁缩了缩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姑娘你莫怕,贫道并非有意要凶你,实是此物普通人摸不得。” 小姑娘干笑一声:“哦哦,原来如此。” 说完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包,下一站就下了车。 凌昺觉得有点罪过,不由看着那小姑娘念了一遍祈福咒。 高铁站。 乌泱乌泱的人群在艳阳下挤得像一簸箕摊开的黑豆。凌昺一路挤着问着找到了买票的地方。 排队到他。接着就听人说道:“票价九块。身份证给我。” 他哪里有身份证?便问对方:“残疾人没有身份证可以坐车么?” 工作人员道:“残疾人能坐高铁,但是得有身份证。” 凌昺没有身份证,可是都到这了再坐不上车,那也太冤了,于是他一咬牙:“我有重度精神病也不可以?!” 后面排队的人:“……” 工作人员斩钉截铁地说:“行!你等下。” 没一会儿过来俩警察,一人一头把凌昺给架住了:“走吧,我们带你去找你家里人。” 凌昺:“不!贫道没有家里人!” 凌昺一个劲跟警察解释,没有家里人,他只是想去市里的一个公园。 可警察又不傻,看他虽然精神不好,但衣服干干净净,皮肤也光滑透亮,一看就不是没人管的样。于是一边跟他商量一边把他带回办公室。 好在人虽然傻,但这长相,警察很快就认出来他是谁了。 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悍马大越野车上,谭处长黑着脸,“你还挺能跑。” 凌昺两手揣袖,“你也挺能找。” 早知道他就不偷那个懒好那个奇了。他原是打算走着去牡丹公园的,虽然远了些,但只要在人少的地方他有的是方法躲起来,而且山林野地的也好给关不住找吃食。可是那大妈说高铁如何如何快,跟飞似的,他就好奇住了,也想坐坐。 人果然不能好奇心太重。 那高铁站人多的跟簸箕上撒下来的黑豆一样,乌央乌央,他跑都没找着缝。 “你不是说我寻不到?”谭以观说,“这寻到了怎么算?” “那有什么怎么算?寻到便寻到了。”凌昺倒是想得开。出去这两天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里跟他曾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除了进山进林,他还能有种他并未到异地的感受,其他地方,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既然如此,那跟着谭以观多学学,先对这里进行一番了解倒也不坏。起码不至于坐个车还坐不明白。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谭以观虽不像是皇亲贵戚,但毕竟有官身,跟着总能看得更多学得也更多点。大不了他多出点力就是了,高低要先把这里混熟。还有那个手机,他也要弄一个。 谭以观问:“能不能说说你坐车是想去哪?” 凌昺还是想去那公园,便说出来,“贫道想去看看贫道的符笔在不在。” “那这样如何?我们做个交易。我带你去牡丹公园找笔,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谭以观说:“有个地方总莫名有鸡叫声,但是那儿没有鸡。你帮忙看看。你都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想这一点应该也难不倒你。” 凌昺:“可以,但是贫道还想办身份证,不知谭公子可否帮贫道?还有,想借你的地方挖些蚯蚓。若是能,贫道便再帮你两件事。” 关不住这时从凌昺的衣服底下钻出来。 谭以观一看是条蛇,皱紧眉头,“它哪来的?” 凌昺说:“捡的。它是贫道的逆子,小名叫‘关不住’,养了两年。那天在天台上就是它在敲,想必谭公子你们肯定也曾听到。” 谭以观:“……” 凌昺又说:“它如今受伤了。谭公子若方便可否找人为它处理一下伤口,上些药?” 他已经尽量找治伤的药给关不住用了,但这个季节药草本来也不太新鲜,他在林子里也没找出太有用的。这几日关不住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而这其实也是他没有在被带往谭以观这里时继续跑走的最主要原因。 他若是真想跑,那费点心思还是能甩掉这些人的。 谭以观出任务也经常下乡进山,对于一些蛇并不陌生。这蛇颜色是鲜艳,乍一看像有毒。但它不是竹叶青。 它叫翠青,没有毒,还有个外号叫“暴毙王”,因为当宠物养在家里非常容易挂掉,很挑生存环境而得名。 想到凌昺也有一只碧绿的眼,谭以观脑子里一时闪过奇特的想法。 凌昺无语地说:“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贫道?放心,贫道不是蛇妖!” 谭以观瞪他一眼,“下车。” 第20章 翠青·寻笔·功德光(下) 一处到了。正好是午餐时间,谭以观带着凌昺去了食堂。 这个时间同事们大多在吃饭。谭以观带凌昺一进去顿时许多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凌昺的头发早上在农户家里洗完之后没有盘,柔顺地散在背上,此时随着他走动而在背后轻轻摆动,为他整个人添了三分秀气。有人禁不住议论: “一套旧校服能穿出这样仙气的效果,果然美人身上套个塑料袋都是美的。” “出息,他可是个骗子,心不美光皮相好看有什么用?” “这倒是。不过你说他蒙着眼走路好像都不受什么影响,怎么办到的?” “谁知道?别说了,头儿过来了。” 谭以观这时精准地扫了那两个八卦的人一眼。那两人赶紧闭嘴埋头干饭。 谭以观这时去拿了三盒饭带凌昺走人。 房龙的车里就有药可以处理伤口,谭以观带着饭直接找到房车上,告诉凌昺,“把蛇给他。” 凌昺说:“还是贫道自己来吧,你们告诉贫道用什么药就行。” 房龙看到翠青蛇,下意识说:“这蛇主要在南方,凌先生是从哪里弄到的?” 凌昺说:“就在忘悠山上,它被鹰抓伤了,被贫道带了回去,后来它就一直跟着贫道。” 谭以观说:“我如果没记错,这种蛇不吃死的东西,你刚才说想挖点蚯蚓是要给它吃?” 凌昺点头。 谭以观没想到还真是,但这很容易,便趁着还没离开,让人去给凌昺拿了把锹,并且允许凌昺去他们单位后面的菜园子里挖。 那菜园子是单位厨房长两口子弄的,这会儿都收差不多了,里头基本没什么菜,但地里肯定还能找到蚯蚓。 凌昺按着房龙教的,给关不住把伤口处理完,他自己都没急着吃午饭,就带关不住去挖蚯蚓。 挖出来他就给关不住吃,关不住明显很信任他,一口一条吃得还挺香。 谭以观跟房龙离老远看着他,还有个好奇心很重的遇芙蓉。 遇芙蓉说:“这看着好接地气啊,一点也不像那位第七十二号夫人。” 谭以观瞪她一眼。七十二号夫人指的就是凌昺,这是他一次被他老子气得随口夸张个数,结果被同事们听到了,所以才给凌昺弄这么个外号。倒也不是他老子真的有七十二个情人那么多,只是夸张点说而已。说起这个谭以观也无语,他老子确实有点多情。 房龙说:“这么看确实不像原来那个。原来那个喝个水都要进口的。” 他时常跟着谭以观,也见过那人那么两三回。他的印象是,那凌昺说话温温婉婉,可实际那人骨子里挺高傲。不像眼前这个,挥起锹来动作利落,而且席地而坐,喂蛇吃蚯蚓跟喂孩子似的有耐心。就整个人的气质跟那个凌昺完全不一样。 谭以观说:“我怀疑之前查的关于凌昺的信息可能也还有疏漏。芙蓉你再进一步查一下。” 遇芙蓉点点头。她现在对这个人的来历实在是太好奇了。那日去天台处理留字,事情是她做的。她看到那些古时用的文字,还连个标点都没有,就觉得这个凌昺确实有些奇特。 凌昺一共能在地里挖了半个钟头,挖了不少,关不住不吃了,他还多挖了一些,找房龙要了个空瓶子,往里头装上土,给关不住弄了一些存粮。 关不住吃完就盘趴在他怀里,凌昺也不在意,洗洗手吃自己那份午饭。 其实都已经凉了,但是他似乎丝毫没什么感觉,好像还觉着挺好吃。 谭以观这时说:“我看看你的手。” 凌昺不明所以,却也不怕被人看的样子,直接把左手手心摊开来,“干嘛?谭公子是想看贫道掌纹与那人一不一样?” 谭以观怎么可能记得别人的掌纹,他只是想看看凌昺手上有没有茧子。揪锹挥得那么熟练,保不准就有。 结果却是没有。看了另一只,倒是看到被咬破过的指尖还没有完全长好,茧子仍然没有看到半个。 谭以观这时让房龙去开车,三人坐着房车赶往牡丹公园。 路上凌昺抱着关不住,看到窗外什么都稀奇,看到电线杆问;看到收费站问;看到加油站又问;看到工厂的烟囱还问。什么东西他都能问,把谭以观问得耐心告罄,终于受不了,拿来平板给凌昺下载一个少儿认知成长app,让凌昺自己看图学去。上头还有ai,不会的让凌昺自己问。 凌昺看啥都觉新鲜,正是疯狂想吸收新知识的时候,拿到平板干脆跑一边玩去了,仗着车里就他跟谭以观,他把蒙眼的布条拿下来,抱着平板就在那看。他拿着笔对着平板划来划去。上头的ai老师正在教:“飞机。” 凌昺自己还跟着问:“飞机?飞机是做什么的?” ai老师解释,凌昺听着,主打一个刨根问底。明明是三两岁的小孩才喜欢的小游戏,他却能玩得十分起劲,过个关就高兴,就差手舞足蹈。 看起来确实跟原来的太不一样了。 可是那个鞋上的土壤分析结果又怎么解释呢?那土里的矿物质跟营养成分与牡丹公园的完全不同。 事实上谭以观会痛快答应凌昺去牡丹公园,也是想去实地看看。他现在已经相信或许这世间真有灵魂穿越一事,他想知道的是那公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车很快开到公园停车场。由于是非周末时间,公园里人倒不很多。凌昺当时被带上车的时候还晕着,所以他不知道他是在公园具体什么地点醒来的。但谭以观知道,有人早对他汇报过,几人便都往那花坛走去。 凌昺下车前再度蒙上眼睛,下车时显得十分高兴。谭以观不明所以,问他:“你高兴什么?” 凌昺说:“贫道的符笔还在。” 说完他放下关不住。关不住便往花坛里爬。凌昺跟着它,很快就看到了一支以乌木作杆的符笔。 之前凌昺说王玉川的符笔有挺强的灵力,但谭以观再看这支只觉得震惊。 他自小便能看到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支笔上的功德光居然有起码一指的厚度。寻常的玄学大师们做善事,做百八十件都不一定能让符笔上蒙上一层能看到的光。 这是做了多少善事才能累这么多功德?! 第21章 画符·手机·t208(上) “谭公子你为何这般看贫道?” 凌昺拾起笔,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之后又用袖子仔细擦擦。见谭以观在看他,便问道,“可是贫道脸上有东西?” 谭以观说:“没有。你这笔……一直是你在用?” 凌昺说:“是啊,贫道打六岁起画符便可做到行云流水。这支笔是贫道的师父亲自为贫道做的,用了十三年整。” 谭以观说:“可我看你之前好像也没太着急找?” 如果着急的话,应该不至于给关不住挖了那么长时间蚯蚓,还把饭吃了才缓缓赶过来。这要换个别的玄术师丢了这么支笔,别说宠物饿着,只怕是本人快饿死了也得先来找这支笔。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但凡谁做了善事能记功德,都是记在这个人身上,如果积累得足够多,眉心上就是能看出来的。可是凌昺身上并不能看到什么功德光,如果能的话他必然不会怀疑他道士的身份。 凌昺坐上车,有点小得意地说:“这世上能归属于我的,皆与我有缘。缘尽便会散,缘未尽便总能遇见。而且贫道这支笔可不是谁都能拿起的。” 他看到关不住来的时候便隐约猜到,这笔还会被他找到。 谭以观道:“道家之光专用?” 凌昺笑说:“没错!哎呀,难得你与贫道说话没有阴阳怪气!” 谭以观心说对着那么多的功德没法阴阳怪气。他仍然讨厌凌昺这张脸,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些功德真属于眼前的这个凌昺,那么这人值得他多点耐心。 凌昺坐上车,取下蒙眼布重新玩平板,玩一会儿他突然问:“谭公子,何为支付码?驸马贫道知道,那支付码又是何物?” 谭以观指平板:“你问它,它都知道。” 凌昺问平板里的ai,发现对方还真能回答。但是回答的问题里他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只好继续问下去。就这么问了一路,他都没注意到车又出了城市,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发现平板很容易让人沉迷,便先放到一边,揉揉眼睛。 谭以观这时说:“不如我给你买个手机如何?条件是你帮我画几张符。” 凌昺说:“可是龙渊告诉贫道,这些东西能定位。能定位,就能很轻易被人找到。那不是时时刻刻都像被监视似的?” 他当时不过是想知道龙渊都有哪些能力才问的,没想到问出这么大个秘密! 谭以观说:“你可以把定位功能关掉,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你。而且手机也可以学习。里面也有ai,你想问什么,那个拿着更方便。还能用手机支付,能买车票。你要是以后帮人算命看相想收个钱,有手机也方便。” 凌昺这下可有点心动了。主要是他跟人提到算命看相的事,也有过同意的,却问他要什么收款码。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一问人,人就说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有。 他都没有手机,哪来的上面有? 于是便问:“谭公子想要什么符?” 谭以观说:“缚灵的,安魂的,显灵的,或者驱邪引妖的,都行。但不知道你会不会画这么多种类。” 凌昺撇嘴,“你少用激将法。但凡是你能说出来的符,还没有贫道不会画的。那便这样吧,贫道就画这五张,换你给贫道买一部手机。就要你手里那样的就行。” 谭以观说:“为什么要我这样的?” 凌昺说:“免得你随便给贫道买一个不好的。” 你倒是心眼儿多! 谭以观说:“行,只要你画的符符力够强,没问题。” 他就是想看看,那么强大的功德光作加持的笔画出来的符,该有什么样的法力。 凌昺的符笔不似龙渊,自带朱砂液,于是他跟谭以观要了一些,顺便要了空白符纸,在上头画符。 其实单看画符的能力也能看出这玄术师的高低,因为画符极为费神费精力,一般人一天画个两三张都费劲,要是画复杂的可能画一张就很难再画了。即使画出来,法力也不一定够,就跟废纸没差多少。 不知道凌昺能画成什么样。 凌昺一抬笔,连续画了五张。五张当中没有一张是谭以观曾经见过的。符有成千上万种,没见过倒也正常。但是凌昺画的符,显然法力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都要高。就这同样法力的符,王家的人要到王玉川那个级别才有可能画出来,平时他们十七厅的工作人员也不能随便用。 凌昺却说:“如今在车里,又已近夜,不便开设法坛。不然能画出比这强十倍百倍的。待时机适宜,贫道再为谭公子画一些。” 谭以观:“……”一!些。 原本还想试试符力再在网上下单买手机的谭处长决定做回好人,今晚就买。 车开到了t208团所在的罗石市,谭以观直接带人去了营业大厅。只是选号时因为凌昺没有身份证,便没有开卡。房龙有张副卡在车里,打算先给凌昺备用。谭以观正付着钱呢,手机抢先响了。 屏幕上显着“四厅顾问组白焱”。 这是谭以观临时找的外援,这几天他没去t208团,是白焱在那边查问题根源。 “师叔,谭处,您到哪了?”白焱语气有些急。 “已经到罗石市了,怎么?” “您还是快点过来吧。周团已经派人去接你们了。这边……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我和我的手下暂时搞不定。” “怎么回事?” “您来了就知道了,一言难尽。” 谭以观赶紧联系了t208团的人。 团址在神石山,但神石山异常大,地图里没有任何标示,必须有引路兵。而谭以观联系的时候引路兵已经到了市政大楼旁边的小公园。来的是四个人,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许久没睡。 四名士兵看见谭以观简直像是庄稼快旱死的农民看到了雷公电母一样亲切中带着一丝敬畏,“谭处,咱们直接去团里您看可以么?周团说在团里招待您。实在是这事儿太急,希望你们净世园的兄弟能帮着快点解决。” 谭以观只听说他们t208团有些士兵总能听到鸡叫,还是特别清楚的那种,搞得睡也睡不着。t208团是作战部队,训练量是非常大的,睡不好对普通人来说都特别严重,别说这些每天需要挥汗如雨的人。 他说:“那就直接过去。你们前头带路,我们在后面跟着。” 那名引路兵这时说:“可以。另外抱歉啊谭处,没有兄弟单位的证明,又不是咱们本系统的,这位得蒙上眼睛。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您看……” 引路兵看着凌昺,显然不太明白谭以观为什么会带着这么个人。虽然他们平时比较限制上网,但是泽城集团之前的事闹得挺大,他们都有耳闻。 谭以观说:“他这不是蒙着么?” 引路兵说:“得用我们这边专用的。” 他手里是一条黑色的,一看就绝对不可能透一点光的双层蒙布。 第22章 画符·手机·t208(下) 谭以观问凌昺:“你怎么说?” 凌昺说:“可以是可以。但贫道本不必去,你们让我蒙上眼去帮忙,总得有所表示。” 谭以观说:“你一道士你还挺市侩。” 凌昺说:“道士怎么啦?正因为是道士才更要市侩一些!我们是要与鬼神打交道,难不成你请鬼神是用西北风请?” “行,你说条件。” “一只烧鸡!” 谭以观光明正大嘲讽道:“……真是好大的出息。你要是真能出力给你吃到吐都行。” 凌昺一听,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蒙布取下来。这时引路兵把黑布条亲自给凌昺系上。 都说灯下看美人艳增三分,几个看着凌昺的人看到那蝶翼似的眼睫毛,心里都不同程度的忽闪了一下,像被蝴蝶翅膀煽动过一样。 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一个男的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这还没睁眼呢,这要是睁眼了会是什么样? 凌昺自然是看不到了。这黑布绝对密实。这下玩平板也不方便,新手机也没得看。他有点无聊地坐上车,找个地方坐下来打坐。 车子重新启动,疾速开往t208团。 离开城市之后他们行的路越来越偏,很快下了省道,左绕右转,车子也越发颠簸起来。凌昺突然有了股熟悉的感觉,这种颠簸感,好像他以前坐在疾驰的马车上。 但是很快他又被另一种感觉引去了注意力。 这里的温度,明显变得比之前低了不少。虽然确实是因为入夜而会变凉一些,但这感觉太过明显。 “这里可曾打过仗?亦或是埋过人?”凌昺侧头问向对面。分明是给他捂着眼之后其他人才渐次上车,而且因为房车里空间够大,所以他们都曾起来走动,但凌昺似乎很清楚哪边坐的是谁。他问的正是那名随车的士兵。 “这位先生,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士兵并不是很待见凌昺,但碍于谭以观的面子也不好多说。在他看来凌昺就是个骗子,他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能在这,所以也不是很想说太多。 “可是这位居士你阳气虚弱,像是久未休息。难道你们找谭公子不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谭处,他……?” “他也许能帮忙。班长挑方便说的说,不方便说的不说。” “……据说很多年前这里是个靶场。也曾经是处决死刑犯的地方。但这应该跟我们单位的事没什么关系吧?” “这可未必。居士须知,乱世时学堂乃是世间阳气最盛的地方。盛世时则是庙堂、学堂、军营。如今河清海晏,这三处皆应为阳气极盛之地。可你行武出身,身上却阴邪气重,分明异常。” “你别胡说,我一当兵的干的是保家卫国的事,身上明明都是正气。” “原本应当是,可现在这不是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车忽然停了。凌昺刹那间感受到了一股砭骨的寒意。可也就只是转息功夫而已,他甚至没来得及弄清到底是什么。于是他没说话。 这寒意谭以观他们似乎感受不到,他们都没有跟他提到这点异常。凌昺很快就明白,这并非是因为这里的寒气有多特殊,而是因为他自身特殊。 他本就对天地间任何气都比常人更加敏感,再加上在谭家吸收了桔树妖所生的心魔未化,所以如今对着这些脏东西格外敏锐。 他的右眼又开始发痛。 这时车停下来,离老远就听有个大嗓门道:“哎哟我的谭处!你可算来了!” 周团长快步过来,跟谭以观握了握手,“你再不来我就得去上头求人去了。”顿了一顿之后,小声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周团长看凌昺。 谭以观明知道引路兵肯定在私下里打过报告,却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只是说凌昺有可能能帮忙,却并没有详细说出他具体什么身份。 周团长有些迟疑,但眼前的人在净世园里可是号称所到之处无一不净的谭以观……他一琢磨,“也行吧,那就一起进去。不过他还是得继续蒙着眼。” 谭以观当然不会反对。结果一伙人走出好几步发现凌昺没跟上来。谭以观问他:“你愣什么呢?” 凌昺无语,吐槽道:“我蒙着这个我还能看见那我得长什么眼啊!” 谭以观说:“让房龙拉着你。” 凌昺说:“不用。你跟他们说一声,让我把关不住放出来就行。别吓到他们。” 周团问:“关不住是什么?” 谭以观说:“一条蛇。没毒的。” 周团说:“那你就放吧。” 他倒想看看这蛇能做什么。 这时凌昺拍拍袖口,关不住就钻出来了。关不住左右瞅瞅,然后头定格在一个方向。凌昺摸着它的头,便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刚好就是谭以观他们所在的方向。他走到近前,不满道:“找人帮忙还这么多问题,一会儿甭指望贫道出全力了!” 谭以观说:“烧鸡给你多加一只。” 凌昺立马笑出来,“这还差不多。” 周团长疑惑地看了看凌昺,又看向谭以观,似乎在用眼神寻问:这人不是卷了六千万跑的那个?这怎么看起来有点…… 谭以观指了指凌昺,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周团长:“……”那更不理解了。脑子有病还能帮忙呢? 不过这不重要,周团长刚继续迈几步,又听到鸡叫声。他愁道:“谭处你听见了吗?” 谭以观点点头,“听见了。很清楚。” 周团长说:“本来最开始只有一个人能听见,当时范围不大,我那个兵也没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就以为是团里养的鸡夜里跑出来。可没想到一连好多天他都能听见这叫声。” “我们团里有自己的养殖场,确实有些鸡鸭鹅,开始就以为这叫声还是出在养的那些鸡身上。谁知道团里陆续把它们都宰了吃也没再养新的,这叫声还是有。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能听见,现在我们全团都能听见,包括我。” 谭以观问:“有什么特定的时间和规律没有?” 周团长说:“开始据说只是夜里。因为这事不是从我开始,所以具体你还是得问问我那几个兵。” 第23章 活血·消肿·小鸡团(上) 几人上了一辆团内部用的环保车。车很快开到宿舍。谭以观和凌昺一进入这里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低迷。周团长为两边做了介绍,有四名士兵便跟谭以观打招呼。 谭以观看到所有人眼圈都是黑的,而且精神气很不好,像是熬了许多个夜,看上去就有一种非常疲惫且烦躁的感觉。 其中一名叫于星烈的军官是少校,是在场周团长之外最高官职的人。他来作为代表说:“谭处,最开始听见这个鸡叫声的是我。我记得当时是准备就寝的时候。我们这一般是十点半就寝。开头我以为是团里养的鸡跑出来,估计很快就能走,也没太在意。但是这声音它一直在。没办法,我就找了对耳塞戴上。” “还别说,刚戴上的时候也有点作用。那天晚上我也睡了个整觉。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又有这个声音,我就问其他战友是不是也能听到。当时他们都说没有,我就继续戴耳塞。” “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说人都是听惯了一种声音之后渐渐也就听不见这声音了,就像菜市场的人慢慢会觉得市场里并不吵。但很奇怪我一直没有这种感觉,我一到夜里就能听见鸡叫声。” “这情况大概得持续了四天,我去找我们团的医务兵,让他给我开点安神药。但我们兵种特殊,这药没开成。他还怀疑我压力太大,让我去找心理辅导员。我在心理辅导员那做测试,发现心理也并没有问题,但就从这天晚上起,我另三个战友也能听到这声音。就是他们三个。” 于少校朝三名战友扬扬下巴,“干我们这行的时刻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可这问题发生后严重影响到我们休息,这就不得不重视。我跟周团上报之后,团里就决定把鸡都宰了。” 谭以观问:“那之后有好转么?” 于少校说:“没有,反而更糟。那叫声越来越大,就跟在耳边一样。” 周团长这时说:“净世园十七厅在我们罗石市也有办公点。小于跟我上报之后我也觉得奇怪,就联系了那儿的负责人。他们当天就派了人过来,也给我们留了些符啊安神香囊什么的。但就头一天有点作用,之后那叫声还是会出现,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能听见。我没办法,只能找方厅,结果你们厅里上回来的那两个办事员也没能彻底解决。管用两天变本加厉。我可就指着你们了!再不解决问题,我这今年的训练任务都完不成,我全团都得挨处分。” 于少校眉头深锁,也是满脸担忧,“谭处,上次来的一位李姓顾问跟我们说先控制一段时间别吃鸡肉,我们也照着做了一段时间,但一点用也没有。我和我这几个兄弟差不多得有半个多月没怎么睡过觉。说来也是邪门儿。醒着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就感觉也没那么大,这一要睡觉那动静就非常非常清楚,睡着了之后就更清楚,但又不是做梦的感觉。” 谭以观问:“除了影响睡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众人略作思索,一起摇头,“那倒是没有。” 周团长说:“整个团里能听见这叫声的都是说吵得睡不着,目前为止没有听到别的反应。” 凌昺这时问:“你们听到的是一只鸡的叫声,还是多只鸡的?有公有母吗?还是只有一种?” 四名军官被他插话引去了注意力,纷纷思考了一番,于少校说:“很难确定是不是同一只,但能确定都是小鸡叫的声音。” 三种叫声很容易区分,其他人也确定就是如此。 凌昺说:“那贫道没有别的问题了。” 谭以观点点头,“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等我见到四厅的白顾问再决定怎么解决。” 周团说:“一定要解决啊,这可真不是小事。谭处你要知道我们一年培养几个人有多难。” 这里是空军部队,周团说的是飞行员,谭以观当然理解。 白焱这时从外面赶过来。他是四厅顾问组的顾问,也是谭以观好友的下属。这位好友曾跟谭以观同校求学,还被同一名老师教过,所以白焱直接不客气地叫谭以观为“师叔”。 白焱能力不错,一头卷毛,挑染着一缕红。此时满头大汗,也不讲什么规矩了,一屁股坐到床上说:“师叔您可来了。您再不来我非要交待在这。” 谭以观问:“什么情况?” 白焱说:“就是满团鸡叫声但你看不到鸡在哪。我追着声音找也找不到,用引灵符不行,用鸡饲料引它们也不出来,放母鸡叫声还不行。兄弟部队的军犬我都借来了。问题是军犬叫的时候管用,不叫又不行。关键军犬叫的时候我们的人也睡不着啊。愁死我了快!” 说着白焱看了看凌昺,倒是没问这人为什么会在。只是看到凌昺跟谭以观的面相时,怪异地停顿了一下。 他师父也是位玄学高手,最擅长的是相面。他师承他师父,所以在这方面也多少有点本事。这凌昺的面相…… 谭以观隐约感觉到白焱的目光在自己和凌昺面上逡巡,但他只是猜测对方这种关注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凌昺的身份,便没问什么,只道:“听起来数量很多?” 白焱说:“对,很杂,绝对不是一两只。而且都是小鸡的叫声。开始我来的时候还觉得挺萌,但是多听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尖锐,刺耳,这晚上听着真的是……” 不客气地说,他这么好脾气的人听多了也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谭以观说:“走,先出去看看。周团这边看能不能找几个会画画的,给我搭把手。” 白焱问:“师叔您想到办法了?” 谭以观说:“未必管用,先试试再说。” 能试就是有希望! 周团长火速给找来一个班的帮手,其中就有三个会画画的。谭以观这时让房龙去车里取了些高透明度且比较偏硬的塑料板,让这些人往上头画鹰,并且是能动态展现的组合画。 因为不用画得太复杂,网上也能找到学习素材,几人画得倒还挺快。画完之后这些塑料板分套弄到了园区内的高瓦数射灯前,风一吹,塑料板跟着动,那鹰就像活了一样,照在宿舍楼上,再配上谭以观让小战士去网上找的鹰叫声,不时那么一放。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鸡叫声少了,也变弱了。 耳边一下子安静不少的感觉顿时让战士们震惊。这么简单就能搞定? 早说啊!如果是这样他们早就能自己解决了啊! 周团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鸡怕老鹰呢?” 谭以观说:“一时的而已。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趁着叫声弱,让能睡的人先睡。我带人到处转转,找找源头。” 屡次来人解决却都没有彻底解决掉,那就是源头没找到。 周团说:“那不成,先去吃饭。这一路好几个小时,你们也辛苦,怎么着也不能让大伙饿着肚子给我们解决问题。” 谭以观确实饿,不过一个团里上千人都受影响,他还真干不出先可自己便利的事,便说:“不用,饭晚点吃就行。周团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弄几块巧克力。” 团里有超市,这肯定不难办。 没多一会儿有个小兵拿了一兜吃的喝的拎着,有面包有香肠和各种牛奶,果汁。巧克力都成盒的。 白焱也跟着混一块,这时问:“师叔,可这看不着怎么找呢?我之前问周团团里有没有闹过鸡瘟,周团说没有。最近团里也没跟什么人起过冲突。” 谭以观说:“咱们净世园最常见的是鬼,但从没听说动物变鬼的情况。” 动物的思想不会很复杂,也就不会有人类那么深重的执念,所以死了基本都是没有下一世,或者重新去投胎。 第24章 活血·消肿·小鸡团(下) 谭以观拿巧克力时一打眼看到凌昺跟在旁边,犹豫了一下之后也顺手帮凌昺拿了一块。给完心里有点不爽,但也没收回来。继续说:“那就剩下妖怪或者魔。妖怪有妖身,你听到那么多只鸡叫却一直没见到本尊,应该也不是妖。那就只有最后一种。” “魔?可这东西出现得概率很低啊。” “低不代表没有。”他也是因为固有的认知在他二叔的事情上错漏过一次,这次当然要更谨慎些。 “得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怨气重的地方。”谭以观打开巧克力包装,看看凌昺,摸了半天居然不会撕包装袋,一副笨笨的样子,还在那拿指尖摸巧克力袋呢,然后突然“嘶”一声,显然是咬破的手指一直没有长好,不好心碰到了。 “帮他打开。”谭以观对房龙说。 房龙取过凌昺的巧克力撕开,重新放到他手。 凌昺说:“谢谢房居士。” 谭以观这时问:“凌道长对这里的事有什么看法?” 凌昺说:“贫道看不见。但感觉到这里之前有魔气。不是特别重,但范围很广。” 他们来的时候坐在车上应该走了不短的距离,可那种感觉始终有,这就不像是在谭家的时候那样集中。它是很分散的,若是他没有猜错,那魔主还可能不是同一个。 谭以观说:“你对魔气好像格外敏感。” 凌昺怼他:“我对任何气都很敏感,包括小气和阴阳怪气。” 谭以观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想要身份证。” 凌昺赶紧换成一张笑眯眯的脸,“怎么会呢?贫道当然想要啊!” 心里想的却是:等小爷拿到身份证,第一件事就是拿它来砸你! 要不是因为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做起事来也不趁手。还有他的眼睛没恢复好,他又担心吓到老百姓,他会留在这里给人管东管西? 凌昺重重咬一口巧克力,心里原本还在吐槽,却突然感觉嘴里甜甜的。那种丝丝滑滑的感觉一下就把他给惊艳住了。 这也太太太太好吃了! 赶紧把剩下的吃进嘴里,含糊道:“这附近可有坟墓?” 周团长说:“没有吧?起码我们团在这驻扎之后没有埋过人。” 如果团里有战士牺牲都是送到烈士凌园,并不在他们这。 谭以观示意周团长带他们去原本的养殖场看看。周团长表示路程有点远,继续坐团内用的新能源观光车,谭以观却拒绝了,以实地考察最好观气为由。 这也正合了凌昺的意。凌昺虽然看不清,但他每每都能感受到周围的变化。他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里的魔气都很轻,而且是那种丝毫不带攻击性质的。虽为魔,但挺柔和,只是会让他觉得有点冰冷和发重。跟他们进入这里之前完全不同。 他记得,在周团长出来之前,他是明显在大门口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那里的气比这里头重,而且更加森然,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几人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养殖场。这里离宿舍有一公里多,已经没有一只鸡了。凌昺感觉这里的魔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没有。 谭以观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但很快他又听到了鸡叫声,而且站在这里的时候,那声音明显变得轻了许多。 凌昺说:“这叫声像是故意给人听的。” 谭以观也感觉到了,“到这里声音会变小,主要还是在宿舍那边。” 周团长说:“不对啊。之前我们的人到这的时候,声音也一样很大。” 谭以观说:“当时来的人都有哪些?是所有人都觉得声音大吗?” 周团长回忆了一番之后说:“就是小于他们几个跟我,还有指导员。” 当时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听到这里的鸡叫声。其实想也知道这有点太玄乎,毕竟这个养殖场离着他们办公跟训练、住宿的地方都远,这么远就不可能听到声音。 但他们当时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就想着什么都查看一番。所以几人来过,还不止一次。 夜里白天都来过。 谭以观说:“听起来这些小鸡开始是针对性地想让一些人听到它们的叫声。” 凌昺说:“贫道也觉得是如此。而且它们看起来并非有恶意。” 如果有恶意,那么可能连这园区都进不来。 周团长没太明白,“你们的意思是,这个鸡是有目的的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谭以观和凌昺还没回答,园区的灯忽然灭了,整个驻地陷入一片黑暗。就连月亮也被云遮住。 邪风阵阵卷起地上的落叶,空气中传来一声急迫又巨大无比的叫声:“叽叽?叽叽?” 那声音像具化成了锋利的刀片,那么短促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像是要刺破耳膜。像是求助,又像是警告。 沉睡的士兵们再次惊醒。一直跟谭以观还有凌昺找问题的周团长跟指导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异口同声道:“这怎么又来了!” 那声音大得像是把体育场上的音响搬过来了,听着这声还睡得着那才是真有鬼。士兵们顶着困倦爬起来把灯打开,一个个往窗外看。外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谭以观赶紧带人往回赶。这次他们没再走,而是上了车。 车子一路无阻赶往宿舍楼。那叫声果然变得越来越清楚。 没多久,楼里的士兵们只听“砰”一声,像是有人放了枪,接着半空中炸起了一片烟花,那烟花居然是符文状! 而那烟花一出,始终没现过身的小鸡像是迫切到了极致,“叽啾啾!”一声,凄厉婉转,开始不停叫起来。那声音非常非常密集,而且重得像石头一般砸进人脑海,令人头晕目眩。 士兵们自然看不到什么特异的,但谭以观看到了,他的现灵符烟火一出,数十只毛绒绒的小球从宿舍楼前跑过去,有黄的有灰的,还有杂毛的。 鸡叫声变得更杂乱了。 谭以观换手便用符文手电去照它们,准备限制它们的行动。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以往从来都是有效的符文手电对这些小家伙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周团长见谭以观皱眉头,朝着宿舍门口方向瞅,却什么都看不到,急道:“什么情况啊谭处?那有什么东西吗?” 谭以观说:“一群小鸡。” 周团长说:“一群小鸡?这,我怎么没看到?” 指导员问:“哪来的?能抓不能?” 谭以观说:“有点麻烦。你们看不到,我这符文对它们还无效,房龙和白焱你们刚刚看没看见?” 白焱说:“看到了。” 他说完疑惑地望着那现灵符消散的地方没再出声。这样灵力强大的现灵符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也是他师父画的么? 房龙说:“我也看到了。但是头儿,它们对定魂符没反应,这怎么弄?” 一般鬼魂都会对定魂符有反应。小动物不像人类有三魂七魄,但它们也有魂魄,按理说只要一定住,他们自然就方便捉拿。 可如果定魂符定不住,那可就难了。人再快也很难快过鬼,而且那么多只鸡,这要四散开来那还不抓到累死? 谭以观说:“得想个办法让它们主动过来。周团,冒昧问一下,你们单位是不是经常扔鸡蛋?” 周团长说:“怎么可能?我团里规矩很严,平时都是严禁浪费。” 谭以观点点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们经常用煮鸡蛋给伤员活血消肿。” 第25章 详情·配合·开天眼(上) 煮熟的鸡蛋剥了壳,趁热滚在淤肿的地方,有活血化瘀消肿的效果,这也算是常识了。野战军训练强度大,磕了碰了都是常有的事,所以这方法军队里也确实常用。 周团长说:“确实有这种情况,可这都是以前。近几年我们都是用药,用鸡蛋滚都觉得麻烦。而且这方法也不是光我们团用,兄弟部队里用的应该也不少,可目前好像就我们团里有听到鸡叫声这个问题。” 谭以观说:“任何东西形成都需要一定时间,还需要一些特定条件。一般来说用过剩下的鸡蛋吃掉或者扔到安全的地方,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很可能你们扔的地方有些特别。” 指导员说:“可是这蛋滚过之后不是说沾了淤气,最好不要吃?我们单位以前有个中医家庭出来的卫生兵,特意提醒过我们。” 谭以观说:“他说的没错,确实不适合吃,扔了也没毛病。问题是扔在哪?往哪扔的最多?” 周团长跟指导员思索,指导员说:“团里那么多人,往哪扔的都有。但如果说最多的应该是垃圾筒吧?” “那你们的垃圾平时往哪处理?” “有处理垃圾的公司每天过来收。他们的处理点应该离这挺远。” “那多半不是这个位置。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周团长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 “不,应该还有一个。”指导员说,“老周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总去北边那个训练场拉练。时间久的时候可能好几天不回来。那会儿训练强度大,咱们的兵磕了碰了都是常有的事,那会儿也用过煮蛋消肿,用的多一些。这都两三年前了。” “我们来的路上经过一段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引路的小班长说那边原来是个靶场。不知道指导员说的是不是那儿?” “对对对,就是那儿!那儿好多年前还打过仗。我们有时候会去那边拉练,但是前一段时间那块地被卖掉了,我们就一直没再去过。” “卖掉?为什么卖掉?” “上面有新的规划。那边要开发,我们驻地要换防,很快也要搬到新的地方。” 谭以观下意识朝凌昺看了一眼,“原来如此。晚点去看看。至于现在……得多弄几个网来。大点的,捞鱼用的那种最好。” 凌昺问:“你要把它们捉起来?” 谭以观说:“不捉怎么引出背后的‘人’?” 刚觉着有盼头的周团长面色立时又变了,“谭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鸡叫声是人为的?” 谭以观说:“对。鸡哪知道怎么熄灯?所以这事多半还是跟‘人’有关。不过很可能跟周团你们想的‘人’不是同一种。” 周团长瞬间悟了,赶紧让人准备鱼网。 凌昺还惦记着出力才能拿到身份证的事,问道:“那贫道能帮什么忙?” 谭以观不答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原因让定魂符对小鸡们没有作用?” 凌昺说:“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它们曾经对于这里的军士们有功,所以但凡是有一点可能伤害到它们的东西对它们都没有用。说白了这鸡也有功德,不能说捉就捉。”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先把它们捉起来,再去有可能让它们化生出的地点去看看。那里多半怨气很密集,所以这事最重要的其实是化怨气。不过说到这,有一点贫道十分好奇,不知谭公子能不能为贫道解惑。” “什么?” “你分明是个人,如何做到徒手对付鬼的呢?” 即便是他,多数时候也是要靠猎魂钟的法力或者符文之效才能对付妖魔鬼怪,只偶尔可以不借助任何力量,那却是因为他出身特殊。可那日他并没有在谭以观身上看到这些。 谭以观说:“有人天赋异禀,凌道长不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吧?” 凌昺撇嘴,懒得再理这嘴欠的人。 这时谭以观却请周团长帮忙准备一些小米跟白菜叶。周团长叫人去厨房弄来,谭以观就蹲在地上开始倒腾这些。 这与他的高大形象严重不符,但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连表情都没变一个。 凌昺倒是看不见,但是他能听到他们说话,也就猜到谭以观要做什么,便说道:“谭公子,如果小鸡活着,当然会想吃这些东西,但是它们已经死了并且身带魔气,你确定它们会想吃这些?” 谭以观头都没回,“单纯的白菜小米它们未必肯吃,但是如果凌道长不介意给他们拌点你在天台引桔妖心魔用过的东西,我猜它们应该会很乐意过来。就是不知凌道长舍不舍得?” 凌昺想都不想地说:“不行!” 他在天台引桔妖心魔用的是他的血。可那是为了救人,情急之下选做的下下策,怎么能没节制地用? 他耳朵动了动,确定旁边除了房龙,其他人都有点距离,压低声道:“谭公子你可知贫道为了救你二叔要背多大的麻烦?你不感激贫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惦记贫道的……你有没有点良心啊!” 谭以观说:“看来那东西确实有用。” 凌昺首次寒声道:“谭公子,不与你开玩笑。你让贫道不该问的别问,那贫道便告诉你,不该你惦记的不要惦记,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那我要是硬来呢?” “你大可试试。” 试试就试试! 谭以观迅捷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凌昺手腕,与此同时手里多了样造型独特的月牙形弯刀。刀不大,却极为锋利。但凌昺却似是料到一般,靠辨声飞快躲过。 他按着房龙的肩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紧接着便拿出符笔,疾速在空中画下一道招魂兵符,大喊一声:“出!” 几乎同一时间,天台上消失的那三个鬼兵出现在半空,以护主的姿态围住凌昺。他们一团团灰黑色,把中间的凌昺衬得更白,让这位凌道长立在中间像一把发光的玉剑。 房龙当即瞪大眼,“这怎么可能!” 这些鬼兵不是王玉川的宝贝?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跑凌昺这来了? 谭以观也暗自心惊。但他并非因为鬼兵出现在这。他早料到鬼兵在凌昺手里。令他意外的是这些鬼兵的力量明显不止增长一倍, 魂外那厚实的鬼气,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神,以及看起来更加有重量的兵刃,一看就比以往不知强出多少。 “你居然能让鬼兵的力量提升。”谭以观诧异道,“那只桔妖心魔也能?” “这与你无关。贫道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这些鬼兵本就不属于你。” “可现在他们听贫道命令。” “那正好。”谭以观哼一声说,“一会儿让他们帮我围小鸡。” “啥?”凌昺愣了一下,“呸!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 “废话,不然那么多只要是散开捉到什么时候才能捉完?!” 谭以观听着鸡叫声也听烦了,主要这些小崽子们一刻也不停。要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把这些小东西抓起来通通带走。 凌昺说:“帮你伏小鸡可以,但是贫道的鬼兵们出了力,供品得有保障。” 谭以观说:“这个当然没问题。但之前在天台,没有我的符阵你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得手,按道理是不是应该分我一个?” 凌昺直接问那三个鬼兵,“几位,有想跟着他走的么?” 第26章 详情·配合·开天眼(下) 三名鬼兵缓慢而僵硬地摇摇头。 谭以观瞪着凌昺“呵”一声。 凌昺一脸大方样地说:“谭公子,你倒也不必感到不痛快。你放心,你的功劳贫道还记得,所以以后你若是想要贫道帮忙出力,给你多优惠些就是。” 这回换谭以观不稀罕搭理他了。而旁边看着他们交流的房龙跟白焱彻底傻眼。 至于几个等候发令的小兵跟周团长还有指导员则直接呆住。鱼网拿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一下。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几位”,但是他们明显感觉到以谭以观和凌昺为中心的半径三米以内,温度突然变得特别特别低,好像快要结冰! 那是多走几步就能清晰感受到的差距! 谭以观这时拿出手机在上头翻找什么,翻了一会儿他停下来看凌昺,“之前说好,让你挖蚯蚓再给你办身份证你就答应我两个条件。你这会儿再帮我画一些符,就当是完成第一件条件了如何?” 凌昺说:“那贫道这蒙眼布就得取下来。” 谭以观说:“稍等。” 周团长正想说不行,谭以观与他耳语了几句。周团长便点点头,“那好吧。” 接着凌昺被谭以观带往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里像是还没有主人,只有一些桌椅和几桶没有开封的桶装水。 谭以观拿出一打空白符纸摆到桌上,关上门,接着又拿出一盒朱砂液来。 他取掉了凌昺的蒙眼布,那双眼睛果然还是一红一绿。 谭以观说:“那些鸡不能用定魂符,但是强效的缚灵符文肯定能把它们定住一段时间。你看看能画多少。” 凌昺拿笔蘸上朱砂液,没说话,直接上手画,一画就是一气呵成的一张。画完放到一边,再画一张,却是跟第一张不一样。 谭以观看到这,问他,“这是什么符?” 第一张他认识,那是缚灵的,但是第二张一看就跟第一张不一样。 凌昺说:“这是招魂引鬼的。你自己都说了,会熄灯的不是鸡,那背后必然是有妖或鬼。贫道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有友军为鬼,想要向这里的人传达某些消息却不得入园,只能在园外让小鸡进来,所以这鸡叫声时重时轻或影响多少人他也不能完全控制得了。二是,有敌军为鬼,小鸡来报信,却不得章法。” 毕竟是小鸡,不似人那般聪明。 谭以观倒没想凌昺猜出这么多来,事实上他的猜测也与这差不多。他甚至怀疑就是跟来时路过的那块昔日的靶场有很大的关系。 凌昺这时画完了九张符。它们被摆成一排,没有一张是重复的内容。 谭以观不动声色地将它们拍下来,接着问道:“这一组有什么作用?” 凌昺说:“缚灵和引灵,用缚到的灵体之力引魔和鬼。贫道另外再画几张粘到鱼网上,一会儿便让人拿着这网出去捉小鸡。” 谭以观说:“你顶着这双眼不方便,一会儿顶多三个人能捉。” 他和房龙还有白焱,他们是能看到灵体的。 凌昺鄙视道:“你就不会多找几人给他们开天眼?印堂上画个符,又不用多长时间,一个时辰还不就捉完了?” 说完他见谭以观脸色并不好看,笑道:“哎呀呀,谭公子该不会是不会给人开天眼吧?” 谭以观被说到痛处。 其实他也不是不会,只是他画符一向比较……困难,而且不熟,非常容易停顿。但是画符这事,一停顿就基本可以视作无效了,要重新来。 凌昺说:“这事贫道可也爱莫能助了,贫道不能顶着这双眼看他们呀。” 吓不吓到是一回事,他也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他与常人如此异样。 谭以观说:“用不着你,我自己给他们开。” 实在不行问问白焱会不会。 谭以观拿了十多张符出去,凌昺自己把眼重新蒙起来,在后面欠欠地问:“谭公子,可要查一下?” 谭以观:“用不着。” 要不是清楚这小子自己随时都有能力取下来,他也不会把这人带过来画符。 谭以观问白焱,会不会给人开天眼。白焱一脸为难地说:“抱歉师叔,我的强项跟师父一样也是相面。画符吧我只能画简单的。而且开天眼这事儿,您也知道,最难开的就是军队里的人。” 他们身上的正气最足,而天眼却是要阴阳通合的,很多时候是阴气重的人反而更好开。 谭以观当然明白,只是这会儿他也真是不熟不想干。 不过也没办法了。 周团长找来帮忙的那一个班的士兵,谭以观让他们排排站好,询问了一下意见之后,所有人都同意开天眼,当涨见识也好。 谭以观拿出自己的符笔,上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颜料,倒是有一股白酒的味道。 他站到其中一名士兵正前方,屏息,凝神,在对方印堂上一点,便画起开天眼的符文来。 凌昺就在他旁边,突然一阵吃惊。 就在谭以观提笔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那是一团极为纯澈明净的灵力,他不仅感觉到,甚至蒙着那么厚的蒙眼布都像是看到了一丝光亮。 看来这天眼注定不能靠谭以观一人开了。 果然,谭以观只画了不到一半,就被迫停下来。 周团长问:“谭处,什么情况?” 谭以观说:“他们气太正,硬画容易伤元神。” 指导员问:“那怎么办?要不多叫几个人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点的?” 凌昺说:“不必。” 说完他将手隔空搭在谭以观肩上,“谭公子,配合一下?” 谭以观十万分不想这人沾到自己,但这个时候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点点头,“行。” 凌昺把手一放,谭以观当即觉得体内的力量没那么冲,落笔的时候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柔和感,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被一阵微风徐徐缓冲,再画就是一气呵成。 笔一收,他说:“睁眼。” 被开天眼的小兵顿时抽了一股凉气,哆嗦着指向前方,“他、他、他们……” 他看到了凌昺身后的那三个鬼兵!身躯庞大,飘在半空! 凌昺笑说:“居士莫慌,他们不会无故伤人。” 小兵张大嘴巴,“我滴个天娘啊……” 谭以观又去画下一个。 十个全部画完,原本以为完全不可能的事,跟凌昺配合一番居然很快搞定。 只是这十个兵看到那三个鬼兵时都不同程度的惊住。这真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看到“看不见的朋友”。 白焱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碰碰房龙,指着凌昺,“龙哥,他什么情况?” 房龙弓指推了推眼镜,“我比你更想知道。” 周团长什么都看不见,还有点着急,说:“谭处,要不给我也开个天眼?” 谭以观说:“可以。” 说完叫凌昺,“凌道长,再配合一下?” 凌昺也没说什么,把手搭在了谭以观的肩上。 顿时一种很神奇的感受流过身体,谭以观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清风”,像在拦劫他身体里不易控的能量。 开天眼符画完,一顺手包括指导员在内也画了,在场的人都能看到灵体。 这时凌昺收回手,狐疑地歪了歪头。 就在刚刚,他的右眼好像恢复了。那种隐隐约约的,灼烧疼痛的感觉消失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第27章 伏鸡·铜链·半头鬼(上) “怎么?”谭以观说,“我画个开天眼符还把你脖子给扭了?” “你才把脖子给扭了呢!”凌昺说,“贫道让他们三个去围小鸡,你把鱼网分出去。” 凌昺说完满肚子心事离开原地,默默地驱使鬼兵。 谭以观看不见蒙布后的眼睛,但眼下却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鱼网一共有六个。十个兵,谭以观分出去六个之后把凌昺画的那一组九张的符拿上,贴到一个超大的纸箱外,箱子给另四名士兵抱着。 开始还有士兵说:“谭处,这我一个人抱着就行。” 谭以观说:“那你试试吧。” 结果那名士兵一接手,差点没把腰闪了。那箱子明明就是个纸箱,贴了些符而已,他居然一个人抱不动!这也太离谱了! 另外三名士兵也发现问题了,赶紧过来帮把手,这才知道这箱子居然这么沉。那谭以观之前是怎么一个人抱动的?! 几人望着谭以观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叹服和震惊。 捕小鸡行动开始。 凌昺的三个鬼兵分别飘到了东、西、南各一方。而白焱跟房龙则在北方。他们分四个方向把小鸡团团围住,但是就像谭以观跟凌昺说的那样,这些小东西是会四下分散开,而且它们速度还特别快,并没有像寻常的小鸡那么容易捉。 小鸡们开始还没意识到有人能看见它们的时候,还没有显得很慌乱,只觉得那发亮处被修好之后,又有鹰出现。鹰飞来飞去的,好不吓鸡,害得它们也不敢乱动。 但是它们发现它们不动的时候,那些人却朝它们这边围过来,这一下可把它们吓得不轻,拼命叫着乱跑乱扑腾。 一时间整个园区都闹哄哄。睡不着的士兵们索性不睡了,开着窗向外瞅。他们看不着鸡,但是能看到战友们在楼下拿着网追来追去。 人都有凑热闹的天性,他们也不例外。 有人在楼上喊:“你们干嘛呢?!” 有人在楼下喊:“抓到了抓到了!快!把箱子拿过来!” 楼上的人分明什么都没看见,那网就是空的,但是楼下的人却看到网里有两只小黄鸡。这两只小黄鸡被送到纸箱里。它们一直在那“叽叽叽”叫个不停,而箱子上的符纹居然随着它们的叫声开始一闪一闪。与此同时,那些四散开的小鸡好像跑不远了,总是在一个范围里来回来去,就像是有某股力量在拉址着它们。 再加上有三个鬼兵一直围着,半个小时便把它们彻底捉完。 这时候那四名抱箱子的士兵已经很吃力,满头大汗。 谭以观适时接过去,打开封盖看了看,就见那些小鸡在里面也不住地叫,好像谁要宰了它们似的,一个个的都扯着脖子在那“叽啾叽啾”,而箱外的符文闪烁得则更加频密了。 周团长被吵得耳朵都要聋了,愁着一张脸问:“把它们送走是不是就能安静下来了?” 谭以观说:“可能还不够。得找到它们化生的地点。要不然送走这批搞不好还有下一批。” 周团长听着就头疼,“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得带着这些小鸡去外面转转。” “好好好,我这边全权配合,谭处你这次可务必得帮我解决。我这可都指着你了。” 之前来的人都没有找到鸡,也没有给他们开天眼。这次鸡也捉到了他们的人也亲自看到了,谁更有能力解决这问题不言而喻。 凌昺说:“贫道认为应当去军营外看一看。这小鸡的主人此刻兴许就在外面。” 要不然这鸡也得抱走,谭以观便示意房龙跟白焱留守。 周团长说:“我也去吧,这事再不彻底解决我留这也睡不着。这边有指导员呢,不会有什么事。” 最后指导员留下来,跟白焱和房龙一起,还有九名被开了天眼的士兵。另一名被周团叫去开车。凌昺走前还给团里留下两个鬼兵。而谭以观则带着凌昺跟一箱子小鸡,还有周团以及负责开车的士兵一起去他们来时走过的大门。 接近那大门时凌昺曾感受到过异样,他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走,园区里终于算是渐渐静下来,有人甚至兴奋得大喊出声:“啊啊啊啊!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指导员听完一声吼:“喊什么喊?!清静了还不赶紧抓紧时间睡觉!” 楼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指导员下令,没事儿的今天提早就寝。宿舍灯于是争先恐后的关闭。指导员跑去厨房跟厨师长商量赶紧再做点什么吃的出来晚些好招待客人。 房龙跟白焱就坐在宿舍门口。夜里有点冷,尤其是两个壮硕高大的鬼兵在他们前头,看着就更冷了。 之前谭以观他们在的时候,白焱没太敢问什么。此刻几个领导不在,他才敢细问房龙,“龙哥,之前那个谁骗了赈灾款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么?怎么今儿你们还把他给带过来了?” 房龙自己现在都没太闹明白,想了想,回答道:“一言难尽。今儿你看到的跟你以前听到的可能都不是一个人。” 白焱懵,“啥意思?” 房龙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原来他见过的凌昺是啥样的?看似随和却心高气傲,目中无人。那人只会跟对自己有利的人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可是今天这个凌昺,他帮着撕了个巧克力包装居然会跟他道谢。 还有前面两个鬼兵,留下来分明是防止他们这边出什么意外而应付不及吧?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变化这么大?还有,当前这个凌昺的能力,他无法想象。 明明是才收的鬼兵,还是从王玉川手里截胡的,可两方居然能达到这样的信任高度,说留下就留下,好像根本就不担心被别人偷走。还有帮他头儿给人开天眼,这一波操作他始终没想通原理是什么。 白焱这时问道:“龙哥,昨儿个你们十七厅的王组长见我们四厅厅长这事你知道么?” 第28章 伏鸡·铜链·半头鬼(下) 房龙转过头来,“有这事?” 白焱说:“千真万确。具体说什么了这我倒不太清楚,但是我听我同事说王组长走了之后没多久,我们厅长就找我师父过去谈话了。” 他师父是四厅顾问组组长程燕秋,跟谭以观曾经是校友。 他听他师父说,在校期间谭以观对他师父是相当关照,因为他师父不良于行,平时总有些不方便。谭师叔帮了不少忙。所以他对他谭师叔印象一直很好。对于王组长跟谭师叔的事也多少了解一些。他知道王组长成天巴不得把他师叔从十七厅里踢出去。 “估计还是因为程组长给我们处里提供符文的事。王组长一直对这事特别不待见。不过这事闹开也是早晚的,我们头儿心里有数。另外你今天见到鬼兵这事,除了你师父之外对任何人都不要提。” “啊?为什么?” “那鬼兵原来是王玉川的。” “真的假的?!王玉川能养鬼力那么强的鬼兵?龙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这鬼兵原来就是在王玉川手里,但我不知道凌……那个人怎么弄来的。不过这事我们头儿应该知道。” “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外说。但是今天这里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事估计也瞒不了太久。” “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白焱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鬼兵在谭以观他们这总比在王家那边强得多。他想着狠狠哆嗦了一下,“希望这次的问题赶紧解决吧。我想早点回去,你们这实在是太冷了。” 四厅在南方,而十七厅跟t208团都在北方,两边温差大,冷不丁换地方确实不太好适应。 白焱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显然是觉得冻屁股了,便又站起来蹦一蹦。他以为来的时候穿了带绒的冲锋衣,已经够厚实,没想到这么冷。 房龙见他这样,说:“你跟我来一下。” 白焱拍拍屁股跟上去,没多久他们俩来到那辆有自动驾驶功能的房车上。房龙打开衣柜,露出一排各种各样的长款风衣外套。各种材质和颜色都有。 白焱看得有点懵。 房龙这时说:“选一件穿上吧。” 白焱除了在商场,还从没见过这么一大排风衣外套,“这、龙哥,你搞副业?” 房龙说:“爱好收藏而已。” 白焱:“……那你这爱好看起来挺烧钱。” 一看都是大牌,款式和设计各个经典。 房龙没说什么,主动拿了件长款的驼色羊绒外套,递给白焱,“试试这件。” 白焱个头跟房龙差多半头,在外衣上穿上这件外套也不觉小,而且这衣服还特别暖和。就是他穿完了有点像套上大布袋了似的,显得他更小了。不过再怎么着也比冷要好。 白焱下车,看到车又离开,好奇问:“干嘛不干脆让车停在这边呢?这样不是还能上去休息一下吗?” “充电。它的用途比较多,耗电量很大。” “原来如此。” 白焱想起之前园区突然进入黑暗的时候这辆车提供过应急照明,以及还能放出符文烟火,突然明白了。只是想到当时那个符文,他不禁问道:“龙哥,今天你车上放出来的那个显灵符烟火,也是我师父画的吗?” *** 房龙说:“这我还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主攻方向不在玄术上,我只负责能让符文烟火成形。怎么?” 白焱说:“也没怎么。就是这个符的符力很强劲。其实你们来之前我也用过显灵符的,但完全没有任何效果。我一只鸡都没有看到。你们今天用的显灵符就不一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但我感觉这符好像也不是我师父的手笔。” 房龙一时也说不清,因为符文在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画好的了。 他是学化学专业的,有很多符他自己也不认识。 这事便到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但就此事,另一边也有人在说。 王玉川住了三天院,实在受不了人来人往的还得让他装惨卖可怜,便不跟王玉珊打个招呼就离开医院回了家。 到家一看他大姐还没把鬼兵给他弄回来,顿时急了,“大姐,这都几天了?谭以观还能不能把鬼兵给我送回来?” 王玉珊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玫瑰花说:“你急什么?遇点事就沉不住气,哪有个未来家主的样子?” 王玉川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但显然他还要他姐帮忙给谭以观施加压力,便没有顶嘴。 “你放心,你的鬼兵早晚能给你弄回来。”王玉珊道,“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这都几天了。”王玉川道,“方厅和江副厅都护着他,而且我听说他去办神石山那个案子去了。这案子去了好几波人都没能彻底解决。他有四厅程组长画的符,还有四厅的人帮忙,又有我那几个鬼兵,他肯定又能解决。瞧着回来之后那帮老东西又有新的托词吧。” “什么托词也都没用了,你就老老实实养伤,再多等等就是。” “等等等,你就会让我等。我就不明白了,神石山那案子不就是解决一群鸡么?还能难哪去?干嘛不派咱们的人?” “你懂什么?要真是那么简单,我早就让你去刷好感了,还能便宜他?”王玉珊说,“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问了!我自有安排。相比起这个,我倒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办。” “什么?” “你不是认识好几个娱乐圈的朋友?你让他们查查看有没有凌昺以往的黑料。找出来之后让他们写几篇他跟谭以观的新闻发出来。” “什么样的新闻?” “爱而不得的新闻。凌昺对谭以观爱而不得,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去勾搭老的,混进谭家。”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王玉珊的耐心有点告罄,语调都冷了。 王玉川本身就有点怕这个大姐,闻言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联系我朋友安排。新仇加旧恨,正好跟这两个人好好算算。” “千万注意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知道了。” 王玉川像是一刻都等不下去,顶着一张尚未痊愈的脸出了门。他出去后,暗处飘出来一个年轻的鬼影。是真·飘出来的。 鬼影道:“组长,用派人跟着大少爷吗?” 王玉珊说:“跟着吧,注意别让他发现。还有,神石山那边一定要盯紧。谭以观这次带了凌昺去,就是怕我找到凌昺,那我就成全他们。” 鬼影说:“可是之前大少爷说凌昺在天台成功震开过赤宵,我怀疑这人确实是有些特殊能力。要不然没法解释谭以观这次带他一起出行。按理说谭以观应该是最恨凌昺的人之一。我们要不要多加点人手过去?” 王玉珊说:“凌昺有特殊能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一个人再有能力也是有限的,更何况他这本事看起来也是最近才有。这事我另有安排。江副厅他们自以为把谭以观和凌昺送到神石山就没事了,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去做你该做的吧。” 鬼影点头,顷刻便消失在原地。王玉珊这时把花全部插进花瓶里,戴上一副白手套,打开保险柜,从里头取出一个绒布盒子。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静放着一支像铜管一般的东西。 上面刻着精细的云纹,还有太极图案。 这东西只有不足三厘米长,直径还不到一厘米。把它提起来,两头是细细的铜链,但很明显两头都有断面,与铜管加一起也不过巴掌长,显然这并不是一条完整的链子。 她小心地将它重新放进绒布盒,看到本该被填满的盒子缺失的那一条,神色沉郁。 片刻后,她又把这东西取出来,开窗托在手心,对着月色。 然而链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只好再次将它送回原处放好。 凌昺和谭以观此时刚上车。 他们到t208团正门,但那股曾让凌昺感受到异样的气已经消失了。小鸡仍在叫,凌昺绕着整个园区找一圈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只好再去来时路过的靶场。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上车后不久,藏在凌昺校服里的猎魂钟曾短暂地泛过一层朦胧的光。 几辆迷彩的大型越野车行驶在土路上。 凌昺抱着装满小魔鸡的纸箱,感受到小鸡们的叫声突然开始变得微弱,并且都扎堆到一起,像是十分害怕,便大喊道:“停车!” 开车的士兵猛一脚踩在刹车上,正疑惑发生什么事,就见他们的正前方,一座山似的巨型暗影渐渐向他们笼罩过来。那暗影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一群被砍去了半边头颅的半头鬼! 第29章 对阵·引雷·李阿胜(上) 鬼气森然,车里开了低档的暖风却温度骤降,一张张带着诡异笑容的半边脸凑向车窗。 被砍掉的面部血淋淋的,黏腻的暗红顺着车窗玻璃缓缓向下淌。狰狞、丑陋、隔着车皮似乎都能闻到一股邪恶的味道。 坐在前排的小司机直接慌了。 上阵杀敌不可怕,但对于这种前所未见的超自然力量,着实叫人失了章法。 而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车外已经被团团围住,一股奇怪的重力向车子挤压,耳边仿佛响起了金属板被捏变形的嘎吱声。 “砰!砰!” 不知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车顶,明明什么都没看到,车顶却向下凹下来一大块,差点撞到谭以观的头。 下一秒谭以观曲臂向上用力一顶,车顶再次恢复平整,接着他便留下一句“都坐好别下车!”,打开车门跃出去,直接将贴在车门上的鬼用力撕开摔翻在地。 外面的鬼显然没料到居然能有人徒手抓住他们,但很快,他们便集中扑向谭以观。浓重的黑色迅速将谭以观淹没,隔着车窗居然看不到他的人! 周团长急了,看向凌昺,“这么多,他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 凌昺抱着一箱子小鸡,手指有节奏地在纸箱上轻轻扣。小司机抓着方向盘,紧张得汗都流下来了,“是啊凌、凌先生,咱们怎么才能帮帮谭处?” 凌昺说:“这点鬼,他应该应付得了。” 他想看看,谭以观的底线在哪呢? 那日在天台谭以观也没怎么出手就把那两个鬼兵制服了,而且那符纹墙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东西,他还挺好奇谭以观到底还有什么法宝。 外面起码有二三十个鬼魂,看样子都是同一时代的。看服装凌昺也看不出是什么时期,但从鬼力而言显然比他收的那三个差远了。 果然,黑色的“大坟包”很快从里面被破开,谭以观用力一踹,层层围住他的鬼魂被踢飞数米远。可这时却有越来越多的鬼魂向他们这边聚过来,四面八方层出不穷! 谭以观的衣袖被扯下来一块,车窗外响起“当当当”的砸窗声。 车子像是被猛烈摇动,这些鬼魂像是要把车翻个个儿! 凌昺看到箱子里的小鸡都快缩成一个大黄球了。它们瑟瑟发抖,像是害怕得不得了。凌昺这时把盖子封好,接着他大笔一挥,四面车窗全都落下了符文的痕迹。 周团长和小司机发现,凌昺每画一个地方,对应的那一面窗的鬼就会快速向后退开。他们像是怕极了这符文,并不太敢再接近。等四面全部画好,凌昺重新坐下来说道,“不错,这样就看得清了。” 小司机忙问:“凌先生您不下去?” 难道这符画了不是为了保护他和周团长这样不会法术的人,然后下车跟谭处长并肩作战吗? 凌昺说:“贫道为何要下去?” 小司机:“您不是会法术吗?下去可以帮忙啊!” 凌昺说:“为何贫道会法术就要下去帮忙?” 说得非常之理所当然,小司机微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这时周团长说:“快!把车大灯打开!” 周团长忽尔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鬼害怕光。于是让司机赶紧把能打开的车灯全部打开,挑最亮的打。 凌昺说:“这又不是阳光,除了照亮,对鬼作用不大。” 鬼确实没太怕,只是稍稍躲开了一些。但是外面的情况却照的很清楚了。而就在此时,只听“噗!”的一声,一道红色的血箭喷出来。 凌昺看得真真切切,当即皱眉道:“不会吧?这就扛不住了?” 说着把箱子往旁边一放,开门的同时扯下蒙眼布,下车单手一甩,一张黄色的符纸准确无误地朝着攻击谭以观的群鬼飞去。 那符粘到其中一鬼,突然金光大盛,红色的符文像光束一般照出来,挨着它的几个鬼“啊啊啊啊啊”痛苦地惨叫,抱头乱撞,也将他们身后的谭以观露出来。 凌昺赶紧走去一看,愕然道:“谭公子你没吐血?!” 谭以观将手里一袋番茄果汁包装丢出去,一拳头砸穿一个鬼的胸膛,“我为什么要吐血?” 凌昺被他噎得不轻,但眼下的情况却来不及让他细思。越来越多的半头鬼朝他们这边涌来。这些鬼像是根本没有理智,也不知道疼痛。他们把他们打散,这些鬼仍然会争先恐后地朝他们这边冲。鬼们似乎只知道要攻击。谭以观一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于是他不再拖延时间,从兜里拿出一个长方体的纸柱,这东西轻轻一甩,甩出来的居然是个剪好的小笼子。有点像花鸟鱼市场卖的那种细丝鸟笼。 谭以观取出打火机正要点,“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疾速飞过来,将他的纸笼击破。 凌昺跟谭以观朝来物方向一看,远远走过来一个老头。驼背,走得很慢,垂着头也看不清其面容。 但是这老头一出现,那些半头鬼就跟约好了似的全部停手。 驼背老头这时缓缓走近,朝谭以观和凌昺道:“两位小兄弟,不知可否将你们车里的那些小东西还给老头子?” 谭以观问:“哪些小东西?” 老头说:“就是那些小鸡。那些小鸡是老头子养的。虽然带点魔气,但它们并不伤害人。实在是没看好走丢了,才让它们进了团部。奈何老头子我阴气太重,进不去那里,倒是给你们添了麻烦。” 凌昺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对方是个几十年的老鬼,早该去投胎却逗留人间,而且通身都是恶迹,便道:“你说是你养的就是你养的?那我还说是我养的呢。那鸡上也没写上你的名字,你凭什么说是你的?还有,你一个几十年的老鬼,不去投胎,倒在这里聚众拦路,下辈子莫不是想入畜生道?” 老头原本就阴沉着脸,此刻表情更加难看起来,“小兄弟好生利的一张嘴。若是有过路财,谁不想早早去投个好胎?不去那就是去不成,这才留下来。” 凌昺说:“你少给自己找借口。若你真想去,今日便可将你带走。” 老头道:“好大的口气!我走了,那我这些个鬼友们当如何?” 凌昺说:“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老头不知为何阴恻恻地笑了笑,“好,那你便来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找到好去处。” 他话一落,身后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一个个新的鬼,很快就聚集成了一片,朝谭以观和凌昺扑过来。那些鬼显然与半头鬼不同,他们看上去是有意识的,而且他们的身上各个带着枪伤,都在眉心。 谭以观和凌昺不约而同想到来时引路兵说的,这里曾经还是处决犯人的地方。 第30章 对阵·引雷·李阿胜(下) 凌昺一看这全头鬼加半头鬼,得有大几百号之多。他若是一人必定拔腿就跑,可是车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完全不懂如何应对。于是他大喊一声:“斩灵!” 持剑的鬼兵转念间出现在半空,高大威猛,将前方扑过来的那些犯人鬼魂一剑斩成两段。可对方的鬼魂数量实在是太多。斩了这个又来那个。 凌昺两张符纸飞掷出去,趁着空隙凑到谭以观身侧:“谭公子,你那个缚鬼符墙可还有?快拿出来用用啊!” 谭以观双手抓住面前的鬼魂用力砸在地面。他瞪凌昺一眼,“那东西画成一个少说要三个月,你以为是大街上的白菜呢说拿就拿?” 凌昺问:“那怎么办?!” 谭以观二话不说冲向那个驼背小老头。但老头似是知道他会这么做,见谭以观往他那边冲,他第一时间指挥一批犯人鬼魂去砸车。 明明都是没有实体的,可砸车时却发出咣咣的声音,清晰得不得了。 车子里的周团跟小司机吓坏了。虽然窗子上有符,但是他们开了天眼之后能看到所有以前看不见的东西,如今是半头的,印堂炸开花的,露着脑浆的,一堆堆朝他们这边涌,关键他们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下车又怕拖人后腿,急得只能打电话联系白焱他们看看能不能过来应个急。 谁知电话居然还打不通,没有信号! 有只鬼这时对着前挡风玻璃吼道:“快把小鸡放出来!” 他“咣!”的一声砸破前挡风,这声音震耳欲聋。 周团跟小司机都听见了,但不知道这小鸡给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只能干在里面挺着装没听见。两人低着头拼命在手机里搜索,鬼都怕什么,凡人应该怎么对付鬼。 而这时凌昺带着斩灵杀回车前,谭以观则呼叫自己的ai助手,让他公放道家的驱鬼逐邪咒! 凌昺嘴里也快速默念着,一边念一边拿着符笔在车外画符。可画的时候总是被反复来攻的鬼打断,半天了也画不成一个完整的,气得小道长大骂:“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不去投胎都在这作什么孽啊!” 眼瞅着有一个终于要收尾,几只鬼飞过来又给他拿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芦苇棒子给抹了。凌昺咬咬牙,把自个儿的符笔别在腰间,“他奶奶的!欺人太甚!” “刷啦!”衣服被撕下一大片,后背顿时一股凉意从下蹿到上。 “你要画什么?”谭以观一脚踹飞朝凌昺背后抓去的鬼影。 “符啊!”凌昺说完一看这是个机会,赶紧又把笔提起来往车上画。这一次有谭以观和斩灵一起掩护,画的倒是顺利。但是谭以观跟斩灵也分别被冲来的鬼魂撕扯得不同程度损伤。 凌昺尽可能专注眼下,画完一个赶紧换地方继续画下一个,却是与之前画的不一样了。他要画的符显然不是一个就能起作用的模样,谭以观便也不执着于那个驼背小老头了。专心掩护。 周团长在里面大喊:“谭处,我们能帮什么忙!” 谭以观也跟着喊:“看住别让鸡跑了!按住纸箱上的符!” 周团长赶紧爬到后车座死死捂住纸箱盖子。上头的符无风自动,他按住它们,恨不得一睁眼天就亮了,这些鬼赶紧被阳光消灭掉! 然而离天亮还远着,他只能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从来都是无神论的人今天狠狠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超自然力量! 车子还在咣当咣当摇晃,始终有鬼在往上面撞,有些地方已经被撞得变形了! 终于,凌昺把符文画完收笔,接着他喊道:“斩灵,剑!” 斩灵把自己的随身配剑抛向凌昺,凌昺接剑,“谭公子,借你的血一用!” 说完不等谭以观同意,轻轻一划,谭以观也没觉得怎么疼,手臂上就被弄个小指长的口子。上头有血流出来,凌昺适时的拿笔头一接,接着便往斩灵的剑上画起了符文。 画完往地上用力一插!默念道:“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唤之即至,迅电鞭霆。 救民疾苦,剪截妖鬼魔精……” 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起,震慑四方神魂。 接着凌昺拿起那把斩灵剑。这要是没开天眼的人看见,他此刻就像个重度精神病患者,空手乱挥。但是在这周围的没有一个是没开天眼的,没开的本身就是魂体,能看见他所有的举动。只见他拔剑指向那一群被雷惊住的犯人鬼:“引雷!” 噼!啪! 飞火砸地,银光如练,直击那些飘在半空的鬼魂!痛苦的嚎叫声顿时响彻大地。 一道道,一条条,闪烁间灰飞烟灭! 谭以观倒抽口凉气,握着拳头都忘了松。 周团跟小司机在车里都看傻眼了!这这是什么魔幻大片!那银链仿佛组成了瀑布! 凌道长再指向另一侧,“引、雷!” 噼!啪! 银光电网,所到之处无一不肃清。除了已经吓得呆住的驼背的小老头,其他犯人鬼魂全都被准准击中,瞬间就没了影! 凌昺双目透着狠绝,挥剑再指,这次指的是那些无头鬼。 然而他的剑锋即要到的时候,远处突然一声惊恐万状的:“不要!” 有什么东西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拦在凌昺身前,焦急地说:“大师,求求您放过他们吧!” 凌昺满头大汗,看见一名十三四岁的挺胖的大孩子,气喘吁吁问:“你、是何人?” 虽然也是鬼魂,却不是恶人面相,凌昺终将剑收回,拄在地上,“我为何要放过他们?” 半大孩子指着被震得无法行动的半头鬼说:“我叫李阿胜。那些、那些都是我的家人和乡亲。” 凌昺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阿胜却突然扑通跪下来,“大师,求您救救我们。” 第31章 求助·骗局·周小周(上) 凌昺现在感觉喘口气都费劲,但还是耐心问道:“你倒是说说,救什么?” 李阿胜指着那驼背小老头,“他!就是那个黑心肝的老头子,他把我们这里的乡亲一个个都抓走,弄得什么都不记得,一个个都变成了只会听他命令的怪物!” 谭以观道:“所以那些小鸡其实是你弄进t208团的?” 李阿胜说:“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进不去,但是它们能进。我就想着,如果那些兵大哥能听到它们的叫声,兴许会想办法来了解我们这里的事。” 凌昺问道:“那小鸡是你弄出来的?” 李阿胜说:“那倒不是。是那老头弄的。我是偷听他说话才知道,那些蛋都是当兵的大哥哥们治伤用过的,所以它们吸收了一点病气,但它们也有功德,不妨碍它们进团部里。那老头弄那些小鸡,说是要找出什么东西。我当时就想着把他的这些小鸡偷走,能让人发现并且来帮我们最好。如果不能,也算是出口气。” 听到这里,一直没动的驼背老头突然一个转身就要跑。凌昺第一时间将剑还给斩灵,斩灵便将这老头给逮了回来。 老头看着李阿胜时是一副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骨的模样。 谭以观这时问李阿胜,“你的乡亲们都被抓了,那你是怎么逃过的?” 李阿胜说:“我每晚都去团部的大门外看飞机。我爹娘被抓走的时候我没在。等我回来的时候大伙已经不见了。我是后来才知道这块地被卖出去。买地的老板说要在这里建个什么厂,说这里要干干净净才行。后来来了个姓赵的人,这老头就是跟那个姓赵的人接触了之后变得比以往厉害了好多。他原先就是跟我们差不多的普通鬼来的。可那个姓赵的人来了之后,他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厉害了。还把那些犯人鬼都给网罗起来听他的命令。” 凌昺问:“那你可知那些被丢掉的鸡蛋是被丢在了哪里?” 李阿胜说:“那哪有个准地方呢?毕竟也不是一个人丢的。不过我猜他都已经搜罗得差不多了。” 谭以观直接掐住老头的脖子,“说说,你们要找什么?” 驼背老头转首,嘴巴闭得跟蚌壳似的。 这一看就是仗着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再死一回的想法,绝口不提的节奏。 谭以观也不急于一时,弄了个小东西点火一烧,手上顿时多了把阴间可用的铁锁链。他把人套住,一头给了斩灵,接着问凌昺,“凌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弄醒这些……鬼乡亲?” 半头鬼们一个个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昺实在是累了,像要虚脱了一样,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说:“弄醒什么?削去半头就是用了邪门术法让他们没了思想,让他们当傀儡。贫道最多只能,咳咳咳,超度一下他们。” 李阿胜顿时急了,膝行向前,“大师,您再想想别的办法呢?求您了,万一超度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凌昺点点头,“你也该去投胎。你一个阴魂总留在阳间算怎么回事儿?还有,为何之前有人来找小鸡,你没见他们?” 即使之前来解决问题的人能力不是很出众,但有鬼必然能看见,起码求助一番。 李阿胜说:“我倒是想呢。可他们看不到这些小鸡,我怕我说了他们也不相信。而且这老头有那么多鬼帮他,我怕万一把人引到这里再害了对方,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那你就不怕害了我?” “您有那么厉害的大鬼,我在团外都看到了。我觉得能对付他们。” “是么?”凌昺说,“罢了,念你这份善心,姑且能助你日后在地府与你父母相谈一二。若你同意,我便择日送你上路。” 李阿胜听这话似乎是有些犹豫,表现出几分害怕的样子。 如果再“死”一次就真的什么也记不得。凌昺觉得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一点恐惧。 李阿胜想了片刻,像是终于铁了心,“好,那就有劳大师了。一定要让我见到我爹和我娘。” 凌昺招招手。 李阿胜又向前膝行了两步。 凌昺见这孩子走近,抬手往他额心虚虚画下几笔。他的动作有些慢,显然是引雷这件事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月光照得他面色惨白,额上的汗水将头发打湿,结成绺。他说:“一会儿我请鬼差来为你引见一番,你届时……” 噗! 空气里突然传出刺破皮肉的声音。 凌昺低头,愕然看着红色的液体从他胸前流下来。他猛然推开前面的鬼,“你!” 李阿胜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被他刺破的东西。 那居然是一袋番茄汁! 而刺破皮肉的声音,那却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可他都已经没有皮肉了! 谭以观以迅雷之势勒起了李阿胜,“怎么,这么急着想灭口?” 李阿胜挣了半天挣不脱,急道:“你、你怎么知道……” 谭以观接过斩灵递来的铁锁,将一头空的缠住李阿胜,说:“演戏就要演全套。你要是真的那么在意你的爹娘,你的乡亲,我们对半头鬼出手的时候你就该跑出来拦着。你看了半天才出现,不就是想探探我们的底细?还有,说话就说话,你总是在拉近你和这位小凌道长的距离,有必要吗?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阿胜的面色缓缓变了,变得野蛮变得可憎,他说:“没谁让我这么做,不过是我自己想找些东西而已!” 凌昺拿笔指着李阿胜,本来就头昏脑涨,如今更是火得气不顺,“你找什么?你个骗子,贫道有心助你,你、你你居然要害贫道!” 这一下气得眼都开始花了。 花了一会儿突然一黑…… “喂!”谭以观下意识把人接住,“醒一醒!凌昺?!” 周团跟小司机赶紧下来帮忙把扶住人。出团时还干干净净的车,此刻在外面看起来已然千疮百孔,窗子上画得还到处都是各种符文。 小司机问:“谭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谭以观说:“先把人扶上车,我马上就回来。” 半头鬼还在,大约三十个左右。谭以观烧了个新的纸牢笼,把他们都关起来收进一个黑色的方盒。 李阿胜说:“怎么?你还想救回他们?” 那阴阴笑着嘲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倒像个老滑头。果然,很快他的脸又变了,身量也变长,俨然是一个成年鬼的模样。 谭以观还没见过这种能力,微眯了眯眼睛,“只要有可能,当然就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说着他甩了甩手。 李阿胜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要往后躲。可还没退出半分,谭以观出手迅猛,一下就掏进了他的心窝! 换个人就会穿透他的身体,他全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可是谭以观的手在穿过他身体时,却产生了一种万剑穿心的效果。李阿胜瞬间疼得面目扭曲,两眼暴凸死死瞪着谭以观,“你!” 谭以观笑得比寒冰更低三度,“我什么?既然是你用的邪术,那就灭了你看看能不能解。解得了那就是他们有运气。解不了,那就是命该如此。” “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谭以观的手用力拧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阿胜惨叫出声,整个魂魄像是被烈火灼烧着。然而这种痛苦似乎并不是一瞬间就结束了。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谭以观,像是想求饶,却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 “怎么?你也想试试?”谭以观看向驼背老头。那老头吓得扑通跪地,直摆手,“不用不用,谭先生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你知道我姓谭?好,那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一个叫‘李阿胜’的人?” “有有有。”驼背老头说,“不对,没有。” “好好说话!到底有没有?” “是是是,有。是这么回事,您现在抓着的其实就是李阿胜。但是他不是偷小鸡送进t208团那个。确实有个孩子偷了小鸡给送到t208团里了,但是那孩子叫周小周,他前天晚上就已经被李阿胜给抓起来了,现在也在那群半头鬼里。李阿胜是买这块地的人找来的一个道士养的鬼,能变脸。就是李阿胜来了之后说能让我变得厉害,以后还能有源源不断的供品。我见他确实有些本事,应该能办到这些,所以我才……” 驼背老头心虚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本来就驼背,此时看起来像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的架势。 这时“啪!”一声爆裂响,李阿胜胸口爆了个大洞,被单独收进一张纸符中。 驼背老头看得忍不住胆寒。但这个时候奇迹发生。纸牢笼里的半头鬼居然一个个都恢复了原貌,并且意识也找回来了。 有个看起来瘦零零的,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孩子冲向牢边,大喊:“老胡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快放我们出去!” 驼背老头瞪了一眼,说:“你要不先看看我能不能放了我自己再说?” 第32章 求助·骗局·周小周(下) 那孩子看到驼背老头脖子上的铁链子,明显傻住。过了会儿却眼冒兴奋,看着谭以观,“大哥哥你是谁?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谭以观见那些断头鬼看着他也不太敢说话,便点点头,“我有些话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小孩说:“知道啊。” 谭以观要他告知,之后便问:“有一群小鸡,这老头说是你送进t208团的。是有这么回事么?” 小孩点点头。 谭以观问:“这些小鸡听你的?” 小孩继续点头。 谭以观便把他从纸牢里弄出来,甩了三张收魂符出去。那符有意识般贴在了纸牢笼上。接着就一眨眼的功夫,笼子不见了。谭以观带孩子坐上车,“让你的亲人都先都好好休息,你跟着我。 ” 小孩经常去团里看飞机,也认识周团长。看到周团长在车里,他便没有反抗。 只是车里本来都暖和不少了,结果谭以观带小孩刚坐下,温度又低下来。这还不算,很快又飘进来两个。准确地说一个是飘起来的,一个是被扯进来的。 斩灵牵着老胡头在后面坐好。 周团跟小司机再次紧张起来。但他们观战半天也知道,斩灵是友军。于是小司机一咬牙,调头把车开往团部。 车“嗖”的一声出去了,斩灵和老胡头仍然在原地。以坐着的姿势。 斩灵:“……” 老胡头:“……” 老胡头说斩灵:“你是不是没坐过车?” 斩灵像是被说到痛处,恶狠狠看着老驼背,“住嘴!” 说完快速追着车飞。 谭以观从后视镜里看到之后,缓缓在手心画一个最普通的招魂符。这个很简单,对他来说也是能达到的,就是画得有些慢。但也画成了。画完他一抓,做个收取的动作,斩灵跟老胡头便当即又出现在车里。 指导员跟白焱房龙他们等不到信息,本来还有些担心这鸡送到哪了。没想到鸡居然又给带回来了! 而且还晕了一个人! 白焱顶着一头卷毛,指着凌昺问:“师叔,他什么情况啊?” 谭以观示意小司机跟他一起把人扶着去食堂。 周团说:“不是,谭处,这不用给凌先生找个地方先休息么?咱们这宿舍有地方。” 如果说从团部出去的时候周团还对凌昺有意见,那么现在可以说,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了。非但没有意见,他还觉得这人得好好保护起来! 而显然,谭以观也认为凌昺得好好看着。而目前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眼皮子底下。于是坚决要求去食堂,或者干脆把饭送到宿舍吃。 周团一想,这一趟确实辛苦,衣服都破了。凌昺的后背缺了大片布料,脏得不成样子。谭以观的袖子也少了一大截。 让人把饭送到宿舍显然很明智。 谭以观跟人一起合力扶着凌昺选了个四人间。团内部有招待所,有单人的双人的,也有四人的。本来周团的意思是单人间床大,住着也舒服。但是谭以观坚持要四人间。 谭以观跟小司机把人扶上床。凌昺还在休息。眼睛闭着,也看不出此刻到底是什么颜色,但谭以观记得这人解下蒙眼布时双眼就已经彻底复黑。 小司机看得有点出神。他从没有在现实里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一个男生的皮肤如此细腻,而且眼睫毛也太长了吧?姑娘似的。 谭以观叫了小司机一声。小司机赶紧正神,不好意思道:“那、那我也先去洗洗。谭处您忙。” 周团跟小司机回去洗澡,这头谭以观把小鸡放在宿舍里。它们仍然在叫,但是却很奇异的,声音没有之前的那种穿透力了。 房龙和白焱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叫“周小周”的孩子鬼。 小鸡们很亲这个孩子鬼。谭以观把这孩子放出来,小鸡们也就安生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食堂弄了个餐车,送了十几样菜还有好几样主食。房龙和白焱吃了零食倒也不怎么饿,但等谭以观洗完出来还是跟着一起吃了些。 周团和指导员也来了。看着谭以观把一多半的饭菜分出来,并且上了香,插在一个便携式的小香坛里,然后看着一群鬼在这吸那些供品饭菜,有种说不出的神奇感觉。 指导员观摩了一会儿群鬼“吸饭”,问谭以观,“谭处,接下来怎么办?这些鸡还是没能送走,会不会以后还要叫?” “不会。我走的时候会把它们一起带走。等天亮了之后我还得再去今晚去过的地方转转。不过这么一来,估计还得在贵团多待几天。” “欢迎欢迎,别说几天,几个月那也没说的。”周团说,“以后谭处来这就当是回自己家!缺什么少什么跟指导员说。” “东西倒是不缺,但周团最好问问那块地的买主是什么人。” 李阿胜说有人买了那块地,说要建厂之前清理干净,这话听着不像是信口胡扯。谭以观以为很有可能确实是有这么件事。而现在要弄清的是,这个想来建厂的老板请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以鬼驭鬼的方式想要把那片地“清理”出来。以及那些小魔鸡,李阿胜说通过这些小鸡找东西,到底是想找什么样的东西? 周团长说:“行,这事我一会儿就能打听清楚。还有什么其他要办的,谭处你尽管说。只要能把我这的问题彻底解决,这都不是什么事。” 谭以观皱着眉看了看还在床上闭目合眼睡大觉的凌昺,“给他弄两身衣服再弄双鞋吧。” 如果说从一处出发的时候他还对凌昺抱有怀疑,那么现在可以说,他已经没什么怀疑了。他确信原来的凌昺没有眼前这个凌昺一样的能力。 而且这人看到他吐番茄汁还知道下来帮忙,起码本性该是好的,这一点也不像另一个凌昺。 虽然那张脸看着确实有点让人头疼。 周团看到那张脸也觉得有点微妙,但相比之下,佩服更多。所以别说是两套衣服一双鞋,就是十套衣服十双鞋也是可以弄的。这样有本事的人,结交了对团里没有任何坏处。 这一晚t208团的人终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然而另一头却有人睡不着了。 王玉珊大半夜的被电话吵醒,本以为有了什么好消息,可听完差点没把新做的指甲戳断,“你说什么?”她的质问声因吃惊而显得有些尖锐,“李阿胜的魂被谭以观给收走了?” 对面一道懊丧的男人声说道:“我哪敢骗您,是真的,就是被谭以观收走了。” 王玉珊起来,“那李阿胜手底下那些犯人鬼呢?” 对方说:“那是彻底没了。王组长您这次可真是害死我了。您说那凌昺没什么大本事,很好解决,可他那哪里是没什么本事啊?我看他都能上天!他能引雷您知道吗?他施了法之后我还咬咬牙豁出去,想着趁他虚弱除掉他,免得以后是个麻烦,可就连这也没成功!我这阵子是得先躲起来了,要不我怕这事没完。” 王玉珊沉沉吸口气,“好,我知道了。对不住了吴老,看来确实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要不这样吧,您出国住一段时间再回来,这件事我来安排。” 对面说:“好,那就麻烦王组长了。” 手机挂断之后,王玉珊朝着虚空叫了一声:“空鹤。” 之前出现过的鬼影缓缓出来,“组长。” 王玉珊说:“找人送吴老一程,做得干净点。” 鬼影点点头,“那谭处那边……” “从现在起,顾问组所有顾问不再支援一处,人和物都不行。” “那方厅他们那边问起来怎么回话呢?” 王玉珊冷笑一声,“既然他们跟我打太极,那我也跟他们打太极。难不成他们还真能为了他谭以观一个人放弃整个王家的支持?最近案子那么多,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着急。” 第33章 军装·挖蛋·吓唬人(上) 净世园大多时候办案都是夜里,因此一处行动队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顾问组对他们一处不待见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申请顾问随同办案跟玄学物资的时候多少都会遇到些困难,但是还从没有过申请全部被拒绝的情况。 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要彻底撕破脸了? 谭以观接到消息时是凌晨,他还在t208团。听到下属的报告,“二处三处的人怎么说?” 下属道:“他们那边都是正常的。头儿,这事是不是得找江副厅说说?” 谭以观知道王玉珊这次不仅是因为那三个鬼兵,更是为他保险柜里那样东西,便道:“不用。我白天会找人过去支援你们,让兄弟们再撑一天。” 下属示意明白。只是想到王玉珊的为人,总觉得以后的案子要更难办。 凌昺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他刚醒,指导员带着一名小战士给他送衣服来了。送的是崭新的迷彩服和军靴,只不过是不带任何标识的那种。 凌昺还从没穿过现代军装,看着其实还是觉得别扭,穿着更别扭。他觉得他来了这里之后穿着最舒服的是在医院里换的那套条纹病号服,比较宽松。但此刻已经破得不能再穿了。 洗过澡的凌小道长只好换上了一身新的迷彩服,但是鞋没换。他指着靴子跟谭以观说:“那鞋也太重了,还是脚上这双穿着轻便。” 他脚上趿拉的是从谭家穿出来的拖鞋。 那拖鞋是踩屎感的,又轻又软,确实很舒服。 “可是小凌道长你这脚上的鞋这个季节穿了肯定得冻脚啊。”指导员觉得不妥。 “不怕。”凌昺说,“下了雪再换便可,贫道在山里也是光着脚的。贫道身上的阴阳之气通和明正,百邪不侵。” 指导员不知道这个山里指的是什么山,也没问,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我这一把年纪骨头都松了,穿少了真受不住。那这鞋也给你留下吧,天冷了穿。你习惯就好了,军靴还是很舒服的。” 凌昺道了谢,收下了。转头就见谭以观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凌昺伸手在谭以观面前晃晃,“谭公子?” 谭以观把他手挥开,“收拾好了就去吃饭。” 周团长特意跟厨师长打了招呼早餐准备得丰盛点。昨天夜里为了解决问题一通忙,凌昺还累得睡着了没吃上。这顿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恩人。 于是几人出现在食堂的时候,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早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有包子和烧麦,还有好几样粥和馄饨汤饺肠粉之类的。一大早就连米饭都做上了,主打一个客人想吃什么保管能让他吃上。 凌昺除了四不食,其他都不挑,随便拿了些顺眼的跟着吃。他饭量格外好,别看人长得不算很高,也瘦,但是一顿吃两个战士吃的饭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这一下围观的人可不少。 昨天他来时已入夜,又蒙着眼,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见着。今天一见,餐桌间议论声纷纷。特别是看到他跟谭以观一起来,有人就不免想到了一些新闻八卦。比如谭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满门都是gay之类的。 “这得是贿赂了玉皇大帝之后下凡的颜值吧?”有人说,“正脸就不说了,就光从背影上看也真的有点,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雌雄莫辨的美。” “头发长的原故吧?” “总之长得确实是绝。昨天三连二班的去画画,说离近了看着,哪怕蒙着眼,那五官也立体得恰到好处,而且说这人夜里好像会发光。那哥们儿跟我说他都想问问能不能画个肖像画,但是没敢。” “我觉得也是别乱问。你们没见咱周团今天多热情?昨天来时人还得蒙着眼呢,今天就不用了。” “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于哥。” “不管怎么说都是来咱们团里帮忙的,别在背后议论。”于少校说,“昨天都睡得不错吧?” “嗯嗯!一觉到天亮!” “今天早上起来我觉得我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那就好,赶紧吃饭。” 于少校跟另外三个战友一起坐下来,也偶尔会往凌昺他们那边看一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能让他们睡着就已经感恩戴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凌昺这边吃饱喝足,周团问今天他们怎么安排。凌昺说:“今日要去昨夜去过的地方看看。还有关不住的伤好多了,今日能再给它换一次药吗?” 最后一句是看着谭以观问的。 谭以观:“可以。” 房龙:“一会儿去我车里换就行。” 白焱问:“师叔,我一会儿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去?” 他已经从跟着出去的小司机那里听说引雷的事。他都没有亲眼见过呢,现在他对凌昺充满了各种好奇心。 谈以观哪里会不知道白焱的心思。但他跟程燕秋关系一直不错,程燕秋在工作上也确实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不多照顾一下白焱,便同意带他一起。 凌昺给关不住换完药,从房龙那要块新的纱布,给关不住绑了个蝴蝶结。至于那些小魔鸡们,原本还有人发愁周小周不在的时候这些鸡会不会叫。毕竟魔与鬼有些不同,他们虽然也不喜光,但是白天并不是绝对不能出现。 结果凌昺醒来之后,往自个儿右手上画个符,手心朝小魔鸡们隔空抓,那些鸡就没有了。彻底没了声音。 白焱呆住,“凌……道长,您昨天怎么没收呢?” 凌昺说:“昨儿个贫道也看不见啊。后来倒是能看见了,可这不是寻思着先把它们的主子引出来再说吗?” “那以后这鸡是不是您想放出来就能放出来,想收着就能收着啊?” “那是自然。”凌昺说,“当个宠物可也不错。” “呵。”谭以观无语地看凌昺一眼,等属下跟师侄出去,说道:“你这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贫道哪里说谎了?” “你敢说你昨天没收小鸡不是跟你的眼睛有关?”谭以观看那双黑如墨玉的眼,“你眼睛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就昨晚么。”凌昺小声说,“说起来谭公子你好像还出了点力。你能不能告诉贫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 “贫道不知道才问你啊!谭公子你可知你身上似乎有股异样的力量?” “什么样的力量?” “这不是问你呢嘛!你怎倒反问起贫道来了?” “哦。这可是我身上最大的秘密,你要是想知道,拿符来换。” 凌昺呆住,片刻后大骂:“还说贫道市侩!我看你更市侩!” 谭以观只当没听见,转身走人。 凌昺在他身后瞪了一会儿,怎么想都觉着自己没弄错。如果不是有什么法力,那他体内的魔气是如何化解的?他可没忘他就是接触了谭以观的身体之后,右眼的灼烧感消失了的。如今鬼兵在外,收进了符里,他的眼睛就是正常颜色了。 或许他应该再试试跟谭以观一起给别人开个天眼? 正好收了小魔鸡,体内多多少少有一点魔气。虽然不足为惧,眼睛也不至于红,但是有点点不舒服。这要是能化解掉总归也是件好事。 凌道长赶紧拔腿跟上去,“画符就画符,你说要画哪样的?” 谭以观说出来,凌昺一听都是常用的且极熟悉的种类,便道:“你且等着!” 说完找个地方大笔挥舞,三下五除二画了一堆。谭以观收了之后赶紧找个人帮他送回一处,接着便告诉凌昺,“我身上的秘密要是说了这能力就消失了,所以不能说。” 凌昺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那你还敢跟贫道要符啊?!还来!” 谭以观说:“没了,拿走了。你放心,这符不白画,应该能给你长点功德。” 凌昺一听,赶紧把自个儿的符笔拿出来瞅瞅,“没有啊。” 谭以观说:“过一两晚再看。” 凌虾姑且信了他。 *** 等两人再出发去那块旧的拉练场,昨夜里弄出来的车辙还在呢。但谭以观发现,不止有他们的车辙,还有其他车的。昨天来的时候由于是夜里,他们并没能看到,但是今天再看,这多出来的车辙就十分明显了。 来的就只有一辆车,从车辙的宽度来分析应该是一辆中小型家用车。以及这的停车位置,离他们昨晚停车的位置相对远,但是很明显,这车在他们走之后也曾到过他们停车的地方。 这里还有一些不属于他们的鞋印,看起来至少是两个人。 周团长量了量鞋印长度说:“按理说那么晚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往这地方开。来的这两个人身高应该都在一米七五以上,体重不会超过九十公斤。” 这里毕竟不是大路,而是一片荒地。晚上连个路灯都没有,如果不是对这里熟悉的人,开进来都容易转向,不可能闲着没事往这进。 周团长拍掉了手上的土,“一会儿要不要见见这地的买主?” 之前谭以观请周团长帮忙打听买地人的事,周团长已经问到。 谭以观说:“等这边弄干净以后。” 凌昺这时突然打断:“不要!这里的确需要清一清,但不清也不会对旁人有什么影响,咱们就不必多费心了吧?他找了恶人来弄出那许多麻烦,咱们凭什么白白给他做好事啊?要弄干净你自己弄,贫道才不管。” 谭以观:“……” 周团:“……” 白焱问道:“那凌道长您一般出山解决一次麻烦收多少钱?” 凌昺毫不避讳地说:“那自然是要看这麻烦有多难解决。少则二两白银,多则百两黄金,那都是有可能的。” 周团长一听这答案忍不住看看谭以观,眼里好像在问:他这是又不正常了? 第34章 军装·挖蛋·吓唬人(下) 谭以观以舌抵了抵脸颊肉,不知该怎么说。 白焱的脑回路倒是很能跟凌昺对到一起,加上他又好奇又吃惊,于是问道:“那凌道长你岂不是攒了许多金银?那你肯定财富自由了,平日里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凌昺问:“何为‘财富自由’?” 白焱说:“就是不愁钱了啊!” 凌昺一听就唉声叹气,眼眉都耷拉下来了,“那才不是呢。你可知我们的一身本事即是自个儿所学,也是师父教导,但更多的是祖师爷赏饭呀?!所以赚的金银哪能都自个儿留着?那半数以上是要孝敬祖师爷的。就拿贫道自个儿来说吧,赚十留一。五成孝敬祖师爷和各路神仙,二成孝敬师父。还有二成打点各路鬼差。难道你们不是?” 白焱:“……”那确实不是。 想想自己给人看相赚的外快一大半都买了乐高跟奶茶,白焱顿时心虚,戳戳房龙,“龙哥,你是么?” 房龙说:“月月领工资给祖师爷烧三柱大香再供点水果。没外快。” 白焱:“……” 谭以观这时道:“现在主要是弄清对方的真正意图。如果买地的人只是纯为行商考虑,那这事就很好办。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打算,这块地就暂时不能动。” 周团长问:“这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 企业买地不就是为了经商赚钱? 谭以观拿着一块平板看了看上面的地形图说:“有些企业家也很迷信。以前我们办案的时候就遇到过买地作法给自家的族人续阳寿的。虽然这种极为罕见,但谨慎一点总没错” 周团长说:“那一会儿咱们就去见见那位杨总。” 凌昺说:“等等,还有些东西,咱们得处理好再走。” 他跟房龙要了把锹。军队里折叠锹多的是,每辆车里几乎都有。他们这次出来换了一辆越野车,里头不光有锹还有很多符纸跟朱砂液,还有供品。前几样都是之前的玄学师傅们过来时团里准备的,没用完。后一样是今早厨房里拿的。 原本厨房不知道要准备这些,只是做了早餐。是凌昺出发前说带点。 “你要挖什么?”谭以观问。 “这还用问?自然是鸡蛋啊!”凌昺说完走到一处蹲下来,还真的挖起来。周团长觉得这里有鸡蛋是不太可能的事,谁会往这地方扔?他们团扔的那都是两三年前了,还不早就烂了? 谁知凌昺还真的挖出来两颗,而且这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鸡下的,起码从外观上看不像,因为蛋看上去还挺光滑,但是表面全都是一块块的黑斑,像中毒了一样。 凌昺拿了两张空符纸,往上头各画一符,小心把蛋包裹起来,接着拿了瓶白酒倒在上头。明明就是普通的白酒,倒在纸上却听到“呲呲”声,还冒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来。 过了会儿凌昺拿锹去敲那蛋,那蛋就跟变酥的石头一样,很容易敲开。他把它们敲碎,埋上,又换了另一个地方做同样的事。一共三个地方,找出了七颗余蛋,全都是相同的操作,做完他才重新回车上。 谭以观:“不是说不管?” 凌昺说:“这算哪门子管?不过是禁止有些恶人再来弄出些小魔鸡,利用它们行害人之事。贫道素来信守承诺,既已答应了你要办好这鸡叫的事,自然会把它办利索。昨儿个送走那么多怨鬼,那怨气才是要处理干净的大头。不过这活不好干,贫道暂时不插手。一会儿见到那地的主人,他若是配合问话,又是良商,贫道就帮他化解。若不是,那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谭以观:“你还信守承诺?那看来在天台跑的时候凌道长是失忆了。” 凌昺瞥一眼道:“谭公子你怎的这般斤斤计较?贫道不过是出去溜达溜达了解一下行情罢了。再说了,贫道跑还不是因为你冤枉贫道!” 在这件事上谭以观确实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但就事论事,谁在不同时间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会怀疑那是两个人?更别说还不是双胞胎。 谭以观没接话,手里拿了两个太阳能的小型播放器,上头正在播放超度亡魂的经文。他找个地方把这两个小盒子放好,听着声音都很清晰,这才回车上示意司机开车。 见杨总的地方就在当地的十七厅下辖的一个办事处,在市南。从门外看是个打印复印社,地方不算大。但是有个小门,后面连着一个三室的办公点。 谭以观一行人到的时候,杨总已经被人带过来了。周团长却说:“我就不去见了,还约了个人。谭处你们跟他聊。” 谭以观便只带了凌昺跟房龙白焱。 杨总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但是肚子很大,油头满面的,一看就是平日里疏于运动,过得奢华。他被请过来的时候原本还挺有情绪,尤其还是请到这么个“又小又破”的地方。 可见着谭以观跟凌昺二人进来之后却眼前一亮,目光就粘在了凌昺脸上,表情也随之一变,笑说:“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谭大少爷。” 谭以观皮笑肉不笑,“杨总认识我?” 杨天成说:“你们一家最近那么出名,谁能不认识?就是不知道几位找我有什么事。” 分部的负责人给送了茶来。凌昺接了小声说谢谢。这时谭以观问杨天成,“杨总新买的那块地,听说特意请了位大师去收拾干净。不知道杨总方不方便说说请的是哪位大师?” 杨天成忽而皱起眉头,“你们是从哪听说的?” 他请人收拾那块地都有些日子了,酬劳也结清了,他都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 谭以观说:“这杨总就不用知道了。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行。我们查到这人可能是个奸细。杨总你买的那块地离哪近你心里不会不清楚。这件事可大可小,建议你最好还是配合。” 谭以观拿出证件,杨天成探头看了一眼,猛地坐正。 大多数老百姓还对净世园的存在半信半疑,但是他却很清楚,这个单位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由重新打量谭以观一眼,心里也有些急。 他当然知道那块地离哪近。可他买来就是为了建厂子赚钱的,可没有别的想法。于是赶紧从手机里把备注为“吴大师”的联系方式翻出来,“就这人。” 谭以观示意他打过去问问那人在哪。杨天成赶紧照做,拨对方的电话号码。结果一拨过去,居然不是吴大师本人接的。对方是个挺年轻的男人的声音,问:“吴大师不在,你是他什么人?” 杨天成说:“我是他客户啊,想问他点事。能问问他去哪了吗?” 对面说:“吴大师死了。” 杨天成的脸吓得惨白。因为开了免提,对方一挂断他就跟谭以观他们解释,“谭大少爷,这事我可真不知情啊。我这人就是有点迷信。我买下那块地,正好朋友们也说野地里可能不太干净,谁知道埋点儿什么,所以就请人过来做做法事,我真不知道这个吴大师是、是那啥。” 感觉“奸细”俩字说出来都硌牙。他一个商人,要是真沾了这个他以后都不用想着赚钱了! 凌昺斜眼打量谭以观。好家伙,这人说谎居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他有一拼!瞧把这位杨总给吓得…… 刚好给他敲竹杠啊! 这人一脸贪婪好色,敲一敲,祖师爷也定不会怪罪! 凌昺赶紧插缝道:“那杨总可知,你那块地根本就没处理干净,反而更‘脏’了?昨夜里我们去的时候,喝,那里面吵得呀,不得了。又是魔,又是鬼,有些个在那住了上百年,都吵着想见见买主是谁。还说这要是把他们的坟挖了,势必要让这买主不得好死。” 杨天成是迷信,但他压根儿不信凌昺。这不就是个骗子么?他狐疑道:“这位小凌先生,这行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请的那位吴大师在圈里可是很有名望的大师。他出马不可能办不好这点事。” 凌昺:“那么厉害啊?那咋死了呐?” 杨天成:“!!!” 杨总这一下给噎得不轻,看向谭以观,“谭大少,不,谭处,他……” 谭以观说:“他说的是真的。杨总要是不相信,夜里大可以去你那块地转转。白天听不见,晚上应该听得很清楚。” 杨天成:“……” 凌昺这时说:“这个问题贫道能解决,若是杨总想要化解,可以找贫道。放心,贫道收费很公正的,只要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那是多少?一两按五十克来算,那就是一斤黄金! 杨总脸色十分不好,在信与不信之间,还是觉得这事太邪门了。万一要是假的呢?泽城集团近段时间出了那么多事,保不准这两人是要骗钱! 杨总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点道理,勉强笑道:“凌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暂时不用。那不知道谭处长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要问。” 谭以观示意房龙跟杨天成谈。主要是问问杨天成见没见过那位吴大师本人,还有其他一些更具体的信息。 这很需要一段时间,谭以观便示意凌昺起身,跟他出去。 凌昺出来之后问:“去哪?” 谭以观直接打开车门。却不是他们来时坐的那辆车。 凌昺迟疑片刻坐上去,又问一遍:“到底要去哪?” 谭以观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凌昺便不再问。 过了大约两刻钟,他被带到了当地一家军医院。 第35章 检测·挖坑·六十万(上) 这是凌昺来到这世上之后第二次出现在医院。他问谭以观,“来这里做什么?” 谭以观甚至没有去挂号,显然已经是周团长跟这里的人打好了招呼。于是等凌昺意识到这是要带他来做什么检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检查室了。 凌昺不悦地问道:“谭公子,你这是何意啊?” 谭以观说:“给你做个体检而已。你不是想办身份证?想办就配合点。” 凌昺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保持怀疑的态度,“办身份证和贫道的身体有何关系?” 他也不是没办过户籍呢,怎么就要检查身体了? 谭以观说:“你今天检查,等回去之后我就能给你办身份证。你要是不检查,那这身份证你总也办不了。你别是怕被查出什么来才不敢做这检查吧?” “你少用激将法!要贫道查也可以,你也查一查。你若是做了,贫道便也做得了。” 这里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个都不认得,万一谭以观再给他弄个机关什么的怎么办?虽然看面相这家伙不是坏人。可他昨天引来雷极,也没准这些人就生了防范他的心思。 谭以观痛快说:“行,没问题。” 说完他把外套脱下来交给凌昺,“拿着。” 凌昺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好,并且走到一旁,接着他就看到谭以观躺到一张窄床上,那机关似的东西便动了动,大约持续了不到半刻钟,谭以观就从床上下来了。 “这回换你上去躺。” “真麻烦。”凌昺嘟囔完,也学谭以观似的脱了外套上去躺好。他还是有些紧张,但检查完发现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起来之后便问:“这下可以了吧?” “等下,还有呢。”谭以观让他坐会儿,接着医生便拿着一个在凌昺看来像蛇脑袋一样的白色的东西对着他的手腕来回的蹭。还有他的脚踝。 他开始不同意,谭以观说之前是他先试的,这次凌昺先试很公平。 凌昺便没跟他犟,检测完一脸不高兴地走出检查室。 偏谭以观这时又问他:“你之前跟我说你多大了?” 凌昺皱眉道:“谭公子你怎么回事啊?道不言寿,我们道家人悦生恶死,很忌讳说自己的年纪你不知道吗?” 谭以观当然知道道家人有这样的讲究,但他非常坚持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多大?” “十九!” 谭以观笑,“很好。” 究竟是哪方面很好凌昺是不知道了,但是离开医院之后没多久,医生就把一部分的检查结果发到了谭以观的手机里。 谭以观看完心情不错。他现在可以确定,他带出来的这人的确不是那个卷钱跑路的凌昺。 臀部整形手术时间还不久,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但在凌昺的身上确实没有,x光没看出假体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再一则,骨龄与小凌道长自己说的差不多是吻合的。骗了钱的凌昺今年二十四岁,那是身份证上的年龄,实际娱乐圈的人年龄不少都有谎报的情况,那人正常该算二十六。 可眼前的凌昺只有十九岁,骨龄十八岁。 年龄差不少。而骨龄与实际年龄正常是相差1岁左右。如果差太多,除非有什么病症。 凌昺活蹦乱跳能吃能喝,怎么看也不像有病的。 没病那只能说明这就是两个人。 医生甚至说这个凌昺应该还能再长点个。 “你作什么这么看贫道?”凌昺总觉得谭以观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像是在算计什么。 “没什么。”谭以观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既不是骗子,又有这一身的能力,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原本他只想着这凌昺在玄术上造诣高,不管是不是骗子,说什么也不能让王家弄去。办法他有的是,实在不行使点手段也不是不能。可现在看来,他还真不见得有绝对把握把这人扣住。 可这人要是真到了外面,那就指不定便宜了谁,那当然不如便宜一处。 凌昺想了想,“贫道要继续积累功德,还要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继续修行。谭公子你可是说过,你二叔若是能彻底好起来,到时贫道去哪你都亲自恭送。” 谭以观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他当时确实没想到眼前的人厉害如斯,便道:“可是积累功德就需要行善,你还是得与人打交道。但是灵气充足的地方往往不是大山大河就是其他避世之地。你要怎么平衡这两点?而且我也说过,你得罪了王家,王家不可能放过你。他们现在不来找你麻烦是因你跟我在一起,你一旦落单,王玉川一定会找你麻烦。” 凌昺撇嘴,“贫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谭以观说:“那你是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你说你来自庆国,庆国必然没有我们这这么快的车对吧?那你可知这里还有更快的飞机?王家有钱有势,他们要是想找你,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而且我们这遍地都是天眼,网络也发达,你只要出行,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凌昺防备地打量谭以观,“那依谭公子的意思……” 谭以观说:“你要不就来我们一处做玄学顾问吧?我们那儿案子多,都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你每次出去完成一次任务都是修行,既能攒功德,还有钱可以赚,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而且你跟着我,王家也不能打你的主意,我还能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听起来还真挺诱人的。 可凌昺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多谢谭公子美意。奈何贫道有必须做的事情,不得不离开。” “那你想好去哪了吗?” “想找一座灵气充盈,离着城里又不是特别远的地方。不知谭公子知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山。” 谭以观当然知道哪里有,问题是这一放走再找回来就未必容易了。 在城市里还好说,这要是真进了山,以凌昺的能力,躲起来其实并不难。 “你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一处平日里出任务都是上山下河进洞的,这跟你想要去做的事情不是还挺相似?再说了我们每次出去都是惩恶扬善,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坏处。最重要的一点,你这个能力,难道不应该干一番大事业?” “可是贫道想得道升天。目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业?” 谭以观:“……” “若是有,那必是贫道得道升天之后拯救天下苍生!” 谭以观:“……” 这愿望要是真能实现,的确够伟大。问题是,“你真的觉得这世上有得道升天的事?” 凌昺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有啊!若是没有,那我们平时借鬼神之力时,那些神灵都是哪里来的?他们定然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里就是仙界嘛。” 只在书里见过修仙修成的谭以观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反驳,便又回到老话题上,“但是我之前说的是我二叔可以一个月保持稳定。你如果走了,我二叔真出什么问题,我去哪找你?” 凌昺想了想,“那贫道过些时日再去谭家叨扰两日。” 这谭以观就不明白了,“那你就不能到了时间再走?山里难不成有你相好?” 凌昺气得头顶升烟:“你别又胡说!贫道是、是有不得不办的事情!总之你莫要再劝了,两日后贫道是必走的。谭公子你也莫要拦阻贫道,你应当知道贫道若是真心要走,没人拦得住。” 凌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不大好,看起来也有些郁郁的。谭以观一眼便看出这小道长似乎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第36章 检测·挖坑·六十万(下) 人在情绪不佳的时候不能追着刨根问底,不然很可能想问的事情问不到,反倒让对方厌恶你。谭以观便先把凌昺又带回了那个“打字复印社”。 这个时候杨天成还没走呢。他见过那个死了的吴大师,还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房龙便让同事把这位吴大师的身份信息发过来,让杨天成确认一番。确认之后,又详细地把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交易,吴大师身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之类的,能问的都问了个遍。 杨天成脑子都快被榨干了,愁着一张只剩下油光没有红光的脸,“谭大少爷,谭处,我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请他帮我把那块地弄干净,他办完事我给他钱,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别的问题啊。什么时候能让我走啊?” 这要是普通的警察局,普通的民警,他一定一早就说要请律师。可是净世园的人,他想想又有点怕他不配合之后对方再给他穿小鞋什么的,还是看不见的那种小鞋,那他这半辈子就白忙活了。 谭以观看了看房龙做的笔录,详细到只差记录杨天成见吴大师那晚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便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杨总对谁都不要提到这件事。” 杨天成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一定一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呃,总之就是谁问我都绝对不说。谭处放心,放心。” 谭以观示意房龙把人送出去,之后问白焱,“师侄看这位杨总面相怎么样?” 白焱说:“贪财好色小心眼儿,一看就不是长富贵之相。” 说完他突然想到在场还有位高人呢,便问:“凌道长,您觉得这位杨总面相怎么样?” 凌昺说:“天机不可泄露。” 白焱:“……您其实不擅长相术?” 凌昺说:“谁说的?贫道看相测字观风水,降妖伏魔镇邪祟,无一不晓,无一不精,贫道可是庆国有名的道家之光!” 白焱:“……”真的假的?还有,庆国是哪? 回去的路上,白焱抽空拉着凌昺小声问:“凌道长,那您说我师叔的面相如何?” 凌昺想都不想地说:“凑合。” 白焱惊了,“他的面相还只是凑合啊?您不知道他家里多富有。别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我师叔是坐着金浴盆出生的您知道么?” 凌昺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比喻,一时有些无语。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看法,如实道:“人这一生又不是只有钱财最重要,那还有别的呢。你这个师叔,贫道只用两句话就能断他一生。” “哪两句?请赐教。” 凌昺招招手,“附耳过来。” 白焱赶紧凑近些,就听旁边的小道士一脸高深莫测道:“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唯我独尊,断子绝孙。” 白焱震惊,声都不自觉抬高,“你、你说我师叔断子绝孙?” 凌昺重重点头,“嗯!贫道看的绝对错不了。” 两秒钟后,身后突然一声冷哼:“看来白天没顺便给凌道长检查眼睛是我的错。” 凌昺猛的一缩肩膀,躲到白焱身后,“嘿嘿,谭公子……你、你方才不是去解手了?” 谭以观说:“本来是,但突然觉得耳朵痒,像是有人要说我坏话,所以我出来听听。” 凌昺心里骂了句:可把你鸡贼坏了! 面上却笑得跟朵花差不多,“哪有人敢说你坏话,你快去吧,快去!” 谭以观重新进了卫生间,却并不是真的要解手,而是拿出手机,点了什么。 蓝牙耳机里很快听到声音。一开始是超度亡灵的经文声,可过了一会儿,居然换成了一群人聊天。那聊天的声音里还时而夹杂着“姓杨的”三个字,说出来还怒气冲冲的。 于是当夜深之后,杨天成辗转反侧睡不着,终于下定决心去新买的地皮上看看时,就听到一堆人在骂他! “那狗日的姓杨的,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要是敢来,我叫他往后吃屎!” “他还敢来?哈哈哈哈哈哈……” 那嚣张的骂声,肆意张扬的笑,一下就把杨总给吓得魂飞魄散,叫着手下赶紧回市里,鞋都跑丢了,都没到家就跟那打字复印社联系,说要请谭以观出面帮忙收拾收拾他的地! 谭以观听到分部的属下汇报,带着凌昺算是出了趟私差,趁着夜色就把活给干了。 凌昺在这里诵了半小时的经,还给冤魂们烧了些纸钱——主要是给那些变成了半头鬼又没能恢复过来的亡魂。他还画了符埋在四个不同方位。 弄完凌昺继续等,发现不对劲,怎么说话的声音还是在呢?! 他两手想揣进袖子里,但是衣服是紧口的,他没揣成,蹲在地上狐疑地看着谭以观,“谭公子,你是不是也还能听到些说话的声音。” 谭以观说:“能,但是我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示意凌昺跟他去看看,然后从两个特别隐蔽的地方明目张胆地收回了两个小的太阳能播放器,此时上头还有人在骂姓扬的不是东西。 凌昺:“……” 小道长愕然不已,“所以那个杨居士来了之后听到的其实是这个声音?” 谭以观脸不红心不跳,“不然呢?” “……你也不怕祖师爷抽你啊!” “抽什么?六十万的酬金,回去就给祖师爷镀金身。” 凌昺:“……” 小道长思索片刻,轻咳一声,小跑着追过去,“那你得跟祖师爷说,这里有贫道一半功劳!” 谭以观:“那倒不必吧?反正凌道长你也要进山修行,悟大道去了,这些俗事做不做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关系大了去了。而且本身这事就有贫道参与的啊。” 谭以观拍着衣袖,无可无不可地说:“行倒是行。不过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在在一处挂个闲职?这可是多少人挤破头想做的差事。你要是留下来,以后这种好事多得很。” 该死,有点心动! 凌昺咬咬唇,“可是贫道月圆之夜真有事,往后可以随时告假吗?” 谭以观一看有戏,点点头,“当然。而且全国各地大好山河任你看,给你足够自由,保你不亏。” 凌昺咬咬牙:“好,那一言为定!” 第37章 分别·枪法·追踪器(上) 为了表示诚意,谭以观回团的路上就给凌昺转了三千块现金。虽然三千块对比六十万实在是少了些,但是凌昺内心也是认定要把大头的钱用来给祖师爷塑金身,所以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吃亏。相反这次的事他还觉得出他意料之外的好。起码他不用再愁赚钱的事。 之前跑出去之后进了村里,要了衣裳,他还想着赚点钱,结果问的村民们不是不算命就是觉得他要得贵,要么就跟他收款账号。可他当时连这词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如何能赚到钱? 现下可好了,足够他生活一阵。而且房龙还教了他如何收付款。 凌昺觉得这几个人都挺好,包括t208团的人也很友好。因此团里一再邀请他们多住几日,确定真的不会再听到鸡叫声再走,凌昺跟谭以观,还有房龙便暂时留了下来。 白焱实在怕冷,再加上他们四厅也有一堆事要忙,他这次被借调出来又本就有些人不满,他自然要尽快回去。他加上了凌昺的微信,走前再三跟凌昺说:“凌道长,咱们一定要多联系啊!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师叔和龙哥还忙着,那你就给我发信息,发语音也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昺点点头,“那就谢谢白居士啦。” 白焱笑笑,顶着一缕被阳光照得透红的小卷毛,“叫白居士太生分了,您就叫我小白或者焱焱就行。咱们怎么说也是一起共过事的呢。” 凌昺从来都是不在小事上计较,便说:“好,小白。你也不必客气,当贫道作朋友便好。” 这话白焱爱听,高高兴兴上了飞机——出于感激,t208团直接从团里出飞机送行。 凌昺看着还怪羡慕的,主要他没坐过。 他看到那个大家伙载着人飞上天,有一种特别新奇,特别向往的感受。 在他们那里,有多少人想飞天呢?可是就连帝王也无法实现这样的梦想。或许只有他们修道之人才有机会,但也说不清那具体是个什么感受。可就在眼前,有人居然飞上天空,而且还是那么高! 凌昺的目光一直追视着飞机,问周团,“周团长,小白要多久才能到家?” 周团长说:“五百公里,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 亏了ai的帮助,凌昺现在已经知道一个小时就是半个时辰了。半个小时那就是两刻钟。想想,这也太快了!比千金马跑得还快得多得多。 谭以观看出凌昺有点羡慕,赶紧趁机会继续洗脑,“你放心,以后你在一处也有很多机会坐飞机。” 凌昺听完心情不错,“当真?” 谭以观点头。周团说:“要不是你们这次开车过来,你们走的时候我们团里也可以用飞机送。” 凌昺说:“谢谢周团长,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周团长说:“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这连着两个晚上都睡得特别好,尤其是昨晚,一点异样的动静都没有,而且居然很神奇的,全团的人都说一夜无梦。 周团长也是后来听谭以观说了才知道,原来是凌昺念了半个晚上的《太上清静经》。 凌昺还画了四个安神符给指导员,告诉指导员,开过天眼的人由于看见过一些以往看不见的东西,一开始可能还会在入夜时不太适应,那个时候把这个符带在身上就行,一般过了七日就没事了。 指导员问:“那为什么就画四个呢?” 凌昺笑说:“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指导员就没再多问。大伙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饭,接着便去了训练场。这是谭以观的意思。 “要看他们比武吗?”凌昺问。 这里的战士们身体素质都很强,好好休息了两天之后精神气就已经恢复了大半,特别是昨夜里睡得还格外香,今天看着个个一副上阵能杀他十个来回的架势,要是比武的话,应该很有看头的。 谭以观却说:“不是比武,是给你看看你以前应该没看过的东西。” 周团长笑说:“你们还真来对地方了。全军有名的神枪手我们团里占俩。” 他说完示意凌昺上新能源车。 到了靶场,凌昺看到靶子,脱口便道:“看射箭?” 跟在旁边的小兵“噗”一声,没憋住笑,死死抿着唇。谭以观解释道:“射箭射不了那么远,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团长示意两名战士做好准备,接着便有人朝空中投空玻璃瓶,开始是投一个,接着是投两个,三个甚至四五个。那两名战士居然都能第一时间把它们击破。 凌昺看到空中随着“砰砰砰”的声音炸开的瓶子,有点吃惊,“这、这又是什么法术!谭公子,这是你弄的?” 在他看来,谭以观是他目前认识的人当中最厉害的了。能弄出符文墙,还能拿会念经还会吵架的小方盒忽悠杨总。如果说能隔空把瓶子打破,那他也是信的。 “这不是法术。” 谭以观给凌昺大致解释了一下枪支运行的原理,并告诉凌昺,这世上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凌昺看得啧啧称奇。而周团长终于忍不住问:“凌道长,你到底是从哪个山里来的?” 凌昺说:“忘悠山,不过怕是很难再回去了。” 想想还有点郁闷。那里灵气可足了,到这里还没有遇到过一个地方能跟忘悠山比较。 周团长没听说过什么忘悠山,但在他看来有些僻静的小地方没准更容易出隐世高人,便问:“为什么不能回去?这次凌道长帮了我们团里这么大的忙,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只要我周恒能办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凌昺叹气:“多谢周团长美意,只是一言难尽。这里面贫道很多事也尚未弄清呢。” 小道长戴着军帽,一脸惆怅的样子,看着像考试考砸了。周团长突然父爱泛滥,“嗨,那就慢慢弄清楚。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说完赶紧转移话题,“谭处,要不要来试一试?” 第38章 分别·枪法·追踪器(下) 周团长提了提枪。 前段时间他们团里一直士气低沉,谭以观带人来的时候战士们的精神面貌也不好,周团长总觉得让人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得找找场子才行,他们可是王牌团啊! 虽然捉妖除魔的他们不拿手,但是打枪上战场那他们还是专业的! 谭以观笑说:“也行,有阵子没碰大家伙。” 说完从小战士手里接过一把突击步枪,示意帮他扔空瓶。 周团愣了下,笑道:“谭处练过枪法?” 这位不是大少爷出身吗?好像也没当过兵吧? 谭以观说:“玩儿过一阵,也不算熟练,随便打打。” 周团长拿不准这个“随便”是什么程度的随便,示意小战士扔空瓶。小战士也是懂事的,开始想着得照顾一下恩人的脸面,不能太过了,就扔一个瓶。而且抛出去的时候没怎么太用劲儿,以免那瓶子在空中飞太快。 结果刚抛出去没多久,就听“砰”的一声,瓶子裂开,谭以观成功把移动中的空瓶打碎了。 众所周知,很多事可以碰巧办到,但眼前这件事不是可以碰巧办到的。 周团长暗暗吃惊,笑问:“试试两个?” 谭以观点点头。 小兵这次扔两个空瓶出去,而且暗暗加大了抛出的力度。而这时其他战士们也在朝他们这边看。他们很多人一辈子也练不出准确击中移动目标的技能,这是需要一些天分的。 然而“砰砰”两声,瓶子再次爆开! 训练队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大喊:“谭处厉害啊!” 强光下,谭以观笑着把枪交给小战士,“再打就浪费了。” 周团长:“……” 指导员:“……” 战士们:“……” 凌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准了! 射箭很难,但是这个也很难啊! 关不住听着没了枪声,才缓缓从凌昺袖子里钻出来。凌昺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待周团长和指导员离得比较远些时,问谭以观,“谭公子,这枪,是只有当兵打仗的人才可用?” 谭以观说:“并不是。按法律规定来说,的确是当兵打仗,还有为政……为朝廷服务的人才能有。但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不是么?” 凌昺这一刻突然明白谭以观的用意了。 那看样子王家必定也能有。 也对,这个世界的确有太多他所不了解的东西。他以为凭他的能力便绝对可以自保,但确实能么? 人对未知的事要保持一颗好奇心,但也要保持一颗敬畏心。关不住听到陌生的声音都知道要藏起来,他怎可太过张扬? 小道长下意识摸摸自己眼角,望了望脚上的拖鞋,决定还是再跟谭以观相处一段时间,多看看多学学之后再说别的。 当然,月圆时分他还是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第二天正午时分,凌昺便提出要离开。周团长跟指导员再三邀请多住几天,但凌昺十分坚持。而且谭以观也有他的事情要办,确实没办法再多留。如今这边再听不到那个鸡叫声,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周团长跟指导员劝不住,弄了一堆当地特产送行。 走时仍然是房龙开车。刚上了省道,两边都是树林,凌昺就跟谭以观说,前面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下车。 谭以观一直不明白他这种坚持要短暂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其他事凌昺好像都挺痛快的就说了,独这件事却始终是回避态度。 “你人生地不熟,要是真遇到什么事可没人帮得了你,确定一个人去?” “确定。谭公子放心,贫道办完了事定会回来找你。再说这不是还有你给贫道买的手机吗?实在遇到不明白的事贫道还可以给你们打电话。” “这东西得充电,你进了山里连个充电的地方都没有,它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除非你把它关机,有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那便这么办。” “凌道长不带点吃的?”房龙在前头问。 “带呀!周团长他们送的特产里有香肠,贫道拿了几根。还有饼和石头烤馍。至于水嘛,接一些就够了。说到这个贫道还没有水壶,不知房居士你有没有空瓶借贫道一用?” “大床柜子底下有个新的保温杯,过年抽的奖还没用过呢。你自己拿吧。” 凌昺都跟他们相处好几天了,偶尔也会在房车上睡会儿,当然知道哪张是大床。但是大床下的柜子打开他却没找到哪个是保温杯,瞪眼瞅半天,好多个盒子,但不知道哪个里装的是杯子。 谭以观一看装杯子的盒上面没有图案,印的文字还是英文,便知道这人为什么半天找不着。他干脆蹲身帮忙够出来。本来够出来之后想直接给凌昺,让他自己看着用。可打开看到里面居然还有个配套的保温包,便说:“你收拾收拾其他东西吧,这杯子我给你冲一下你再用。” 说完主动帮凌昺冲了冲,壶里接满热水还将外面擦净装进保温袋里。凌昺看着心里颇觉感动,笑说:“多谢谭公子。” 谭以观说:“不客气。” 前头便是片密林,凌昺把保温壶挎好,背着个包,下车——这包是军用包,也是周团长他们送的。凌昺穿着一身迷彩服,像个进林野训的小兵,消失在林后。 “头儿,真不用跟着么?”房龙问,“万一他这一消失就不回来,损失好像有点大。” “嗯,所以我在保温杯包上别了个太阳能追踪器。看着像个logo。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怪不得这么好心,主动给凌昺洗杯子还给接水,原来是搁这等着呢。房龙想了想,“我开始以为你会把追踪器挂他背包上。” “确实想过,但那包是周团给他的,给的时候上面就什么都没有。这小子挺机警,我担心他再把追踪器取下来放兜里,到时候太阳能吸收不够无法有效运行。” “那我们现在还继续等?” 谭以观望着凌昺离开的方向说:“再等五分钟。” 房龙以为上司是想看看凌昺会不会后悔了之类的再回来。 结果又过了五分钟,谭以观拿个包,戴了副格斗手套,还戴了副墨镜,竟是把平时出任务时用的装备给穿戴上了。 “头儿?” “我去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谭以观清点了一下包里的东西,“总厅那位王组长是彻底想让我滚蛋了,这个凌昺是我目前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把王家拖下台的人,把他弄丢确实不行。你把车开回去,保持联系。” “……那谭总那边怎么办?他给我打好几次电话。” “就说我忙。” 房龙赶紧趁人走远前抬高声:“我每次都说你在忙,可你忙完也没给他回电话啊!他刚刚又给我发信息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问我你是不是把他给拉黑了?” 谭以观摆手说:“你就告诉他我被女鬼抓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房龙:“……” 是女鬼吗?那怕是“男鬼”吧?还是艳鬼! 第39章 卢枫·释魂·破铜钟(上) “怎么样?房龙回消息了吗?” 谭家大宅里,谭明舟问管家。信息是他让管家发给房龙的,但是这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管家也没给他任何新的回话。 “总裁,还没有呢。我听卢枫说这次大少爷他们负责的问题不太好解决,去了好几波人都没能彻底平息掉这件事才让大少爷去的。大少爷可能还没忙完吧。” 谭明舟揉着太阳穴,犯愁道:“那房龙跟没跟你说大少爷是不是和那个凌昺在一起呢?” 吴伯不太敢接这话。 这几天网上动不动就有他家大少爷跟凌昺的八卦。 有人挖出凌昺曾经学历造假,而且还为了利益故意把同期的练习生推到楼下的行为。本来凌昺在网上评价就不好,现在更是全网都在骂。这些现在都被他家总裁知道了,而且还有人告诉总裁,他家大少爷是带着凌昺一起出门的,总裁就很火大。 谭明舟见管家一脸难色,“不说是吧?卢枫在哪呢?我去找他。我借他的电话打,我倒是要看看谭以观他接是不接!” 吴管家不敢拦,只能任由人起身。 谭明舟自从被凌昺驱了妖魔之后身体就一直是越来越好的状态。此时下床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走两步路都喘个不停。只不过需要静养,所以很多工作都是在家完成。 如今他离开卧室,到了门外,朝摊在中厅沙发死盯着屏幕,忙着打手游的人道:“小卢,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一用?” 卢枫头都没抬,黑皮衣,黑皮裤,一头散落的深栗色碎发,一顿操作猛如虎,看着就是急于把对方消灭掉的样子,“谭总您要是不急就等我把这局打完?打不完我就得把我队友坑了。” 谭明舟做不到因为自己的事就让别人牺牲友谊,便说:“那我进屋里等,一会儿你忙完把手机借我一下。” “行。您手机坏了?要不我一会儿帮您看看?” 谭明舟黑着脸,“不用。就是借你的手机给一个把我拉黑的合作商打个电话。” 卢枫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位气大了。什么合作商?根本就是想给谭以观打。他忙说行。结果等人进去之后他就立马切出来给房龙发信息,说赶紧给谭总回消息,以及一会儿他的手机要借谭明舟。至于那游戏,根本就是个动态壁纸。他看似在那狂按,其实根本就不是打这个游戏。 只有关系巨近的人知道,这种打架类的游戏他平时根本不玩儿,相比起打游戏,他更喜欢看给马修蹄子或者是刀片刮桃毛的视频。 刚在那装pk纯属就是防着谭明舟跟他当场借手机,因为谭明舟跟吴管家说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房龙还开着车呢,消息是让智能小助理回复的,回完卢枫紧接着再回谭明舟。 于是谭明舟就看到信息上说侄子被女鬼抓走。这一听就是胡扯,谭总脸更黑了,“老吴,你去看看卢枫打完没有。” 吴管家赶紧出来跟卢枫说两句,卢枫就把手机给了吴管家。 结果不用说,到了谭明舟手里这电话肯定又是没人接。谭明舟几乎是笃定道:“我说你们几个不会是串通好了耍我呢吧?” 卢枫连忙摆手,“哪能呢谭总?我们哪敢呀?再说您刚说的给合作商打电话,我哪里知道您还要给我们头儿打?” 谭明舟冷哼一声,心说就没有你们几个不敢的事。可他是绝对不能让他侄子跟凌昺接触的,不管是旧的还是新的都不行。哪怕真的是新的凌昺把他救了,那也一码是一码。他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表达谢意,但他的侄子绝对不能再跟这个人有任何关联。 他不希望侄子背着骂名,也并不认为真的有什么新的凌昺。他认为根本就是原来的凌昺有什么特殊能力,而这个人现在还把他的侄子迷得神魂颠倒,最大的证据就是他侄子居然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谭明舟觉得侄子的人已经靠不住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是跟他一个阵营,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五分钟后,谭明舟联系自己的总助陆文泽,“小陆,你现在就订最快的机票,去趟清平宫。” “清平宫?”助理明显一愣,“您是说咱们国内最知名的那家道观?” “对。” 在本省是找不着靠谱的玄学大师了,不是王家那边的跟他们不一条心,压根儿就不能合谋,就是都站在他侄子一方,他做什么都会被他侄子的人第一时间知道。但是人外有人。清平宫香火鼎盛,他就不信找不着个厉害的道士来帮他看看这凌昺究竟是个什么妖精。 谭明舟告诉陆文泽,“你就跟观主说,我这忙他要是能帮到,未来五年他们道观的修葺钱我都出了,还另外加香火。” 陆文泽说:“好的谭总,我这就去。” 谭明舟总算觉得舒心了一些。殊不知他的亲侄子此刻正忙着追“妖精”。 谭以观进了林子,就按着追踪器的定位一直走,差不多走了一个多钟头,位置已经跟手机上追踪器的位置重合。可他却愣是没看到凌昺。 难不成还会隐身不成?跑得快也就罢了还能把人给跑没了? 谭以观抬头,看看这人是不是爬到了树上,这一看,好家伙,保温壶连包挂在树上,就连那个装食物军用大迷彩包也挂在树上,并且从下坠的程度来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人呢? 这里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看样子也不是被人劫走的。而且下车是随机选的地方也不可能存在提前有人过来埋伏的情况…… 谭以观拨打凌昺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音。谭以观干脆上树把背包拿下来,他发现手机居然也在里面。 手机都不要了? 地面上连脚印都没有,很难看出是往哪走的。凌昺这消失的速度就像出现在牡丹公园里一样突兀。 谭以观把包拿下来自行背着,水壶也带好,在地图上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这片山林是野林,占地很大。多年前这里总有人砍伐,外围还有人开山地。后来政府禁止这些事,开始休山,退耕还林,这一带便又重新生长起来,就只是林地的面积也大约能有七八十平方公里。 在这里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谭以观干不出无头苍蝇一般盲目的事,便从自己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个溜溜球一样的东西,他把这东西往空中一抛,那小球就跟“活”了一般刷的展开一对桨叶疯狂转动着向上升。升到比树还高的时候,谭以观这边的手机屏幕里也能看到方圆一公里以内的风景。 然而并没有看到屏幕里有任何异动,就连鸟兽都似乎藏匿起来。 那画面平静得像是挂在墙上的风景。可谭以观看到这里,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诡秘的森然感。 好像从连着他的脚与地面的部分,缓缓升上来一股凉风,激得他血液都像要凝固住了。 他穿过树林向西看,太阳在地平线上用力地流出一抹余晖。 第40章 卢枫·释魂·破铜钟(下) 天色越来越暗,由于没有城市中那样的照明,暗下来的速度好像要更快一些。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清楚,像某种低语,又像擦肩而过的警告声。 谭以观眼见着最后一点日光消失在尽头,从包中小心拿出一卷比烟卷还小的黄纸展开,用龙渊笔上的光去照明,照下来的符文落在黄纸中心,旁边便缓缓显现出一个半大的鬼影。 周小周欣喜叫道:“大哥哥!” 叫完一愣,看到周围陌生,便问:“这是哪?” 谭以观说:“就是个山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找个人。那晚我带你们坐车回团里的时候车上有个昏睡的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那个长头发的小哥哥,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 “对,你帮我找找他,看看他在哪。找到的话就回来告诉我一声。” “可以是可以,但今晚风有点大,我不知道会不会被吹跑。” 鬼跟人一样,也是有轻重之分的。只不过人的轻重说的是身体本身的重量,而鬼的轻重,说的是魂魄的轻重。如果魂魄太轻鬼力不够,那他们往往都会比较怕风。他虽然也是几十年的“老”鬼了,但他的道行也不是很深,风大一些他就容易被吹跑。 谭以观当然清楚这一点,便给周小周烧了一个能压魂的小三角符,这小三角符化为灰的同时又在谭以观手里以另一种形式呈现,那便是一个灵符。他把这符交给周小周,“去吧。” 周小周一拿上这东西,当即就觉得风吹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也没有那么轻,便赶紧飘走了。就像人往往会对人气比较敏锐一样,鬼对异样的魂体也更灵敏。周小周快速飘高些,望向远处。 他并没有看到凌昺,视力受限是一方面,还有一点是这个林子好像不太对劲。东南方向的某一地,那里阴气森森,相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黑暗,暗得像密不透风的巨大黑斑。 这是机械镜头拍不到的东西,谭以观自然无法从超微型无人机监控上看见,但是周小周能。 周小周第一时间落下来告知谭以观,“我先去那儿看看情况,万一那个小哥哥真在那,我马上就回来。” 谭以观说,“去吧,我跟着。” 周小周心说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得上鬼的速度?更别说是在夜晚的森林。但他发现原来这世上有些人真的是可以快到连他这个鬼都要叹服一声。虽然确实没有他快,但是每次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后面跟着的人。 谭以观越来越接近那团黑暗。他自身由于受到角度和高度的限制,并不能看见,但那股又重又闷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他隐约感觉到凌昺离他应该不远。但那股沉重的感觉又是什么? 谭以观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周小周就飘在他的正前方引路,然后突然一个反弹,周小周仿佛撞到了气球上,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弹了回来。 他再试着往前冲,那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像有一堵无形的墙一样把他的去路拦住。他不信邪地继续往前,还是被弹回来,不论是往高去一些,还是钻进地里都不行。 谭以观见状跟着停下来,“别试了,这里有阵法。” 谭以观伸手摸过去,明明眼前是空的,可他的手触上去就有种微妙的,被气压顶回来的感受。他在周围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尝试都是如此。他可以继续往前走,但是越往前,那种压力就越是明显。 周小周来来回回换了好多个点都没办法再往前,有点抓狂,“大哥哥,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回去吗?” 谭以观直觉里头藏着凌昺,自然不会回去。但他也没有执意再往里进。 他把包挂在旁边一树杈上,从里头拿了些吃的出来。包里除了香肠和石头烤馍,居然还有几包零食,饼干、巧克力、麦丽素…… 还有线香、符纸等东西。以及团里给的衣服一套和从他家穿出来的拖鞋。唯独功德光奇厚的那支符笔没在。 看样子还知道什么东西最贵重。 谭以观想仔细把玩的念头泡汤,给周小周点了线香,之后便坐到地上等。 周小周多年来没有“吃”到过任何东西,因为没有人给他们这些野鬼送祭品。但这几天他和他的家人还有乡亲们都“吃”得很好。香是天天都有,谭以观不给他烧房龙也会给他烧,偶尔还有些别的食物。他只要闻着那味道,饱腹感就有了。 谭以观说了,要把他们带回净世园一处,到时候把该查的事情查完,就能让他们一起去好好投胎。 周小周闻着香,问道:“大哥哥,那个小哥哥为什么要这个时间进山啊?” 这黑灯瞎火的,到这老林子里,想想都挺瘆人。他一个鬼他都觉得有点害怕。 谭以观没有急着回答。今天是阴历十五,一个月里阴气最重的其中一日。这一日妖魔鬼怪的能力都会比平时更加强悍,所以道士们大多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里夜出办事。但很明显,凌昺是刻意等了这样的日子才出来。 非得赶在阴气这么重的日子,他也想不通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周小周见谭以观出神,“大哥哥?” “没什么,他也许是想招一些他平时不方便见的‘人’,或者是想做什么法事吧,今晚月亮很好。有些法事适合这样的时候做。” 对这些周小周不懂,但他却能感受到前面的阴气越来越重。他有些不安地飘到谭以观后侧,“大哥哥,咱们用不用离这里远一点啊?” 总感觉那黑色的东西开始膨胀起来了,好像在慢慢吞噬周边的林木似的。 谭以观也看到了,与此同时他还听到树叶被拍打的嚓嚓声,那声音还有节奏,挺熟悉的,仿佛在哪里听过。 谭以观赶紧用手电照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细细的,盘在树根底下,不是关不住又是谁? 这蛇通灵性,谭以观过去试着伸出手来,关不住便慢慢的,试探一般地小心盘到了他手腕上。 “你主人呢?” 关不住微微竖起身,头朝着那团黑影动了动。 却忽然听得“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极尽狂妄的笑从黑暗处传来,听着分明是个女鬼的声音。 周小周一下就被这声给惊住。那可怕的力量!像要撕开他的耳膜! “哟,凌道长,你还带了帮手来啊?”那女鬼说,“你胆子变小了?” 黑幕后,凌昺抹掉嘴角上的血,难得的透出一丝狼狈,他”呸”一声,“收拾你们还需要带什么帮手?” 女鬼身着大红色的广袖长袍,脖子上一圈勒痕,双眼微凸,分明是吊死的。她听到凌昺说的话,居然笑意盈盈,一点也没生气,说:“也对,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说完朝后勾勾手,“那就看看,满月之前破血的你,今晚还能不能挡住我们几个!给我上!” 一声令下,虚空中突然显现九道鬼影。有男有女,眼底是嗜血的兴奋和狂热。他们齐拥而上,全力击向凌昺的猎魂钟。 谭以观看不到,但是他能听到里面的打斗声。 铿!那是兵刃互相碰撞的声音,该是承影和赤宵他们几个鬼兵被放出来了? 但令谭以观诧异的却是另一种动静。 每当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撞过来的时候,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清晰的撞击声,那分明是敲打铜钟的声音。 可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铜钟? 空!又是一响。 谭以观终于忍不住,收回周小周,跑上前奋力撕开那极致的黑暗,“凌昺?” 一片虚无中,凌昺仿佛没听到任何人在叫他,“噗”的吐出一口血沫,接着他提剑再次向前,朝着的,是前方一个漆黑的,看不清面目的魂魄!而这魂魄外是十个鬼力强悍的护法鬼魂。 凌昺的身体外层也有无数只鬼,怨气四溢。他们纠缠、撕扯、狰狞。他们像是要奋力挣脱开,可却始终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网在阻拦他们。 他们用鬼气侵蚀着凌昺的肉身,凌昺却不知痛一般,奋力迎向前。 可那漆黑的鬼魂显然也并非普通鬼,一把半人长的灵刀握在手,朝凌昺身上猛力劈砍 ! 空——! 凌昺胸前的猎魂钟一阵震颤,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声音。 谭以观看到,那时刻不离身的翡翠铜钟吊坠上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第41章 鬼首·裂隙·童子身(上) “该死!” 凌昺大惊。而这一变化着实给怨魂们带来了鼓舞士气般的效果。那无面鬼首再次挥刀砍向凌昺。 谭以观见状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背包砸向鬼首。那背包上是凌昺给他的镇魂符咒,带着破空之势砸过去,高大的鬼身竟被砸偏了几分,连带着落刀的位置也发生改变。 然而鬼首停顿片秒却不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力量,而是他发现居然有活人闯进了这片天地。 鬼首扶刀而立,声音低如雷鸣,语调慢吞,却显见的疑惑,“你是何人?” 谭以观扶起凌昺,“你又是什么鬼?” 他似乎是想拨开凌昺身上那些纠缠不休的亡魂,但却以失败告终。 鬼首皱着眉头,从上到下把谭以观审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谭以观的眼睛上,笑道:“看来是天意要助我。” 说罢突然一个飞身竖砍,灵刀带着分山裂海的气势砍向谭以观。谭以观推开凌昺堪堪躲过。凌昺本来就没力气了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急道:“谭公子你、你快出去!这事你管不了!” 谭以观没回话,右手做了个掷出的动作,弄出一把一米多长的镇魂杵来,银色杵上盘金龙,一头尖锐带刺是龙尾,一头口中含碧珠是龙头。龙身正面扛住那一刀。 铿! 灵刀没有从镇魂杵上劈过去,重击之下这阳间之物居然拦住了。那样子明明是空心的,却不知为何抗击能力如此强劲,两物碰撞之下杵没坏,后面的树倒是断了两棵! 鬼首愕然,不复之前的轻慢,“你到底是何人!” 谭以观笑着逼向对方,“怎么,没见识过这力量?” 鬼首磨牙,不信邪地再次挥刀,旋身发力,拿出破天之势……结果这东西居然再次正面接住他的攻击! 凌昺都很诧异。他知道谭以观确实天赋异禀,与常人有些不一样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能进入他的猎魂钟封印里,而且还能跟鬼首正面对击!天知道,这连他师父在世的时候都不能! 乒!乓! 刀与杵在半空中相碰,一个挥刀速度越来越快,一个从防御变成主动出击。在这方寸之地,打得草屑乱飞,气流乱撞。 那镇魂杵居然没有任何败势。格、挡、刺、劈,每一击都有效地作用在鬼首的灵刀上。鬼首见怎么都打不伤对方,怒而再转向凌昺。 凌昺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主要是身上万鬼纠缠,一直在耗费着他的灵力。他见鬼首袭来,下意识抬臂去挡着,默认了这一下打挨定了,谭以观却极速挡在了他的前方。 可鬼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那红衣女鬼等俨然是他的属下。他一下令,这些属下通通飞向凌昺的身躯。凌昺本来就已经被缠得神魂剧痛,浑身冷汗,如今这十大怨鬼一来,他直接疼得面无人色。 红衣女鬼猩红如血的指甲刮过凌昺的脸颊,“小凌道长,你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肯放我们出去,你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处了。” 凌昺一头冷汗,蜷缩着倒在草地上,疼得唇齿发颤,却还是坚持道:“少做梦了,反正、你们也弄不死我。” “冥顽不灵!你以为你还能坚持到几时?”红衣女鬼勒住凌昺的脖颈,“猎魂钟已经被鬼首大人劈裂了,摧毁它只是早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们能感觉到,你现在的灵力大不如从前,你拿什么镇住我们?” “拿什么?”凌昺忽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自然是拿它!” “噗!”功德光厚得能挡枪的符笔刺进红衣女鬼的眉心,女鬼“啊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额头飘向了一头,那被刺穿的伤口像是有东西在燃烧,呼呼往外冒着鬼气,如一捧捧浓烟似的。 凌昺握着符笔,看着迅速从他周边脱离的鬼魂们,摇摇晃晃站起身,气喘吁吁笑道:“我、我看你们谁还敢再造次!” 说完他踉踉跄跄走到谭以观身侧。 此时谭以观的镇魂杵跟鬼首的灵刀还在对峙,这位谭处长的手臂肌肉紧绷,两手抵在镇魂杵上,毫无半点退让之意。 凌昺往谭以观旁边一立,便开始对鬼首吹牛:“怎么样?厉、厉害吧?这位是我专门请来的三、咳咳咳咳……三界通吃的官大人,对付你们简直绰、绰绰有余!尔等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仔细官大人让你们有今生无来世!” 谭以观此刻非常想堵住凌道长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难道这人没看出他此刻汗流浃背?! 鬼首这时用力重重一推,整个倒飘三丈,“不过是本座的力量在这封印里受了限制才让他得了些便宜,可他终究是个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说完他的鬼气忽然大盛,周身卷起一阵阵阴风,竟把那十个怨魂手下全数卷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的鬼身瞬间暴涨至三四倍,高得像一座铁塔般。只有声音没变,依旧诡秘低冷,“可惜了小凌道长这十几年的苦熬,看样子今晚是要给他人作嫁衣了!” 哐! 灵刀再次劈下,力量与之前相比又强了数倍。但他不是劈向谭以观,而是劈向了凌昺! 谭以观这次再拦,镇魂杵上顿时被劈出个凹陷。那刀像是变得千钧重,横压下来的时候谭以观拼命抵挡,背部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谭以观凶凌昺,万万没想到进来之后就用了凌昺给他的那张他觉得法力很强的镇魂符,结果对眼前这个鬼居然没什么用! “我、我能想什么办法啊!”凌昺说,“还不都是因为你!还有你那个狗屁舅舅!要不是那夜他乱掺和,我至于破血救人还把妖魔收了伤我灵气么!啊哟!” 凌昺画符刚起个头,差点又挨一刀。他赶紧往另一头躲,“谭公子你你、你撑住啊!” 谭以观问:“撑多久?” 凌昺一边闪一边说:“撑到天亮他们就得滚回去了!” 谭以观一听这话差点没一杵子杵自己脚面上。现在才几点!你他妈敢说“天亮”?!这么个打法来十头大象那也扛不到天亮! 鬼是不知疲倦的,只要它们的能力没受限,就可以一直打。但是谭以观不行,他觉得他进来之前吃的东西已经快消化完了! 铿、哐! 又是两次重击,这一次谭以观的镇魂杵直接被打断成两截。两截或许有两截的方便,但是谭以观直接丢掉了右手里那半截,左边格挡,右手握拳,直接赤拳打在鬼首身上。 啪! 鬼首正要嘲笑,谁知这一拳头居然直接穿进了他的胸腔! 他甚至尚未来得及震惊,被掏空的地方就像被毒液侵染了,从里开始腐烂一般疼得他刀都要握不住!他当机立断,把那一片出问题的地方从自己的魂体处抓出去,剥离,恨不得抽了谭以观的筋! 他飞身扑向谭以观,竟以绝快的速度围着谭以观转起来!鬼影只看得到残影,不!甚至连残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黑色! 谭以观直接被这鬼首圈禁在一小方空间里,他身上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谭公子!”凌昺拿起地上那半截镇魂杵,用力劈向鬼首圈成的黑幕,然而他刚接近就被那力量震飞! “你先别管我!”谭以观几拳出去都仿佛没有碰到这鬼首,骂道:“妈的!你花样还挺多。” 身上的无力感却越来越重,这样下去很快就只有干挨揍的份了! 谭以观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学着凌昺弄了些自己的血出来! 他的血或许不能像凌昺那样有什么奇特的能力,但是凌昺有一件事说得没错,他是阳间的官,而且是可以管鬼怪的官。他的血阳气足,毕竟…… 谭以观把血珠甩向那黑幕。 鬼首突然被烫到了似的“啊啊啊啊”一声,瞬间撤远了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你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是个童子身?!” 谭以观刚要庆幸出来了,这一听差点没绊个跟头! 第42章 鬼首·裂隙·童子身(下) 他下意识看向凌昺,凌昺显得有点呆愣。大概没想到鬼首会说这个。 过会儿,小凌道长眨眨眼,“要不,你、你再给他来点血?!” 谭以观羞恼成火:“闭嘴!” 说完飞身便用那只带血的手朝鬼首用力一拳!啪! 鬼首被打飞,重重撞在了封印上。 凌昺闻到一股不同于自己的血腥气,瘫坐在一边问谭以观,“你、你干什么了?” 谭以观甩甩手,那上头竟隐隐带着一层金光!他说:“我看你的符笔能伤他们,应该是上面的功德光起了大作用。我的镇魂杵是新的,上头没什么功德,但我这人好事没少做,把功德光集中在手上,不试白不试。” 凌昺:“……” 头一次听说功德光还能在身上集中到一个地方!他的功德光会到符笔上,那是因为他的身体特殊。可谭以观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再怎么被法器的封印给压制,那也是万鬼之首!是那么容易就能击穿的吗? 然而现实不允许他细想,那鬼首彻底被激怒,将他的十个奴仆又都给放出来了。他们每个鬼的眼睛里都开始有一股灰色的气流向鬼首,不过片刻,那些气就在鬼首的脸上显化成一张真正能被看得清模样的脸! 谭以观和凌昺二人再次被团团围住,眼瞅着就要一场血战—— 凌昺突然朝半空大喊一声:“师父!” 鬼首和其他魂魄下意识顺着凌昺的目光看过去,可那里空空如也的哪有什么师父? 鬼首自知被骗,怒不可遏,再转头时却没看到凌昺。 凌昺拉着谭以观冲出包围圈,明明累得就要支撑不住,却还是奋力一推,把谭以观推出封印。 谭以观几乎是一眨眼就脱离了那片空间,明明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却和之前一样,再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些什么。入目是一片黑暗,只有抬头时才能看到天幕繁星。 林里风声依旧,谭以观试图再进入封印,却再也进不去了。他好像是闯进了那片黑漆漆的暗幕,但走几步出来又是外头。 “凌昺!你搞什么鬼?!”他大喊。 “他们反正打不死我!你可就不一定了!”凌昺说,“你别偷吃我东西啊!” “几根香肠跟零食我有什么可偷吃的!”谭以观无语,“你放心!你要是死里面我把那些包里的东西都烧给你让你带着路上吃!” “闭上你的乌鸦嘴!”凌昺说完,再也没讲过一句完整的话。 里头偶尔会传出一丝闷哼声,谭以观不知道这小道长是被打了还是怎么样,反正不是什么好声响。 因为鬼魂没有实质的肉身,所以除非鬼力巨强,能控物,不然很难对人造成明显的肉体伤害,更多时候其实是精气元神上的损害。但里头这些鬼,显然都具备了控物的能力…… 虽然凌昺说了打不死,但好歹也是帮他救了他二叔。 关不住之前没能一同进入,此刻看到谭以观出来它又爬了过来。它很聪明,每次都是先拍拍什么地方发声提个醒,表示自己来了,以免被防御心强的人伤到。 谭以观把它重新捞起来。这小东西进不去,周小周也进不去,但他之前能进去。那既然他能进去一次,按理说应该还能进去第二次。关键是进去之后呢?如果还是和之前一样那就毫无意义。 他的镇魂杵还折在里面,现在手里只剩下半截。是有龙尾的那下半截。 什么叫天意?这才叫天意。 谭以观拿出手机翻出个经咒文件夹,把其中一首点开,那黑幕后顿时传来威严庄重的驱鬼咒语,神圣地传遍整片森林。 那是他龙头上的播放器里发出来的。 古时候的鬼哪里见过这种高科技? 封印范围里突然响起压制鬼怪的咒语,鬼首跟他的鬼属下们不可谓不震惊。惊讶之后不敢上前,只因那龙头忽明忽灭,带着圣洁的白光。但这声音实在扰得他们心烦。他们本就无法逃出来,如今听得个个头疼。鬼首怒极,提起凌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昺最近总跟谭以观他们接触,又有ai老师教,已经知道了许多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物,闻言又开始忽悠诉鬼首,“那是龙王咒语。” 鬼首问:“如何才能让它停下来?” 凌昺笑着说:“尔等诚心诚意忏悔。” 鬼首上去拿一刀劈砍龙头。可那东西似乎丝毫不受他影响,继续念着咒。 谭以观在外面一听就知道,这东西多少有用。想把他的龙头砍断?那可难。这东西是航空航天专用的一种特殊材料,不但轻还非常坚固。这东西是作为对战武器用的,本来抗击打能力就要强,而且他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成功往上面封个符文,他自己画的。 他虽然画符能力不强,但是只要成功画出一个,那符的力量都是尖品。而且他既然敢把播放器放里面做出多功能效果,自然就有考虑抗震因素。 而他当然不止这些。 谭以观翻翻自己带来的背包,里头贴片式的驱鬼播放器多的是。一片不过半张暖宝宝的大小,平时他们出任务时都会带一堆,就是用来驱鬼做法事用。因为行动处的人不是全都会念咒,但顾问也不是次次都能随行,所以房龙就搞出了这玩意儿。薄薄一片,上头还带防鬼撕符文,非常贴心。 谭以观直接倒出一整盒来,那是整整二十片,他一片没留全部贴到周围的树干上,每贴一张他就开一张,那咒语就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放。 别说鬼听烦了,就连凌昺都听得头大! 这呜啦哇啦的,这个念完那个念,都不同步,还不同咒,他脑子里都不知道该跟着哪个念才好! 鬼首跟他的怨鬼下属听得也头疼,感觉整个魂魄都不太受控制。迷糊,非常迷糊!全身发软,没有劲! 凌昺原本被鬼缠着,被鬼气影响着,又疼又难受,如今这鬼也缠不住他了,他总算能喘口气! 果然把谭以观赶出去是正确的。 谭以观这时大喊:“凌昺!用不用再多加几个一起念?” 凌昺当场道:“不用!” 饶是只有这二十片,不少原本缠着他的小鬼还是飘进了猎魂钟。就连那十个怨鬼也有好几个回去了。凌昺自打拥有了猎魂钟还从是头一次看到他们这么主动退散!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凌昺一看鬼首还在坚守,还有红衣女鬼跟另两个比较强的鬼也在,于是干脆告诉谭以观,“谭公子要不你再放一些!” 谭以观又拿出一盒来,这次加了十片。 其实十片都没完全打开,但是凌昺所在的地方已经彻底没什么鬼了。 这是有生之年第一回,天还没亮鬼首带队消失在他眼前。 凌昺还保持着蜷缩的动作,两手合并夹在大腿间。他躺在地上没起来。他有点不想起来。虽然此刻地上绝对称不上多舒服,他抬头也看不到天,望上去只是封印里的一片黑暗。但他头一次感觉在这一天如此轻松。 凌昺笑了笑,却突然咳嗽出声,“咳咳咳。” 嘴角流出些血丝来,他用手抹净,接着便去拿起了地上的镇魂杵。 好好一件东西被砍得遍体鳞伤。他拿起这东西到一边坐好,仔细端详。 那龙头总觉得有些眼熟,再拿起自己的猎魂钟,发现那上面的翡翠龙跟这龙头居然真的有一些相似。特别是龙的眼睛,都是一个形状的。巧合么? 只可惜现在这两个都“受伤”了。 他的猎魂钟裂开两条缝,若是不把它修补好,只怕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祖师爷来了也救不了他。他将鬼首封印在里面,猎魂钟完全破了,那封印也就不复存在了。 谭以观并不知道那猎魂钟是怎么回事,问道:“凌昺,里面什么情况?” 凌昺说:“挺好!但我要天亮才能出去!明日再说!” 谭以观不再多问,弄了个吊床找适合的地方绑好,之后便拿出羽绒睡袋睡觉。 关不住在他旁边盘着,这一夜都没再出什么异状。 天蒙蒙亮的时候,谭以观醒来,发现那一圈黑幕终于消失。凌昺躺在地上缩成一团,那个鱼丸签子不知道在打斗中掉了哪,头发是散乱的,几缕发丝盖着五官姣好的脸,那脸看着有些异样的潮红。 第43章 生病·飞天·猎魂钟(上) 凌昺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小时候家乡发了水灾,他爹娘和他阿姐都着了难。一位与他父亲相熟的季姓大伯带着他逃荒,说是要找一户大户人家把他卖到里面给少爷小姐当个玩伴。 可季大伯并没有带他与其他逃难的乡亲一起上路,而是把他带进了树林。 他们总是在林子里睡,吃的也都是林子里的树叶和野菜。 他问季大伯为什么不和那些人一起走,季大伯告诉他,他是个灾星,与人家在一起会害了那些人。还说就连村里的水灾都是他引来的。 他有点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一次水灾死了很多人。于是他再也不敢提起要与村民们同行的事,哪怕,那里有个他很喜欢的玩伴。 他们总是在夜里出行。虽然他当时也不过四岁,胳膊短腿短,季大伯也从来不会改变这种习惯。 他起初很不适应,因为他走不快,跌跌撞撞的,总是很难跟上季大伯的脚步。而且他打小就能看见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也令他感到害怕不安。山里鬼怪邪祟多些,他们各有各的模样,但总归是比人的模样恐怖。 但是季大伯很坚持,而且每每遇到这些,还教他怎么把它们收服。季大伯说多弄到这些“新鲜有趣”之物,到时候城里的那些少爷小姐们才会觉得他是个有宝贝的人,才有可能买下他。而他当时真的是饿怕了,实在是想去当这个有钱人家的玩伴,所以他一直很信大伯说的话。 其实就算不信也没办法,因为他已经离逃难的大队伍很远了,他靠自己根本找不到他们。 而且夏季很快就过去了,入了秋之后他也渐渐适应了季大伯要他做的事。收服那些黑漆漆的,有时候可能连面容都看不清的东西, 那时他以为他以后的生活可能就是如此。吃着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做着不喜欢做的事,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次,季大伯离开他去办些事。他走到河边,看到河里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他的右眼艳红如血,脸色却蜡黄。他哭着喊季大伯,可是季大伯却没来找他。他明明在他们约好的地方按时间乖乖等,可太阳都落山了他也没有见到季大伯的身影。 求生的本能让他又回到了那条河边,他却吓坏了来河边洗衣服的大婶和大娘。 她们一边惊叫着妖怪,一边跑了,连衣服和洗衣锤都没来得及拿。 他其实是不想吓任何人的。可是他实在太饿了。他进村子,也只是想与他们要些食物,哪怕他们给他点稀到不能再稀的米汤让他暖暖胃也成啊。 可他们开了门看到他的眼睛,都把他打出来了。往往食物没要到,还弄来一身伤。 还好他后来学了聪明,知道要把眼睛蒙住,装成瞎子去要吃的,兴许就有人能给他一些。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可冬天来了之后,他还是变得更难挨了。 他没有保暖的衣物。脚上的草鞋都已经磨烂了,他往里加了些干草,可是鞋底漏了,这些干草都放不住。 那时候他似乎就是像现在一样冷。寒气好像从四面八方钻进了他的骨头。他遮了这头,挡不住那头。 外面呼呼的风声,他躲在一处破的道观里,身上挂满了蜘蛛网的三清祖师爷是他仅有的“家人”和“朋友”。 “喂,凌昺,醒醒。凌昺?” “起来了,喂!” “唔?”凌昺轻蹙着眉头,有些迷蒙地睁开眼来,嘴边带笑,有些虚弱地说,“祖师爷,你们显灵啦?可是我还想再睡会儿。” 谭·并不是祖师爷·以观:“……” 旁边两名穿迷彩服的士兵转头望着窗外,抿唇憋笑憋得脸部肌肉生疼。 谭以观不知为何明显心情不爽,又戳戳重新闭上眼的凌昺,“行了别睡了!你祖师爷让你起来吃药!” 凌昺再次睁眼,疑惑道:“吃药?哪来的药?” 说完这话他隐隐发现不对头。为什么地是震的?!难不成他是在车上?可是窗外为何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蓝天呢?不是应该成片的树林吗? 他霍地坐起来,“这、这里是哪?” 一名士兵说:“凌道长,这里是飞机上。” 凌昺一听这声音熟悉啊,这不是t208团里被他跟谭以观合力开过天眼的其中一名战士吗? 这战士叫刘飞,他记得他。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是飞机! 凌昺往窗口靠靠,看着外面的风景。居然真的!真的!在天上呢!飞起来了,大好河山都在他的脚下,他居然飞得比鸟儿都要高! “你发烧了,吃药。”谭以观递他俩胶囊。 凌昺说:“不用,过两日它自己就好了。往常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被鬼气侵蚀,本来就会让人变得虚弱不堪,他又吐了血,病一下很正常,他早就习惯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流云,感觉这才是世间最好的药啊。 谭以观见他精神状态还凑和,就是脸色或许红了些,也懒得劝他。凌昺这时问:“谭公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在地上他可以看日头,可这在天上,他分不清。 谭以观说:“正午。” 凌昺有点吃惊:“贫道睡了这么久吗?” 谭以观似乎对此并不想说,黑着脸坐一头,“一会儿就到一处了,你清醒清醒。” 凌昺还没坐够飞机,一听马上到了,有点失落,问道:“这飞机,不能多坐一会儿吗?” 谭以观无语,“这些兄弟们都很忙,能过来接咱们一趟已经很添麻烦了,想坐飞机以后再说。” 刘飞道:“谭处,要不一会儿多转两圈吧?周团说了不用急,把你们安全送到地方最重要。” 谭以观还没说什么,凌昺抢着说:“还是刘居士好说话!” 刘飞说:“您之前给我们指导员留的四张符可真的神了,您走了之后没多久,我们开天眼的几个兄弟里刚好就有四个不适应,拿上就好了。” 凌昺笑说:“没事就好。” 谭以观看着凌昺胸口。当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一则是穿着衣服,二则是他要看的东西藏在里头。 凌昺顺着谭以光目光的结果是低头,看自己胸前。显然他也想到夜里的事情。这时他胃里发出一阵咕咕声,问道:“贫道的包在哪里?” 刘飞递给他。凌昺从里头拿出香肠,问大伙吃不吃,见没人要吃,他自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很干净,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清理过的。他也没问。只是隔着包装袋吃香肠,然后配点石头烤馍。他觉得很香也很管饱。还有从房车里拿的水也在呢。 生活中很多细节其实并不需要太在意,这样就能轻松很多,凌昺显然是能做到这一点的。 刘飞跟驾驶员说了之后,飞机在空中又多飞了十分钟。凌昺很知道感恩,飞机在一处降落之后跟刘飞还有驾驶员都聊了一会儿。还有一名随行的医生和一名护士,他也都纷纷谢过。 谭以观说是有东西要给这些战士拿,让他们等一等,这些人便没急着走。 凌昺趁机小声问刘飞,“刘居士,你可知谭公子为何不高兴?” 该不会是他昨儿个夜里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吧? “可能是累的。”刘飞说,“您和谭处进的林子太深,没什么平地,还都是大树。我们的飞机没办法在那里降落,只能找相对低矮的灌木群上悬停。他背着您走了很远一段距离,还爬梯上的飞机。 如果是个醒着的人,这可能还比较好办,两方配合着也相对简单点,主要就是费体能。但是背一个病得不醒的人走山路,还要管两个背包,那就不是一般困难了。也亏得谭以观体力好。 小护士说:“这会儿已经挺好了。我们刚看到谭处的时候他脸都是黑的。” 凌昺小小尴尬了一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唔,看来要多画几张符才能还了。” 不过这样一来谭以观应该是彻底相信他了吧?不然不得把他丢山里头自生自灭? 小护士这时问:“凌道长,您为什么不能输液啊?” 第44章 生病·飞天·猎魂钟(下) 凌昺没太懂,“敢问这位居士,何为‘输液’啊?” 小护士愣了下,“呃,就是打吊针,挂水,打点滴啊。您早上烧得有点高,体能好像也费了不少,我们想着输液补得也快,还能退烧挺好的。但是谭处说您不能输液。” 凌昺努力思考“打吊针”跟“挂水”又是什么意思。他理解应该是跟给他治病有关,跟针和水也有关,但是针和水如何同时做到有关? 凌昺打哈哈,“许是谭公子他知道贫道能自行好起来吧。” 小护士总觉得不是这样,但也不好再问了。她是t208团的驻军护士,之前也是在睡不好的行列里,最近几天睡得都香,她也很感激凌昺。但是对这位凌道长说的话,她是真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管谭处长叫“谭公子”?还有“何为”……这不都是古人常用的词么? 小护士看了看同样疑惑的医生。这时谭以观带着一处的五个工作人员一起回来了,那五人分别抱着两个大箱子,看起来都还挺重。 \"准备得比较匆忙,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我们本地的特产还有我自家的茶庄产的茶叶,带回去给各位尝尝鲜。\"谭以观示意下属往飞机上搬,又说,“这次辛苦几位跑一趟。” “谭处您太客气了。”刘飞道,“我们周团跟指导员都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t208团出力的地方,尽管联系我们。” “好,那几位忙我就不多留了。” “几位居士慢走。”凌昺笑眯眯地摆摆手。 飞机很快拉高,凌昺站在地面仰头看了很久,头发被吹得乱飘,都打某人脸上了。 某人阴阳怪气儿的,“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去洗个澡,抓紧时间去办你的身份证。还有,要是觉得不舒,休息一下再说也行。” 凌昺一听说身份证,立马不看了,也不觉得需要休息,虽然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但他睡得时间长,又吃饱了,感觉还行,他便转身跟上谭以观脚步,“贫道挺好,不需要休息。谭公子,谢谢你上午背贫道走那么远的山路。” 五名送特产的工作人员一听,瞬间往前大跨了几步与他们保持距离。 凌昺没明白怎么回事,问谭以观,“他们怎么了?” 谭以观说:“少打听,干你该干的事去。” 一般来说像凌昺这样拿不出户口本的,肯定是要回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办身份证,还得找街道办事处之类的地方给他开个证明。可他这情况去哪都没用,反正他啥啥都没有。刚好一处又因为单位特殊,有一些绿色通道,谭以观便跟上级报告过后决定直接在这里给他办理。 谭以观跟户籍管理办公事的朋友打好了招呼,凌昺去了信息登记处,是听他们说一步就跟着做一步,发现这事也没那么难。就是写字填表的时候他用不惯这里的笔,写的字怪怪的,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看。 工作人员瞪着他写那几笔字看了半天,怀疑自己之前听到了假的传言。不是都说这人写字特好看吗?还说天台留书,那一笔楷书写得十分有神韵。难道是瞎说的? 这字比她上幼儿园中班的女儿都不如啊! 还有,这填的地址是啥啊…… 江阳城外忘悠山上一处石洞??? 出生日期大兴廿六年九月十二?? 年龄十九? 她要是照着这个来录入,一会儿户籍科的同事们怕不是要打死她。 还好领导提前嘱咐过,别管这人写啥,按照领导给的信息填写办理就行。 “这位居士,贫道要何时才能拿到这个身份证呢?” “emmmm……”女居士神情复杂,“两三个小时之后吧。今晚肯定能送来。” “原来如此。多谢。”凌昺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个还你。多谢居士相借。” 他手里是个绑头发的黑皮筋。鱼快的签子没了,但是拍照时他头发披散着,居士说拍出来总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他便把头发扎起来了。对方借了他一个绑头发的东西用。还怪好用的,居然有弹力!套上几圈就能把头发固定住呢。 凌昺离开服务台,去找谭以观。 他已经洗过澡也换了身衣服,眼睛也不蒙了,所以在一处走动的时候,很是惹人注目。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似乎还是有不少人误会他就是那个他不认识的凌昺。还好谭以观对他们大致解释了一下,所以起码这些人明面上都对他比原来客气。 当然,想要到心悦诚服的地步,那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毕竟就他自己来说也很讨厌另一个凌昺。 “谭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你之前不是说做一处的顾问有很多案子可以办理?有工钱拿还能攒功德的。” “不急这一时。等你身份证下来之后我给你办个工作证,还有合同……契约要签一下,你可以先休息休息。” “可是贫道有些急。”凌昺待到进了谭以观办公室,没旁的人时,掏出自己的猎魂钟,“这个,它需要快点修补起来,不然贫道这顾问至多只能做到下月十五。” “什么意思?” “就是你昨夜里见着的鬼魂,他们平日里都是被封印在这里面。这猎魂钟是道家极有名的法器,顾名思义,便是猎魂。主猎妖鬼恶魔之怨魂。” “贫道未曾到这里时每日积德行善,累积功德,为的就是彻底度化这里面的怨魂。那可是无上功德,可助贫道飞升的。只是不知为何,原本贫道灵力和功德都已经足够了,却突然来了这。现下功德不够,灵力也不够,贫道需快些重新积攒起来才行。否则下月十五月圆之夜,鬼首之力继续大增,到时他们彻底破了封印,祖师爷来了怕也救不得贫道了。而且鬼首现世,百鬼横行,对人间的百姓也绝非好事。” “那你有没有个准数?比如说做多少件好事就能攒够你说的功德。总不能没目标就去乱做?万一一个月还是凑不够怎么办?” “具体的数额倒是没有。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贫道足够成心,想来度化他们是有可能的。” 谭以观不喜欢做目标不明确的事,虽然他自己也经常做。但他还是喜欢有计划,有条理地行事,而不是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可相比起有没有条理,凌昺有可能只给一处做一个月顾问这事更让他在意,毕竟他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把王家拉下净世园顾问组的神台,便道:“我今晚就把那些堆起来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的案子都找出来。这段时间你要是觉得身体还可以,那就去画符。我们一处什么都不缺,就是顾问组的人跟我们一处不对付,现在要彻底断了对我们一处的支援。你要是能多画些常用的符文,那你在一处的人缘就能飞速提升。” “当真?” 谭以观说:“不信你问他们。” 他们此刻就站在玄学物资科门口,谭以观指着门内的人。 一处里负责分管玄学物资的人叫海大业,人称“海大爷”,五十多岁,自身也懂些玄学。 还有个助手叫童乐,也在这里帮忙整理物资。童乐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目光便总忍不住在谭以观跟凌昺之间逡巡,像是怀疑他们领导是不是真的也迷上了眼前这只姓凌的“狐狸精”。 他把一个整理箱摆到凌昺前,态度有点冷淡,“这箱子里就是我们一处现在剩下的所有的符,凌先生看看吧。” 凌昺一看每一张符都放在一个透明的袋子里封着,但也有一些明显就是旧的,居然也放在里头,加一起也就能有不到四十张符。他疑惑指着那符问道:“为何这用过的还留着?不是都没有法力了?” 童乐说:“虽然没有法力,但是有时候一扔出来也能骗骗小鬼。对付大鬼用不了,但是对付小的有时候甩一张这个,他们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凌昺:“……” 海大爷叼着个檀木制老烟斗,“小伙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工作么?” 凌昺摇头。 海大爷笑说:“因为咱们一处满打满算,就属我最抠。” 凌昺:“……” 第45章 对比·新屋·新身份(上) 海大爷领着凌昺,把整个玄学物资科室里的东西都看过了。符是最重要的一样物资, 再有就是谭以观在山里用过的那种便贴式播放器,这个特别多,都是一整盒一整盒的。还有纸牢笼、纸锁链、纸美人?男女都有…… 还有毛笔,质量都属上乘,但是大多数都未加敕,跟普通毛笔无甚区别,尚不能用来画符。 然后还有散朱砂、白酒、现成的画符用朱砂液。还有各种空的符纸、纸钱、纸家具、纸元宝、线香、香锥、红布、烛台、香炉等等…… 很多,摆满了好几个货架。 凌昺不禁感叹:“贵处当真富有。” 只要是花钱就能买来的,那都是成盒成打的。 童乐一时没听明白这是真的夸他们呢还是讽刺他们呢?总怀疑是嘲讽,便不太高兴道:“你是认真的么?” 凌昺点头,“自然是认真的。如此多的符纸和朱砂,这要不少钱呢。这要是都画成了符,那便更贵了。” 童乐听得直无语,“那谁都知道啊,可这不是得能画成符嘛。你是没见过二处跟三处的玄学物资科室。” 凌昺看出因为谭以观在,眼前这名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便不敢再多言,追问道:“二处三处怎么了?” 童乐看了看谭以观,见领导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对他说的意思,便道:“就他们那的玄学物资科比咱们这大得多得多得多了,里头有效的符文咱就不说了,那都是成打的。人家行动处的行动员出任务,都是人手至少一套镇魂符,枪支上都加持了特殊的符力,还有顾问陪同随行。每回他们来这都说我们这是小作坊,气死个人了。” 童乐刚说完,来了个行动队的队员,跟谭以观打完了招呼,跟童乐说:“童乐,我得去趟繁花乡,那边有人报案说有个路段总是夜里发生相似的车祸。你帮我拿两盒经咒贴,再来两张符。” 童乐给他拿了一张新的还有法力的镇魂符,又给他拿了一个旧的。 而这名行动队员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居然没有任何异议,拿上东西就要走。 凌昺看得目瞪口呆,“不是,等下!这也太……”寒碜了吧! 后面仨字凌昺都没好意思说。但是他真的觉得这个太可怜了。那要行恶事的并非一个鬼呢?一张有效的符可怎么够? 凌昺稍一犹豫把人拽住,“这位居士,贫道为你现画几张吧,你稍待!” 那名队员显然有些意外。虽然领导在工作群里说了这个凌昺不是他们以前所知的那个凌昺,但其实他们很多人都不太能相信,毕竟长得太像了还同名,这种情况真是前所未闻。 童乐也不信,但是他更不愿意相信谭以观被骗了,正好看看这人能力再决定以后以什么态度相对! 这时凌昺朝童乐要了些空符纸和画符朱砂液。童乐一边给,一边问:“你真的会画符吗?” 凌昺笑笑,拿出他自己的符笔蘸蘸朱砂液,稍稍凝神,一气呵成地画出了一张镇魂符,“居士你以为如何?” 童乐:“……” 所谓镇魂符,其实就是指能镇住魂魄的符纸。一般来说普通的鬼和妖粘到这种符就都会被定住,这样就好收服。但哪怕是看着一样的符文,画的人法力不一样,身上的功德光多少不一样,那么画出来的符效果的好坏也是不一样的。 凌昺画的符,落笔干净利落,笔迹游龙走凤,仅是用肉眼看着也会感觉到和别人的不同。 而且画好之后轻轻抖那么一下,符迹就能彻底干了。不像有的人画出来的符,要么笔迹过于阴湿纸张,要么画完了要好一会儿才变得干爽。就如同看一个优质品和一个劣质品符,立见高下。 连画完三张镇魂符,再画两张火符。火符驱逐邪魔,还能净化环境消解灾难,也是道士们经常画的一种。 五张符,给了那名队员。那人看了看谭以观,说话像梦游似的,飘,“头儿,这我真的都可以拿走?” 谭以观摆了下手示意可以走人。那人赶紧朝凌昺道了谢,生怕到时候有人反悔一般跑走了。 而刚开始对凌昺还有一些怀疑的海大爷跟童乐则恨不得把人按在这里给他们批量生产。他们天天在这个科室里跟各种符文打交道,一张符到底有没有效用他们看一眼就能知道! 这也太厉害了!一连气画好几张还都有功效!甚至画之前都不用祝祷请神什么的!他们以前见过其他的玄学顾问画符,哪个不需要摆供桌请神?可以说排场相当大了。 凌昺把笔落下说:“这屋子实则不宜画符。当找个正阳的,聚气好,光照足的,再摆上供桌再画,一张抵十张。” 谭以观目前最紧着要办的就是推翻王家,直接大方道:“你现在就去转转,看看哪屋合适。空的我就直接让人在里面摆上你要的东西,如果是被占的,立马给你清出来。海爷跟童乐,以后这位小凌道长,不,是凌顾问,要是再来要东西,你们只管给他。” 海大爷跟童乐猛点头,“一定一定!” 凌昺原本并不想这么急,可是一来猎魂钟上的封印需要尽快用灵气修补,二来他发现他刚刚画符居然也得到了一些功德。还有就是之前他在t208团画了数张换谭以观的秘密,结果以为被骗了那些个,居然也像谭以观说的,两日后得了些功德。 他那符笔上新得的一层功德光,虽然非常弱,但是他一眼便可看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光烟一般的,十分圣洁的东西。 许是因为这里的人拿了符都是去做正当的事,因此他一帮助他们,也就跟着得了功德。那这还不得抓点紧?! 多一分功德对他来说便相当于多了一分灵力。 凌昺拿着符笔就从一楼开始转。主要有些地方他是真没去过,一楼到五楼,挨个屋走个遍。谭以观通知了每个科室里的人都要把门打开,好方便让凌顾问看。 员工群发通知第一时间收到。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要搞什么,他们只见到凌昺穿着迷彩服,趿拉着拖鞋一个屋一个屋探头探脑瞅一瞅。瞅一圈就走,一个字都不带多说。 凌昺最后在五楼选了一间屋。这间屋子采光极好,而且举架高,位置也好。两头又都有工作的人,人气也足,刚好可以利用起来。 “怎么?这里不成么?”凌昺发现谭以观和房龙神情有点微妙。 第46章 对比·新屋·新身份(下) “成。”谭以观说,“就这间。” “头儿,可这间是你办公室啊!”房龙无语,“真给这间,那你搬哪去?” “我一年能在办公室里待几回?放着也是浪费。”要不是这次确定凌昺不是他要找的人还对他有更大的价值,王家又铁了心要把他赶出十七厅,他压根儿就不会回来,肯定直接赶往下一个案发地点。 ”再说我上哪不能办公?眼下还是画符重要。” 房龙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于是当天入夜之前就找人把这屋里的基本功能落实。放桌椅,再按凌昺的要求弄个超级大的供桌台,准备请三清祖师爷。 还有其他的一些平时常用的东西也都弄了个柜子专门备齐。 而他们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顾问组那边当然不可能没有消息。 对此王玉川是最火大的。鬼兵到现在没弄来就不说了,凌昺居然还进了一处,名单还入了玄学顾问组! 十七厅玄学顾问组那是什么地方?毫不客气地说,那是他们王家的地盘! 整个顾问组有大几百人,哪个不以他们王家马首是瞻?这突然安排进来一个戏子。 王玉川身上的伤已经不太能看出来,可有些地方按着仍然感觉疼。他一想到那夜在谭以观面前丢的脸他就恨。 “姐,再怎么说这顾问的录用都得正常走申请审批,得查底细,还得至少有两位高级顾问同意。十七厅的玄学顾问组组长是你,这事都不知会你一声他谭以观说办就办,他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他这么干是违反条例!谁给他的职权啊?还有,那凌昺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骗钱骗学历的垃圾。就算他真有点什么本事,那他谭以观也不能这么办事!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俩人胆子怎么这么大呢?谭以观就不怕惹一身腥?外头可都骂他呢。” “你急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稳重点?凌昺进了一处,那自然有他进一处的好处。如果谭以观真把他给藏起来,我们倒不好找着人。现在弄眼皮子底下了,想拿捏住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这老是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改改改,改什么啊?我听说谭以观连自己的办公室都让给凌昺了。他把一个戏子抬这么高,这不是打我们顾问组的脸?” “那又怎么样?多让人攥个把柄而已。今晚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王玉川还是觉得堵心,“姐你这一回说什么也得把我的鬼兵要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王玉珊没什么耐心地说:“知道了!忙你的去。空鹤,一会儿叫人备车,去总厅。” 鬼影飘过来,恭敬地说:“组长,总厅刚刚来电话,说方厅和江厅他们都准备去一处了,说晚上十点在一处开会,让您有事也去那边谈。” “那看来大家还都很重视这个凌昺。”王玉珊说,“也好,正好我也去见识见识,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今晚你跟着我一起,把婵娟跟扶阳也带上。” “是”。 凌昺怎么说也生着病,谭以观纵然巴不得这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为一处服务,但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的折腾,便等他的办公室转让完毕之后,让凌昺去休息。 凌昺也是真的有些累了,主要是请三清祖师节供奉之前还要做一些准备,不能说请就请。他虽然自己没怎么动手,但是指挥人怎么做他得说话,一下午说得咽干嗓子痛,他便去了谭以观找人给他新安排的住处。 一处有员工宿舍。这里的员工很多值夜班,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有个自己的床铺可供休息。有几人间的也有单人间。凌昺分到了一个单人间,带独立卫浴,比之前他用过的地方还要大一些,位置也好,就在三楼。 送他上来的是童乐,童乐十分狗腿地给他把床被都重新铺好了,说:“以后凌顾问您有什么事随时招呼我就行。领导说了,以后我不忙的时候可以跟着给您打打杂。” 凌昺已经知道“领导”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在一处这个称呼基本就代指谭以观,包括“头儿”也是,便点点头,“有劳童居士。” 童乐说:“应该的应该的。那您先洗洗睡觉?” 凌昺之前睡一宿,上午也一直在睡,这会儿虽然累,但还不困,问道:“谭……你们领导去哪了?” 童乐指着窗外说:“去厂房了。” “厂房?” “就是那一排排蓝色的平房。那里其实是咱们一处的监管所,就是牢狱啦。里头关着挺多阿飘的,都是临时关着,等跟四处的同事们交接完,送走的送走,超度的超度。领导回来的时候据说是带回来一批野鬼?好像是去厂房里让芙蓉姐登记交接呢。” “我们可否去看看。” “当然可以啊。”童乐说,“不过那里阴气重,挺凉的。您感冒了要不要多穿点?” “感冒?” “呃,大概就是伤寒吧。” 他也是帮着凌昺安顿时才发现,凌昺居然只有两套军装。他把衣柜打开,“您看这里面,这两套都是我们一处的工作服。领导说您以后也是一处的工作人员,所以也给您按您的尺寸配的。这两套都是咱们的秋季工作服,这件外套是纯山羊绒的,保暖性很好,您要不穿这件呢?” 凌昺平日里极少畏寒,其实早就对寒气习惯了。但这次猎魂钟出现裂隙,对他来说影响确实不小。他甚至能感觉到鬼首和那些个怨鬼的阴气隐隐侵蚀着他。 或许他跟谭以观说一个月时间都有点说多了。 凌昺取下外套,这件暗蓝色外套里面还有一件长袖的棉质衬衣,白色,比较厚,料子摸起来也很舒服。凌昺换上了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先前穿着迷彩服的时候,虽然看着也很好看,但是好像是多了一份穿军装独有的锐利。但是换上这套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就柔软了许多。并且暗蓝的颜色把凌昺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然后这人可能还有一点点低烧,那脸色白里透粉,眸光水润纯真。 我的祖师爷啊…… 童乐看得有点呆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领导在群里说三回此凌昺非彼凌昺,可单位里还是有人怀疑他们领导为色所昏。 这!这要换了他是领导,他也昏啊! 第47章 拜师·疑团·出主意(上) 童乐把凌昺带往厂房的路上,脑子里一分钟闪过八百个念头。倒不是说他真对凌昺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而是觉得,他能不能拜个师学个艺啊? 二处和三处四处有好多人这么做呢。特别是行动队的跟玄学物资科的,他们中有不少人拜了玄学顾问组的顾问为师,这样一来出任务的时候更稳妥些,而且能学到的也更多一点。 但他们一处嘛,向来是没有人拜师成功,主要原因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就是王组长跟他们领导不合。但这事他们做下属的也没法说,有意见那顶多是转组。早先就有人因为这件事转到二处或者三处。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处有现成的顾问,还这么牛,童乐觉得这机会这么难得,不说白不说! 童乐下意识站在了凌昺稍后一些,让凌昺走在前,问道:“凌顾问,您有徒弟么?” 凌昺说:“尚未收徒。” 童乐顿时有些激动,“那、那您有没有收徒弟的打算呀?您看我怎么样?” 凌昺重新认真仔细打量童乐一番,“还不错。” 童乐一蹦多高,兴奋溢于言表,“真的吗凌顾问?您觉得我可以?” 凌昺点点头,“你这人眉毛距短,一看就是个小心眼儿。说话又直,受不得半点委屈,瞅着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样,这点我很满意。” 童乐:“……”这是在夸他吗? 不过相比之下,能拜凌昺为师好像更有吸引力。童乐说:“那、那我可当真了啊。您看看我需要准备什么?要不要弄个拜师宴之类的?” 开玩笑,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不说别的,就是光把那份画符的本事学到一半,不!十分之一都行,他都能在十七厅有一席之地!至于人品,与其说他相信凌昺的人品,不如说他相信以他们谭处长的人品绝对不可能跟品行不好的人走到一起!既然如此,那他就没什么顾虑。 凌昺往年还真没想过收徒弟的事。他想的是他一飞升,他门派以后也就没有人在人间了,这样一来还要什么徒弟?徒子徒孙们在天欢聚一堂不好么? 不过现在童乐这么一说,他倒也有了些新想法。 他到了这异地,往后还不一定会是什么样。本来想着能飞升,现在也出现了新的变数,他自然也不敢把结果想得太满。 只是一个月后他还有没有精力去教徒弟却也又是回事。 思忖片刻,凌昺便道:“你资质虽然不错,但我目前还不能收你。这样吧,若是一个月后我尚有余力,便正式收你为徒。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问题,都可来问。若是我知晓,便可教你。但你还算不得我灵一派的正式弟子。” “真的吗?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啊!这声‘师父’徒儿先叫着了!”童乐兴奋得直搓手,“妈呀,我得掐自个儿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那你便掐耳朵。” “啊?为什么?” “醒脑启智。” “……”总觉得被骂了。童乐下意识捏耳朵。 凌昺说完正好到了厂房阴气最重的那一片区域。按理说谭以观这次带来的鬼魂都是普通的鬼魂,不应该会带到这阴气最重之地,这里关着的应该都是些厉鬼或者恶鬼。但是谭以观确实在这。 自从在t208团夜里他跟谭以观配合着给人开了天眼之后,他就能“看”到谭以观的气,不会弄错。可这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凌昺站到厂房入口门前。 这门是电动的,从外面看着就跟普通工厂差不多,但是内里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凌昺先是学着童乐刷了脸进电子拉门,进去之后再刷一次,还要配合指纹才能进入,里头就是一间一间的牢房。这牢房还都是透明的,凌昺现在知道了这叫玻璃隔断。 一间间玻璃屋里全都写满了各种符文,鬼在里面,大多数很安静,少数在闹。闹的基本都是鬼力强劲的,比如那个李阿胜。 他跟之前凌昺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像一个鬼了。谭以观把这家伙和那个驼背的老胡头关到挨着的两间牢房里。那李阿胜在里头一通打砸。 当然也没人理他就是,因为烧过去的东西成本不高,这里并没有人在意。 不知哪个嘴欠鬼在这时候吹了声口哨,“哟!美人!” 凌昺把赤宵放出来。赤宵用锤,上去一锤子敲在那缺德鬼脑壳上,那鬼脑子瞬间被打歪。赤宵魁梧,抓住对方衣领凶狠道:“若再敢对我主人不敬,定要你这脑袋搬家!” 缺德鬼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赤宵把他狠狠耸到一边去,接着便飘到凌昺身后,提着重锤,一副盾牌样保护着。 谭以观这时才道:“凌顾问不休息?” 凌昺问:“谭公子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那吴姓的道士死了。而当初李阿胜提到了一个姓赵的人,说是那个姓赵的来了之后老胡头才变得厉害。可老胡头说并没有什么赵姓的人,李阿胜说的就是他自己,还有同来的两个人。那两人其中一个应该是道士,另一个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周团长曾在靶场看到过两个人的鞋印。谭以观猜测,那两个鞋印当中有一个很可能就是死了的吴道长的。而另一个鞋印,要么是司机,要么是吴道长手下办事的人。 谭以观说:“那就要看看这个老胡头能说出多少来了。” 老胡头赶紧飘近了合起双手一副讨饶的样子,“谭处长,我能说的我都说了呀。您就放我一马吧?” 谭以观说:“你别紧张。只要你把你见到的人长什么样配合着我这的工作人员弄出画像来,我不但放你一马,还能让你下辈子去投个好胎。” 老胡头狠狠心动。可是斜瞄了李阿胜一眼,又有些不敢。 “你不用怕他。他主子已经死了,你就算说什么,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死、死了?!” “嗯。” “不可能!”李阿胜突然插嘴道,“我主人那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说死就死?” “怎么不可能?要不是因为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假的,我们瑞在就能把他的魂魄招过来给你瞧瞧。” “你们别想诈我!我主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 作为道士的人都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的生辰八字,因为对于他们同行而言,知道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之后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谁都怕背后有人害,因为很少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得罪人。所以许多道士根本就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八字,身份证上的生日也多是有出入的。 那吴道士显然深谙这一点,而李阿胜也对此清楚得很。 李阿胜一直认为他的主人是救他的唯一希望,如今听到对方死了,怎么可能不激动? 谭以观让遇芙蓉给李阿胜看照片,那是他回来后跟警局其他同事沟通过后拿过来的吴道长的现场遇害照。 李阿胜一看就傻眼了,因为他看到那照片上的人死相极为诡异。两眼眼眶深深凹陷进去,像是被挖空了眼睛。但眼皮是闭着的。 人身上的精元有一部分存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说精气神十足的人眼睛会特别亮。他主人如今眼球被吸干,这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 可他主人在玄学圈里也颇有声望,是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知不知道你主人这段时间都跟哪些人有联系?”谭以观见李阿胜有些松动的迹象,问道,“你们想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哼。”李阿胜把脸扭到一边,显然不准备回答。 “不说是吧?”谭以观将把玩在手里的笔盖盖上,起身。 “你、你想干什么?” 谭以观笑着看看自己的手,“你觉得呢?” 李阿胜一下就想到自己在靶场被谭以观掏心时的痛处。那刮魂蚀骨的感觉他下下辈子都记得!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退,“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李阿胜犹豫了片刻之后说,“我只偶然听主人提起过是一样法器。” “那法器跟小魔鸡是真有关么?”这话是凌昺问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主人确实跟我说过得看好那群鸡。” “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主人都跟谁联系过?” 李阿胜似乎是很纠结要不要说。但他刚想说出来,那名字才提到半个字,他便忽然像被谁掐住了脖子,整个鬼拼命地仰起脖颈,双眼暴突,像是活人呼吸受阻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昺第一时间上去阻拦,但根本来不及,几乎是眨眼间,李阿胜的鬼魂便彻底消散。 童乐直接看呆,“他、他这是什么情况?” 凌昺说:“有人给他下过禁咒。他若是做出违背之事,便要魂飞魄散。” 这时房龙匆匆从外赶来,“头儿,方厅和江副厅他们来了,还有王组长,很快就到。” 第48章 拜师·疑团·出主意(下) 谭以观闻言想把这俩鬼重新收进收魂符里,却冷不丁想到这东西也已经断货了,只好看向凌昺,“你把他们收起来。” 特别是赤宵,这时候肯定不能暴露。 凌昺收完跟谭以观一同走出厂房。方厅跟江副厅长刚好下车。两人见到谭以观跟凌昺一同出来,交换个眼神。 如果说江副厅长是瘦而小,没什么存在感。那么方厅长刚好跟他相反,是高大而健硕,很有存在感。两人站一块儿有点像一个汉字旁边落了个句号,颇有点喜感。 凌昺一边走一边看好了两人的面相,听到谭以观说:“方厅,江副厅,正式介绍一下,凌昺,我们一处新请的玄学顾问。” 方厅名方万东,打量凌昺一会儿,暗道居然真的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他示意谭以观带路,进了会议室关上门了,这才说:“你小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会儿王组长过来,你要怎么说这件事?” 谭以观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作为组长不好好履行自己的责任,那就不能怪我走野路子。这两天一处所有对顾问组的申请都被驳回,您二位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发到我们一处的案件可是一件都没少,反倒还增多了。我不自己找外援,难道让兄弟们赤手空拳去硬抗?您二位也知道这事我干不出来。” 江副厅道:“我们当然也知道你说的问题。可是现在到撕破脸的时候了么?他……”江副厅看着凌昺,“他就算再厉害那也毕竟只有他一个人。他能解决我们十七厅所有的麻烦?你也知道很多案子是需要顾问陪同解决的,他难不成还能会分身术?” 谭以观说:“您是担心王家彻底停止对十七厅的服务。” 江副厅长:“那我肯定要担心啊。你能找到合适的外援,可是二处和三处四处怎么办?” 要说王家再怎么厉害,那也是民。上头真要是想把王家彻底解决,也并非难事,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是解决了之后的窟窿由谁来填?还有,解决之后的一些人道方面的恶果谁来承担?这才是根本问题。 要知道,像王玉川那样的草包在王家毕竟是少数,王玉珊底下其他人还是有能力的。 要说谁想把王家彻底顶替掉,除了谭以观之外一定是他们十七厅两个厅长并列第二,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出手时间? 凌昺听了一会儿,问道:“贫道可否说两句?” 两位厅长同时点头。凌昺说:“贫道听几位居士的意思,这王家一直是在仗着族中的势力拿大,而几位又担心除掉王家无人可替代他们为十七厅提供帮助,那贫道倒是有个主意,几位为何不试试换一批人为十七厅效力呢?” 方厅长说:“这自然是早就想过。可一来真有能力的人不好找,找来一个两个也会被他们挤兑出去。还有些人是有能力,但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些事。” 事实上最后这一种占比还不小。玄术圈里,道家人占了一大半,可他们都讲究清心自在,谁愿意搅这趟浑水?至于剩下的人,谁也不想冒着得罪王家的风险。这么一算能请的人更少了。 凌昺说:“您未明白贫道的意思。贫道指的‘人’非您以为的那些‘人’。贫道指的是,这样的……‘人’。” 他轻轻松松抖开三张收魂符,赤宵跟承影,还有斩灵这三个鬼兵同时出现。 方厅长跟江副厅长目瞪口呆。他们已经听说了鬼兵确实在凌昺手里,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控制得如此轻松。而且这三个鬼兵他们见过,当时的鬼力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高。那周身溢出的鬼气,瞬间让整个会议室降八度,凉得仿佛花叶子都要上霜了! 凌昺接着说:“贫道听谭公子讲,贵厅办案多在夜晚。既是夜晚,那只要能提供助力便可,何需必定是活着的人呢?许多鬼也有一颗善心,只是没机会给他们发扬善心而已。还有些想要戴罪立功的,用好了一样能为十七厅提供助力。再者,也可以暗中培养些人才嘛。贫道确实不会分身术,但是千八百个精锐鬼兵,贫道还养得。” 方厅长:“……” 江副厅长:“……” 两位厅长听完了,一时词穷。千八百个精锐鬼兵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整个王家加起来可能也有个好几百鬼兵,但是精锐……大概不足二十个。这也是为什么王玉川闹的原因,因为像承影和赤宵他们这样的鬼兵,真的是很难收服的。 有些鬼确实很强,但强到控制不了,那也没用。所以又要强悍,又要能收服,这就很考验人的能力了。 也不知道凌昺说的千八百个精锐鬼兵,跟他们理解的是不是同一种。 半晌后方厅长看看时间,“王组长应该快到了,你这三个鬼兵,不收?” 凌昺说:“为何要收?他们本是自由身,是王玉川强行将他们禁锢起来。贫道救了他们,他们如今自愿为贫道效力,那便是贫道的盟友。况且贫道答应过他们,允许他们报仇。今日正是好时候。” 凌昺说完拿了枚折好的转运符给了江副厅长,“您收好,一会儿用得上。” 江副厅长:“谢谢,那方厅呢?” 凌昺说:“他不需要。” 他的话刚说完,“咚咚”,响起敲门声。房龙进来神色忧虑道:“方厅,江副厅长,王组长到了。顾问组的四大顾问也在。” 第49章 考试·鬼胎·鬼夫妻(上) 四大顾问是除了王玉珊这个组长之外,在整个顾问组里最有实力的人。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实力可能已经超越王玉珊。 他们最年轻的四十五岁,最年长的已经近八十。最年长的那是一位烫了卷发的银发老太太,乍一看就跟公园里遛弯锻炼身体的大妈没什么区别。 另三位看着也很普普通通。可从窗口看到他们一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变了。 江副厅长赶紧善意提醒,“要不小凌顾问,你还是先把鬼兵收了?” 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万一这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宝贝再被夺走了。 凌昺看着窗外,仿佛也认同了江副厅长的担忧,居然真的把三个鬼兵收回符中,然后到位置上坐好。 方厅跟江副厅长一看他这举动,心凉半截。他们下意识觉得凌昺是听到了“四大顾问”几个字心生退缩。只有谭以观微微眯了眯眼,唇边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王玉珊这时带人进入会议室。这些人一进来,凌昺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王玉珊是那种任何时间都会保持精致的女人,别看是大晚上,她仍然打扮得通身贵气,孔雀蓝底绣银凤凰的旗袍,头发挽着,插着一支古朴的白玉簪子,连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都不会多一丝不应有的褶皱。 她坐到谭以观对面,看了一眼时间,笑说:“这屋里这么凉,看来是我来得迟了些啊。” 其实还差两分钟才十点,但她显然感受到了屋里异样的温度,而这温度绝对是非外力不应有的。但这个季节开空调显然也不太可能。 方厅长他们的确是在通知时让人把时间刻意往后说了些,为的就是先跟谭以观和凌昺单独谈一谈,此时却作没听懂,笑说:“王组长这是哪里的话,这时间不是刚刚好?” 四大顾问的目光已经集中在凌昺脸上打量许久,像是想看出些什么。可他们奇怪地发现看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种得了天机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缺陷。比如在座年纪最大的洪兰洪顾问,她的一只耳朵天生听不见,所以听声经常会轻轻侧耳。 还有年纪最小的曹连顺曹顾问,他是个跛脚,走路一瘸一拐。 中间那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看着倒是没什么异常。可他们一开口,声音像鸟鸣一样怪异。 再看凌昺,从上到下哪哪都长得好。这种好不是单指好看,而是好看中还透着聪慧。 人不能十全十美。慧极必伤,过刚易折,可凌昺好像是刻意打造出来的一件完美作品,找不到丝毫漏洞。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初看时纯真,再看时又有看穿一切的从容与灵动。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一处新外聘的玄学顾问,凌昺。”谭以观说,“这几位都是玄学顾问组的高手。洪兰洪副组长,乔左乔右二位顾问,还有这位是曹连顺曹顾问。” “几位道友有礼,贫道清熙子,一处新任玄学顾问。”凌昺笑得露出酒窝,像邻家弟弟似的说,“久仰。” 他说话时一个个细看了,发现除了洪兰洪副组长之外,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有点“不干净”。这种“不干净”是指身上的气不净,要么是做了恶事,要么是养着恶鬼。但是他们跟寻常常见的坏人又不大相同,因为他们也曾行过善事,所以身上的气是很杂乱的。特别是那对双胞胎,身上为数不多的功德光被邪怨之气覆盖,看样子像是手上刚沾过人命。 王玉珊一看谭以观介绍四大顾问却绝口不提她,笑说:“谭处长近来行事真是越发不按规矩啊。” 谭以观轻轻啜了口茶,“先不按规矩的不是您么?同样是为十七厅办事,您是人也不出,物也不出,那我还按规矩办事,岂不是害了我手底下的人?” 王玉珊道:“你纵容人打伤了玉川,又收走他的鬼兵不还,那我也只有出此下策。只要你把鬼兵交出来,支援一处的事自然好说。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屋子里这么凉,怎么着也不是开空调开的吧?”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凌昺。 “这位居士,”凌昺道,“屋里凉的确有可能是鬼来过,可天底下那么多的鬼,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是哪个呢?还有,你怎么能埋怨谭公子呢?那日若不是他拦着,你那弟弟明明能救人却行害人之事,说不得就要被雷劈死了。打他一顿那分明是替他化解灾厄,你且得好好谢谢谭公子啊!” 王玉珊万万没想到凌昺会这么说,笑容渐渐收回,“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还了?” “原就不是你们家的,何来还不还呢?难不成贫道此刻把居士你捉起来拴个绳,你就是贫道的东西了?” “你放肆!”王玉珊低喝一声,转向方厅长,“方厅,您也看到了,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十七厅?一点规矩都没有。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以后他要是什么都按自己的意愿来,惹出乱子,那还了得?而且进顾问组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可他前科累累,年纪轻轻不学好,骗财骗学历,甚至出卖皮肉。这种人要是都能进十七厅顾问组,以后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话不是这么说啊王组长。”江副厅长道,“你先消消气。小凌顾问他年纪轻,说话确实是有些直。但瑕不掩瑜,他有能力是真的,帮一处的心也是真的,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不是么?再者你们顾问组的人平时都忙,这几年的案件又越来越多,有点顾不上一处这头,小谭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 “有件事王组长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小凌顾问他虽然长得跟那位演员凌昺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样,但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方厅长说,“这件事谭处长已经确定过了。不然你也知道,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这么办事的。” “所以两位厅长的意思是,允许凌昺进入顾问组?” “没错。小凌顾问说他能独自承担一处的顾问工作,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妨?正好也减轻一下你们顾问组的压力。这两天一处的申请所有顾问都说忙不开,那看来咱们十七厅确实需要再添帮手。”方厅长说,“洪老你们几位觉得呢?” “添帮手倒是没什么,可进顾问组都要经过考试。其他可以免,但是这一项我以为不能免。”洪副组长说,“尤其小凌顾问年纪还小,我们要是不确定他的能力,再贸然把他放出去辅助行动组执行任务,万一出什么意外,总归不妥,也是对他的不负责。几位看呢?” “是这个道理。”王玉珊意识到让凌昺主动交出鬼兵不可能,那就只有来硬的了。 可她不能当着两位厅长的面直接出手,那么考核自然就是最正当最合适的理由。 凌昺问:“如何考?” 王玉珊说:“辨别灵体方位、画符、招魂、制服鬼魂,还有经咒运用。不过我们每次测评的同时还要评出能力等级,这样知道你的能力在什么水平上,以后也好按你的能力给你安排任务。” 凌昺一听这不都是家常便饭么?点头说:“可以。在这里还是出去?” 王玉珊问:“依两位厅长的意思呢?” 方厅长说:“出去吧。” 一处的院子很大,当初建厂房的时候也有考虑到以后可能会增加,所以占地的时候就占了很大一块。再说郊区的地本来也不像市里那么贵,多占点以防万一也正常。 凌昺跟着谭以观走出来,谭以观问,“需不需要给你准备什么?” 凌昺指着厂房那头阴气最重的地方,“那电子拉门会电鬼吗?” “不会。那主要是拦人的。” “那你告诉我厂房里那几个阴气最重的鬼的生辰八字,还有把龙渊符笔借我用用。” 谭以观不加思考就将答案说出来,笔也给了。凌昺颇有些意外。 还好他对这些也是过耳不忘,听完便往院子里一站,手里转着符笔。 该说不说这羊绒外套是真暖和,他穿在身上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观王组长,这天气还露着腿,一把年纪也真是不服老。 王玉珊这时问四大顾问,“几位谁来测?” 四大顾问还没说什么,凌昺说:“王组长,还是由你来测吧?你比他们年轻,想来受点伤受点气也不会多影响身体。” 王玉珊已经憋了好一会儿,闻言哼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扶阳,你出来给他测评。” 嗖!一张符掷出。 带着一阵破空般的气流流动,一道黑色的鬼影闪现在距凌昺身后,大约七八米的地方,幽幽看着凌昺。 第50章 考试·鬼胎·鬼夫妻(下) 凌昺准确转身,见这位穿的居然是盔甲,是他瞅着都觉得样式好老的那种。 如果没看错,凌昺猜这家伙少说得有八九百岁的鬼龄。但按阳间年岁来说大概是到了而立之年亡故的,瞅着是挺年轻的模样。 这鬼手上拿的是一杆银月戟,笔直的白腊木做杆,戟头除了中间的枪刺之外,双边有如钩银月,上头仿佛还带着肃杀之气。他缓缓升上半空看着凌昺,鬼气四溢,眼淬血光,很明显和赤宵他们开始时不一样。赤宵他们原是被彻底控制的,除了听令不能有别的想法。可眼前这位不是。 咻! 鬼影又飘向另一头。凌昺明白,这大概就是指辨别灵体方位。于是他也跟着转,正面朝着这位鬼兄。 一般考试都要辨别至少六次,以免遇到蒙对的情况出现。但只到第三个方位,凌昺就不耐烦了,左手在兜侧从下往上一划,一张空符就出现在他的手心上,风吹而纹丝不动,跟变魔术一样。 扶阳看到凌昺开始画符,便明白这小子有点能耐,特别是那支符笔,上头还带功德光。鬼最怕的东西之一便是功德,因为那东西自带护主效果,而且画出来的符文往往法力都会增加。 他提上银月戟便冲,想要打断凌昺把符画完整。凌昺却似料到他这一步举动,提前闪身避过,所画之符有力地向外一甩,正正冲向扶阳正心。然而扶阳却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极快的避过。谁知这一避,下一张符居然贴到了他的后背! 背上沾到那符就跟被火燎过的棉花一般,火光涌现,瞬间烧缺一块!他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却没看出这第二张符是什么时候画的。 “无耻!” “无耻什么?兵不厌诈!”凌昺一边说一边继续画,手腕快速运转就如同加了小马达! 扶阳见状也来不及仔细思索了,他攻势猛增,刺向凌昺,银月戟在虚空中画出无数道冷厉的轨迹! 凌昺一手符,一手笔,被袭时符随手往自己身上一贴,那符也不会落下去。他就着笔飞快掐着指诀倒退,那脚在地面上居然不像是行走而快得像是在飘!仿佛周围的气流都在随着他的变换而流动。 明明还是那天、那地,可这人在应考时,却如同天气都在参与! 方厅跟江副厅看得倒提口气,四大顾问也屏住了呼吸。 两位厅长很想问问凌昺为什么不叫鬼兵,难道是怕王组长再把他们收回去?配合之前凌昺所为,他们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铿! 这时银月戟刺在凌昺胸前,发出一声巨响,明明那钢刺般锋利的戟尖刺的是凌昺,可发出的声音却更像是刺到了铜钟上。 这下就连王玉珊都锁紧了眉头。 她是想要逼得凌昺不得不招出赤宵他们几个,这样她就可以把他们重新收走。可是凌昺居然能只靠符咒就对抗扶阳…… ”怎么样?您有没有觉得很意外啊?”谭以观对王玉珊说,“就跟您说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才开始而已,你急什么?”王玉珊缓缓转着手上一枚玉戒,眼瞅着凌昺再一次躲过攻击。 她初时以为甩向扶阳的符只是普通的伤害鬼身的符而已,没想到扶阳后背上的伤一直在不停扩大。但这还不是令她最吃惊的,最令她吃惊的是这小子居然可以边画符边打。 他们考评说的要求会画符,那是在非应战时期画,并且能作用到鬼魂身上就可以了。其实也就是在招魂那一项考评时,只要画的符能够招来鬼魂,那就算初级考核达标。 四大顾问也有不同程度的惊讶。方厅长说这凌昺要负责以后一处的所有玄学方面的问题,他们当时多少都觉得这是信口开河。 很多中低级的顾问自己都弄不清一年十七厅里负责的案子是多少。而一处,一年负责处理的案子怕不是要有上万件。就算没有上万件,几千件那也是有的,毕竟还有各乡镇的案子提上来的呢…… 可现在看来,就算真的承担不了这么多,这小子也有说大话的能力。 王玉珊面上还算镇定,指甲却快抠进了肉里。 终于,她忍不住叫道:“婵娟!” 虚空中又出现一女鬼,梳着妇人发髻。这女鬼鹅蛋脸,目色柔和,瞅着便是好人面相。凌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迟迟不出鬼兵就是怕提醒了王玉珊,他能收服鬼兵,还能将鬼兵变得更猛。 他想要连同王玉珊的鬼兵一起收走,看这人还高傲个什么! 可当她看到那名叫“婵娟”的女鬼时,却心中一痛,一边双臂交错挡住扶阳攻击,一边破口大骂王玉珊,“你个黑心肝的女人,你怎么连鬼胎都不放过啊!” 那婵娟肚子圆润,眼神空洞,却分明怀着孩子呢! 而且眼瞅着就是扶阳的种! 因为婵娟一出,扶阳便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前面,急对王玉珊道:“组长,我自己能对付,请您别让婵娟出手!” 婵娟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担忧,上前一把拨开这个男子,“让开!” 说完疾速冲向凌昺,一把匕首用力刺向凌昺眉心! 第51章 喝彩·监听·控魂术(上) 凌昺给自己画的天罡护身法符险些就被刺破,只是他万万做不出伤害孕妇的事情,哪怕对方是个鬼,他也只是堪堪躲过去,并没有出手攻击对方。 若是换作扶阳那般清醒,这婵娟也必然能看出他有意退让。但婵娟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她所有的意识就是保证听从主人的命令,如果说还剩下了那么一丝本能,那便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就像个永远不知疲惫的机器,频频朝凌昺挥刺匕首。凌昺躲过一次两次三次,她仍然不停。 而扶阳从出来时便知主人的意图,他很清楚如果不逼得凌昺招出三个鬼兵,今日回去之后必定不能善了。他受些处罚倒是无所谓,只怕让婵娟和孩子去投个好胎的念想就得彻底作消。 思及此,扶阳重新抡起银月戟冲向凌昺。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加有力迅猛,显然之前他并没有使尽全力去攻击凌昺。凌昺见状用力推开婵娟,大喊了一声:“剑来!” 他手中倏然出现一把阴间兵刃,却不是斩灵剑又是什么? 明明是阴间兵器,却被他握得稳稳的,银月戟以横扫千军之势扫过来,凌昺用斩灵去挡。兵器碰撞的声音在虚空中叮咣作响。扶阳将凌昺逼至厂房,以警告的语气低声道:“你最好赶紧把赤宵他们放出来,否则在下不会再容让了!” 凌昺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他突然一副吃惊状,“快看婵娟!” 银月戟忽而落偏,扶阳回头看自己的妻子,却见妻子只是被定魂符粘得停了一会儿,并无其他异状。凌昺却趁机赶紧跑到一边快速以龙渊笔画召唤符。 他边画他还边朝看得已经快忘记这是场考核的主考台官们说:“招魂,各位看准了!” 站在楼前的人已然从领导组变成了领导组加一处职员围观组,黑压压一片人头。 那些站在窗口就能看到的都扒着窗子往外探头,而那些在办公室里瞧不到这里的则下楼的下楼,蹭到同事屋里的蹭到同事屋里,整栋楼的人全都在看着这场考核! 该是叫出鬼兵的时刻了吧?! 房龙跟童乐凑在一起块儿急得……房龙是见过变化后的三大鬼兵的,他可太清楚这要是一亮出来会有多么震撼的效果!他平日里是那种鲜少激动的人,此刻却一直扯着自己的风衣腰带。 王玉珊隐忍得头皮都开始发紧了。 谁知这招唤符一出,招来的却不是赤宵在内的三个鬼兵,而是厂房里那阴气最重之地招来的厉鬼! 三鬼同出,满院森然,没有一个是王玉珊想要的,可是这三个鬼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能在一处长时间关着还没有送走的,多半有三个原因。一是犯了事但是有问题没交待,那就继续关着,直到问题查完;二是鬼自己都飘久了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四处的同事们又腾不出手来接引,那便得继续等;三是这鬼在人间还有心愿未了,那么强行送走也容易出问题,特别是那些鬼力强劲的鬼尤其如此,所以处里的工作人员从人道主义出发还是会尽力想办法为他们完成心愿。 凌昺这次招来的这三个,都是最后一种。 这三个家伙瞅着年岁差不多,大概都是四十多的模样,穿着袄子,戴着小圆帽,鬼手一个烟袋锅。 眼神最锐利的一鬼瞅着凌昺,“这位小道长,你胆子可不小,你招呼我们几个兄弟出来,是我们要你们办的事儿你们办完了?” 凌昺说:“你们帮贫道拦住他,贫道对着祖师爷发誓,明儿就办!” 凌昺指着扶阳,那三鬼对视一眼,拿着烟袋锅便围住扶阳。 扶阳道:“你以为就凭他们三个就能拦住我?” 凌昺道:“焉知你最后不是主动放弃抵抗呢?” 说完竟把符笔一收,边躲着婵娟边双手捏指诀嘴里念着经咒。他越念越快,却只见嘴皮子动,没有人能听到他在念什么。王玉珊到底是经验多,过了会儿便意识到他的意图,喊道:“扶阳!快拦住他!” 扶阳多少是被凌昺的话给影响了,可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比自己的妻儿重要。他的银月戟带着劈海的气势抡了一圈,周围三个烟袋锅速速向后退散。他借机再次冲向凌昺。 凌昺这时大喊:“九天道尊助我身!一切恶灵恶法均消散!破!” 虚空中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这一下震耳欲聋,仿佛有什么东西带着破空的气力撞向四面八方。 江副厅长突然轻轻“啊”的一声,感觉自己的右腹被击中了。而在他的脚前方,台阶上的水泥被冲破一角,可见这力度不小。 他突然想起凌昺给他的符就放在他的右衣兜,拿出来一看,那符已经变成了一把纸屑!看样子就是它帮他挡住了那股冲力! 这其实是个小插曲,但他怎么说也是十七厅的副厅长呢,居然没有人注意他! 再一看,原来是随着声音爆出来,婵娟居然停止了她的攻势!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不一样了,扫视一周,下一瞬便飞向扶阳,惊喜地叫道:“夫君!” 扶阳震愕不已,继而神色狂喜地搂住妻子,“夫人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婵娟用力点点头,还来不及说什么,王玉珊一符即出,扶阳便当场消失在原地! “夫君!”婵娟一把抱了个空。 “还不快回来?”王玉珊语气如冰,若不是夜色替她掩盖,只怕谁都会发现她此刻脸色发青。 “不能走!”凌昺拦住婵娟去路,三个烟袋锅也挡在前头。凌昺小声快速地说:“你若是回去了就再难自由了!” “多谢小恩公。”婵娟却说,“只是我不能抛下夫君不管。” “没让你抛下他呀!你信我!你赶紧告诉我生辰八字,一会儿你先往你主人那去,到时我自会救你夫妻二人于水火!还有你的孩儿!” “婵娟?磨蹭什么?” 婵娟稍作迟疑便告诉凌昺,“壬午、丙寅、甲午、甲辰……” 她缓缓飘向王玉珊,瞅着是消失在了王玉珊身侧。 所有人都在看她和王组长,觉得这鬼好生可怜。虽然离远的都没听清她说什么,可他们看见她与爱人相拥。 那无声的思念根本不需要言语来表露。 只有谭以观在看凌昺的小动作。 凌昺偷偷画了个符,然后手在那抖啊抖。那符一出,三个烟袋锅就消失了。看到这的人必定以为他是收了那三个烟袋锅。 就连王玉珊和方厅长他们也是如此想的。 王玉珊沉着脸,刚要说什么。谭以观抢先道:“王组长,您看还要继续考核么?” 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好,感觉大晚上竟有种被阳光普照的感受,他两手插在兜里,笑着说:“我这顾问不错吧?” 王玉珊阴郁得法令纹都像是变深了,冷哼道:“既然他有这份能耐,两位厅长跟谭处长又信得过他,那你们一处以后就自行负责解决所有玄术支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他要是惹了什么麻烦,或者是突然不能再提供任何支持,你们可不要再来顾问组求援。” 方厅长说:“王组长这话说的生分了不是?再怎么说一处也是咱们十七厅的下属部门,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还得麻烦王组长。” 王玉珊知道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已经懒得再理会。只是她还有些事情要背靠着净世园才好办,这才耐住了性子,“我看这位小凌顾问厉害得很,想来也用不着顾问组。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诸位。这天之大道,盛极必衰,盈满必溢。这位小凌道长生得过于周全,怕不是长寿之相。告辞了。” 停车场开过来两辆车。明明王玉珊也没有特意打招呼,但那司机就像是知道她此刻会回去似的,车就停在了台阶下方。 车门还自动开了。仔细一看,坐在驾驶位的根本就不是个人。 王玉珊却仿佛早已习惯。坐进车里,与洪兰副组长一起。后车里则坐进了另三位顾问。 谭以观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对双胞胎顾问好像临走时多看了凌昺一会儿。而王玉珊一上车似乎与洪副组长说了什么,但在车外并不能听清。 两辆车很快驶出一处大院,这时大家才仿佛从刚刚的考核里突然清醒。不知是谁,在楼上突然大喊了一声:“凌顾问你可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神!” 这声一出来,其他人也跟着喊:“凌顾问你好棒!”“牛逼!非常牛逼!””凌顾问赛高!” 凌昺吓一跳,一时想不明白“牛逼”和“赛高”是什么意思。不过听着语气应该不是坏话,他便朝办公楼方向摆摆手道:“让各位居士见笑啦!” 他这反应就像小太阳一般把一处照亮,弄得一伙人站在窗口,“不见笑!”“就是厉害!” 谭以观这时朝他走过来,“怎么样?刚刚没受伤吧?” 凌昺说:“没有没有,但我需要个无人的地方,要快!” 谭以观隐约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跟两位厅长打了招呼带凌昺去房龙的房车上。凌昺一进去,二话不说用他自己的符笔画符。画完叫了声:“婵娟!” 不久前被王玉珊叫走的婵娟居然被招了回来!竟是根本就没有回到符里! 第52章 喝彩·监听·控魂术(下) 婵娟也是有些吃惊。她之前飘回王玉珊跟前,接着又很快像以往一样进入一片黑暗。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入目的只有无尽的虚空。她以为与她说话的小道长没有成功。谁知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又回来了! 这一发现不免令她激动。她还记得被王玉珊发现之前,她跟她夫君都还只是普通的鬼罢了。可是遇到了王玉珊之后发生很多事,渐渐变得不可控。 她想着就朝凌昺跪去,“恩公,求您救救我家夫君。若是真能将他救出来,我愿意结草衔环报恩公大恩。” 凌昺赶紧托了她一把,“这位居士,莫要如此。你快些将你夫君生辰八字说来,贫道才能尽快将他救出。若是晚了,被那王居士发现,恐生变故。” 婵娟点点头,将扶阳的生辰八字告诉凌昺。凌昺一边听,一边画了三张神像。 说来也是奇了,他一画完这三张神像,那纸就跟活了似的自动立起来。 凌昺朝这像上香,拜了拜,接着把自己后画完的,带有扶阳生辰八字的符抖开,朝着西方那么摇一摇。那符就像有什么吸力一般。谭以观看到车里的东西都在震动。特别是桌上的杯子,咣啷咣啷发出响声,不扶一把都要掉下去了。 可是就这么着半天,车里却什么都没有再多出现。 凌昺狐疑道:“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谭以观问:“你是要召扶阳?” 凌昺说:“对啊,按理说应当没问题。这位居士,你方才说的八字确定无误?” 婵娟说:“确定。” 谭以观说:“先别急,过会儿再试。王玉珊的车与一般的车不同,设了符阵。魂魄在里面不会被轻易招出来。等他们下了车之后你再动手,还有机会。” 凌昺听完却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可是贫道如何知晓她什么时候会下车啊!”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算到人家下车的时间啊,他能算出方厅长会有血光之灾,帮他挡一下,这个没问题。这是命里对一人会有重大影响的事情,攸关生死。但是人家下车的时辰,早一点晚一点,若是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命,也不可能看出来。他要连这都能算那他真得通了天! 婵娟听完坐立不安,心中一阵惶恐。可是鬼没有眼泪,她甚至不能哭上一哭。 凌昺说:“居士你莫要难过,贫道现在追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谭以观说:“你知道他们往哪去了?” 凌昺还真不敢确定。毕竟王玉珊也不是普通人。 他今天看这些来人,那四大顾问多少能看出他们身上的气。可是王玉珊的,其实他也没怎么看清。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说不好的东西。有些气甚至连他都觉得有些陌生。 谭以观这时说:“你先做好准备,一会儿我告诉你招魂你再招扶阳。” 凌昺顿时欣喜,“你在王组长身边安排了内应?!” 谭以观说:“内什么应?她身边一堆看不见的护卫,内应放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那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晚点跟你解释。”谭以观打开电脑,接着便打电话给一人,“老齐,帮我追踪一部手机,号码是……对,我要监听。” “你说听就听啊大哥!公司里正忙着呢!”对方一阵恼火。 “欠你一顿。” “两顿,不对!三顿!” “行。” \"好吧,\"对面说,“等着!” 谭以观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 凌昺确实不懂,他只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像小蚂蚁一样的东西在一块蓝色的屏幕上排着队似的往上跑。就这样大约过了不到半刻,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就变了,变成了一个他平时能在平板里看到的那种东西。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框框,下面一个长长的直条上有个小圆圈会动。 接着电脑里发出声音,“洪老,您见多识广,您怎么看这个凌昺?您觉得他与之前那个凌昺是同一个人吗?” 这明显是王玉珊的声音! 洪兰说:“这世间离奇的事多,虽然活了这把岁数也没见过,但这个小凌道长看着确实有些奇特。之前那骗钱的我倒也没当面见过,可我在新闻上看过那人,行为举止与眼下这个大不相同。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变化。只是我不明白,您今天看到他手持斩灵,怎么就没追问这事呢?玉川的那三个鬼兵可得来不异,您就打算这么拱手让人了?” “我当然不想。您是不知道玉川为这事跟我闹了多少回。可这凌昺……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王玉珊回忆着凌昺的每一个举动,“婵娟跟扶阳被我收服已经近七年了。婵娟身上的控魂术可是我王家的独门绝技,可这凌昺居然那么轻易就能破解,实在是出乎我意料。再说一看方厅跟江副厅就是向着谭以观。他们在明面上不说,其实早就对我王家不满。这次我要是硬把凌昺带走,必定要彻底撕破脸。” “其实我有件事始终想不明白,却一直没好意思问。” “您说。” “谭处长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这弟弟再亲,哪能有自己的亲儿子亲呢?再说他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您为什么还……您明白我的意思。” “哼,他?打小跟他那个二叔比跟我亲。我在他们谭家就是个多余的。再说您也看到他的态度了,哪像是儿子对自己妈妈该有的态度?这事一言难尽。” “也怪我多余问。可惜了,如果他真的能跟您一条心,很多事情就要好办得多。其实我今晚出来,还有件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 “我打算退了。一把年纪,也是时候休息休息。这上山下河的事也不适合做,再清闲几年,我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头了。” “您这是哪的话?”王玉珊说,“这身体不是还硬朗着吗?” “嗨,硬朗不硬朗天知道,我的腰间盘和膝关节知道。我打算月底开会总结的时候跟厅里说。这会儿先告诉您一声是想让您提早有个准备,看看安排什么人过来坐我这个位置,别到时候让那边抢了先。” “您就不能再多干一年?” “工作哪有头啊?我都跟我儿子儿媳妇说好了,也不好食言。” 王玉珊笑笑没出声,却总觉得洪兰这事提得有些巧。怎么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要退?很难不让人多心。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没怎么再交谈,只偶尔会听到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凌昺这边一直在等。后来洪兰先下了车,然后他听到王玉珊冷哼了一声,“老狐狸。最近找人盯着她点。” 没有任何人回应,大约是因为鬼司机的声音收不进手机。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谭以观告诉凌昺,“准备好,动手。” 凌昺重新凝神,念咒。三张落到桌面上的符再次竖起来,那静下来的杯盘又一次嗞嗞震动。车门明明关着,车里却像有一阵阵风吹过。 婵娟的心又提起来,凌昺拿着画有扶阳生辰八字的招魂符,“扶阳,听我招唤,现!” 车子里忽而多了个鬼影,却不是扶阳又是谁? “夫君!”婵娟欣喜万状,飘上去便抱住扶阳。 可凌昺等待的夫妻团聚相拥而泣的感人画面却并没能出现,因为扶阳的鬼魂虽然回来了,但是他的意识却又不见了。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不看人,也不带任何感情,就像之前的婵娟一样。 “夫君?”婵娟也很快发现了问题,“你、你怎么了?” “他的意识被控制了。”谭以观问凌昺,“还能破开么?” “我试试看。” 凌昺再次画符,像之前在厂院里时一样,但这一次却没管用。扶阳仍然无动于衷,而且凌昺还发现一个新的问题,“这下糟了!” “怎么?” “王组长发现了。” 王玉珊刚到家便迫不及待要惩罚婵娟跟扶阳,谁知圈着他们的符一碰就碎,两个鬼兵一个都没招出来! 她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火气呼的升腾起来,当即赶到自己的书房,从保险柜里拿出之前的小绒布盒。 那只断成截的铜链还在。她把它小心放在桌案上,四方摆上四张画好的鬼像,又让人去弄了碗新鲜的鸡血。她把血滴在鬼像上面,接着她去打开窗,让月光照在她的桌案上。 呼~ 一阵阴风吹进室内,那鬼像便跟活了一样,啪啦啪啦飘动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扶阳的眼睛忽然变得赤红。他提起银月戟,阴森地笑着看向凌昺和谭以观! 第53章 新仇·怪力·再合作(上) 事发突然,谭以观推开凌昺的同时自己向右倾闪,躲过一刺,迅速转身一击击中扶阳腹侧。 扶阳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接着便又朝他们刺来。他的银月戟不怕会碰到阳间的东西,那是股无形的气劲,扫过之后不留痕,但是对凌昺和谭以观却不同。 “夫君!”婵娟急忙拦住自己的丈夫,“不可伤害两位恩公!” “让开!”扶阳根本就没看自己的妻子,他的眼神始终是追着凌昺和谭以观,一副誓要把他们弄死的架势。他狠狠推开婵娟。 婵娟撞在桌上,“啊”的一声痛叫。她的身体刚好碰到了凌昺画的神像。 她毕竟是鬼身,撞了神像身体便有灼烧的痛感。 扶阳这时才僵硬地顿了顿。他的神色扭曲变形,看着婵娟时时而恶毒,时而又痛苦。银月戟在他的手里不停地震动。他好像在与某股看不见的力量抗争。 凌昺很清楚被控制神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若是彻底被控制,那便完全不知何为自我。如果还能保留一点清明,那么便跟自己的灵魂打架一样,几乎要用掉所有的力气才能掌握一点点支配自己的权柄。 “夫君,你快醒来啊!”婵娟捂着肚子,焦急地看着扶阳,“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扶阳用力晃晃脑子,银月戟掉在地上。他猛地抱住头横冲乱撞,接着便飘出了房车。 “回来!”凌昺一声大喝,谭以观却比他还快,烧了条阴魂锁甩向半空,直接把飘向空中的鬼拉回地面。 可扶阳背后像是有其他的力量在牵引,那锁只困住他须臾便被他彻底拽开,阴魂锁段落满地面,眨眼间化作灰飘散。 凌昺赶紧趁机会画符,掐指诀,勉强把扶阳控制在一个范围内。然而扶阳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一直不停地在撞凌昺的符阵。 砰砰砰!一处围观的人直接傻眼。他们居然看到了无形的法术屏障! 而扶阳像是根本不知道疼。明明符阵的灵力会对他有所损伤,他却毫不在乎。 婵娟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也很可能是这样,而清醒的看着一切无能为力的人是扶阳,她就心痛难当,只能一遍遍喊着爱人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 谭以观发现凌昺的符阵被撞得越来越不稳,这样下去扶阳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这个鬼的真正实力有多强劲。只能说,之前由于保持清醒,这位一直没有全力出击。 “我先把他关进牢里,再慢慢想别的办法。”谭以观说的时候拿出一个纸柱。 凌昺见过这东西,这是谭以观设计的纸牢笼。上面只要画上缚魂符就能用。 凌昺却意外地拦住了谭以观,“等等,我再试一次。” 小道士神情凝重。他没有说他从扶阳背后感受到的那股异样的力量有一种熟悉的感受,因为他也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受是怎么来的。但是本能令他想要弄清楚。 众人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肃然之气。他的头发被风吹起,他一跃跃进困着扶阳的法阵。那阵法由发着金光的符文圈束而成,内里力量忽而大增。 凌昺在猎魂钟前掐指诀,念咒。扶阳本来还在试图冲破,可凌昺进来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鬼气像是被夺走了。他变得越来越虚弱,渐渐感觉飘起来都费劲。 啪! 王宅,铜链四周的鬼像突然有一张爆破。王玉珊大惊,以最快的速度再画一张补上去,却发现竟是徒劳。那鬼像很快再次破裂,她要以自己的力量去填补,发现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空鹤,把我的麒麟剑拿出来!” 王玉珊死死压住鬼像。空鹤很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王玉珊将这剑猛地扎进鬼像身体,耳边瞬间传来一阵刺耳的嘶吼声! 灵昺感觉被他猎魂钟吸走的鬼气又全数跑回去了,上一刻还仿佛要倒下去的扶阳胸前突然多了个洞,接着鬼气源源不断地被他吸走。 扶阳彻底失去理智,挥戟乱砍。而在这个狭小的法阵里,好像被他掀起了无数股力量在撕扯。凌昺片刻功夫身上就被那气劲划出好几个细小的口子,流出来的血珠异常醒目。 但这并不是最令他在意的,最令他在意的是在那无数股拉扯扭绞的力量中,他听到了一丝极为细弱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只有他能听到不对劲,而与此同时,法阵里鬼气大盛。 凌昺低头掏出猎魂钟一看,他魂钟上的裂缝居然又变大了! 慌乱、震愕、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除了鬼首和鬼首带领的那些群鬼,从来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对猎魂钟产生影响! 铿! 谭以观进入法阵一把挡住扶阳的攻击。他晃晃凌昺,“喂,你没事吧?” 凌昺恍然回神,“没事!” 说罢他重新集中注意力,竟咬破手指往自己的眉心画符。白皙的脸被弄出数道血口本就看着触目惊心,如今再添血色,看起来居然有些妖媚。 他这符画得异常不顺,唇边还缓缓溢出血来。 谭以观:“为什么不把赤宵他们放出来?” 凌昺摇摇头。他为自己的面上画完符咒,突然一股温和的力量把谭以观推出法阵。下一秒,天地变色,月光被乌云完全遮蔽。星群黯淡无光,乾坤为之一静。 只有法阵这方寸之地陡然刮起一股飓风。扶阳的鬼力随风卷走,全都绕向凌昺,一同卷走的还有他身上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邪术怨咒之类的东西。 扶阳终于越来越清醒,但他醒来却发现凌昺全身缠满了怨气,尚有些恍惚,“恩公?” 凌昺站在中心,闭上双眼强忍着灼烧的痛感,“出去!” 扶阳急道:“我出不去。” 凌昺喊:“谭公子,带他走!” 谭以观是唯一能进入猎魂钟封印里的人。但他也担心他进去再有什么变故,便把婵娟先收进符中,之后才进来将扶阳也收进去。 他进来却没有离开,而是鬼使神差地一手按在了凌昺的肩上。 他还记得在t208团时为人开天眼,他自己控制不好身体里这股灵力,但是凌昺助他时却可以。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力量一定程度上可以“合作”或者“交易”? 一股温和绵长的力量顿时传到凌昺的身体。凌昺面前的符文一瞬间像是被镀了层金光,璀璨如星。而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黑暗的气也渐渐开始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风变得越来越和煦。 凌昺慢慢睁开眼睛…… 谭以观发现他脸侧那些细小的伤口不见了。 “噗!”王玉珊在书房里猛然喷出一口血箭。 第54章 新仇·怪力·再合作(下) “组长?!”空鹤吓得赶紧扶了她一把。他虽然没有身体,却因为王玉珊的特殊加持能扶住王玉珊。 “您被咒术反噬了?” “快、快去联系梁院长。”王玉珊用力握住那铜链,“就说我、我要见他……” 王玉珊说完,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凌昺这边倒是平静不少。 楼里的人看见了扶阳跟婵娟。但是已经看见了,也不可能再收回去。再加上王玉珊也早已知道那三个鬼兵在他手里,所以现在再多两个也不多。只是这样一来这梁子必然是结得更深了。 谭以观发现凌昺跟静止了似的,眉眼低垂着半天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凌顾问,回魂了。想什么呢?” 凌昺抬眸,睫毛浓长,被血画过的脸就像雪地里落了朵曼珠沙华,乍看妖艳,细看却又不失纯真。 “没什么。”他捂着胸前比其他地方都高出来的一块,“猎魂钟的裂隙更大了。” “那会怎么样?” “鬼首在里面能吸收外界的怨气。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我可能等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 凌昺的性格整体偏向明快,少会在他脸上看到沉重。可此刻谭以观发现,这位小凌道长脸上满是担忧。 “你怕鬼首出来揍你?” “怎么可能?”凌昺白了谭以观一眼,“我是怕他出来在阳间作恶。原本你们这里好好的,若是因为我的出现而生出原本不应有的灾厄,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肯定不能再飞升。” “也没准是本就有灾厄,老天爷派你过来消除呢,那么消极干什么?” “唔,你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尚有一事好奇。” 凌昺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楼里楼外那些看着他们的人,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出现。可他的血素来是很会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的。在谭家,可以说是因为谭以观的符墙。那么在这里呢?刚刚虽然有封印,但是这会儿没有了,可也没有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谭以观:“什么?” 凌昺朝谭以观胸前伸手,“你身上是不是也戴着什么法器啊?” 谭以观赶紧后退一步,没让凌昺碰到,“乱抓什么?没有你说的东西。” 凌昺收回手来,“那就奇怪了,你为何可以解咒,化怨气?你还能治伤?” 他在山里时受了凉又受了伤,虽仗着功德恢复得快些,可也没有好利索呢。刚刚他也明显感觉到扶阳伤到他,可是此刻却一点事都没有了。 谭以观说:“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故意敷衍,是真的不清楚。在认识凌昺之前,他只知道他天生能碰到灵体,不需要任何外力,而且他的力量非常大。他还有些灵力,但是他没有办法收放自如。他平时自己也能画一些符,但主要都是比较简单的,稍复杂点他可能就画不出来或者画着画着就断,根本用不了。 他还从来没有试过用自己本体的力量解咒和化怨,今天是第一次。 凌昺歪着头把谭以观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若是贫道把你抓进猎魂钟的封印圈里,再把鬼首放出来,你是不是就能度化他了?” 谭以观说:“目前肯定不能。” 能的话按理说上次就应该能,不至于把镇魂杵都弄断。 凌昺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但这种负面情绪很难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再加上楼里楼外那么多人看着他,都有些兴奋的模样,他也多少被感染到。他的老家里可没有这样的人群,大多数人一见到鬼怪的事都吓得跑光了,哪里还会探头探脑地凑热闹?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这些人好像都没在怕,而且还很以他为荣。 凌顾问觉得他的虚荣心可耻地被满足了!他朝这些崇拜他的人挥挥手。 谭处长却十分煞风景地来一句:“赶紧去洗洗脸,花脸猫似的。” 凌昺抹抹脸,不满道:“你这人,是不是见不得旁人好?啊是了,你一定是嫉妒他们这么喜欢我!” 说完上房车里洗把脸,然后朝楼门口走去。他的语气有力,步子明显也挺轻快的。 谭以观却想到这人还感冒呢,跟上去道:“一处有医务室,不用去看看?” 凌昺摆摆手,“不用。” 方厅长跟江副厅长见到凌昺朝他们这边来,赶紧示意其他人回到工作岗位,接着下台阶迎上来。之前他们一直没敢动,怕打扰到凌昺作法。虽然他们能在十七厅当领导,多少也懂些玄学,但也只是懂一点皮毛。像今天这样的场面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上一次见还是王玉珊加入顾问组的时候,看王玉珊炫技。 江副厅长想到替他挡下攻击的那枚小符,问凌昺,“小凌顾问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凌昺说:“小伤,不严重。只是那位王组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江副厅长说:“无妨,这一步反正迟早要走。不过安全起见,凌顾问最近还是得跟着谭处。” 他实在是对一个歪头拿烘手器烘头发的人不太放心。如果凌昺真的对现代的事物了解如此不清,那王家想要抓住他还是有办法的,特别是在暗地里。 凌昺说:“可以。” 正好还有很多事想跟谭以观学。 方厅长这时问:“小凌顾问,你觉得刚才那位王组长与你相比,实力如何?” 凌昺说:“若论单独斗法,她不如贫道。可贫道听说她门下弟子众多,若是大家合起伙来对付贫道,那就不好说了。” 江副厅长看向谭以观,“以这位王组长的脾气,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给我们出难题。她说断了一处的支援就敢断,到时候对二三四处,只怕也做得出来。谭处长有什么看法?” 谭以观说:“当下凌顾问有个麻烦,需要多解决一些案件来累积功德。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一处应该可以帮二处三处分摊点压力。但也确实不能把压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我的建议是,尽快组成学习班。就是不知道凌顾问收不收徒。” 凌昺想想,孤军奋战肯定是不如人多一些,人多在这里也更安全点。 还有王玉珊那边有股他熟悉却不知名的力量,这是个很大的隐患。只是人一多,他的精力势必会被分散,这可不利于他修行。 “暂且不收。可若是有机灵的,挑二三个跟着贫道,倒也可。至于能习得多少,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那这件事谭处你来安排。”方厅长说,“今天出了这件事,省里肯定要过问。我和江副厅还得赶回去。今后肯定会有不少麻烦,但是既然起了这个头,就尽量一次性把这件事办下来。” “您二位放心,我一定尽力办。”谭以观说着看向凌昺。 “你看贫道做什么?贫道答应的事自然会办到!” “有什么难处或需要尽管提。”方厅长说,“小凌顾问你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以后大有作为啊。” “正是如此啊。”江副厅长说,“谢谢你今晚送我的符,很有用。” “不客气。那您二位慢走?” 谭以观说要送,江副厅长一起把他拦住,“送什么送?你赶紧去忙你的去。” 凌昺看到两人上了车,“谭公子,快找个地方把扶阳和婵娟放出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第55章 选择·泡面·沙发椅(上) 之前婵娟的肚子撞到了神像,凌昺多少有些担心。再则他也想问问这两口子关于王玉珊的事。 谭以观放他们出来,凌昺果然看到这对夫妻不太好。婵娟捂着肚子似是很痛苦,扶阳干看着帮不上忙也着急。 凌昺知道,养鬼胎本就不易。胎儿是父母赐予的肉身加上天地之气组成。在阳间时孩子能吸收天地之气,可到了这阴间可就很难了。 天气是阳气,地气是阴气。在阴间的鬼很难再让鬼胎儿成长。但是也没有鬼怀着孩子去投新胎的。 现在这小家伙还被神力所伤,如果不管的话,婵娟就要活活疼到不知什么时候了。 “恩公,您有没有什么法子帮帮我夫人和孩子?”扶阳道,“如果您能帮他们,以后扶阳单凭您吩咐!” “唔,帮是要帮的,但是目下有两个选择,看你们要如何选。”凌昺说,“一是引胎儿出来,以后你们便如同阳间的夫妻养孩子一般养他。但由于你夫人阳寿尽时这胎儿时日也不足,所以生下来,怕也是有别于寻常人家的小孩。不过你们往后若是能多多行善,积攒功德,以后也可再去投个好胎,说不准来世还能做一家人。” “那二呢?” “二是让胎儿继续留在令夫人腹中,我施些法,引天地之气继续让他成长。待到时日足时令夫再把他生下,这样他生下来虽然仍是鬼,却与寻常小孩差异不大。只是如此一来令夫人少不得要吃些苦,毕竟天气便为阳气,鬼身怕阳气,你们想来也该明白的。” “我不怕吃苦。”扶阳还未说话,婵娟抢着说道,“恩公,我不怕苦。这孩子跟着我许多年,本就吃足了苦头,我不能再让他没有个健全的身子。” “扶阳居士你以为呢?” 扶阳还是迟疑,因为他这些年跟着王玉珊行事,多少也被阳气伤过,他太清楚那个中滋味了。他当然不希望妻子遭受这份罪。只是孩子也是他们的宝贝。当初若不是为了护着这个孩子,他的妻子也不会被王玉珊控制,他也不会助纣为虐。 “夫君,你应了吧啊?我不想咱们的孩子生出来身子弱。”婵娟道,“我们好不容易遇上恩公这样的人,愿意帮我们。而且你没有听恩公说吗?只要我们以后多行善事,来世说不定还能做一家人。” 最吸引婵娟的,其实还是这句话。 扶阳心疼地看着妻子,点点头,“那便依你。” 说完他便朝凌昺跪下来,“恩公,我夫妻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可成亲后我只陪了她不足一月便带兵出征。忠君报国马革裹尸本是大丈夫分内之事,只是实在亏欠她良多。若是我能为我夫人做些什么,可以减轻她些痛苦,请您务必告诉我。” 想到自己心中有牵挂,在战场上魂魄久久不散。妻子居然不远万里来寻,一人双身,过度心伤之下竟死在他茔前,他就疼痛难当。 他朝凌昺重重磕一头,“求恩公多费心。若是有用到扶阳的地方,扶阳万毁不辞!” 凌昺说:“起来吧,遇上了便是天意。若非你战时救死扶伤,胸中有大义,你也修不来这个机会。现下既然你二人已做好了决定,往后便按我说的做即可。只是切记,不可再伤人。当然,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就没这一说了。” 夫妻二人一同道谢。凌昺此时觉得有些乏累。他以往在山里可是到时间就睡,如今却经常阴阳颠倒。可他仍然坚持着把这对鬼夫妻带到他的新办公室里,在那画了祖师爷神像,燃上香,再教婵娟如何敬拜。 婵娟按他说的做,果真感觉到肚子渐渐不再疼痛,欣喜之下再次跪道:“多谢恩公。” 凌昺一般是不受人跪的,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拦着这两人跪他。他说:“往后我还要与谭公子除妖降魔,你们夫妻跟着我也可得些功德,对们的孩儿也有好处。另外符中空寂,又黑暗无边,住着总是不妥。晚些我让人给你们烧栋阴宅,置些家具。” 扶阳疑惑道:“可是弄了这些不是性属奢靡,伤我们阴德?” 凌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谁说的?” 扶阳说:“王组长。” 凌昺撇嘴,“她那是忽悠你们,懒得给你们弄这些而已。住个房子若是伤阴德,那这世上还不得人人都去睡大街上啊?没的事。你们只管等着便是。” 婵娟福了福身:“多谢恩公。” 凌昺说:“不谢,回去吧。” 他轻轻一弹收魂符,二鬼便消失在空气中。 谭以观见他打哈欠,“你可以先去休息。” 凌昺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扛住。我若是示弱,那些个死鬼就要趁虚而入了。” 虽然他还是没想到王玉珊有什么能力居然能伤了他的猎魂钟,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的步骤。 得抓紧时间再多积点功德才行,他这些日子属实用太多,”你能不能与我说说那三个老烟袋锅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留在这一处不走?” 谭以观道:“这事我找个人过来跟你详细说,我一般只负责抓,不负责审。” 凌昺点点头,在他的大沙发椅上坐下来。 很快有人给他送来了夜宵。 来的人是童乐,童乐说:“师父,我看其他道长们夜里都不吃东西。但是您今晚太辛苦了,我担心您饿,给您泡了碗面,您尝尝么?新口味的。” 凌昺还从没见过哪家的面是一个卷一个卷的,像衔接在一起的羊毛?又不太像,“这是什么面?” 童乐说:“海鲜方便面!我还给您加了香肠和卤蛋!您放心,这香肠是我家里灌的,没有添加剂。卤蛋也是我妈做的,纯手工!” 凌昺闻着还怪香的,吃了一口。顿时惊了,“这也太!太太太好吃啦!好徒儿,为师收徒必先收你!” 童乐一听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谢谢师父,呜呜师父您快吃,一会儿凉了。我去给您倒茶去!” 凌昺吃方便面,赞不绝口。谭以观刚在手机里联系完人,无语地看了片刻,“今晚你敬祖师爷,除了香以外都没点供品。你在这里吃这个?弄一屋子味儿,像话吗?” 凌昺说:“这有啥不像话?祖师爷通天的本事,这点东西他们才不会与我计较。他们要是那么小心眼儿谁还敬他们啊!” 谭以观:“……”你可真敢说。 过了会儿房龙跟遇芙蓉敲门进来,谭以观让遇芙蓉给他一个录音笔。 遇芙蓉手里有个录音笔,收不到阴间的声音,但是她能听,听完她自己复述一遍也就记录下来了。她经常用这种方式给鬼们做第一次登记。 谭以观有空时就会听,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用意。 凌昺边吃边看着遇芙蓉。遇芙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凌顾问,您干嘛这样看我?” 凌昺“滋溜”一声把面吸进去,“你的头发跟这个方便面好像哦。” 遇芙蓉:“……”那倒也不是那么细小的卷吧?怎么不也得比那卷大个一倍? 凌昺还想起白焱来,但是白焱的卷是那种很自然的大弯,完全不一样。 遇芙蓉这时说:“我这个是天生的。拉直了之后再长新的还这样,所以懒得弄了。这谁给您泡的方便面呀?您今晚这么辛苦就吃这个啊?” “这个怎么啦?好好吃!我都没吃过!” “……” 遇芙蓉不敢相信地看着谭以观,用眼神问: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长这么大没吃过方便面? 童乐也有点呆,虽然那面确实是他弄的没错…… 谭以观头都没抬,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翻案宗,一边听录音笔里的记录,回了句:“给凌顾问讲讲那三个烟袋锅的事。” 遇芙蓉说:“哦,好的好的。凌顾问您想知道哪方面的问题?” 凌昺喝了口方便面汤,满足的舔舔嘴,“他们为何一直留在一处?” 第56章 选择·泡面·沙发椅(下) “因为他们一直想找一样东西。他们三个都是同一天横死的。但是死后他们才知道是被人陷害。那他们就想报仇嘛。结果仇家是找到了,也报仇了,但是那仇家生前把他们的宝贝给藏起来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他们就是想找到他们的那些宝贝,只要找到了,他们很快就能走。” “宝贝……”凌昺皱了皱眉,筷子正好捞起那颗卤蛋,“唔,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三个生前都是太监吧?” “这您都能看出来?!”童乐说,“这怎么看的啊?” “观气啊,还有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及语调。”凌昺咬了口蛋,“他们怕也是担心来世再落个不完整。也罢,就帮帮他们好了。这位居士,”凌昺叫遇芙蓉,“劳你帮贫道把他们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分三张写。” “凌顾问叫我芙蓉或者小遇就行,同事们都这样叫我。”芙蓉问,“往哪写?” “就这些纸上吧。” “可这还能找着吗?”童乐说,“他们都飘了那么多年了。就算有那个啥,也早都该腐烂了吧?” “对啊,我们也觉得根本不可能。可他们三个横得很,不给他们找,他们就不走。” “话不是这么说。要是真想让他们走,他们早就可以走了。”凌昺观察着泡面叉子,“谭公子你是想让他们留下来给你干活吧?” “是有这个想法。这三个毕竟是横死鬼,鬼气自来就比普通鬼强。再说他们又飘了那么多年,见识也比别的鬼多些。” “那既然如此,就跟他们讲讲条件,让他们给一处干活嘛。他们生前本就是被人害死,那上上世多半也是做了些恶事,就算再给他们投胎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胎。不如让他们干干活,也攒些功德再安排投胎。” “你之前说可以弄一批鬼顾问,你是觉得他们也行?” “为何不可?反正他们直接去投胎也是到下一世继续遭罪,就让他们在阴间还。”凌昺说,“就像你说的,他们飘的年头久,见识也多。而且我猜有许多事寻常顾问不知道的他们也能知道,若用好了会是很大助力。” “可是他们犯过错,还给他们机会这是不是与天道相背啊?”遇芙蓉问。 “天道?何为天道?”凌昺把茶杯里的茶喝完,又将壶里的重新倒进茶杯里一些,笑说,“损有余不补不足便是天道。” 遇芙蓉比个大拇指,“那您还继续帮他们找吗?” 凌昺说:“找,为何不找?” 遇芙蓉把写好的三组八字给了凌昺,寻思凌昺又要把那几个鬼叫出来问话呢。没想到凌昺拿到这符之后,告诉童乐说:“未来徒儿。” “师父您就唤我‘童乐’就行。”童乐说。 “好,童乐,你去给为师弄三块拳头大的土疙瘩来。现在就去。” “师父您有啥具体要求吗?您打算什么时候用?” “越深的地方挖出来的越好。天亮时交到为师手里就行。切记切记,太阳升起之后便不可再挖了。” 楼后就有片菜园,挖个土轻轻松松。而且虽然是夜里,但是在这工作的人早都习惯了夜色,所以童乐一听这些要求,二话不说就去杂物室拿锹去了。 二处的玄学物资科科员那是他同校校友,却回回把他压一头,他想反击很久了! 这下能拜凌昺为师,以后还什么二处三处四处,通通拿下! 童乐在后园子哼哧哼哧挖,想到凌昺说越深越好,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而凌昺这边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问谭以观,“周小周那个小孩,你把他送走了么?” 谭以观说:“没。” 本来按正常程序,周小周跟其他的鬼乡亲一样,让遇芙蓉登记完就得跟四处那边交接,等四处的同事们把这些鬼带走查清底细,便与地府联系,该带走的带走,送去投胎,该留下的留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其他所有鬼乡亲都很高兴这样的安排,周小周却没。因为他的父母并不像李阿胜说的那样还在,他的父母早就不知去了哪,想是已经投胎了,所以他并不太想跟大伙一起走。 他想留下来,一是那些小鸡他舍不得,二是他也想为自己多积攒些功德。虽然谭以观曾经跟他说,他已经有功德在身了,但是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谭以观放出周小周。 周小周虽然是个鬼,但总是那样精神百倍,一出来就喊:“大哥哥,小哥哥!” 凌昺开门见山问道:“你既不想走,那可否愿意留下来在这一处当差?” 周小周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我可以在这里当差吗?可这里的都是活人呀。” 如果他这个小鬼都能当差,那他的那些鬼乡亲不是也能?怎么都送走呢? “都是活人所以才不稀罕呢,就找你这样的。”凌昺说,“我可以教你些东西,你夜里就来帮这里的人做事。这也算是官衙,你在这行善自能攒功德。而且以后还有人给你供香火,还能给你烧新衣裳,岂不好?” “可以啊!只要你们收我,我当然愿意留下!” 这是他死后多年,头一次觉着有人特别亲。 其实t208团的人他也觉着亲,因为他爷爷曾经也当过兵,所以他对战士们有特殊的感情。只是他总难接近,便只有离老远看着的份儿。可是在这里不同。他说的有人听见,也有人回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理解他的想法。 谭以观说:“那以后你就跟着这位小凌哥哥吧。” 周小周乐得直蹦,“太好了!” 凌昺说:“你去后院找童乐,你告诉他,也不用挖太深,差不多就成。还有,天亮之前你记得回去。你把这个带着。” 凌昺画的收魂符给了周小周一张。按说他不应能拿动这东西,拿了他直接就消失了。但他见到凌昺的意思好像不会如此,便试着拿两个指头去捏了一下,居然真被他捏住! “那、那我这怎么进去啊?” “你想进去的时候看着这张符,说进,便可进了。” “这么神奇?”周小周当下拿着符面对面,“进!” 小鬼不见了,一张符缓缓飘落在地。 凌昺:“……” 遇芙蓉捡起来,见到凌昺那无语的表情,笑着问道:“要不我给童乐送去?” 凌昺说:“好,有劳。” 他正好也想休息休息。原本还不那么困的,可是五脏庙里落了食,居然开始犯起困来。 而且似乎又开始烧起来了。 凌昺捶了捶自己的头,习惯性地又想把手揣进袖中。但是新得的衣服袖口太窄了,揣无可揣,硬揣还别扭。他拨弄拨弄扣子,一副懊恼的神情。 谭以观看到,莫名有些想笑,问道:“真不用吃药?” 凌昺说:“不用,睡睡就好了。” 说完往椅子上一歪,也没说回宿舍,居然就歪在那睡着了。这人入睡得速度真是堪称一绝。 房龙问:“头儿,要叫醒么?” 谭以观思索片刻说:“不用。你去给他拿条毯子吧。” 房龙出去拿毯子,没多久就回来了,看到原本是直立的沙发椅,现在被放成了大约一百七十度角。凌昺躺在上头倒是也能睡得挺舒服的。 他突然想起来,这椅子好像是某人自费购买的吧?就这么让出去了? 第57章 商量·合照·拜祖师(上) 凌昺睡得其实并不算安稳。猎魂钟的问题没解决一日,他就一日不能彻底安心。 再加上王玉珊那里反袭而来的诡秘力量,都影响他睡觉。 而现实中的麻烦却还远远不止这些。 就像方厅长跟江副厅长提到的一样,王玉珊说中断对一处的支援就中断,那么对其他几个处她也一样可以这样执行。她当然不会蠢到一下子全部中断,如果真闹得鱼死网破那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十七厅落不着好那王家肯定更得吃不了兜着走,再怎么说十七厅背后是国家。 但是王家必定会减少对十七厅的帮助,理由还是现成的。 “洪副组长,二处和三处已经有人开始上报,说他们那的顾问以一处抢了王家的鬼兵为由,不肯出顾问支援的事了。您老怎么看?”方厅长道,“您觉得以现在这个凌昺的能力,能跟王家一较高下吗?” “不好说。”本应在家的洪兰副组长此刻坐在一家裁缝铺子里说,“这孩子的能力肯定是有的。但是就如王组长先前所言,过于周全,只怕不是长寿之相。” “可这过于周全,本身不也包含了长寿?”江副厅长说,“如果寿数短,那也不能称之为‘过于周全’吧?” “没错,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奇怪。一个人的长得顶顶好看,脑瓜还聪明,这种人不多见,但细细找找也有。可是一个人顶顶好看,脑瓜还聪明,又懂玄术,术法还如此高明,寿数又长久,这分明就是太过了。太阳还有落下去的时候呢,一个人哪里能把所有好处占尽?这样的人多半不是早夭,就是命途多舛。” “那您的意思是……” “还是得做两手准备啊。这次的事我看多半不会顺利。” \"有您在背后帮着出力也不行?\"方厅长紧皱着眉头,“咱们还有那么多队员都跟王家的顾问团有师徒关系,总不能一点情份都不讲吧?” “师徒情份肯定要讲,可您说到点子上了。行动队的人跟顾问团的人有师徒情份,可顾问们跟王家的人也有师徒情份啊。我们这行,背出师门是大忌,往大了说可能要遭天谴,往小了说要走背运,您觉得哪边更占利?那肯定是为长为尊的这一边啊。” 方厅长不说话了。虽然十七厅的待遇一直很好,但跟天谴和背运比,那当然待遇也就不值得一提。 “可这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江副厅长说。 谁也没料到王玉珊来考核会考出这样的结果。 他们不是没想过王玉珊会出难题,也不是没想过凌昺可能最终还是要把鬼兵交出去,但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凌昺不但没把原有的鬼兵交出去这还又重新弄来两个,这还不得把王玉珊给气疯?! 方厅长问洪副组长,“王组长那边还没有什么具体消息吗?” 天马上就要亮了。 洪副组长说:“没有,目前只是顾问组的几把好手以鬼兵需要保护家主为由,申请暂停为厅里提供玄学支持。咱们这位王组长的脾性你们二位也不是不知道,她这人一贯喜欢以上打下。或许她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两位厅长自然是清楚,不免沉沉叹了口气。 江副厅长突然问:“对了洪老,您能看出来这凌昺到底是什么来历么?谭以观这小子只是说这人不是原来那个,但具体的他说还要再详细弄清楚才能报。” 洪副组长摇头。 她坐在沙发上,前头是个木墩子一般的茶几。上头有个香炉,里头刚有一组八字被燃尽。 她也没算出这个凌昺的来历。但这凌昺居然能从王玉珊手里把扶阳和婵娟拐走,属实令她吃惊。听方厅长他们的描述,王玉珊必定也试图阻拦过,但是没成功,可这凌昺凭的什么呢? 她知道王玉珊手里有一件厉害的东西,应是件法器,那可不是寻常物件。王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以说跟那东西有很大关联。就连其他厅长给王家几分薄面,也与这样东西有关。 “看来这净世园总部我是非去一趟不可了。”方厅长突然说。 “去倒是要去,但不急在这一时。” “这怎么能不急呢?”江副厅长说,“您也说了这凌昺多半不是长寿之相,那我们不跟上头打个招呼,这万一凌昺真的扛不住王家,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这自古以来清君侧哪有不冒点险的呢?再说要是现在去总部,那这凌昺多半就留不住了。” “怎么说?” “咱们想留点有能力的人,那总部也想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洪副组长道,“而且这凌昺虽不是长寿之相,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把他送到我们这里,必定有其用意。依我看,两手准备要做,但不能往上报。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了。” “顺其自然?“ “对,顺其自然。”洪副组长说,“您二位放心,咱们这位王组长如今见识过了凌顾问的厉害,必定不会再跟他硬碰硬。再说了,到手的权势哪那么容易放手?她不会把自己的路彻底堵死的。其实她一直针对一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谭处长挤出净世园内部系统,这样她就好摆布谭家了。” “可这原因呢?她再怎么说也是谭处长的亲妈,就没见过这么对自己亲儿子的。”江副厅长总觉得有些为谭以观不平,“要我说这位王组长对他那个弟弟都比对儿子好得多。” “确实。但这事我明里暗里也问过她,可她始终没有详细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跟谭家一件祖传之物有关。” “祖传之物?什么祖传之物?” “具体不清楚。但是如果我没猜错,咱们这位谭处长天赋异禀,很可能就是这件祖传之物的功劳。” 第58章 商量·合照·拜祖师(下) 王家开了一宿的灯。 祖传不祖传的王玉川现在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姐出去一趟,他的鬼兵没弄回来,这又倒搭进去两个! 那凌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他手里拿着装有铜管链的绒布盒,“空鹤,你给我走开!我今天非要亲自去教训教训凌昺这小子!” 空鹤拦在王玉珊书房门口,“大少爷,您别让属下为难。今天您要是不放下这件东西,属下是绝对不会让您出这道门的。” 王玉川这个气,“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骑到我们王家头上?我告诉你,这不能够!你让开!” 空鹤纹丝不动,“我还是那句话,您把东西放下,属下让您出去。组长说过,这东西除了她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从这里带走。” 王玉川哼一声,“怎么着?就我姐是这家的主子,我不是是吧?还是你也觉得那凌昺更有能耐,我打不过他?” 空鹤不接话,这话他也没法接。那凌昺能伤了他们组长,伤王玉川还不跟玩儿一样? 但让他让开他也是真不能让。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头的天色开始逐渐变浅,王玉川硬争不过,突然不急了。他向上一下下抛着那绒布盒,挑衅般地问:“你现在能拦得住我,一会儿天亮了你还能么?” 空鹤眉头轻蹙,语气却未变,还是劝阻,“您最好还是赶紧把东西放回组长的保险柜,不然组长恢复之前,您就只能饿着肚子了。” “你什么意思?”王玉川防备地看着空鹤。 “我数十个数,您要是再不放,那我就只能得罪了。十、九、八……” “呵,你吓唬谁啊?你以为我真怕了你是吧?” “五、四、三……” “你给我住嘴!” 王玉川连日来气不顺。鬼兵要不回来,他知道明面上没人敢笑话他,但是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他能力不行。 如今他姐不在,他好不容易能当回家,结果这空鹤居然还不听他的,他心中更加一股无名火,一个冲动就把盒里的小链子拿出来攥在手里猛的给了空鹤一拳。 那上头还隐约带着血,空鹤沾了这东西,面色忽尔抽动了几下,整个鬼身仿佛凝固在空气中。 “这回能闪开了吧?”王玉川哼笑一声,“记着点,这是王家,姓王的人就是这里的主子你明白么?” “把东西、放下!”空鹤却并没有闪开,语调冷凝,看着王玉川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容忍,“最后一次。” “妈的,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王玉川拿起那铜链,再次朝空鹤挥拳。这一拳可不是普通人能打出来的力量,那小小的铜件在他手里好像施了魔法一样,挥出来一股劈山碎峦的气劲。 而空鹤这一次居然还是没有避开。王玉川的拳头直接打在了他脸上,他的鬼身就像被拧紧的黑色毛巾,扭曲、弯转。修长的身型变得枯干,脸上的“皮肉”仿佛被剥离掉了一般,露出灰扑扑的骨头,空洞的眼眶里好像有无数条细细的黑头发像王玉川抓来! 王玉川吓得赶紧往后退一步,想要趁机逃走。 然而这鬼东西居然又一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玉川情急之下又拿那只握着铜链的拳去打。但是他每一次打空鹤空鹤都没有躲,而且他越打空鹤,空鹤身上的变化就越大! 他大概打了六七下,回回都打到了!空鹤那张白骨飞发的脸上仿佛又长出了新的“皮肉”!只是那张脸却诡异的与之前完全不同,那分明更像是另一个人。 王玉川打着打着就不敢打了,他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嘴,和一只眼睛,但分明是、是…… 王玉川的眼里满是惊惧,双眼瞪得如同牛铃。 空鹤却还逼向前,“大少爷,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掺了冰碴,听得王玉穿感觉全身的肌肉都被冻住,吓得一动不能动。 好一会儿,王玉川才问出声,“你、你不是空鹤,你到底是谁?” 空鹤嘴角咧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像尖刺般锋利,像是能把任何东西撕碎。 王玉川吓得“啊啊啊啊啊!”一声大吼,陡然把手里的铜链甩飞,连滚带爬的跑出王玉珊书房。 空鹤拿不起地上那条铜链,面无表情地飘往书柜处,一口鬼气吹在上头。 书柜门开了,其中一格里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张照片纸,却是空白的。直到空鹤在上头吹了口鬼气。那照片里缓缓出现两个相拥而笑的女生。 空鹤的手穿过那照片,按在后面。书房四周立马响起机械运转声,书房内窗上缓缓降下来厚重的档板,门内亦然。全部灯光关闭,整个书房很快陷入绝对的黑暗。 空鹤也随着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而外面的太阳,却缓缓升起来了。 当天下午,一处。 小凌顾问办公室里热闹得跟菜市场差不多。 五位数的沙发椅上睡了一宿,这位凌顾问多少是补上来些精气神了。厨房里又听了谭以观的吩咐准备了一堆好吃的,凌昺吃饱喝足麻溜干活,一上午就把三清祖师爷的神像给请到处里来。 三位祖师爷依次在他办公室里最好的位置上安顿好,全部弄完,凌昺让一处的所有人都来敬拜。 屋里供品摆了一大桌,桌前仅是供果就有九种,还有金灯、香柱、清水、香茶、鲜花、点心…… 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人来,人人都得给祖师爷上香敬拜。 当然实在不想来可以不来,其实也不是强制的。但是真·没有人敢不来。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世上就是有神鬼之事,所以没人会比他们更信这些。 就连厨房里打杂的人都过来了,一个个拜得都非常虔诚。还有在谭宅保护二叔的卢枫跟段虎也都回来了。因为是白天,家里的保镖足够,再加上确认了凌昺的身份,知他不会坑二叔的。 这是卢枫第一次见新的凌昺。他看到有人跪在祖师爷那拜,凌昺在这头拿个手机拨弄,问道:“凌顾问,你也在看视频?” 凌昺说:“嗯,我在认字。卢居士也喜欢看视频?” 卢枫点点头,“嗯,我喜欢看修马蹄子,还有刮桃毛!” 凌昺呆掉。他觉得修马蹄子他懂了,刮桃毛是什么?是他以为的那样的么? 探头瞅瞅,我的祖师爷啊,居然真是! 小道长想不通,“这给桃子刮毛有啥可看的啊?” 卢枫说:“解压啊!看这刮完了多干净!舒服!” 凌昺:“……”奇怪的见识增加了! 这时最后一个科室的人也拜完了。童乐在前头按着凌昺告诉他的,指挥这些人怎么做,等这些人全都拜完,最后就只剩下他,还有卢枫跟段虎、房龙他们几个还没拜过。 这是他未来师父的安排,要他们最后拜。 童乐看着那堆满的香炉,“师父,这香炉要不要清一清?” 凌昺收起手机,“不用。你们几个先按我说的做。去把手洗干净,洗过手什么都不要摸,就直接回这里来。” 这楼层不远就有洗手间。四个人洗完很快回来,手上都带着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洗手液香味。 供桌前共有六个蒲团,凌昺拿两个放在靠前位置,剩下的四个拿到靠后面一些,重新摆摆。等这四个人回来,他给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点上一炷香让他们拿好。接着他叫过谭以观,他们俩每人也点了一炷香。 谭以观问:“我们不用去洗手?” 他的话正说着呢,凌昺那边已经持香掐起指诀来,嘴里还默念着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清风。谭以观神奇的感觉到了手上隐隐划过一层凉意,像是被风洗过手。 凌昺说:“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打断我。我让拜再拜。” 所有人纷纷点头称好。 凌昺也在蒲团上跪下来,念道:“日月光明,香清乾坤,润泽万物。灵一派第十七代弟子清熙子,净世园十七厅一处玄学组顾问凌昺与净世园十七厅一处处长谭以观携处员卢枫、房龙、段虎、童乐敬拜玉清之主元始天尊、上清之主灵宝天尊、太清之主道德天尊,祈请三位祖师爷助我们替天行道,护爱万民,惩恶扬善,报答天听,降妖除魔有雷霆之力……一拜……二拜……三拜……敬香。” 凌昺和谭以观带头把香插进香炉,后面依次跟上。 接着凌昺从供桌上的清水碗中蘸了些清水,弹向几人,让每个人头上都沾到点水。然后他从桌上拿了几个供果下来给人分着吃。 从不敢这么干的众人:“……” 如今信息这么发达,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或听到各路的道长还有顾问们说吃个供果没事的。但一来他们食堂一年四季供应水果,二来真心觉得别扭,所以从来不吃也不太敢吃。 凌昺这说拿就拿,还尽挑好的拿,他们接得都有点心虚。 童乐咽了口口水——这是紧张,绝不是馋了。他说:“师父,这、这真的可以吃吗?祖师爷会不会怪我们啊?” 凌昺说:“怪什么怪?让你吃就吃。祖师爷想吃啥还没有?龙肝凤髓不在话下,还能与我们计较这几个果子?” 主要是他想吃! 他还从来没吃过他手里的这个,他问谭以观,“谭公子,这是什么?” 谭以观说:“杨桃。” 凌昺翻来覆去看看,“可以直接吃么?” 童乐说:“都洗过的,师父您可以直接吃。不过这个切开吃更好,切开了像星星。” 凌昺说:“今日这里不宜见利器,我便直接吃好了。”咬一口,“唔,味道有点淡。” 段虎这时说:“可以蘸点干梅粉,吃着味道会更丰富一些。不知道送没送。” 童乐说:“有的有的,师父您稍等我去拿。” 早上请三清神像来时特别忙,规矩多,凌昺要看着的。他不能离开,水果便让童乐跟房龙去买了。童乐拿来干梅粉,一小包一小包,还挺方便。他撕开一包给凌昺,凌昺却没吃,反倒是把这包干梅粉放到了案上,“祖师爷,你们先请。” 他又开了两包放在案前,自己再开一包。 呼~ 窗子没开,屋里却一阵徐风吹过,当中一小包干梅粉被风吹得动了动。 谭以观:“……” 卢、房、段、童:“……” 第59章 真诚·亡故·开封菜(上) 不科学的事情年年都有,一处的人也早都见怪不怪了,但今年好像格外多。 又或者说,一处的每个人心里都有鬼神,但他们只见过鬼,还从没有见过神,或者说神的回应。 童乐手里捧个苹果,做贼似的小声问:“师父,祖师爷说没说干梅粉配杨桃好不好吃啊?” 凌昺嚓嚓嚓,跟小松鼠似的把一个杨桃吃完了,用舌头舔了舔嘴角,“你觉着呢?” 童乐摇头。 凌昺说:“你下回再供一次看看就知道了。” 房龙道:“可是我们以前也供过,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过。是因为您刚才说的话么?” 凌昺说:“也不全是。这大千世界,拜咱们祖师爷的人多了去了,祖师爷也不可能各个都照拂。这拜祖师爷第一讲究心诚。什么是心诚?不是逢年过节烧香上供,一有事便来求祖师爷那叫心诚,而是有好吃的好喝的也要多想着祖师爷,把祖师爷当作我们的仙师祖一般敬爱,时刻都要有一颗诚心。第二讲究心善,并非只有见人有难便去相助那叫心善,路上的小草能不踩便不踩,食物尽可能不浪费,那也是心善。要相信祖师爷护佑万方,仁爱所有生命。第三讲究真,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不要骗他人更不要骗己身。” 房龙点点头:“受教了。” 凌昺说:“往后童乐和房居士负责供品采买记录和摆放。卢居士和段居士你们二位负责轮流清理供桌,香灰要一日一清。” 童乐说:“清香灰的事我做也行的师父。” 房龙点点头:“我也可以。” 凌昺看着段虎和卢枫,那目光分明不带任何攻击性,却锐利机敏,像是能把人心穿透了。他说:“不用,就这二位。这二位有杀孽,虽是行善,但毕竟动了刀枪,让他们清香灰自有我的用意。卢居士和段居士可有异议?” 卢枫和段虎一起摇头。他们和房龙在一处都是很得谭以观信任的,但确实,他们曾经服役的时候杀过人。虽然是为了救人而杀人,再回过去这事一样干。但凌昺说的情况也确实存在。 他们真没想到凌昺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因为这属于机密。这事一处里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但是谭以观肯定不会主动说出这些事。就连童乐都应该不知情。 童乐果然呆掉,看着卢枫和段虎的时候不禁倒提一口气。 凌昺又说:“以后只要我们在处里当值,早晚各上三炷香。至于供果,初一十五必供,其他日子,你们吃到什么好吃的,多买回来些放供桌上请祖师爷品尝,那也是可以的。但不可刻意,亦不能浪费,一样小三份即可,重在心意。供完一个时辰之后,不论供桌上有什么,想吃拿下来就可以吃。祖师爷没你们想的那般小气。” 童乐点点头,“好!那我以后一定注意给祖师爷上供。” 房龙问:“凌顾问能不能找个方便的时候把什么能供什么不能供列个表?虽然我们也有规章,说明了有哪些东西不能供,但肯定没您知道得清楚。” “好,一会儿给你发到手机里。” 谭以观说:“你倒是学得快。” 凌昺有点小得意地,“那是,万事万物,在使用中学习,在使用中保养,方可不偏不倚,懂?” 谭以观掂了掂手里的苹果,“既然凌顾问这么懂,我把近一段时间发生的难办的案子都发你手机里瞧瞧?” 凌昺点点头,“可以!”接着又叫来童乐,“昨儿个让你挖的土在哪?” 童乐赶紧去提个方便袋过来,“这里呢师父,您看行么?” 凌昺说行,拿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铺了张大的黄表纸,放了个香炉在上头。 “师父您要用这做什么啊?” “做什么?做那三个公公的宝贝。” “啊?!”那不就是……那个被割掉的……蛋么? “这都能做?”卢枫惊了,“那不是早都烂在土里了?” 那三个老烟袋锅的事他们都知道,但确实是太难办了些。而一处没什么像样的鬼兵,那没有王家那样强制执行的控魂术,所以他们才一直“养”着那三个老家伙,想的就是万一哪天他们想通了,能用上也好,可从没有想过居然还能有真正解决这几个老家伙心愿的一天。 凌昺拿出之前让遇芙蓉帮忙写的三组八字。他先拿了其中一张,在香炉里烧成灰,然后把童乐挖来的三块土疙瘩拿出来摆到黄表纸上。他往其中一块土疙瘩上倒上刚烧过的八字纸灰,之后往上头倒一点清水,上手揉搓。 刚好童乐用来装土疙瘩的塑料袋铺底下,也不怕把桌面弄脏。 他揉搓完,弄出两个圆圆的东西。满室里气氛诡异,童乐甚至下意识地夹着双腿,总觉得看着桌上被凌昺做出来的玩意儿,他那里凉飕飕的。 “师父,他们看到这个,真的不会想把咱们给阉了么?”童乐还比个手势,“就这样,咔的一下!” 这下连卢枫他们都忍不住换了个姿势坐。 “怎会?”凌昺道,“他们才看不出来。来来来,教你捏小泥人儿,这手艺可不是谁都有的。” 童乐赶紧凑近点,而其他人这时也不由自主地凑过来了。主要是看着新鲜,从没见人这么干过。这种新鲜的东西都可以学学。 凌昺照第一次那样,把三张符都烧完,符灰各倒在一块土疙瘩上。一块土疙瘩一个小泥人,捏得有鼻子有眼,身上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他很快弄得一手泥巴,但三个小人都捏得栩栩如生。 关不住这时从他袖子里钻出来,探出个绿色的小脑袋。 房龙已经跟大伙说过了,凌顾问养了一条绿色的宠物蛇,名叫“关不住”,没毒的,见了也不用怕。因此它出来围着那三个小泥人转也没有人感到吃惊。 只有卢枫好奇问:“蛇不怕热吗?它待在衣服里不会生病?” 凌昺伸出胳膊,关不住便聪明地盘上去,“它有些通灵性了,不同于一般的蛇。你们若是说些简单的,它是能听懂的。” 童乐问:“关不住,你会咬我吗?” 关不住轻轻拿尾巴拍了他一下,然后低下头像是要睡觉了,一副懒得搭理笨蛋的模样。 房龙问:“那这些小泥人到时候拿给他们就可以了?应该不行吧?” 凌昺说:“晚些还要把它们埋起来。” 卢枫下意识说:“直接埋?那不是白捏了?” 凌昺摇摇手,“不会。虽然到时候再挖出来确实会变回土疙瘩,可是这土疙瘩里带着他们的气,他们是能感受出来与寻常土疙瘩不一样的。” 说完拿出自己的符笔,往极小的三张小纸条上写上极细的名字,对应着粘到小泥人背上。 “我瞧着玄学物资科那里许多未加敕的符笔。这三个老烟袋鬼力强劲又无人祭拜,曾经埋他们的地方便是无主之坟。不如让人去找找他们的坟地,给符笔加敕吧?来日谁会画符便可取用。在他们的坟头加敕的符笔灵力应当颇为高妙。” “师父,那我能预定一支吗?” “当然可以。不过今日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待把这件事办完再说。” 之前跟谭以观说好的,要找到那个骗子凌昺。但是t208团的案子跟修复猎魂钟的事更加急迫,这事一直就被耽搁了。正好这会儿天还亮着,祖师爷还来过,没准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找到了起码他以后就不用再跟那些误会他的人特意去解释。 凌昺找谭以观要另一个凌昺用过的东西和八字。谭以观很快叫人拿来了一件衣服,是那人穿过的一件外套。 至于八字,他自己就直接写出来了。只是凌昺一看到这八字,眉头顿时拧起来。 第60章 真诚·亡故·开封菜(下) 谭以观说:“因为身份证上的生日只能算出六字,所以他的八字其实是我后找人推算出来的。准不准也不太能保证,你看看能不能找到。” 凌昺看着八字想都不想地说:“准应当是准的,但这个人,多半已经不在阳间了。” “怎么说?” “己卯、壬申、乙巳、丁丑。他是乙木男,性属阴弱,喜缠绕。这乙木便是小花小草小藤蔓,便如这‘乙’字一般曲折弯绕,九转回肠。他们适应能力很强,能随风动而不易被吹倒。但是相应的,想要成大事便多要依甲木之功。藤萝系甲木,青可越秋冬。性属阴,喜缠绕,这便跟你说的给人当小娘相合。然这人大贵之后必有大凶。我曾听府上的人说,他便是遇上令尊之后才真正过上了好日子。令尊便是那棵甲木,甲木一倒,他自然难逃一劫。” “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劫财啊?”童乐问道,“这凌昺……呃,就这人,骗了这么多的钱,被劫也不奇怪。” “待我仔细算算再说。”凌昺道,“还有,以后还是称我凌顾问吧,或者凌道长,清熙子,皆可。莫要称凌昺了,听着真是不顺耳。” “要不你也像关不住似的弄个小名?”谭以观随口道。 “啊?”凌昺愣了愣,“什么小名?” “……”谭以观从八字上抬头,思索片刻,“红绿灯?” “去你的!”凌昺毫不犹豫地说,“我才不要!” 他好歹也是坐过车,跨过城市的人呢,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红绿灯!这家伙就是拿他的眼睛说事,他才不干。 童乐问:“领导,为什么要叫红绿灯啊?有啥典故吗?” 凌昺抢着说:“没有!别听他瞎说!” 说完端出师父的架势,“童乐你怎么还在这呢?你们玄学物资科没活了是不是?你赶紧去多弄些那个透明的袋子,一会儿我开始画符,今晚让你们装个够!” 童乐听完觉得有点冤,他明明是过来跑腿的。不过什么都没有他们科室里要变富有重要啊!于是抬腿便溜了。 凌昺继续对着八字哼哧哼哧在心里算着。然而就算仔细算了,也还是他之前说的结果。 那曾骗钱的凌昺,就是死了。算了三次都是相同结果。 凌昺莫名心情不好,把笔搁一边道:“入夜之后我试招他魂魄。招得来,兴许就是劫财。若是招不来……” 那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对了谭公子,你曾说四处的人与地府最常打交道,那你可有问过,这凌昺是否被阴差勾走?” “问过。没有。” “那便入夜了再说。”如果真的阴间也没有,但人却死了,魂魄还勾不着,那这事说不得就是与懂得玄学的人有关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与他来此间也有什么相联系。 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谭以观这时给了凌昺一张工作证,“你的入职手续彻底办完了。以后你就是正式的一处玄学组顾问。明天带你去办张银行卡,到时候工资给你打到卡里。” 凌昺已经知道什么是卡,什么是工资,当时办完身份证之后谭以观跟他签合同时提到过这些。 他再怎么懂得玄学也还达不到不吃不喝的地步,有工资当然得要着,便点点头。 谭以观又说:“以后缺什么可以告诉童乐。” 凌昺说:“倒是不缺什么。只是有一样,谭公子你能不能告诉处里所有的人,关不住很聪明,它也不咬人?千万别因为看到它再吓到。” 谭以观给了卢枫一个眼神,卢枫说:“我这就在群里说一声。” 凌昺又道:“还有,我有个打算。我想让赤宵跟斩灵他们分开,给卢居士他们三个人各带一个,权作辅助。” 这话说得极为轻松,说得像喝水吃饭一般。可房龙却有些震惊。 姑且不说赤宵他们三个鬼兵原本就很厉害,到了凌昺手里之后更是鬼力大增。就说按顺序排,那也不应该先轮到他们。 谭以观倒没说行与不行,“你认为他们目前能驾驭吗?” 凌昺说:“这有何驾驭不驾驭一说呢?只当是朋友相处,自然就能相处好。众然是鬼,曾经也是人嘛,还是有人性在的。先前他们被王玉川控制,神识不由自主,所以才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他们都很好说话。若你同意,房居士他们也没意见,那我今晚便让赤宵他们来选择跟谁合作。” 房龙第一个说:“我肯定同意。不过凌顾问以后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叫居士我总觉得我在道观里。” 凌昺笑说:“哎,我这不也是一时改不过来么。慢慢来。” 段虎话极少,又因为最开始被凌昺念经念昏睡过一次,所以这次来了之后也一直都是以观察的角度看凌昺时更多一些。此时却是真心佩服起凌昺来,主要是打那包干梅粉动过之后,他觉得他确实能理解谭以观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人了。他问道:“那都给我们之后您怎么办?王家肯定不会退出十七厅,但肯定也不会就这么吃哑巴亏。” 凌昺说:“无碍,我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吗?若不是……” 若不是刚过月圆之夜不久,他之前接招也不会接得那么吃劲。 凌昺顿了顿,“总之暂时没什么事。你们接了鬼兵好好待他们就行,也不用担心再被王家夺走。另外扶阳和婵娟就让他们跟着谭公子你吧?婵娟腹中的小家伙虽是鬼胎,可也需要一些阳气。谭公子我观你阳气足却不强硬,婵娟和扶阳跟着你可助他们快点见到那孩子。” 谭以观点点头,“没问题。那你呢?” 凌昺深吸口气,“那三个烟袋锅活着时便是刺儿头,只能由我先带着,以免出什么乱子。我先去画符,入夜之后再说旁的。” 目前来说画符是最快最有效的得到功德的方法了,凌昺不想浪费时间,去洗了手,回来之后稍作凝神便开始画符。 别人画符又跪又拜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凌昺画符就像小孩画画一样,安静、简单、专注,偶尔自言自语两声,像是在自我欣赏一般。 谭以观示意卢枫他们几个去忙,自己也跟着离开。出去时他带上门,免得有人来打扰。 谁知门刚一关,手机便开始震动。 谭以观看了是谁来电,难得露出一个头疼表情,走到一边,点了接听,“喂,二叔。” 谭明舟其实没指望侄子能接听,冷不丁听到声,愣了一下才说:“哟呵,谭处长终于得空了?” 谭以观笑说:“没空,我这不是怕再不接电话你就得杀到我这来么?” “你小子猜得没错,我在路上呢!你一会儿出来让门卫放行。” “你这么说,那就是还没出发,但有这个打算。那一会儿来的时候帮我捎点东西吧?” “什么?”谭明舟一下就被猜出想法,又欣慰又恼火。欣慰的是侄子很聪明,恼火的是笨的那个是他! “开封菜,随便来几个套餐。” “怎么突然要吃这些?你们那还有人带孩子上班呢?” “算是吧。”谭以观想想又补上一句,“有牛肉的都不要。” “要求还挺多。” 话是这么说,可谭明舟还是亲自去排队,买了好几份套餐打包。还跟服务员挑了玩具带着。 他上车之后,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穿着道袍的老道士。是陆文泽去清平宫亲自请来的。谭明舟把吃的放好,跟老道士说:“道长,一会儿您千万要帮我仔细看看我说的这人到底是不是妖精。我这侄子最近被他迷得不轻。” 道长慈眉善目的,笑说:“您放心吧谭居士。若有问题,贫道自会把他带走。” 谭明舟终于有了些底气,摆正了一下打包袋。到了一处,谭以观出来接他来了,顺手把开封菜接走。谭明舟问:“谁家小孩啊?你还挺上心。” 谭以观说:“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 谭明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跟着上了三楼,同时问:“凌昺呢?” 谭以观把小凌顾问办公室的门一开,“凌顾问,过来,犒劳你一下,看这东西你吃没吃过。” 凌昺一听是吃的,赶紧放下笔跑过来,同时问道:“谭居士来了,最近身体可有好些?” 谭明舟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憋得! 敢情他买来的开封菜是给这个“小孩”吃的! 第61章 单身·大户·仨公公(上) 凌昺拿上汉堡就在那吃上了。还有可乐、鸡块和薯条、圣代。谭以观特意叫童乐过来作陪,免得凌昺不知道哪些都是怎么吃的。 这师徒俩一块围着个茶几——这间办公室里地方够大,放了大的供桌之后又放了凌昺画符专门用的办公桌,还有可折叠的大沙发,可饶是如此,再放下两组待客沙发和茶几,也一样宽绰得很。 凌昺跟童乐在那吃,谭以观把二叔拉到他的新办公室——小会议室。 谭明舟看得十分无语,“不是,你都混这样了?你搞什么鬼!” 谭以观说:“我能搞什么鬼?这个凌昺他真不是骗子,那骗子大抵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玄学方面的能力比王玉珊都要强很多,二叔你说我能不把人留下吗?以后十七厅能不能脱离王家都得指望他!还有,今天这顿快餐报他救命之恩对你来说已经太便宜了,你一会儿可别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啊。” 谭明舟静默半晌。 想想在门口看到的那一排高大的三清祖师,再想想那个一听说有吃的就两眼放光的“小孩”。按理说如果真的是过去的凌昺,绝对不可能对着开封菜露出样那的神情……难道真的是他以往不认识的道士? 对了!道士! 谭明舟赶紧请出道长,在外面谭以观问的时候他就简单说是朋友,今天出门之前还特意让道长穿的便装,就担心谭以观不让人进。这会儿可以说了,“小观,这位凌霄道长是我特意让人从清平宫请来的,要不你让他看看那个凌昺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他真的不是骗子,那你说他是哪来的呢?总得弄清楚他的来历吧?以防万一啊。” 谭以观看向凌霄道长,“凌霄道长,依您看呢?” 这位道长虽然没穿道袍,但是瘦瘦高高,双目清亮,一身正气,一看便是平日里再忙也不会落下功课那种,并且气场平和,人应该不错。 “依贫道看,那位小凌道友没有什么问题,谭处长的身上也干净得很,谭居士您不必多虑。再者,若那位小凌道友真是妖邪之物,在祖师爷神像下怎会泰然自若?” “真的吗?” “贫道何必骗您?”凌霄道长说,“只是有一事,贫道不知当不当讲。” “您说。” “这位小凌道友似乎背负极重,于修者来说,不利于久长。或许让他减轻些负担,可好过点。” “多谢您提醒,这事我会传达他。”谭以观用臂肘拄着膝盖,“二叔你还有别的事吗?”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 “难不成你还想让道长留在这跟我们吃工作餐?这位道长怎么说也是大老远跑一趟,过来帮你看人,那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么?” “这还用你说?我自然有安排。不对!那你也不能跟这凌昺走得太近!你不知道你们现在都被外头说成什么样了吗?就打从你把他接出博康医院,你们的八卦就一直在传,说多难听的都有!” “他们说他们的,关我什么事?我这忙着呢,你要是有空就找公关团队帮我压压,没空就不用管,左不过是王家在后面煽风点火。等我把他们这边收拾完,这传言慢慢也就散了。” “话不是这么说啊!你都这么大了还单身,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谣言传久了谁还敢跟你结婚?” 谭以观听得脑子嗡一声,心想又来了。他赶紧扶起二叔,一边把人往外推一边说:“我还没到三十我又不急,你媳妇儿跑了还没接回来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这话把谭明舟噎得不轻。他倒也没结婚,但他原本确实有个女朋友,因为那个旧的凌昺的事气得出国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意识恢复之后曾经打电话联系过,但是对方没接。他现在又腾不出时间去接人,所以一时也只能拖着。 谭以观把人推出去,“凌霄道长,让您见笑了,不过我这边确实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改日我再亲自去清平宫拜访。” 凌霄道长知道谭以观。他来帮人解决麻烦,总要提前了解一下这麻烦是什么,免得扑空。他打听到了谭以观的真实身份。这也亏得净世园做的事与他们道宫做的事多少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内部有些人知情。 实际上这也是他同意亲自下山一趟的原因。如果这谭家是那种鱼肉百姓以盈其欲之人,给多少钱他也不会来,但他们不是。 道长闻言便笑说:“谭处长言重了。你若是去,清平宫随时欢迎。” 谭明舟瞪侄子一眼,“你比玉皇大帝都……唔!” 谭以观捂住二叔嘴巴,“二叔,话不能乱说,你赶紧带道长回去吧,等我忙过这阵我就回家。” 谭以观亲自把人送到停车场,看着人上了车,嘱咐司机到家之后给他回个电话。二叔拉下车窗,“谭以观!秦总家的小女儿昨天又来找你了,你就不去见见人家?” “你喜欢你去见。” “你混账吧你就!”二叔一看座上居然落了个糖醋酱包,捡起来丢谭以观,“有空记得回家!” 谭以观稳稳的把糖醋酱接住,抛了两下。待到车彻底离开一处这“工厂”,卢枫才走到谭以观身边来。 “头儿,还用去跟着这位道长吗?” “留心点他回清平宫前还会不会见什么人,其他不用。把注意力尽可能集中到王家。王玉珊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这两天王家都没什么人进出。就连王家底下那些玄学子弟都没有上门的。” “看来她伤得不轻。” “怎么讲?” “这人嘛,大多数活着不是图名就是图利。咱们这位王组长更是个中‘典范’。这时候她要是图利,伤得轻就该在医院里等着她的亲朋好友学生子弟来探望孝敬。她要是图名,她就应该带着伤去继续实行她王组长的职能。可她两样都没做,我猜她多半是做不了。” “这么说来确实。我打听到二处三处那边也没有人去看过她,而且这两天王玉川也没动静了。” “把王家周边建筑的建筑图弄一份拿给我看。” “行,我这就去安排。” 谭以观继续抛糖醋酱,这时身后有人大喊:“谭公子!” 谭以观转过身,发现是凌昺在朝他招手,招完手指指窗下,“你能帮我捡小鸡吗?” “什么?” “小鸡,掉了!” “领导!是个小黄鸡玩具钥匙链!”童乐也挤在窗口说,“儿童套餐赠送的!” 谭以观:“……” 第62章 单身·大户·仨公公(下) 本来好好坐在沙发上吃东西,钥匙链也不能自己跑到外面去。是凌昺有点好奇凌霄道长,想细看看,所以才到了窗口,手里拿的小黄鸡钥匙圈在手里绕着,然后一不小心就给绕飞了。 谭以观亲自把钥匙链捡回来,到了小凌顾问的办公室时发现童乐已经在打包各种符了。 可能是因为平时想吃就能买到,童乐对西式快餐也不是太感兴趣,吃得不多。凌昺倒是真吃不少,两个套餐吃完了在那吃圣代,桌案上是分门别类摆好的上百张符。 上!百!张! 都不到两个小时画出这么多。 童乐在那一边打包一边手舞足蹈,“以后十七厅就是咱们一处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领导,我要申请加班!我这两周都要值大夜班!我要看行动队的同事拿到符的时候是多么激动,妈呀,想想就好爽!大户,这妥妥的大户!” 谭以观:“……” 凌昺舔了口草莓果酱,心里也高兴。实在是因为他这些符全不白画,他画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符笔上功德光一直在涨。虽然不似度亡魂救生灵那样涨得多,但是也是能看出来的。 又能帮助别人,又能帮到自己,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 凌昺说:“今晚等彻底收了那三个老烟袋,我要画一宿!童乐你把符带回玄学物资科去装,得给我新腾出些地方来。我还要画点别的。” 童乐一边说“好的师父”,一边赶紧把符小心装进整理箱,“领导,我觉得咱们玄学物资科是不是得弄个保险柜什么的?现在咱们处太富有了,我都怕被贼惦记了。” 谭以观瞥他一眼,“你觉得贼能进一处大门?” 童乐想想也对,乐颠颠地抱着箱子走了。 谭以观见他识趣的把门带好,将之前凌霄道长说的话转给凌昺听,“你觉得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凌昺说:“他许是看出我身上有些需要尽早甩开的东西吧。” “比如?” “哎哟就是那些怨鬼啊!要不是这些家伙我早飞升了!” 虽然现在天色还没变黑,但有些道行高的道士是能在白天里看出些异样的东西的。就像他这样的能观气的人,虽然是极少数,但不代表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凌昺吃掉最后一口圣代,“谭公子,你之前答应过我带我去灵气充足的地方,能上山下河还能解决问题增长功德的,你还记得吧?” 谭以观不知想到什么,似乎恍了一下神,过了片刻才说:“之前不是把案子发你手机里了?” “可是我没有看到啊!” “不可能。”谭以观伸手,示意凌昺把手机给他瞅瞅。 “你看。”凌昺唤醒屏幕给谭以观看微信,“没有。” “这不就是?” 谭以观发的是word文件,点开之后还有个选择用哪款app打开的选项。凌昺之前应该是不知道该选哪个,便先退出去了。 凌昺看到密密麻麻一片字,“这么多!” 那字一直往下划也划不到底。而且谭以观大约是为了让他看着方便,把重点问题都用漂亮颜色给染上了。 “这些是如何弄的?” “什么?” “就是染字啊。这些字的颜色都不一样。” “……”染字?这说法新鲜。 谭以观现场演示,“这样。” 凌昺自己也试着把黑字变红字,又变成绿字,跟发现什么新鲜玩具了一样,变了好几回,“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是不是可以把我们办好的案子给它染个新颜色?这样就知道哪样办了哪样没办了。” 谭以观点点头,“没错,你还挺聪明。” 凌昺有点小得意,“那是,不然能被称作‘道家之光’么?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继续画符。” 谭以观跟过去,站到桌案边。他也能看到凌昺的符笔有变化,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你这符笔一直在攒的是你的功德。你要度化那些怨鬼也要用这些,那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功德累到你自己身上?那不就能一边度化一边攒?你身上的这些怨鬼数量也能递减吧?” “不能。”凌昺说,“我小时候被一人带去当成收怨魂的灵器养,所以满身怨债,恶鬼缠身。后来是师父把我捡回去送了我猎魂钟,将我身上的怨鬼都封印在里面的。” “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冲突么?” “有。功德不会落在满身怨气的人身上。所以师父才又给我弄了这支笔。他老人家说只要我多多行善事,这支笔就会代我积攒功德,有朝一日替我度化这猎魂钟里所有邪怨,助我飞升。” “原来如此。” “好了你快走开!你在这说这些贫道道心不稳,一会儿画不出来了!” 不能画符是天大的事,谭以观立马退一步,“行,你忙。” 凌昺头都没抬,撵苍蝇一样挥手示意谭以观赶紧滚蛋。 谭以观走到门口,“晚上你还吃不吃饭?” 凌昺说:“不吃了!对了,替我谢谢你二叔!他买来的东西都很好吃。” 特别是那个圣代,真是太好吃了。小凌顾问咬着手指回味了一下,继续画符。 谭以观下楼去了玄学物资科,看了一下登记信息,今天都谁来拿了什么符。 看完之后他告诉童乐,“虽然现在是比以前富裕,但该抠还得继续抠听见没有?你未来师父现在不收你就是因为他有些事没办完。如果办不完,以后这符有没有都两说了,你不能一下就跟开闸泄洪似的把符送出去。” 童乐听了立时紧张起来,“那、那我师父要办的事是什么事啊?我能帮什么忙么领导?” 谭以观想了想,“以后你可以隔三差五给他点个开封菜外卖。费用可以拿票跟处里报。” 童乐:“啊?!” 他们厂在郊区,那个外卖费……估计很!多! 再说这跟他师父要办的事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童乐想不通,但没敢细问。过了会儿拿着他未来师父捏的小泥人,去后院埋。 是夜,北风咆哮。 凌昺把童乐埋进去的小泥人重新挖出来,神奇的是,泥人没了,像是化进了土里,挖出来的只有土疙瘩。 凌昺带着三块土疙瘩招出三个烟袋锅,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想要的东西呢,我已经找着了。不过有件事我可得让你们知道。” 三个公公看着三清祖师爷神像,一直也不敢靠得太近。虽然是夜里,但对于他们来说神力从来不分昼夜,都会影响到他们。 “小道长想说什么?”还是前一夜最先开口的鬼道,“你之前可是答应了我们哥三个,只要帮你拦住那鬼,我们的事你就给办妥。” “是办妥了啊,这不都拿回来了?我是想与你们说,这做了鬼之后杀了人也是行恶事,一样要记录在册,你们就算拿到了宝贝也没有用,投了胎照样要还这一世的债。” “不可能!我们兄弟几个不过是报仇雪恨而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真的只是报仇雪恨?我看也未必吧?”凌昺拿着符笔一下下敲着装有土疙瘩的方便袋,“要不要我提醒你们,你们是如何被捉到这里的?” 第63章 忽悠·分派·乾坤引(上) “你!” 长得最瘦,眉眼最细的一名公公有些急了,指着凌昺,“你这是言而无信!” 凌昺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说帮你们办的事,确实办到了啊。” 为首的公公皱皱眉头,“小道长究竟想说什么?凡事好商量。只要别太过分,我们兄弟三个再帮你一回便是。” 凌昺笑说:“还是刘公公会说话,公公是叫刘会吧?其实贫道也不是纯心想要与你们为难,方才说的也确实是真的。你们有案底在,便是投了胎以后也难保全身,那何不跟着贫道?贫道如今在这里吃的是官饭,你们跟着贫道好歹也算是半个鬼差,这往后攒了功德再去投胎,不说下辈子金尊玉贵,可也相去不远,岂不甚好?” 那细眉细眼的公公说:“你这是忽悠人呢,我们哥几个飘了这几百年,什么事没见过?现在都没有人会逼着别人当太监,我们还怕什么难保全身?” “那你们怎么没去投胎?你们可不缺银子吧?”凌昺说,“我这里可是记着,你们被捉就是因为威胁村民帮你们烧纸钱烧元宝。你们想贿赂鬼差,可鬼差拿了钱却也不能让你们投个好胎,所以你们才迟迟不肯离开阳世,贫道说得对也不对?” “所以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们给你干活。”一直不说话的圆脸公公说,“你不就是想找几个不要钱的劳力?” “怎么能说不要钱呢?你们跟着贫道,贫道肯定给你们烧钱烧房子烧仆人伺候。哪像现在,你们是有钱,可想找人给你们烧点东西还得按罪记册。” 三个鬼同时沉默。虽然他们也不清楚这小道士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但是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们确实是有钱,很有钱。这些年他们光是有陪葬却无墓主的坟茔就不知找到多少。可每每想找个阳世的人把这些挖出来卖成钱财再给他们弄些阴间通宝,却总是各种不顺利,不是对方还没等听他们说什么就吓死,要么吓跑了,再不然就是被他们引去挖坟的人突然横死在街头。 后来好不容易磕磕碰碰弄了些阴钞,可他们听到鬼差说,像他们这个情况确实是白折腾。他们在阳间坏事做太多,想投好胎是不可能的。 他们起初以为鬼差是想让他们继续留在阳间,多得些好处再给他们安排投胎的事才么说。后来却弄清了,那鬼差也没有骗他们,而这也是他们继续留在阳间的一大原因。他们总想找个能让他们将功补过的人。可找的那些个道士不是利用他们干坏事,就是利用他们发不义财。搞来搞去,他们不但没有功德,反而罪孽更重。 这么多年,也就这一处的人心地是好的。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急于跑。 不然以他们哥三个的能力,若真肯放手一搏,也未必不得自由。 “小道长想让我们为你效力多久?”刘会说,“总要有个时日。只要你别太过分,这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嗨,这就对了嘛。也不用太久,一年时间,只要你们的功德能抵消你们的罪恶,再多点,能让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贫道就送你们走。”凌昺说,“贫道还能给你们烧宅子,还能给你们烧房车。房车你们见过么?去哪里就开到哪里,里头有床,还有电视,能看戏。” “我们哥三个又不会开车。” “给你们找一个会开车的鬼不就成了?” “那你怎么证明你找到的宝贝就是我们的?我们死的地方可离这远得很,你这一天就找到了?” “这里有飞机你们不知道么?一日可行上千里,取点东西那还不轻而易举?” “看看再说。” 凌昺赶紧把土疙瘩亮出来。几个鬼嗖嗖嗖飘向前,感受一番,发现真的有某种熟悉感!亲切得很!这如何叫他们不激动? 三个鬼一鬼抱起一块自己的土疙瘩,都不用凌昺说就知道哪个是自己的。他们像抱住了什么宝贝一般,爱不释手,就连那细眉细眼的瘦鬼都改了之前的态度,高兴得眼都要哭出来了。因为没了这东西,他们活着时受尽白眼,遭了多大罪! 刘会反复确认手中之物与自己确实有某种“缘分”,便与凌昺说:“既如此,那我们兄弟几个就先跟着小道长。也希望小道长你说话算话。” 细眉细眼的鬼说:“小道长,我叫刘贵,以后你有事尽管叫我!” 圆脸的也说:“我叫刘妃。往后听小道长差遣。” 凌昺笑说:“好说。那贫道今晚事多,就先不留几位了。几位在这魂契上画了押,贫道一会儿让人给你们烧些东西,你们在这一处也安个宅子先,就不要再住到号子里了。” 三刘点点头,分别在一张阴间契书上按下手印。凌昺把东西收好,叫来童乐,让童乐与他们交谈,看是想要古式的宅子,还是想要新式的。 几个老鬼都想要古式的,童乐有现成的给他们挑。 凌昺没再管他们,把房龙几人叫来之后,又将赤宵他们也叫出来。他跟赤宵他们谈了一番,也是提到了以后带着功德去投胎的事。赤宵他们也没意见,便一鬼选了一人。 斩灵持长剑,选了卢枫。 赤宵持重锤,选的是段虎。 承影持银枪,选了房龙。 凌昺又把扶阳和婵娟交给谭以观。在此之前他与所有鬼都签了一种他自己特设的魂契,这就意味着这些鬼以后只要没魂飞魄散,他一召唤就能回到他这里。 童乐一晚上不知道给这些人烧了多少东西,又是房子又是车子,累得不轻。忙完有些郁闷地问凌昺,“师父,他们都有鬼兵了,以后您能不能也给我弄一个啊?” 凌昺说:“等什么以后?现在就有。” 他叫出周小周,“小周,你以后跟着这个童乐哥哥可好?你可以与他多说说阴间的事,以后你的香供就由他负责了。另外你也可以帮着守好玄学物资科。你与小魔鸡接触时间久,对心魔比旁的鬼更为敏锐,你在这里可以留心到有没有人生了贪念。待到时机成熟,我再给你找个合适的师父教你武艺。” 周小周知道,自己跟那几位鬼兵不一样。那些人真的都上过战场,打杀的事曾是家常便饭。可他还没成年就死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学到。他有些遗憾,不能出去见更多的世面。 童乐还以为他不满这样安排,心里也有点不自在,便说:“没事,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也不要勉强。放心,师父交待了,我还是会好好给你安排香供的。” 周小周突然笑开来,“不是的童乐哥哥,我愿意跟着你。我就是有些遗憾不能多出去走走。不过这样也好,在这里也更安全。” 童乐说:“嗨,原来你是难过这个啊。这有什么的?等我休息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儿。我带你去市里看电影,坐摩天轮,带你吃披萨、章鱼小丸子、撸串串。这些你大概都没试过,以后童哥多带你见识!” 周小周重重点头:“嗯!” 凌昺:“……” 眼瞅着那一人一鬼有说有笑地回了玄学物资科。凌顾问在要不要凑过去让他们也带上自己跟闭嘴不要说话保持一个师父和顾问该有的风度和稳重之间选择了后者。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事特别影响他道心!他也馋啊!他也想玩儿啊! 于是他拔腿就去找谭以观。 “谭公子,何为‘摩天轮’和‘披萨’?” “这又是从哪听的?”谭以观正接着电话,见到凌昺突然跑过来问他话他也没急,对手机里说了声“一会儿再给你回过去”,就把电话挂了。 “童乐说的。你刚刚是在打电话么?” “嗯,没事。你说你的。童乐说什么了?” “童乐说要带小周去看电影,坐摩天轮,吃披萨、章鱼小丸子。还要撸串串。”凌昺说,“我也想去。” “……不着急修你的猎魂钟了?” ”昂……那倒也不是。”凌昺的脸瞬间垮下来,“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继续画我的符去吧。你那骗子小娘的魂魄果真没能招回来,这事好生奇怪。我得赶紧攒功德,化灵力,不然都不够用了。” “回来。”谭以观叫住他,“坐,我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第64章 忽悠·分派·乾坤引(下) 仁爱医院私人病房,一张媲美五星级酒店用的双人床上,王玉珊堪堪转醒。 她发现环境有些陌生,防备地问旁边的小护士,“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护士说:“王组长您别急,这里是仁爱医院。是梁院长安排您住到这里的。” 王玉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一松气,胸腔里顿时一阵针刺似的疼痛,她只能缓慢地呼吸着调整。等待痛处慢慢减轻些,她问道:“梁院长人呢?” 小护士给王玉珊倒了杯温水,“梁院长这会儿有事,人没在医院。不过他说您醒了以后可以直接联系他。” 王玉珊拿到手机,一看时间,发现自己居然躺了不止二十四小时,而空鹤却没在身边。这一认知当场让她坐立不安。她赶紧打电话给弟弟,谁知弟弟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打到家里,也没有人接听。正要打管家手机,这时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中等身材,两鬓已经斑白,戴着银框眼镜,显得非常儒雅的男人。 男人挥挥手,那小护士便躬身退下,如古时婢女一般离开了房间。 “别打了。”梁任驰听见关门声,说,“你那东西应该没丢。” “那玉川呢?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被我关起来了。”梁任驰摘下眼镜擦着镜片,语调四平八稳,仿佛说的内容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不同。 “我让人把你接过来之后,玉川应该是想拿走乾坤引,结果被空鹤拦了下来。你设置的防盗系统被触发,现在没人能进去。不过乾坤引应该还在你书房里。空鹤大概也还在那守着呢。” “那您关玉川是……?” “这孩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像是受了惊吓,谁碰他,跟他说话,他都很惊恐。你们家管家看他这样担心他出什么问题,联系我帮忙,我只好把他也接过来。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居然能让你伤这么重。” “是那个凌昺。” 王玉珊将自己带人去一处的事言简意赅地叙述一遍,末了道:“他不但能破得了我王家的控魂术,还能抵抗乾坤引的力量。他的力量明显比我更强,但我不知道他这股力量是从哪来的。您说有没有可能另外的乾坤引在他手里?” 梁任驰缓慢地摩梭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照你所说,也不无这个可能。主上说乾坤引分成了九段,现在你手里有一段,我手里有一段。海先生手里有三段,另外四段其中一段咱们推测是在谭家的保险柜里。还有两段在净世园总部。那这最后一段,说不定就在你说的这个凌昺手里。可这样一来有个问题说不通,他如果也只有一段,是怎么能把你伤得这么重?” 王玉珊也说不清楚。 她放在绒布盒子里的铜链就叫乾坤引。这东西是灵力极高的道家法器。顾名思义,引天地之气。谁手里有这么个东西,不论是想吸阴气还是阳气,轻而易举。这是提升修为或者练鬼兵增灵气的绝佳宝贝。只是如今被分成了数段,并不能完全发挥它的效力。 可即便如此,那一小段的力量也足够无数人前赴后继。 “有没有可能,谭家保险柜里的那段也被拿出来跟凌昺的合到一起了?”王玉珊说,“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有这么强的能力。” “这不可能。我的人一直在花友银行盯着。这段时间并没有人去开过那个保险柜。” “那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之前有人跟我说他会引雷,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也未必不是真的。” “谁跟你说他会引雷?” “吴松之吴大师。之前我托他办点事,结果他失手了。” “那看来这个凌昺不能留。”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我很难得手,更别说他还背靠一处,方厅和江副厅都有心维护他。”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继续想办法查到净世园收藏的那两段乾坤引具体在什么位置。主上说了,在拿到那两段之前,你还不能离开十七厅,玄学顾问组组长这个位置你也必须坐稳。还有,二三四处毕竟也有不少咱们的人,你以后也不要太意气用事。别忘了咱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可是这次凌昺把扶阳和婵娟都夺走了。赤宵他们三个现在也在他手里,难道就让我生咽下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初我就不同意你把谭以观挤出十七厅。我一直跟你说想办法跟他交好才是上策,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又多出来个凌昺。主上的意思是,如果一个月之内你再打听不到那两段乾坤引的下落,你手里的这段你也不能留。” 王玉珊听得脸色煞白,却并不敢反驳,只是心里那把火把胸腔烧得更疼。 谭以观,凌昺! 王玉珊深吸口气,“我知道了。玉川呢?我想见见他。” 梁任驰叫来小护士,“对了,你去一处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那群小鸡?” 王玉珊说:“没有。那小鸡究竟什么用处?” 梁任驰挥挥手说:“没什么。” 他示意护士带王玉珊去见弟弟。 王玉珊下了地,感觉一阵头晕。小护士扶着她她才能勉强站稳。然而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了隔壁房间。 王玉川原本是坐在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可一看到来人,瞬间站起来,吓得直接把椅子带翻。 王玉珊本来就心气不顺,见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惨白的一张脸上怒气横生,“你慌什么?” 王玉川直接转头避开视线,“没、没什么。” 王玉珊看了小护士一眼。小护士赶紧会意地说:“王组长你们慢慢聊,有事随时叫我就行。” 说完把门带上。 王玉珊忍着头疼走到弟弟对面坐下来,“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乾坤引?” “我、我就是怕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把它偷走。想、想先拿去保管一下的。” “是么?那你慌什么?空鹤呢?” “他、她应该还在你书房里吧。”王玉川仍旧保持着站姿,没敢往前再踏一步,“姐,空鹤到底是谁啊?” “空鹤就是空鹤,还能是谁?你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 “可是……为什么她好像长得、长得跟……跟你有点像?” “……你看错了。” 王玉珊眼底透出一丝阴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进我的书房一步,听明白了没有?” 王玉川点点头,一下就被姐姐语气里的狠意震住,“听、听明白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哦。” 王玉川缓慢地跟着,始终不敢离他姐太近。直到走到外面,夜风吹过,他才恍然意识到,他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透。 第65章 夏宁·惹神·新麻烦(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凌昺听到一群小鸡在旁边叽叽叽叫。 明明他把小魔鸡都交给了周小周,可是这些小鸡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他这里来了。这会儿它们正集中扎堆在关不住盘成的圈里,暖黄暖黄的,还有点杂花,被一圈绿色围着,看起来就像个盛开的大向日葵。 凌昺伸手轻轻抚过它们,手底下一片绒绒的凉爽感,很奇特。 “快起来,今天要出门。”凌昺轻轻拽了拽关不住的尾巴,“关不住,快醒醒。” “今天我们要去坐摩天轮,吃披萨!” 这是谭以观之前答应他的。当然,他也答应了谭以观一些事。 原本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外出去办各地堆着没能处理的棘手案子,好赶紧给他积攒功德。可凌晨时分有人亲自找到谭以观,说是有件事想托他帮忙。 当时他已经睡了,谭以观便没来找他,就把信息发到了他手机里。 他现在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看时间。他看到信息,也回复谭以观表示没问题。 关不住缓缓直起细长的身体。凌昺见状赶紧去洗漱穿衣服。 这宿舍里只有他自己,倒是跟在山洞里时除了住着得舒服之外差别不大。 “凌顾问,早。” 刚出门,旁边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凌昺一看是段虎,笑说:“段队你也早。” 段虎是行动队队长,大伙都跟凌昺反映“居士”这个词听着别扭,所以凌昺入乡随俗,决定以后跟着大伙一样叫。 “你也要出门吗?”凌昺问。 “对。头儿在会议室等我们。一会儿去给祖师爷上香,上完吃个早饭就得出发。今天我跟着您。” “好的。”这是谭以观安排的,让段虎他们有机会就轮流跟着他学习,凌昺也觉得这样挺好。 “对了段队,你知道谭公子说的夏家是怎么回事吗?我听说是跟二处有关的案子。” “知道些。路上说。”段虎从兜里拿出一块奶糖,想想又拿出来一块分给凌昺,“味道不错,您尝一个?” 凌昺没想到这么高大壮硕一大男人喜欢吃糖,还是奶糖。 上次说杨桃蘸甘梅粉也是这人说的,这人好像特别懂得吃。不过他也喜欢! 凌昺把糖含在嘴里,仔细听。 原来这说与二处有关的案子准确来说也不算是二处的案子,而是二处处长夏高峰的亲大哥夏高山家的事。 夏高山有个儿子叫夏宁,是个学生,按理说今年应该参加高考。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孩子学习成绩也很不错。谁知道就在高考之前不久,这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说话时不时的犯糊涂,老师讲课也听不懂,做卷子刷题是更做不进去,一看见这些就大吼大叫,喊打喊杀。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太大,精神失常,就连医院也是这么说。 夏家没办法,就给孩子办了休学,决定让他先把病养好。 谁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多年来验证过对精神病患者绝对有效果的药物对这个夏宁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吃了就跟没吃似的,该睡时不睡,该静时也静不了,不分白天黑夜的闹。 因为夏家有夏高峰的人脉,也找了些阴阳先生。但是他们看过之后也都认为,这还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如果是鬼怪闹的,人身上必定阴气加重,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夏宁身上并没有,所以换些药说不准就会有效。 结果药换了无数种,孩子没好,反而更严重了。而二处处长夏高峰在请来高级顾问打听了之后也得出和医院相同结论,就不让他大哥再折腾了,只说让侄子慢慢在家里养着。 但是作为孩子的父母,眼看着孩子错过了考试,一天天过得疯疯癫癫浑浑噩噩,怎么能不心疼? 正好夏高山也做生意,知道些谭家的一些事。这一听说谭明舟那么严重的问题居然都能给治好了,想着肯定是谭以观找来了什么厉害的人,便左右托关系找到了谭家的管家。 宰相门前七品官,吴管家的确是许多人巴结的对象。但吴管家做事也素来有分寸,不可能说得太多,就只是答应先帮着问问。 这一问,谭以观就让吴管家把手机号给了夏高山。夏高山赶着天将亮未亮就把电话亲自打来了。 凌昺和段虎到会议室的时候,夏高山正在跟谭以观说什么。想是谭以观之前就告诉过这位夏先生关于凌昺的事,所以夏先生看到凌昺时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而是站起来,用一种期盼,但又不敢过度期盼的复杂目光看着凌昺。 “这位是夏高山夏先生。”谭以观简单介绍,“他就是我们一处的顾问凌昺。” “凌顾问你好。”夏高山伸手。 “你好。”凌昺点点头,“抱歉,贫道不习惯与人握手。” “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夏高山仓促地收回手。明明也就四十多岁,可头发已经半白了,显得格外苍老。 凌昺观他面相片刻,“夏先生,令郎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知他病前可去过些什么以往不曾去的地方?” 夏高山听着略感怪异的话,脑中仔细回想一番,“并没有。他就是很突然的病了。那天他还上学了呢,去的时候也是好好的,谁知道回家没多久他就像中邪了一样。” 到现在他儿子也不见好,那些医生们也说孩子可能对药物不敏感。可他不信,一种两种不敏感有可能,哪能所有的药物都不敏感呢? “那便上午一起去见见吧。”凌昺说,“但此事夏先生先不要与任何人讲,以免‘打草惊蛇’。” 夏高山满口应下来,虽然他也不清楚会被惊到的“蛇”是怎么样的存在。 几人一起去凌昺办公室里拜了拜祖师爷。凌昺让夏高山也拜,之后去食堂吃了饭才赶往夏家。 夏家是做餐饮发家的,生意做得颇大。虽然不比谭家这种世代经营的综合型企业,但是在商界里也算有点声望,曾经想与夏家交好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如今的夏家别墅里空寂清冷,进来之后除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力壮的保姆之外便没瞧见任何人。 凌昺第一件事就是看风水。 他发现这家的风水其实还不赖,背枕高楼,前有溪流,聚气合福,越过越有。按理说这样的宅子不应该出什么问题才是。 凌昺左右瞅瞅,“夏先生,令郞现下在何处?” 夏高山看了谭以观一眼,见谭以观点点头,便说:“在楼上。有时候他会突然就闹起来,我们怕他伤了自己或者伤了别人,所以平时不到时间一般不会让他出来。” “若是方便,我想见见他。” “方便方便,您这边请。” 夏高山带人上了二楼。二楼静悄悄,没什么动静。一般有鬼出没过的宅子,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都会显得有些阴森,可这里并不。这里只是有种静过头了的感受。 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夏高山似乎有些紧绷。他就好像等待法官审判的罪人似的。他一边急于得到一个结果,一边又怕凌昺说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凌昺说:“夏先生,您不用紧张。” 夏高山正要点头,左前方一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极端亢奋的喊杀声,“杀呀!!!杀!杀!杀!” 随着夏高山一声“糟了!”,屋子里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是夏夫人喊两个保姆的声音,“杨红,李芬你们快来!” 第66章 夏宁·惹神·新问题(下) 两个保姆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情形,快步上楼来。而夏高山则几个大步过去按住了似乎正在发狂的儿子。 夏宁眼里没什么焦距地乱吼乱喊,“杀!杀了他们!” 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显然是把有可能造成伤害的尽量都给收走了。可是夏宁拿着枕头拼命砸拼命拍,不顾一切想要破坏的暴怒状态仍然十分惊人。 他被控制,再拿不住枕头,便开始用手抓,用头撞。几个大人身上都有抓伤,新的、陈的,流血的、不流血的。 夏夫人哭着喊:“宁宁安静!别喊了!好儿子,你醒一醒!” 夏高山红着眼眶用力按住儿子的手,“儿子你别乱动,你当心再伤着自个儿。” 两个保姆跟夏家夫妇抱着夏宁都很难彻底阻止他,保姆说:“先生,要不把少爷绑起来吧?这也不能总按着他呀?” 夏高山只能点点头。 凌昺却说:“等下。” 他观察了片刻,符笔在手上挽个花,在手心处画上一个安魂宁神符,接着就用这手往夏宁额头上啪的一拍。 夏宁瞬间被按下关机键一般停止了躁动。 他仍然是醒着的,眼睛瞪得很大,红血丝布满眼球,看着有点可怕。他始终不会合眼,而是拼命喘息着,像是太累了。然后他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啊,啊”的,很轻很轻的叫了两声,轻得像是胸腔里发出来的气音。 夏先生任由儿子靠在自己的怀里,夏夫人跟两个保姆则一瞬间有点吃惊,夏夫人甚至连哭都忘了,过了会儿才惶恐又渴望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老公,他们是……?” 夏高山说:“他们是我从外面请来的大师。前阵子谭总不是身体一直不舒服,就是这位大师治好的。我寻思请他们过来给宁宁看看。” 夏夫人之前总觉得凌昺有些眼熟,这一听“谭总”,她突然回过味来了。这不是……那个全网骂着的小演员么?听说还是个骗钱骗学历的骗子,这…… 原本还抱着希望的心顿时冰凉,“老公,可是小叔不是说宁宁他……” 她没办法直接当着人面说些难听的,可是这会儿确实不太放心。哪怕刚才凌昺一个举动就让她儿子静下来,她也不放心。或者说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放心! 万一这位小谭总真的也是被这个凌昺给蛊惑了呢?! 夏高山说:“小峰他说的也未必就都是准的。都说宁宁学习压力太大,可咱们也没给过他太大的压力啊。” 他们夫妻是白手起家,早年创业忙,确实是疏忽了对于儿子的照顾。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他们才格外心疼。但他们家的教育理念是不强迫,他们夫妻努力赚钱就是想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可不是为了让他去学校卷生卷死的。孩子学习好那是孩子自己争气,真不是因为他们怎么逼迫。 夏夫人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总觉得心有顾虑。 谭以观和凌昺平生见过各色各样,各个阶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夏夫人的担忧。两人也不在意,谭以观只问凌昺,“能不能看出是什么原因?我看这里阳气挺足,不像是有什么脏东西。” 凌昺点点头,“确实没有。”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宁脸上,“夏夫人,平时可有烧香拜佛的习惯?” 夏夫人说:“没有啊。也不是。是以前没有。宁宁生病了之后我倒是拜过的,去咱们市里的庙上。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凌昺说:“令郎文气通达,一脸官相,将来可是造福一方的官命。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招引妖邪的,更不会沾鬼。他周身也没有魔气。那只能是惹了神灵。” 夏高山一听这个,感觉心拔凉。本来听说儿子不是沾了那些脏东西,他还挺高兴,可这一听是神,突然更加紧张起来。 妖鬼或许好对付,那神怎么办呢?这好像是比妖鬼更加遥不可及的存在啊! “凌大师,可是我跟我太太平时做事都挺小心的,我们没有做过什么对神不敬的事。” “是啊。我们以前虽然不拜神,但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乱说话。” “那十有八九是令郞自己惹到的了。”凌昺打量一周,发现也没什么可看的,屋里除了床被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那这怎么办?”夏高山问。 “那还能怎么办?得先弄清是惹了哪位神仙。弄清楚之后请求原谅。”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这话是夏夫人问的。她确实是不太信凌昺,但给她儿子看病的这些人里,只有凌昺说的结果与其他人都不一样。那她不试一试怎么能甘心?万一这次就能把她儿子给治好了呢?! “二位最好能说说,令郎这‘病’最开始发生之前,他都做过什么?去过哪,见过什么人?” 夏高山说:“当时我出差在外地,没在家。” 夏夫人说:“我倒是在家。可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宁宁上学课业很忙,除了在家就是上学,要么就是上学的路上。一天就是吃饭睡觉和学习。他能接触的人,除了我之外就是之前家里有一个做饭的阿姨。不过那个阿姨已经不在我家帮忙了。” 夏宁出事之后做饭阿姨总觉得害怕,就辞职了。 夏夫人又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当时杨红和李芬也都没来呢。她们是为了照顾宁宁,我后请来的。” “那夏宁以前住哪?就住这间屋?”这话是谭以观问的。 “那倒不是。他原来住的卧室是另一间,因为东西多,出事后我们怕他伤了自己,就把他安排到了这屋。” “方便看看么?” “我带你们去吧。可是宁宁他会不会……” “无妨。”凌昺说,“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闹了。” 夏宁的卧室跟现在住的屋就隔着两间客房。夏夫人打开门,凌昺一下就被里头的布置惊呆。怎么那么多东西! 这屋子比现在夏宁住的屋要大得多,阳光也很充足。有几个大的柜子,那上头摆得满当当的。凌昺目测书起码要有六七百本,那些小飞机的摆件和小人偶数都数不清。 然而屋子里并不凌乱,摆件全都是整整齐齐的,那些小人偶一个挨着一个,连相隔距离都差不多。 书也是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可这下却麻烦了。 凌昺问谭以观,“你可知这些都是按着什么人的模样捏的?” 第67章 请罪·老齐·大师兄(上) 谭以观当然不知道。透明的亚克力架子上摆的小人偶没有一千也有个七八百了,他平时又不玩这个,上哪知道这些去? “夏夫人知道么?”谭以观问。 “我也不清楚。但我听宁宁说这好像是什么游戏里的英雄?还有动漫里的角色。”夏夫人对这些不懂,但她知道她的孩子很喜欢这些,“宁宁平时可宝贝它们了,这架子上的灰以往都要他自己擦,从来不给别人碰。可这些能跟他生病有关系吗?” “若只是照普通的百姓模样捏人偶,那便没什么关系。若是照着神像捏的人偶,他又可能做了些什么特殊的事那就不好说了。”凌昺一个个看过去,“夏夫人,这些能摸一摸吗?” “哦,可以的。不过还得烦请您小心些。宁宁说这些有很多都是孤版。”夏夫人说完歉然地笑了笑,“抱歉,请你们来帮忙还想这些,您请吧。” 夏夫人拉开透明的亚克力拉门,这时谭以观却突然喊:“等下,先别动。” “怎么了?”凌昺问。 “我先拍张照片。”谭以观说完把整个柜子收进镜头,“好了你继续。” 凌昺用手指挨个轻轻碰一碰。因为他对灵力以及各种气比常人敏感得多,所以他想通过这种方式看一看,哪个小人偶上会不会有什么灵气残留。 然而全部都浅触一遍下来,时间过去不少,却没什么结果。 摸起来好像都是一样的。 谭以观也试了试。凌昺总说他有些奇怪的能力,他自己也承认,所以他想看看到他这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可结果令人失望,他也没摸出有什么不同。 “头儿,这两排我刚在网上查到,是一部日漫里的角色。”段虎指着其中两排手办说,“下面这两排是咱们国产的一款仙侠网游里的角色。还有这一排我也知道,这个是一款荒野求生类的游戏里的角色,我之前听卢枫骂过。” “骂什么?”凌昺问。 “骂对方玩家不按常理出牌。”段虎很客观地批评道,“其实就是他自己菜,打不过对方玩家。” 凌昺对游戏类的还不甚懂,听得云里雾里。谭以观却觉得这样实在有些慢,便打电话给一个人。 凌昺无意间看到对方是一个叫“齐骁”的人。 电话一接通,谭以观称对方为“老齐”。凌昺突然想起来,那夜在房龙的车上他不知该何时招扶阳的魂魄时,谭以观就是联系了这个人,然后他们听到了王玉珊和洪副组长的对话。 “你这一大早,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们it狗都是很晚很晚很晚!才下班?!”齐骁无语,“我爹都不会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你比我爹还丧心病狂!” “欠你一顿。” “欠什么一顿啊!上次欠的三顿你还没还呢。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差点被反追踪?还好跑得快。”齐骁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强行坐起来,“见鬼了我真是。说吧,什么事?” “给你发几张图片,帮我把上头的手办都是什么作品里的什么角色查清楚,回头标注好给我回个高清图。” “我#%e$#^^%&*#¥…………喂?喂!” 谭以观这头先把电话挂了。 齐骁那头喂了半天没听到回应,抓狂的以头咣咣抢床,然后只能认命地爬起来干活。谁让谭以观是他金主大爷呢,当初他和另几个搞技术的同学一起创办公司的时候没有钱,是谭以观出资帮他们的。现在谭以观是他骁汉科技的第二大股东,那真是名副其实的金主大爷,惹不起。 然而在看到清晰的图片时,他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国粹。怎么那么多的角色! 还好公司里年轻员工多,还有ai可以支持。 谭以观和凌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没闲着。夏夫人暂时接受了有可能家里确实有人惹到了神明的事,所以她也想做做心理建设。 “凌……凌大师,假如说我儿子真的是惹到了哪位神仙,那他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没办法配合做什么,这要怎么办呢?” “这能怎么办?孩子不懂事,父母先替他承认错误,等神明原谅了,他自会有所好转。到时再让他诚恳认错就好了嘛。” “那如果一直无法确认是哪位神仙,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有,不过会比较麻烦就是。” 夏夫人绞着手,心里七上八下。那柜子里那么多小人偶,万一真查不出来…… 这一口气吊着上不来下不去的,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夏夫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还是觉得静不下心,“我去给几位倒茶,你们先慢慢看。” 夏夫人出去后,谭以观问:“如果想请神,这里是不是要设供桌?” 凌昺点点头,“不但要设,还得是大供。你看这几个小偶,”凌昺指的是仙侠游戏里那一排当中的几个,“这位看着像火神祝融。还有这位,形似雷公。还有这位是二郎神君。这是哪吒三太子,还有这位一看就是龙王……这么多仙神像,如果不知道是哪位,那可真麻烦了。” 最叫凌昺无语的是,这上面不光有他们道家的仙神像,还有佛家的。 他行善多年,还真的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这要是真的无目标设供,那还不得把半个集市搬来?毕竟每位神仙的忌讳也都不同。 夏夫人端着茶盘一进屋就看到凌昺面色不展,心里咯噔一声,“凌大师,喝茶。” 凌昺接过来却没有马上喝,而是小心举过头顶三次,以敬神明,然后才开始喝。谭以观跟段虎有样学样,也照着他那么做,等喝完了,齐骁那边的消息也回过来了。 查角色身份很快,麻烦的是还要一个个标注。齐骁就是找了好几个员工分头干也得干一会儿,“不是,我说你怎么突然又打听这些玩意儿?你别是看上哪个喜欢手办的小姑娘了吧?” 谭以观说:“别把你的喜好安在别人头上。” 齐骁问:“真没有?那那天你让我追的是谁的电话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哎你知不知道那个号码的主人已经过世了?” “你说什么?”谭以观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68章 请罪·老齐·大师兄(下) “就是你那天让我追的号码,那个号的主人已经死了。”齐骁说,“而且那号主的名字还挺奇怪的,叫什么……‘空鹤’?话说咱们国家有姓空的吗?” “……有。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 “知道了,不能跟任何人提是吧?得嘞!四顿啊,四顿大餐!还有公司里那些动不动给你开小差加班的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表示一下。” “我表示什么?我一表示他们都知道活是给我干的了。一会儿你收钱看着安排。” “没问题!当好人谁不乐意?谭总赶紧打钱!” 谭以观挂了电话,转完账出了片刻的神。凌昺朝他晃晃手,“谭公子?” 谭以观对上那双灵动的眸子,“一共有不下三十位,给你发过去你自己看吧。” 凌昺打开手机,好么,除了他之前看出来的之外还有西王母、酆都大帝、碧霞元君、太上老君、武圣关公、文昌君、八仙…… 凌昺点在屏幕上的手指头都开始哆嗦了。这也太!太太多了! 有个小仙女他瞧着捏得极美,原来竟是女娲娘娘吗?! 凌昺同情地看向夏夫人,“这位居士,贫道瞧着,您和夏先生不跪个三天三夜,这事怕是没法了了。不知您二位肯不肯……” 夏夫人忙点头,“肯的肯的,别说三天三夜,只要宁宁能好,就是三个月也跪得了。不过凌大师,万一神仙还是不原谅我们可怎么办呢?” 凌昺说:“神君宽仁,仙君慈爱,只要心诚,一定会得到原谅的。只是如今这里众神仙云集,设供桌全部请来问是不可能了。”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道士,就是哪位真神现世也很难一下请这么多神仙啊。 夏夫人问:“那怎么办呢?凌大师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只要我家宁宁能好,但凡是我们夏家能拿出来的我一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凌昺问:“可有纸?我要写些字。” 夏夫人赶紧去儿子桌上找来一个本子,“您看这行吗?” 凌昺一边点着头,一边朝谭以观伸手,“龙渊借来用用。” 谭以观给他,“你自己不是也有?” “我那蘸墨麻烦。”凌昺说完拿谭以观的笔在纸上写了需要购买哪些东西。红布、供品、还有纸钱金元宝等等。 “今日也算赶上了,若是能办就在今夜之前把这些采办完。夜里我自会请城隍神来问。有神仙驾临他的地盘,他应当知晓的。若是连他都不知道,那就……那就再说。” “好、那我这就找人去办。” 夏夫人又回了夏宁现在住的那屋,发现儿子还靠在丈夫怀里呢。儿子的眼神直直的,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但是能安静下来这么久,她都觉得凌昺已经很厉害了。 夏夫人把凌昺的结论说给爱人听,又把清单拿出来,“老公你觉着呢?” 夏高山说:“我拍下来,这就让韩助理找几个人去办。你中午好好招待这几位贵客,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请的。” 夏夫人连连答应,“那你要出去么?” 夏高山说:“这上面有些东西都不在一个地方卖,跑起来麻烦。我去趟高峰那儿,他那肯定有,到时候大不了我们多付些钱。” 夏夫人想想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便各自忙去了。 夏宁被放躺到床上,由两个保姆照顾着。 凌昺和谭以观他们也没得闲,几人在客房,凌昺见缝插针地画符,谭以观在那分析案宗,段虎在那录凌昺画符同时问哪张符都有什么作用。凌昺会画的符种非常!非常多!有很多他们以往连见都没见过。段虎想学,自然就多上心一些。 “要不我也拜师您看行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入了我门派规矩就多了,要读的书也多,还有作业呢。” “作业?什么样的作业?”这话是谭以观问的。 “比如我画张图,要你看风水,你就得给我讲出来哪里好哪里坏。我要是见你哪张符画得不好让你多画一百张你就得画。我灵一派的弟子要学的可是很多的。不然你以为如何做到背经咒和画符,张口提笔就有?” “说起这事,你这画符的能力确实世间罕见,要不然你也收我为徒?”谭以观说,“放心,作业我也能尽量做。” “当真?” “当真。” “那若是你的话,初一十五你得给我买开封菜!圣代我要俩!” “这事我已经嘱咐过童乐了。” \"那再加一条,关不住的蚯蚓管够!\" “没问题。” “那行,择个好日子便收你。” 段虎:“……???” 本以为没赶上最早的时候,让童乐占了个大便宜。现在这么看,赶早赶晚的可能都不太重要啊。 段队长默默地从兜里拿出一块金丝猴含在嘴里,给童乐发了条微信:咱们领导要拜凌顾问为师了。凌顾问也同意了。 童乐:“……” 这是何必呢? 就让网上的传言变为真实不好么?满门都是gay什么的,他真的不介意多个男师娘啊。领导为什么要跟他抢?! 海大爷发现打了鸡血似的小助手突然蔫吧了,问他:“怎么了?不是刚才还好好的?” 童乐说:“没什么,就是掌门首徒的位置长翅膀飞走了,有点伤心。唉!人生啊!你就像个野蛮的流氓,将我的幸福碾压在脚下,讨厌~” 海大爷:“???” 这都啥跟啥? 海大爷觉得有时候真是跟不上小年轻的思路了,只好发信息给段虎问:“今天凌顾问收新的徒弟了?” 段虎:嗯,收的咱们领导。 海大爷:“……” 怪不得呢。童乐就是全身上下长满了胆子也不可能越到领导前头。 领导大师兄这会儿正在看新师父画符头。 新师父在那讲请神兵的符呢,“这雷、风、火便是三将军,三将军怎么画,有什么含义这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还有这里,所请仙神之名号。这里是敕令。这部分是捆仙绳。左边是坤柱,右边是乾柱。双柱里是所请事宜……” 吧啦吧啦,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段虎已经不记得从哪开始断联了,听不懂。 谭以观倒是一直很专注,“所以这张是请城隍神的符。” 凌昺点头,“没错,但只这一张还不行。” 凌昺开始画新的一张,只等着夏家的人准备好他说的那些东西,他就可以请城隍神来了。却不知夏高山去了二处之后就被弟弟拦住。 夏高峰一听大哥请的是谭以观和凌昺,他们还要在家里请神,他一听就觉得这不行,“大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请城隍,你知道城隍是谁吗?!那是神啊。你说他能请神?他这分明是骗你。他们一处要是能请神,还能受这么久顾问组的气?你可别逗了。你赶紧回去请他们走吧。都说了宁宁不是邪病。” 夏高山却是铁了心要办这事,“你爱信不信,但是今天这事你得帮我。要不然我晚上之前上哪弄那么多供品去?我知道你们二处肯定有。” 二处确实有,可夏高峰真不想跟那两人打交道,“大哥你不知道,这两人跟我们厅里的顾问组关系一点都不好,这两天因为他们的事,我们的案子都不好办了,所以你就别跟我拧巴了行吗?” 夏高山:“我今天就要办这事,你就说你帮不帮哥?你侄子一直不见好,我这好不容易见着点希望,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拦我?是不是我亲兄弟?是不是宁宁亲二叔?!” 夏高峰:“我就是因为是宁宁他亲二叔才不让你乱整!万一这事没弄明白反把神惹了,那你说怎么办?” 夏高山一听果真有些迟疑,但是细一寻思,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么?便道:“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帮我准备就是了。” 夏处长被他说得没辙,“行行行!我给你弄!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这两人到底能不能请到神。能请到我跪下来喊他俩大爷!” 第69章 请神·城隍·二处长(上) 夏高峰一怒之下活也不干了,找来下属帮忙,把兄长拿来的清单上写的一应东西全都叫人备齐。 也不怪夏高山找到弟弟这里,实在是这二处负责省会部分的超自然事件,省内一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祭祀之类的都是这边负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而且夏高峰卖二处的东西也不属于违规,因为有些东西确实外面不好买,但老百姓确实又能用到,那只要你能找到这,他们就卖。反正都是为民办事,只要走合法程序就行。 兄弟俩大约花了三个小时把俩车后备厢填满。花了这么长时间主要是因为有个烤全羊要等。 两人回到夏家的时候,凌昺他们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凌昺正给谭以观继续讲画符的事呢。段虎已经跟不上节奏了。他是特种兵出身,记忆力已经远超绝大多数人,但跟谭以观这种过目不忘的人实在是没法做同学,所以凌昺单给他画了一些他以前从没见过的符文让他先学。 想画一个完整的符起码要知道哪个部分要画什么,那么基础就得打好。 至于谭以观,他的问题不在于记没记住那些基础,因为凌昺只要画出来,那些基础的东西他就都能三两下学个九十成,非常快。但合到一起画一个完整的符就不行,因为谭以观不能连贯地画出一张符是他控制不了身体的那股灵力所导致的。 说白了谭以观要学的也是基础,但不是画符的基础,而是控制灵力的基础,这个说着简单,但实际要比落到字面上的东西难得多。 老祖宗说万物有灵,这话并非虚谈。但人一辈子能把自己的灵力用出来的,那是极少数里的极少数。很多人终其一生也难窥其内门。 凌昺的建议是让谭以观平日里多关注自身。 谭以观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略感迷茫地问:“怎么个关注法?” 凌昺说:“电话能不接就不接,饭要按时吃,好好吃,吃饭就是吃饭,不要干工作或者看视频。还有睡觉要好好睡,能不听的声音便不听,能不看的事物便不要去看。多内观,少外探。最近这些日子我一直用这个手机,我发现我的神都被它牵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这才用了多久?你们几乎是天天不离手。” 段虎道:“可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再说工作也需要,很难改的。” 凌昺叹气道:“就是这样才可怕呢。我们道家寻求的是自然而然。可你们看看这周围……”凌昺指着各种高科技产物,“有几样是自然中生成的物件?只有自然生成的物件才能最终再完完全全回归到自然中去。而人为改变过其性状的,它便很难再彻底回归到自然。” 想到自己无意间刷到的视频,里面出现了海洋里垃圾成堆的情形,海里的动物们都跟着受难,凌昺心中一阵难过,“凡事要讲究一个度,过了便不平衡了,而不平衡便是祸端的开始。” 他最初时还觉得这里很多事物都非常便利,可渐渐的,他有点不再喜欢这些了,因为便利的另一面便是不便。 他师父曾说,人终究会被自己所重视的东西套牢,真是一点不假。 “可是现在科技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大家也很难靠个人力量去对抗。”段虎说,“有时候也不是我们想用,是不得不用了。” 凌昺点头,“所以就是尽量控制嘛。道鼓励人们顺其自然,但有些时候是要与自己抗争一下的,毕竟人的内心也有阴面与阳面呢。” 谭以观说:“那我以后尽可能不用手机。” 段虎说:“那我也尽量。” 凌昺觉得自己的师门有壮大的希望了。接着他便摸出手机,翻拼夕夕。 谭以观问他:“不是刚说少用?你怎么又拿出来了?” “我看看这拼夕夕上头有没有灵位卖。” “给谁买?” “我师父啊。”凌昺专注地扒拉着,“我每逢初七都会招师父魂魄来叙。师父答应我,我不飞升他便不飞升,师父说会等我的。只是不知道如今在这里还能不能招到他老人家了。” “可是灵位我们处里应该就有,用那个不行?” “那个我看都刻好名字了。” “那个是定制的,你想给师父刻,可以跟童乐说一声。不过你属于咱们处里的活员工,所以你得自己掏腰包。” “多少钱?” “我记得大概是五十块左右。” “这么贵?!” 谭以观:“……” 段虎说:“要不这钱我来出吧,算是孝敬太师父的。” 凌昺想了想,“不妥不妥,还是我自己买。而且这东西嘛,有那么一个,能让师父找过来就成了,无所谓好坏。看看这个,只要十二块九毛钱!还包邮!” 谭以观:“……” 凌昺说:“我再跟他讲讲价!” 段虎:“……” 凌昺真的问店家能不能再便宜点,他发的还是语音。那店家一听都傻眼了,因为他家灵位牌是全网最便宜的没有再更便宜的了。这都嫌贵,死的莫不是只蚂蚁?! 店家不敢置信地回复:“您认真的么?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那您要不自己刻字吧?这样我可以再便宜一块钱。” 凌昺说:“上面刷漆了吗?” 店家说:“刷了啊。” 凌昺:“我的不用刷,再减一块吧!啊不!就十块钱吧?!” 店家:“……” 要不是最近生意实在难做,店家都不想回他。可想想一块薄木板卖十块也行,便同意了。 可更吐血的来了。买家说不买了。 凌昺想想,又不给刻字,又不刷漆,就一块木板还要十块钱,那他不如找个地方自己捡去。 不买了。 店家:“……” 饶是谭以观这种不爱笑的人看着都没忍住,垂着头双肩直抖。 “你笑什么?”凌昺问,“有那么好笑吗?” “你怎么那么抠呢?”谭以观说,“给你开的工资也没那么低吧?” “那低不低的不是还没到我手么?” “对,你说的对。” 谭以观不再笑了,但眼底仍有未散的笑意。夏处长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他心里顿时闪过近日的谣言,心道:就知道你俩不太正常! 第70章 请神·城隍·二处长(下) “谭大处长近日不忙?”夏高峰道,“居然连个人家的事都有空管。” “遇到就是缘,再怎么说一处二处也是兄弟单位,夏处长的大哥,那不也就是我一处的半个亲戚?” “哎得得得,你可别乱扯,我不跟你绕弯子。我侄子这事曹连顺曹顾问亲自来看过,他说我侄子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根本不是邪病。你说你……”夏高峰往门口瞅瞅,见大哥和嫂子说事还没进来,继续道,“你说你搞个什么请神来问问,你请得来吗?到时候我大哥跟我嫂子又失望一场,你负责啊?!” 谭以观说:“怪不得都说你们二处在市里待得太久了怕事。这有什么负责不负责?有希望不就得尝试?万一就请来了呢?” 夏高峰这才仔细看凌昺,但他真没看出来这个凌昺跟他以前从视频里看到的有什么不同,皱着眉便道:“他请啊还是你请啊?” 凌昺已经把夏高峰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了。这人年纪比谭以观大,应该在三十五岁上下。看眉眼颇有神采,就是嘴角有点太翘。这是有一点自信在身上的人,就是感情方面不太顺利。凌昺便笑问:“这位居士你可知你嘴上再不积点德,你刚找着的这位姑娘也要离你而去了?” 夏高峰忽地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凌昺说:“你当听见了。做人不可太自负,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知你做不到的事情旁人也做不到?夏小居士他分明是文曲星下凡,带着官运来的,贫道若不助他一把,那对于许多人来讲都是一大憾事。” 夏高峰又看看谭以观,“他就是这么忽悠你的?” 谭以观笑说:“对,他就是这么忽悠我的。” 这时夏高山进来,擦着汗道:“凌大师,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完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还缺什么?” 凌昺起身,“先别画了。老虎把这些我们自用的装上,请神用的这些不用装,就放在这里就行。” 说完示意夏高山带路。夏高山现在是看到了希望的人,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在这个时候把他给拉回来。他带凌昺去看,顺便问凌昺摆供品的供桌要放在哪。 凌昺的意思是要在外面。夏家也是别墅,虽然没有谭家那么大得离谱,但是院子里也挺宽敞的。把供桌摆在这里就挺好。 夏高峰问:“听说你们要等将入夜时才开始请神。那我想问下,城隍神是神,又不是只有天黑了才能出现,为什么非得夜里请?” 凌昺说:“虽然不是只有夜里才能出现。但是夜里能出现的多啊,没准就会有些什么你不知道的消息也说不定。阳间有消息灵通的人,那阴间也有消息灵通的鬼。城隍神若是不知晓,可以请其他的鬼来啊。最重要的是,城隍神也有从属啊,他们难道不是鬼?这你都不懂?!” 夏高峰无语了,“行,我看你们到时候能不能请来。” 谭以观问:“如果请来了呢?” 夏高峰还是那句话:“他要是真能请来我认他作大爷。” 凌昺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凌昺在这画符也涨了不少功德,看着自己的符笔一直在有变化,他心情不错。可以想见他画的那些符帮助了一处的队员们在做任务时发挥功效了,这样看来下个月圆前他的目标也未必就达不到。 一伙人开始忙活,把夏家最大的桌子搬到院里。凌昺铺上红布,亲自往上面摆供品。香炉、茶水、点心……那烤全羊着实不小,那香是又粗又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到日落,凌昺脱下制服外套找个地方挂好,将关不住也放在衣服旁边。他挽了挽衣袖,露出纤白的腕子来,一件制服白衬衣被他穿出了极致的松弛感。而这种松弛隐隐带着一丝性感,却是他自己注意不到的。 “师父,您不冷么?”段虎已经爽快地叫上了。他觉得有阳光时还行,太阳下山之后就真挺凉的。 “是凉了些,可一处这衣裳暖和是暖和,却拘得慌,穿在身上做法不便利。”凌昺说完,把自己画的请神符摆在供桌旁的另一个窄长的桌子上,足有十六张之多。 “啪!”打火机将香燃起来。 比手指还粗的香炷上缓缓升起香烟。与此同时,凌昺双手将一卷画卷举过头顶,轻轻抛向供桌上方。 那画卷腾空不落,竟自己徐徐朝下铺展开,露出城隍神威严的神像来。夏高山和夏高峰光是看到这一幕就已经惊呆。这怎么看,那画四周也没有任何牵引的东西,可它就是不掉! 虽然这世间确实有很多不科学,但是这也太不科学了! 凌昺见像竖立,一把收起十六张符纸,点燃符头,扬向半空,提醒道:“跪!” 十六张符张张带火,却不烧尽,围绕着神像提供光明。 凌昺自己带头跪神,后面谭以观跟段虎很自然地便跟上了。夏高山见状也跟着扑通一声。 夏高峰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跪谁。可一见那城隍神像栩栩如生,竟似真的在看他们,他膝盖忽尔一软,不知不觉就跪了下去! 凌昺面朝供桌,虔诚念道:“本城城隍,明正之神,执掌冥界,守护城灵,统率阴兵,予城安宁……净世园十七厅一处玄学顾问清熙子今虔诚拜请城尊降临,解惑释疑……” 神像的纸啪啦啪啦发出被风吹动的声音,那香燃烧的速度突然肉眼可见的加快,而且明明风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可那香烟却像被什么猛地吸走了一般,只朝一个方向飘。 三炷大香,全都是这样。 不管是楼上的还是楼下的,这一刻全都看傻眼了。夏高峰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是此刻他也不敢出声。因为他明显感觉出在那香烟朝一个方向飘起来之后,周围的压力好像瞬间增大,有一种被无形的力量罩住的压迫感。 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围着神像的十六张符慢慢地全部烧尽,而中间那神像却金光乍现。虽然是转瞬即逝,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巍峨如山,震慑八方的声音。 没有人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是那声音停下来之后,他们听到凌昺说:“城尊有礼,请问城尊,近一年有哪些神尊仙驾降临过此地?夏家乃是仁善之家,其府上的小公子亦是良善之辈,却不知如何冲撞了哪位神尊,今被罚受过而不得清醒,望城尊怜他年幼,助他得一次改过之机。大恩大德,来日夏家定日日焚香以敬。” 凌昺朝后看着夏高山,“夏先生,你可同意?” 夏高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连连点头,“同意同意!一定按您说的做!” 他这话说完,又磕了三个头。这时却见那画像突然无火自燃,眨眼间成了灰烬。 夏家人一看吓坏了,以为做错了什么或者说得不对,惹怒了城隍,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凌昺却看到那神像化灰之后,一股极淡的灵气变成丝一般飘向了夏宁的屋子。 凌昺赶紧起身追进去,推门时,恰好看见那股灵丝落在夏宁的学习桌上,然后就不见了! 凌昺没看见桌上有什么特殊东西,便“哗”的一声拉开抽屉。 翻到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时,他突然瞪大眼睛,眼里快速出现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 第71章 爱好·尴尬·是宿敌(上) 凌昺又“哗”的把抽屉推回去,推严。 他挠着脸,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这件事需要有人跟他一起确认,弄得他有些左右为难。 “怎么了?”谭以观问,“很难办?” “是啊凌大师,您问出什么来了吗?您怎么不说话呢?”夏高山急得额头汗涔涔,“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不对,惹得城隍神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凌昺摆手,“夏先生您别着急。您先说说,令郞平日里可是有画画的喜好?” “啊,是有。他小时候学过画画,只不过后来学业太重,他也没什么时间画,就只能偶尔动两笔,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宁宁的事与他画画有关?” “八九不离十。这样吧,您先回去跟令夫人说一声,这事大约有法可解。余下的事就让这位……夏处长,让他留在这里贫道与他说便好。” 夏高山看了弟弟一眼,“那我先出去?” 夏高峰点点头,“行,大哥你先去跟嫂子说一声。你放心,我肯定好好配合这位……” 夏处长神情复杂,显然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了。然而想到对方的本事,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我肯定好好配合这位凌顾问!” 凌昺就堵在那抽屉前头,直到夏高山出去了把门带上,他才让到一边,“你们自己打开看看吧。” 三个人都好奇是什么,结果那抽屉再打开,果真有些……尴尬! 只见一张a4大的白纸上,画着两个交叠的武将。武将身上的盔甲凌乱,青丝也未挽,脸是看不清楚的,但是其中一位的武器那却是非常非常的出名,出名到基本上是个成年人就能叫出名字的程度。 “青龙偃……” “闭嘴!”凌昺打断夏高峰的判断,神色不太自然,“知道就好,就不必说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夏处长也是无语,“他怎么会画这些东西?” “大概医生和之前那些顾问说得也没什么毛病,学习压力确实是有的。”谭以观拿出那张纸,“你还别说,画得还真挺不错。” “不错?!哪门子不错啊!”夏高峰无语。万万没想到侄子会画这些东西,这简直是对武圣的大不敬! “可就算画了这些,真的就会引来神怒?不能吧?全世界画神像的人那么多,”段虎说道,“如果画了一些暧昧的就能招来神怒,那谁还敢随便画画?” “关键是上面这位吧。”谭以观说,“画的像是吕蒙。” 段虎:“……” 夏高峰:“……” 关二爷最恨的是谁?那不就是吕蒙! 谭以观接着打开其他几个抽屉,翻出一盒线香,“看样子夏处长你这侄子不但画了还烧过香,说过什么。不然确实不太可能引来神怒。” 夏高峰翻看着香,有点头疼,“那现在怎么办?凌顾问有什么办法或者建议么?” 这事可不是小事。他虽然是二处处长,但是请神他请不来,向神求情他试过但是多半不成功。而且求的都是小事情,不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凌昺问谭以观要了打火机,把那画当场烧毁,再翻翻还有没有其他的类似的画,找着之后也一并烧了。 他也知道不好乱动人家的东西,但是这东西不消除掉只怕夏宁永远不可能恢复清明的意识。 凌昺用手挥挥烟,“这事确实太罕见,贫道也从未见过这样触及神怒的。但是犯了错肯定就要认,好在夏处长你也懂得这些。贫道的建议是请一尊二爷的神像到这里来,让你兄嫂一家日日供奉。只要心诚,想来总还是能得到原谅的。当然了,如果小夏居士能恢复点清明,最好是他自己诚心诚意认错。” 夏高峰能想到的也跟这差不多,只是具体怎么做,他现在也不敢托大了。 其实玄学组的顾问这么多年处理那么多麻烦,请神肯定是请过,各种祭祀也有过,其中也不是没有关二爷神像。就他们二处也有供着关二爷。 但是他突然觉得,那些顾问的指导也未必是对的。或者说他们肯定没有凌昺厉害。这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问题所在,实在不一般。 他起初看到那画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这东西也未必不可能就是谭以观他们事先放进去的。但是外面那张城隍神像和那股压力,让他瞬间打消了这种念头。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夏处长态度变得相当诚恳,“那凌顾问你看能不能指点一下这个流程?” 凌昺说:“贫道可以写下来,按着上面的做即可。至于什么时候能得二爷原谅,那就不是贫道能决定的了。” 夏高峰说:\"明白明白。您尽管把流程写下来,我们一定按着上面的办。\" 谭以观说:“夏处长好像还忘了件事吧?我怎么记得白天有人说凌顾问能请来神,某人就认他作大爷呢?” 夏高峰听得牙根儿疼。但他又不是属金鱼的,这么短时间内说的话,怎么可能不记得?可那都是一时气话,叫他认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人作大爷这不是扯么? 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事要是真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自己的属下面前抬起头来?! 夏处长轻咳一声,“够了啊谭处,我那不是一时见识短了么?想来凌顾问也不会当真的。” 凌昺说:“谁说的?贫道很当真的。” 夏高峰:“……” 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两个人!人是好人,但怎么都那么讨厌呢?! 夏处长深吸口气,笑着商量道:“凌顾问,换个别的行不行?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凌昺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事,他的事一般人也帮不了,便道:“这样吧,以后若是一处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夏处长你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帮着别人针对一处。若是二处的人能与一处交好,贫道以后也自会想着二处的,夏处长以为如何?” 夏高峰看了眼谭以观,心里突然有点嫉妒起来了。这样的顾问怎么就没到他们二处来呢? 他思索片刻,“行,我答应。不过凌顾问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行动队虽然负责处理省会内各项超自然案件,但是也多仰顾问组鼻息。有些事……你懂的。” 第72章 爱好·尴尬·是宿敌(下) 其实一直以来也真不是他们二处不想与一处交好,而实在是很多时候有人不想让他们交好。 就比如说顾问组的人大多都是跟王家那边沾亲带故的,那些顾问们都不待见一处,那他们又跟顾问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间久了能不受影响么? 不说别的,就是那些顾问师父时不时跟徒弟说一些谭家的坏话,再不时的把一些处理不了的问题都甩锅到谭家头上,比如明明有顾问能出任务,却被谭以观请去做什么而耽误了这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时间长了自然就有人对一处敌意大。 可也不止二处这样,三处也这样。大约只有四处跟一处的关系还算好些。 说起来这十七厅处长的名头说出去有人羡慕,却不知夹在中间的滋味多糟心呢。 谭以观当然也明白他们厅里的工作不好做,而二处处长能让夏高峰来担任,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人有一些特殊技能。主要也是这人能在厅里和顾问组之间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这一次他们一处势必是要跟王家争一席之地了,他便道:“最近二处的顾问组那边要是有什么明显变动,麻烦夏处长知会我一声。” 夏高峰说:“行。不管这次来帮我大哥一家的是你的意思还是凌顾问的意思,我谢谢你们跑这趟。以后……” 夏高峰从烟盒里磕出两支烟来递给谭以观一支,剩下的自然不用多说。 凌昺不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迷,但是这会儿他明不明白不重要,谭以观明白就行。正好这屋里不缺纸,他拿出来就把请武圣像应该注意什么,还有以后如何认错之类的都在上面写上了。就连请罪词都有。 那一笔一画写得十分工整,夏高峰想起先头那凌昺上综艺时连主持人问的问题都回答不明白,便无声问谭以观,真不是以前那个? 谭以观点了烟,“那必须不是。” 夏高峰点点头,拿过来一烟灰缸放到桌上,“行,那你们先等会儿,我去跟我大哥他们说一声接下来怎么办,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这个时间了,也都该饿了。” 谭以观却道:“饭就不必了。以后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两头明面上还跟以前一样。再说我那边也堆了不少事,还得抓紧回去。” 再怎么说二处和三处四处都还要用到王家辅助,这个时候有些事确实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夏高峰点点头,“那我先送你们出去,其他的择日再议。” 刚好凌昺也把注意事项写完了,就放在桌面上,“好了,这下可以去吃披萨了!” 夏高峰以眼神询问谭以观,什么意思? 谭以观假装没看到,“走吧。” 夏高峰把一行人送到楼下,这一出楼门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之前请城隍神用过的供品桌边出现了一堆“人”!这些“人”围在桌边闻上面的东西,有些白天买时还很水灵灵的水果都干巴了! 这很明显就是他们享用过了。但是这不是敬神的吗?! 夏高峰问凌昺,“凌顾问,他们……?” 凌昺说:“大部分是为城尊办事的杂役,应该是城尊让他们过来享用的。” 哪个当官的手底下不得有点当差的?有有官身的,自然也有没有官身的。但不论是哪种,也都要受香供。 凌昺朝这些杂役摆摆手,“各位慢用,贫道先行一步。” 那些“人”朝凌昺作揖的作揖,挥手的挥手。 凌昺告诉夏高峰,“无需多想,反正令兄令嫂也看不见,夏处长只作没看到就好。他们受用片刻自会离开。你若太紧张,令兄令嫂反倒会不安了。” 夏高峰:“……” 行吧! 夏处长把人送出门,保安却过来了,“这位业主,你们家烧什么呢?那么大的烟?” 夏高峰拿出自己的证件,“有事,别多问了。” 两名保安一看是警官证,便明白不好多问。但是这烟冒得也着实有些让人担心,“不能着火吧?要不还是赶紧灭了吧?” 夏高峰说:“保证不着火。” 两名保安看了看院内,多少不太放心。这时不久前从这里离开的车辆却又倒回来了。车窗内先是探出一人头,接着又探出一蛇头!那人头主人说:“那两位居士,对,说的就是你们,一会儿离开前记得朝院内鞠个躬,信贫道方可行好运,切记啊!” 说完车就走了,两个保安对视一眼,问夏高峰,“警察同志,刚刚那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夏高峰说:“没问题,就按他说的做吧。对你们有好处。” 两名保安总觉得怪怪的。但是鞠躬,又不是跪拜,也不会掉块肉,万一真的能行好运呢?可也行。两人便弯了弯腰,然后才离开。 才走了没几步,夏高峰就听到那两个人说:“我靠!我女朋友终于答应结婚了!” 另一个说:“我家房子要拆迁!” 夏高峰:“……” 要不他也拜一个?! 夏处长左右打量,轻咳一声,见也没什么人注意他这边,于是快速地朝那供桌处鞠躬。 鞠躬完进到屋内,手机响了! 果然也有好事?!打开一看:尊敬的用户,您的电话已欠费20.67元,即将停机。我们已为您开启信用呼叫接通服务,请您尽快缴费。 夏高峰:“……” 都是人,待遇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夏处长恨恨按下手机上楼。 凌昺被谭以观带到了吃披萨的地方。可乐薯条和披萨,好几种口味的披萨,可把凌顾问吃得满足得不得了。吃完他还看到自己的符笔上功德上又涨了,心里美得不行,说要去坐摩天轮。 谭以观说:“坐摩天轮可以,但就坐一圈。” 凌昺说:“行!” 正好夜里黑,也不容易被太多人注意到,谭以观便带凌昺去了当地最大的游乐场。夜场基本不用排队,省去了不少麻烦。凌昺带着打包的小食,跟谭以观坐上摩天轮的观景厢内。 本来他们是要带段虎一起的,但是段虎说要给女朋友打电话,留在了地面。 晶海市的夜色很美,而摩天轮就在市中心。谭以观平时忙,根本没空过来看这些,这也算是借着凌昺的光一起休闲休闲。 他发现,其实也并没有之前心里想的那样无聊,其实偶尔放松一下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凌昺在旁边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叫,那薯条吃在他嘴里好像是这人间最美的美味,看得他也跟着心情不错。 “谭公子,一会儿再多坐一圈行么?这一圈转得也太快了。” “行。”谭以观说,“就多转一圈。” 又一圈转完了,凌昺又问:“能不能再多坐一圈?” 谭以观:“……最后一圈!” 凌昺笑着把薯条连盒递出去,“你也吃点啊?” 谭以观抓了几根,凌昺还帮他挤点番茄酱,“等晚些回去,弄到了师父的牌位,我要给我师父也尝尝这个。” 谭以观本来有点坐够了,正闹心着,听凌昺这么说那股火很奇异地没了。 他也没说给太师父吃油炸食品到底好不好,只是在吃完之后擦净手,给海大爷发消息,让海大爷跟负责订制丧葬用品那边的人说一声,订一块牌位,用最好的木料,然后问凌昺,“太师父既然已经过世,为什么没去投胎?” “师父说看到我飞升他再去,所以才一直留在阴间。他若是知道我飞升失败,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太师父名讳是什么?” “凌辰,星辰的辰。你问这做什么?” 谭以观嫌弃地看凌昺发油光的手指,“我早点记住,万一哪天真能招到他老人家的魂魄,让他过来管管你,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舔手指?” 凌昺故意又舔两下,“我乐意!” 谭以观看到他粉润的唇瓣和水润润的指头,突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不由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一定是吃垃圾食品吃出脑雾了。 第73章 敬茶·惊雷·太师父(上) 翌日,一处的人有点忙活。 原本凌昺没想收徒的,结果这一来二去应承了那么多,不收也不行了,谭以观便提议弄个拜师宴。正好段虎他们几个都还没外出,趁机会给凌昺敬个茶,多少也是那么个意思。 凌昺觉着这样也行,便在会议室里喝了段虎他们几个敬的茶。搞笑的是明明童乐先占位,结果他成了目前最小的那个小师弟。 想想有点不服气,但是一看前头几个师兄们,得嘞,他与他们比也确实有着很大一段距离,便只能默认了。只是敬茶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按理说谭以观成了大师兄,那么理应由谭以观先来敬茶。谭以观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端着,也把茶倒上了。学习嘛,搁哪个时代都不是丢人的事儿。结果他刚端上茶杯还没等走到凌昺对面呢,屋外“啪嚓”一声巨响,晴天居然劈下来一道惊雷! 道家人是非常在意天象的,这么一来凌昺哪还敢喝谭以观敬的茶? 他就说谭以观不用敬了。可谭以观想知道是不是巧合, 于是又试了一下,结果这下的雷声比第一次更响! 凌昺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赶紧躲谭以观躲得老远,示意谭以观打住,“老天爷不让我收你,这是天意!要不你还是先等等?卢枫你来。” 卢枫拿杯茶敬,这下就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他很顺利地敬了茶,还叫了声“师父”。换到段虎和房龙、童乐也是如此,平平顺顺的。童乐那头甚至一敬完茶,云后的太阳光洒进会议室,把会议室照得那是异常明亮。 谭以观:“我再试最后一遍。” 凌昺捂着耳朵,胆战心惊,说话声都有点哆嗦了,“成、成吧。” 这次雷没响,但是凌昺头上的灯掉下来了,咣当一声,砸在凌昺旁边的会议桌上,离他就只有不到一掌宽的距离。 祖师爷啊,这还了得?! 凌昺坚信这是天意,万万不敢再喝谭以观敬的茶。 这世上有三种情况不能受敬。一是幼小不能受尊长敬,那是要折寿的;二是罪人不能受恩人敬,那是要倒大霉的;三是凡人不能受仙人敬,那是要被雷劈的。 仙人…… 莫非谭以观是什么神仙转世?如果是这样,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谭以观天赋异禀,为什么他不能受谭以观敬。 可是,这可能吗? 凌昺上下打量谭以观一番,试着反过来给谭以观倒了杯茶,敬谭以观,“领导,您喝茶!” 谭以观接过来,外面无事发生。 emmm…… “看来天意不让我们做师徒。”凌昺摸摸下巴,“不如就此打住。” 谭以观却是真心想要跟凌昺学一学画符,闻言便道:“或许可以试一试交换技能。回头我教你点别的东西,我做你老师,你做我师父。还有刚刚你给我敬茶,这次我试试再反敬你一回看看。公平,无尊卑一说,如何?” 谭以观说完再次拿起茶杯,还别说,这次他再让凌昺喝,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虽然凌昺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但是这茶总归是喝上了,喝完他问谭以观,“你要和我交换什么?” “只要是你想学而我又恰好会的,都没有问题。” 凌昺想了想,“也行。” 正好他也确实有东西想问。 凌昺怀里抱着一块牌位,离开会议室。 这牌位是童乐给他拿过来的,他也是看到时才知道谭以观问他师父名讳是这个意思。 这还是除了师父之外,生平头一次有人为他默默地做一件事,凌昺心里多少有点奇怪的感觉。以至于谭以观说接下来去哪,解决什么麻烦,他都没仔细打听。 几人上了车,看到一块圆圆的东西,上头还写着字:祝师父天天快乐! 凌昺没见过这玩意儿,问谭以观,“这是何物?” 谭以观说:“他们几个孝敬你的。这东西叫生日蛋糕,从前都是过生日的时候才会吃。但现在没人讲究那么多,过个节或者办个什么宴,想吃也会订。你可以尝尝看味道。” 童乐赶紧递来叉子,“时间比较紧,所以我事先切了一下。师父您吃这块,这块奶油多。” 这次他不能跟着走,挺遗憾的,还好他师父给他留下了足够的符,他一看到那些符他又觉得不走也好。那么多的宝贝,他不亲自看着他都不放心。而且段虎就昨天一天功夫记了好多笔记,有文字还有录音,他看了也听了,可够他学一阵子。 凌昺尝了尝,发现这东西跟披萨还有汉堡一样,都很好吃。只是吃多了就会觉得有些腻,他只吃了两块。 吃完车就出发了。这次段虎跟童乐会继续留在一处,他和谭以观带着卢枫和房龙。 坐的还是房龙的房车,只是坐到一栋大楼里之后,他们便换了一辆车,虽然还是房车,但跟以往的样子相差挺多,而且是从地下通道的另一处开了出去。 凌昺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任务大约和以往有些不同,起码现在这个举动看样子是要避着一些人。至于是避谁,除了王家的人凌昺一时也想不到别的。 “可这不就是你给我发的那个堆积的案宗里的案件么?”凌昺看了案件简报之后说,“第九个,我还记得。” “没错,就是你看的那条。但这件案子是我私下里夹带过来的。”谭以观说,“这件案子从第一次有人往上报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十七厅却一直没能解决。要是以往,像这种解决不了的案件肯定都会很快换个名目落到我们一处的头上,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还能扣个一处无能的帽子。可这件案子却始终没有。” “你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 “对。扶阳告诉我,他去过这里。” 第74章 敬茶·惊雷·太师父(下) 谭以观让卢枫弄来了王家附近的建筑结构图,本意是想弄清王家有可能连接的地下通道。 但他夜里把扶阳跟婵娟叫出来问这件事的时候,扶阳和婵娟没能给出相应的结果,却无意中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案件简报。 婵娟是无意识许久,所以她不记得那是什么地方,她只隐约觉得她去过。而扶阳则十分肯定地说那地方他确实去过,那是个石洞,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隧道。 那是省交通厅的项目,一段高速公路建设,其中有一部分要穿隧道而过。但是在这段隧道工程开工没多久,就出现了意外。 施工队的人施工的时候遇到了塌方,一死二伤。 这种工程风险系数本身就很大,调查组的人来查过之后确认并不是操作失误,就在赔偿之后继续赶工。结果意外却再一次出现。 这一次伤亡更重,与第一次加一起一共五死七伤。并且诡异的是,在那之后施工的人总能听到一些警告他们的声音。于是这件事便被相关单位报给了十七厅。厅里对这件事也是格外重视,连夜派顾问组的人赶去查办。结果去了之后,最后的结果却是停工。 “会不会是那里的风水不宜破坏,所以才搁置了?”凌昺说,“修路是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比如惹怒了一方鬼首或妖怪什么的。” “你说的这种情况厅里也有过,但都是直接写明原因。这个案件的处理结果却是没有原因,上面只提了‘需改道’。这一改道就要重新设计,重新出预算。而且变道之后的费用肯定要比原来更高。这件事现在就比较棘手。上面还在讨论当中,如果能解决,应该是件能记不少功德的事,毕竟省了财政的钱也是省了百姓的血汗钱。” 谭以观又给凌昺指出了几件待办的案子,“像这种都是待办案件库里的,但肯定没有这件棘手。” 他本意是想找找看有没有难度大一些的,也利于民生的案件,因为这种案件虽然可能麻烦,但解决好之后功德也会多,毕竟这一个项目下来就是利好许多人的事。可万万没想到却让他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凌昺看完详细的记录说道:“那去看看也可以。只是这位王组长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是看过王玉珊面相的,虽然没能完全看透,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王玉珊绝对不是真正沉得住气的人。 她只是看上去很沉得住气,但这更多时候是因为没有人敢惹怒她,所以才显得她很稳重。可一旦真有谁惹到她头上,她可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可这样一个人这几天下来却毫无动静。 王玉川也是,他其实也差不多。外面的人行事必定会给王组长几分面子,他自然就能跟着沾沾光,但其实他心眼儿比那位王组长还小,他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也不会让人好过。 可偏偏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没动静了? “暗地里搞鬼呢吧?”卢枫说,“您没看最近网上骂您骂得多狠。王玉川在娱乐圈有几个狐朋狗友,这事不是他做的我姓都能倒过来写。要不是因为咱们单位明面上就是个工艺品加工厂,传言肯定都已经带上咱们单位一起骂了。” “唔,此行确实歹毒。不过若是细究,也就是些流言而已。这种东西,若是当事人把它当成个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可若是当事人不在意,那它就连个屁都不算。”凌昺说,“赶巧了吧?为师我便是从不在意流言的人。他们爱说便说去,蓄意毁人名声伤的又不是我的运道。不过有件事我还真想问问你们,你们可知那王家到底是凭什么起家的?他们家怎么有那么多的人捧着啊?” 众所周知,一个世族的崛起,肯定是这个族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引领得好,再不就是多年积累,攒下了足够的名声,肯追从的人多。可他怎么看,王玉珊都不太像是有那么大能量的人,那个王玉川就更是个徒有虚表的二楞子。 只是早先他跟谭以观的关系还不是那么熟,再加上王玉珊跟谭以观的关系他也没具体摸清楚,他才没好意思开口直接问。现在嘛,他觉得问啥皆可。 “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谭以观说,“但我知道王家起势其实也就是这十来年。原本他们家就是个很普通的玄学世家,因为当时的超自然案件也不多,那会儿玄学都快没落了,他们王家也没什么特殊地位。直到后来,他们王家的家主练出了控魂术,这才有了根本上的改变。” 当时的人大多数还是无神论主义者,对于王家的这种能力很多人还都不信。但后面那两年开始,超自然案件发生率快速提升,王家的社会地位就像案件数一样,也开始水涨船高。 去王家拜师的人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净世园的成立又拉了他们一把,把他们带到了今天这一步。 房龙说:“其实也真挺邪门的。我记得好像就是从王家崛起的那几年开始,超自然案件就变得越来越多。到今年为止,几乎一直都是在稳定攀升。” 凌昺问:“那王家的老家主还活着吗?” 谭以观说:“死了,但我怀疑他魂魄应该还在阳间。我找四处的人打听过,都说这人没去投胎,但不清楚现在具体在哪。怎么突然问这个?” 凌昺说:“我觉得王玉珊有些古怪。我的猎魂钟并非寻常法器。虽然现下因为那些个怨鬼,它是受了些影响,可远没有到可以随意破坏的地步。可王玉珊那里居然有股能与猎魂钟抗衡的力量,我在想那到底是什么。那要么是个灵力强大的鬼怪或者人,要么就是某种器物。” 谭以观说:“应该是一件器物,扶阳和婵娟都见过。” 谭以观给凌昺找出一张图片,“就是这样东西。这是婵娟画的,我按她的画法在电脑里再加工了一下。” 图片里是一件小小的,断成截的铜件。谭以观本意是想让凌昺看完之后心里大致有个数,可凌昺看到了这样东西,忽然瞪大眼激动道:“这、这不是乾坤引吗?!” 谭以观意外道:“你知道这东西?” 凌昺说:“知道啊,这原本是我太师父的法器。它怎么会在这?不对,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完整的乾坤引可是很长的。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太师父,那时乾坤引在太师父手里被当做牵驴的绳来用,偶尔还会用它挂水葫芦。 凌昺仔细看了很久,“确定没画错?” 谭以观看看天色,直接把扶阳跟婵娟叫出来。 两口子都换上了新衣服,婵娟一身淡紫色,看着更温婉许多,“恩公。” 凌昺竖拿着谭以观手机,“你当真见过此物?” 婵娟说:“见过。我与夫君在王玉珊的书房里见她拿出来过。我与夫君初被王玉珊找到时也想过逃脱。王玉珊就是用了这件东西将我们困住,还彻底控制住我,以至于夫君只能听凭她差遣。” 凌昺心想怪不得那晚他感觉那股对抗的力量有熟悉感!他道:“那你还见过其他什么厉害的法器吗?王玉珊那里都有什么?” 婵娟细想了想,摇头道:“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印象了。我在她那里清醒的时日很短。” 扶阳说:“法器确实只见过这一件,但我知道王组长手下有个十分厉害的鬼兵,名唤‘空鹤’。王组长手下大部分的鬼兵都是听他调派。” 凌昺:“是个老头?” 扶阳:“是个年轻男子。约近而立之年。” 谭以观不禁想起齐骁与他说的事,王玉珊在用的手机号正是这个空鹤的注册信息。 手机实名是近些年的事,这可以说明空鹤死亡的时间不会过去特别久。但他居然能得王玉珊如此器重,可见这人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们有没有跟这个空鹤交过手?” “没有。”扶阳说,“但我们曾离得很近,同为魂魄,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鬼气远非我夫妻二人可比。” “房龙,看看能不能跟扶阳配合一下合成空鹤的画像。” “好的头儿。” “在想什么?”谭以观问凌昺。 “我在想……我的到来,会不会与此乾坤引有关?” 他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跑到这地方来,可如果说乾坤引在这,那或许就说得通。只是王玉珊手里的乾坤引只有那么一小段,怎么看,他也不像是被她所引。 难不成是另有其人? 第75章 招魂·亵裤·教教我(上) 乾坤引和猎魂钟都是世间罕见的道家法器,其灵力异常强大,却又各有不同功能。凌昺小时候听他师父讲过,乾坤引和猎魂钟天生便是一对,一引天地之气,一收天地之魂,若是两厢能够配合,那便既能强化灵体或肉身,又能收服恶灵或怨魂。 当初他被师父找到的时候,怨气缠身,几生心魔。师父就是借了太师父的乾坤引才帮助他初步强化他的灵魂和肉身,还把猎魂钟给了他,镇住那些怨鬼,不然他很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只是乾坤引为何会在这?而且还只有那么小一段。他一直以为这东西应该跟着太师父一起飞升了才对。 太师父是在他九岁那年不见的。师父跟他说太师父去了只有神仙才会去的地方,难道师父在骗他? “天黑了,要不干脆请太师父过来问问?”谭以观说,“如果他还在阳间,按理说应该能来吧?” “师父只有初七才能请,其他时间请也请不来的。”凌昺抚摸着牌位,“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应该试一试。” 他来之前的那个月就没能请到师父,只是两天的时间差,他想着马上就能彻底将猎魂钟里的怨魂全数度化,到时候师父看到了一定很开心,晚两天就晚两天了。 没想到度化没成功,他来了这地方。 凌昺在符纸上写下师父生辰,试图去招其魂魄。如今他们还在车上,但车已经开出城,随便找个地方停倒还算方便。 车停下来,凌昺在师父牌位前点上一炷香,立上招魂幡,三张招魂符掷向窗外,符头全部朝西飘动。 风吹得符纸啪啦啪啦发出响声,但是久久没有任何其他回应。 再试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掐指算算,师父的魂魄应当还在阳世,但是他却招不到。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师父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来见他,要么是有人将师父困住了。 “怎么?还是不行?”谭以观发现凌昺神色凝重,而掷出去的那些符也无不例外都是飘着飘着就自行烧毁了。 “他老人家或许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凌昺说,“我们继续赶路吧,看看那隧道案发处有没有什么线索。” “师父,不能再招城隍神问一问么?”这话是卢枫问的。 他没能去夏家,但是已经听段虎跟他描述了,他就特别好奇城隍神出现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到底是怎么样。 “没那么容易啊。”凌昺道,“请神是非常消耗灵力的一件事,一个月里最多请一两次。如果是个事都请神,万一惹怒神驾,那可就麻烦了。我这几天一直在画符,咱们一处的同僚也一直在出去执行任务,这我才攒了些功德修练灵力,不然我哪敢?” “那怎么办?” “目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如果把王家的那段乾坤引夺回来呢?”谭以观问,“对你有没有帮助?”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 有了乾坤引,那就可以借乾坤引的力量修复猎魂钟!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凌昺猛一拍手,用了句新在网上学的话,“还得是你啊谭处长!” 谭以观说:“等一会儿看看扶阳跟房龙能不能把空鹤的画像弄出来。如果能查到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的赢面也能更大一些。” 不然就扶阳说的那样,空鹤的鬼力很强,那他们就算找着那段乾坤引也未必能拿到手。 那么重要的东西,王玉珊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偷走。 谭以观不由想到了自家保险柜里的东西。 而非常赶巧的,凌昺也想到了。凌昺想到王玉川在天台时说的话。可是他问谭以观王玉川想要的那是件什么东西的时候,谭以观让他不该问的别问。 谭以观这一刻却仿佛明白了凌昺的想法,说:“也是法器,但不是同一件东西。” 凌昺便知他猜到自己所想,“那你可知王家为什么想要你那样东西?” 谭以观说:“谁会嫌自己手里的钱多?人只要起了贪念,那就是无穷无尽的。” 凌昺在世间行走,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明白谭以观说的是对的,便问道:“那你做什么不自己用?” 谭以观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他,“废话!当然是因为用不了。” 凌昺实在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愣了一下,“用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活了近二十年还从未见过谭以观这样天资高的人呢,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也是他一听谭以观要拜师就没怎么犹豫想要收下的原因。 到时候师父知道他收了这样的徒孙,也必定开心不是?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不了自家的法器! 谭以观想起来也有些糟心,头疼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个保险柜不光有物理锁,还有符阵守着。不然就凭王家的本事,这点东西他们早该偷到手了。” “那符阵是谁弄的?难不成你祖上也有懂玄术之人?” “我祖上倒是没有,但是我家老头子在世的时候认识一个。不过我自身没见过。” “成吧。那若是你哪天想拿出那东西,找我,我帮你看看能不能破开。” 谭以观思索片刻,点点头。 事实上他对那件东西印象也很模糊了,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见过一次,也是铜器。但就那么一次之后,家里的气氛好像就开始慢慢变了。 家里多了争吵。从来不会吵架的父母时不时的就会起争执。 王玉珊一直吵着也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爸却始终说东西没了。他被吵得实在害怕,就说那就是一条项链,也没什么好看的。可王玉珊听了这话居然一怒之下把家里收藏的很多古董全都拿去卖了。里头有幅画是他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因为这画他爸差点中风。 王玉珊说只要把保险柜里那件拿出来给她,字画就还能原封不动回到谭家。那时候公司还正遇上财务危机,如果有那些古董在的话资金链就不成问题。可即便如此,老头也没把那东西拿出来给王玉珊。 谭以观当时不理解,可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父亲痛心疾首茶饭不思的模样,而这也让他以为那东西确实没了。 直到老头子过世前两年,他才知道原来东西还在,就存在花友银行的保险柜里,不给王玉珊是因为王玉珊实在是心术不正。 他也是大了之后才彻底明白,王玉珊究竟是怎么个心术不正。一个可以为了件身外物抛弃自己的孩子,还见死不救的人,可见她的心得有多狠。 所以那东西他绝对不可能给王家。 凌昺见谭以观微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车里的气氛也有点沉重,便拿着个半巴掌大的小本在谭以观面前晃晃,“喂,谭以观,回神。” “干嘛?” “你教教我这个。”凌昺展开小本,给谭以观看上面记的东西。 第76章 招魂·亵裤·教教我(下) 谭以观一看,上头记着:s、m、l、xl、xxl、xxxl…… cm、kg…… 再看看房龙,还在跟扶阳和婵娟弄空鹤的画像,卢枫在专心开车。于是他接过小本,问凌昺,“这小本哪来的?” 凌昺说:“芙蓉送我的。我记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谭以观反问:“你从哪记的?” 凌昺微微带点别扭,压低声说:“是拼夕夕上一家卖亵裤的店里。” 亵裤…… 谭以观的目光不自主往下溜了一溜,“你该不会……” 凌昺顿时变得凶巴巴的。 就是他的脸长得太好看了些,也毕竟还小,还有酒窝,所以凶起来也是奶凶奶凶的模样,“我警告你,你不许说出去啊!这事你也有责任的!” “我有什么责任?”谭以观的唇边带着压不太下去的弧度,“你怎么什么都往别人身上赖?” “我哪赖了?本来就有!要不是你之前在医院非说我是……还那么凶,我能忘了跟人家要我的,那啥么?” 他就是当时被谭以观污蔑,急着想要弄清楚,这才忘了跟医生要回他的亵裤!然后穿着那身病号服就从医院离开了。虽然后来童乐给他拿了一处的制服,可是制服里也没有亵裤啊! 他现在穿裤子不知道有多别扭。但是他又不好意思问别人。 这好不容易学会了用拼夕夕,想要给自己买两条换洗,结果买的时候问店主,店主问他身高多少,体重又是多少。他就说他几尺高,大约有多重,店家愣了一下,让他自己去看商品详情。 他倒是看了,可根本看不懂! 他怀疑这个也是英文呢! 谭以观问:“t208团的军装里没有内裤么?就是比较短的亵裤。” 凌昺说:“没有。” 谭以观想了想,没有应该也是正常的。估计周团他们也没想到凌昺一直挂空裆。 “你给我说说你想买什么样的,到时候我让人帮你买吧。网上买东西跟你实际在店里买不一样,有时候收到的可能不合身,还得退换,麻烦。” “我就……我就是想买平常里面穿的那种。白色灰色都成。要不然这个裤子穿在身上实在不舒服得很。” “行,我知道了。” “那你买完我把钱转你,不要太贵了啊!还有,不许让那个买的人知道是给我买的!” 谭以观不轻不重地“嗯”一声,开始摆弄手机。凌昺也没看他干什么,想着既然都说了不是在网上买,那肯定也不是在给他挑选,便去房龙那边凑热闹去了。 他之前没弄明白谭以观说的配合一下成像是怎么个配合,这下可知道了,居然还可以拼面相! 什么四号眉毛,九号头发,六号眼睛…… 不适配就重新换着拼,这可太方便了。 不过也不能看太久。凌昺只瞧了一会儿又去乖乖坐着画符去。他刚画了一会儿,头顶啪哒掉下来一样东西,是他的小本子。 谭以观在上头用笔标注了他记下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他再去看谭以观,这人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在那儿摆弄手机。 他想起之前谭以观说到画符总是断的事,提醒他,“别用太久手机啊!” 谭以观又是“嗯”,然后还在那扒拉。 凌昺知道一件事说多了就烦了,也不再管他。他看小本上头标注得很明白,便记一记,然后把本子重新收好,继续画符。 他画符的样子他自己看不到,但是在谭以观看来,颇有些乖巧,跟揍王玉川的时候真的是判若两人,尤其是彻底专注起来的时候,说一句恬静淡然不为过。 谭以观按下付款键,接着便把手机揣进兜,走到房龙旁边,“怎么样了?” 房龙说:“就快了。” 电脑屏幕上已经有了个短发男人的样貌,凤眼,戴眼镜。但扶阳认为还与空鹤有些微的不同,仍在继续调整。 谭以观却总觉得看着有些眼熟…… 他记忆力一直不错,按理说见过就会有印象,但他确定近几年见过的人里没这么一号。那就只能是更小的时候见过的。 空鹤死的时候年纪跟他现在差不多,再加上那个眼镜的款式,按理说实际应该是比他大一些但不会大太多。 “等下,房龙你把眼睛换成十一号试试。” “好的。” “没错没错。“扶阳看了新的结果,“这样就八九不离十了。” “打印出来,再给段虎传一张,让他从户籍系统里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人。” “头儿,你对这人也有印象?” “如果我没记错,这人应该是当过老师。” 他隐约记得这人曾在王玉川就读的高中任过教。 他跟王玉川从小就关系不好。王玉川的母亲——也就是他外婆,生了王玉川没多久就死了,王玉川的性格就有点怪怪的。再加上后来他父母离异,他跟王玉川见的次数就很少。 但他上的中学是初高连读,有一段时间他跟王玉川在同一所学校。他跳过三次级,上初三那会儿王玉川在上高二,跟他只隔一条马路。 有那么一次,他有印象,这个空鹤从高中部出来接人,接的就是王玉川。 那个时间初中部的刚到,高中部按说都应该开始早自习了,大门口没什么人,所以他才有额外的印象。空鹤穿着教师们统一订做的西装,在大门口亲自把王玉川接进学校,这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头儿,你说的没错,这人确实任过教。”房龙说,“老虎的电话。” 谭以观按下免提,“讲。” 段虎说:“头儿,他是在十三年前死的,档案里记录的是煤气中毒。自杀。” “……还有什么家人么?” “没有。他是个孤儿,就连生日都是被送到孤儿院的日子。” “怪了,那王组长干嘛偏偏选他?”卢枫道,“这听起来也没什么太特别啊。” “老虎再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当年跟这人一起共事的。这么有能力的人却一直藏着不露,这里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收到。”段虎在电话另一边说,“头儿,还有件事,王组长露面了。大约一个小时前,她在家里见了洪副组长跟曹顾问。还有王家的几个得意门生也去王家拜访过。” “总厅里的人呢?” “没有。方厅去总部开会去了,没在。江副厅长暂时不知道去了哪。王家那边还传出来另一条消息。他们说王组长有意举荐咱们凌顾问做副组长,还说等过两天方厅开会回来就提这事。” “我才不去!”凌昺插进来一嘴,“她想得倒挺美。” 车里都是自己人。凌昺听到段虎的话,想都不想地说:“欲杀之猪,必先催肥!她这是想把我架到高处惹人嫉妒啊,我才不干。” 谭以观说:“副组长的待遇可是很高的,出入有配车,还配司机,还配单独的住房。而且工资要比你现在这个职位高起码五倍,真不去?” 凌昺说:“一处没车么?没司机么?我出门你们也没让我腿儿着呀,我也没睡大街上。至于工资……回你再弄俩私活儿分我一半啥都有了。” 之前从杨总那儿靠“清地皮”一下赚六十万呢,这不比赚工资快得多?还能给祖师爷镀金身,真是一举数得。他们一处现在的三清祖师就是镀了金身的! 谭以观莫名觉得这答案听在耳里格外舒服,微挑了挑眉,“行,就冲你这话,以后也不能亏待你。” 凌昺转过头来笑眯眯,心想也不光是谁亏不亏待谁的事,他得留着余力弄到那截乾坤引!而这里势必要借助到谭以观的助力。那他还不得好好跟一处长套套近乎?!横竖王玉珊也不可能主动把乾坤引给他,那他去了总厅顾问组也没用。 第77章 警告·罗刹·受伤了(上) 三天后,一行人到达隧道塌方案所在城市。之所以用了三天这么久是因为凌昺带了二十支新的毛笔到三个烟袋锅的坟头上加持,顺便给这几个老家伙收拾一番坟头。 虽然他们以后也不太可能住到这,但是为了表达对他们的看重,凌昺还是给他们坟上填了填土,竖石碑,还除了除杂草。 几个老家伙很受用,对凌昺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而在他们的坟前加持过的符笔灵力果然比一般坟地上加持过的要高得多。就是时间等得久了些。 凌昺给卢枫和房龙一人一支,剩下的全部包进一块红布里。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到了当地也没找落脚点,只是由房龙租了一辆越野车,方便行动。 车开到隧道案案发地是在下午。太阳还没落山,是一天里相对暖和的时候。本应已经打通的隧道外此时杂草横生,警示塌方的牌子接连立了三道,血红的大字仿佛是在提醒人们这里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而在两公里之外,其实就已经有变道提醒,所以除了他们这样有目的而来的,不会有人出现在这。 凌昺下车越过警示牌,听到两声乌鸦叫。明明还是大白天,周围却显得十分阴森,尤其是那被破开的石洞口,似乎一直在往外不停地传送阴风,而洞顶垂下来的枯树杈就像这石山怒起的眉毛,仿佛并不欢迎任何人的到来。 “能感觉出来是什么在搞鬼么?”谭以观问凌昺。 “我猜多半是妖。”凌昺说,“这是石山,人死了一般也不会埋在这样的地方,闹鬼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妖就不一样了。它们很喜欢占山头修炼,并且往往都喜欢把山当作自己家。若是有人想要穿山体而过,那势必会破坏这山上的灵气,它们当然不会高兴。” “师父,故事里都说狐妖长得很美,您见过么?”卢枫问。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这里凌昺年纪最小,但可能是能力太高?所以他们叫起“师父”来简直不要太顺口,真的是毫无压力。 “见过啊,”凌昺说,“山里最多见的便是狐妖。不过美不美,这不好说,我见过的都还没化形呢,看着就是很普通的狐狸。只不过它们格外聪明,懂得遇事找人帮助,还会设陷阱。但这里的似乎不是狐妖,你们看。” 凌昺从地上捡起一根羽毛,那长度接近两尺,通体黑色,上头还闪着莹莹的雀绿色的光泽。但可以肯定不是孔雀,看起来倒更像是乌鸦的羽毛放大了在上面涂上了能发出荧光的漆。 地面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看颜色、辨气味,分明不是同一个人的,说明这里曾有过打斗。 “这里怨气很重。”凌昺拿开最后一块警示牌,走进山洞,打开手机照明。 “毕竟是无妄之灾,有怨气也很正常。”谭以观拿出手电来,“这个更亮。” “有怨气确实正常,但是太强了。这可不像是死了几个人就能有的怨气。” 这感觉都跟他以往去过的古战场差不多。 “师父您看那儿。” 房龙指着地面上一块大石头上的血迹。那上头看上去有像干掉的肉碎一般的东西,粘在石头上,被手电光照着发出一股阴邪之气,味道就别提有多难闻了,隔夜饭都快吐出来,看上去已经腐烂了有些日子。 凌昺走过去蹲下来瞧瞧,手隔着半掌的高度在上头缓缓走过,隐隐感觉到一股妖气。 这隧道虽然没有挖完,但挖得还挺深,光能照过去的地方起码有三五十米,但似乎仍没有见到头。 “不是说开始施工之后很快就出意外而停工了么?那能挖这么深?”凌昺问谭以观,“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现代的工业机器施工很快,一天穿十米左右很正常。不过你看那儿。”谭以观将手电往上照,照到几块凸起的地方,“穿隧道用的机器叫盾构机,这种机器穿过去的地方都比较平整,是个放倒的柱形洞,不可能出现这种凹凸差距很大的情况。” “所以这一带并不是盾构机穿出来的。”房龙说,“难不成这里原来就有洞?” “的确有这个可能。还有一点很奇怪。这里怨气这么重,在这里亡故的那些人的魂魄应该还在这,可居然没一点动静。” 他们进来之后也没有听到什么所谓的警告。 可按理说虽然是白天,但这洞里完全没有光线,再加上那些鬼都是在这里冤死,如果没有人特意带他们离开,他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徘徊才是。 “会不会是顾问组的人把亡魂带走了?”卢枫说,“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这个应该不难办到。” “不对,你们听。”谭以观顿住脚步,微微侧耳。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而且发出这声音的似乎还不止一个人,期间还夹杂着一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深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等下!”凌昺猛抓了卢枫一把,“前面有符阵,先别往前走。” 所有人停下来,而凌昺则把手电光照到了一块石头的缝隙当中,“看那儿。” 那东西设得很隐蔽,不细看甚至看不清。但凌昺感受到了异样的灵力波动,所以一眼就发现了。石壁上不起眼的地方贴了很多张符,底下的石缝里也有,再配以石头的特殊摆放位置,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让外人通过。 这里的阴气明显比之前更重了许多。 凌昺想都不想地朝谭以观伸手。 谭以观都有点习惯了,直接把自己的龙渊笔递给凌昺的同时接过凌昺手里的手机。 凌昺从兜里掏张空白符纸,快速画了两张破阵符,往左右前方各掷一张。两道红光闪过,他的符就像撞上了水流一样缓缓被淹没。 接着那道无形的阵法便解开了,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被铁链拴着的……鸟? 那鸟双目紫红,喙大无比,肚子滚圆,一双腿脚细如竹竿,仿佛一掰就能掰断。但它站得极稳,身高足有三尺多! 而在它的喙上,似乎是一个没有咀嚼的人眼,那眼珠还连着眼眶的皮肉,已经有些干瘪了,而在它的旁边是数具人类的尸体。 “桀桀桀桀……”鸟发出一声怪叫,朝凌昺他们看过来。它的眼睛可以分开动,左眼向前看,右眼可以看向后。 它把那眼睛吐到石头上,用尖利无比的喙在上面啄。它每啄一下,它后面那片看不清的黑暗中就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那声音犹如被人活剥了皮,被烈火烧抽了筋,听得人后背发冷。 房龙跟卢枫直接屏住呼吸,瞪着那鸟身都忘了吐气。 凌昺不知看到了什么,急迫而小声地说:“先出去!” 说完他朝后摆摆手,示意大伙赶紧先撤出去再说。可他们刚一动,那鸟就像突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一般,“嗷嗷嗷”一声急叫,振起翅膀便朝他们猛扑过来!它的翅膀完全展开时居然有两三米长! 第78章 警告·罗刹·受伤了(下) 它脚上明明有铁链,但那链子长得很,足够它飞过来捕食任何生命。它一声戾鸣整个山洞里的气流仿佛瞬间变成了尖刺,凌昺几人只觉得身上被扎破了一般疼,特别是耳膜,疼得像是被穿了洞! 而它这么乱飞乱冲,石洞里开始晃动,仿佛地震了似的。碎石从上头扑簌簌往下落,石洞的深处传来凄厉的吼声。这声音伴随警告,喊的是:“滚!滚出去!再进来就杀了你们!” 阴冷的鬼魂从后面飘过来,那分明是一群没了眼珠的鬼!当中几个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工人的衣服! 凌昺第一时间拿出镇魂符甩开,而谭以观则脱下外套用力朝上一展,像把伞一样旋展开来,直接将要落到凌昺头上的碎石挡开,然后就着这衣服盖到那鸟头顶,赤手空拳一拳揍过去,那鸟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怪叫。 谭以观动作利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凌昺却一把拉住他,“快走快走!先别打!” 说完打头往外跑,快得像一支射出去的箭。 谭以观和房龙、卢枫看他跑得飞快,跟着往外狂奔。 他们眼看就要到洞口,外面的光也照进来了,结果就在这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前头的路居然被石头给挡住了!不是落下的碎石,而是一块足有一臂厚度的石门! 石洞里一下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黑暗!而背后是翅膀扇动时带来的巨大阴风! 那鸟身形瞅着分明笨重,可落到地上时却轻飘飘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桀桀桀桀……”它又在那怪叫! “砰砰!”卢枫不知从哪掏出把枪来射向鸟头,但那子弹居然带着炸响直接从这怪物的脑子上穿了过去,没有带来任何伤害效果。 “靠!”卢枫粗喘着,“师父,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罗刹鸟【1】啊。”凌昺“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土,“坟茔中成年累积的阴气所生,声怪异,喜食人眼,既似鬼又似妖。”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那儿画符,可这一次他那么快的速度也没画完,刚打了个符头那罗刹鸟就“嗷嗷嗷”又是一阵戾叫,震得所有人头疼欲裂,脑浆仿佛要绞出来了! 凌昺的符笔脱了手,差点掉在地上。谭以观飞快接了一把,紧接着扶住凌昺,另一手在龙渊上轻点两下,一束带着符文的光射向罗刹鸟的眼睛。 罗刹鸟下意识躲避,谭以观趁机在石门上摸锁了一下。而凌昺则取过符笔,飞快地在石门上画符。他边画边告诉谭以观:“往这踢!”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种信任,谭以观见符成,二话不说上脚便是一踹,一股诡秘的力量好像在加持,那么厚的石门居然被他一脚踹出裂痕! 然而只这样显然还不行! 罗刹鸟见他们举动,怒扑而来,那尖利的爪子上似乎还有无数细小的倒钩,刚上来抓一把,房龙的左衣袖便唰的被撕掉了!左臂上直接扯下来一块皮肉,血淋淋的。卢枫换了有符文加持的匕首去捅鸟肚子,罗刹鸟尖叫一声跳开。被捅的地方呼呼往外冒着黑气。 卢枫一看这个管用,上去抓住鸟脚又要刺。可这家伙居然十分聪明,而且它的脚也灵活得很,不似一般鸟那样没有办法随意弯曲,它居然能在被抓住左脚的情况下用右脚去抓卢枫,居然还会利用原本拴着它的那两根铁链子来锁房龙! 它的力量奇大无比,铁链子发出哗啦声。 房龙堪堪躲过,卢枫胸前的大衣瞬间缺了一大片。 谭以观这时一把拎起拴鸟的铁链用力扽了一下,罗刹鸟往后一仰,“嗷呜”惨叫着扑腾起来。周围的灰被他震得呛人,凌昺却再次喊:“谭以观!” 谭以观又是朝符心用力一踹! 砰! 石门破了个穿衣镜般大的洞。外面的光争先恐后地照进来。罗刹鸟到底是有些畏光的,向后退了几步,发出震怒的声音。 所有人趁机出去,一口气冲出几十米。 凌昺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虽然谭以观帮他挡了一些石头,但是他跑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落在身上,弄得灰头土脸的。他看到房龙手臂,连擦脸都没顾上,赶紧抓着房龙的手直接往上面结了个什么印。 房龙的手臂还在流血,但他一瞬间觉得不那么疼了,“谢谢师父。” 卢枫从车里拿出医药箱,一边防备地看着那石洞,一边帮房龙清理包扎,“看来就是它在作怪。但它被锁着啊,这是谁弄的?” 房龙也觉得有些奇怪,“会不会是顾问组的人?锁了但是又无法消灭,所以才提议转道?” 谭以观说:“顾问组锁的确实有可能。但是不是真的无法消灭,不太好说。伤得严不严重?” 房龙说:“皮肉伤,没事。师父结完印已经不怎么疼了。” 凌昺点头道:“我也觉得这顾问组好生奇怪。就算他们无法消灭罗刹鸟,也不该把那几个惨死之人的魂魄留在这里不带走,这可实在说不通。” 十七厅的职责是什么?当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送亡灵去该去之地啊。 再怎么说那五个人都是在整建官道的时候死的,总该让他们去早早投个好胎。可非但没人带他们走,让他们去投胎,甚至还把他们留在这给罗刹鸟提供怨气!这是什么道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卢枫觉得开眼了,他到一处工作也有几年了,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他们平时基本见不到妖,或者说见了很可能也认不出来,所以真不知道怎么解决。 “这鸟得化它妖灵,我得先做些准备。那些个鬼居士得送他们去四处让他们投胎。他们现在出不来,暂时没什么事。但以后若是变强了可就不好说了。” “那一会儿你准备完我们两个进去,卢枫跟房龙留在外面接应?”谭以观道。 “不必。待我画几张符,入夜之后把会贵妃叫出来。他们三个便能办这事。” 那三个老烟袋锅叫刘会、刘贵、刘妃。这三人的名字合一起刚好就是“会贵妃”。 那刘妃八成小时候就是当女儿养的。 “扶阳跟斩灵他们也能帮忙。”谭以观道,“但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问题。这罗刹鸟会不会说话?” “目前看应该不能。妖力足够的罗刹鸟按理说可以修出人形,修出人形就能说话。但里头这个看起来不像。有人设了阵法帮它吸收阴气怨气,想必也是想让它快点修出人形。如今看来这罗刹鸟应该早就在这里了。只是不知道锁住它的人究竟是想用它做什么。” “我看里头的鬼起码也得有几十个,这些鬼穿的衣服也不大相同,看着应该不是同一批人。有没有可能这些人都 是被送来给罗刹鸟吃的?”卢枫猜测道,“不然谁没事会往这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可能明知道里头有罗刹鸟,还吃人,可非但没有制止项目施工,还放任罗刹鸟吃人?\"房龙说道,“那这也太缺德了。” \"今晚就把它解决掉。\"凌昺说,“不过我需要一勺狗血,不知道这附近的村子里有没有人养狗。” “我去找找吧。”卢枫说,“一勺就够吗?” “对,不用多。找着狗之后好生跟狗主人商量,只在腿上取一点就成。事后给狗主人留些钱,托他给狗儿吃些好的补补。” “卢枫你跟房龙一起,尽量别单独行动。”谭以观说,“取到之后第一时间联系。” 卢枫把一个小号行李箱那么大的黑箱子放到地上,“放心吧头儿,我们尽快。” 箱子上头打着净世园的标志。凌昺看了半天没弄明白怎么开,“谭以观,这里面装的什么?” 这箱子用的是人脸识别锁加指纹锁,谭以观蹲下来一按开箱按钮箱子就打开了,露出里面两件武器。一件是手枪,凌昺刚刚在洞里看到卢枫用过,与那基本相似。还有一件,漆黑的长管,看不出是什么,很大也很有重量的样子。凌昺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谭以观把它拿起来,动作有一些生硬。而且这人明明不是左撇子,却用左手去拿。 凌昺一瞬间便明白了,“谭以观,你受伤了?” 第79章 治伤·放鸡·面具人(上) “没什么,抻了一下而已。” 谭以观左手也照样灵活,拿起那黑色的,足有成年人两臂粗的长管,然后在上头某一处暗纹上点了一下,这东西就自动打开了,露出里面更小的黑管,一支大约有半根香蕉差不多大。 一共有九支,排成一排。谭以观拿了一支出来,告诉凌昺,“左边这三支是牢笼,按这个地方就能自动点燃,烧到阴间成形。右边这三支是缚魂索,也是一样,点这个地方自动转化。最中间这三支特别一些,这些是追魂钉,新研发出来的,内部结构有点像弩,追魂钉弹射出来之后能快速追赶目标魂魄,被钉上就会定住,只要对方不是鬼力太强劲,基本上都能一击制服。” 凌昺看完觉得有些失望,“就这么点东西还弄个这么好的盒子啊?我还以为这跟你的镇魂杵差不多呢。” 谭以观想到那把被鬼首敲断的镇魂杵,“你以为那东西那么好修复?” 他当时从山上离开前确实把该捡的东西都捡回来了,但那毕竟不是寻常物,要重新修复好并且按照他的要求来升级是需要些时间的。 凌昺想想那东西是为了帮助他坏的,多少有点愧疚,便去抓谭以观的胳膊。 谭以观下意识躲开,“干嘛?” 凌昺奇怪道:“还能干嘛?当然是帮你看伤啊。” “怎么你还懂医术?” “自然,道医不分家你不知道?”凌昺伸手,“快点,我瞧瞧。” 谭以观迟疑了一下把手递过去。凌昺抓过来捏了捏,接着便往谭以观手臂上画符。也没蘸什么画符用的东西,就是拿手指在上头空画。但谭以观发现,凌昺画完的地方隐隐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像有一股气流在被他的指尖引着游走。之后就好像真的像房龙说的那样,不太疼。 凌昺画完放下,“当真是抻着了。不过你身体很好,那鸟是有多大的力量啊?你现在试试慢慢动一动。” 谭以观活动一下,发现真的好了,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疼,但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再看看凌昺的脸,调色盘似的,汗和灰糊作一团,底色是粉润,表色是灰黄,头发是又黑又脏,比那天在一处考核的时候弄得都狼狈,简直胜过月圆之夜。 凌昺用袖子抹了把脸,“看什么看?” 谭以观说:“再抹也是花脸猫。” 凌昺想都不想地怼他一把,“你以为你好看到哪去啊?!我要是花脸猫你就是花脸狗。不对,狗都比你强,打个鸟怎么还抻着了?丢人!” 谭以观磨了磨槽牙,手有点痒痒。但想想还得打罗刹鸟,算了! 凌昺蹲在小箱子旁,又开始画符。他的符笔是需要蘸画符墨的,就比较麻烦。谭以观见状把那黑管箱里的夹层架拿开,露出下面一条银色的笔管。 他拿出来戳了戳凌昺,“把你符笔装上。” 凌昺蹭的起身,“给我弄的?” 谭以观:“给花脸猫弄的。” 凌昺瞪他一眼,但看着智能笔管还是很喜欢。他把他的符笔扣进里面,大小刚刚好。而且这笔管的样式也很别致,银色的管身,上头有一只团成一团的小老虎,憨态可掬,雕得栩栩如生。 他就问谭以观怎么用,按哪。谭以观教他如何设置,弄完之后凌昺一点笔管上的小虎头,笔尖处就自动有画符可用的朱砂液流动,他只要直接往纸上画就行,方便很多。 就是那个虎的眼睛为什么弄成了一红一绿?!虽然每个眼球都比绿豆粒还要小,但是也很醒目啊。 这肯定是故意的! 但是再细看,他突然发现了这里有个很奇妙的地方。只要他的功德光有增长,那对眼睛就会发出异样的光。 这一发现着实叫凌昺惊讶,“谭以观,这是怎么弄的?” 谭以观一边按着手机一边说:“好玉本来就通灵,让研发组的人特意挑了一块适合的嵌上了而已,算是谢谢你救我二叔吧。之前要把龙渊送你你也没要。” 凌昺撇嘴道:“你摸着良心说说,你那龙渊是为什么送我的?” 还不是为了追踪他的位置!可叹他当时不知道,还收了呢。还好龙渊告诉他什么是“定位”! 谭以观多少有点心虚,没再掰扯这件事,指着洞口问:“一会儿狗血来了你打算怎么用?” “画符啊,还有撒在那混账鸟身上。狗血破妖气,有它便会好办许多。等这边的问题解决完,应该可以正常在这里打通山道。” 凌昺想想还觉得很神奇。在古代可没有这样的能力,从山底穿个洞,想都不敢想。童乐还告诉他,人都到月亮上面去了。开始他还不信,但回忆下自己坐过的飞机,又觉得这完全有可能。 一边感叹一边下笔,凌昺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这么快就回来了?” 谭以观却猛的拉住他提上箱子便往一侧跑起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把被摁在地面,是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两人之间毫无距离。谭以观摁着他的脖颈,手就放在上面,感觉近到了说话时彼此的呼吸都要交融在一块。 凌昺一下傻眼,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除了小时候被师父哄睡觉,他还从来没有与人离得这么近过! 不对,连师父都没有与他这么近过! 凌昺耳朵不禁通红,脸更是烧着了似的,就连那和泥巴似的石土灰都没能掩盖住他的窘迫。但是他不敢出声,因为在蹲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有人来了,开着车,但不是他们来时坐的那辆车。 来的是两辆车,而且车还比他们坐的更大,上头一起下来了起码有十个人。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但能看见他们几乎都很魁梧,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家伙。 凌昺在t208团见谭以观开过的那种枪。 “有人来过。”为首的面具人说道。听声是个男人,留着长发。但这头发只及肩,而且是银白色。 “这车辙也不是咱们的。不过涛哥你看,像是又开走了。这印子还挺清楚。” “找两个人四处看看。”被叫作涛哥的人说完,紧接着便带一伙人走到洞口。当他看到石门破漏,而且还有打斗痕迹的时候,如鹰般的眼眸逡巡片刻,朝着凌昺他们这边的藏身处走了过来。 谭以观和凌昺顿时屏住呼吸,谭以观手里握着枪,凌昺攥着新弄的符笔。 若是不知道枪的威力,他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但是他现在知道!那么多的人如果真的一起攻击起来,那他的符再快也没有用! 凌昺头一次紧张到出汗,谭以观却如豹子伏食般,身体压得更低了些。 他们旁边的石头确实不小,足够挡住他们,但是除了这块石头就没有别的了,只要那人绕过来,就会发现他们藏在这。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涛哥!这有发现!” 涛哥顿了顿,便又返回。谭以观跟凌昺缓缓呼气,可就在这个时候,谭以观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 返回的男人瞬间凋头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并朝着石头“砰砰砰”放了三枪! 第80章 治伤·放鸡·面具人(下) 谭以观捂住凌昺的嘴,两人什么动静都没出。涛哥快步跑向这边,他的手下也接连过来好几名。谭以观听脚步声,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啪! 涛哥刚一露面,谭以观用力猛拽涛哥脚踝!涛哥一下没站稳向后仰去,谭以观片刻不停下一记肘击直击涛哥腰侧。涛哥猝不及防地磕到了石头上,枪打在半空。谭以观眼疾手快地夺过枪踩在脚下,下一秒便用自己的枪口瞄准了这人的头。 他提起对方直接挡在了自己身前,动作快得让人眼花。 “让你的人后退,管好自己的家伙。” “操!”涛哥身体紧绷,显然怒火不小。可在枪口之下还是示意手下的人后退些。 谭以观道:“凌昺,把枪捡起来,小心枪口别对着人。” 凌昺学着谭以观把枪拿好,乖乖地将枪口对着对方。虽然不太会用,但是比比划划他还是会的! 涛哥戴着面具,谁都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仅凭呼吸声也能听出来此刻绝对不爽极了,“谭处长你可真是好兴致。”他阴戾地道,“带着小情儿跑到这种地方来打野?” 谭以观还没怎么,凌昺被说得跳脚,“你闭嘴!再胡言乱语信不信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网上的人随便说便说了,反正他也隔着手机又不认识对方。可是当面说他那就不行!什么叫小情儿! 小凌道长躲在谭以观身后凶巴巴瞪着涛哥,像是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面具人们看到谭以观用枪指着老大,都不敢轻举妄动。谭以观告诉凌昺,“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动作快点。” 凌昺刚要拿手机,眉心处却突然照过来一个红点,那是红外线瞄准。谭以观见状立时右移一步,挡住凌昺的位置,“凌昺,蹲下。” 凌昺不清楚怎么回事,却还是信任地照做。他缩在谭以观身后给卢枫打电话,而这个时候又有人缓步移动起来试图接近。谭以观见状二话不说轻震左腕,他腕上的黑色表侧瞬间弹出一个非常薄,非常锋利的刀片,直冲涛哥的脖颈。 一线红血流出,涛哥瞬间感受到刺痛,抬手制止属下移动,看着天色道:“谭处长,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敢直接说出你的身份?” 谭以观哼笑一声,“你想把我彻底留这?” 对方微眯了眯眼,“你进去过,就应该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太阳还没落山,你们能跑出来喘口气,那太阳落山之后呢?你以为你们跑得了?退一步说,我这这么多人,我真折这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谭以观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一共就两个人,为什么敢在这跟你们耗着?你在等太阳落山,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也在等?” 他们迎面就是一轮红日,滚烫的日轮缓缓下降,将最后的余晖挥洒向寂寥的大地,像是在对人们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涛哥说:“就凭你在王家手里弄到的那几个鬼兵?” 谭以观心中微微诧异,“你知道他们?” 涛哥说:“如果你的底牌就那点东西,那我劝你还是尽早放下枪。你们今天走不了的。” 凌昺蹲在谭以观身后,心想我们要是走不了,这里谁也别想走! 他新弄好的符笔他还没用过呢,就想让他死在这儿?门儿都没有! 小凌道长唰的抽出一打空符托在手心,笔走游龙,行云流水般快速画就,画完一张再来一张,仗着他有石头挡着,嚓嚓嚓的细微声响不断从他手心传出,不一会儿就画了足足十二张。接着他轻轻一弹,空气中突然响起了“叽叽叽叽”的叫声,一群小鸡撒着欢儿跑出来顿时乱飞乱扑腾。 它们不是鬼,是小小的魔。是因为帮助过人而抛弃又沾染了魔气而生的小魔鸡。凌昺把自己画的符一张张全都甩在它们身上。接着这群小鸡便扑楞着小翅膀飞向石头前面。 面具人们看见此情此景拿出控魂符咒丢,有的开枪打,但是根本没有用,这些鸡依然在乱跑。丢符咒的人攻击完之后突然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不会动弹了。而开枪的则直接被反震到身上,向后倒了下去。没见到流血,但是那股冲力也能把人弄疼。 这一下就倒了四个。两个开枪的重新爬起来,只觉得胸腔一阵疼。而用符的则直挺挺倒在地上,压根儿起都起不来了。 凌昺在鸡身上用了攻击转移术。这样一来本该作用到小鸡身上的力量便会作用到施力的人身上。 那两个挺尸的人还保持着一个甩出符文的动作呢,其他人见状顿时有些紧张。有人去叫他们醒来,可他们却瞪着双眼好像根本听不到他们所讲,像睡着了。 再没人敢朝那些小鸡出手。 涛哥语气森寒,“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谭以观说:“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们占着这地方养罗刹鸟,到底想做什么?” 涛哥始终被紧紧勒着,谭以观留给他的余地刚好就将将够他喘口气。他憋得眼球上都是红血丝,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 可如果这时候放手一搏,他必定得交待在这。 此刻所有的枪口全都对着谭以观呢,可谭以观的枪口却对着他,而且是一点缝隙也没有。 “谭处长,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谭以观还没说话,凌昺道:“别做梦。” 涛哥说:“有你什么事!” 凌昺这会儿就蹲在谭以观身后,接道:“我就在这啊,怎么没有我的事?” 说完他给谭以观背上啪的贴上一张符,接着又开始念起了经咒。 谭以观第一个听到了经咒声,接着就是涛哥。 他们听不太清内容,只知道身后的人嘴皮子一张,之后就好像一直没停,唧唧咕咕叽哩呱啦的,只隐约能听到“太上”、“灵宝天尊”之类的,有一种神神道道的感觉。 那声音听着听着,他们就觉得有些犯困。涛哥感觉到一丝眩晕,顿时警醒,奋力喊道:“都把耳朵堵上!” 所有人都把耳朵捂住。但很奇怪,那声音好像无孔不入。就像声音从一开始就不是从耳朵里进来的,而是震动了头盖骨才在脑内发出回声。 这下连谭以观都觉得不对劲了,“凌昺,别念了!” 万一一会儿再把他也给念睡着了,但凡有一个人还能自由活动,那凌昺就可能逃不过枪口。 凌昺愣了愣,“你也困?” 谭以观无语地“嗯”一声。 凌昺纳闷地撕掉谭以观身上的符纸。 奇怪了,他明明用了醒神符给谭以观,按理说他念的经文对谭以观应该没有作用才是啊。难不成这个符对谭以观没有用? 不能吧?! 谭以观这时猛地把涛哥勒得更紧,手臂的肌肉鼓胀得明显,“凌昺,拿箱子,咱们去停车的地方。” 凌昺拿起箱子,也知道要用它护着自己的头。两人一边慢慢往对方停车的地方走,一边留心着对方的举动。 眼看着离车子越来越近,涛哥突然问:“谭处长,不等日落了?” 谭以观把枪口压的更用力。 这时凌昺突然喊了一声:“糟糕!” 他刚说完,山洞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鸟鸣,那剩下的石门“砰”的一声破开,罗刹鸟振翅飞出,展开的翅膀犹如两片锋利的巨刃,遮天蔽日般冲向了谭以观和凌昺! 第81章 撕杀·妖灵·阎王令(上) 没有了石洞的束缚,罗刹鸟飞得毫无顾忌!那些面具属下知道要护主,不敢随意开枪攻击,但是罗刹鸟却仿佛没有这样的顾虑。而且直到它彻底飞出来,谭以观和凌昺才发现那铁链原来那么长。 这鸟分明显得极为笨重,飞起来却十分轻盈。 它带着铁链朝凌昺和谭以观俯冲,速度快得简直就像一架小型飞机。 谭以观下意识带着涛哥伏低躲避,可就是这么一个空隙,对方的人便抓住机会朝凌昺开枪。凌昺抱着黑箱子抵挡,谭以观一枪一个解决掉俩。他的枪口脱离了涛哥,涛哥趁机用力推开谭以观的手臂向前跑去。 谭以观见状拉着凌昺躲到了车的另一侧,那些子弹追着打,车窗玻璃顿时碎成了渣渣迸得四处都是。 凌昺被划破了脸,血珠落了下来,发出一股带着异香的森然血味。 闻到这股味道的人诡异的心神一荡,感觉某种弑杀的欲望在胸腔里慢慢滋生,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思考的本能。而比他们更为受影响的,当属罗刹鸟。 罗刹鸟闻到这股味道仿佛打了兴奋剂似的,一次攻击不成立马卷土重来,这次居然直接落地来扑凌昺。 凌昺赶紧抹掉脸上的血,可那味道却已经收不住了。谭以观想都不想地拦在凌昺前头。他还记得在天台时救他二叔发生的一幕,当时凌昺就是用血吸引附在他二叔身上的妖魔。 他不确定罗刹鸟眼透红光是不是因为凌昺血里发出的味道,便下意识地帮他挡住了罗刹鸟的攻击。倒钩密布的爪子勾住他的手臂,他一拳捅进罗刹鸟的肚皮。 罗刹鸟“昻”一声尖叫着向后退去,不像鸟也不像人。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最后那一点阳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侧。 山洞里突然传来一声震慑般的咆哮声。大地颤动,洞里的那些怨鬼倾巢而出。 涛哥逃回了属下那一头,而他身后是列成一排的鬼兵。他们飘浮在洞口,正是洞中冤死的那些魂魄。 他们一看就没有任何意识,只是懂得服从命令的傀儡罢了。但他们都是冤死鬼,并且日日为罗刹鸟所吸,怨气极重。 涛哥的属下再次把枪口对准谭以观和凌昺,砰砰砰砰砰! 数枪打出去,然而还没等到子弹飞出去二十米,西北边突然卷起一股狂风,疾速将地上的落叶卷成了一堵厚厚的叶墙挡在他们面前。子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一般,直直落地。 等他们破开这干枯的叶墙时,便看到一个巨大无比,身穿铠甲,手持银月戟的鬼将领立于对面。 那灵躯庞大得仿佛一座铁塔,手里的兵器是通体发光。 再看罗刹鸟那边,三个手持烟袋锅的鬼围住了罗刹鸟。 涛哥本能地眯了眯眼睛。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扶阳,却从没有见到过如此高大的扶阳。 而扶阳却不容他细思,银月戟直指地面,低沉道:“何人敢伤我恩公?” 涛哥朝属下一勾手,一群面具人把扶阳团团围住,他们在下,鬼兵在上。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着缚魂符,一同向扶阳掷去。扶阳快速躲避,那符却像有自己的思维一般追着跑,纷纷贴在扶阳身上。一张符的威力或许可以小视不理,但多张一起对扶阳也产生了一定的约束作用。 这时鬼兵再一起攻击,扶阳便要以一己之力对战数十人鬼。 凌昺看到这一幕,按下符笔上的虎头,取出一张从未用过的红色符纸,抹在自己的伤口上,画风、雷、火,仙家之名,加上敕令,扶阳的八字,最后收个符尾,投! “扶阳!” “啪!”红符贴在扶阳的背上,那些缚魂符顷刻间失去了效用,落叶般的飘落在地。扶阳的速度顿时比原来加快了数倍。铿!银月戟敲在面具人的枪托上!一把将那人连带同伙掀翻出数十米。 “让开!”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凌昺意外地发现这些人居然也有便捷的阴间牢笼!而且那笼子显现时便往扶阳身上追扣,对方分明是知道扶阳的八字! 凌昺情急之下用上谭以观之前说的阴间铁索,甩出,勾住那笼子,却居然拽不动! 谭以观这时正好抓住了罗刹鸟的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抡起来把罗刹鸟甩向那阴间牢笼! 砰! 鸟撞在笼子上,笼子变了形,鸟落了地。谭以观却好像杀疯了!拔出手枪换了个弹匣便朝着对面“砰!”的一枪。 被击中的人晃了两下倏然倒地。但谭以观开的却不止是一枪! 砰砰砰! 连续几枪下去,人倒了一地,但是没见到血腥! 有人道:“是麻醉枪!” 净世园的人出任务,有时候会遇到老百姓被超自然的力量控制进而乱伤人或者自伤的情况。为了应付这种情况队员们便会随身带着麻醉弹,很小巧。就是换的时候费了些时间。 谭以观把半数人撂下,麻醉弹也没有了。然而对方的子弹却还在。夜色昏暗,不似白天那么容易瞄准,但对方显然不差东西,四个人齐齐朝谭以观和凌昺这边开枪,乱射一通! 饶是谭以观的动作够快,第一时间按住凌昺倒下去,他自己的肩上也受了擦伤。 这次的血腥味不一样。凌昺的鼻子很灵,一下就闻出了是谭以观受伤。 然而来不及细想,对面的那几人边开枪边朝他们这边快速走了过来。扶阳被那数十号怨鬼缠着一时也脱不开,噼哩啪啦的碎石声太玻璃声划破夜色。 谭以观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躲在车后“砰!”的一下。 这一次见了血! 倒下的是涛哥身边的另一个人。余下的三人见状快速分开,涛哥这时不知道拿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这东西带着一种怪异的声音,像是念什么咒语一般。这声音一出,那奄奄一息似的罗刹鸟再次振翅飞向半空,而那些跟随的怨鬼们却一个个仿佛被抽了气的气球一般开始收缩,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罗刹鸟顿时变得比扶阳还大个儿!彻底脱离了锁链,还变出了人形! 第82章 撕杀·妖灵·阎王令(下) 刘会骂了句:“他祖宗的,这下可不好弄了。” 会贵妃嘬着烟嘴凑成一堆,飘在凌昺身后。 谭以观也感觉到了,变化之后的罗刹鸟身上的妖鬼之力大增,并不是怨鬼和原本的罗刹鸟相加的结果,而是要在这基础上乘以数倍,并且它好像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怨气,并且还有了灵识。 这看上去是一只雄鸟。华丽的羽毛遮住了大半身体,只露出脸和胳膊,但是平平的胸膛还有过于分明的棱角都说明这本体是个公的。 就是这一举一动显得十分妖娆,特别拿它尖锐如钩的爪子轻轻抚过身上的羽毛的时候,再配上它那时而尖细而粗粝的怪异声音,听着令人分外难受。 “快让我看看,谁的眼睛最好看,谁的眼睛最好吃啊?”他说着这样的话,看的却是凌昺,“哎呀原来是你呀,我的小乖乖。” “谁是你的小乖乖?”凌昺可有阵子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麻烦,额头上的汗跟着滚落下来,“识相的就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妖灵交出来,不然今天叫你有来无回!” “哈!小小年纪,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谁能离开这!” 罗刹鸟说完旋身飞起,如龙卷风一般消失在原地,其速度之快,居然没让凌昺看清它下一步是飞向哪。等到再发现它的身影,它已经落到了他和谭以观身后! 会贵妃嗖嗖嗖也跟着飘起来,手持烟袋锅往罗刹鸟身上猛敲,但是罗刹鸟比他们还快,他们刚到它所在的地方它就消失了,而后一秒出现的是背后如石盘坠落的重击! 砰! 刘会重重挨了一记,当场被击飞。凌昺手上快速掐指诀,画符贴向会贵妃身后,加助他们的鬼力。谭以观发了一支追魂钉,钉子入罗刹鸟的身体却很快被它剥离。 但就是这一瞬间,一条细长的阴间锁链甩向罗刹鸟,绕住它的爪子。谭以观用力一拉,罗刹鸟在半空中一个趔趄,发出一阵喷怒的叫声,“昂啊——!” 那声音就跟凌昺的经咒一样,有穿天灵盖的效果。就那么片刻便让人脑子里一空,等再醒过神来,这家伙已然冲到了眼皮子底下。谭以观猛地把凌昺拉开,罗刹鸟的爪子没抓住凌昺的眼睛,却一下勾在了他的背上! 鲜血喷涌,谭以观只微微一晃,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手里的锁链便绕向罗刹鸟的脖颈。罗刹鸟快速弹开,而另一头刘贵他们却接住了那即将落下的锁链,快速绑住罗刹鸟。 它一时没能挣脱,张嘴又要叫。凌昺见状赶紧把一个空黑管子抛进它嘴里。那尖锐如喙的嘴巴一下被卡住,没吼出来,凌昺疾速借了谭以观的血画了一个天阳火符在手心。他用力握住锁链,那链子上便似着了火,瞬间把周围照得通明,也烧得罗刹鸟身上的羽毛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焦烟味道! 罗刹鸟彻底被激怒了,咳出黑管发出撕裂般的叫声,带着火锁链飘向半空。凌昺和谭以观痛苦地抱着头,就连涛哥那伙人也跪在了地上。 扶阳跟会贵妃也好不到哪去,只觉得脑子里被翻搅一般的疼! 这无差别攻击波一过,简直起到了举团皆损的效果。凌昺许久没搞得如此火大了,破天荒骂道:“干你大爷的你给老子等着!” 什么仙风道骨?什么口德?什么节省灵力以待来日度化怨魂?!去他娘的! 小凌道长手持符笔,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心用力一划,明明没有任何锋利的地方,却划出了长长一条伤口。鲜血顿时流下来,他以自己的血为祭,用自己的功德为力,对着虚空画出一道足有三尺高的捆妖索,那锁带着淡金色的功德光,越拉越长,如同一条有生命的龙一样飞过去缠住罗刹鸟的翅膀。 罗刹鸟“嗷”一声,妖身被困,无法逃脱,在半空拼命挣扎。但是没用,凌昺的锁越锁越紧,直要把罗刹鸟的身体绞成一摊肉酱! 罗刹鸟此时才觉惊恐,但已经晚了。 此时远处再次传来车声。 这一次谭以观和凌昺都没有神情紧张,因为回来的是卢枫和房龙。 两人拿着一小袋狗血,把车停到了那辆被打成筛子的车后,快速下车赶过来,“头儿,师父!你们没事吧?” 凌昺说:“凑合,东西找来了吗?” 卢枫把血递给凌昺,“还挺巧的,我们一进村子就听到狗叫声。就是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凌昺说:“足够了。” 说完他便把那血袋破开,同时取出空符纸沾染,一滴都没有浪费。沾过了狗血的符纸上头明明没有任何符文,却让罗刹鸟的挣动变得更加明显。 它已经闻到了那股讨厌的味道! 它张嘴,攒尽了力气,又要是作势要叫…… 凌昺却没怎么听到!因为这次谭以观居然第一时间捂住了他的耳朵! 谭以观忍着一阵头晕恶心,“还愣着干什么?收它啊 !” 凌昺用胳膊肘捅捅身后,“你先把手拿开!” 好么这一捂他耳朵他心跳都乱了,这还叫他怎么稳住道心! 凌昺往前一步躲开谭以观,往狗血符纸上画符文,掷出,那罗刹鸟立时便又跟被化了妖力一般,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它又成了一只鸟,只是这鸟看上去仍跟正常鸟差别巨大。 凌昺把袋子里剩下的狗血都甩在它身上,胖鸟发出“呕呕”的惨叫声,接着便有一团红得发紫的光团飘向凌昺,而胖鸟则向旁边一歪,在空气中消失了。 谭以观发现,凌昺的右眼又变成了红色,左眼也有些发绿。 卢枫和房龙却是第一次看到,诧异地张大嘴巴,“师父,您……没事吧?” 凌昺捂着右眼问:“很可怕么?” 卢枫和房龙同时摇头。卢枫说:“有点像戴了美瞳。” 凌昺正想问“美瞳”是什么,谁知这时那涛哥不知用什么定住了扶阳,扶阳大叫一声:“恩公!” 涛哥跑向山洞。凌昺下意识拿出缚魂索却想起来这是个人,不管用。而谭以观则掏出一把枪来稳稳对着那人的腿,“砰!” 涛哥猛的向前跪倒,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吟。 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能有这个准头,凌昺也是服气。然而他还不敢彻底松下这口气,因为他的血一出,闻者便易生魔心,他还要赶紧处理好伤口留意四周有没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这时房龙和卢枫一个个检查,把该捆的捆了,并且摘下面具拍照。 而涛哥这边,未免他有什么还没用的招数,由凌昺和谭以观亲自查看。 谭以观将对方的面具摘下来,而凌昺则把自己的衬衣撕下来一大块,默默地按在了谭以观的后背上。 凌昺说:“谢谢。” 谭以观往后瞅一眼,“你衣服干净么?” 气得凌昺当场拿布料抽他。 涛哥眼看今晚大概率折这,哼一声,“谭处长你现在救他,将来可别后悔,你看他眼睛,他分明不是人。” 谭以观说:“先管好你自己。知道像你这种情况下半辈子怎么过吗?” 涛哥看着凌昺的红眼睛正有些出神,凌昺因为哈腰的动作,衣服里的猎魂钟跑了出来。 涛哥仿佛看到那上面有一股力量在诱引,他的手下意识就想去把这钟够到手心。 然而他的角度和位置并不可能够到,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嘴里突然喷出一口血,双眼暴突,抽动两下便没了动静。 谭以观再一探鼻息,已经死了。 “阎王令?!”凌昺朝涛哥眉心抓一把,抓了个空。 “什么意思?” 凌昺还没说呢,另一头房龙和卢枫几乎同时大吼:“头儿!他们都断气了!” 凌昺赶紧跑到其他人那儿查探,发现也一样。所有戴着面具而来的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死了,并且抓不着他们的魂魄。 阎王令,那是一种邪咒的名字,咒你三更死,便不能五更亡,因此而得名。 什么人会这么恶毒?一下就夺走这么多人性命? 最奇怪的是,他们的魂魄去哪了? 凌昺试着搜索周围新离身的魂魄,却一个都没有搜到。 殊不知这些魂魄就在刚刚,全数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第83章 木剑·白发·巨尸坑(上) 漆黑无声的房间内,一缕魂魄缓缓向上飘升。 这缕魂魄开始耷拉着头,眼睛是闭着的。可刚升到半空,他的眼睛便重新睁开来,茫然地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张枣红色的供桌上供着不知名的鬼像,面目阴邪狰狞,而自己的肉身却已经没了。 他死了,如今成了鬼,想拿个东西都拿不动! 涛哥鼻翼翕动,突然冲向前方的供桌。结果他的魂魄直接从上头穿过去,任何阻力都没有! 他抱住头“啊啊啊啊啊!”一声泄愤般的怒吼,眼中盛满愤慨和惊恐。 明明他上一刻还是人!他还是活生生的! 该死的凌昺!该死的谭以观! 涛哥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想到死前一刻的情形,以为必然是凌昺做了什么手脚他才到了这间黑屋子,一时难以接受,便失控般的在屋里横冲直撞。他是想过他会折在隧道前,但绝不是这样折。他以为谭以观他们会把他先抓走。也许会审问他,但是他还有一定逃走的可能,而不是直接死! 死了就回不去了!他大喊:“有没有人?快给我滚出来!” 吱呀…… 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个两鬓发白的中年男人,不带任何情绪道:“你喊什么?” 涛哥看到来人瞪大双眼,神情错愕,“梁院长?是您把我弄到这来的?” 来人正是之前与王玉珊见过面的梁院长。他坐到沙发上,回道:“不然呢?真等着他们把你带走那你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阳间了。” 涛哥没太听懂,疑惑地看着梁院长。梁院长说:“这还不明白?谭以观带领的一处一直缺少力量强劲的鬼兵,你们这批人要是冤死在隧道口,又能打,又懂玄学,刚好不就把他们给成全了?” 涛哥保持怀疑,他总觉得谭以观最后跟他说的那句不是那个意思,但先按住了不问,反在屋里逡巡片刻,“那我那些兄弟们呢?” 梁院长说:“都在隔壁。我把你单独招到这来是有事跟你说。” 梁院长十分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你们没看住罗刹鸟,害得主上这三年在铜关隧道布置的计划全都要泡汤了,罗刹鸟的妖灵还便宜了凌昺,这事有多严重我想你应该知道。” 涛哥想起来又急又怒,死死咬了咬牙关,“我们也没想到这个凌昺居然这么厉害,连罗刹鸟都能捉。而且没有人告诉我们扶阳去了他们那之后就变强了。以前扶阳在王组长手里时可跟现在完全不同。还有那凌昺的手里有支符笔,功德光极厚,他跟谭以观两人躲子弹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兄弟们的枪法都没有平时准了。” 梁院长细细品茗,“那你有没有看到除了功德光,凌昺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东西没有?” 涛哥说:“有,我在他脖子上看到一个翡翠铃铛,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上头似乎有灵力。” 梁院长拿出一幅巴掌大的古旧的羊皮画给银发鬼看,“是不是这东西?” “对,就是这个。” 梁院长重新把画收好,“这次你失误这么大,按理说不该再留你。但主上宽仁,说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拿到你刚刚看到的这样东西,想再活回来也未必是难事。” “再活过来?”涛哥吃惊,“您是说……” “没错,再让你回到阳间。甚至是你们。” “这、这怎么可能?” “有主上在,就没什么不可能。” 这话涛哥不敢反驳,他知道对面的人有多大的能力。可连这样的人都能甘心听命,那背后那位主上到底得有多厉害? 只是想到凌昺那一通操作,他又觉得这事过于难办。 “梁院长,不是我不想做这事,是凌昺本事确实不小,而且他身边还有个谭以观,这东西我怕我很难弄到手。” “不用担心。“梁院长拿出一把木剑,”既然让你去办这件事,自然会给你弄件趁手的兵器。” 梁院长拿的这把木剑上头染着血,居然还有一组生辰八字。那八字被一个人形模样的图围着,而人则被雕刻得如藤蔓一样的锁链紧紧缠住,神色痛苦不堪,看着颇为诡异。 梁院长烧了这把剑,在一个鼎一般的容器里。这剑被火烧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怨魂在哀鸣。 没多久剑便出现在涛哥手里。 涛哥并不知道剑上头的八字是谁的,只觉得这剑拿在手里重得很。明明是由木剑烧就而成,可到他手里却是一把灵气极高的阴间铁刃,连带着他的鬼力好像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好好干。”梁院长用帕子擦着手说,“只要你把这件事情办成,以后你想要的一切都将能实现。” 涛哥想到自己的命就这么没了,狠狠心道:“好,我一定尽力把那件东西拿回来。” 梁院长说:“去吧。” 涛哥持剑离开,飘到门口时,他突然心一横,硬着头皮转身问道:“梁院长,您一早就算到凌昺和谭以观会去铜关隧道?” 梁院长笑说:“怎么可能?我要是能提前算到,必定会让你多带着几个人去。” 涛哥想想这话似乎也有道理,便出去带着一众鬼下属离开。只是这些下属并不像他那般还拥有人类的意识。他们已经变得都如同扯线木偶一般。他们只会听从指令,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涛哥问了好几个问题都得不到下属的回应,只好放弃。 梁院长见到门关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冷哼。 他再次把羊皮卷拿起来,那上头画的正是凌昺所戴的猎魂钟。但这羊皮卷一看就被人裁剪过,很明显缺了一大块。 同一时间,铜关隧道外。 谭以观的伤口刚刚处理完。凌昺也是上了他们租的车才知道这一次谭以观居然伤的这么重。之前那么淡定,他还以为跟房龙差不多,结果比房龙的伤口要深了许多,可见当时罗刹鸟来抠他的眼睛简直是不遗余力的。 如果不是谭以观挡住那一下,他还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等我回去再给一处多画点符吧?”凌昺说,“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我若是有,或许可以给你。除了我的符笔。” “画符就挺好。你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就多教我画几种我没见过的符。”谭以观说,“教我结手印也可以,这个我也不会。” “好,没问题。”凌昺满口答应。 想想自己也活了快二十年了。可是除了师父,好像还从来没有人把他这样放在心上过。 谭以观还捂他耳朵了。 凌昺想着想着耳朵变红,莫名感觉心里有点乱乱的,就是寻常百姓经常说的那个什么,小鹿乱撞! 好在夜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脸也红了。 他赶紧起身下车,离谭以观远点,给自己脸上扇扇风。 明明都已经阳历十一月了呢,他居然还觉得有些热是怎么回事儿? “师父,您还好吧?”房龙在凌昺对面晃晃手,“我刚才跟您说的话您听见了吗?” “啊?”凌昺呆了呆,“你说什么了?” 第84章 木剑·白发·巨尸坑(下) “头儿说四处的兄弟们就快到了,让我问问您是上车等我们还是我先送您回市里休息。”房龙有些担心地看着凌昺说,“师父,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以防万一。再说四处的人来了之后,是不是要进隧道里看看的?” 四处的人这个时间来肯定是有两个原因,一是来看看还有没有鬼需要带去投生,二是配合一处进隧道看看这地方是不是真的干净了。 之所以这么急,肯定是因为这事就适合夜里来做。 凌昺示意房龙给他找一块红布——他们出任务时都会带着一套专用的东西,里头就有现成的红布,很瓷实的。凌昺要来一条用来绑眼睛,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异瞳。 绑完之后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四处的人过来了。凌昺也是这会儿才真正见到四处的处长——郑艳秋。 因为蒙着布,又是夜里,他看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大致的轮廓和五官他还是能看到。 这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及腰的大卷长发,约有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很高挑,穿着四处的制服,配了一双黑色的高筒皮靴,不苟言笑,看着人时眼里冷冷清清,像是在看死物,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没生命的东西看得太多的原故。 她手里拿着一条类似马鞭一般的东西,说话时喜欢在腿侧时不时敲敲。 “你这下可惹麻烦了谭处。”郑艳秋说,“上头马上就要批准改道计划,你这不声不响就来把这头又豁开了,你说那些负责新计划的人利润飞了,得多恨你?” “恨不恨的我也办完了,郑姐来这也不是为了看小弟笑话吧?”谭以观给对方递了支烟点上,再把自己的点上,“这次带的顾问是你自己的人么?” “放心,我特意挑的。不过我办这事不白办。” “你说。” “我听夏高峰说你这新请的顾问有点本事,回头你带他去我们四处看看。四处的牢房年头久了,最早先建起来的时候是由总部的顾问长亲自过来把关的,符阵也是他设的。可现在阵心灵力不够,最近经常闹出丢鬼的事。我们有心想修补,但顾问组的能力不太行,光见修补不见修补完的效果。可前顾问长又已经不在了,现任顾问长又不好请。你要方便就让你们处这位新顾问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郑艳秋初时听到夏高峰说凌昺有多厉害多高明,也不太信。但她刚还没下车的时候看到了扶阳,突然就明白了。 扶阳是他们十七厅四个处长皆知的鬼兵,也都有幸见过。那会儿他们就觉着扶阳很厉害了,但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还有那三个老烟袋锅,当初他跟谭以观要这几个家伙,谭以观没给,她还笑话谭以观想收他们绝对不可能。结果如今也实现了。这是谁的功劳,自不用说。 谭以观捻了烟,“行,回头我问问他。问题应该不大。” 郑艳秋的属下这时跑过来说:“处长,这些人身上确实都没有致命伤,而且也没有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就是很突然死亡的样子。还有他们的魂魄确实都找不到了。” 按理说新死的鬼,如无外力,魂魄是不会马上飘远的,一般而言人死后魂魄大概还能有一天左右的时间离自己的尸体很近,直到鬼差来带走,或者没有鬼差来便自己飘走,又或者有什么执念,就此留下,都有可能。可这些刚死不久的人却通通丢了魂,显然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 “留好证据安排几个人把尸体收了。”郑艳秋说,“剩下的人跟我和谭处一起进隧道。” 属下应声便去办。谭以观转头,“凌昺?” 凌昺原本还在车边靠着,闻声应道:“来了!” 凌顾问带上符笔,新往兜里补了些空符纸,还有一些现成的符,跟房龙一起走到谭以观身边,“现在进么?” 谭以观点点头,提着四处的人带来的超级亮的照明进了隧道。 这会儿石门已然全破,进去毫无阻碍。隧道里的气味却还在,异常难闻,可大伙显然也有些习惯了,都没出声,直至走入很深的地方,看到一个个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 他们全部都被掏空了眼睛。哪怕有些已经变成骷髅,也依然能够看出他们的眼部曾经受损过,因为每个尸体眼眶周围的骨骼都碎了。 他们看到有几个人还穿着施工队的衣服,而有的则西装革履,看样子身份上并没有什么统一被捉的原因。 “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应该不是太久。”郑艳秋指着其中一具穿着工队服的尸体说,“至少肯定没有两个月。” “对。我们刚进来的时候罗刹鸟就在吃眼睛。当时那个眼睛应该脱离身体时间不长。”谭以观皱了皱眉,“看起来更像是罗刹鸟吊着人命,尽量吃活的。” “确实有这种可能。可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这案子就难办了。”毕竟最重要的那个证据——罗刹鸟,已经被人灭掉了,“而且这次一下死这么多人,上头肯定要过问。如果咱们这位王组长有心想为难你,她肯定能找出一堆罪名。你这次应该跟厅里打声招呼的。” “打了招呼这事就未必能办成了,我有我的原因。”谭以观下意识看了一眼凌昺,“凌顾问怎么不说话?” “是有些事想不通。”凌昺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来时这里有符阵吗?” “记得,不是被你给破了?” “对啊。可是就算破了也应该留下痕迹啊,我当时又没有特意清理过,怎么会什么都没了呢?” 那符阵是由很多符组成的,再借助石头的特定摆放位置。但是他刚刚一路留意了一下,发现那些构成符阵的石头位置好像已经变了,而且压的符也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很明显像是特意被人收拾过。 谭以观跟郑艳秋对视一眼,下一秒便快速向更深处跑去。他们隐约听到石头挪动的沉重摩擦音,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谭以观在拦住他们去路的石壁上拍了拍,发现声音不对劲。 那后面听起来分明是空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之前他们进来以及后面跟涛哥他们打斗的时候都还有另外的人在监视着他们!甚至还很可能不止一个! “看来这里必定有其他出口。”郑艳秋也跟着敲了敲,“大伙一起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处长,您看这个。”四处的处员给郑艳秋拿来一样东西。 “白头发?”郑艳秋说,“这么长……” 这得有足足一米了,而且还带着毛囊,该是新掉下来不久。 谭以观也瞅瞅,“凌顾问,要不要看看?” 凌昺的手只是在上面缓缓隔空浮过,便说:“这是死人的头发。” 郑艳秋诧异道:“你是怎么确定的?” 凌昺说:“没活气。” 若是生人的头发,虽然掉落,却也有微末灵力,只是小到很难被发现而已。有些修为极高的道士就靠一根头发就能找到头发的主人,凭的是什么?就是那微薄的灵力寻踪。 谭以观赶紧让房龙收好。 房龙取出一个采样袋子小心装起来,“一会儿我带回去就验。” 凌昺这时对着石壁出了会儿神,接着道:“让他们先停一停。” 有六七个人正在到处看有没有机关。郑艳秋问:“为什么?” 凌昺说:“符阵控制的机关,他们这样找没用,各位不妨让让。” 卢枫第一个退回来。四处的人见郑艳秋点头也退到后面。凌昺这时拿出符笔,按下小虎头,双手结印,用符笔在石壁上定了八个点位。接着便往上头画了一个等身高的太极八卦图。 那图画完之后就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吸力一般,不停地引着人往前走。 众人大吃一惊,堪堪稳住身体。而凌昺却在此时用自己的符笔重重凿向太极阳鱼眼。 符笔跟鱼眼刚触到,笔上的功德光便源源不断地被吸进鱼眼睛里。那鱼图仿佛活了,似卷起一阵旋风般有气流在上面涌动。接着石壁震颤,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在与之抗争。 凌昺此时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血喷在八卦图上,那图上的功德光带来的力量便一下就被喷散,气流跟震动也随之消散不见。 凌昺大惊,握住猎魂钟借法器之力继续运转。 八卦图上的灵力大增,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这八卦与寻常八卦画得不同。八卦的位置是乱的,南火居然对着艮土,坎水对着兑金。图上的吸力越来越汹涌,逼得人不得不往后撤回去。 终于,凌昺大喊一声:“破!” 太极阴阳鱼应声分离,竟生生把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石壁分开,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堆着无数骷髅的尸坑。 怪不得怨气那么重,怪不得能养出那么大的罗刹鸟! 凌昺看到里头竟还有小儿骸骨,身形晃了晃。 谭以观离得最近,赶紧扶他一把,“你没事吧?” 凌昺已经说不出来了,摆摆手,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85章 新梦·新衣·三千二(上) “臭徒弟,你快醒醒!” “喂!快起来快起来,今日份的善事做了没?” “快走!去晚了当心天黑之前赶不回来。” “师父,今日可是雨天呢,徒儿便休息一日不成么?” 穿着道袍的小孩儿抓着师父的衣摆,仰脸望着这个唯一的亲人,“师父,他们上学堂还有休息日呢,徒儿今日能不能也偷个懒?” 师父说:“你今日偷懒一次,往后每逢下雨你便想偷懒。时日一久,下雪了想偷懒,太阳大了还想偷懒,那可怎么是好?听话,快跟师父下山。” 小道士不动,磨磨蹭蹭。 师父只好拿出杀手锏,“小饼子,你还想不想飞升?还想不想甩开那些讨厌鬼了?” 小道士嘟了嘟嘴,叹口气,小小的肩膀塌下去,“那徒儿自然是想的。还有,徒儿有道号,叫‘清熙子’,才不是什么小饼子。” 说完便握住老道长的手,老老实实跟着下了山。 那山路好长,对于他一个不足七岁的孩童来说,好像总也下不完似的,可是跟着师父,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了。 师父经常带他去村子里行医,而且必定要他按要求配好药材。那些药都是平日里师父在山上带他采的,师父教他如何识别,所以他很熟悉。这些药材他们一部分拿去卖,还有一部分拿去救人。 许多村民都认得他和师父,还好奇他为何蒙着眼却能行动自如。师父便说他会辨声,嗅觉也极好。其实他就是隔着布也能看到。 没人记得那个曾被他们打出去的小妖怪,小乞丐了。他被师父养得白白胖胖,脸也洗得干净,所以他们便都以为他就是个小道童。 当然他当时也确实是。 他还认识许多草药,而且也识了不少字。他能按师父的要求准确配好方子,不会就问,问完了下次便能记住了。 还有人夸他是神童,他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后来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师父做事一定要他配合,师父那是在给他分功德呢。 师父…… 凌昺无声地叫着,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童乐见状赶紧轻轻晃晃凌昺衣摆,“师父?师父?您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 凌昺缓慢地睁开眼睛,接着又忽然闭紧,“这是哪?” 他只看到白茫一片,而周围似乎还有不少人。 童乐说:“这是咱们一处啊,您在宿舍呢。” 本来要送到大医院,但是谭以观没同意。为这事还差点跟江副厅长吵起来。江副厅长听说人吐了血,而且还晕过去了,坚持得去大医院看。但是谭以观已经有了经验,而且他现在觉得外面反而更不安全,就坚持要把人带回自己的地盘。 气得江副厅长问:你是他谁啊你说你这么自作主张! 谭处长非常理直气壮:“我是他上峰,他首席大弟子啊,这不有优先决定权?” 江副厅长听了差点跟着吐血,不过一想所有人里就谭以观跟凌昺接触的时间最长,便退让了。 凌昺在一处睡了快十五个小时。这会儿差不多中午了。 “旁边都是谁?”凌昺一边问童乐一边把眼角擦干。 “就我和关不住呀师父。”童乐说,“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您现在脸色有点白。” “没事,挺好的。”除了感觉不是那么特别有精神。 ”那就好。您放心,领导已经跟我说了,您现在眼睛有点像红绿灯,啊不,像戴了美瞳!没事,您只管睁眼,吓不到我。” “那我怎么觉着旁边还有人呢?” “旁边没有啊,就我和关不住。隔壁还有人。龙哥他们在隔壁呢,还有虎哥和枫哥他们也在。” “哦,那就好。”凌昺这才睁眼。看到关不住好好的盘在他手边,便摸摸它坐起来,问童乐:“真不怕?” “不怕,这不就跟戴美瞳了一样么。我给您找点照片您看看就知道了。”童乐真的找了美瞳照给凌昺看,“看,还有黄的和紫的,蓝的呢,漂亮不?偷偷告诉您,我上学那会儿也买来戴过一次,被我妈一通胖揍,都给我胳膊打肿了。对了,您渴不渴?我给你先倒点水去。” 片刻后凌昺接过水杯,“你没事戴它做什么?黑色多好看?” 凌昺说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之前他穿的那些。 童乐仿佛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嘿嘿笑着说:“就是图一时新鲜呗,想戴就戴了。上学的时候那还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么。对了师父,这里有几个快递,领导说都是您的,让您醒了自己拆。” 凌昺指自己,“我的?我没买什么东西啊。” 唯一想着下单个牌位还让他自己打住了。 童乐说:“我也不知道。反正领导是这么说的。要不您现在拆开看看?我看着好像是衣服这类的东西。” 凌昺狐疑地拆开,一看,还真是衣服。只不过是亵裤,还好几条。有肥大宽松的,还有看起来很贴身的。但是那贴身的摸在手里也十分细软,而且一拉还有弹性,瞅着就是舒服样。 不过不是说不在网上买?难道是他误会了? 童乐这时说:“好多!这两套是睡衣,这些是秋裤,这些是成套的保暖秋衣裤,还有这是袜子。咦?这怎么还有一次性内裤?” 凌昺也看到了,上头写着字呢,而且还是两打! 一包一条,叠得平平整整,一共二十四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建议一日一更换! 凌昺:“……” 童乐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那师父您慢慢换?我去隔壁……咳,跟他们说您醒了。” 凌昺说:“别说为师醒了,就说为师死了吧!” 童乐呆住,“啊?!为什么?” 这还能是为什么啊,羞死的啊! 谁家会把这种东西大喇喇地弄到明面上议论! 童乐仿佛听到了抓狂的心声,赶紧在火苗烧到他之前跑了。 凌昺拿着新得手的衣服,一边窘迫,一边又觉得,啊确实好像有点方便有点保暖…… 那就换上好了!反正都买了,总不能浪费不是?浪费可耻! 就是这谁买的呢?居然给他买了这么透亮的蓝,绿,还有粉,还有白。而且那些宽松的衣服——童乐说是睡衣,这些衣服上的图案不是小黄鸭就是小老虎、小猫、小白兔。 总感觉隐隐飘散出某人的恶趣味! 凌昺锁了门,去浴室里把受伤的那只手举高,仅用另一手不甚方便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吹干头发,拿了条一次性内裤来穿。穿完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慢慢就感觉怪舒服的。他穿完这条再穿那条长的,然后再穿一处的制服。 他也是开了柜门时才发现制服又多了三套。而且这三套是两种不同样式的。有两套他见房龙他们穿过,说是这种一般在去野外出任务时穿,称运动款,行动会更方便些。还有一套是他之前穿过的那种。虽然穿的时间不久,但他还挺喜欢。上面白衬衣,下面……谭以观说那叫西裤。 凌昺穿完轻轻呼口气,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音。 房龙问:“师父,我们要去食堂,您中午想吃什么?我们给您打包带回来吃。” 凌昺说:“除了我忌口的那几样,其他都可以。” 他忌口的其实也不算多,厨房的几位师父都已经知道了,每天必定都会有些他能吃又喜欢吃的东西。而且说句实在话,在这里吃得太好了,顿顿都有肉有青菜,哪怕都这个季节了,青菜依然很新鲜,而且种类也特别特别多,很多都是他以往见都没有见过的。 要不是猎魂钟里那些个混账怨鬼,他这会儿只怕已经长了不少肉了。 凌昺坐在椅子上,捏捏自己的手臂,又看向自己划破的掌心。他醒来的时候伤口就已经被处理过。其实就算不处理,过几天也能好,因为他体质有些特殊的原因。 但是包上了,感觉就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大约是刚洗过澡又没有恢复好的关系,小凌道长难得显得有些懒洋洋,右手拄着脸颊,一时魂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门再次被敲响他才回过神来,“谁啊?” 谭以观说:“我,能进来么?” 凌昺“嗯”一声,结果谭以观拧了两下没拧开,无语道:“你锁门了吧?!” 第86章 新梦·新衣·三千二(下) 凌昺赶紧过去开门,笑道:“抱歉抱歉,刚刚沐浴一番,忘了门被我落了锁,怎么是你来送?” 谭以观拎着一个保温杯,还有一个超大的保温袋放到凌昺桌面——这屋里现在不止有床有柜,还有桌椅和饮水机之类的,配套可以说十分齐全。就连小电磁炉都安排上了,平时小凌顾问想自己煮个方便面什么的也完全没问题。 “正好有点事跟你说。”谭以观打开盒子——怪不得那么大一兜,原来是两人份。谭以观把桌子往外拖了拖,让凌昺能坐床而他坐椅子,“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什么,我也不想去医院。现在就是有点饿。” “饿正常。那毕竟出了那么大力还流了血,又错过了一顿早饭。”谭以观闻到凌昺身上传来的一股香气,“手伤了还洗澡?”头发还有些潮气。 “太脏了,当然得洗洗。”凌昺嗅了嗅盒里的菜,微微低头抿着嘴闻味道的样子像极了惦记吃鱼的小猫。 谭以观下意识笑了笑,“吃货。” 凌昺也不恼,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有好吃的就是这天底下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谭以观倒是没有反驳,给凌昺掰开了一次性筷子,递过去时说:“铜关隧道的工程大概要彻底改道。” 凌昺把筷子竖到嘴前,示意吃饭不说话。 谭以观道:“你吃开封菜跟披萨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多规矩,这会儿怎么?吃中餐就不能说话?” 凌昺说:“说话本来就是件非常耗费气力的事情,说话多的人气血就容易不足,我现在这不是需要养养么?”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谭以观也注意到凌昺的面色不如以前好看。这小子别看是个男生,脸蛋一直挺粉润,白里透粉那种,所以他不说话站在那时不细看甚至都容易误会成小姑娘。可是现在那抹粉润没有了,只剩下苍白。看着眼睛都没有以前那么晶亮有神韵。 谭以观不说话了,把保温杯拧开默默给凌昺倒了一碗鸡汤。 汤还有些烫,凌昺小口小口慢慢喝了些,感觉身体里的气血一下加速循环开了。 他舒服地叹了一声,满足地舔舔嘴,吃完饭之后还吃了点水果。这下感觉身体终于找补回来一些力气。他问谭以观,“那后续的事怎么办?那里肯定要超度一番。” 那么多的尸体,那么重的怨气,如果不超度,就算当下不出事,以后住在那附近或者经过那里的人也很可能会遇到其他麻烦。 “这件案子太大了,方厅知道之后直接报给了省里,现在省里决定那一段公路工程彻底改道。至于已经死了的那些人,四处的同事初步确定,有大约七成都是超过五十年的老尸体。还有大约三成是近十年的。但这其中近两年的格外多,都需要一具具核验身份。至于超度的问题,我听省里的意思是交给洪副组长负责。” “那还不错。这位洪副组长虽然看似与王组长关系不错,但实际上是仁厚面相,手上干净着呢。想来也会用心办这件事。” “但是王玉珊提出了异议。” “啊?她想自己去?”超度亡魂净化怨气那毕竟也是涨功德的事,王组长会想抢这活也说得过去。 “不,她想让你去配合洪副组长。” “啥?为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她的意图。她的话是这么说的。既然凌顾问有能力发现铜关遂道的问题,那么他自然也有能力把那些怨气净化干净。而这也刚好合了省里的意,所以上面已经同意由你和洪副组长一起负责这件事,等二处那边准备完要用的东西,你的身体情况允许,就去铜关。但我没肯定说你一定能去,上面看你没醒也没把话说死,所以还是看你意愿。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也不是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超度亡魂跟净化怨气只要是个正经道士都能做,再不然还有佛家的大师呢,不是像对付罗刹鸟一样非得凌昺这样级别的人不可。 当然厉害有厉害的好处,那就是度化得快,毕竟功德和灵力摆在那。只是功德低一些的道士跟和尚也行,法事要做的时间久一些而已。 凌昺略做思索,低头看了看猎魂钟。 若是以往,吐口血而已,睡一觉也就恢复了。可是这一次醒来明显不同以往。里头的鬼首力量在增强,他能感觉到,不光是夜里,就连白天也开始受影响。而且进了隧道里怨气重,阴气也重,这对他也是会一些麻烦的。 猎魂钟的封印松动了,出现了裂隙,那鬼首就能吸这外界的阴气和怨气。 本身为了承载这些怨气,猎魂钟就在消耗灵力,如今更是加速了这件事。 凌昺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去。” 谭以观发现凌昺也并不是很积极的样子,便说:“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提。” 凌昺摇摇头,“也不是有难处,只不过有些冒险而已。之前为了开那符阵机关,我用掉了太多灵力。想必你也知道的,我这灵力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功德转化而成,能攒那么多很不容易,本来是打算在修补猎魂钟和度化里头的那些怨鬼时用。这次咱们去铜关隧道,也是为了快速攒功德。可如今功德不增反减,猎魂钟封印未补,若是再去接触那些阴怨之气,我能肯定,不到十五,封印就会彻底破掉。” 而眼下离十五也没剩下多少天了。届时百鬼倾出,外界无人能阻,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凌昺脸上带着愁容,刚刚兴冲冲干饭的模样已经不见了。他轻轻摩挲着功德笔上的小老虎,“对了,那根白头发可有查到是什么人所有?” 谭以观摇摇头,“目前只能确定头发的主人是个男性。” 虽然做了dna分析,但是并没有找到对应的人,只能判断出那属于一个男人。 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这应该很少见,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排查出什么结果来。 “这要是放在你们那地方应该挺多。”谭以观随口道。 “什么?” “白色长发男人。你们那都留长留发,上了年纪的男人很多白发吧?可是我们这就很少。”谭以观说着说着,神色怪异地看了凌昺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 他只是忽然想到,既然凌昺能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他人也可以过来? 凌昺也觉得有些怪怪,但最终他还是确定地说:“我去配合洪副组长。等我身体再好些我就去找她。” 谭以观说:“如果有危险你大可以拒绝,这事还有别人能干。顾问组那么多人呢,十七厅养他们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吃白饭。” 凌昺却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凡是山都会有灵,甚至是有山神。神与灵滋养万物,抚佑一方,若是真的有怨气阴气,必定会通过自身的灵气慢慢化解掉它们,所以你看到的许多山总是终年云盘雾绕,生机勃勃的。但是铜关山里却藏着那么深重的怨气,已经毫无神灵可言,这说明什么?说明那里的邪怨之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那里的灵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知你发现没有,那里的尸体许多都是后运过去的,那并非他们最初死亡的地点。” 若那些人都是死在那,他一开始不可能没发现。 那是拥有什么力量的人能把那么多的尸体聚集在那儿?生把一个本该灵气充足的地方弄得怨气冲天。 凌昺一只红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恼火。他实在是太讨厌那些作恶的人,尤其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侵害他人性命的人。还有那些妖魔,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就去祸害别人,最可恶了! 小凌道长气得眼睛一阵胀痛。谭以观发现凌昺的眼睛特别红,红得真像要滴血了似的,而且这人一瞬间神色阴冷得可怕,完全没有了平时那个小太阳似的模样。 “你没事吧?”谭以观在凌昺眼前弹了个响指,“回魂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凌昺自觉没事,但是语气却极冲,“你呢?你后背伤怎么样?那个比我严重多了。” “没事,慢慢养。” “哦,对了,谁给我买的衣服买了那么多小动物的?” “怎么?不好看?”谭处长下意识挑了挑眉。 “也……不是。”凌昺说,“就、就是怎么还有那么多短的亵裤啊?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 “我说以方便为主,怎么了?难道不对?” “那倒也对。就是怪尴尬的。对了,多少钱?我给你,你帮我补给那人,再帮我好生谢谢他。”不说别的,这穿上之后不至于磨得皮肉发疼了,就这一点就已经比原来好了太多。 “一百块。”谭以观说,“转我就行。” “这么便宜?”他以为那么多,怎么着也要二三百块呢!他之前在拼夕夕看的一条长亵裤就要十九块九毛钱,这这么多件,居然只要一百? “你不是骗我的吧?”凌昺狐疑地看着谭以观,“这可不能骗人啊!我不能欠别人的。” “为什么不能欠?” “因为飞升前不能欠债啊!不管是金钱债还是人情债,都不成,这会耽误我飞升。” “行,那你转我三千二。” “噗!!!”凌昺一口水喷出去,“多少?!” “三千二。” 凌昺看看自己的微信余额,这都转出去也不够啊! 小凌道长纠结半晌,支支唔唔道:“那要不……要不还是先欠一欠吧。你帮我告诉那人,等我拿到俸禄,啊不!是工资,马上就补给他,成么?” 谭以观看着小师父在那掰指头按阳历算开工资的日子,一边收拾垃圾,一边憋着笑说:“啊,行,没问题。” 谁知这时凌昺又十分认真地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活不到开工资那日,死掉了,那你也记得帮我领了我那份钱,帮我补给人家。” 谭以观:“……” 莫名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听这话突然感觉心中隐隐烦躁,想都不想便道:“什么死不死?我说小小年纪说话像个老头,跟谁学的?再说哪那么容易死?今天没什么事,你就老实养着吧。” 凌昺问:“你去哪?” 谭以观说:“领导的事你少打听!我去扔垃圾!” 凌昺:“……” 扔垃圾就扔垃圾呗?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真是莫名其妙! 第87章 传道·设计·打个赌(上) 一处里暂时的确没什么事必须用上凌昺,他可以休息休息。但是小凌道长想想余下的日子,实在是没信心他一定能度过难关,因此便打了会儿坐之后找童乐要了样东西——一副眼镜。 之后他又要来一盒油墨,往上面涂色。 童乐不解,“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凌昺说:“涂好了戴上啊,免得别人看见我的眼害怕。” 童乐说:“那多奇怪啊,买现成的墨镜不就好了?您等等,我给您弄个您方便看,别人看不见的。” 凌昺在现代还没见过人戴墨镜,好奇瞅瞅,发现居然真有卖这东西的。童乐很快在网上下了单,还叫了个跑腿的人,不到两小时就给送来了。 凌昺戴上照照镜子,发现真的很神奇,他能看见周围的东西,但是别人看不清他眼睛。而且由于是那种比较贴脸的设计,从侧面也不容易瞧见。 妙啊! 凌昺戴着墨镜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给祖师爷上了炷香,之后找遇芙蓉要来了两个大本子。这是他们一处专门登记用的本,他打算把他知道的尽可能都记下来,万一他以后要是有个万一,到时候也好让谭以观带着人继续学。 原本他想着他们灵一派就算断在他这一代也没什么,反正师徒在天界相会,也美。 可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现状,特别是铜山隧道里的那些尸身,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一身所学就这么截停在他这一代。这些好的能力应该传下去,帮助更多的人。 虽然道家说一切顺其自然,可他生了传道之心,随心而动,不也是顺其自然? 凌昺拿着自出墨的毛笔——现代的笔他实在是用不习惯,遇芙蓉给他弄了这样的笔来用,方便得很。 遇芙蓉看到凌昺在那写写画画,“凌顾问,这样多累啊?不如我给您拿个录音笔您录音呢?” 凌昺说:“想过的,就怕有些字我念来,你们却不知是哪个字,那可就麻烦了。” 不管是写符还是念经咒,都要正确的书写和理解,万一他不在了,这些徒弟理解不了呢? 遇芙蓉想想也是,但还是觉着这样太辛苦。 现在他们整个一处的人都知道凌昺在铜关隧道案上出了大力,有了重大发现。而且现在处里的行动队员们拿着凌昺画的符,出去办事不要太顺利了,起码比起前效率高得多,因此谁都把他当个宝贝似的,都希望他在一处能长长久久,可千万别累着。 “那要不这样行不行?您说,我在一边打字录入,最后我打印出来您再校对一遍,把我错的地方改改。” “咦?这样可以吗?那你能跟上吗?” “应该差不多,我打字很快的。再说了,实在跟不上就放个录音笔上,我回听一下,补上也行。方法多着呢,主打一个给您节约点时间。” 凌昺觉着这个可行。怪不得这姑娘年纪也不大,谭以观还挺重视呢,是有点机灵在的! 遇芙蓉便去拿了录音笔,为了不打扰凌昺,还弄了个静音键盘,虽然不百分百静音,但是还是挺安静的。 于是威严肃穆的祖师爷神像下,凌昺叽哩呱啦在那说经咒。先说经文,再说咒语,遇芙蓉就嚓嚓嚓在旁边打字。 两人配合,效率果然提升许多,而到了画符的时候,遇芙蓉还弄来了一个摄像机,放在支架上调好角度,把凌昺画的一切都收录进去。 这可是一处以后的镇处之宝! 凌昺不光把经咒,符文的画法记下来,还有关于祝由术方面的,如何结合中医祝由术和道家的法术治病他也给讲了。还有遇到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如何解决,哪些妖怪怕什么,看风水有什么讲究等等等等…… 他都列出来一个目录,免得自己漏下哪个部分。 内容相当之多,一天两天根本记不完的那种。 后来遇芙蓉打字打得手指都疼了,凌昺嗓子也干了,天也早都黑了,遇芙蓉提议休息休息。凌昺,却没有。他想到自己还要去铜关隧道,便让遇芙蓉去找另一个人过来接着打字。 一处里人人都会打字,打得快的自然也不少。之前凌昺办身份证时给他登记的姐姐也是个中高手。遇芙蓉把她找来接班,凌昺便继续讲。而遇芙蓉则去给凌昺安排夜宵。 童乐一听说他师父正在做的事,主动提议他来订,便订了披萨,还买了波波奶茶,小烧烤。这都是他师父特别喜欢的。 “头儿,咱们不能帮上什么忙吗?”卢枫问谭以观,“我看师父脸色是真不太好。” “这事我们就算帮也帮不了多少,确实不如芙蓉跟杨丹来做。房龙你去通知行动队的人,之前有难度堆起来的案子抓紧办,别浪费但是也不用刻意节约用符。段虎你去趟研发中心,单独见见李主任,帮我送一样东西。” 谭以观给了段虎一张折起来的纸,“不能再经任何人手,必须由你亲自送到李主任手里。他拿到了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卢枫你跟我来。” 两人到了厂院。这个时间院里空旷,只有擦过耳的风声。谭以观把扶阳招出来,并告诉卢枫,“今晚王玉川会在凤翎街上的蓝湖会所。你带上扶阳,去帮我办件事。” 谭以观低声嘱咐几句。卢枫听完诧异地张张嘴,“这、他能信么?” 谭以观抽了两张符纸给卢枫,“他信不信不要紧,你只要让他知道有这么个消息就行。” 卢枫表示明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大约一个小时后。 湖蓝会所一间vip包房内,一三十多岁的剃着光头的男人扯脖子在那嚎:“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坚强的人也有权力去疲惫……” 坐在沙发上的王玉川听得眉头皱成川字,“能不能别他妈唱了?哭要是有用还要权力做什么?!就哭呗!” 这明显是有点喝多了。可光头还是赶紧放下话筒凑过来,哄这位大爷,“我说哥哎,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前几天老也找不着你,这好不容易你又能出来了,你说你还不高兴。什么事儿啊?你跟兄弟说说,看兄弟能不能给你解决了它。是不是还是那个姓谭的?实在不行我再让底下的人扒一扒看他有什么黑历史没有。这主要是吧他这人神出鬼没的,平时也见不着。这想弄点他什么黑料真的太难了。那个凌昺也是,我看也老见不着人。” 王玉川没好气说:“要是随便就能让你见着人他那破官也别当了。” 光头心想怎么说都是你。但这人他也是真惹不起,主要是惹不起王家,他这几年做生意赚得不在少数,得了不少王家助力,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想跟王玉川闹掰的,便又给王玉川倒了一杯酒,“那你说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我叫来的那些人你不喜欢啊?你看你都给赶出去了,不行咱再换。漂亮妞儿我这还不有的是?” 王玉川看看光头。这人手里有一家娱乐公司,下头养着不少小明星,还有网红,男的女的都有。又开着会所,也多少知道点他的事。但这次的事哪怕他此刻有些醉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上次他想拿乾坤引没成,他姐就不太信任他了。要是以往,他做了错事顶多被她骂几句,过两天也就好了,她没准还得给他买点东西哄哄他。可这一回她却像是铁了心要把他放弃一样,书房是真的一步都不让他再接近,家里那些鬼兵也没有一个再听他使唤。就连管家对他的态度都跟以前大不相同。 还有以往那些顾问们来王家,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可这阵子他感觉这些人表面上对他挺好,但看他的眼神却变得不一样了。都是那种敷衍二世祖的表情! 王玉川闷闷地灌了一口酒,“说了你也不懂。” 光头道:“我是不懂,可是你说出来没准我能帮你一块儿想想办法呢?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你说是吧川哥?” 王玉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什么是?我跟你说一个男鬼变成女鬼了你知道怎么回事?” 光头听的一脸茫然。虽然他很清楚王家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对王玉川说的话实在是理解不了,半晌才挤出来一句,“难不成鬼也做变性手术?我听说那底下跟咱们上面差不多,不会也真的有变性服务吧?” 王玉川用看缺心眼儿的目光鄙视光头。死都死了还做什么变性手术?更别说那变得怎么看都是他姐。他现在都怀疑家里的那个女人到底还是不是他姐。如果是的话怎么会对他那么凉薄?难不成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没有一件法器重要? “川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去再给我找几个漂亮的,嘴甜点的过来。” 光头马上去办,不一会儿就带着四个年轻女孩进来。这几个女孩个个长相甜美,未语先笑,王玉川见了心情总算好了些,朝其中个子最高,侧戴着棒球帽的女孩指了指,“你是新来的?” 被指的女孩盈盈一笑,坐到王玉川身边说:“是啊川哥,我叫露露。” 王玉川总觉得这女孩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正犹豫着,却发现对方手背上居然纹着一截乾坤引,跟他家那个一模一样! 第88章 传道·设计·打个赌(下) 王玉川猛的把对方手抓起来,“你这纹身是哪弄的?” 露露说:“就在四环外的一家纹身店。有什么问题吗川哥?” 王玉川说:“带我去!现在,马上!” 露露看了眼光头,光头说:“川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王玉川狠狠一抹脸,酒都醒了大半,“不用,你给我找个司机!” 他来的时候是自己开的车。车有,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被纹在这个叫露露的人手上。 乾坤引他家一直看得很紧,连他都拿不出他姐的书房,可想而知多重视。知道这东西的人也是极少数。难不成那个纹身店的老板也见过乾坤引? 王玉川坐上车,死死盯着露露问:“这东西是你主动要纹的还是对方给你选的花样?你为什么选这个?” 露露说:“是店老板帮我选的。我说我最近想转转运,他就推荐我纹这个。我看着还特别的,就同意纹了。怎么了川哥?” 王玉川说,“那你还记不记得店老板长什么样?” 露露像是有些迟疑要不要说,“川哥,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啊?我这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王玉川二话不说拿出皮夹,从里面掏了五张纸钞。 露露一脸贪钱模样接过,说:“我记得他。二十多岁,挺帅气的一个年轻男人,去那里的顾客都叫他‘谭总’,有一说一我感觉跟网上的那个绯闻大少爷谭以观还挺像的。” 王玉川怀疑道:“你确定?” 难不成谭以观终于把谭家的传家宝拿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他能拿到这东西,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仰仗他姐的鼻息?说什么未来王家都是他的,这么些年处处压着他,什么都要管,还不是怕他夺了她的权柄! 王玉川想想都觉得一阵兴奋,“乖,只要你带我去找到那个人,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露露笑着把钱揣起来,“行呀。” 这说话声音还有点嗲嗲的。王玉川喜欢这一挂。他想要乾坤引,但也想要眼前的美色,便把人抱在怀里,手不老实地往人怀里摸。露露像是有些害羞,赶紧躲了躲,笑笑之后把头低了下去,把王玉川的手往大腿上放。 王玉川一看更喜欢了,却没看到美人低下头之后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他只感觉到那双腿好像过于结实了,就像是男人的那种结实? 王玉川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女孩胸脯,想想怎么都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这不就是个姑娘么? 车这时七拐八转地绕进了一条小道,开进了一个地下车库。 王玉川刚反应过来便问司机,“你他妈这是往哪开呢?是不是弄错地方了?!” 这根本就没到四环外! 司机却像什么都没听到,把车停下来之后也只呆呆地在驾驶位上坐着。 王玉川再迷糊也看出问题来了,这时地下车库的门却关上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耳边露露娇滴滴的笑声,“他没有开错啊川哥,你不是也想要乾坤引吗?” 这话刚说完,露露的声音陡然换成了一个男音,“可是你配吗?” 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同时掐住了王玉川的脖子,王玉川明显感觉到这只手要比常人的大得多,像是什么巨型野兽的爪子一般,掐得他快要窒息了!可是他看不到! 他拼命地抠着那双手,手却从对方的手上穿了过去,抠到的居然是他自己的脖颈! 不知是男还是女的露露说:“说!你们家的那段乾坤引,被放到什么地方了?” 王玉川知道自己入了套,挣扎着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露露说:“呵,王玉川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们王家杀了吴大师,这么快就忘了?” 王玉川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反驳道:“你胡说!王家什么时候杀吴大师了?他分明是出意外死的。” 露露说:“是谁造成的意外你心里没数吗?你去阴间跟吴大师解释去吧。” 脖子上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王玉川被掐得直翻白眼直蹬腿,眼看就快断气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往兜里够。他出门是会带着现成的符的,他有缚魂符! 然后还没等彻底掏出来,露露就把符瞬间抢走了。王玉川痛苦地涨红着脸,“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露露说:“乾坤引到底放在哪?你说出来,我们就留你一条命。你要是不说,今晚就是你最后一晚呼吸。” 王玉川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脖子上的那双巨掌丝毫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他实在挣脱不掉,便说:“我、我说。在、在我姐的保险柜、柜里。” 露露又问:“保险柜密码是什么?” 王玉川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玉川以为对方肯定不会信,不料对方听完居然也没有反驳,而是道:“也对。王家家主有意把你这个亲弟弟养成个废物,外表看上去对你百般好,还不就是捧杀的伎俩?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再说你要是真有那个密码,也不至于混成这个熊样,遇到危险了连个能用的鬼兵都没有,你说是不是?王家大少爷?就这还下一任的王家家主呢,可别笑掉人大牙了,还是赶紧回家找你姐喝奶去吧,蠢东西。” 王玉川听得气血冲顶,本来就憋红的脸直接涨得跟块酱猪肝一样,“你少胡说,我姐、对我很好。” “对你好?对你好她就该早早的把家主的位置给你坐,从旁好好辅佐你,而不是自己揽着大权让你在人前一点真正的威信也没有。你要不要赌一赌,看看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她的乾坤引重要?” “怎么赌?” “当然是拿你自己赌。如果你遇到危险,需要乾坤引,你看你姐舍不舍得拿出来不就知道了?如果我赢了,到时候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我们帮你坐上王家家主的位置。等你成功做了家主之后,借我们乾坤引一用,如何?” “我要是不、答应呢?” 卡在脖子上的双手立时收紧。 王玉川怎么也挣不脱,只能点头。 等他回去,他自然有办法找到这人!只要他能回去…… 对方却说:“用你的灵魂起誓。” 王玉川想都不想道:“不、可、能!” 他当然不会同意。如果真的用灵魂起誓,那这事他不做必遭栽秧! “怎么?还是觉得你姐对你好?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鬼兵没了之后她为什么不尽快夺回来?” “你别乱猜!我姐的鬼兵!也没了!” “对呀,这才是她真正高明的地方。你的鬼兵如今到了谭以观手里,你姐的也是。没错,现在很多人都骂谭以观不厚道,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谭以观有能力了你知道不知道?再看看你呢?你有什么?你姐要是不给你脸,你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反倒是以后谭以观升职加薪,我看未来做新的十七厅厅长也不是不可能。可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他的位置是靠了谁的面子得来的,可你就未必了……你就不觉得哪里有点微妙么?你好好想想吧。” 王玉川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抖动的肌肉看起来就像是要炸了。 他最终还是用自己的灵魂发了誓。反正如果他姐真的对他很重视,那就相当于他赢了,后面的事他也不必做。 可如果他真的输了,那他对他姐就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王玉川喘着粗气像是在发狠,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这时车门忽然开了,车库的门也重新开起来,前头像失了魂的司机又重新启动车子,把车开到了路面上。 王玉川想喊,但是他喊不出声。缺氧的感觉渐渐把他吞没,很快便没了意识。 车子绕来绕去,开了许久,到了一处荒林时才缓缓停下来。露露下了车,外头便卷起了一阵狂风,居然把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直接给卷没了踪影。 大约十分钟后,一人体掉落在某栋楼屋顶。 这人很快稳住身形,将帽子摘下来,拿出卸妆湿巾,在脸上一通抹,抹完再从女儿墙墙角的黑包里拿出衣服换上,接着把换下来的一身女人行头一把火烧掉,露出一张狐狸般的面容。 “扶阳兄,帮忙看看,我这妆卸得干净么?”却不是卢枫又是谁? “干净。”扶阳看着宜男宜女,妆成女人时尽显甜美,恢复男儿身时又不失阳刚气的人,着实有些佩服,“你这易容术还真是一绝。” “多谢扶阳兄夸奖,这可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卢枫说完从安全梯爬到楼下,一副没离开过一处的模样。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静谧的夜色没有吵醒任何沉睡的人,只除了在车里猛坐起来的王玉川。 勒住他脖子的那双手已经不见了,车还行驶在路上,司机还是一脸只会开车的模样。 王玉川叫了声:“回神!” 那司机狠狠晃晃脑子,似乎才发现异常般,惊恐问道:“川、川哥,车怎么开这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王玉川脸色黑得可怕,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阴狠神色,“你问我?我他妈还想问你呢!” 第89章 争吵·潘颂·新决定(上) 王玉川回过味来就去了蓝湖会所。他找光头问那个露露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留下档案。结果光头居然问了人事部的经理之后得到一个没有任何记录的结果,气得他当场摔了酒瓶回家。 本想着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其他,可刚一进门没多久就碰到了王玉珊。 王玉珊这几天养伤,本来都不太活动的,不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而且见到王玉川一脸酒气回来,当场便指责他,“你到底长没长脑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出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你是把脑子吃进狗肚子里了吗?” 王玉川心情本就不爽,这一听也混账上了,吼道:“对!我就是把脑子吃进狗肚子里了。我他妈给你丢人了是吧?你是十七厅玄学顾问组的组长,一堆人捧着敬着,我呢?我就是王家的败家子儿!是条狗!你给我留面子我还能当个人,你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就他妈连人都不是了!你是不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啊?你不就想看别人高高地仰视你,你再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吗?行,你赢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老子还不理你了呢!” 王玉川吼完一通看到自家大姐脸色青白气得直抖,突然觉得心里那股气出了不少,哼一声,回屋去了。 王玉珊捂住胸口,只感觉心脏一阵发疼,却还是咬咬牙没有叫任何人。 不一会儿书房方向飘过来一个身影。是空鹤。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偏年轻的精英。 王玉珊看了看空鹤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去警告所有跟大少爷经常往来的那些人,以后不许再约大少爷见面,更不许带他出去喝酒,去声色场所。谁要是让我知道私底下不带他往好路上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空鹤问道:“那还禁大少爷的足么?” 王玉珊沉思片刻,“禁。他什么时候过来认错,什么时候再让他出门。” 空鹤点点头,飘离。王玉珊缓步走回书房,待门关闭,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走到一个多宝格前,轻轻转了转上面巨大的红珊瑚树上的一个枝杈。 她这一转,露出一个指纹识别窗。她按下了三个不同的指纹,宽足有七十公分的特形多宝格便缓缓向左移动,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足有百阶之长。 王玉珊走向下面,阴气越来越重,气温也越来越低。而她到了最底下,还要在一个莲花状的大理石拼图地板上采上几片特定的莲叶,前方的门才会开启。 而在这地下室里,放着两口棺材。里头各一具尸体,一个女性,一个男性。 每具尸体身上都粘满了符纸,只露出面部,并且每具尸体的眉心、胸口、双手、双脚处都钉着一枚手指粗的镇魂钉。 那钉子上锈迹斑斑,带着一股腥臭的恶气。王玉珊走到其中的女尸旁,而那女尸保存得相对完整,哪怕时间过去很久了,也可以看出生前应该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身上粘的那些符纸,上头写着八字,写着姓名,分明是“王玉瑶”三个字。 王玉珊“呸!”的往王玉瑶脸上吐了口唾沫。接着神经质地拿出乾坤引,放在王玉瑶的眉心。 这时那乾坤引就仿佛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缓缓为王玉瑶提供着灵气。王玉珊气得立时拿开乾坤引,“啊!”一声吼,将旁边供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地。之后她又如疯子一般把乾坤引一头拿在自己手里,一头按在王玉瑶眉心。 结果乾坤引的灵力还是只会往王玉瑶那里传过去。 王玉珊气得重重将王玉瑶眉心处的镇魂钉更用力刺下。王玉瑶的尸体仿佛感到了疼痛一般,抽动扭曲。 而另一头,刚对王玉川讲完了新规矩的空鹤突然按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大吼一声,把王玉川吓一跳。 “你、你喊什么?”王玉川紧张地看着空鹤。 “没事。”空鹤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以后不该大少爷问的还请大少爷别问。” 王玉川一听这话阴沉地冷哼一声,不敢反驳。但他不禁又想起露露在车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来了。 或许他的确该试一试他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禁足?他就不信他想出去还真有谁能把他给困住! 一处。 凌昺一下午加整个晚上都在输出,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是累得不轻,便回宿舍睡觉去了。然而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去铜关隧道超度,因此他也就睡到下午一点多便醒来。 以往都是累了睡一觉就能恢复的身体,这一次却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倦怠。小凌道长对着镜子拍拍脸,自己安慰自己,“别担心,上天有好生之德!领导说得对,哪那么容易死?” 说完冲洗一番身体,换上一条崭新的内裤,穿上制服出门。 谭以观已经在门口等,见他出来下意识打量一番,见他披散着头发,脸色不太好,便问:“昨晚是不是太累了?” 凌昺说:“确实累。说话伤气啊,我说那么多。而且最近都是夜里忙,白天睡,还睡不够。我原本在山上都是入夜便休息,天亮便醒来的。” 人还是要依着时令活,不然为什么这世界要有黑夜和白天呢?就是老天爷在告诉苍生,天黑了就要休息了。谁会想到这里这么颠倒。 凌昺打了个哈欠,“先去厅里是么?” 谭以观坐到驾驶位,给了他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热的鲜牛奶,“对,先去开会。开完会再去铜关隧道。” 这次的会议是由王玉珊提起的。之前王家传出王玉珊想让凌昺当顾问组副组长的事,这次想必就会提到。 凌昺喝了口奶,舔掉奶胡子,“但愿她出门带着乾坤引。” 谭以观道:“难不成你还想明抢?” 凌昺说:“明抢过来肯定是不成,但若是她身上真的有乾坤引,便可以当场借力。” 当然如果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明抢他也不是做不出来,那本来就是他太师父的东西,是他师门的传承之物,怎么能落入坏人手里? 凌昺吃掉三明治,把奶一口气干到底,往旁边一歪,“我再眯会儿,到地方了你再叫我。” 谭以观默默把暖风开大一些,车速也降低了一点。 这时外面忽然飘起了初雪,纷纷扬扬的,像天女撒下的梨花瓣。谭以观等红绿灯时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凌昺真的睡着了。多奇怪?上个月他还跟这人不共戴天,看都看不顺眼,这个月他们却已经成了合作伙伴。 嘀嘀! 后面响起车喇叭声,原来是不知不觉间红灯变成了绿灯。 谭以观重新发动车子赶往总厅,门卫的人看到凌昺,看到他的工作证,很是诧异地看了两眼才放行。 今天的会议要讨论的问题比较大,来的人也全。除了两位厅长跟顾问组的人之外,四个处的处长也都到齐了。 方厅长坐在主位上,江副厅带着四个处长坐他右下手,而王玉珊则带着顾问团的主干们坐在左下手。也就是说四位处长与顾问团是对面坐着的,除了凌昺这个“外来入侵的家伙”。他坐在谭以观旁边。他的左边是谭以观,右边是夏高峰。 在座的只有第三处处长凌昺没有见过,谭以观也没给他介绍,想来可能是两处的关系不大好。 “好,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大伙对小凌顾问想必也都知道,我就不再额外介绍了。”方厅长说,“这次的会议主要讨论三个问题。一是铜关隧道案件后续的处理问题,二是关于咱们十七厅玄学顾问组的新副组长任命问题。至于这第三么,有人对咱们十七厅的行动条例提出了质疑,各位面前的会议简述里都有,可以先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其他要指出的,咱们就按老规矩,一条条来。” “方厅,我有疑问。” 话是三处长说的。他前面有个名牌,上面写着“潘颂”两个字。其人上耳廓尖突,嘴似鸟喙,上唇尖小,眼睛细长看人时带着一股审视的味道。 第90章 争吵·潘颂·新决定(下) “什么问题你说。” “我想请问这位凌昺先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坐在这里的。是单独服务于一处的顾问,还是十七厅的顾问?如果他是十七厅的顾问,按理说应该坐在王组长那一排。可如果是一处的顾问,那我请问咱们十七厅什么时候规定处级单位可以私自聘请顾问?顾问组的顾问多是流动性的,当初厅里这么规定也是为了防止顾问组的人跟各处的行动队员私下建立联系,以至于提供支援时有失公平,所以我们默认顾问组所有顾问都有义务向各处提供技术支持。可这位凌先生却只负责对接一处的案件,那不知他是吃十七厅的饭,还是吃一处的饭,又或者……是只吃谭处长一人的饭。” “潘处长,你好像很嫉妒我有个德才兼备的顾问。”谭以观侧头笑了笑说,“难不成是最近给你提供技术支持的顾问无法令你满意?”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潘颂瞪道,“只是谭处长行事未免太专断。你让人领着官方的薪水,却只替你一人办事,这是什么道理?” “谁说我只替一处办事了?我也没说我不帮别的处啊,可你三处长不是也没来找过我吗?难不成我还上赶着去找你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凌昺道,“敢问这位潘处长,你多大个脸面?你可不要太无理取闹了才是。” “凌顾问说得没错,他并没有只为一处服务。”郑艳秋说,“之前我找谭处提过要为四处的冥牢重新加固防御,想请凌顾问帮忙,谭处也答应我会跟凌顾问提这件事。刚才进会议室之前凌顾问就已经给我答复,他同意提供帮助。” 这不是郑艳秋先斩后奏想借机把这事定下,而是凌昺真的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 夏高峰说:“虽然二处的事暂时还没有用到凌顾问,但不久前凌顾问帮我解决了我外甥的问题。想必在座各位领导也都知道我外甥夏宁的事。他一直被认为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出现了精神问题。但凌顾问看出他是犯了神驾,如今已经帮我们解决完了。我外甥现在意识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进行一些正常交流。这一点我们夏家全家都要感谢凌顾问,同时他也说过,以后二处若是有需要,也可以随时找他帮忙。” 方厅长问潘颂,“潘处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潘颂一阵青一阵红,“那是不是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忽略掉人品问题?他抢了王组长和王玉川先生的鬼兵这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他至今未还,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是不是以后他看上什么东西,只要夺过去就属于他?恕我不敢苟同这种行径。” 谭以观笑说:“我当潘处长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原来是想替人出头啊?那我倒是想问问,是不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尊严,死了就不必管他们怎么想了?如果是,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把你们潘家祖宗十八代都招出来骂一顿?” 潘颂说:“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谭以观说:“我实话实说而已。你瞧,你连你的祖宗被骂几句都不乐意,那你凭什么觉得别的鬼就能受得了无尊严的被操控?鬼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好歹是做阴阳两界工作的同志,劳架你这目光别太短浅。” 潘颂气得差点把舌头咬出血。凌昺憋着笑,补道:“潘处长不要恼。你要是能把他们说动自愿跟着你走,那我也不会拦着的,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就成。” 王玉珊笑说:“小凌顾问好生厉害的嘴啊,不过依我看还是都少说两句吧。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说这些。至于那些鬼兵,在王家也是为十七厅服务,在小凌顾问手下也是。只要没用到错处,总归都是好事。没准在小凌顾问手里还能发挥更大的效用。这不,这次铜关隧道的案子,倒是在他手里有新进展了。” 方厅长接过话道:“王组长说的没错。做大事不拘小节,凡事要以大局为重,有些个细节就不要揪着不放。这次铜关隧道案件省里的领导都很重视,我和江副厅长,还有顾问组两位组长也商量过了,希望这次的事由小凌顾问配合洪副组长来超度铜关隧道的亡灵。不知道小凌顾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凌昺道:“我可以去铜关隧道超度亡灵,化解怨气。但是我想请王组长一同办这件事。” 王玉珊忽然抬头看凌昺,“你说什么?” 凌昺笑说:“我说我想请王组长您一起去铜关隧道负责超度事宜。” 王玉珊道:“小凌顾问是不信任洪副组长的能力?” 凌昺说:“当然不是。只不过洪副组长宅心仁厚,却毕竟年迈。我担心她见了那尸坑里的情形,有伤心神,无益于健康。而且听说洪副组长新得了小孙儿,这怨重之地,还是少去为宜,免得影响了孩子。洪副组长您以为呢?” 洪副组长一听闻小孙子,也不由迟疑了一下。其实凌昺说的这些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而且他说得也对,怨重之地走过一遭,本身就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虽说她是懂玄术,但万一…… 老太太看了看王玉珊,笑说:“实不相瞒,我这腰间盘确实又犯了,正为难呢。要不王组长您再考虑考虑?” 王玉珊笑说:“不用考虑了。如果方厅和江副厅也同意,那就按小凌顾问说的办吧。” 她的目光停留在凌昺胸前,一双看似温和的眼里短暂地露出了一丝贪婪。 她还记得那晚乾坤引的力量被反击的事,正愁着找个什么办法才能弄到凌昺手里那样宝贝,这机会不就来了? 既然吴大师不能把谭以观和凌昺留在神石山,那就由她来把他们留在铜关山好了。 第91章 火锅·波澜·棉花糖(上) 会议最终决定,铜关隧道超度一事由凌昺跟王玉珊负责办理。 而提新任副组长的事则在铜关案件全部处理完之后再议。至于有人对十七厅的行动条例提出质疑这点,不过是一些嫉妒心作祟而已,以某处处长被批评几句为结尾,圆满结束会议。 凌昺跟谭以观离开会议室,夏高峰快几步跟上来,“谭处,凌顾问,一起吃个晚饭?平时都忙,碰不上,今天我都订好地方了,直接过去就行。主要是谢谢凌顾问帮忙。我大哥一家一直说要好好谢谢你们,但是你俩平时太忙,他们也不敢打扰,就派我来做个代表。怎么样?赏个脸?” 凌昺和谭以观还没说话,郑艳秋说:“那不好意思我得打个劫。” 夏高峰问:“什么意思?” 郑艳秋说:“小凌顾问之前已经答应我去四处了。” 夏高峰转头问凌昺,“真的?” 凌昺点点头,“确实有这回事。” 主要他不确定他这一去铜关隧道会落个什么结局,所以想要在去之前把能帮助十七厅办好的事都先办一办。 四处那是个大事,他便与郑艳秋说好了散会之后就一同去看看。 夏高峰却是真的定好餐位了,退了下回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而且他也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凌昺,便说:“要不这样行不行?郑处长一起,咱们吃完再去四处?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请四处的同事们帮忙查一查。再说你们看都这个时间了,也不好让凌顾问饿着肚子给四处处理问题是吧?难不成郑处你还想让凌顾问跟谭处去你们四处吃工作餐?” 郑艳秋:“……”话都让你说完了你怎么那么能说呢?! 想到四处请来的厨师做出来的菜口味总是一言难尽,郑处长迟疑了一下,“那好吧。如果凌顾问跟谭处没什么意见我都行。” 凌昺笑眯眯说:“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能吃到好吃的,那这事我多半都不会有意见的。” 谭以观说:“那夏处带路吧,我们跟着。” 这时潘颂跟王玉珊从会议室里出来。潘颂是刻意出来得晚一些,就是不想跟谭以观和凌昺走一块儿,谁曾想这些人居然在走廊里聊天,都没走!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好在谭以观脸皮厚,看见王玉珊跟潘颂就像看见了苍蝇,想都不想地说:“我先带凌顾问去停车场,电话联系。” 夏高峰与郑艳秋点点头,跟王玉珊打了个招呼之后也相继离开。 夏高峰订的是个当地极有名的火锅店的包间。平时不提前三天预约根本就订不着地方。 郑艳秋看了吐槽他,“你们二处穷这样了?请恩人吃饭就请吃火锅?” 夏高峰倒是不觉得火锅有什么不好的,“吃火锅才更容易拉近感情郑处你没听说过么?再说今天下雪,又正好赶上立冬,吃这个暖身正合适。而且这家店味道真的一绝,有个涮汤饺是他们家一大特色,不信你一会儿试试就知道了。” 郑艳秋:“有那么好吃?” 夏高峰对凌昺说:“凌顾问您一会儿多吃点,我保证您喜欢。” 凌昺还真没吃过火锅。他来了之后什么汉堡薯条披萨烧烤这些都吃过了,但是火锅还没有。主要平时不是在一处食堂吃就是在外面处理案子,有机会吃这些的时候也少。他闻了闻店里的香气,看到来来往往的客人,问:“他们在做什么?” 谭以观说:“调蘸料。火锅就是把菜和肉这些放滚汤里烫熟,然后蘸料吃。喜欢吃什么菜就烫什么菜。蘸料也可以按自己喜欢的口味配。” 夏高峰、郑艳秋:“……”用解释这么详细么? 以凌昺的身份,总不至于连火锅都没吃过吧? 凌顾问这时说话了,“好,那一会儿我好好尝尝。我还真没吃过。” 夏高峰、郑艳秋:“……”是他们精神上冒犯了。 谭以观带凌昺去配小料,结果一堆人看着他俩的身影。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而这家店又是大店,这个时间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其中有一多半是年轻人,他们很多都对谭以观和凌昺不陌生。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会吧?网上传的是真的吗?满门皆gay什么的……” “两个男的啊,真的是那种关系?” “哎你们说他俩穿的是不是情侣装啊?有一说一,好帅哦!” “这天气那人怎么还戴个墨镜?好奇怪的癖好。”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原来他们也会来这种地方吃火锅吗?” 夏高峰:“……” 突然觉得他好像是欠考虑了。 郑艳秋瞪了夏处长一眼,也去配蘸料,同时与凌昺闲聊些什么。夏高峰一看立马跟上,跟谭以观和凌昺有说有笑的。如果真的有人在拍他们,起码也别只把凌昺跟谭以观收进去吧! 万一谁敢拿今天的事造谣,他也好帮着澄清澄清。 配完料进了包房区才发现原来里面就有单独供应的配料区。不过配也配完了,夏高峰让服务员先把他提前订好的招牌送上来,先吃着再说。 凌昺刚准备擦手,谭以观这时递给他一支一次性的竹筷子。 郑艳秋和夏高峰看得都有点懵,哪有给筷子只给单支的? 结果更无语的事来了,凌昺居然毫不犹豫地接过,然后拿这根筷子把头发盘起来。 夏高峰与郑艳秋默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疑惑。 难不成网上的事不是随便说说的?这微妙的默契…… 夏高峰给凌昺倒了杯茶,“今天还有正事办,就不请您喝酒了。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谢谢您当时没跟我一般见识,坚持治好夏宁。” 凌昺笑说:“夏处长不必客气,而且我其实本来也不喝酒的。再说如果不是夏家的人平时行善,夏宁也绝对不可能遇到我。我只是代天行善,真正帮他的还是天道,是你们。” “您太谦虚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就能看见灵体,也与玄术有点缘分。但是真的从没见过谁能请到真神。”夏高峰觉得当时请城隍一事,他现在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城尊宽仁,不忍坐视城中百姓受苦而已。夏宁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自主拜武圣爷了?” “可以了。我大哥大嫂都是按您当时记在纸上的办的,果然第二天夏宁就不闹了,还知道有事叫爸妈。现在他特别虔诚,每天都亲自上香,还写武圣赞词。我看现在是一天一个样。他还说等什么时候您不忙,他一定亲自去向您当面道谢。” “道谢就不用了。让他好好学习,以后此子能造福一方,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一定一定。我回去就转告他。” “凌顾问,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不知道方不方便问。”郑艳秋道。 “什么事?” “你明知道王组长跟谭处不合,反倒是洪副组长那边相对亲和不少,你怎么还特意找王组长一起去铜山隧道?你就不怕她给你找麻烦么?” “怕什么?她不给我找麻烦我才要害怕了。” 以现在王玉珊的能力,想给他找麻烦,势必要带上乾坤引,不然她在他手里绝对讨不了好。可现在在城市里王玉珊不会把这东西带出来,因为带出来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大肆斗法——考试那天那个程度还不算啥。 但是去了铜关隧道那边就不一样了。那周围十几里地都没什么人烟,所以王玉珊去那边,带上乾坤引的可能性很大。今天开会时他试图感受了一下,确定王玉珊那没有乾坤引的灵力波动,可以确定王玉珊今没把那东西带在身上,但她应该是注意到了他的猎魂钟。 他记得她的目光曾短暂地在他颈前停留了一下。 很明显,考试那晚他察觉到了乾坤引,而王玉珊也察觉到了他这边也有灵力强大的法器。她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他一起去铜关,他以为与此脱不开关系。 就是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谭以观这时用公筷给凌昺夹了一块红糖糍粑,“尝尝这个。” 他并不想让凌昺说太多,虽然郑艳秋跟他关系一直还算不错,夏高峰如今也是真承凌昺的情,但乾坤引的事可大可小,这地方人也杂,虽是包房,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而他不希望这件事有任何差池。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凌昺有可能要消失这件事没有太直观的感受,那么从凌昺熬夜跟遇芙蓉她们弄学习资料起,这种感受就比较明显了。尤其是这人现在没有最开始时那么活泼。 虽然也是有问有答的,但是能看出来缺少开始的那股傲娇的,不怕事的劲儿。还有,之前在铜关隧道前涛哥说他是他的小情儿,这人明显气得不轻。可今天那么多人议论他们,他却像没听到,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太像凌昺,就挺怪的。 凌昺吃红糖糍粑都是咬几口慢慢吃,而且这一顿他明显吃得比较少。 谭以观问他:“不饿?” 第92章 火锅·波澜·棉花糖(下) 凌昺说:“也不是。只是这人呢,自打生出来开始一生吃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吃尽了该吃的粮食,那也就过尽了该过的寿数,所以我得省着点吃。” 谭以观:“……” 郑艳秋说:“可是你才多大,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凌昺心想这还真不好说。懂得算命的人一般是不会给自己算命的,有的是算也算不准,或者是算得准也不会给自己算,因为什么都提前预知到了,那这日子过着就失去了很多乐趣。 事实上他师父也是相术高手,可他老人家不论是在世时还是过世后,从来都没有提过他命好或者他长寿之类的。师父提醒他的永远都是要多行善事,要积攒功德,要想办法早日飞升。 他当时还想不通,师父那么急做什么。可到了如今,他算是隐约明白了。师父或许就是料到了他会有这么一日,会发生一些变故,所以才要他抓紧时间积德。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夏高峰这时说道:“这次准备超度和祭灵的东西都是我们二处准备。凌顾问如果有什么特别需要办的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尽量让他们安排好。” 凌昺细想了想,还真想到一样,却说道:“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无非就是些符纸和祭品,我就算不说你们肯定也都会提供。” 夏高峰点点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似乎又在琢磨什么。 有一说一,这里的食物的确很好吃,凌昺特别喜欢这家店的手工羊肉切片和红糖糍粑。还有夏高峰之前说的那个特色汤饺,里头的馅是玉米跟肉调制成的,烫熟了之后蘸着芝麻酱吃特别香,又香又甜。只是他确实要适当克制些。倒也不全是因为担心过早的把他一生的粮食吃完,而是最近经常吃得太饱了,这样非常不利于气血对身体的滋养。 过满则溢,什么东西都要有个度才行。 比较奇怪的是好像其他三个人食欲也一般般。 凌昺瞧着这几位像是有心事,便先问夏高峰和郑艳秋,“两位有什么事想问我吗?若是的话尽可说。” 夏高峰看了郑艳秋一眼,先道:“是这样的凌顾问,我们二处呢有几个小年轻,天资都还不错。原本我是想让他们拜洪副组长为师的,可洪副组长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打算再收徒,那我也没办法强求。但是这几个孩子确实挺好,我也不想让他们随随便便拜个三流师父。所以……想问问凌顾问您收不收徒,或者有没有想法搞搞副业,开个玄学课之类的。您是高手,要是真能抽空指点他们一二,那他们肯定受益匪浅。您放心,如果这事能成,二处绝不让您白忙。您要是同意,人您平时随便使唤,学费我们照交,您看行么?” 郑艳秋说:“老夏说的话也就是我想说的。” 在铜关隧道里凌昺那一手画八卦借功德之力解符阵,开机关,实在是让她了开眼了。这么厉害的师父,不拜白不拜。要不是她平日太忙,抽不出时间,她自己都想拜,哪还轮得到别人? 凌昺却直言道:“抱歉,暂时不收徒。我有一事尚未解决,最近抽不出时间来。” 凌昺左右瞅瞅,向前探头招招手示意大家凑近些,待几个脑袋凑一块,他小声说:“不过我让人记了些作为一个优秀的玄术大师必须要学会的知识,包含经咒和符文绘制、灵力修习法门等等,都留在一处了,你们若是有人需要,可以找谭处长要。” 谭以观下意识把肩挺直了些,眼里有一丝微妙的得意。 想当初都是他求到人家的时候多,可这往后就真不好说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他家。 夏高峰还探着头呢,也很小声,“谭处你直接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把凌顾问说的那些拿出来分享?只要别太过分,我肯定尽力办。” 郑艳秋点点头。 谭以观思索片刻,“等铜关山超度的事彻底结束之后我再跟你们详谈这个。也希望两位暂时保密。” 夏高峰和郑艳秋一同点头。 如果凌昺所言不虚,那么他刚刚说的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可想而知,甚至于一处乃至整个十七厅在未来能不能彻底摆脱王家都可能与此有关。 铜关山案件,之前王玉珊可是亲自去查看过,可却没能解决。如今凌昺不但解决了,还发现了罗刹鸟的踪迹。虽然除了一处的几个人之外没有谁能证明确实存在过罗刹鸟,但是那山洞里巨大的羽毛跟妖气横流的血总不会 是假的。而这起码说明了两种可能:一是王玉珊带领的顾问组确实没有人比凌昺更有实力,除非有人一直深藏不露,可这种可能性很小。二是王玉珊跟这铜关山案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要知道,改道意味着重新设计施工图纸,重新规划和施工,重新动项目预算,,这里面就牵扯到利益问题。谁能百分百肯定这位王组长就没有什么别的不该有的心?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案子到最后绝对不止超一次度,改个道那么简单,所以有些事必须得提前考虑。 夏高峰和郑艳秋自然是满口答应谭以观的要求。夏高峰还十分客气地给谭以观和凌昺又续了茶,俨然没有了最开始跟他俩不对付的景象。夏高峰还问凌昺要不要再加点别的,可凌昺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所以连忙让他打住。 开始的时候三位处长向凌昺看齐,吃得还有点保守,这一提到不能浪费,浪费食物恐伤气运,几人纷纷挽起衣袖,不说狼吞虎咽,也差不多少。就连郑艳秋都吃得十分豪迈,以至于全程不到四十分钟就把东西全吃完了。 后面他们要走的时候老板看到这情形,私下里委婉地对夏高峰说:“峰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要是有的话你可千万别跟兄弟客气啊。我这小店当初就是听了你的改了改风水,生意才变得这么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夏高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到比脸还干净的盘子,这才无语道:“乱猜什么?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没事,就是浪费食物不好,今天我请的这位客人有讲究的。” 老板这才恍然悟了。之前他听说有贵客要来,只管让人送了几样招牌菜,都没敢进去碍眼。如今才知道来了什么人。可这算什么贵客啊?而且不是说凌昺这人很铺张浪费的吗? 老板朝门口另一头扬扬下巴,谭以观跟凌昺刚在那边上车,“峰哥,那俩人怎么回事啊?” 夏高峰对着老板的火把烟点了,“没事少打听。不过以后他们要是再来你倒是可以给他们打打折,绝对没坏处。走了。” 老板一脸纳闷,看着三辆车相继驶离。 凌昺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天越来越冷,也暗得越来越早了。路上的灯都亮了,高楼上巨大的广告牌也轮播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全都照映着细碎的初雪。 凌昺看得有些出神,片刻后说道:“这里平时给人的感觉很热闹,可是又好像热闹得太过匆忙了。如今雪一下,大伙都慢下来,这便是天道的善良啊,提醒人们别太急躁,冬季是适合静守的季节呢。” 谭以观看着路上的车都开得慢吞吞的,本来还有些急躁,想赶紧去四处看完之后回一处。可听凌昺这么一说,他的心也跟着忽然安静下来,说:“天道的善的确需要静下来去感受,但大多数人可能已经习惯了快节奏生活,很难从自然环境的改变里体会到这些细微的妙处。” 凌昺撑着下巴点点头,突然指着窗外某一处问道:“那是什么?” 这是一条商业街,这个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谭以观看到凌昺指的,车速下意识缓下来,“,想吃么?” 凌昺问:“方便么?” 谭以观直接把车停到一边,下车快步去买了一个回来。买了个雪人形的,还戴一顶淡蓝色的小帽子。 凌昺接过来,“直接就可以吃吗?” 谭以观说:“对。当然你要是想跟它聊几句再吃,我想它也不会介意。” 凌昺才没那个怪兴趣,咬了一口,感受到绵软的糖在唇齿间慢慢化开,笑着看向谭以观,“谢谢你给我买糖吃。” 谭以观还头一次因为这十块八块的东西被人这么郑重道谢,也跟着笑起来,“你还真是够容易满足的,明明是我该谢谢你为我留了退路才对。” 之前看到凌昺连夜记录那些玄学知识点,他以为凌昺只是想以防万一,或者是想累积更多功德。没想到却更多是为他考虑,或者说为一处考虑。 明明夏高峰跟郑艳秋提出请求的时候,凌昺完全可以以此为条件直接在这两人那里留个人情,以后好处也会多的是。 可是偏偏没有。 凌昺咬的动作不经意间慢了些,看了看窗外说:“我已经跟老虎他们说了怎么修练怎么学习能事半功倍。万一我活不过十五,到时候你就多找些资质好的可信的人来学,这样一来即使不能马上取缔王家,也总有能把他们拉下来的一天。” 谭以观并不希望这样,便讲了句他一直以来不太想讲的话,“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你提前告别阳间,大不了我收你作鬼兵。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烧开封菜,还有披萨。” 凌昺转头瞪他,“我谢谢你啊!不过如果真败了,你也收不了我了。” “为什么?” 凌昺没说话。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师父为什么要一直叮嘱他积攒功德。因为他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出那些怨鬼为害百姓。所以他要么赢,要么就只能和他们同归于尽。 和人同归于尽是死。 那和鬼呢? 便只有魂飞魄散了。 第93章 鬼差·改阵·玉如意(上) 凌昺第一次到四处,发现四处跟一处很不一样。这里的占地更大,“厂房”更多。并且这些“厂房”也都不是一排排建的,它们被建在了有特定含义的位置。这里的阴气也要比一处重,不怪郑处长脸上几乎从来没有笑模样。人长时间在这样的地方待着,确实很难热情开朗。 四处可以说是接触鬼差最多的地方。而这还是凌昺来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正式接触鬼差。 请城隍神那次不算,毕竟虽是见面,但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而且那些与其说是鬼差,更准确点说其实是鬼杂役,跟鬼差还是有所不同的。而他这次有件事必须鬼差才能办。 问他之前为什么没有请?那必然是因为请鬼差也要费神费力。哪像这里,一来就能见到。 凌昺拿出一张写了八字的符给鬼差——修补和强化冥牢需用时比较久,他便跟郑艳秋谈了一番之后决定先把自己的事办一办。 “劳烦鬼差大哥帮忙看看,此人的魂魄可还在阴间?” “凌顾问稍待,容我瞧一瞧。”鬼差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时亡故的年轻鬼,与普通鬼无异,就是穿着阴间的制服而已,而且还是时新样式,都不是以前凌昺看到的那种古代的衣服了。 “凌顾问你所写的这八字的鬼主若是还在,那可是个老鬼啊。”穿着西裤和衬衫的鬼差说,“这可不太好找。如今我们地府也开启了自动化办公。但由于这千万年来生生死死的鬼实在是太多,所以虽是转自动化办公了,但所录的也都是之后的信息。你这个,可能要翻老的生死簿才能知晓。” “那依您看还能查么?”凌昺当场给鬼差烧了两个纸折的金元宝。一个也不过拇指大小,看起来一点份量都没有。 鬼差刚看时还是有些无语的,心说谁缺这个?他一句话,四处有的是人给他烧。 可真当那东西到了他自己手里时,他忽然愣了一下,诧异地低头。 凡从阳间烧到阴间的钱,无非就三种:一是用黄表纸剪出来的仿铜钱模样的钱,他们阴间叫铜钱或者铜子;二是用金箔纸折好的金元宝,在他们阴间就叫作金元宝,金锭;三是打印的仿现代纸币的冥钞,在阴间这被戏称为“废纸”,因为阴间压根不认这东西。 这个说起来原因也比较简单。不论是折元宝还是剪铜钱,那都是要由人来亲手操作,上头带着一丝人类的情感,那抹情感其实就是一种信誉,一种力量,一种念,虽过千万年也依然是他们地府里认可的东西。 可是打印出来的那种冥钞不是,那上头只有很微薄的感情,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买完了连包装都没打开过直接就丢进火里烧的,那更是一点用场都派不到,所以它就是“废纸”。 而鬼差为什么开始觉得凌昺那两个小元宝也无甚稀奇?就是因为元宝虽好,却也分大小,那两个小小的跟花生似的有什么可送的? 可一到手他就发现了不同。别看这东西小,上头居然有功德! 功德是什么?功德就是一种灵力,就是鬼下辈子投好胎的通行证! 他是鬼差,替官方做事,做得好了,也会有功德。可这世上谁会嫌这东西多? 鬼差立马握着功德小元宝朝凌昺抱了抱拳,“多谢小凌顾问。不怪最近听城尊大人手下的兄弟们讲,咱们市里来了个顶顶厉害的道长,果然所言非虚啊。” 凌昺笑说:“给鬼差大哥添麻烦了。实在是这个魂魄对我来说很重要。” 鬼差说:“你放心。一会儿等四处的兄弟们点好了这次要带走的鬼众,我就回去。回去我第一时间帮你查这件事。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快回来告诉你一声。不过档案众多,年头又久,许是要花费些时间的,若是今夜我没来,那便明晚,一定到。” “那鬼差大哥去一处找我不知可方便?” 鬼差笑说:“这有何不便?” 说完看向谭以观所在的位置,朝谭以观微一欠身。 凌昺便明白了,谭以观以前跟这些鬼差必定也没少打交道,只不过很可能少有人知晓。 四处这时有处员过来说:“郭大人,这一批您要带走的鬼众已经登记好了,信息都在这上头,您核对一下。” 鬼差郭怀毅接过一个纸制的本,“那凌顾问也去忙着?你的事回我们再谈。” 凌昺说:“好,那就有劳鬼差大哥了。” 郑艳秋等了一会儿,见凌昺跟郭怀毅谈完了,过来问道:“怎么样凌顾问?他能帮忙么?” 凌昺说:“应该没问题。不过说是可能需要些时间。” 这他倒能理解,毕竟他和他师父原本所处的世界起码要比现在早个三四百年。 凌昺跟郑艳秋去了厂院中心。 这里从外看,也都是那种蓝色的板房,若是普通人看,除了举架高一些,其实无甚特别。可他们看就是另一个世界。板房上画满了眼通阴阳才能看见的符文,而且房子外是缓缓浮动的阴气。灰色的和暗蓝色的,还有黑色的等等,都是一看就比较压抑的颜色。 而正常来说,若是符阵力量足够强大,这些气应该是不能轻易漏出来被看见的,除非是他这样灵力较足,对天地各类气都很敏感的人。但现在就连一个四处最普通的处员都能看见板房外的阴气流动。 “上个月有处员跟我说我们四处越来越冷。当时是白天,我心想快入冬了冷点不是很正常?可没多久我就发现他说的这‘冷’跟天气无关。”郑艳秋带凌昺进了其中一间最大的牢狱说,“这一间是正中心。” “这是打算弃用了?”夏高峰问道。 “不是,是不敢把太多鬼都关在这。以现在这间‘厂房’的约束力很大概率承受不了。”郑艳秋给凌昺拿了个平板,上面有几张设计图。 “凌顾问你看这些图。包括当初用的符,还有怎么操作和建设,上面都有记录。但是我们按这上面写的试过,并没能成功把防御力量巩固到最初的程度。”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天地在变,时间也在变,需要借的力量来源也变了。如果还按当初的来修补,那有些力是借不到的,就会有缺口。比如这一个吧。”凌昺指着平板上面的一张符说,“这张符镇在西南方向,坤位上,引的是土木之气,这必定是在立秋时分画的。天、地、人合一,土木之力被源源不断地集中到这里,为阵中心提供了气源。但是你们再去修补的时候必定不是在立秋那一日画的符,力量便不足。” “因为我们决定尝试修补的时候立秋已经过去了。而且还有其他的符文也都是在不同的节气里画的。那我们也不能每个都等到日子再画。” “这倒是。所以想关着阴间魂魄,最好是不用这种阵法。”灵昺示意人给他拿几张纸来,“不过用都用了,再破掉重新建起来也是麻烦。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目下先这样办。” 凌昺在纸上画符,画图,有石头,还有木头和水等等,画完他还在上头做了注解,哪些有什么作用,应当摆放在哪个位置上。他说:“我这个方法呢其实是有一点点缺德的,但是效果非常好,而且用好了之后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就是借鬼力封鬼力。” 郑艳秋问:“怎么借怎么封?” 凌昺指着其中一张符,“这张,找个可信任的顾问来画,画的时候这写八字的位置就写那些恶鬼的,并且就将这些恶鬼关在这间中心牢狱里。到时候借的是他们的鬼力,封的是他们自己,度化的也是他们自己,而增长的是四处人的功德。” 郑艳秋面上少有波动,此时却听得有点意外,“内循环?还可以这样?” 凌昺点头,“对啊,借力打力,很正常的做法。只要别把普通鬼抓来借鬼力就行,一是普通鬼本身力量就弱,也没什么可借的,二是他们大多是良善之辈,乱借力便不能让四处的人积累功德而是伤功德了。不信郑处长现在便可以叫个人过来试一试。” 若是他来操作,那就相当于作弊了,毕竟他就怎么操作很多人其实也看不懂,那很难让四处所有人信服。但是让四处自己的人来做,那就不一样了。 郑艳秋果真找来信得过的人,同时也是之前去过铜关隧道帮过忙的。凌昺也见过这人,便给这人讲了讲这符应该怎么画,怎么放。 对方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就差不多明白了凌昺的意思,再次确认一遍之后就按凌昺说的画了四张符。每张上面都是个鬼刺儿头的八字,有些东西没交待还经常在他们这里闹的那种。 画完之后这人就把符放在对应的四个方位上。好家伙,这间牢房外的阴气瞬间被吸进内部了一般缓缓消散。而那几个上一刻还在吵闹的鬼,居然也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魂魄变得有些无力,没力气叫出声。 几个恶鬼有点懵,哆哆嗦嗦地倒在地面上。 郑艳秋:“……” 夏高峰:“……” 画符那名顾问心里咯噔一声,实在有些担心,小声问道:“凌顾问,是不是我画得不对啊?他们怎么……” 怎么跟要“死”了似的?! 总觉得这几个恶鬼快要不行了! 这会不会很快就被抽干力量,然后整个符阵的力量也跟着消失掉?那就太可怕了! 凌昺说:“就是要这样啊,免得他们吵。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就是没力气闹了而已,一会儿从他们身上抽走的那些鬼力还会有新的来填补,因为他们是化怨念和恶念为鬼气。这样刚好进行一个循环。你知道的,人类的力气也是一样,用了再生,用了再生。” 果然,很快这些鬼又慢慢恢复了精神,但是他们刚飘起来要闹,这些力量就又被符吸走,这几个鬼又一起歪倒在地了,看起来别提多滑稽。 明明是那么厉害的鬼来的! “先对付用着,若是我得了空,再完整地画一套更适合你们四处长期用的符阵。另外,若是觉得这几个恶鬼的力量不够了,就给他们上炷香让他们吸吸。” 灵力会断,但天地之气不断,只要符阵设计得严丝合缝,自然能进入一个长久的循环,也就是所谓的“生生”不息。 夏高峰瞪了谭以观一眼,“你说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 这么一个厉害的顾问,那放在哪一处都是宝贝啊!可怎么就让谭以观捞着了? 郑艳秋也说:“无语。” 谭以观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命好而已。” 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因此确定凌昺的建议被采纳并且作用很明显之后,他就跟郑艳秋打声招呼先打算带凌昺回去了。 夏高峰在四处还有事没办便留下来。 凌昺拿着郑艳秋给的四处特办通行证——郑处长非常实在,知道凌昺喜欢吃,但四处的厨子手艺实在不行,而其他的东西也似乎没什么好送的,就给凌昺办了张特别通行证,让凌昺以后想来四处随时来,这里绝对欢迎。 夏高峰一看二处也不能落下啊,赶紧补充道:“凌顾问,我们二处的特别通行证回头我让人送到一处去!” 凌昺点点头,“好说。那回见了夏处,郑处。” 凌昺坐上车,摆弄手里的那张证件,“这两位处长还都蛮有意思。” 谭以观非常不耻郑艳秋和夏高峰的行径,“有意思什么?他们分明就是想遇到难处就找你帮忙。” 凌昺说:“那也没什么不好啊,能帮助人本身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咱们这是去哪?” 看起来好像不是回一处的方向。 谭以观也是临时决定的,带凌昺回趟家。 第94章 鬼差·改阵·玉如意(下) 时间还不算太晚,宅子里的人都还没休息呢。谭以观带凌昺回来,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主要是没人想到他大晚上把凌昺带回来。 这会儿凌昺在一众谭家工作的人心里都很神,因为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原本大伙想的是最近日子肯定要不好过,大少爷对这人一肚子火,那还不得把这人撕了?肯定连带着他们也得战战兢兢。结果这人一来,好家伙,总裁的病给治好了!而且之后经常就有人过来拜访,明着是来看望总裁,实则好多人都在打听这件事情。 “大少爷,用准备夜宵么?”吴管家问道。 “准备什么?这一看就吃完了来的。”想想外面的传言,还有凌昺的容貌,谭明舟的心情还不是太美丽,”我说谭以观谭处长,你这是铁了心了?” “我铁什么心啊我?”谭以观示意吴管家给凌昺倒点果汁,接着对二叔道,“我回来拿点东西而已。二叔你最近怎么样?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谭明舟瞪了侄子一眼。问他身体好不好,分明是想提醒他,他这身体好起来是托谁的福! 谭总裁轻咳一声,“挺好。那你今晚不住家里?” 谭以观说:“不住。马上又要去野外,最近忙得很。” 谭总裁看了看凌昺,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也确实得承认,现在的凌昺是真正帮过他的,而且仔细瞅,眼里干干净净的,跟之前那个是有不同。 可再怎么不同,那也是男人啊!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侄子再走岔道! 谭以观带凌昺上了楼。 谭总在楼下犯愁,问吴管家,“老吴,你说我是真的担心太过了么?还是他俩真有点什么啊?你看着这两人像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吗?” 吴管家说:“应该是吧。这从小到大,也没见大少爷喜欢男生啊。再说了,您当时不也是被那个男妖精给骗了吗?您也不是同性恋,所以这一治好了邪病人就恢复了。外人说什么谭家满门是gay,那都是跟风造谣呢,我觉得您也不用放在心上。” 谭明舟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决定上楼去看看侄子带人到底回来干啥。 他悄悄走到楼上,没听到什么动静。 这时谭以观带着凌昺把自己书房里的保险柜打开了。谭处长的书房,那是明有监控暗有阵法,保险柜就更是难开了,好几重锁。这保险柜有俩,每个都得有棺材那么大,一看就像是特制的。 谭以观开的是左面的那个。 凌昺问:“你到底要拿什么啊?” 居然没背着他,“你就不怕我知道怎么开了之后偷偷来拿?” 谭以观笑得很随意,“你要是真想拿,我背不背你也能拿。”说着抱出来好几个带密码锁的盒子。每个盒子大约都像是两个骨灰盒叠加在一起——凌昺对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是服了。他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居然很多人死后都烧成骨灰装盒。 谭以观打开所有盒子,里面都有绒布夹层。凌昺看到了一排排的玉。 有翡翠,有白玉,墨玉,还有玛瑙等等。形状也是各有不同,有的是加工过的,雕刻成了如意、玉扣、蝙蝠、莲花等有好寓意的。还有的则是原石。色彩和种类都非常丰富,并且无一例外的成色极好。 而这所谓的成色极好,不单是指玉的颜色和水头好,还有玉石身上自带的灵力足不足。 好玉能挡灾,这话不是平白说说。 凌昺问:“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谭以观把盒子调转方向,正朝凌昺,“我听说好的道士能在施法时借助器物之力,特别是玉这种有灵气的东西。虽然这些玉都不是法器,但是你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如果有,你挑。” 凌昺:“……” 这怎么看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上上品!怎么能说让他挑就让他挑呐? 凌昺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小的玉扣问:“这个,我能问问在这里市价大约值多少么?” 谭以观瞅了眼,“二十万左右吧。这个不是我自己收的东西,我记得好像是我小时候过生日有人送的。” 凌昺:“……” 指指水头最好的一块帝王绿原石,“这块呢?” 谭以观说:“这能买咱们脚下这座宅子的一半左右。” 凌昺:“……”这太可怕了! 虽然他也知道他原本生活的那个时代,皇亲贵胄们手里的好东西也很多,也很值钱,但是他还真没有这么大量的近距离看过。这他哪敢挑?!这随便拿一件他都还不完了! 然而谭以观这时却问:“你想要这个?” 他指的是那块翡翠原石。 凌昺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可别胡说。道士的确可以借一些器物之力,但是借了就很可能毁了器物之灵,太可惜了。所以但凡不必要,不能这样做。万物有灵,被糟蹋了它们也会伤心的。” 谭以观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而且你想多了,这块你要也不可能给你,这也是我家祖传之物。” 凌昺尴尬地哈哈一乐,“哦。” 谭以观把翡翠原石放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除了这块,其他你挑。我认真的。去铜关的时候你带着,用不上你可以再拿回来。但是如果能用上了,那肯定也不算浪费。” 想来想去他能帮凌昺的也不多,这个是他能想到的,最借力的方法之一。 凌昺有些感动,不亚于当时谭以观帮他挡开罗刹鸟的攻击。他每每想到自己的眼睛能到现在还看东西是多亏了谭以观的帮助,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好像那双眼睛自己记住了恩人,看着那人时便不自主的就会生出一丝凌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真真影响他道心。 凌昺略出神地看着几个盒子里面的玉石,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块多彩翡翠上。这块翡翠是雕刻过的成品,是一对互相依偎的鸟儿。它们落在一根绿枝头上,紫色和白色相间的鸟身,唯有喙是黄色,可见雕刻的师傅想法和手艺都很了得,把几种色彩完美地利用起来了。 这两只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在贴贴,而且是闭着眼。一看就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喜欢这个?”谭以观取出来问凌昺。这其实是枚胸针。 “嗯。不过弄坏了太可惜。我借这一块吧,可以吗?”凌昺挑了一把白玉如意,也不太大,两头刻着云纹,柄端是一条飞龙,大约一掌长。这东西只看质地是照造他数件要差的,而且看雕工,年头也很久了,有一些磨损的模样。 凌昺挑它主要是因为上头的灵气足,但又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谭以观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他取了个绒布袋子帮凌昺装起来。凌昺把东西收好,想想觉得谭以观说的也没错,用不上最好,用不上还可以还回来。可如果能用上,那就意味着他多半危险到需要这些外力帮助。而他万一真的能靠这东西把他想办的事办成功,那么到时候便会有更多的机会报答谭以观。 万一回不来……那也只有来生再报了。若是还有来生的话。 谭以观又取了几块出来,如果拿出去卖,未必能卖上最高的价钱,但是灵力却一定是高的。他是按照凌昺挑选的标准挑的,有备无患。 谭明舟在门口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正有些郁闷。吴管家跟他说:“先生,您就别听了。大少爷这屋隔音是咱们这两栋楼里最好的,您听不见什么。” 谭明舟叹气,“算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有的话给那孩子拿点吧。我听凌霄道长说,这孩子一看面相就是个吃货。” 吴管家笑说:“好,那我这就去办。” 谭总又把耳朵往门上贴贴,谁知这时门把手忽然转了转,门开了! 他差点没摔进去!赶紧稳了稳身体,“咳!忙完了?” 谭以观无语,“二叔,你要是这么有时间不如去国外把你女朋友接回来?” 谭明舟道:“我要是能把她接回来我还跟这儿闲操心你的事?那不是接不回来嘛!” 他好不容易把公司里的事处理个七七八八飞过去,结果刚到当地就被人告知他女朋友又飞往了另一个国家。 他也没办法一直这么追着,只能先灰溜溜回来了。 如今女朋友还在国外,而且离得更远了。他来回路上都得两天时间。那再想把人哄回来不又得些时间?那是他不想吗?明明就是他不能啊! 想到这,谭明舟拉住准备下楼的谭以观,“等下等下。二叔跟你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忙完能不能帮二叔办点事?” “什么事?” “能不能……”谭总裁想想还是有些尴尬,把侄子拉到一边小声说,“能不能找个厉害的大师给我和你未来二婶绑个红绳?结实点的。” 谭以观:“……” 谭处长转头就问凌昺,“我二叔不放心自己的姻缘,凌昺你看能不能给他跟我未来二婶绑个红绳?”顿一顿,格外强调道:“要结实点的。” 凌昺笑说:“这可不成。万一人家女居士不乐意呢?所以还是谭居士您亲自去看看吧。” 谭明舟说:“我要是能看我肯定去了啊。问题是她现在没在国内,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凌昺说:“没有。我看这姻缘很近,许是人家女居士已经回来了。不信您去她常住的地方看看?” 谭明舟不太信。但想想万一呢,于是换身衣服出门了,走前还告诉凌昺,“你要是真说对了,以后你的零食我全包了!” 凌昺笑笑说行,然后跟谭以观拿了许多吴管家给带的点心和食材回了一处。 几乎是刚下车,谭总裁就来电话了,“小观,这个小凌顾问可真是太厉害了!你二婶她真的回来了!不过你猜我在路上看见谁了?” “谁?” “王玉珊,她车开进了仁爱医院。” 第95章 新糖·身世·遇熟人(上) “她看没看见你?” “应该没有。我怕你二婶发现是我又提前躲起来,所以开的是杨姐她们平时出门买菜用的车。而且等灯的时候前后车不少,王玉珊的车开进停车场,当时是车尾对着街,那个角度她应该看不到我。你说她这么晚去医院做什么?” 谭以观也想知道。很快就要去铜关隧道超度,王玉珊这个时候上什么医院? 医院也是阴气偏重的地方,按理说这个时候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好。 谭以观打电话给卢枫,“今天王家有什么特殊动静没有?” 卢枫说:“把守得比平时更严。王玉川应该是被关起来了。不过我这会儿就离这不远,我今晚要想办法把他给弄出来。” “你看到王玉珊出门了?” “没有啊。她出去了?” “应该是从地下通道。有人跟我说她去了仁爱医院。” “她去那做什么?没听说她病了。而且这个仁爱医院应该是个私立医院吧?” “的确是私立医院。但不论是私立还是公立,她这么晚去肯定有什么原因。我打算亲自去看看,王玉川那边你先别动,留个人看着就行。你现在去仁爱医院等我。” “好。但是头儿,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师父让王玉珊去铜关隧道明显有他的打算。我们这个时候设计王玉川去试探王玉珊,会不会打乱师父的步调?” “不会。” 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王玉珊把乾坤引提前拿出来。凌昺有凌昺的顾虑,所以会想要引王玉珊去铜关隧道解决问题。但是他没有这种顾虑。如果能提前把乾坤引弄到手,他有的是机会让凌昺随便怎么用。 卢枫说:“那我等你消息。” 谭以观挂掉手机,也找了一辆不起眼的车。凌昺看到他大晚上又要出去,问他:“你去哪?” 谭以观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凌昺,“我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凌昺点点头,“也好。不过你走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净世园当差,啊不,是工作。按理说你完全可以做一些其他更自由的事啊。” 虽然这世上是有些人,哪怕可以过很轻松很自在的生活也会投入到善事上,以多助人为己任。但是他总觉得谭以观好像不止如此。 谭以观想都不想道:“以王玉珊的身份和能力,我要是不在一处,她早就把谭家变为历史了。她是可以做到,并且会做到的。虽然我这个初衷比较自私,但刚加入的时候的确是这个原因。问这做什么?” 凌昺说:“也没什么。你去吧。” 谭以观坐进驾驶座,那车一启动便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速度之快简直令凌昺瞠目结舌。为什么他坐在车里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凌昺拉来房龙,“大龙,领导那个车上是装了风火轮吗?” 房龙笑说:“差不多吧。那车是改装过的,看着有点廉价,但是它比咱们领导平时开的大多数车都贵。” 凌昺咋舌,居然那么贵!当初他得知谭以观平时开的车都够普通人家买两套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家伙真的是很富有,没想到藏的这么多。 想想在谭家看到的那些玉石,凌昺默默地摸了摸兜里的玉如意,然后鬼使神差地问房龙,“领导平时是不是特别大方?经常会给你们买东西或者从家里带吃的啊?” 这话被遇芙蓉听到了,吃惊道:“那怎么可能?领导平日里最擅长的事就是压榨我们啊!他给我们买东西?买块糖都不错了。” 凌昺狐疑,“是么?” 可是为什么他感觉谭以观好大方呢?之前t208团的人来送他们的时候,谭以观也回了好多礼呢。 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房龙说:“其实要说大方,也没毛病。头儿经常会给我们带些好东西,比如说旅游带金卡、超市购物卡、电影票之类的。但是一般收了这些东西,那百分百就是有危险的行动。” 凌昺:“……” emmmm……所以是因为他要去铜关遂道吗? 凌昺挠了挠下巴,“那依你们的经验来看,给买,还送一块玉,是不是这个任务就生还的希望不大?” 房龙和遇芙蓉愣了一下,异口同声问:“?领导给您买了吗?” 凌昺呆了呆,然后点点头,“对啊,怎么了吗?这个不能吃吗?” 难道贵重的不是那块玉吗?为什么他们反而对这么吃惊? 房龙和遇芙蓉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遇芙蓉笑说:“也不是不能吃。就是领导平时给我们的东西一般都不是他买的。像是刚才龙哥说的带金卡啊购物卡之类的,一般都是他们公司发福利,或者有人孝敬二叔,想给家里的孩子在公司里弄个实习的机会什么的,他都拿来给我们了。领导平时很少会给人买东西,至少我还没听说过。” 特别是这种,怎么听着都有点……甜啊! 遇芙蓉觉得她好像发现了新糖!明明他们一处里俊男美女不少,可她愣是没找着一对,只能磕磕娱乐圈里的大硬糖。这以后是不是可以在自家门口就磕了? 房龙笑说:“师父您也不用太紧张。咱们领导还是很看重您的,跟对别人不一样。” 凌昺想想,那当然不一样了,他可是道家之光!他有能力帮助谭以观甚至一处,乃至整个十七厅!不就一个王家吗?且等着!就算他这次回不来,他也一定把该带走的都带上! 小凌道长雄赳赳气昂昂画符去了。 谭以观还不知道自己的事被属下说出去,风驰电掣到了市里。开始他还注意到有车跟踪他,但是不到三分钟他就已经把人甩得连他车尾气都瞧不见。 仁爱医院。 顶层一间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王玉珊坐在沙发上与梁院长相对。她此行来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借用梁院长的另一截乾坤引。 第96章 新糖·身世·遇熟人(下) 以她目前的能力,单独对付凌昺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哪怕把自己手底下几个好手都加上也未必能赢得过凌昺那边的法器,而她对那法器还一无所知,所以她想要更稳妥点。 “您放心,东西我用完一定给您送回来。再说上头有主上看着,我也不敢真的借而不还,您说呢?” “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但我现在担心的可不是你能不能还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的还的问题。”梁院长说,“就像你说的,凌昺手里有一件法器其灵力不亚于乾坤引。那万一就算加上我的也不行,到时候两截乾坤引都落入他手,我找谁说理去?又怎么跟主上交待?” “这不可能!两截乾坤引的威力,除了主上,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话又说回来,难道主上不想要凌昺手里那件东西?咱们一起把它弄来孝敬主上,这不刚好也是个表现的机会吗?” 梁院长说:“你说的没错。可你别忘了,主上交给你的正经任务你还没完成。那些落在外面的乾坤引你一个都没有拿到。虽说凌昺手里那件法器很重要,可当下主上最想要的可不是那件。而且去铜关隧道是为超度,你打算以什么为借口对凌昺出手?” 就算是野外,那毕竟要去参办这件事的人也不少。 王玉珊说:“这一点您就不用操心了。那尸坑里的尸体都还没解决完,阴气重,怨气多,飘出些什么来不是也很正常么?是他自己要去掀开这颗‘炸弹’,期间遇到什么危险那也怪不得别人。” 梁院长像是在思索她的话,片刻后笑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这里的乾坤引还是不能借你。但我可以答应你亲自去一趟,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忙,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玉珊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您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一个明面上正经医院的院长,明明该是救死扶伤,携幼扶老的,却干着侵害别人生命和财产的不耻勾当,这件事要暴露出去,这医院院长也不用当了,医院都得关门。 梁院长一副坦然模样,“怕什么?跟着主上,总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要操心。你有空还是多想想你们王家的事,尤其是看好你弟弟。他先天不足,你强行给他改命,这事是要遭天谴的。你倒是可以换个方式防止受天谴,但是你也别忘了,天谴这东西只能转移,不能消除。” 王玉珊磨了磨牙,“这事不用您提醒,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您只管保证我去超度时助我一臂之力就行。还有件事我想您能帮我转达主上。” “什么?” “我想见见他。” “不行。主上最近闭关,不见人。”梁院长说,“你也不必妄想着从主上那里借乾坤引,主上是不可能借给你的。” 王玉珊被猜中所想,心里一阵膈应。可虽然梁院长跟她同时拥有乾坤引,但主上对梁仁驰的信任就是比对她多得多。而且每次主上交待事情,都是通过梁任驰的口,而她是想见一面都费劲。 她只在刚接手王家没多久之时见过主上一面。她还记得当时主上背对着她,一头过腰的长发披散着,盘膝坐在一个黑色的蒲团上,声音十分苍老,力量却强的惊人。 这力量当然不仅仅指普通的力量,而是灵力、是鬼力,是妖力,是…… 王玉珊简直无法想象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身上有那么多不同种的力量,就好像是个将这世间不同属性的物种杂糅在一起的妖怪一样。那是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灵力有了新的认知。 他只要一抬指,就能让她的全身骨骼像断裂一般巨痛,却在下一秒又神奇的恢复彻底的健康。他也能一招引百鬼听令于座下,弹指间却让他们消失殆尽。他还能引出人内心的心魔,进而快速对一人实施掌控。 哪怕她王家的控魂术被业内那么多人追捧,放在此人眼里也不过是小儿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王玉珊想到初见时主上就对她的事了如指掌,甚至不看她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或许这个时候不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最终她确定梁院长不可能把乾坤引借给她,便去找护士,复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之后若有所思地离开医院。 负责接待她的护士确认她上了车,快步走向院长办公室。 “砰!”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护士迎面撞上一个神情怯懦,长发蒙住了半张脸,不小心撞上她也不太敢直视她的女生,“你没事吧?” 女生点头哈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把掉在地上的文件夹捡起来,递还过去之后匆匆跑向厕所。 护士低头瞅瞅自己衣服,没被碰脏,文件夹里的东西也没丢,只能认倒霉。而且她很快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去汇报,便赶紧坐上院长专属电梯上楼。满医院只有这一部电梯是通往顶楼的。护士深吸口气敲门,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护士服后面的腰带上被夹上了一个白色的小毛球装饰。 这东西不细看根本看不到,而且轻得没有任何垂坠感。护士听到让进的声音,开门道:“院长,王组长回去了。这是她的体检报告,恢复得还可以,生理上目前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她那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异常……那倒是没有。就是家里的守卫变严了,王玉川之前总往几家会所跑,后来出了那事之后他就被关起来有一阵没出门。最近又开始出来活动,还去会所。王组长特别不待见这事,所以应该是又给他关起来了。说起来这位王组长也是挺奇怪。” “哦?怎么奇怪?” “您说她要是真心想让王玉川接管王家吧,那不是应该多给他一些成长机会吗?不说把他带进十七厅,那起码也该让他参与一些族中事务,多教教他。可是这位王组长偏偏不。可您说她要是真想独揽大权呢,不是直接放任王玉川不管更好?她做她的一家之主,顾问组组长,让王玉川混吃等死自生自灭。可是她也不,她还管王玉川,管得还挺严,看起来好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您说这多矛盾?这哪像姐姐管弟弟啊?倒像……” “像什么?” “像当妈的管儿子。” 护士说完赶紧看看梁院长的神色,发现他仍然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暗暗松口气,“对不起院长,是我多嘴了。” 梁院长说:“没有,你很聪明。不过有些事跟我说说可以,到了外面就不要乱说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位王组长,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护士愣了下。其实她已经后悔了。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院长夸她聪明,那说明王玉川的确很有可能是王玉珊的儿子,两人年纪差那么多,说是母子也不稀奇。 可是院长又说她乱说……那她到底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另一头,停车场。 听着这段对话的人也是有些尴尬。 卢枫顶着一头长发,本来是想听听有没有关于乾坤引的事,或者是与铜关隧道相关的事,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八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谭以观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是觉得王玉川跟王玉珊长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毕竟是亲姐弟,长得很像也也很正常。他还真的从没有往这个角度思考过。 不过这么一说,有件事他倒是想起来了,他还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岁?那时候第一次见王玉川,当时给他的感觉就是王玉川长得特别小。明明说的年龄比他大好几岁,可是也没比他高,甚至还比他矮点,又矮又瘦。就算他从小长得高大,是同龄人里少见的高个子,那王玉川也太不正常了。 他还就这个事特别问过他父亲,他父亲告诉他是因为舅舅先天体弱,还要他多照顾舅舅。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个舅舅品行不太好,还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现在想想,真的只是因为先天体弱才小么?还是说,王玉川的身世确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盲点…… 卢枫见上司一直出神,问道:“头儿,回去么?不能在这里久待了。” 谭以观说:“你先回,我去太平间看看。” “这种规模的小医院哪来太平间啊?” “就因为不该有太平间所以才要去看看。这楼阴气太重,比一般的大医院都重,如果没有太平间,那它这么重的阴气都是从哪来的?我去看看地下到底有什么。” “那你当心。” 这时路灯忽然闪了闪,接着彻底失去照明功能。 卢枫把车驶离原地。奇怪的是他离开之后原地上也没有出现谭以观的身影。 漆黑的夜色遮掩了通身漆黑的人,如一缕黑烟一般消失在地下通道。 谭以观像一抹幽灵,他走过的地方无声无息,脚步声也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果然没有料错,这里就是有太平间。而且这里的太平间门口居然还有守卫特意把守,不知道里头藏的是什么。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路口尽头的电梯灯亮起来。谭以观赶紧躲好,却发现电梯里走下来两个熟人。 一对尖细如鸟鸣的声音实在是很好辨认。 第97章 近点·招魂·老父亲(上) 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硬碰。谭以观最终决定先回去查仁爱医院的管理层。 对于目前的他和凌昺而言,当下最大的问题是王玉珊的乾坤引,他不希望仁爱医院里有什么人还与这件事有关。 凌昺看到谭以观回来,面色不太好看,便从画符的大桌上抬起头,一边用符笔轻轻拍着脸,一边问:“怎么啦?是有什么不顺利吗?” 谭以观将门关上,直接问道:“你见过王玉川,你当时有没有觉得我跟他有点像?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我跟他是什么兄弟之类的,而不是舅甥关系?” 凌昺一共也就见过王玉川那么一次,又是夜里。其实他对王玉川的印象也不是那么特别深。要说记得最清楚的其实是那人那个败家之气,所以像不像谭以观…… “我觉得……长相嘛,肯定是有点像的,毕竟你们有血缘关系。可若说是兄弟,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以往也没这样想,但是今天有个人说出了我可能也曾有过但没有面对过的疑问。” 谭以观把护士说的话转述给凌昺听,“我从小就认定他是我舅,就没往其他地方深入思考过。不是说厉害的道士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吗?你从我身上能不能看出来?” 凌昺放下笔直起身来,朝谭以观招招手示意他离自己近一点,“再近点。” 谭以观站到桌子对面,两人就隔着不到一米距离。如今凌昺让谭以观再近点,谭以观只能往前探。他是想让凌昺看清楚点,结果凌昺自己也探过来! 彼此的呼吸都要融到一块!谭以观本能使然,差点退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在铜关隧道外他把凌昺按在石头后面时的情形。 那时他们也很近,但是他的心跳加快的原因却似乎不同于此刻。 凌昺的右眼依然红着,左眼的绿倒是淡了不少,几乎恢复成了黑色。 大约是知道这个时间除了几个特别熟的没人会来他办公室,所以他也没戴眼镜。 谭以观看着这双异瞳,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凌昺开始的确在分析谭以观的面相,但是心里分析着分析着,忽然注意到了谭以观看他的神色。 就,很安静,很专注的神色,却让他莫名慌了一下,马上后退一步,“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谭以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出神,立刻站直,“不是你先看我的?” 凌昺躲开谭以观的目光,“是你让我给你看有没有兄弟姐妹。看有无手足至亲,本来就是要看眉眼啊。” “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唔,你没有兄弟缘。” “你指亲的还是堂表的?” “堂表的那么多,大部分人都会有啊,那个看不准的。我这里只说亲的。你不是有亲兄弟的面相。原本有机会有一个却也没有了。眉尾这里能看出来。”凌昺重新看看谭以观眉眼,“把你左手伸出来我再瞧瞧。” “干嘛?”谭以观发现凌昺把符笔转过来了,点着他手。 “还能干嘛?”凌昺用笔头像写什么字一样在谭以观手心里拨着看了片刻,“确实没有。” 谭以观挠挠手心,痒痒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像是欣喜?但又不太一样。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跑偏了,他赶紧又拉回来。 他知道凌昺应该不会骗他。但王玉川这件事的确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尤其是他小时候的种种事项。王玉川除了长得比他小之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外公,对王玉川这个老来子似乎并不太喜欢,反倒是对他还不错。 虽说隔辈亲,但老来子,还是正经儿子,而且那是王家唯一的男孩,这种一代代传下来的人家为何会不喜欢? 还有王玉川后来出国留学——他读初三时王玉川才读高二,这里也确实有他跳级等原因,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王玉川曾经在国外待过五六年。这期间应该是一直有老师在教他国内的文化课,但王玉川学得不太行,所以回来时明明可以上高三的年纪,却是从高一读起。 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可如果他们真是亲兄弟,那有什么理由给王玉川弄这么个身份?他父亲活着的时候的确私生活乱七八糟,但有一说一,对家人非常看重,不可能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儿子却不让认祖归宗。 又或者,王玉川其实是王玉珊认识他老子之前就有的私生子? 凌昺问:“令尊是已经去投胎了么?若是没有,不如请来问问?” 谭以观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难明,点了支烟边抽边说:“他倒是没去投胎。你也知道,有些债在阳间欠下了,到阴间也得还。他有不少情债,到了阴间难免吃点苦头。” 凌昺点点头,“情债呐,五殿阎罗王的诛心十六狱里专管此类‘负债人’,凡诱惑妇人顺从自己淫意,不论有没有谋害之意,与妇人贪恋淫乐,都要在这里钩出其心,掷与蛇食,还要铡其身首,待受苦日满,才会发到十殿转轮王那里安排投生。” 谭以观听得头大,“就是这么回事。本来这事老头也不知道,但我毕竟在十七厅工作这些年,地府里与我关系不错的鬼差也有几个。他们跟我提到这些,刚好被老头听到。老头一下就吓跑了。” “啊?”凌昺呆掉,“跑了?” “嗯。我试过招他几回,但都没成功。找了四处的人帮忙招也不行。地府那边的人说他应该是躲起来了。” “……那要不,我来试试?” 谭以观考虑一番,点点头,“也行。不过别在这里,换个地方。” “为什么?” 谭以观捏了捏眉心说:“他太不着调,我怕祖师爷劈他。” 凌昺“扑哧”一乐,“行,那咱们开车,去远点的地方。” 谭以观开了他那辆黑色悍马,带凌昺去了一处农庄。原本他是没想在这个时候招老头回来的,想着多让这老头吃点苦头免得下辈子还那么情感泛滥。但他今晚有问题想问问老头,不止王玉川的事。 谭以观把车停好,带凌昺进屋。这里的房子没有大宅那么大,只是个挺普通的二层小楼,但是里头布置得非常温馨。凌昺一眼就喜欢上了,问谭以观,“你平时来这里住么?” 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屋里干干净净的。 “偶尔回来。现在就招还是先歇会儿?” “就现在吧。八字给我。” 谭以观报了老头八字,凌昺画符,立魂幡,嘴里念着招魂咒。 那魂幡原本还是静物,可凌昺的咒语一出,它便如被风吹动一般猎猎作响,不一会儿…… 空! 空空空! 夹着初冬的寒风,一声声像是敲打窗户的声音钻进耳朵。凌昺和谭以观几乎同时转头。谭以观看到窗外似乎飘着个巨大的黑影。由于拉着窗帘,他一时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那影子一副想要进来的模样趴在窗口,乍一看就像个找不着洞穴入口的傻蜥蜴。 “你确定外头是个鬼?”谭以观瞅着总觉得更像个妖怪。 “不应该啊。”凌昺走到窗口,将窗帘掀起一角来,短暂地露出外面那家伙的面孔。 谭以观看到了,那不是什么蜥蜴,确实是他老子,身上穿的也是入棺前他看到的那身寿衣。 凌昺自然也看到了,问道:“是他吗?” 谭以观按了按眉心,拉开电子窗帘,打开窗子。冷硬的风呼呼灌进来,吹得凌昺打了个寒噤。而老爷子也顺势飘了进来。老爷子进来之后第一句便是:“还得是屋里好啊,这冬风可吹死我了!” 谭以观关上窗迎面看着老头,“从哪回来的?” 老头一愣,“儿子,你还能看见我?!” 谭以观说,“看不着我还能给你开窗?” 老爷子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臭小子你能看见我,快!快去叫人弄点吃的,我都快要饿死了!”说完才恍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他看清是谁,“嗷”的一声,怒变了颜色,“谭以观你、你怎么把他留在你屋里!” 谭以观不得不又解释一遍。但是这老头显然比他二叔更加不信。 老头一口咬定这个就是他认识的凌昺,一定要把这人叉出去。但他苦于自己只是个魂魄,又没什么太多能量,所以他只能飘在屋里干着急,急得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指着凌昺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霍霍完老子又想来霍霍我儿子?!你小心下辈子做畜生生儿子没屁眼!” 凌昺连恶鬼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普通鬼?说道:“我又不娶媳妇儿,哪里会有儿子啊?您担心太多啦。” 谭明海气够呛,“是了,你就是个同性恋!你一早就看上我儿子了是不是?!不对……你、你眼睛怎么回事?!” 这难道不是个“人”吗?! 凌昺说:“这就与您无关了。 他说完故意气人似的,吃了点谭以观给他拿的东西。 老头一看这人没死,还能吃东西。再想想自己,身体都被烧没了!越发的心口发堵。再看儿子,居然没事儿人一样又去给这人拿吃的!而刚刚还和他斗嘴的小混账居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儿子! 这小混账果然是个祸害吧?他儿子肯定是被迷惑了,就像他当初帮了这人一回,脑子就总是浑浑噩噩的。明明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打心里想做的,却不由自主的就会按照这人的想法来!搞得他晚节不保,真是悔不当初。 虽然他也没什么晚节……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发那善心,在酒会上帮这么个黑心肝的要了间客房。 当初他就是在一场宴会上看到有人对这么个孩子似的人下手,像是要做不好的事,才好心救他出魔爪,还给要了个房间让人好好休息。结果呢?从此就被缠上,他就不是他了! 亏得他还觉得这孩子长得跟天使一样,搞了半天就是个魔鬼! 一想到儿子很可能也要像之前的他一样他就着急,压着火道:“你说,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你说个数吧!” 凌昺一边咔嚓咔嚓咬着脆枣,一边说:“您现在自己都穷得叮当响,您以后花钱还得指望我们给您烧呢,您可快歇歇吧。” 老头气得飘到凌昺旁边,“你就非得可我们谭家的人祸害吗?我们谭家也没欠你什么吧?” 凌昺细想了想,“没有。再说我也没想霍霍。谭公子不是跟您说了,我不是您说的那个凌昺。” 老头听着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哪里有点不太一样。可这未免太像了。 不一会儿,谭以观拿了碗泡面回来,放到餐桌上。 老头一见有吃的,喜的哟,赶紧飘过去。结果吃也吃不着,闻也闻不到,而且还只有一桶泡面,急了,“谭以观你就给我吃这个啊!”指着凌昺,“他都有进口水果吃还有奶油面包,你给我吃泡面?!” 第98章 近点·招魂·老父亲(下) 谭以观说:“爱吃不吃,反正是给你的。” 谭明海:“……” 瞪凌昺一眼,然后飘到泡面跟前猛吸。 吸了一会儿,果然很快就不饿了。 不管是人还是鬼,刚吃饱的时候心情就不会太烂。老头终于正眼瞅瞅凌昺,“你真不是那个白眼狼?” 谭以观说:“我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他要是那个我早给他弄死八百回了。” 谭明海想想也是,“那那个小贱人现在到底在哪呢?” 谭以观又说了说那晚招魂的事。老爷子闻言一脸担忧,“那你二叔现在怎么样?” 谭以观给老头也拿了个奶油面包,“已经好了。所以我拜托你跟他说话客气点。” 老头子还是有点愤愤,不过倒是没之前那么针对。他飘到儿子旁边,想到以前听说过鬼阴气重,缠着人对人健康不好,便又离远了些。 谭以观问:“这段时间都去哪了?怎么之前招你的时候你一直不回来?” 老头盘坐在一边道:“我去周游世界了。” 谭以观转头瞅了一眼,“气都断了,能不能有点正形?” 老头哗的坐起来,“我说的就是真的!你个臭小子肯定没听说过鬼怕风。以往大家都说鬼怕光,特别是阳光。这倒是真的,可鬼最怕的不止阳光,还有大风!你爹我刚被火炼的那晚上就想回家看看,结果一睁眼就已经给吹到一个海岛上了!” 老头说得又心酸又苦涩,“开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着赶紧往家里赶。我还想着看能不能坐个飞机!” “结果呢?” 老头特郁闷地说:“飞机飞了我还在原地!机场平阔,风更大!这一吹我又被吹到了西伯利亚!” 这速度,比战斗机都快。 老头又说:“然后我就知道了,鬼怕风。小风还行吹不远,吹了一段自己还能找回来。来阵大风那就不知道要吹到什么地方。” 谭以观问:“那你到底是怎么吹回来的?” 那么大的跨度,听着相当难掌控。 老头说:“可能是运气好吧,这次一下就给我吹到离你们单位不远的一座山头。我找了个地方躲着,没风的时候才敢出来。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也没风,谁知道怎么突然又刮起来,你刚才要是开窗不及时,那我又不知道得吹到哪 。” 谭以观看了看凌昺。他不认为会这么巧刚好就把老头吹得那么近。 凌昺问:“老爷子,您变成鬼之后有谁来抓过您吗?” 老头摇摇头,“那倒没有。但是有一回也有人招我,是王玉珊。我一看是她,就赶紧跑了。” “您能在她手里跑走?她没施法再继续抓您吗?” “肯定抓了啊,但她没抓到。说来也是神奇,她对付鬼的那些招术对我好像不管用。之前我认识个很厉害的大师这事儿子你知道吧?” 谭以观确实知道,他家银行保险柜里的符阵就是这位大师设下的。 老头说:“我身上有个符,我死前就跟你交待过,要烧给我。这符就是我的护身符,现在我都一直带着。” 凌昺问:“那符方便给我看看吗?” 老头有点犹犹豫豫的,可一看儿子在瞪他,他只得不情不愿拿出来。 凌昺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不得不说,这符厉害得很。在阳间时保护人,烧到阴间保护鬼,能想出这样符文的人着实是高明。 凌昺仔细看完,忽然问:“老爷子,可否说说这位画符的高人如何称呼?” 老头说:“任池五任大师。水池的池,四五六那个五。怎么?” 凌昺读了读这名,眼底隐隐有些疑惑。任池五,任池五,五池任……无此人? 谭以观问:“你没事吧?” 凌昺还没说什么,谭明海瞪儿子一眼,无声问道: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谭以观懒得跟他解释,看到凌昺对他摇头,吃东西,便问老头关于王玉珊跟王玉川的事。老头本来还挺轻快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不悦,“好好的,你提他们两个做什么?” “因为我怀疑王玉川他到底是我舅还是我异父的哥哥。爸您仔细想想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有我吗?我多大?” “那时候……确实有你了。你妈妈把他带来跟你玩,说是他先天不足,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养在一家道观里。他当时看起来比你还小很多,瘦的跟个猴子似的。” “那爸你觉得王玉珊对他跟对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也没什么不一样吧?因为那小子身体不好,更照顾他一些,这不是挺正常?不过我跟你妈妈离婚前他也没来过咱们家几回,从道观里接回来也都是住在王家的时候多。” “那您认识王玉珊多久之后有我的?有没有可能,她在跟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过一个孩子?” “绝对不可能。”谭明海道,“我跟你妈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姑娘呢,你别胡说八道。虽然她后来……”想起妻子生完孩子也一直好好的,直到有了第二胎却因一场意外没能留住,打那之后就开始抑郁,极度不安,谭明海多少有些自责,“她现在虽然不靠谱,但最开始认识那段时间人真的是很好。你很小的时候我忙着生意上的事,很少能帮她,说请两个保姆照顾你,你妈都不同意,都是亲力亲为。” 谭以观对此印象不深。他记事明明比同龄人早,但却没有多少关于和母亲的。 他觉得老头嘴里说的人跟王玉珊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王玉珊越来越厌恶?好像就是从王玉川出现之后没多久。 其实开始王玉珊也没有因为王玉川的到来而对他有什么实际上的不好,但他就是能很微妙的感受到她越来越多的对他的那种不耐烦,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明明她是在笑,但是他感受不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爱护。渐渐的,好像就有点抗拒相处,直到保险柜里的那件东西彻底成为导火索。 凌昺发现谭以观出神,便给老头点了一炷香。点完了看到装香的包装管空了,他便习惯性的又拿来盘头发。 线香怕折,而他们一处用的线香都是专门找厂家特殊定制的,包装管质量特别好,也有各种规格,凌昺手里这个就是最细的那种,也没比筷子粗多少,一次只能装六支香。别看是纸盒,却很坚硬,能反复用。凌昺感觉盘头发也挺好,就是两头都粗,插进去的时候费点劲,盘的没有筷子紧。 老头见状却像是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有点急切地问道:“你这跟谁学的?” 凌昺说:“这还用跟谁学么?顺手就做了。” 谭以观问:“怎么了爸?” 老头说:“你妈以前也喜欢这样,随手拿个东西就能把头发盘起来。” 谭以观看出老头心情似乎有点低落,便道:“不说这些。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想去投胎还是去申请个以魂体在阳间将功补过的机会?” “还可以将功补过?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可别给人落了话柄,说你搞特殊。” “不能,我这是正常操作,其他鬼也是有选择的。当时您别一吓就吓跑了,没准这会儿都已经去投个好胎了。” “那换了谁都得害怕啊!掏心,喂蛇,还得砍头!”老头现在想想都觉得打怵,“这不是把狗骗过,不对,是把鬼骗过去再杀一遍?” “您别怕,其实很快的。”凌昺比比画画,“就先是‘噗’一声被掏心,然后‘吧叽吧叽’被蛇咬。最后那么‘咔嚓’一下!您这辈子就结束了。” 老头被他的话吓得直缩脖子,“你、你也经历过?” “啊,那倒没有。但是听说过。” “那能一样吗?”老头说,“反正我不去!” “行行行,你不去。但是不去归不去,以后可不能再胡来。”谭以观把老头灵位找出来,“等我抽空跟下面打个招呼,你去帮他们录入往年的亡魂信息吧。那招鬼,简单的办公软件反正你也会用。你去当个文员,估计过个三五十年你就能去正常投胎。” “多长时间?!” “三五十年。” 老头好悬昏过去,“我可是你亲爹!” 谭以观毫不留情道:“要是后的早给你打进十八层地狱了还给你烧香吃泡面?” 老头瞪儿子一眼,“那香又不是你烧的。” 谭以观道:“不是我烧的也是冲我面子给你烧的。好了,吃差不多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过几天就要去上班,你也没几天闲日子了。” 老头一想三五十年,还有点苦恼,可怜巴巴问:“儿子,我就哪也不去了,以后跟着你不行么?” 谭以观被看得心里也有点难受,毕竟不论如何这老爹对他还是很好。可一码归一码,“哪有上班带着爹的?再说你要是真跟着我,那我属于滥用职权,你属于逃避法律制裁,很快谭家就得完蛋。” 老头想想这未免太严重,叹气道:“那我以后有休息日么?” 谭以观说:“有。下面待遇特别好。一天就工作四个小时,一个星期休息两天,表现好还有探亲假。” 老头满意地笑笑,“那还不错。行,那你安排,我过几天就去。” 凌昺同情地看老头一眼。 鬼又不知道累,哪来的休息日?再说那是去将功赎罪,又不是去玩,怎么可能允许探亲?真是好可怜一老头子。 真是好黑心一谭处长! 凌昺抱着面包往另一头挪挪,离谭以观远点。 谭以观弄个符把老头收进去,问凌昺,“你干嘛?” 凌昺说:“你骗他,他到时候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谭以观说:“我有事要他办,不骗他让他吃点苦头多半办不成。你不了解我爸这个人,有时候他鬼得很,而且还特别倔。” 凌昺表示怀疑。这时候房龙打来电话,“师父,这里有一位姓郭的鬼差大哥找你,说跟你约好了的。” 凌昺没想到郭怀毅来得这么快,但他确实急于知道师父的下落,便道:“你帮我问问他急不急着走,若是急着走那便把结果留给你,若是不急,我这就回去,十分钟就能到。” 房龙那边沟通片刻,“他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得跟您当面说才行。” 第99章 失踪·忽悠·新魂杵(上) 凌昺一听就知道师父的下落可能出了问题,不然就那几种情况谈不上三言两语说不清。 还好离得不远,谭以观飙车的速度也是令人惊叹,凌昺感觉自己还没喘几口气,人就已经回了一处。 郭怀毅正在房龙的车上受着香供,见凌昺来,起身抱了抱拳——穿的是现代制服,可许多习惯似乎还停留在古时候,“凌顾问,你托我办的事情有结果了。” “劳郭兄久等。如何?” “倒是没找到令师的具体下落,但他十有八九还飘在阴阳两界,没去投生。”郭怀毅重新坐下来,这车里有鬼魂可以坐的椅子,他说,“说来也是奇了,我去旧档案室里查生死簿,发现令师的档案刚好就在我查的那一间档案室里。凌顾问你有所不知,自从我们地府也开始自动化办公,旧档案都搬到了一个大的库房,那库房有三千个档案室,有历朝历代的亡魂记载。我以为说找到明日都是说快了,因为按你提供的八字,我起码要找六个档案室。可谁曾想第一个就找到了,你说巧不巧?” “确实巧了些。郭兄是怀疑有人提前动过记载我师父相关信息的生死簿?” “没错。不过我确认过,生死簿倒还是那个生死簿,并没有被人调包。上头记录着令师亡故之后一直没有选择去投胎。令师一生与人为善,布施良多,以他的功德,本可直接去投个好胎。可令师选择了在地府兼差,却不知何故。” “那您是怎么判断出他十有八九还飘在阴阳两界?” “这个。”郭怀毅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上面记录着他们这些上差的当差时间。当差需要留魂印,这个是作不得假的。这上面显示他上个月还当过职。” 凌昺看着那张纸。很显然,像他师父这样的情况与谭老爷子的情况不同,他师父是真的可以选择休息和外出。而上头记着,上个月初六他师父还在地府。但初七就不在了。之前的很多个初七他师父也都不在地府。那应该是他每次招师父魂魄,或者是师父主动来看他,所以才离开过。 可上个月初七他并没有见到他师父,师父不在地府,却是去哪了? 初九他也招过,他老人家也没来。 郭怀毅说:“我来之前按着令师的八字也曾试着招他在地府一叙,但是没成功。令师生前是得道高人,本也非我等能力的鬼差能轻易召唤,只是按理而言,他若是在地府,哪怕不来,也应当会回我一回,多的是方法。可我唤之,无任何音信。” 阴间无音信,又未去投胎,那只能是以鬼魂状飘在阳间。 凌昺问:“那郭兄可能查到我师父在地府兼差时有无相交的好友?” 郭怀毅摇摇头,“我也去打听过,但熟知令师的上差们都说令师平日里皆是独来独往。” 凌昺思索片刻,也猜不到具体是什么原因,便道:“看来我师父他老人家多半是有什么事要办,我在阳间再找找看吧。多谢郭兄倾力相助。一点心意,还请郭兄笑纳。” 凌昺又烧了两个小金元宝,只不过这一次的比上次的功德还要多。郭怀毅显然十分高兴,收下东西又朝凌昺抱了抱拳,“凌顾问不必客气。以后若是有需要郭某出力的地方,只管去四处找郑处长,或者直接联系郭某亦可。” 郭怀毅给了凌昺一个小纸条,那上头赫然是他自己的八字和地府的住址。 凌昺把纸条收好,郭怀毅消失在车里。 “师父,用给您泡杯茶么?”房龙问。 “不用,我去祖师爷那屋。芙蓉和杨丹今晚还值班么?” “值,我让她们去找您?” “好。” 凌昺打算继续让这两人记录他要留下来的玄学知识。他也已经答应这两人,若是他能平安度过这个月,下个月也收这两人为徒。 凌昺下车,谭以观跟在他身后。 今晚的夜色不明,阴重的气息萦绕在厂院四周。谭以观见凌昺无意识抚擦手臂,便问他,“冷了?” 凌昺:“嗯。” 以往在山上每日都是日出才醒,日落便息,一天里寻着自然规律来生活,身体不要太结实。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总是日夜颠倒,而且要做的事情多,想得也多,时时在耗费精气神一般的感觉,确实让他变得比以往虚弱许多,更别提还有猎魂钟的麻烦。 谭以观只稍作犹豫,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凌昺披上,“冬季有冬季的制服。这个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做出来了,回头我催催他们。” 凌昺说:“不用,还有没有机会穿都不好说了。你这衣服真暖和。” 谭以观一脱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衬衫,但似乎也不觉得冷,走在路面上仍然腰背挺阔,像是任何风雨都打不透。 凌昺瞅瞅谭以观,再瞅瞅自个儿。明明穿得这么多了,好像都没有显得谭以观那么高大。这家伙的胸肌原来练得这么好的吗?手臂看起来也很有力量,以前都没太注意到。 “看什么?” “没什么。”凌昺说,“天亮前你帮我准备一样东西可否?” “说。” “我想要一把匕首。不用太大,但是一定要够锋利。” “……之前夏高峰问的时候怎么不直接跟他说?” “那能一样吗?咱俩认识多久,我跟他才认识多久?”凌昺一副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的样子看着谭以观,“我要是跟二处说要匕首,指不定他们的人怎么想呢,这东西我要用,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倒是说可不可以啊?” “行。小凌顾问难得张回口,有什么不行?你去忙你的,我一会儿就找着合适的就给你送过去。还有今晚别睡太晚了,养好精神最重要。” 凌昺点点头,跟谭以观挥挥手,想想屋里有暖风,便又跑回来把衣服还给谭以观。 谭以观看他上台阶推开门,一步三阶地上楼,便去楼的另一侧。他刚站到侧面的应急梯旁边,一股龙卷风似的力量直接把他卷到楼顶放下来。 扶阳在一头飘立着,旁边是肚子比原来显得更大了一些的婵娟。 谭以观示意夫妻俩随意去哪转转,接着便把老爷子重新叫出来。老头一出来就抱怨,“你给我弄什么破地方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这是哪?” “一处楼顶。爸,我想问你点事。” “啥?” “花友银行里的那件东西,我能不能拿出来?” 第100章 失踪·忽悠·新魂杵(下) “不行!”老头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只当这东西不存在么?只要你不动,就没有人能把它拿出来。它在里头还好。要是拿出来了,以后麻烦的事就会层出不穷。你以为当时你妈作死作活非得要那样东西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它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什么能力?” “你自己想想呢?” “跟我天赋异禀有关?” 老头没说话,像是默认。 谭以观却道:“那我就更得拿出来。” 老头面色阴沉,“为了凌昺?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小子现在身上有大麻烦。不过这可不是你去拿那件东西的理由。你帮他我不反对,但是谭以观,你是谭家的长孙,那件东西以后是要留给你儿子的,你千万别给我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秦风集团秦总的小女儿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么?他们家跟我们家也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的问题也得考虑起来。” “你自己自由恋受,让我去考虑联姻?爸,良心不痛么?” “我的良心都不跳了我还痛个屁!反正跟那个凌昺肯定不行!” “我又没说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不是么?”老头一副怀疑的神情看着谭以观,“不是就好。要是让我知道你真的跟他有点什么,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谭以观“叮”的一弹指,手上就跟变魔法似的多出一张符来。 老头一看这符就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谭以观说:“本来看你无聊,想给你烧个电视,再烧几个美人,烧一条大河再烧点渔具,看来你也不需要了。” 老头生前几大喜好全都在此,听完果真有些犹豫,片刻过后怀疑地问道:“大河也能烧?” 烧家电这个他知道,但还从没听说过烧大河。 谭以观说:“怎么不能烧?想烧什么都能烧。” 老头果然有点心动。他年纪大了,如今又成了鬼,对于美人什么的其实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一把年纪还包养个小情人那纯属是中了邪。但是钓鱼这事他还是很喜欢。他还喜欢看抗战片。 可是保险柜里那东西是真不能动,于是老头朝谭以观勾勾手,“你来。” 谭以观耐着性子走过去,忽而一股凉意凑近,老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那东西拿出来不难,难的是你以后怎么再设出任大师设的那样强大的符阵。这东西一破你就弄不回去了。我当时就是没听你爷爷的,想着只不过拿出来看看而已,能有什么问题?结果你也知道了,你拿上那档东西,变得有些‘特别’,而你妈当时也跟疯了一样非要那样东西,跟在我身边好几年的助理也突然没了。我理解你妈她当时很可能是想拿这东西去给王玉川治病。但你也知道,你爸我虽然不着调,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点我还分得清。” 谭以观从没想过自己的能力特殊居然还与另一人有关,“爸你确定?是我当时拿了那东西,然后你的助理没几天就没了?” 谭明舟点点头,凝重地望着远处,“我从来都对逆来顺受只懂得服从长辈的人嗤之以鼻,但那是我唯一一次后悔没有听你爷爷的话。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件事与你有关,是因为就是从你拿起那样东西开始,你身上就有一股气一直在往那个赵助理身上流动,他当时就有点像失了魂一样,等回去就病倒了。” “可我怎么不记得这事?” “废话,气是从你后脖颈流走的,当时赵助理就站在你身后。他应该是看不到那股气,所以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我是怕说出来你害怕,所以直接把东西从你手里拿走了。” 他一拿走,那股气也就断了。但他看过,他拿着时那东西并不会带来任何不同效果。 谭以观想起小时候,的确是有个姓赵的助理一直跟在他父亲左右,可后来突然就不来了,居然是这个原因? “那您还记得看到的是什么颜色的气吗?” “记得,浅金色。这么多年一直没跟你说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压力。谁知道你居然会因为一个外人想取出这东西。” \"怎么能说是外人呢?\" “不是外人难不成还是内人啊?你给我清醒点!总之绝对不许你动那里的东西!” “行,不动就不动。但你得告诉我那个赵助理叫什么名字,以前住哪。” “你要干嘛?” “自然是查查他到底什么原因死的。”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死的,那他这相当于欠一条人命。他老子去投胎前要钩心喂蛇上铡刀,他只会比这更惨。 各种罪名里伤人性命几乎是最严重的,这要是真的,他这些年积的功德搞不好都白干,还得倒搭,这可不是件小事。 老头说:“告诉你也行。但是你得给我烧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谭以观说:“我手头现在没有那么多。先给你烧个电视看看,剩下的晚点给你烧。” 老头还有点不乐意。但是有电视看也不错了,总好过自己对着一片黑暗,那可真是要发疯! 谭以观烧完电视,拿到赵助理的信息之后就把老头收进符里。之后他又开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把匕首,以及他的镇魂杵。 “看看这把行不行。”谭以观直接把东西拿给凌昺。 “你拿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凌昺简单看了看就收起来,看到谭以观的镇魂杵也拿回来了,伸手便要。 “你也想用它?” “不是。我给你在上面加点东西。” 谭以观把镇魂杵给凌昺,凌昺接过来举过头顶,放到了祖师爷的供桌上。接着他给祖师爷上了香,虔诚地跪拜,待那香快要燃尽的时候,把镇魂杵重新拿在手里,杵杆拧开。 上次他看到里面是空心的,这次果然也一样。他将底部那段放下,顶部带龙头的那段拿起来,然后用自己的符笔,在镇魂杵杆内壁画上了一圈符文。 由于角度问题,画起来十分麻烦。但凌昺还是耐心地画,画了上段画下段,画完重新接好头尾,还给谭以观。 谭以观重新拿在手里时也没觉得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画的什么符?” 凌昺说:“等以后你用起来就知道了。” 第101章 失望·超度·引魂曲(上) 黎明前,凌昺最后一次尝试着招师父魂魄,遗憾的是仍然毫无结果。 他在一股难言的不安中睡去,为避免自己做梦,甚至想过给自己用一道安神符。可又担心师父入梦来,便又把画好的符收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那个季姓大伯走过的大山。那里那么多荆棘,刮得他脸上全都是血痕。可是很奇怪,这伤口从来不会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疤痕迹。 这该是好事。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心悸。那感觉就像是某种警示,警示他不要放松警惕。 凌昺睡梦中摸着脸,猛然惊醒。 天倒是亮了,可不过距离入睡才过去两个小时。 想再睡却是睡不着了。凌昺坐起来,把关不住放到一边,用冷水洗把脸,再次回到祖师爷那。 他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这个时间是整个一处一天当中最安静的时间。太阳升起,百鬼莫行,处里的职员们也大多在休息。 外面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凌昺诵了诵经,接着又继续画符。他在一处画的这些符比他来此前数年加在一起画得都多。他确实担心一去不能复返,因此想尽可能多留下点什么。 也不知画了多久,“咚咚”,外头响起敲门声,“师父,是您在里面么?” 凌昺一听是童乐,说:“进来吧。” 童乐拿来一些新鲜的早餐放到供桌上,问凌昺,“师父,您又画这么多?您这是没睡着?” 凌昺按了按头,“睡了一会儿,睡不着又过来了。你怎么没下班?” 童乐说:“领导说今天您多半要出外差,我寻思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反正我那头又不忙,白天没事的时候随时可以眯一会儿。您饿不饿?我去给您弄点早餐来?” 凌昺说:“不用。一会儿我从祖师爷手里讨点就好了。这边有一些我手写的东西,你看有没有你不明白的地方,有你就用红笔圈出来。路上我还能做个注解。” 童乐眼瞅着凌昺居然有了黑眼圈,心里怪难受的。自从凌昺来了之后,他们一处的人是比前过得舒服了,不用因为一点玄学资源就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可是他师父本人好像都没怎么能好好休息过。 “师父,要不您再睡一会儿呢?” “睡不着。我之前跟芙蓉说了一些修炼灵气的注意事项,也跟领导说过,以后不忙的时候,你们尽量按着上面说的做。特别你那个手机游戏,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玩了。” “您放心,我已经在控制了。” “还有,它,你帮我照顾一下。”凌昺把关不住交给童乐,“这会儿天冷,它吃得也少了。但是它跟其他蛇到底不一样,你知道它习惯,隔几日喂一回就行。” “您放心,我肯定把它照顾好好的。” 童乐最开始还有点怕关不住,那毕竟是蛇。可现在天天看着它那么老实,还听得懂一些人话,他也渐渐不怕了。 他现在怕的是凌昺跟他说的这些话,总感觉像、像临终嘱托一样。虽然他不太想这样想。 童乐心里难受,开始还想换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可是一看凌昺好像累得不是很想多说,便张张嘴又把嘴巴合上了。 师徒俩一直待到上午十点,总厅来电话说要下午准备出发去铜关山。 凌昺特意回宿舍洗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出来。 谭以观和房龙、段虎已经在等。不见卢枫。而且凌昺好像又见到个熟人。可就一个背影,那人便上了车,他也不敢太确定。 正要问谭以观,段虎却把卢枫手里的斩灵交给了他。还有赤宵,还有房龙的承影也都交给了他。 “师父您把他们都带着吧,用不上最好,万一用得上也能直接招,更方便。他们在您手里力量发挥得更好。” “不用,你们带着。我要是真到了要用他们的地步,这次多半也回不来了。” 房龙、段虎:“……” 谭以观说:“胡说什么?超个度而已,办完就回来。回来给你买最大号的披萨,还给你买甜甜圈。” 凌昺难得没跟他犟嘴,笑说:“好。” 说完钻进车里,两辆车开到十七厅。停车场里已经有人在等。以王玉珊为首,乔左乔右两位顾问也在。 凌昺发现今天这位爱美的王组长也不像平时那样穿着旗袍,居然换成了道家法袍,还是紫色。头顶也盘起来戴了月牙冠。其他几位顾问也是。而且他们还给他带了一套。 凌昺看了一眼,红色道袍,上面虽也绣着云纹和仙鹤,也有八卦图,可等级却不如紫、青二色高。 王玉珊说:“凌顾问换上吧。作法,穿上法袍借的力自然更多一些,也能快点结束法事,早点回来。” 凌昺接过来,却没穿,“多谢王组长,不过心中有灵,万物之力皆可一借,不必非拘泥于某些特定的东西。心意谢过了,几位先请,我和谭处长跟在你们后面。” 王玉珊笑着看了谭以观一眼,“嗯。” 谭以观皱了皱眉头。今天的王玉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身上的阴气好像格外重,平时几乎感觉不到这一点。上车他便跟凌昺说了这件事,问道:“你怎么看?” 医院那边虽然他也有让人查,但时间太短,只查到院长梁任驰是几年前就跟王玉珊认识,但跟乔左乔右两位顾问却没有任何接触记录。 表面上看来,这就是个挺普通的私人医院院长,而王玉珊则跟他相熟,很可能是朋友。更细的却还没查到。 凌昺说:“她身上带的鬼兵多了,或者她出发之前又做了什么会加重阴气的事。但是这种事太多,也不好猜她到底做了什么。” 他一边回答一边拿出童乐圈红的地方,然后对着手机在群里发语音。这个群是他们的师徒群,他收的徒弟全都在里面,还有待收的遇芙蓉跟杨丹。 谭以观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你要不先睡睡。” 凌昺摇摇头,继续发语音。 谭以观一看劝不动,也不再劝阻。看凌昺一手拿手机在那说,一手夹在两腿间,像是觉得冷,便告诉房龙,“把暖风开大点。” 房龙疑惑地朝后看了眼,这车都开了两个多小时了,已经很暖和了啊。不过看到凌昺他仿佛明白了。 车里很快变得热乎乎的,对于其他几个人来说都点闷。凌昺却渐渐松弛下来。 人一旦彻底松弛下来就比较容易犯困。凌昺画着画着眼皮就张不开,很快手机都要拿不稳。谭以观见状直接把他腿上的本子跟手机拿走。凌昺睁眼瞅了他一下,也没多说什么,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车在雪地上不是那么好开,更别说温度上升时化过了再结冰,路面滑得很,一不小心开快点都容易出车祸,所以这一路上车速都比较慢。 慢一点正好,谭以观不由自主地想。 而这时王玉珊却显得有些烦躁,连续挂断了两次手机铃。 “组长,您不接么?”乔左问道,鸟鸣般的尖锐声音把王玉珊听得更心烦。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王玉珊说着又挂断一遍。 可是很快,手机铃又响了,一副她不接通就绝不罢休的架势。王玉珊看到“弟弟”两个字,没来由一阵心堵,最终还是接起来,压着声,没什么耐心地说:“什么事这么急非得打电话?没人告诉你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吗?” 第102章 失望·超度·引魂曲(下) 王玉川那头却一副他的事更急千万倍的样子,连慌带惊地说:“姐、姐你快点来救我!我被人抓起来了!这些人跟我说要乾坤引,不给就撕票!姐你说我怎么办啊?!” 王玉珊听得眉心当场拧出个“川”字,气道:“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在家里吗?” 王玉川喘得厉害,“我、我原本是在家里啊。可我这不寻思出来跟光头他们说说,以后没事不聚了么。你说的以后少见我那些朋友。我没想到一出来就被抓了。” 王玉珊问:“你现在在哪?” 嘟嘟嘟…… 电话被抢去挂了。 车上有人问:“没事吧组长?” 王玉珊脸色铁青,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谭以观他们的动机很大,但梁院长那里显然也不是不可能。或者,根本就是弟弟自导自演? 王玉珊觉得现在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但让她此刻回去绝不可能。她沉沉地呼出口浊气说:“没事。” 结果隔了仅仅两分钟,电话再次打来。 这次已经不再是王玉川的手机号。王玉珊直接接起来,“喂?” 对面换了个人,声音是伪装过的,“半个小时之内要是看不到乾坤引 ,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儿子了。” 王玉珊的手猛然握紧,“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电话再次出现盲音。 王玉珊:“喂?喂?!” 全车的人都在看王玉珊。 王玉珊想到“儿子”两个字,匆匆打电话回家里,家里的电话居然也没人接听!管家的手机也打不通! 为了舒服些,这次出行坐的是商务车。除了凌昺,其他顾问都在同一辆车里。二乔显然看出出了事,问王玉珊道:“要不我们兄弟俩回去一个?” 王玉珊沉下脸说:“不必!” 若是错过这个时机,下一次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而且对方的目标如果真的是乾坤引,没拿到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不会撕票才是,再说王玉川也不是那么短命的面相,这次也当让王玉川长长记性! 王玉珊面色有些阴狠,铁了心暂时不管这件事,接下来所有的电话都没接听。 王玉川得到这样的结果,却是真正的大失所望。他没想到他姐真的能如此绝情,拿着手机面部一度有些痉挛,气到无法控制表情。 光头安慰说:“也可能她是有别的什么安排呢,川哥你先别生气。什么东西能比你的人重要?谁不知道王组长她对你最好?” 王玉川骂道:“好个屁!好她能天天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好她能不给我多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帮我?我他妈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想控制我,她根本就没想让我当王家的一家之主。什么以后王家都是我的,都他妈骗鬼的,她根本就是哄我玩儿你知道么?” 光头哪敢接这话?只能给王玉川继续倒酒,“川哥,你喝点儿,消消火。” 王玉川一口把酒闷进肚里,越想越觉得之前那个骗他说去纹身店的人说的是对的。 光头则越看越觉得王玉川的面色冷得吓人,不禁劝道:“川哥,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怪冷的。” 也不知道王玉川抽什么风,好好的会所不去,非带他来一个破旧的零件厂。这里都没什么人,虽然是白天,又是坐在车里。但是阴森森,瞅着有点吓人。 王玉川却一直不出声,直到把整瓶酒都灌下去之后,他又打开了他的手机。 讽刺的是,即使他开机,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他姐也没给他再打过任何一个电话。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王玉川开窗,把酒瓶子丢出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只说了两个字:“回吧。” 铜关山隧道外,二处和四处的人早早就到了。 几张大方桌摆在山外,还有成箱的祭品都在箱子里尚没拿出来。 王玉珊和凌昺刚一到这,二处的人就开始忙,搬桌子的搬桌子,搬箱子的搬箱子,全部搬进隧道里,搬到那个连着尸坑的石洞内,就在尸坑不远。接着设照明,拆箱,按照王玉珊和凌昺的指点,把方桌摆成一排,铺上黄布,摆上祭品。 二处这次准备东西时弄了极多的香。这时虽然还没有开始超度,但已经有人点了一些。主要是里面的味道实在太难闻,憋气都憋不过来。 王玉珊的脸色极其难看,因为以往这种事根本不用她干,她只要指点就成。可这次显然不行。 这一场超度最快也要六个小时,虽然她不太可能真的在这里停留那么久,但这一会儿也足够叫她恶心。 她一边指挥一边在心里诅咒凌昺。凌昺更多时候则是在感受。他觉得王玉珊身上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隐隐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但感觉又与乾坤引不大相同,却说不清是什么。 乾坤引呢?难不成她这次也没带身上? 王玉珊正要说话,凌昺抢道:“王组长,您是组长,一会儿超度还是由您来主持吧。” 王玉珊笑说:“都是来超度亡魂,这时候还分什么组长不组长。再说这里是承了凌顾问你的功劳才得以被发现,你来主持再好不过。” 凌昺心想你这个“承”字用得好。“承”了他的功劳,这是说给谁听呢? 还好他脸皮厚! 凌昺一手持符一手拿笔,“王组长您说的是,这里被发现是‘承’了我的功劳。那您看您作为组长,打前锋的时候都没出几分力,这超度的时候是不是得多费点心?” 王玉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这时候要是再说自己不行,好像她不是不出力,是真不愿意出力似的。她只得咬咬牙说:“既然如此,那好,我来。非顾问组工作人员把东西摆放好之后都离开这。” 谭以观说:“我的人就不必了。师父作法超度亡魂,当徒弟的岂能闲着?就在这打打下手吧。” 王玉珊问:“你拜他为师了?” 凌昺心里咯噔一声,屏住呼吸,生怕谭以观万一承认,再来道雷劈他! 虽然他现在在山洞里,可谁知道雷会不会把这里击穿石落?!到时候别超度亡魂没超度成,把自己给搭这。 还好,谭以观也想到了这一点,说:“这与王组长无关吧?” 王玉珊冷笑一声,“那就随你。” 她也没指望谭以观出去,更不希望谭以观出去。出去了,怎么能看她准备的好戏? 王组长站到祭坛前,乔左乔右两位顾问分别站到她身后左右两侧。凌昺按职位应该站到乔左乔右顾问身后,但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乔右旁边,离王玉珊很近。 这时有顾问组的其他顾问点了香,分发到他们四个顾问手里。王玉珊接过,便开始拜鬼王。 “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悉归太上经,静念稽首礼……”【1】 王玉珊念着,二位乔顾问跟着,凌昺也跟着。 尸坑里阴气四溢,但并不能看到任何魂魄。罗刹鸟食人眼珠而不食魂魄,那这些鬼魂都去哪了?自然是被封在某个地方源源不断的产生怨气,供罗刹鸟吸收,变得日渐强大。 那些魂魄一定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不能逃脱,而他们要把这些魂魄找出来。 他知道,哪怕这事不是由他来做,王玉珊十有八九也会做,因为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直接攻击他,那么她势必要借助这里的某些力量来掩盖她的行为。这些魂魄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玉珊突然感觉到坑中一丝异动,侧耳细听之后,唇边隐隐露出诡秘的笑容。 所有人把香插进香炉里,刚回身,轰隆隆!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合上,王玉珊的嘴里哼出怪异的,节奏感十分奇特的歌声! 而她的歌声一出,尸坑里的那些骸骨便开始震动,发出咣啷咣啷的撞击声,也像是在用某种形式唱歌。很快的,下面就有一缕缕魂魄升起来了。 由于长时间被封印、被控制,他们早已丧失了自主判断的能力。他们像是一束束没有感情的尘烟,一件件被挂起来的黑丝绸。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那么多。多到不过几分钟,就把整个尸坑的上空彻底变成了黑色! 第103章 千魂·拂尘·抱一抱(上) 那黑色越来越浓重,很快溢出坑外,哪怕是王玉珊自己都没料到冤魂会有这么多。 坑里成堆的骷髅的确是深不见底,可多到连他们准备的照明设备都被渐渐覆盖,这未免太令人震惊。 所有人下意识后退。谭以观却第一时间站到凌昺身侧拉了他一把,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凌昺刚刚那一瞬间像是有些失神,此时被拉得差点跌进谭以观怀里。他慌忙站稳脚跟,“这里感觉不太对劲,一会儿我找机会开门,你赶紧带房龙他们出去,我一个人就行。” 谭以观说:“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么?” 另一头却有人突然“啊啊啊啊啊”的发出惊恐叫声,被某股无形的力量抓着衣领极速拖进了尸坑。 接着便有人大声质问道:“凌昺,是不是你?!” 问话的人是玄学顾问组的顾问之一。凌昺当场便喊道:“你少血口喷人!我在这边隔得这么远我能做什么啊!” 他想都不想地叫出会贵妃竖立在侧,同时趁着边缘处还能看清些东西,以符笔快速画出能增强鬼力的符文,分别贴在会贵妃的背后,以防暗箭。 王玉珊此时也隐隐察觉到哪里有问题, 但引凌昺出手本来就是她计划之内的事,不过是有人提前了而已。她这次带进来的人也并非全都是她平时十分看重的人,有些反而是马屁吹得不错能力却不行的。而刚刚说话的人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人,多半是太急着表现,想想也的确是这人能干出来的事。 果然,那人又喊:“不是你还能是谁?这里之前没人成功进来过,是你和谭处长你们先进来的!谁知道你们对这里动了什么手脚?你抢了我们组长的鬼兵不还,如今又趁乱对我们的人出手,你安的什么心?你到底把人弄哪去了?” 凌昺眼瞅着冤魂越来越多,视野越来越局促,再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搞不好他们都得折在这,便试图打开符阵机关。 然而他才刚往门口走几步,一声枪响炸在耳边,“砰”的一声,震耳欲聋。而对方这一举直接惹怒了谭以观,几乎是循着相同的轨迹,谭以观扣下扳机,对面的人顿时惊得四散开来。谭以观沉声道:“我看谁还敢再乱动,下一枪绝对不会再打偏。” 对面一下没了声音,但很快又有一个顾问被拖了下去。 在黑暗中甚至看不清出手的是谁,只隐约看到似乎有一双黑色的大手把人再次揪进尸坑。顾问组的人见状顿时慌张起来,这与他们来之前预想的截然不同。 就连王玉珊都忍不住怀疑了一下凌昺。凌昺本身或许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是谭以观是一直想把她挤出十七厅,这就跟她想把谭以观挤出去是一回事,他们这种厌恶对方的情绪由来已久,可以说谁也不亚于谁。而凌昺现在跟谭以观穿一条裤子,如果谭以观授意,那凌昺做出什么来都是未知…… 王玉珊这时平静地叫出空鹤。虽然冤魂还是如黑烟一般向四处弥漫,但他们本身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不具备明显攻击性,王玉珊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相较于凌昺,她觉得做这件事的人更可能是另一个她所熟知的人。而她这次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凌昺身上的法器。 空鹤一出来,周遭的怨气顿时向他身上涌去,凌昺立刻感受到了乾坤引的力量。这时王玉珊道:“凌顾问,我知道你受谭处长影响,对我们顾问组意见大,但是一码归一码,今天我们是来超度亡魂,你不能趁乱对我的人出手。如果你不抓紧时间把人交出来,那我就只能得罪了。空鹤,请凌顾问放人。” 空鹤早已经恢复了容貌,此时几乎是闪现一般飘到凌昺身边,会贵妃一起保护凌昺在侧,可在这一瞬间却压根就没能拦住人。空鹤说道:“凌顾问,把我们的人交出来吧。” 凌昺上下打量起这个还颇为年轻的鬼兵。魂魄与肉体不同,它毕竟是有些透明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很难藏住,可凌昺并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乾坤引。但这鬼兵身上的确实又有乾坤引的力量。 凌昺暗暗握紧手中符笔,“我说了与我无关。” 嗖!下一秒空鹤便朝凌昺的脖颈抓去,而谭以观则在第一时间以拦住空鹤的举动。空鹤却反应极快,手抓不成,换手以一支玉笛刺向凌昺,谭以观镇魂杵亮出来挡在前,两个兵刃撞击的力量一下把周围的人和冤魂一同弹开。 凌昺大喝一声:“会贵妃!拦住他们!” 他指的是十七厅其他顾问。那些顾问手下也有鬼兵,虽然不似他们手里这些强劲,可到底也是有些用处。接着凌昺便要继续去开符阵石门。而此时王玉珊却再次放出一个鬼兵,她叫这鬼兵,“千魂!看住他,不交人不能放出去!” 这叫“千魂”的鬼头发半白,披散着挡住半张脸,虽然没戴面具,却也看不清本来的容貌,因为那张脸已经被烧得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坑坑洼洼,可怖异常,而且他跟其他鬼还不太一样,其他鬼或重或轻都有些透明,可他明明也是一缕魂魄,却像是一摊浓墨!那鬼力烈烈冉冉,像一团团黑火! 更惊人的是,他刚一出来没多久,他身上的鬼气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空鹤身上。空鹤的颜色也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很快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第104章 千魂·拂尘·抱一抱(下) 千魂手里什么都没拿,赤手空拳击向会贵妃。会贵妃三鬼合力阻他一个,却明显落了下风。他们身上贴着凌昺给他们画的引鬼力的符文“阴魂庆”,据说是凌昺自己独创的,之前用时很是得力过,可此刻会贵妃却发现,贴了这东西却不能从千魂身上讨到一点好处! “东家!这老家伙忒厉害了!”刘会喊道,“我们拦不住他!” “砰砰!”千魂一拳一个,把刘会跟刘贵击向尸坑。刘会跟刘贵费了吃奶的力气才重新飘出来。而他们一飘出来,对面又有了说辞! “还说不是你们!就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你们的鬼兵怎么能从尸坑里出来?” 对面的顾问也有鬼兵,纷纷派出来帮助空鹤。 而这边房龙跟段虎也早把承影跟赤宵招出来了。两边对阵,一时间乒乒乓乓,兵器激撞声不绝于耳。 会贵妃战千魂,凌昺和谭以观一起对付空鹤。 凌昺发现空鹤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他脖子上挂的猎魂钟!而他也看出来了,乾坤引确实不在空鹤身上,但乾坤引的力量却在空鹤跟千魂这两个鬼魂的身上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一直在不停地吸收着尸坑里飘出来的那些冤魂的鬼气和怨气,所以他们周围的那些冤魂在不停消失,进而总是能达到视野清明。 但是相应的,这两个鬼兵身上的鬼力也越来越强劲。铿!谭以观以镇魂杵敲在那玉笛上,可那笛子却不知加了什么法力居然丝毫未损,倒是他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发痛。 凌昺看他的手有些抖,问:“你没事吧?” 谭以观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笛子让他有种熟悉感,摇头道:“没事。” 凌昺喊:“王组长!你别发疯了行吗?!这里分明有问题!” 王玉珊说:“有问题也是你造成的!把我的人和鬼兵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凌昺心说去你祖宗的,他拿符笔在自己左手上画个符,上去就抓空鹤。空鹤被他这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攻击举动弄得一愣,结果下一秒,这个小道士居然把他给抱住了。而他这么做却并没有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是结结实实的把他抱在怀里。 但就在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做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凌昺的胸前袭来,凌昺“啊啊啊”的一声嘶喊,他身上的鬼力便如开了闸门一般朝凌昺身上涌去!连带着乾坤引的力量也是如此! 空鹤的魂体肉眼可见地变浅,凌昺死死抱住他,他用力挣也挣脱不开。 凌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只有谭以观明白凌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用猎魂钟吸空鹤!凌昺说过,猎魂钟顾名思义就是猎魂,主猎妖鬼恶魔之怨魂。空鹤是鬼,身上有怨气,可不正是猎魂钟所猎对象? 至于另一股力量,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凌昺没有空鹤高,稍稍仰脸朝他露出藐视的笑,“领导!赏他个牢笼!” 谭以观拿出自燃冥牢,轻轻一震那小东西便在空气中自燃,眨眼功夫变成个可关好几人的大笼子。 这笼子正朝空鹤扣去,王玉珊那边却飞掷过来一把纯白拂尘,“咣”的 一声就把牢笼给顶到了一边。 空鹤没扣住,但凌昺也没有松手。若是其他如空鹤这般鬼力强劲的鬼他可不敢随便抱。他的猎魂钟封印都快撑不住了,再吸收这样的鬼魂只怕下一瞬间就得爆开。但是有乾坤引之力便不同!他一边收冤魂魂魄一边借乾坤引之力修补猎魂钟的封印! 王玉珊万万没想到凌昺身上的东西居然能吸走乾坤引的法力,还能收走那么多的冤魂,连带着千魂身上的鬼力跟乾坤引的力量也被吸走了!她急道:“拂尘!” 那拂尘居然变成了一个还不足三尺高的童男鬼,奶声奶气地叫了声:“主人。” 王玉珊脸色铁青,“帮空鹤把他给我摁住!” 拂尘应声而动,如射出去的箭一般撞向凌昺。谭以观上前阻拦,拂尘一头撞在镇魂杵上。然而这小子像是有个铁头一般,撞得镇魂杵发出嗡鸣,他却什么事都没有,甚至那一头白发还卷住了镇魂杵,用力拖向一边。 谭以观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力气居然如此之大,被拖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好在他身手也利落,稳住身形的同时也一把扯住了这个小鬼的头发。可就在这时千魂打飞刘会,飘过来抱住了这小鬼,用力拽他。谭以观双臂使足了力量,接着便把镇魂杵一分为二,直接从拂尘的头发里抽了出来,并刺向这个小鬼的脸! 拂尘赶紧扭头避开,下一秒便跟千魂一起全力攻向谭以观!扶阳持银月戟飞身来助,拂尘见了他便骂:“扶阳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居然背叛主人!” 扶阳说:“若不是她控制着我妻儿,我又岂会助她作孽!识相的赶快闪开!我今日就要好好与她算算这笔账!” “那我今日便助你灰飞烟灭!”拂尘别看长得只有三四岁模样,鬼力却强得很,居然与扶阳斗得不相上下。 “砰!”不知是谁却又开了枪,而这次中弹的不是别人,却是房龙! “大龙!”段虎一把拉住被一双黑手向拖向尸坑里的队友,“大龙你撑住!” “老虎你别管我,小心身后!”房龙被打中腿部,一时不防性命,但是他看到了一群眼熟的面孔,却不是之前与他们在隧道外起过冲突的面具人又是谁?! 为首的那人叫“涛哥”,他们还记得。可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是人,原来那些丢失的魂魄居然在这! 段虎就地一滚,躲开涛哥的攻击,凌昺那边看到房龙被拖向尸坑,心里顿时着急。 谭以观喊道:“别分心!” 凌昺的额头上汗水淋漓。他在不断地吸收空鹤身上的鬼力和乾坤引的力量。但是这庞大的力量压得他简直快要散架了。虽然这法力是吸收到猎魂钟上,但是它不是凭白吸的,而是要靠他牵引的力量。 玉珊眼看着空鹤就要回到她没用乾坤引加强他鬼力的阶段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会儿千魂的力量也要不行了。于是她大喊道:“戏看够了吧?还不出来帮忙吗?!”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叹声,“唉,王组长你这样可不厚道。你自己的东西都不拿出来,却想让我替你忙活?” 王玉珊一听,终于咬咬牙,取下了她腕上的一只古朴的金镯。这镯子宽得很,几乎有拇指长度一般。它中间有个卡扣,王玉珊轻轻一掰,咔哒一声,镯子内中空的地方先是掉下来一条组个灵力的符文,接着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汹涌地溢散出来,一股脑地冲向了空鹤。 黑暗中的人这才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凌昺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另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黑暗中传过来了,却不是另一截乾坤引是什么?! 两头的力量在空中汇集,一下就作用到了空鹤身上。凌昺刚刚吸过去的乾坤引之力还没来得及捂热乎,又被夺走了。空鹤身体的颜色越来越重,鬼力越发升高。凌昺再也抱不住,只能被迫放松手臂的力量。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是谭以观。 谭以观把千魂砸在石壁上,几乎是出于某种本能般地抱住了他。 第105章 合力·报应·现黄雀(上) 那双手臂格外有力量,怀抱坚实可靠,凌昺力所不支的情况当即得到了缓解。不止如此,谭以观的手按在他手上的时候,好像有一股与乾坤引相似却又不同于乾坤引的法力导进了他的身体。 凌昺想起了在t208团时他们一起给士兵开天眼,又想到考核那晚与王玉珊隔着数十里对峙。那时他也快要支撑不住,是谭以观进了他的封印里帮了他一把。 谭以观身上有一股他自己都控制不好,以至于连画符都会经常半途而废的能量。但这能量并不是太弱,而是太过强大,所以才难以控制。可每次他们合力,好像这股力量就能被他恰好地利用到。 凌昺忽然体验到了背有靠山的感觉,刚刚还发虚的身体此刻只觉得稳得很。他重新朝空鹤施力,像是进行一场你争我夺的力量角逐。 开始时空鹤跟黑暗中的那股力量还能与他们搏一搏,可是当谭以观凝下神来,两截乾坤引的力量也撑不住了。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灵力越来越厚,一层淡淡的金光罩着,而周边的一切黑暗要么被他们吸走,要么越发淡化下来。千魂上去想要撞开两人,结果直接被弹飞,碰到他们的地方被烧掉一般缺了一块。 王玉珊见势不对,立刻拿出一张空符,上头画了带着一组八字的符文掷向空鹤。那符像是知道找主人一般直直飘到空鹤背上粘住,这时王玉珊嘴里念着控魂咒,被凌昺和谭以观抱着已然无法反抗的空鹤就像是彻底被激起了怒火。 他的身体里像是有股新的力量在奔走,他死命将双臂向外撑。凌昺看到他的双眼逐渐变得嗜血,失控,便试着用夺来的乾坤引力量中的乾气去化解他的心魔。谁知那张脸却在遇到这股力量时发生了不可置信的变化。明明上一秒还是个男人的,下一秒却像脱掉了一层面纱一样,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眼熟…… 就好像扮男装的王玉珊突然变年轻了! 凌昺愕然,“谭、谭公子?” 谭以观比凌昺还震惊,这时凌昺忽然发力,带着他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两人放开空鹤,或者说,是放开了另一个亡魂。他们都有点懵。隔着重重冤魂的人看不到他们这里的变化,但是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的。 面前这分明是个女的啊! 谭以观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死死盯着面前的魂魄,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家老头不久前说过的话: 她现在虽然不靠谱,但最开始认识那段时间人真的是很好。 你很小的时候我忙着生意上的事,很少能帮她,说请两个保姆照顾你,你妈都不同意,都是亲力亲为。 …… 空鹤的眼里,不,应该说是王玉瑶的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泪。她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像被钉在了半空。她的眼睛明明没什么神韵,可凌昺和谭以观却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痛。 王玉珊见控魂失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带血的镇魂钉,她弄出一张符包住这镇魂钉来烧,王玉瑶忽然抱住头嘶吼,像是被火烧的是她本身。接着千魂便飘过来了,一把按住王玉瑶,像是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妈。”谭以观双眼猩红,这话说得笃定,却又很轻,像是怕说错了。他看着王玉珊,“你到底做了什么?” “等你死了再去亲自问她吧!”王玉珊这话说得声音也不大,说完便叫:“空鹤!千魂!制服他们!” 王玉瑶双眸倏然瞪圆,持萧刺来,凶狠的神色像是厉鬼。可凌昺心有顾忌,再没法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谭以观也很难出尽全力。两人更多是抵挡而不是攻击。可再这样下去对他们只会被消耗到筋疲力尽。 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凌昺道:“谭公子!可知王玉珊八字?” 谭以观说了一组。 另一边王玉珊听到之后,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凌昺一看就明白了,那八字多半不是王玉珊的! 凌昺道:“不行,得把老谭居士叫出来!” 谭以观也管不上是不是危险了,招出老头问王玉珊八字。老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面前的情形吓一跳。 他看到记忆中妻子的模样,一时震惊到失语的地步。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想过妻子也死了。 可是旁边的王玉珊又是怎么个情况! “爸你别发愣!快告诉他!” “好,好。”老头恍然回神,赶紧告诉凌昺。 凌昺一听便像当初收扶阳和婵娟那样,试图把这个“空鹤”也收进符中好带走。可同样的做法,扶阳和婵娟这样年代久远的鬼都能收,空鹤却收不进来! 可他这收魂术从来没有出过错。哪怕昔日在谭家的天台上收斩灵他们几个,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几个鬼兵的确切八字呢也都收进来了,为什么空鹤不行? 凌昺不信,再试一次,还是不成,忽然就懂了,“王玉珊你该死的!你控制了她的尸体!” 空鹤的魂魄并不全,所以如此强悍的魂魄却没有自主意识,“你把她的一魂一魄封在了她的尸体里?!” 王玉珊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王家的独门秘技,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魂魄而已。” 凌昺团了符纸重重往地上一摔,“去你娘的你的魂魄!你的魂魄才几斤几两,能有这样的魂力吗?你个黑心肝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咣! 凌昺的功德笔挡住空鹤的攻击。谭以观担心老头被抓,也赶紧把老头收回去。王玉珊看到此情此景,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滴在那手镯上。手镯上古朴的花纹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快速吸收着她的血液。鲜红的血流过花纹,原来那竟是符文,符文遇血,乾坤引便似被催动,开始极速地吸收着周遭的阴邪之气。 王玉珊的周围百鬼聚集,像是形成了一道虚化的屏障。接着她把法袍解开甩向半空。那法袍未落,展如屏风。王 玉珊对着它嘴里便念念有词,连带着空鹤跟千魂的攻击力都迅速提升。就连她手下的那些顾问们所带的鬼兵也似乎都不同程度地提升了鬼力。 空鹤的速度简直如开了挂一般,转念间便能出招数次。 她不知为何对凌昺似有执念,拼命攻击凌昺的心口。 噗嗤! 第106章 合力·报应·现黄雀(下) 玉箫却刺进了谭以观的背部。谭以观挡住了空鹤对凌昺的攻击。 血流如注。一处的人大惊失色,“谭公子!”“头儿!” 谭以观握着玉箫,满手鲜血却仿佛不知道疼。他的手抓向空鹤,抓向王玉瑶。王玉瑶的眼睛里一刹那间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感情。 她蓦然后退,却不知为什么。 痛苦的感觉萦绕于心,却不知因果。疯狂的恐惧和恨意席卷了她,她终于彻底退出去,连玉箫都不要了,凄厉的嘶喊声响彻整个山洞。千魂看到王玉瑶消失,发狂似的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 王玉珊知道王玉瑶必然是从谭以观的血液里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感受,那里毕竟也有王玉瑶她自己的血呢。她这个妹妹向来都是很机敏。 不过现在这样也够了。 王玉珊缓缓走向谭以观和凌昺对面。谭以观受伤,凌昺扶着谭以观,谭以观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让王玉珊看着心里舒坦极了。 她看着那只玉箫,傲慢地说:“这下好了,小凌顾问,把你脖子上挂的东西拿出来吧。再这样拖着不送医院,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谭以观此时灰头土脸,长时间迎战下汗水把整个面部打湿,可仍无法掩盖他半分气势。他抹掉嘴上的血,“阎王爷要收也是收你,满嘴谎言蛇蝎心肠。你以为我出不去你就能出去?” 王玉珊笑得十分轻松,“那当然。你或许也猜到了。”她低声说:“这里当初可不是我不想解决,而是本身就没想解决懂么?那符阵你们是不可能再打开了。想落个全尸就把他怀里那样东西给我,否则你们今天全都得死在这。” 凌昺说:“那可未必吧?” 他一把套住王玉珊的脖子,用的不是别的,居然是个腰带。 王玉珊被拖得向前一倾,谭以观就势抢她的乾坤引。一拖一夺,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中间的空隙甚至都不足半秒。东西一到手,凌昺立马甩开王玉珊。 然而王玉珊也不是吃素的,乾坤引于她来说几同于命重,她见谭以观和凌昺转身便跑,刚站稳便想都不想把手里的镇魂钉掷出去。镇魂钉如飞镖一般追着谭以观,凌昺见上头血,明白那必定是谭以观母亲的,不刺到谭以观便不会停,于是横臂生生拦下,弄了点谭以观的血在上头才算完。 这时王玉珊却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制的手枪! 砰砰砰! 没打中! “拂尘!” 那小童男鬼会意,瞬间变长了自己的头发去够谭以观手里的东西。扶阳见状银月戟飞砍,砍断了拂尘的头发。 只听“叮铃”一声,乾坤引掉在了地上。 拂尘赶紧扑过去将那东西卷至王玉珊手里。然而这东西还没有捂热乎,一把剑飞过来直接砍断了王玉珊的手! “啊啊啊啊!”王玉珊疼得惨叫出声。 乾坤引带着喷溅的血直接被捞进另一人,不,是另一鬼手里,却不是涛哥又是谁?! 这下王玉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进来没多久就有人对她的人出手,为什么会有人拖着她的人入尸坑! 她死死抓着没了手的手臂,朝黑暗处咬着牙怒道:“梁任驰!你居然算计我!” 黑暗中传来梁院长带笑的声音,“谁让你蠢呢?” 一个穿灰西装,戴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缓缓落地,托着他的正是之前回应过王玉珊的鬼兵。 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刻全数消失,高瓦数的照明设备照得整个山洞里通亮。尸坑里的骷髅还是那么多,只不过上头多了顾问组顾问的尸体。 房龙和段虎也躺在骷髅堆里,承影和赤宵被魂钉钉在石壁。 谭以观的眼底顷刻间刮起腥风,“梁院长,你想当黄雀?” 梁任驰问:“这世上谁不想当黄雀?” 他接过涛哥交给他的乾坤引,“只能说谭处长你命不好,谁让你认识这么个亲戚呢?又或者说,谁让你认识了你身边这位小道长呢?” 凌昺问:“你什么意思?” 梁任驰从头上拉下来一个防毒面罩,说:“没什么意思。于涛,去把这位小凌顾问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好好送他们上路。” 涛哥阴狠地看着谭以观和凌昺,“是。” 他提剑飘向凌昺,那剑上的八字凌昺看着眼熟,居然是他自己的! 可是这世上除了他和师父,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生辰八字! 凌昺不禁微愣,而就是这么一恍神的功夫,涛哥提剑便刺。谭以观奋力拉开凌昺,放出一支一处新研发的高科技镇魂钉。 这镇魂钉也是追着涛哥跑,涛哥只得引到钉子刺中石壁才回来。谭以观则气喘吁吁问凌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走神?” 凌昺按住心中慌乱,“你还撑得住吗?” “你要做什么?” “替!天!行!道!” 凌昺把谭以观小心放到地上坐好,用力一拽,首次将猎魂钟彻底从他脖子上拽下来。他将猎魂钟置于双手间,结印,双手分上下再错开,两手手心顿时全是血。他用这血绕着他跟谭以观画个圈,那落上血迹的地方便似缓缓冒起来黑红色的烟。 谭以观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而凌昺却闭目合眼,盘膝而坐,嘴里念起了咒文…… 梁任驰隐约听见“聚魔”、“伏魂”等字眼,急道:“别耗了!乔左乔右,把门打开,我们先撤。于涛,放毒!” 凌昺这才注意到那两个顾问倒是还在。他们脸上也戴着防毒的面罩。 王玉珊没有面罩。她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发冷犯晕了,闻言哆哆嗦嗦地骂道:“梁任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梁院长冷哼一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做鬼。” 说完一示意,乔右便去王玉珊旁边,抓住王玉珊那只受伤的手臂,狠狠在上头抹下来一把血。王玉珊疼得面色扭曲,整个妆容都被毁了,只剩下一把狰狞。 乔右以王玉珊自己的血在她背后画上了一个很诡异的符文。王玉珊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东西是生人化魂的符咒,以某个人的血画在这人身上,死后连魂魄都不会有,直接灰飞烟灭! 她赶紧把身上的外衣脱掉,却得到了乔右一个轻蔑的笑容。 “乔右,你们兄弟俩,我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也背叛我?” “良禽择木而栖,跟着你这日子就混到头了。”乔右说完,一脚踢倒王玉珊。 石洞里渐渐飘散着奇怪的味道。王玉珊想到可能是毒气的味道,心里拔凉,情急之下居然喊道:“凌昺,谭以观!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乔左说:“王组长,顶多三五分钟,不会太痛苦的。你就别折腾了。” 说完便要从另一个密道走。可兄弟俩按下了机关,那机关却纹丝不动! 再按,还是没反应!周边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可是他们还没出去啊!兄弟俩望向梁任驰,“梁院长,怎么办?!” 梁任驰没说上话, 下一秒,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如射出去的箭一般疾速朝他们冲来,噗噗两声,乔左乔右的心脏被刺穿。 凌昺满手是血,转首看向梁任驰,左眼碧绿,右眼赤红。 第107章 险生·调包·疯了吧(上) 妖、魔、鬼、怪,梁任驰哪样都见过。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红绿色异瞳,更没有见到过哪一个人能不靠着任何外力就会飞的。 他知道这世上有轻功,但是再厉害的轻功也不可能让一个人横着冲击十几二十米,这完全不符合人类身体的自然规律。 梁任驰当场决定不硬碰硬,后退两步说道:“凌顾问,今天你放我走,来日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凌昺一个闪现,紧紧掐住梁任驰的脖子,“我想要的好处你可给不了。你想离开这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的人一起,否则今天谁也别想活!” 梁任驰惊诧地看着凌昺。他这次带来的鬼兵下属名叫“严震”,是不比空鹤能力弱的鬼兵,可凌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过来的时候严震居然完全阻挡不住。非但挡不住,而且凌昺身上好像有着某种吸力,他们想逃还逃不掉! 是了,猎魂钟! 猎魂钟猎天地妖魔鬼怪之魂,只要它的主人开启其封印,想要把哪个魂魄收进去,或者它自身认为哪个魂魄带有极大的怨气,或是魔物所生,它都会收。并且一进去,没有 主人授意,再难出现在现世。 凌昺用力掐紧,另一只手去抓防毒面具,“别想拖延时间!” 那边王玉珊已经晕倒了,凌昺不敢想象谭以观和房龙再不出去会如何。 梁任驰被掐得几乎翻白眼,而严震跟涛哥正奋力提起刀剑要刺,凌昺左手虚空一抓,便像是抓住了一团气,接着猛一推,严震就消失了。梁任驰再不敢耽搁,拼命点头。 此刻他们是在猎魂钟的封印里头,凌昺给梁任驰开了个缺口,梁任驰便很快找到可以出去的机关。 那机关就是石壁上的一个凸起点。可问题是这石壁上数不清的这种点,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找上两年也未必能找到。 凌昺仍旧掐着梁任驰。他一个人没办法把房龙他们都带走。还好有扶阳在。扶阳将赤宵跟承影的镇魂钉拔出来,他们三个一起便可以把谭以观他们几个都带上。 扶阳卷起谭以观,正朝这边飞来,不料拂尘卷着王玉珊快速跟过来。凌昺当然不想带走王玉珊,但王玉珊也许是唯一一个知道谭以观的母亲尸体在哪里的人。 如果想要“空鹤”找回自己的意识,就必须找到其尸身,凌昺问道:“怎么才能带走空鹤跟千魂?” 拂尘咬咬牙,也看出来了,他们这会儿想出去只能靠凌昺,于是不情不愿道:“拿起我主人之前用过的镇魂钉召唤就可以。”那上头有空鹤的血。而空鹤只要走,千魂一定会跟上的,“不过我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从原来的路出去?” 离开尸坑所在的山洞之后是一个十分狭窄的小道,羊肠似的,两个人并排行进几乎不可能,而且不知多长,一眼望不到头。 凌昺说:“那阵法已经毁了,石门开不了。” 如果能开,谁还走这么难走的道?这里不仅难走,还没有郑郑艳秋他们接应。 梁任驰心中冷哼。他只等着凌昺让哪个鬼兵去取镇魂钉,只要有一个人被放下,他就有可能借着这机会弄个把柄在手。可凌昺居然没有,他放出了一群小鸡! 那小鸡看起来明明都不比正常的鸡大多少,结果一听凌昺命令,飞奔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镇魂钉给弄过来了。这群小鸡精得很,它们自己喙小啄不起来,居然知道团结到一起把那东西驮过来。 凌昺看到梁任驰惊讶的表情,把镇魂钉抓在手里,召唤空鹤。 他已经有空鹤的八字,这并不难做到。而果真如拂尘说的一般,他对着魂钉召唤,无形中就有一股力量把空鹤拽过来了。她显得有些茫然。千魂跟着她,也不会说别的,一直叫她的名,叫的却是“玉瑶”。 王玉瑶? 谭以观似乎也听到了,只是这会儿他失血过多,又吸了一定毒气,意识并不是特别清醒。只有一股意志在支撑着他不要彻底晕倒。 凌昺暗暗担忧,只能催着梁任驰走快一些。 段虎这会儿还凑和,可房龙的呼吸却已经十分微弱了。凌昺为他们画了起运符、护身符,也尽量让他们对痛感麻木。但有些问题还是要尽快见到医生才能解决。 一行人离开尸坑。至于王玉珊带来的其他顾问,他们的鬼兵有些已经被乔左乔右暗中解决,有的则被猎魂钟自主选中,此刻能出去的只有两个。 他们见凌昺的目光冷冰冰地扫过来,没什么底气道:“凌顾问,拜托您带我们一起走吧?” 凌昺不置一词,只管掐着梁任驰继续往前。 梁任驰这时忽然艰难地问道:“凌顾问,你,不带上乔、乔左乔右两位顾问?你身为十七厅的执法人员,知法犯法,你就不怕,回去之后上头怪罪吗?” “上头让我执法也没让我等着被坏人弄死,你少废话!还有多久能到出口?” “就快了。不过凌顾问,你就不好奇我们是怎么知道你生辰八字的?” “闭嘴!” “我们快走出你的猎魂钟封印区域了吧?”梁任驰却还在说,“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猎魂钟?” 这东西他来到这之后只跟谭以观提到过。房龙他们也知道,但是他并不认为这几个人会说出去。难道真的是师父他老人家遇了什么不测? 凌昺有一刹那迟疑,而梁任驰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时机。他突然将两手撑在石壁上某两个点,以他和凌昺之间的间线为准,凌昺这一侧的地面瞬间下陷。凌昺完全没有准备,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向下落。梁任驰便借着这个机会,拿着乾坤引上的铜管,用力戳进一个小孔,接着石门一转,他就从这羊肠小道里消失了。 那几乎就是转息之间,跟着一起出去的还有乔左乔右两个顾问的鬼魂! 第108章 险生·调包·疯了吧(下) 下陷的机关坑大约能有三米多高,但在有扶阳他们几个的前提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很快扶阳就把凌昺弄到了地面。现在问题是怎么出去。 拂尘道:“这孔需要乾坤引上的铜管才能开启。该死的梁任驰!他一定是早就算计好的!” 扶阳说:“现在乾坤引都在梁任驰手里。恩公,我们现在怎么办?” 凌昺仔细观察着那小石孔。这东西弄得很精密,里头应是有符阵获取到特定的灵力才可以开启。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得把谭以观他们弄出来,倒把乾坤引的事给忘了。如今手机没有信号,网络也不行。凌昺蹲下来看谭以观和房龙他们怎么样了,发现房龙的身体已经有些开始发冷。 枪伤导致房龙失血过多,而且尸坑里的尸气显然也对房龙造成了一定影响。他脸上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 凌昺赶紧把自己的功德光匀给房龙。这时却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凌昺转头,看到谭以观吃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想对他说什么。他赶紧把头凑过去,就听谭以观说:“翻我……怀兜。有……” 凌昺没听清后面说什么,只记得去翻兜,结果居然摸到一个金属链,上头有铜管的那种! 谭以观看到凌昺惊喜的表情,缓缓笑出来,“晚点跟你解释。” 凌昺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插入石孔,却不是乾坤引又是什么?那石门果然重新转动,露出洞后的一大片空地。有风吹进来,空气都不一样了!手机也有了信号! 这一刻凌昺简直想把谭以观供起来! 承影第一个飘出去看看,“恩公,这里没什么人。” 凌昺说:“那赶快出去。” 好在这一通折腾下来,外面的天也是黑的。不然凌昺无法想象他带着三个人要怎么回去。他赶紧联系了郑艳秋。 郑艳秋火速带着人过来接应。 因为是在山洞里做法事,未免出现什么意外,医护也有配备。谭以观和房龙他们第一时间被带去救治,虽然伤势严重,但到底留住了性命。只是进一步救治还要回到市里做手术才行。 了来的人都还留下了一条命,只除了王组长。 王玉珊彻底救不回来了。 王玉珊的魂魄是在救护车里飘出来的。她的魂魄还能留着,这里自然有凌昺的功劳,因为要找到王玉瑶,所以凌昺最后还是帮了她一次。 只是王玉珊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鬼,看到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肉体,她发了疯似的问郑艳秋,“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我现在才刚离体,还不赶紧找鬼差过来问问情况,想办法让我再回去!” 郑艳秋说:“王组长,鬼差我们已经找过,也查了你的生死簿,你自己做的恶你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不是你想回就能回。现在这点时间还是凌顾问帮你抢回来的,你但凡有点良心,还是想想该怎么向他们忏悔。” 王玉珊咬紧牙关,“凌昺呢?谭以观呢?” 郑艳秋没理她。扶阳看着她的灵体,嘲讽道:“王组长没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吧?” 王玉珊确实没想过。她一生体面,怎么会想过死的时候甚至无法落个全身?她恨凌昺,恨谭以观,但她现在更恨梁任驰!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梁院长,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王玉珊问扶阳,“我的乾坤引是不是已经落到梁任驰手里了?” 扶阳说:“你的乔左乔右落到梁任驰手里了。拂尘在我恩公手里。” 王玉珊知道扶阳是故意的。但想到乔左乔右她也是满肚子火。除了洪兰副组长,她原本最看重这兄弟两个,结果他们倒好! 至于拂尘…… 王玉珊皱着眉头深深吸口气,却发现已只有阴气可以吸。想打开车窗,双手又被阴间的锁链锁着,不禁心中更加积郁。 而另一头,凌昺看到谭以观好转,吊起的那颗心总算放下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谭以观说:“头晕。老虎和房龙呢?” 凌昺说:“老虎醒着呢,房龙还没有。房龙跟你都得做手术,咱们已经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了。他这次可能需要多一些时间来恢复。” 不仅是毒气的问题,还有枪伤和其他软组织受伤。凌昺不知道什么是软组织,但猜着是皮肉之类的。房龙是他们这些人里伤得最重的一个。谭以观伤得也重,但是谭以观似乎有一种很奇特的自我恢复能力,所以他反倒不太担心。 “你放心吧,他们会好起来的。”凌昺告诉谭以观,“你自己也有伤,先别想太多。” “乾坤引,你收好了?” “嗯。”凌昺现在想想都觉得疑惑,“你是什么时候把它弄到手的?我记得这东西掉地上之后明明被涛哥卷走交给了梁任驰。” “涛哥卷走的本身就是假的。”谭以观告诉凌昺,“之前我让老虎拿着图纸去研发中心找李主任,仿着做了一个。王玉珊的乾坤引到我手里我第一时间就换掉了。我之前抱着你的时候,我们身上都有乾坤引的灵力,分它点,刚好瞒过梁任驰。” 谭以观这话说得有些慢,毕竟没什么太多的精神。但凌昺还是听清楚了,而且一听清楚他就把头朝向了窗外。 他想起了谭以观忽然抱住他的时候那份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 就……很影响!很影响!道心! 谭以观这时重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叫他,“凌昺。” 凌昺还是看着窗外,“嗯?” 外面好黑呀! “这次你的功德光耗费了很多吧?” 凌昺这才低头瞅瞅自己的符笔,“嗯。” 原本上面那么厚的一团光,现在看着却很薄了,至少薄了三成。他之前开了一次符阵石门,今天又主动打开了猎魂钟的封印。那封印十五被迫开启跟他自己开是两回事。 他自己开起来便能在一定范围之内控制人无法脱离,外面无论是人还是鬼都进不来,里头是人是鬼也出不去。可是功德光却会耗费许多,那都是灵力啊。 可他当时也真是情急,担心他们真的中毒而他又没有办法解,那就麻烦了。心疼功德光么?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如果时间倒回去,他还是会这样做。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要求王玉珊来跟我一起做这场法事。明知道她也必定有所图。我太自信了,害得你们……\" 他以为只要做好了死也拖着王玉珊一起灰飞烟灭的准备,其他的他都掌控得了,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谭以观说:“就算你不提出来,她也会想办法让其他人提出来或者私自到场。她已经知道了猎魂钟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觊觎?如果那样,我们在明她在暗,更麻烦。现在虽然受了点伤,但是以后十七厅的顾问组不会再由她一手遮天,而且乾坤引弄来一截,猎魂钟的封印是不是修补一些?这都是好事。” 凌昺重重点头,“嗯,修补不少,至少这个月肯定能平安度过,不然我也不敢开封印。” 谭以观笑说:“不错,凌顾问又能继续给一处卖身了。” 凌昺伸手作势要打他,“伤得这么重都堵不上你的贱嘴呢!” 谭以观下意识一躲,“嘶”一声,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凌昺觉得心里像是被忽然揪了一下,关心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谭以观看到那双宝石般的眼睛里盈满担忧,不由暗暗叹了一声,“没事。” 他只是知道,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太一样了。 凌昺也隐隐感受到了异样,却没有把目光转走,说:“等回去之后……我来试试找王玉瑶的尸体吧?” 谭以观想到那很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总要弄清楚,缓缓点点头,“好。” 之后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凌昺凝视着那张早已熟悉的脸,不知不觉间抬起了手。那手在半空中半天没动。 一处的医务人员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点点她也在车上的提醒,“凌顾问?您……没事吧?” 凌昺仿佛吓到了一样,赶紧把手收回来坐好,“没、没事。” 他在干什么?他居然想摸摸谭以观的脸!他是疯了吗?! 第109章 任命·迷信·活尸体(上) 接下来的一路凌昺都觉得有些心慌。 以往出去办事都是他先倒下,这回换成谭以观他们,他真有些体会到了那种焦心的感觉。 事实上自从师父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哪个人产生过担忧的情绪了,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因为跟他担心师父相同,又好像不太相同。 车开到医院急救中心,医护人员早已等在门口接人。凌昺正准备下车,一处的医生提醒他,“凌顾问,您要不还是把眼镜戴上?” 凌昺这才想起来眼睛的问题,赶紧把墨镜拿出来戴好跟着下去。到了手术室外,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以往的淡定早已不复存在。看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来,他莫名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的惶恐。 谭以观和房龙的伤要是换在他所处的时代,拖了这么久八成要去见阎王爷。但在这里却似乎问题不大?一处的医生也叫他宽心。 江副厅长也到了,同行的还有童乐跟遇芙蓉。凌昺看到江副厅长边朝他这边走边打电话,童乐跟遇芙蓉第一时间凑到他跟前,“师父您没事吧?”“师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遇芙蓉也不等下个月了,想着之前帮凌昺记录东西就已经学到了那么多,叫声“师父”也说得过去,便也提前开始叫起来。 凌昺摇摇头,“没事。”说完他见转弯处又过来一个人,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的人是白焱。出发去铜关隧道前他见着个人,当时就觉得眼熟,看来并没有认错。 童乐说:“昨天凌晨就过来了,程组长也一起来的。您和领导去铜关隧道那会儿他们就在一处。只不过当时程组长的行程是保密的,所以一直没露面。” 凌昺想了想“程组长”是谁,想起四厅玄学顾问组的顾问程燕秋是这个姓。说来也是巧。四厅的顾问组组长名叫程燕秋,十七厅的四处处长名叫郑艳秋。俩名字发音一样,还都挂个“四”。 白焱说:“凌师叔,您放心,我师父以前看过我师叔的面相,他说我师叔是长命百岁的命。龙哥的命格也挺好,再说他们平时都有帮助人的习惯,积的功德也不少,不会有事的。” 凌昺自己也会看相,当然知道。可知道归知道,真的遇到了总归是另一种感受。再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江副厅长这时打完电话了,把凌昺叫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详细说说。” 凌昺把铜关隧道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江副厅长听,只是把他借乾坤引的力量吸了不少灵力加固猎魂钟封印的事给省了去,并且着重提到了王玉珊是打什么主意,还有梁任驰的算计。 “王玉珊压根儿就没想让我跟谭以观活着回来,她肯定早就跟梁任驰有勾结。” “她这些年借着王家势大,的确结交了不少人,这个梁任驰是被我们疏忽了。不过好在你们几个都活着回来了,回去之后可得给祖师爷好好烧几炷香。还有啊凌顾问,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也知道,王玉珊不管如何也在我们十七厅这么多年了,有没有私心先撇在一边,该做的工作她还是做了不少的。现在她肯定是不能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而洪副组长呢,你也知道,打定了主意要退休,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先出任组长一职?” “我?我不行。”凌昺一想到要跟那么多人打交道他就头大,连连摆手,“我还要修行呢。管理整个十七厅的玄学顾问组那我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再说不是还有另一位顾问么?曹连顺曹顾问。” “曹顾问能力不及你,他自己也是认的。再说现在上面的领导也都同意由你来担任这个职务。” 江副厅长倒也不是为了让凌昺揽下这活而特意给他戴高帽。一个这么重要的职位,上头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确实是多方了解过之后确定凌昺品性高洁,堪当大任。 不说别的,就凌昺出现之后解决了多少原先多少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像是谭明舟那件事,虽然很有可能是人为成分多一些,但当时一直没有人能解决,凌昺一来就解决了,现在谭明舟活蹦乱跳,听说正在追女朋友,都有风声说打算结婚了。 再来就是t208团的问题,还有夏家那件事。 夏高峰有个侄子生性聪慧,却突然精神失常,这事十七厅有几个人不知道?曹连顺亲自看过都解决不了,凌昺也是一去就让那孩子一天一个样。 现在夏高峰一提到凌昺,除了佩服就是羡慕。当然羡慕的主要是谭以观。 至于一处的人,那就更别提了,说到凌昺谁不是排着队想拜师? 据说不久前凌昺还解决了四处监狱的事。郑艳秋那么高冷个人都对凌昺赞不绝口。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当顾问组组长,那谁能当? 虽然年纪是小些吧,但在任何年月,有能耐有人品才是关键。 “可是我要真坐了这个位置,那我可真要跟十七厅绑住了。”凌昺还是觉得这不妥,“我还要努力飞升呢。” “飞升是要飞升。可是凌顾问你想想,飞升之后千年万年日子长着呢,而人间就短短几十年,咱们十七厅是真的需要你帮忙。你这段时间跟着谭处长想必也应该知道了,现在各地的灵异事件是越来越多,咱们厅里是真的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而且不说别的,就这次这种情况,要不是你在场,你说谭处长他们还有命回来吗?” “那……还是有的吧。他命长。” “命长不还是进手术室了?听我的,他没你真不行。我们十七厅没你也不行。” 凌昺:“……”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江副厅长这么能说呢? 不对他以前好像也注意到了。只不过一般都是江副厅长和他在的时候谭以观也必定在场。谭以观在场的时候江副厅长就容易气得说不出来话。 江副厅长说:“你就同意了吧?这也是为老百姓做事啊。虽然你一出面办的都是大案子,但是下面那么多小顾问办的小案子,也有不少需要人指导。凌顾问,这位置真的非你莫属。” 凌昺仔细想了想,“那、那我再考虑考虑吧。等谭以观醒了我想跟他谈谈。” 江副厅长一想,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还有希望。而且谭以观比他鸡贼多了,也肯定比他更希望凌昺能继续留在十七厅,因此便点头,“好,那等他醒了再说。但是眼下有件事还得你出面解决一下。” 第110章 任命·迷信·活尸体(下) “什么事?” “三处的玄学物资科被偷了。我知道一处跟三处素来不太对付,你们跟潘处长也有些矛盾。但是现在潘处长找不着了,三处的人把电话打到我这,你说我作为领导也不能不管不是?” “您是想让我帮着找小偷?可是物资科不都有监控么?”凌昺觉着有很多时候高科技是比玄学厉害的,分怎么用。 “不是找小偷。再说监控都提前被做了手脚,我们也没查到什么,是想让你给加急补点符咒先把这几天给对付过去再说。你也知道,顾问组这些人能画符,但是画得都太慢了。” “这好办,您让人帮我搬张桌子放到这,我现在就能画。” 江副厅长心说这有什么难?当即找人安排。 不一会儿童乐跟白焱就从某医生办公室里搬出一张桌子来。符笔凌昺是随时都带在身上的,纸也有,就是都没剩下多少。还好有个还不太会画什么符但做做样子也要把学本领的家伙带在身上的童乐。白焱身上也有没画过的空符。凌昺都拿过来,头两张却不是给自己画,而是给谭以观和房龙画的。 是两张幸运符。其实凌昺知道这时候作用也不会太大,但还是画了,并且亲手贴在了两个手术室的门上。 贴完他回来正准备继续,一路过的小护士看到瞪大眼睛,“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医院啊,可不能在这里乱传播封建迷信。快快收起来,你们……” 她还没说完,被另一头出来的护士长给捂住嘴。护士长朝凌昺跟江副厅长笑笑,拉着小护士一边走一边说:“他们画就画,这事你别管。” 小护士吱吾说:“不是,可是他们搞封建迷信!这影响不好啊!” 护士长说:“哎呀反正这事你别管了,你没看那张桌子眼熟啊!” 小护士探头一瞅,画符的人用的桌子其中一桌角上有个托塔李天王,看起来有点中二病,但这其实是他们科室主任的桌子! 她立马闭嘴不说了,却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凌昺,心说难道是他们主任喜欢的人? 不对,这长得眼熟啊!这是个男的!戴眼镜了她也认得出来! 小护士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回去又要跟护士长提。护士长刚听到“骗子”俩字,直接把小护士打发去给患者做记录去。 凌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段小插曲,安安静静地画符。他的手本来就纤细莹白,腕微弓着拿起符笔来,自有一股出尘的意境。按理说血色总会让人想到警惕、危险、妖冶这类的词语。可是凌昺画符时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他静得像清风,清得像流水,不言不语时就如同古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小护士一步三回头,第三次回头的时候都有点看呆了,差点碰到人。 童乐几人也看得忘了呼吸。明明师父比平时狼狈了一些,可怎么好像一点也没耽误美以和气质? 而且到底是如何做到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凝神就凝神,完全进入心流状态一般? 童乐佩服得五体投地。白焱和遇芙蓉也不禁暗暗称奇。他们都不敢出声打扰凌昺,只看到桌上画好的符一张张摞起来。说来也是神奇,明明凌昺画完之后只不过用左手轻轻往前推了下符纸而已,那符就跟自己长了脑子似的整整齐齐摞在了上一张上。 凌昺一共画了七十七张,再多就没有空符纸了。 童乐他们一直在旁边看,不打扰,但也能学走笔顺序和符文各部分都有哪些作用。等到凌昺画完,童乐才小声问道:“师父,为什么这跟我以前看的都有点不一样?这个地方,咱们处里的好像都没有。” 他发现凌昺这次画的符他以往也都见过,但就一点,符底有个他不认识的符号,像蝴蝶结但又少一边飘带。 凌昺说:“区分一下而已。你也知道为师画这些大多是给行动队的人用的。他们做了好事我跟着一起涨功德,可若是做了坏事就毁我功德了。防着点,万一哪个不长心的害我,我也好找准了目标去报仇。” 遇芙蓉当即给凌昺比个大拇指,“还得是您。” 江副厅长听到“报仇”二字,感觉眼前一黑。但是想想东西是拿到三处去用,他又有些理解了,赶紧安排人过来取之后对凌昺说:“这几天可能都得麻烦你。但是你放心,该有的好处咱们也少不了。” 凌昺忽然想到之前谭以观跟他说过,玄学顾问组的副组长待遇很高,出入有配车,还配司机,还配单独的住房。而且工资要比他现在这个职位高起码五倍。 这还是副组长,那组长呢? 糟糕!他居然也会为钱财心动!果然是被腐蚀了意志么?之前他明明对副组长之位还不屑一顾的,现在变成了组长他就动摇了? 凌昺皱眉思索。 江副厅长以为他不乐意,小心问:“是有什么难处?” 凌昺摇摇头,又点点头,“难处肯定是有。但是具体的还得等谭以观醒了之后我与他商量完才知道。” 江副厅长不解,“是问你有没有难处又不是问他,与他什么关系?” 凌昺心想关系可大了。早先谭以观也算计他,但是现在肯定不会这样。可十七厅总部的人就不一定了。 凌昺坚持说:“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江副厅长也没辙,这时便问另外三个,“你们怎么都在这?谁让你们来的?” 童乐说:“报告江副厅,是我们领导让我们来的。他走前就交待过,我师父对这里还有很多不熟悉,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和芙蓉来找我师父,给他打打下手也行。” 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无论如何,凌昺的安全和利益第一。 遇芙蓉点头,“是这样的江副厅。” 白焱说:“我是听我们组长安排过来的。” 江副厅长职位再高也管不到四厅头上,闻言便说:“行,那你们几个就先陪在这。你们领导要是醒了记得马上给我打电话。还有, 别光顾着聊天。问问你们师父饿没饿,该买吃的买吃的,该添衣服帮忙去取。” 几人连连点头称好。江副厅长来的时候是想着起码等谭以观醒了确定没问题再走,但手机铃声连串地响,他必须得再回总厅一趟,便先离开了。 他一走,几个小年轻立时凑到一块儿。 “师父,您饿不饿?要不我去给您买点吃的吧?” “我去让人送个羽绒服来。” “师叔,我这回来的时候给您带我们那边的特产了。” “白焱你等会儿。”童乐说,“我刚才就想问你了,我师父什么时候成你师叔了?” 白焱十分自来熟地说:“不是你在路上跟我说你和龙哥他们都拜凌顾问为师了吗?现在凌顾问跟我师叔关系还十分亲密,形影不离,简直就像一对夫……唔唔唔!” 童乐捂住白焱的嘴,很怕他害得自己成为第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倒霉蛋。 凌昺又不傻,哪里会听不出白焱没说话完的话是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相比起这些玩笑话,他觉得他居然对这样的玩笑没有产生任何不悦的心理才是真正令他担忧…… 难道是心境修得更好,所以才对任何话都能视之等同了? 也不太像。 几人一看凌昺情绪好像不大对头,赶紧把嘴闭上。 凌昺靠着桌子沉默了片刻,这时“叮”一声,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谭以观跟房龙几乎是前后脚被推出来。房龙的麻药劲没过,人还是昏睡状态。谭以观出来的时候微微睁了下眼睛。凌昺叫了叫他,谭以观似乎听到了,眼神朝他这边转了一下。 两人都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要观察一天术后情况确定没问题才能转到普通病房,这是凌昺没有料到的。 但不论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这一点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把谭明海叫出来告知了一声结果,之后让扶阳亲自守着重症监护室。而他自己则坐到监护室外的椅子上,不声不响地掐指算东西。 没人知道他在算什么,只看到他停下时,突然叫童乐,“给卢枫打电话,快!” 童乐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拨了出去,哪知通了半天都没有人接听。 卢枫这两天一直在盯着王家的动静。没有人想过让王玉珊在超度时去死,他们给王玉川下套也不过是想挑拨王玉珊跟王玉川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内部消耗而已。 可现在王玉珊死了,卢枫想知道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与王家联系,也想知道凌昺为什么离开铜关山之后让他盯好这里。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望着眼前长得跟王玉珊极像但一看就不是王玉珊的尸体,卢枫的后背发出一层冷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活尸”! 第111章 支招·清醒·好算计(上) 手机还在不停发出振动提示。 卢枫压根不敢接这个电话,担心引起活尸的注意。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加上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最终决定冒个险。 他拒接来电,躲在假山后面偷偷录了一段视频发给凌昺。 凌昺正拿着手机,一看视频里的画面就知道要糟。王玉珊控制了王玉瑶的尸体和魂魄。如今二魂六魄在他手,可还有一魂一魄在王玉瑶的尸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是那一魂一魄会本能的去寻找自己缺失的那二魂六魄。原本有镇魂钉压制着,尸体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很显然,有人把镇魂钉给拔了。会是谁? 凌昺不敢大意。 此刻最有效最能快速控制王玉瑶尸体的方法就是他亲自去,但是谭以观还没有彻底清醒,他担心对方是想施调虎离山之计。 那梁任驰背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人指使,他直觉乾坤引在当世绝对不止这两段。 “童乐,你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点空的符纸过来。芙蓉在这里守着,有任何异动马上通知我。白焱,你跟我上天台。”凌昺说是这样说,离开之前还是设置了符阵,只要有人硬闯他必定第一时间得到感应的那种。之后他带上从谭以观衣服里拿出来的几样物件。 “恩公,我们呢?”赤霄问。 “你们一定要守住这里。” 没有符纸,凌昺虚空画符,向扶阳、承影、赤霄额前推去。带着一丝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的荧荧之光,符文印在在场每个鬼兵的印堂上。 天台北风呼啸,吹的人脸颊刺痛。 凌昺和白焱是从消防疏散门上来的。天台平阔,这个时间上面并没有什么人。凌昺没有符纸,便在地上画符文。九道符带着王玉瑶的八字,在地面围成一个圈。凌昺将王玉瑶的魂魄放出来,王玉瑶就在这一个范围内不能跑,同时她魂魄上的阴气还源源不断的传到符阵上,束缚着她自己。 白焱看得暗暗惊奇。 凌昺这时发信息给卢枫,让卢枫小心跟着王玉瑶的尸身,还告诉他王玉瑶的真实身份。 卢枫得知居然是谭以观母亲的尸身,顿时不敢怠慢。他只怕这样让王玉瑶出去,再吓到人。这但凡有一个人看到并且记录下来发到网上,可都是爆炸式大新闻。 【师父,她要是跑到马路上怎么办?】 【你得引她,把她引到车上。房龙的车不是能自动开吗?她上了车就好办了。但是在此前你得先把她藏起来。手里还有符纸吗?】 【有,可是以我的灵力画出来也没什么用啊。】 【不是你画,你把你符笔跟纸烧给斩灵,你带他画,借他的力。按我发给你的画,画完让斩灵放到她脚前,引她跟你走。放心,我会在这里帮你控制着她。】 【好。】 卢枫也知道这个时候凌昺在医院才是对的,便点火烧了符笔跟纸给斩灵。这两件东西在阳间的形态刚消失,斩灵手里就多出来符纸跟符笔。 卢枫仔细看了凌昺发的符,并且抓着斩灵的手一起在符纸上运笔。另一头王玉瑶的尸体还在蹦。因为身体是僵硬的,没办法正常行走。 也亏得王玉珊家是个独门独户一家占个大园子的超大型豪宅,左右没什么人,王玉瑶这样蹦出来也没别人看见。 就是不知道王家什么样了。 卢枫有心想去看看但已经顾不上。他跟斩灵配合,果然引到王玉瑶跟着他们。 只是房龙的车来接还得有一会儿,他们把王玉瑶引到假山后,王玉瑶只在这里片刻就继续往她之前的方向走。斩灵赶紧又把那张符放到王玉瑶脚前,一人一尸一鬼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来来回回地折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玉瑶不攻击他们。 难道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他知道王玉川此刻并不在王家。王玉川跟光头出去之后还一直没回来,应该不知道王玉珊已经死了。 卢枫转头瞅瞅。王玉瑶身上好几处血窟窿,此刻正呼呼往外冒着阴气。外面本来就冷,跟她站一起感觉身上快要结冰了似的。 他跟斩灵甚至不敢说话,基本都是用眼神交流,生怕刺激她。 卢枫觉得度日如年。终于,外面来了一辆车。 不是他们的房车,而是一辆轿车,是王玉川出门时开出去的那辆。车子在王家大门前停下来,等着大门开启。卢枫在假山后面心提到嗓子眼。 他看不见车里坐着什么人,但总觉得有人正在望着他们这一侧。 车子这时径直开进王家院内,没有传出任何异样的动静。不一会儿,房车也到了,开到了卢枫在手机里定位的地点。卢枫趁着四下无人,赶紧跟斩灵一起把王玉瑶引至停车点。 意外却在上车时发生。房车有台阶,但是一般情况下卢枫他们也不会刻意把它落下来,因为他们几个都是身高腿长,一迈就能迈上去,鬼兵们就更不用说了,完全用不上台阶这东西。卢枫考虑到王玉瑶能跳,开始也没想到把台阶放下,其实在门口按个钮就行。 但是她居然跳不了那么高。 他把台阶放下来,她一跳上去也容易因为幅度不对而栽倒。 他只能上手去扶她一把,而她似乎并没有觉得异常。扶上去之后便就上去了。 卢枫却总觉得这事似乎过于顺利了些。他不禁转头瞅瞅王家高耸的院墙…… 斩灵以眼神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卢枫摇摇头,告诉凌昺王玉瑶已经接到了。大约是因为离她自己的二魂六魄越来越近,她这次倒是没有在车里乱跑。 卢枫的目光一刻都没敢离开王玉瑶,车直接开到了谭以观他们所住的医院楼下。给凌昺送空符纸的人也到了,凌昺片刻都没有休息,手持着镇魂钉,带着王玉瑶的魂魄下楼。尸身里的一魂一魄感受到其他魂魄所在,当即就要飞到主魂魄上。凌昺却出人意料地一把将镇魂钉重新插在了王玉瑶尸体的眉心。 王玉瑶的尸身一阵抽动,露出痛苦的神情,嘶吼声却被凌昺死死捂住。 “师父?”卢枫有些震惊,“不把她的魂魄引出来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凌昺说着把王玉瑶的衣袖挽起来一些给卢枫他们看,两边手腕上都有黑色的咒文。 “她被人下咒了,如果我们不能想办法把它解开,她的魂魄即便是全了也有可能被人控制。虽说王玉珊现在在我手里,但难保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方法。你们要知道魂魄是不能自行拔除自己身上的镇魂钉的,那必然有人替她拔了。可这个人是谁?到底是什么用意?这些我们尚不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也不能一直把她放在车里。” “得把她弄到天台上。”凌昺说,“我背她。” “背?让斩灵把她直接卷到天台上不行吗?或者我背,哪能让您背呢?”斩灵已经跟扶阳学会这一招了,现在他们这些人的鬼兵都能把一些东西卷上卷下,包括人在内。 “她你们可卷不动,你更背不动。如果能的话我直接就叫你和斩灵把她带回来了,哪还需要车?鬼的魂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不信你试试让斩灵卷一下。” 斩灵其实也想试试,因为他能卷动卢枫。卢枫是个大男人,还是个活的。王玉瑶是个女人,怎么说骨肉也要比卢枫轻。难不成魂魄的重量差异能那么大? 斩灵长臂在空中画个圈,引起一阵鬼风。咣啷咣啷,车里的东西都在动,车窗帘也被掀起来了,唯独王玉瑶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卢枫不信邪,抬了一下,发现他也是真抬不动,“可是之前她上台阶要倒下的时候我还扶过她,没觉得这么重。” 凌昺说:“那时候她不是相当于醒着?她自己是在用力的,不是全靠你。” 说着蹲下来,“会贵妃,帮斩灵一起。白焱跟卢枫你俩也出点力!” 凌昺把猎魂钟叼在嘴里,手里拿着那截乾坤引,猛一扶起躺在车地板上的王玉瑶,几个鬼和卢枫、白焱赶紧帮着托住,凌昺就把王玉瑶背到背上了。 那一长条不能弯曲,乍一看简直就像背着个假人。 卢枫怕吓到别人,还给王玉瑶盖了一床被子,从头蒙到脚。 几人几鬼吭哧吭哧把王玉瑶弄到天台上,凌昺把王玉瑶放在他之前画的符阵阵中心。接着他把乾坤引放到了王玉瑶的手里。 说来也是怪事,明明肢体早已僵硬,可乾坤引一到手里,那手指便像稍稍恢复了活性一样,可以弯过来些。 凌昺让王玉瑶把乾坤引握在手心,接着便取出九张新得的空符纸。每张上面画了符,那符一个对应一位,分别立到了他之前画的符阵九符上方。 接着他坐到王玉瑶的脚下,正对着王玉瑶的尸身,低声念道:“天清清,地明明,紫气东来百花馨,吾愿身化乾坤气,抚照千万亿生灵……” 他这边念,那边乾坤引便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光照的范围不大,却似产生了一股极大了引力一般,令周围的风向都变了。 周围所有的气流仿佛都在往王玉瑶的手心聚集,而她的鬼力似乎越来越强,带来的变化是她腕上的咒文开始渐渐淡化。九张符被气流带得“啪啦啪啦”直响,但是一张都没被吹跑。 白焱之前就见识过凌昺的厉害,此时再看,却又刷新了之前的看法。 卢枫直接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时忽的,王玉瑶睁开了眼睛。 她之前被镇魂钉钉下去之后,眼睛是被迫闭上的。这时重新睁开,眼底腥红的血光不见了,看起来干干净净。 她的嘴唇翕动片刻,叫道:“小、观。” 凌昺已经是满头大汗,却并没有为这叫声所分心。他持续念着咒语,直到王玉瑶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彻底消失。 这时会贵妃无意识惊叹了一句:“奶奶的,这要是醒过来得多强的鬼力?” 凌昺轻笑出声,“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轰! 王玉瑶周身炸起一团烈烈火焰,在场的除了凌昺,所有人和鬼皆下意识闪避。等那团火消失,他们再转过头来,便看到王玉瑶已经飘立在符阵中心。 她神色清明,魂魄各处的血洞消失,望着在场之众,目光凛然,“你们是什么人?” 第112章 支招·清醒·好算计(下) 凌昺起身道:“谭夫人,贫道清熙子,是令郎谭以观的好朋友。” 王玉瑶目光逡巡片刻,再看看自己的魂躯,仿佛回忆起什么,眼中立时有了新的情绪,“小观呢?” 凌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下当前的情形,之后问道:“您可知是谁拔了您的镇魂钉?” “赵正。” 卢枫告诉凌昺,“是王家现在的管家。” 凌昺没怎么听谭以观说过这人,问王玉瑶,“他为何会放了您?” 王玉瑶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小道长还是先带我去见见小观吧。” 凌昺说:“现在还不行。他还没醒,您阴气太重,去看他对他恢复没什么好处。” 放扶阳守着谭以观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他现在又不会分身术,不可能两头顾。 王玉瑶显然知道凌昺说的也没毛病,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这么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见一回却被她亲手重伤,她心里难免痛悔,便说:“我远远看看就行。” 凌昺当场画了一张符,“那您得把它带上。” 这是一张伤人就会被反伤的符。王玉瑶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小男生。看起来不大,长相是万中无一。而且她还记得在山洞里他与自己对阵时的样子。 她虽是亡魂,但睁眼见过的东西是有印象的。她记得在山洞里最后也是他把她带出山洞。可这符…… 王玉瑶问:“你是怕我伤了小观,还是伤了其他人?” 凌昺愣了一下,没想过她居然会这么问,下意识地说:“当然是怕伤了……怕都伤了!” 王玉瑶不戳破他,说:”可以。如果小道长之后方便,再让我见见我父亲。千魂,你见过的。” 千魂容貌被毁,谭以观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凌昺便没往王家老家主身份上猜,这一听心里颇为震惊。这王玉珊难不成连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缓缓点头说:“可以。” 之后带路从消防疏散门下去,同时让卢枫帮忙处理一下天台上他画过的符文。这毕竟不是一处的天台,可别再把后面上来的人给吓个好歹,那可就是罪过了。 卢枫说一会儿就弄,谁知这时王玉瑶说:“不用,我来吧。” 她说完不过手持玉箫挽个花,那地面上的水泥就像被蜕了一层皮一样,被画过的符文没有了,变成了空气中被风吹散的粉色灰尘。 灰尘重新落在地上,却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之前是什么。再看王玉瑶的尸体,居然也被她自己给弄成了灰烬。 会呼吸的不会呼吸的都沉默了。 难不成这就是卷不动的魂魄的力量?! 凌昺缓缓抚过符笔上的小虎头,默默地在前头走着,心想这还好是给弄回来了,虽然还差了一位,但是有就比没有强。另外一位,想想办法,总也能办到。 扶阳看到是王玉瑶,却并没有让开。王玉瑶也没走太近。她飘到离扶阳大约一米的地方,既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又不会太影响到他。 想想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才只有五岁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把王玉珊千刀万剐。可如今心中就算万般难受,却连眼泪都不能流了。 难言的恨意涌上心头,飘至凌昺对面,“王玉珊现在在哪?” 凌昺说:“被我关起来了。您要见她?” 王玉瑶说:“暂时不用。等我重新掌控王家再让她来忏悔不迟。小道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凌昺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便走到楼道尽头。他发现王玉瑶跟王玉珊真的很不一样。气质这个东西是很玄妙的,明明是几乎没有任何分别的长相,王玉珊活着时都给人一股阴邪的感觉。王玉瑶虽为鬼却会让人觉得有一股正气。所以她说话看起来不那么热络,但是也不会让人想要疏离。 两个人聊了很久,差不多能有近四十分钟,从凌昺什么来历,到师承何派,谭以观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做什么工作等等都问了个遍。 凌昺也不全都答得上来,毕竟来的时间还短。但他把自己知道的尽可能都告诉了王玉瑶,同时也问了问王玉瑶为什么会出现大家都认为王玉珊才是谭以观母亲的情况,甚至很多人压根不知道王玉瑶的存在。 王玉瑶说:“我和她从小就只有一个人能在公开场合露面,用的是王玉珊这个名字。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便于做很多事,这是我祖父在时定下的规矩。但最终会决定谁在明谁在暗,要按能力区分。七岁之后就不能再任意变更。” 凌昺第一时间就猜到,留下的那个是谁了,“您被选择在明处。” 王玉瑶叹道:“是的。不过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还是会经常偷偷换过来。我们都在黑暗中待过,就格外明白在阳光下有多温暖,我们也可以分享。后来我认识了小观的父亲,她也有了她的意中人。但那人是个骗子。” “骗子?” “嗯。小观的父亲年轻有为,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而那个人却是表面光鲜,温文有礼,实际内里破败。可惜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孩子了。我们差不多是同一段时间怀孕。当时我们都劝她放弃那个孩子,不要跟那人在一起,结果她并没有。她是与那人分开了没错,但是她……” “惦记您的家庭?” 王玉瑶点点头,现在想想都觉得王玉珊这个姐姐真的很难评说,“她执意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起初都不理解。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其实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顶替我的想法,只不过被我母亲发现得及时,没能施展成功。我母亲把她带到了国外,等回来的时候就说我多了个弟弟。” 凌昺觉得自己见过的事也不少了,可还真没有几件这么离谱,“所以王玉川其实根本不姓王。” 王玉瑶说:“虽然我父亲最终默认了王玉川的存在,但他生下来就发育缓慢,脾气也暴躁,我父亲当时就更喜欢小观,也说过以后让小观继承王家。” 凌昺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王玉珊为什么那么疯狂。无非是“嫉妒”二字罢了。 谭以观天生聪慧,又得了祖传法器来启智,王玉川却先天不良。 本身王家选择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种做法就有违常理,偏偏被选中的不是她,被感情欺骗的却是她,生下有问题的孩子的还是她。 所有不好的都赶在了她身上。 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为此做出害人性命的事。 凌昺实在是没法同情。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什么,便告诉王玉瑶,“谭以观醒了,您去看看吗?” 王玉瑶思索片刻,“你先去吧。” 或许是多年的空白让一个母亲胆怯了,王玉瑶没动。凌昺大约明白她心中感受,也不强求。他想谭以观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被医生检查着。结果去了一看,这家伙居然在打电话。 他手机明明在自己手里呢,这用的是谁的?! 凌昺问童乐,童乐指白焱。 白焱说:“凌师叔,电话是我师父打过来的。” 凌昺一听是程燕秋,便没急着进去,要进去还得换衣服。 从小窗上看,谭以观还在讲电话,看到他在门外,跟他摆了摆手。 凌昺也摆了摆,谭以观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程燕秋在电话里说,“凌顾问回来了?” “嗯。”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你把他推这么高,就不怕闪了腰?” “怎么能说是我推的呢?分明是他自己凭本事坐上去的。” “少胡扯。你把我叫过来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明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什么主意?” “十七厅的事让一个外厅的顾问组长来插手,说出去总归不好听。曹连顺虽然在你们厅里年头久,但他毕竟能力一般,外头有什么大案子也很难让他去办,这个组长他当不了。但这次铜关隧道的事太大,上头一定会过问,必须有个能说明白的人。你要是没受伤,你就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你受伤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想让我这个外人插手,那凌昺就是最好的人选。谭以观,你到底是真打不过空鹤,还是没有尽全力打?为什么都是受伤中毒,王玉珊死了,乔左乔右死了,你的人都没事?” “……你们这些擅于看相的人联想能力都这么强吗?” “到底是我联想能力强,还是你又做了什么手脚,你自己清楚。梁任驰离开铜关隧道之后不到五分钟就晕倒了,你别告诉我他自己下的毒他戴着防毒面具还能把自己毒倒。” “你就说你抓没抓到他吧。” “地址发你手机里了。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办。” 谭以观看到手机里果然多了张地图。再转头一看,凌昺换好了无菌服。 刚刚还在说话的谭处长立时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手机“啪嗒”掉到了床上。 凌昺:“……” 第113章 说服·套路·心机狗(上) 谭处长显得很累,累的不轻,说两句话都像是要背过气的样子,这跟凌昺之前打招呼的时候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情形。 凌昺怀疑自己刚才眼花了,不,是眼瞎了。他把手机拿起来还给白焱再走回来,发现谭以观侧躺着——因为伤到的是背部,不宜仰面躺。谭处长脸色看上去很憔悴的模样。 凌昺那些想跟他说一堆话的心思便收了收,“要不我还是先出去,你多休息休息?” 这可不是谭以观想听的,赶紧拉住,“等等,我还有话想问你。” 凌昺干脆在谭以观旁边拉一把椅子坐下来,“你说。” 谭以观确实累,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又做了手术,可他又确实想听听后来凌昺这边都发生了什么,想了想就说:“现在外面都什么情况?你给我讲一讲。” 那凌昺要说的可就多了,段虎醒了房龙还没醒,但是手术很成功。省厅里想让他做顾问组长,但他还没同意。还有他把王玉瑶救出来了,但是尸体被王玉瑶自己烧了,千魂是王家老家主等等。 他以为谭以观最想听的应该是王玉瑶相关的事,说得格外多一些,也似乎明白了王玉瑶之前对他一个刚认识的人说那么多的原因。 想来就是要借他的口对谭以观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大约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 可是谭处长听完没什么反应。 难道是他讲的太寡淡了? 凌昺暗暗疑惑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谭以观示意凌昺把乾坤引拿出来,“你目测一下,看看按你的记忆,它如果每截都这样长,一共有几截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 这问题凌昺也想过,答道:“大约十截左右。” 当时他看到完整的乾坤引时还太小,跟现在看东西感受不太一样,很难精准算出来。而且他也从来没看过完整暴露在眼前的乾坤引,不是被他太师父挂在驴脖子上,就是被斜挎在身上,总有一部分是藏起来的,就不那么直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王玉珊跟梁任驰都是怎么得到它的。他们显然都只有一截,并且想要对方手里的那截。那剩下的那些呢?跟王家突然变强有没有什么关联?” “肯定有啊。不说别的,就说你母亲,她能直接吸收乾坤引上的法力。别说普通的鬼兵,就是会贵妃他们那样厉害的也没法跟你母亲比。她作为空鹤这么多年,王玉删肯定借了她不少力才成就了今天的王家。” 他也是在天台发现的。一般人都是靠乾坤引来吸收天地之气,之后凭本事化为自己的力量。可王玉瑶不一样,她可以借乾坤引的法力吸收天地之气,也能直接用乾坤引本身的灵力,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在天台上恢复那么快的原因。 他知道他太师父可以这样,他和他师父也能。但没想到王玉瑶也可以。 凌昺忍不住重新打量谭以观,“看样子你似乎也是继承了你母亲的特殊能力。你们都能借法器之力强大自己。不过你说你的那件不是乾坤引,却不知是什么。” 谭以观说:“找机会带你去看看。” 原本他听了老头的话是不打算动那样东西的。可现在他觉得也不能太死脑筋。 凌昺这时问:“你不见见你母亲吗?” 谭以观说:“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还是等我再恢复一些之后吧。不过你可以让我父亲先跟她聊一聊熟悉熟悉,或许能从中弄清一些以往疏漏的事。” 凌昺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看法。江副厅长说厅里想让我做顾问组长。可是顾问组长会不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还要修行呢,不想管那么多。当初是你跟我说在一处可以边办案子边积累功德,又有吃有住。可是现在功德反倒越来越少了。” 谭以观想到那些功德其实也是心疼的,那不知道要攒多久,做多少件好事才能有。 但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现在这个结果更好。他告诉凌昺,“你最初攒功德的目的是什么?度化猎魂钟里的怨魂然后飞升。那你看现在,虽然没有飞升,但是怨魂们是不是镇住了?猎魂钟的封印是不是加强了?起码接下来一两个月不用再担心他们出来为祸人间,这不就是最大的功德?” 凌昺:“……”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如果他当初没答应谭以观,这个时候可能还在担心封印的事。至于飞升,哪那么容易?更别说他还没弄清师父和乾坤引的事他还不能走。 还有,十七厅一下少了那么多顾问,别管这些人是好是坏,在力量上确实是一大损失了。 凌昺一脸郁闷,“可是我要是当了这个组长,我自个儿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可能修行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到一处之后作息时间都颠倒了,这对身体很不好。” 谭以观说:“那以后就固定作息,你亥时前工作,亥时后就睡觉。至少把一多半的夜晚时间用来休息。” 亥时,那就是晚上十点,这在现代社会来说确实是挺早的休息时间了,也没比他以前晚太多。凌昺觉得也行,反正在十七厅就不可能完全脱离夜晚工作。 但他却露出了更为难的样子,“可是好多这里的规矩我还不懂。” 谭以观保证道:“你放心,你不懂的一定有人专门给你解答。我要是不在你身边,那就让童乐跟着你。以后让童乐专门给你当助理。” “可是童乐开车技术不太行。” “那就让房龙跟段虎还有卢枫轮值给你开车。我要在我亲自给你开。” 凌昺想想这日子好像过于滋润了。有吃有喝有睡,还有一堆人鞍前马后,处理案件还有功德,再贪,那很容易遭雷劈。于是他见好就收,“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谭以观很痛快,“你说。” 凌昺说:“我想学开枪。我可以不用,但是我得会。这个关键时候或许能救命。”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这个时代的特点是快。他可以以慢为快,但并非所有时候都适用。 谭以观保证道:“等我好了以后亲自教你。” 凌昺说:“我还想继续住在一处,不想换地方。” 他那间宿舍虽然不是特别大,据说跟厅里给顾问组长安排的房子没法比,但是他很喜欢那里,也习惯了,在他看来已经是很舒服的地方。而且他好不容易跟一处的人都认识了,现在大家又都喜欢他,他也不想动。房子这东西,对他来说大不大的不重要,他住着开心最重要。 而且总归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谭以观巴不得把人粘在一处,自然痛快答应,“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但是你同意这事先别让别人知道。” 凌昺问:“为什么?” 谭以观说:“肯定不会害你,信我话。” 凌昺想想,“行。那我先不说。那你再休息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去办。你放心,老谭居士和你母亲这两天我会照顾好的,厅里也稳得住。” 谭以观一听他说照顾自己的父母,心里说不出的微妙感,但总之不是坏的感受,便说行,之后让凌昺把自己的手机留下。 凌昺放在床头,“你身体还没好,少用这个。” 谭以观满口答应。可等凌昺一走,他就给江副厅长打电话了,半死不活的语气,“江副厅,我刚听凌昺说,省里有意让他做顾问组组长。” 江副厅长说:“对,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跟他说的?他肯还是不肯啊?” 谭以观轻叹一声,“您说呢?他最大的理想就是飞升,这事他肯定不乐意。” “那你就没劝劝他?不是,谭以观,你就算把平时气我的一半本事拿出来谈这事,那也八九不离十了啊!” “所以我这不是谈了么。最后他也算同意了。不过他有条件,我一会儿发您手机里。我现在说话这牵得伤口疼,我就不跟您多说了。” “行行行,那你发,发完好好休息。只要凌昺能留下继续为十七厅工作,你就算有功了。” 谭以观挂断电话翻出一文档来,上面洋洋洒洒好多条,一看就是早就编好的。 他又在上面加了两条,然后特意过个十五分钟才发给江副厅长。 江副厅长打开一看—— 1、晚上十点之后尽可能不开会。 2、晚上十点之后非特殊情况不办公。 3、晚上十点以后办公算加班。 4、配车。 5、住房不必,直接折现。 6、学习场地安排在一处。 7、每日教课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 这真的是凌昺提的?! 江副厅长从上到下反复看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14章 说服·套路·心机狗(下) 凌昺俨然不知谭以观跟他聊完之后扭头就去套路江副厅长,还套路成功了。他离开病房一门心思想赶紧把千魂弄出王家,便找到了卢枫——本来想找王玉瑶,但是天开始亮起来了,“你详细说说王家那个赵管家的情况,还有,能确定王玉川回王家了吗?” 由于王玉瑶“睡”得太久,对王家当下的事反倒未必比卢枫他们知道得多。 卢枫递给凌昺一杯豆浆和一根奶香油条,边吃边说:“王玉川确实回家了。夜里我看到他车开进王家大门,而且我们的人看到他上那辆车,一路上没再换过。至于这个赵管家,他在王家工作已经很多年了,但是王老先生当家的时候他还不是王家的管家,应该是类似于借住在王家学艺的那类人吧。他是从王玉珊执掌王家之后才当上管家的。” 凌昺说:“那他为何会放领导的母亲出来?” 王玉珊把赵正升为管家,那对于赵正来说王玉珊就相当于有知遇之恩。在这种前提下他还放王玉瑶出来,除非他跟王玉瑶实际关系好过与王玉珊的。可若果真是如此,他有心想放人为什么不早些向外求助? 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凌昺几口灭掉早餐,“一会儿我要休息一下,没什么要事不要吵我,你们几个也轮班休息休息。” 卢枫说:“师父您放心睡。要不您去病房休息?一会儿护士换班之后头儿应该就能转到普通病房,那儿有沙发和陪护床。” 凌昺问:“离得近吗?” 卢枫说:“在楼上。” 凌昺闻言便摇头,“那不成,太远了,等他搬过去时我再搬。” 说完他把剩下的垃圾收拾收拾,简单在卫生间洗漱一下之后回到椅子上打坐。闭着眼睛,很快呼吸变得均匀。 快到九点时房龙终于也醒了,右臂和右腿上都打着石膏,不方便行动。他的家人都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便由同事们照顾着。保温袋里的早餐还是热的,卢枫看他胳膊不利索,要喂他,白焱说:“枫哥,还是我来吧。” 卢枫长得是有些阴柔的美,内里却绝对是个大老爷们儿,乐得让白焱来干这细致活,便把东西给他,“那就辛苦你了。我回一趟处里,给大伙收拾点要用的东西过来,用不了多久。” 白焱点点头。一处行动队里来了不少人看守,不是夜里,安保到位就行。 卢枫便拉着童乐一起回一处。 路上童乐坐在副驾驶位上刷手机,卢枫问他:“你是真不困啊?” 童乐说:“困啊,可是有八卦。”他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说:“之前在师父旁边我都没怎么敢碰手机,结果枫哥你猜怎么着?三处现在有传言,说玄学物资科的东西是潘处长偷的。” 卢枫转头看了童乐一眼,“你觉得可能么?” 童乐试着分析了一下,说:“也不完全没可能吧?玄学物资被盗这对于每个处来说都是大事。三处没了玄学物资必定要求到上头,那上头肯定会把压力给到师父这,因为只有他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潘处长这是想让上头为难咱们师父吧?” 卢枫听了却笑起来,“那我如果没猜错,现在这些玄学物资一定都又回到三处的玄学物资科了。” 童乐吃惊,“你怎么知道?!现在大伙都猜是不是潘处长明白坑不动咱们师父,所以把东西又悄悄还回去了。不然你说三处也那么多人呢,除了他还能有谁能把这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据说刚好就那几个关键点的摄像头失效了。” 卢枫心想为什么一定是三处的人呢?就不能是其他处的? 这事怎么看,对潘处长的实际好处并不大。但是如果凌昺把这事办成了,不但对上有交待,对下也有威信。特别是三处的人一直跟他们一处不对付,但是经过这件事,这些人用了凌昺手里画出去的符,以后怎么着也不好太针对了吧?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这么一想,似乎每次总是那么碰巧的,能让凌昺跟其他处产生施惠与受恩惠的关系。 二处的请神一事,四处的补牢一事。现在又到了三处送符文,以后有几个不服凌昺? 虽然二处和四处的事是一早就存在的,但是赶的时机却似乎总是非常巧。 卢枫脑海里仿佛有个灯泡“叮”一声亮了,感叹道:“咱们当处员,领导却能当领导,果然是有原因的。” 童乐听了但很明显没听懂,“枫哥你说的跟咱们刚才聊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卢枫用关爱的眼神看了小师弟一眼,“可能没有吧。” 他只是突然想到领导有一家科技公司罢了,那里养着一堆it领域的顶尖人才,临时关闭几个摄像头那还不轻松?至于谁来做这件事…… 这次大难回来,却没见扶阳跟婵娟碰面。 他们似乎只记得她是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却忘了她当初在王玉珊手上也是一员大将。而现在她只会比以往更强。 中午时凌昺醒了。他是被食物香气勾醒的,醒来发现谭以观在吃饭。饭看样子是从一处食堂带来的,很丰盛,也有凌昺的份。 凌昺洗把脸坐到沙发上。他前面是茶几,再前面就是谭以观的床。谭以观病床上有个蓝色的折叠小方桌,此刻立起来了,谭处长用着显然还挺方便。就是他每次吃东西用手臂似乎都会牵动背上的伤口,所以他吃得比较慢。 屋里居然没第三个人。 凌昺有点看不下去了,下意识说:“要不我喂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 结果谭以观居然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凌组长了。” 第115章 喂饭·袁度·监察员(上) 什么鬼? 凌昺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屋里没第三个人一开始就不对,肯定是谭以观把人赶走才只留下他们二人,不然以他对卢枫他们的了解,他们是绝不可能放着谭以观不管的。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又收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便接过谭以观手里的勺,“今晚我打算亲自去趟王家。王玉珊死了这事厅里肯定都通知王玉川了,他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说不通。” 谭以观看凌昺在那舀了一勺饭,勺子连饭就在碗里刮来刮去的,就是死活不抬胳膊往他嘴里送,便说:“你是担心我吃口热饭被烫晕过去就没法回答你问题了所以才迟迟不给我吃?” 凌昺:“???” 低头瞅瞅碗里,“哦!” 赶紧把勺抬起来,但是饭吃进某人嘴里,他这脸也唰的红了。 他好像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师父还活着的时候身体是很硬朗的,完全不需要他伺候。至于其他人,他跟师父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过那么亲厚的关系。就连太师父,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谭以观也是有记忆以来头一次被别人喂东西。孩童时期的事情他印象不深,喂他吃东西的人肯定有,但没有任何相关画面。 就很……特别。 食物是吃到嘴里了,但是那个味道似乎压根儿品不出来,全部的注意力好像都在对方的动作上。 凌昺喂了几口就感觉脸上耳朵上都烧得慌,像盖住了一层热毛巾,不但热,好像还呼呼冒气。 他一次比一次舀得多,头倒是越来越低,有几次都要喂到谭以观下巴上。谭以观勉强低头去够,但是太多了还没吃完下一勺就又怼到了面前,噎得慌,不禁提醒道:“行了,帮我倒点水。” 凌昺如蒙大赦一般放下碗,去倒杯水递到谭以观手里。 谭以观咕嘟咕嘟全喝了。凌昺这才发现对面的人好像也没比他好哪去,都出汗了。他接过空杯问:“吃饱了吧?” 那一副“你最好是给我吃饱了”的样子一下把谭以观接下来想说的话给噎住了,“嗯,帮我抽两张纸。” 凌昺不多不少刚刚好抽两张扔谭以观被子上,接着逃难似的撤了饭桌,回到沙发上吃自己那份。 谭以观:“……” 看来某些人修行也没修到心如止水的地步么。 谭处长擦擦嘴,准确无误地把纸团抛向垃圾桶,说:“王玉珊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些年她虽然对王玉川不错,但是王玉川的事情她一直都在干涉。王玉川是看似光鲜,实则活得很憋屈。如今王玉珊没了,对王玉川来说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他肯定也在思考,接下来哪一种选择对他最有利。” 王家是玄学世家,王玉珊的徒弟们也不少,但是能撑起门面的还真没几个。如今乔左乔右也背叛了王玉珊,王玉川接下来要是想继续在玄学圈里发展,那是相当不容易。尤其现在乾坤引还不在王家手里。 但如果他彻底退出玄术圈子,那王家只会败落得更快。 凌昺啃着一个鸡腿,嘴巴油汪汪地说:“可是你母亲说要重掌王家。那对王玉川来说最有利的肯定就是尽快卷铺盖走人。” 王玉瑶已亡,没办法做实际上的王家新任掌权人。但是谭以观可以。凌昺觉得王玉瑶是这样的打算。那她就算不除掉王玉川,也不会让他太好过。 凌昺取出封有谭明海和王玉瑶魂魄的符纸,“我猜今晚就算我不提,你母亲也会主动提去王家的事,除非我压根不叫她出来。否则你外公还在王家,她必定不会不管。夜里你母亲说她跟你外公本是被关在同一个地方的,可是只有她被放出来了。” 可惜那时她并没有自己的全部意识,所以也想不到要去救自己的父亲。 谭以观对这位外公倒是有些印象,记得他小时候他跟这位外公见面次数也不算多,但是只要一见到,外公就会给他讲经文,讲各种神话故事。但是当时的外公跟现在的千魂声音完全不同,所以他在山洞里时没有太深的熟悉感。 凌昺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如果你不同意,我今晚就先不请她出来了。” 谭以观说:“还是请吧。我听卢枫说你用乾坤引修复了她的魂魄。她的鬼力应该又有大幅度的提升。有她在,应该很难再有人伤了你。另外我再跟厅里申请一下,你最好带着搜查令去,这样暗中查不到就来明的。” 凌昺主要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把千魂带回来,顺便查查王家有没有关于乾坤引来历的记载,便欣然同意谭以观的建议。 下午十七厅临时有个会请凌昺过去。凌昺并不想去。主要是谭以观不去,段虎和房龙也去不了,那就要由他来解释当时铜关隧道里发生的事。 谭以观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跟他说:“你先去,让卢枫跟着你,到时候视频会议我再发言就行了。” 凌昺头一次听说视频开会,但是视频他知道,觉得这个可行。 然而到了地方发现,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次会议王玉珊不在,乔左乔右不在,但是省里的其他领导多了好几个。 凌昺被他们看着,倒是谈不上什么紧张害怕,但是别扭。 江副厅长说:“凌顾问不必拘束。这几位都是我们省里的老领导。他们这次来一是想了解铜关隧道的具体情况,二也是想亲眼看看你的能力。” 凌昺环视一圈下来,发现还好,大部分亲和力都挺强的,就只有一个人,怎么看,好像都不是个人。 这人年纪看起来跟谭以观差不多,坐在方厅长旁边,面容居然比卢枫都要俊美。可他皮是人皮,但是内芯怎么看怎么像个妖。 在座的人到底知不知道? 凌昺看向那人的会议名牌,上头写着“袁度”二字。 凌昺不动声色地把符笔拿出来把玩,同时另一手拿出一张画着一堆小圆圈的符轻轻震。会议室里突然响起鸡叫声,接着所有人面前的矿泉水瓶都开始发出被叨的声音。 叨叨叨,不绝于耳。 喝不着水的鸡叫的更大声。 凌昺又忽而在桌案上当空一抓,鸡叫声没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第116章 喂饭·袁度·监察员(下) 如果说只有鸡叫没有叨叨瓶子声,那还能说是凌昺偷偷用什么播放器放的声音。可那叨瓶子的声音却是每个人前的水瓶上清清楚楚发出来的,这就很难让人怀疑了。 原本还对凌昺的能力持怀疑态度的人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坐姿,想到此刻还是白天,凌昺弄出来的不可能是鬼,那就只能是妖或者魔,便心生好奇。 “凌顾问,你刚刚放出来的是在t208团收的小鸡?”江副厅长问。 “没错,现在它们长大了一些,也聪明了许多。”凌昺说,“还能帮贫道做些事。” “听说小凌顾问这次在铜关隧道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能力极强,还曾对王组长出手,并且这个人还知道铜关隧道里的密道,还有鬼兵。”问话的是位省领导,年逾知命之年,这次坐在主位上。 “是的。王组长起初与我为难,就是因为这人的手下暗中伤了顾问组的人。王组长想为底下的人出头,才与我有了冲突。王组长叫他‘梁任驰’。想必各位领导应该收到郑处长的报告了。” 他们从密道里出来之后,是郑艳秋跟夏高峰过来接应的。很多事他也都跟郑艳秋说过,为的就是让她先跟上面报告一声,免得到时候都来找他和谭以观。 郑艳秋也在场,说:“本次会议内容提要第四章里有相关报告,里头有详细的事发经过,各位领导可以看一看。关于‘梁任驰’这个人的资料也附在上面了。” 有不少人已经翻过,但由于上头记录的事情太过令人震惊,所以他们也想听听凌昺的说法。 王玉珊的魂魄自打离开铜关后就一直由凌昺收着。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认为事关重大,应该第一时间把王玉珊放出来调查。 但是方厅长和江副厅长都认为王玉珊本身就懂玄学,如今又是怨气横生,真要是放出来,除了凌昺也未必有谁能完全镇住,便表示强烈反对,这才让凌昺一直收着王玉珊到现在。 如今凌昺到场,自然可以谈谈接下来要怎么处置王玉珊这件事。 “凌顾问,报告里说,王玉珊跟这个梁任驰早就认识。王玉珊甚至是请梁任驰去当帮手,却没想到反被梁任驰害了。梁任驰的手下还砍断了王玉珊的手。那我想问问,这个梁任驰的动机是什么呢?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既不跟王玉珊合作,也不站在你这一边,显然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可他这样做总要有个原因。” “原因就是他想要我们手里的力量。这里包括鬼兵、法器、灵力等等。” “乔左乔右两位顾问投向了梁任驰,凌顾问你确定他们是主动投向梁任驰吗?” “确定。” “谭处长现在恢复得怎么样?”方厅长问卢枫。 “今早醒过来了。但这次伤得比较深,医生说大概还需要住院一周左右时间。”卢枫说完停顿大约两秒,鬼使神差补充道:“今早吃饭都是凌顾问喂的。” 凌昺:“……”那倒也不必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然而说也说完了,凌昺只能强自镇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人,每天睁眼就会有一堆消息争着抢着传到他们面前。而对于凌昺跟谭以观的事,他们也早都有所耳闻,只是对于凌昺的真实身份和这份关系里的真相,此刻并没有人问。 什么关系对他们来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重要的是凌昺跟谭以观对于十七厅甚至是他们整个省里有帮助。现在是新旧更替的关键时刻,做事更是不可能拘于小节。 主位上的老领导问方厅长,“老方你有没有派人去医院看看?” 方厅长说:“江副厅长亲自去过,确实伤得严重。这个梁任驰居心叵测,手段歹毒,我们也在跟进这件事。现在调查组已经驻进仁爱医院了,只不过我们这个单位有它的特殊性,所以信息公开相对没有那么快。” 老领导点点头,“十七厅确实有它的办事特点,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尽快查办。还有王家那边,王玉珊不是有个弟弟吗?他没说什么?” 江副厅长说:“说了。我们打电话通知他,他说王玉珊这也是工作时身亡,让我们把抚恤金准备好,最好连后事也替王家办了。只要这两件事办得妥当,他就没什么别的要求。” 有人道:“她这是害人不成反被害,哪来的抚恤金?” 另一人说:“毕竟为十七厅服务多年,虽有过,但也曾有功嘛。而且作为一个省厅的玄学顾问组领导,以权谋私,残害同事,这事说出去总归不好听,对我们省里的形象也不好。” 老领导问:“凌顾问你的看法呢?” 凌昺说:“正义、良知,永远大于颜面。虽然她的功过到了地府也自有清算,但阳间事阳间了。抚恤金依贫道看就不必了吧。这次因为王玉珊死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没找王家要赔偿他们王家就该感恩戴德了。叵是王玉川闹起来,几位领导倒是可以让他去找贫道,贫道自有办法让他偃旗息鼓。” 老领导这时问:“袁监察怎么看?” 哦?原来是监察员么?名字前没有署明身份,凌昺没想到一个妖怪来当监察员。 袁度笑了笑,斜长的凤眼微弯,带着一股妖冶的味道。他说:“我刚来没多久就听方厅长说诸位有意任命这位小凌顾问为新任玄学顾问组组长。那不如小凌顾问你来阐述一下你对净世园的看法,还有十七厅当前的困阻和需要解决的麻烦,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案提供。” 凌昺来的时候可没这份准备,他能想着尽量能不麻烦谭以观就不麻烦谭以观,让谭处长能多休息就多休息,这就已经不错了。让他阐述对十七厅的看法这些? 凌昺上下打量这个还颇为年轻的妖精监察员,毫不客气地问:“妖怪也能在净世园里当监察员吗?不知道这位袁监察修了多少年方成的精?” 他这问题直白得让在场的人一愣,方厅长下意识问:“哪里来的妖怪?凌顾问你胡说什么?” 第117章 误会·不快·翻醋缸(上) 居然真的不知道?! 凌昺当即起身取符,运笔,唰唰唰画出镇妖符,掷向袁度。而袁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那符还在会议桌上空时便被他用矿泉水瓶打下来。 啪!符被击落在桌案上还在抖动着想要找它需要攻击的妖精。 凌昺这边却已经有第二张符纸飞出去。袁度离开自己的位置,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踩着椅子跳到窗口。窗口两头摆着成年人等身高的发财树,袁度采下两片叶子掷出。那两片叶子便如飞刀般将凌昺的第二张符切成了三片。 领导们震惊,一时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凌昺却掐着指诀,念起咒语,接着两手拉花一般向两头一抻,一条长长的,铁链般的东西在他两手间形成。他持一端飞甩,啪!有的领导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发现发财树的枝叶被抽断一大片。 袁度已经从树旁边离开,但领导们看见凌昺的速度比他更快,另一手不知何时拾回第一张符拍向了袁度。袁度刚躲过锁链便发现凌昺改成近攻,他下意识伸手阻挡,只听“嗞”的一下,仿佛烧干的锅上猛然浇上了水似的声音,他手上冒起一股气来,暗红一片,就像被灼伤了一般。 凌昺手里的锁链还要再甩,袁度急忙喊了声:“凌顾问且慢!” 凌昺绕着那由功德光幻化成的灵锁,“你到底是谁?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袁度甩着手说:“我是净世园总部的监察员,自然是被人请进来的。”说完他朝围着会议桌的众人抱了抱拳,“各位领导受惊了,对不住。” 在场的只有十七厅的人能看到凌昺手里到底有啥。而省里其他领导们平时很难见到这种阵仗。主位上的老领导问方厅长,“老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厅长说:“我也纳闷呢。凌顾问,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凌昺防备地看着袁度说:“方厅长,他是个妖精啊!” 方厅长一听都有点懵了,“胡说!袁监察都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了,他可是净世园总部的监察员。他怎么就成了妖精呢?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袁度这时从兜里掏出一片膏药贴一样的东西,敷在手伤上,看了凌昺一眼道:“也不是什么误会。各位领导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被凌顾问看出真身罢了。这里给各位解释一下,净世园里的确没有明文规定妖精不得入职。所以袁某的本体是有那么一点点特殊。放心,不会伤害任何人。凌顾问你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奉命过来了解一下铜关隧道的案子,顺便看看十七厅想要任命的新组长到底有没有本事接任。” 凌昺还是不太相信,手上一边缠着功德锁一边道:“当真?” 袁度说:“妖也并非全是坏的,难不成生而为妖就不能善良?众生平等,凌顾问不妨把心放大些。” 凌昺说:“非贫道小气,而是在场各位领导都不知道你本体为妖,让贫道如何相信?你总要能证明自己。” 袁度说:“好吧。稍等。” 他拿出手机,发出视频申请,那头很快接通,一个大嗓门的人问:“袁度啊,怎么了?你不是去十七厅了?” 袁度说:“被将要任职的新组长看出真身了,麻烦监察长您帮我作个证。” 监察长是个极其高大的壮汉,声音也洪亮得不得了,在手机里叫道:“方万东,你们十七厅的人可以啊,这都能看出来?让我瞧瞧你们找的人。” 方厅长无语,赶紧起身小跑到袁度那,对监察长说:“唐监察长,抱歉,给您添乱了。我们这位凌顾问年轻,说话直,但是并没有什么恶意。我给您看看他。” 方厅长接过袁度的手机转向凌昺,凌昺散着头发,用符笔扒拉盘在腕上的功德锁,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关不住在上头贴着锁往他们这头看。一人一蛇,四只眼睛黑亮又纯真。 监察长说:“这么年轻?不过这本事可不小,居然能看出袁度的真身。你们洛书记在没在场?” 方厅长说在,把手机转向主位。监察长便说:“老洛,没吓到你们吧?” 洛书记不满道:“你说呢?” 监察长说:“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位小顾问能看出来。这次你们运气不错。” 洛书记说:“心脏病都要给吓出来了,你这好歹提前说一声。” 监察长说:“我是真没想到。之前那个王玉珊都没能看出来不是?好了,下次你进京我请你喝酒赔罪,你们接着忙你们的。我这头也有事等着我处理。” 洛书记示意方厅长把手机给袁度。袁度接过去之后重新坐到位置上,只是众人再看他的表情多少有点异样。 在场的人都知道净世园是做什么的,但知道跟真实遇到一些事,那毕竟是两种感受。 凌昺也重新坐下来,“抱歉袁监察,刚才是贫道太冲动了。” 袁度笑说:“没什么,监察长找人遮了我身上的妖气,已经许久没人能看穿。我还当此次也不会暴露,想来都是缘分。只是让各位领导受到惊吓,实在罪过。” 洛书记说:“算了。就当锻炼心脏了。会议继续吧。凌顾问,你来说说,你对接下来要面临的工作有什么看法和打算。” 凌昺说:“倒也没特别打算,只简单几件需要办。一是先要了解一下十七厅所有玄学顾问当下的能力,以便更好地让他们发挥他们的作用。二是把四个处的冥牢重新检查修补一番。三是把我所学教给更多的人。至于四,梁任驰背后不知有没有其他人,这件事要仔细查清楚。” 方厅长说:“看来还是有规划的嘛。” 洛书记也比较满意。起初觉得凌昺年纪太轻,怕他想一出是一出,能力是有,但组织才能或许不够。但现在听着显然还是挺有想法的,便说:“既然如此,大家投票表决吧。对于任命凌顾问为十七厅顾问组组长一事同意的举手。” 刚刚凌昺隔空抽断的树枝还在地上呢,在场没有人表示反对,全都把手举起来。主要是对于十七厅以外的人而言他们在这玄学上实在是门外汉。一般来说总部同意,厅里的领导同意,他们就不会反对,因为他们也不懂。 凌昺全票通过审核,中间都没找谭以观。 只是在会议结束后要离开时,方厅长提到:“往后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跟谭处长商量。他毕竟比你年长一些,而且以后你们合作的机会只会更多,厅里希望你们能戮力同心,为厅里多办点实事。至于你提到的条件,厅里会尽可能满足的,你放心。还有,你从现在起正式成为咱们十七厅的顾问组长,那总部派过来的监察员同志你得负责好好招待一下。” 凌昺看看袁度,心想今晚去王家,带着这家伙也不错。而且他也想了解一下总部的情况,便道:“好的方厅。” 回去时卢枫开车,顺便把袁度带上了。凌昺还想回去跟谭以观说说会议情况,便让卢枫把车开到了医院。 据卢枫说,谭以观以前也见过一两次袁度,所以凌昺就只在电话里跟谭以观说了一声。 谭以观也没反对。但等袁度真的跟凌昺一起进他的病房里,谭以观突然间莫名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 袁度这家伙……眼睛怎么总看凌昺?! 第118章 误会·不快·翻醋缸(下) 凌昺长得是万里挑一,可哪有刚认识不久就总盯着人家脸看的? 谭以观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不友善。 其实一处里颜值高的人不在少数,像卢枫,剑眉星目,五官深邃,不看刮桃毛和修马蹄这类视频的时候,很给人一种性感的感觉。再说房龙,温文儒雅,安安静静时颇有些书卷气。段虎是硬汉风格,话不多,但是气质很阳刚。 但是这些人哪个也没像袁度一样关注凌昺。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谭以观侧躺在病床上,问凌昺,“之前不是说好了给我发视频?怎么没发?” 凌昺说:“没遇上什么不能应付的就没发啊,想着你还是得多休息。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确实好不少了,谭以观不论是什么伤都会恢复得比常人快一些,但此刻他却摆出一副忍痛的模样,“哪那么快,你难道忘了我今早才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凌昺还搞不懂重症监护室留人的具体标准是什么,也看不清绷带下谭以观的伤如何。他只是记得那玉箫从谭以观后背拔出来的时候,染血的部分比他一掌还要宽呢。所以没那么快恢复也算正常吧。 他给袁度拿了个苹果。水果是有人洗好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谭以观伸手就能够到,原是想给谁吃不言而喻。可凌昺居然给了袁度,谭以观看着心里就有那么一点点不爽。 这时凌昺问他:“你要吃什么?” 谭以观瞄了一眼,“我要吃砂糖橘。” 凌昺拿起橘子剥皮,剥完递给谭以观。谭以观嫌他没把橘子上的筋络去掉,凌昺一边说他“你可真事儿!”一边去筋络,但没去全,只去了一半,“万物都是有其阴阳分布的,吃橘子生火,这筋络可以去火。它们互补呢,你多少得吃些。” 谭以观这才不挑了,问袁度,“袁监察这次来只是为了铜关隧道案跟凌昺升任组长的事?” 袁度不紧不慢地咀嚼完嘴里的苹果,“是我们监察院的一位相术厉害的大师说我红鸾星动,让我出来走走,最好往北走,碰巧你们这里有差事所以我就主动申请过来了。” “可是我们这里妖精不多。” “都这个年代了,谭处长不会还有什么人妖不通婚,异族相斥之类的观念吧?”袁度绕了绕自己的发丝。他的头发及肩,是那种很有质感的深灰色。不是染的,而是天生的,边还有一绺不及小指粗的红。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本就生得俊美,这发色更令他在人群里特别了许多。 “打开格局吧谭处长。找个人相爱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哪那么多规矩?”袁度看向凌昺,“你说对么凌组长?” “对。众生平等,只要是好的,都应当被理解和包容。” \"凌道长还真是开明。\"谭以观有些阴阳怪气。吃着砂糖橘,明明嘴里是甜的,可总觉得这不好吃,干脆推开,“不吃了。” 凌昺说:“不吃就不吃,推什么?算了,你本来就虚弱着呢,这些还是少吃为妙,不跟你计较了。” 谭以观这一听心里堵得慌。作为一个男人,“虚弱”这两个字真是听不得半点。偏偏这时袁度还来了一句:“也能理解,身体不舒服的人脾气都不好。” 你大爷的!谁脾气不好了?! 凌昺离得近,忽然感觉到谭以观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粗糙得不得了,问他:“你怎么了?” 谭以观说:“没事,伤口疼而已。” 凌昺:“娇气包。” 谭以观:“???” 凌昺拿水让谭以观漱口,趁着袁度去洗手,小声说:“我今晚打算让袁监察跟我一起去王家。” 谭以观满眼不同意,“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你就这么信任他?万一……” “没有万一。总部的监察长都知道他就是个妖精。而且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面相,不是坏人。” “你能百分百确定?” “当然。而且你想啊,以他的身份,我在王家查出什么事来,他的证明可是很有力的。” 谭以观还是觉得不太妥。但思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以外的人跟凌昺一起去查王家的事罢了。 不过想想还会有其他人跟着去,谭以观释然了些,告诉凌昺,“出发之前让卢枫过来见我。”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房龙跟段虎,看完一会儿直接就走了。” “去这么早做什么?生怕没人看见?”谭以观瞅外面天还没黑呢。 “我也没说现在就过去啊。袁监察来了十七厅,那我现在作为十七厅的顾问组长,不得招待他吗?这也是方厅长今天交待的事。” 洗手间的门恰在此时开启,袁度出来了,“凌组长,现在就走吗?” 凌昺说:“我还要去见两个人,袁监察稍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袁度可对谭以观没兴趣,闻言说:“一起吧,我代表净世园总部去慰问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两人出去之后没多久卢枫就进来了。卢枫发现上司脸色很不好看,“头儿,你找我?” 谭以观打开抽屉,把钱夹拿出来,从上头给卢枫抽了一张信用卡,“这个给凌昺。他还没开工资他哪来的钱请姓袁的吃饭?还有,王家虽然没有王玉珊,但是这些年始终也没有摸透底细,你多留心点凌昺,有问题马上联系我。” 卢枫接过卡片,想想今天开会的时候他说凌昺喂饭的事,试探地问道:“头儿,早上师父喂你吃饭,那中午你怎么解决的?要不我叫童乐过来?” 谭以观说:“不用,他不在我自己吃就行。” 居然没反驳!我的女娲娘娘啊! 卢枫惊了,他当时在会议室那么说只是为了加强领导伤重的印象,所以随口胡扯的!结果是真的发生过?! 怪不得凌昺之后也没说他什么。 感觉自己发现了大新闻! 卢枫摁住八卦的欲望,“头儿,那个袁监察,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啊?你知道么?” “你看他头顶那几撮毛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啊。” “怎么看不出来?不就是只灰鹤?” “原来如此,还别说,他那头灰头发真挺好看的,要不我下次也染那个颜色试试。” 谭以观阴森森地转头,“试完把头也留理发店,你人不用回来了。” 卢枫:“???”那倒也不必那么血腥! 第119章 分头·意外·神秘人(上) 卢枫把信用卡交给凌昺,主动担起司机的责任来。然而刚上车问接下来去哪,凌昺的回答直接让他犯了难。 如果他没听错,那是条步行街,全是卖小吃的而且停车巨费劲。 “师父,袁监察大老远来一趟,咱们去那吃是不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我请他吃炸玉米,还有干煸牛蛙和辣炒蚂蚱,这都是他喜欢吃的。”凌昺确认般地问,“袁监察,你是喜欢吃这些吧?” “没错。”袁度笑说,“五谷,还有植物的根、茎、叶,以及蛇虫蛙鼠我都很喜欢。凌顾问还真是善解人意,我以往去其他省,那些省厅的顾问组长只知道请我吃他们当地的特色,但我其实并不太喜欢。” 卢枫:”……” 原本以为有可能是对方谦虚,结果细看居然十分真诚。 凌昺说:“或许是他们没看出你真身吧。饮食嘛,总要投其所好,不然吃的人也不开心,钱不是白花了?” 袁度深以为然,“凌组长说的没毛病。” 卢枫硬着头皮把车挤进了水泄不通的步行街,亏得他技术不错,一个再小点都挤不进去的车位让他占上了。 之后他就看那两人真的去排队买炸玉米棒,还有辣炒蚂蚱和干煸牛蛙。卢枫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吃的,但是凌昺买完之后袁度是吃得真香。 凌昺说:“卢枫你也尝尝,这个很好吃的。我以前在山里的时候经常抓来烤着吃。” “不是不提倡杀生么?” “只是不提倡又不是绝对不能。你真不尝一个?” 卢枫看着被炸得酥脆的蚂蚱腿,“我还是去买几串羊肉串好了。师父你们吃吗?” 袁度说不用,凌昺也觉得已经买的就够他和袁度吃了,不必再多添别的。等卢枫走了,两人就在街上吃,大冷天的好像也不觉得冷。只是偶尔有人经过的时候会提到,哎那不是谁谁谁么?凌昺只当没听见这些扰人的声音。 离开步行街的时候天彻底黑了,仨人加一起一共吃了不到一百五十块。这钱凌昺还付得起,感觉还不错。只是路上接到郑艳秋的电话,让他的好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你是说包括王玉珊在内的所有尸体都不见了?” “是。我们的人仔细翻找过,没找到,而且当时我们留了人在事发地看守,现在这些兄弟们也都不见了。”郑艳秋语气凝重,“现场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找不到他们的魂魄。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手机信号也搜不到。” “你们现在在铜关隧道?” “对。” “师父,江副厅长打来的电话。”卢枫拿着手机说,“说有急事找您。” “郑处你稍等。”凌昺接另一头,“喂?” “凌组长,看来你还得去一趟铜关隧道,武警那边派了直升机,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到省第一医院天台接你。你尽快去准备一下。” “好。”凌昺跟郑艳秋那边也说一声,之后让卢枫调头,同时给童乐打电话让他往医院里再送些他要用的东西。安排完之后他才想起来还有位客人,“袁监察要不要一起?” “也好,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 “之前于涛那伙人也是死了之后立马勾不到魂魄,会不会又是那个姓梁的?”卢枫说,“之前在隧道里他们不就是一起行动的么?” 凌昺也想到了梁任驰。但梁任驰……如果他没有算错,应该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并且这事与四处顾问组长程燕秋脱不了干系。不然谭以观请程组长来做什么?而且如果没有控制起来,以谭以观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回来后对他只字不提。 梁任驰按理说不可能做这件事。再者他也不觉得梁任驰有这样的能力。 凌昺鬼使神差地想起最开始入铜关隧道时发现的那根白头发。 一个男人的白头发,死去的男人的白头发。 谭以观知道凌昺又要去铜关山,而且还是立刻出发,当即把下午份的吊针都扯掉了。童乐吓一跳,“头儿,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谭以观一边皱着眉一边把衣服换上,“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一起去。现在那边形势不明,多个人多份力。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把鞋拿过来?” “可是、可是师父他们已经出发了啊,武警那边派直升机过来接的。” “那你现在才来告诉我?!”谭以观气得头发倒竖。他之前听到直升机声还以为是医院急救用的直升机!这家医院是他们省级别最高的医院,有直升机120。 “我、我倒是想早点跟你说的。可是师父他不让,他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着一起去,就不利于养伤了。” “他这会儿倒是了解我了!之前袁度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有这个心眼儿?” “啊?”童乐有点懵,“师父跟袁……呃,师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 谭以观接过来一看,是他父母的封魂符。 本来就不放心这下更不放心了。但看到手里的符纸,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童乐,去备车。” “这么晚,去哪啊头儿?” “别问。” 凌昺跟袁度他们本来是要去王家,如今铜关山却突然出意外急叫凌昺去,不得不让人多想。凌昺把他父母留下,极大可能是为了预防他这边出现意外,可是当下最大的价值却并不在他这。 童乐把车开到门口,发现谭以观的伤口又有些渗血,急道:“头儿,要不我来开吧?” 谭以观把封魂符轻轻一震,叫了父母出来。老头一出来见到妻子,嘴巴翕动片刻,“老婆?” 王玉瑶道:“咱们的事晚点再说。”说完神情复杂地看着谭以观,“你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谭以观说:“去王家接外公。” 第120章 分头·意外·神秘人(下) 凌昺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次坐直升机出任务居然是在夜里。上了高空看夜景本该是极美,可再美的景色在当下这种情况也欣赏不起来。一想到那些失踪的人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他这心里就沉甸甸的。 他坐在飞机里画了几张符,那符纸飘在他面前,他画的时候甚至都没用手去碰,却完全不会掉,看得武警队的警员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生怕喘口气把凌昺的符弄掉了。 凌昺画完收好,看向前方,“还有多久能到?” 外面一片黑暗,但对于他来说颜色却是五花八门,各种气流交织在一起,他能看出颜色越来越偏暗偏冷,便知道应该离得不太远了。 “大约九分钟之后就能到。” “几位请闭上眼睛,我帮你们开天眼。”凌昺对一众随行警员说,“不必担心,不会疼,顶多刚开始有一点晕,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掉。” “会开多久?” “今晚过去之后就会恢复原状。” 这次随行的警员们全是带着大家伙出来的,人人一把手枪,一把冲锋枪。还有狙击手,只是当下这些东西对于灵体还起不了什么作用。凌昺为一众警员开了天眼,又给每一把枪支都做了特殊“处理”。 有警员眉心上被画完开天眼符咒,再睁眼时环视一周,说:“凌组长,现在好像也没有特别不同,就是看什么都像带点不同颜色的光,或者气?” 凌昺笑说:“差不多是这样。” 另一警员说:“我感觉像多了个新的图层。” 卢枫说:“那一会儿这个新图层上可能还会加点新的什么。” 他刚说完,凌昺就示意大伙把枪管好,千万别乱走火,他要请几个朋友出来。 警员们纷纷把枪立起来,枪口朝上确认保险关着。 凌昺叫出会贵妃,同时也让卢枫把斩灵唤出来。真要是起了冲突难免会有可能发生意外,提前让这些人认识一下顺便也给几个鬼兵以乾坤引之力提升下他们的能量。 众人只见源源不断的气流到了凌昺手里,又从他指间转到那些鬼身上。 而那些鬼,刚出来时看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有些惊诧,可看到自己的魂气越来越强,都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多谢恩公\/谢鬼主。”斩灵跟会贵妃不约而同道。 “不必如此。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分四个方向先去查探,有任何异常及时回来告诉我。若是遇到什么,先尽量避免冲突。” “您是想让我们先在山外查探?” “对。”凌昺指着窗外看起来颜色最深,阴气最重的那座山道,“就是那儿,着重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人,或者看看有没有异常的灵力波动。” 几个鬼眼看山就在他们下方,便从飞机壁上渐渐挤了出去。 穿出去了! 从没见过此景的武警们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飞行员及时提醒准备降落,他们才收回神。他们看到下方有车辆,车灯开着,照着四处的工作人员,一共有八个人。 郑艳秋看凌昺到了,第一时间快步迎上来,“凌组长,你可算来了。” 凌昺问:“少了多少人?” 郑艳秋说:“十个。都是我们四处行动队的。” 凌昺示意郑艳秋把这几人的照片跟资料找出来看看。郑艳秋很快让下属传到她这头,凌昺看完之后掐指算他们的命数,手指动得飞快,就像在自己的指节上打算盘的感觉。平均每个人的资料页停留三十秒,十个算完刚好五分钟。 他忽然神情微松,说:“还活着。” 有武警小声问道:“这个不能跟牛头马面或者土地公什么的打听么?不是说四处经常会跟阴间打交道?” 凌昺说:“牛头马面是鬼官,并不是想见就能见。一天数不清的人来往阴阳,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土地公那是仙人,也不是说请就请。不过有个人倒是可以请。” 凌昺想起郭怀毅给他留下的东西,烧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阴间制服的鬼差出现在他对面,看了凌昺身上较之前更厚重的官气,抱拳道:“凌组长,恭喜高升。不知寻我来此地有何事?” 凌昺一边抱拳一边道:“多谢郭兄来叙。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几个人还在不在阳间。” 郭怀毅看向凌昺的手机屏幕,也开始掐指算,算完道:“尚在,可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寻不到……” 他的话没说完,在场的人便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凌昺这次出门没带元宝。但毕竟元宝是小,上头的功德才是大。他换了一样东西给郭怀毅,是一张买牛蛙打印出来的小票。郭怀毅收下,看清是什么之后抱了抱拳,“想必凌组长也忙,若无他事郭某就先回了。” 凌昺做出“请”的手势,郭怀毅眨眼便消失在原地。郑艳秋问:“凌组长,现在怎么办?” 凌昺说:“搜魂。” 他拿出一打符纸,每张上头都画着其中一名失踪队员的八字。好在入净世园工作的人这都是必须做的事情,所有人的八字虽然保密,但都有记录。凌昺画下十张符,对折在一起之后撕了一圈,再展开时每张符都是人形。他抓了把土混着雪水弄成泥,点在每张符的人头上,与泥点同时落在纸上的还有他一丝灵力,再在这些小纸人的身体中心画上一条长长的锁链,掷出去,这些小人便一起冲向山峰。 卢枫问:“难不成人是在山上?” 凌昺没看到会贵妃他们回来,将他们招回。会贵妃很快回来了,斩灵却一直没出现。刘会说:“我见着斩灵往西北方向飘走了。” 正说着,斩灵回来了,告诉凌昺,“恩公,我找到了!在一处洼地里。” 凌昺问:“还活着吗?” 斩灵点头,“人气尚在,只是不知为何弄不醒。” 他虽为鬼,可如今跟着凌昺,鬼力强劲,借物拍人还是能办到的。可那一伙人里愣是没一个被他折的树杈拍醒。 凌昺赶紧带人过去。 由于太远,上山的时候坐的是直升机,下去时却因为直升机无法降落,只能悬停,爬梯子下去。 人果然都在,堆在一起,并且确实是还有呼吸。但之前为什么郑艳秋他们没招到魂,也没找到人,那是因为这些人都被放在一处特别难发现的地方,而且他们身上都有符文。 这一点郑艳秋他们倒没有看出什么来,可凌昺看到符文时却一把将那符扯下来仔细观看。 卢枫见他这么大反应,“怎么了师父?” 凌昺定了定神说:“这是你太师父的笔迹啊。” 画符就跟人写字一样,都会带有个人的习惯。只有他师父老人家才喜欢把云文画得跟屎一样…… 他一定不会认错的! 第121章 失血·追踪·太平间(上) 凌昺把所有符都扯下来。这些符盖在人身上,遮蔽人气,影响灵场,手机没信号,也让这些人醒不过来,更无法被招魂。 师父这是在做什么?是要保护他们? 凌昺再次试图将师父魂魄请出,然而还是失败了。地上的人倒是都缓缓睁开眼。 他们显然还有些茫然,被郑艳秋一个个确认过都没有受伤,三魂七魄也都在,算是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郑艳秋问。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行的一名能力不错的顾问答道,“之前一直按您的吩咐分守两边的出口,一直都好好的。结果突然听到念经声。开始大伙还以为是谁放了超度亡魂的经咒贴,结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很快就没意识了。” “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听到的念经声吗?”凌昺问。 “我记得。因为我当时想第一时间通知处里,看到时间是五点零五分。但我电话不知道打没打出去。”这人拿出手机看。 “打出来了。”郑艳秋对凌昺道,“我们是在接到他电话大约二十五分钟之后到这里的。但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凌组长你到的时候那个情况。” “先带他们离开这里再说。”凌昺想到郭怀毅讲的一个时辰,不知道这一个时辰之后会发生什么,“飞机坐不下这么多人,我跟袁监察还有卢枫就不上去了。郑处长你先带他们尽快离开这,我回隧道内看看。” “可是就你们三位会不会太危险?”武警队长道,“要不我们也留下来吧。不然也坐不下。怎么也得再多留两个。” \"两个可以。\"凌昺说,“你们安排。” “那我和周队留下。”郑艳秋说完示意大家尽快上飞机。 一伙人登上梯子,周队长还想着两个为什么就可以了?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一股“急风”卷起来,飘向隧道口! 他刚要动家伙,就发现是凌昺的一个鬼兵。而凌昺他们也都是这样被卷走的,甚至比直升机还快! 等他被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而被他之前留下来待命的队员也明显愣了一下,对于他从天而降却不是从飞机上降,着实吃惊。 周队长深吸口气稳住高低起伏的心情,对飘然落地的凌昺比了个大拇指,“凌组长,这很可以!” 凌昺说:“凑合,各位先回去。郑处长你给我留辆车就行。” 郑艳秋却说:“那不能。要走一起走,这里太危险了。而且周队他们也不可能走。” 把这些人派来就是保护凌昺的,虽然她也知道可能搞不好反而需要被保护,但上面的命令总不能不服从。 凌昺想想,“那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卢枫你也留下来,我跟袁监察进去看看,很快出来。” 卢枫想到之前的情况,点点头,“师父小心。” 凌昺跟袁度进了隧道,是被会贵妃带走的。速度之快应该很快能到里头的尸坑处。保险起见,郑艳秋让他们去之前戴了防毒面具,之后所有人便在外面等。另一头的出口也有人守着。 凌昺进去之后果真发现王玉珊的尸体不见了。还有乔左乔右的也没了。所有在那天死亡的人的尸身都找不着了。 “凌组长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阴气很重,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需要解决的问题。”坑里的骷髅堆得多,但是怨气却不重。只是都戴着面具,袁度也看不清凌昺的神情,只能看到凌昺一直在几个地方低头看,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没什么。袁监察视力应该不错。有没有看到血迹?” “血迹?没有啊。这里真的有人打斗过?” “嗯。” 奇怪的就在这。凌昺反复在几个地方来回查看,但是都没有发现一点血迹。可这怎么可能呢?那天王玉珊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液喷涌,弄了一地,他看得清清楚楚。还有谭以观的血,乔左乔右的血。可现在这些血全都没有了。他连个血点子都没看见,就好像有人刻意把这些全都收集走了一般。 像是有人在消除某种痕迹。之前封着罗刹鸟的符阵也是,被他打破之后,那些符也被人收走了。 凌昺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慌,“这不对,快走!” 凌昺说完拿出手机,但是这洞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他只能放弃打电话,尽快出去再说。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都还在等,看到他匆匆出来,卢枫第一个过来问:“师父,里面什么情况?” 凌昺忙着打谭以观电话,谭以观没接!打童乐的,童乐居然也没接! 凌昺打到遇芙蓉那,遇芙蓉说:“师父,头儿跟童乐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您走了之后他们后脚就出门了。” 卢枫说:“白焱那里也打不通。” 凌昺一想就知道谭以观干嘛去了,只是那伤能行么?! 早知道还不如不把王玉瑶留下来! 凌昺告诉卢枫,“你接着给童乐打。周队,我们得尽快离开这。” 郑艳秋他们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但凌昺怕半路出意外也不敢与他们离得太远,直到看着他们也上了公路,这才让飞机极速飞回去。这次铜关隧道没留人,只留了凌昺画的两个巨大无比的聚灵符文。 童乐的手机又震动了,但是他根本不敢接听。他们到了王家附近,领导带了搜查令来的。可他们刚走到王家大门不远的地方,王家就开出来一辆中型货车。 车里头阴气极重,显然藏着什么。 王玉瑶说里面肯定是王家老家主。于是领导就让扶阳把他们卷到了车顶。他们的车太惹眼了,如果开车,很容易被发现追踪。 现在他们在车顶迎着风,脸上的皮都快被风刮掉一层。但是他不敢出声,一来担心吵“醒”了老王家主。二来,领导说了,要看看这车到底要开到哪,与谁碰头,所以也不能让开车的人知道。 谭以观这时也感觉到了手机振动,至于为什么第一次没接,当时等红绿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来周围车辆的注意。万一哪个好心人疯狂按喇叭,那可麻烦了。 而且凌昺出山洞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知道结果。 他给凌昺用的智能符笔笔壳每当被凌昺握住时就会记录血氧和心率。他也能看见这家伙跟谁在一起,安不安全。只不过之前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所以他没用过这个功能。 今天他用了,看见凌昺挺好,除了旁边有个妖精碍眼。 谭以观不接电话。可他心里毕竟还是关心凌昺那边有什么事,车重新出发时就给凌昺发了信息:什么事? 凌昺:你血被偷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第122章 失血·追踪·太平间(下) 血液这个东西,对于懂玄术的人而言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正道人士有可能拿它来镇伏妖魔,或者辅以特殊的材料来画符、驱邪等。但是被坏人弄到手,它就有可能变成制练邪术、污染精神、控制灵魂等极具危险的存在。 虽然凌昺怀疑那些被放到洼地的四处处员是被他师父所救,师父或许是想保护他们,但他不知道把血弄走的是不是他师父,如果不是,那对方又是带着什么目的做的这件事情? 谭以观在十七厅这些年,当然也知道血液有它的特殊性。别说血液,一个人的毛发、眼泪、穿过的衣服、鞋,戴过的首饰等,都有可能成为被坏人用来危害个人或者群体的道具。 但是对方拿都拿走了,他总不可能因为这样以后都不做事,便只给凌昺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凌昺看了信息就抓狂。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到底回不回医院! 飞机桨叶声在夜色里发出震耳的声音,凌昺的火气仿佛被外面的风吹起来,越吹越旺。他戳着屏幕继续打字,用力到手指都要断掉地感觉:你要是不回医院,我也不回十七厅!以后咱俩拆伙! 谭以观一看这还威胁上了,突然发现小凌道长身上还是有一些十九岁的纯真气。只是车辆这时来了个急转弯,他没能回。车子眼瞅着是要开进另一家疗养院的停车场。谭以观赶紧找机会从车上下来,让童乐找个地方躲起来,之后他便翻墙进了疗养院。 童乐被留在外面抓心挠肝,赶紧跑远点去联系凌昺。他一打电话,听到凌昺的声音一瞬间眼泪都要下来了,哆哆嗦嗦道:“师、师师父,您您、您在哪啊?快点来、来看看你的冤种徒、徒弟吧。” 凌昺问:“你们在哪?你怎么回事?” 童乐给凌昺发了个位置,告诉凌昺,“我我我、冻的,我没事。不过头儿一个人进去了。” 童乐对凌昺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他们这边的情况,“师父,现在怎么办?” 凌昺说:“你先注意保护好自己,再叫个车过来等着接应他。” 童乐已经给遇芙蓉发过信息,当时还在赶往王家的路上,所以接应的车早就已经出发了,他们一处行动队的兄弟也在路上。只是他们的位置一直没有确定,才没有及时到场。 童乐蹲在一个老旧的报亭后面,“师父,您什么时候来啊?” 凌昺说尽快,然后给谭以观打文字信息,想告诉谭以观别硬来。可想到童乐说人已经进了文康疗养院,他又把打好的字全部删除掉。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与乾坤引有关,但又不止与乾坤引有关。 不行,他不能浮躁。 凌昺深吸口气,略感心焦,便无意识地点着手机,息屏、亮屏、吸屏,亮屏。 卢枫都看不下去了:“师父,您不用太担心,头儿他不会有事的。” 凌昺说:“你不明白。” 为什么他对有人偷血液这件事这么敏感,就是因为他自己的血被人偷偷利用过。那不过是很少的一点,却能让他狂性大发,行为失常。 那时他还没有拜入师父门下,就是跟那个季姓的大伯在一起走山穿林。那个人想要把他变成怪物,把他变成可以收容魔物和鬼,还有妖灵的容器。 这事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人突然失踪。 他至今都无法彻底忘记这段经历。 也是他大意,竟没想过这里也会有人偷血,还是洒落在地上的血。 凌昺道:“周队,麻烦你们一会儿把我放在文康疗养院附近。” 周队说可以。郑艳秋问:“是有什么新的麻烦吗?用不用我们四处帮忙?” 凌昺摇摇头,“暂时不用。” 有王玉瑶和扶阳在,谭以观应该不会吃亏吧? 凌昺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凝神静气,开始打坐。 外面的声音逐渐飘远,渐渐的,周围仿佛没有任何动静,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杂念。 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流速的存在,而谭以观这边却也好似落入了真空地带。 谭以观跟着那辆货车进到地下停车场,却见偌大个停车场像是由无数面镜子组成。 这镜子还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红色的铜镜,像是把鲜血泼在了磨亮的黄铜上头。还有,明明不久前开进来的是一辆货车,此刻看起来却像是被镜子照出了无数辆。 这些车长得都一模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驾驶车厢还是后面的运货车厢,都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也不见有谁从车上下来。谭以观只是凭感觉还能感应到一些他外公的阴气,但已然分辨不出哪一辆车里的才是他外公,因为好像很多车辆都给他同一种感受。 王玉瑶也很难感应出来了,她飘在谭以观的身边,忽然明白了什么。 哒哒哒,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地声。 接着一道金属磨擦般刺耳的声音响起来,“真是稀客呀,谭处长,玉瑶夫人。” 王玉瑶和谭以观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只除了铜镜。再转回头来,这才看到对面的镜子里有个人。 这是个女人,面孔是东方人的面孔,头发却是金铜色,在镜子里就像是落日余晖下流动的水波。她穿着一身牛仔衣裤,脚上蹬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她坐在椅子上,又在镜子里,让镜子看起来成了一个立体的空间。 这停车场就是无数个拥有立体空间的镜子组成。 女人这时咯咯笑了笑,说:“欢迎两位来到我的血铜太平间。” 谭以观看着数不清的车辆,微眯了眯眼,“是你把仁爱医院的太平间清空了?” 十七厅派调查组进驻仁爱医院之后把整个医院从上到下查了个遍,却没查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是对上一直没有明确上报的原因之一。而他发现仁爱医院地下有问题之后,跟厅里汇报时重点汇报的就是太平间问题。只可惜调查组赶到仁爱医院太平间时,太平间里除了冷冻柜什么都没剩。 第123章 镜妖·围敌·力打力(上) “没办法,需要搬走的太多,而谭处长你又不肯高抬贵手,那我们也只有多辛苦一点了,谭处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们搬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王玉瑶想到对方居然能准确说出她的名字,目光变得锐利,“我父亲的遗体在什么地方?” “玉瑶夫人别急,王老先生好得很。我把他请到这,不过是想跟谭处长做一笔交易。” “你想要梁任驰?” “哈?我要他做什么?”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他一个不知道同心协力,只知道利用同伴想见机得好处的坏男人,我要他还不如要一条狗。我要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乾坤引。只要你们把乾坤引交出来,我就把王老先生的遗体交给你们,如何?” “可是乾坤引不在我手上。”谭以观像是游客般观察着每一面镜子,“这是你的地盘,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身上此刻并没有乾坤引的灵力。” “你身上是没有,可是你们那位新任的小凌组长身上有啊。他要是知道你们被捉了,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有件事谭处长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凌组长小时候被人当成妖怪,到处被打骂,连个朋友都没有。所以你们一处的人对他这么好,他肯定不会不管的,不信你等着看好了。一会儿他只要踏进我这疗养院,他就会在我的镜阵里被撕成碎片。到时候……” 砰! 谭以观镇魂杵一出,直接击破了女人所在的那面铜镜,包括那些临近的镜子也受力变形,扭曲。可紧接着女人便出现在另一面镜子里。 她缓缓用手指绕着头发,“你这样做是没用的谭处长,而且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哦。” 这时那些被破坏的镜子里的货车厢门歘的大开,从里头走出一具具尸体来,有些谭以观也认不出是谁,而有些却是“千魂”! 之所以用到“些”这个字眼是因为千魂也不止一具。 他们一起朝谭以观这边走来。 女人道:“谭处长和玉瑶夫人出手记得留些分寸,毕竟这里有些是幻影,有些却是真的,你们要是弄错了,那王老先生可就真没了。” 王玉瑶“哼”一声,“亡者肉身,没了又如何?区区镜妖,也敢威胁我?” 说完她居然顷刻间飞起,飘立于半空,两手作爪状勾起来,开始大量吸收周围的灵气。她手里的灵力越聚越多,不过片刻就滚雪球一般滚成了铅球大小。 镜妖大惊失色,“你有乾坤引?!” 王玉瑶居高临下地望着镜妖,“有没有也不妨碍揍你!” 她骤然将左手里的灵力团砸向尸群,空的一声,那些尸体被灵力冲击,四处飞散。 镜妖飞身躲避,眨眼进了另一面镜子。 王玉瑶却不给镜妖任何喘息之机,瞬移至她对面,右手既出,带着灵力球的拳头猛的戳进镜妖胸口,“噗!” 一口鲜血喷向王玉瑶,如火般带着金芒的颜色。王玉瑶却丝毫没退,唇边带着藐视的笑容一把捏爆了球体! 啪!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镜妖缓缓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腔里的手。大量的灵力从王玉瑶手里流出,裹缠她的妖灵,刚才碎掉的那是护着她妖灵的护灵壁。如果她再不能制止,妖力被吸走,她就再难拿到乾坤引! 镜妖目露凶光,忍痛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大喝一声。数千片黄铜片便从她身后射向前方。 王玉瑶急速后退,锋利的铜片却似一把把柳叶刀追着她跑。扶阳舞动银月戟拦在前头,黄铜被银月戟扫得四下乱飞,而最终却又片片回到镜妖身侧,如铠甲一般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被王玉瑶戳破的血洞也渐渐不再流血了。 镜妖用力深吸一口,“你们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出去?不,杀了我,你们只会永远和我留在这三千镜界里。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血铜太平间’么?就是因为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出去!” 啪!啪! 又有几面铜镜破掉,却是镜妖故意为之。铜镜碎成千万碎片,连在一起成了数十丈的铜索,像一条舞动的长蛇。 镜妖把它拿在手,猛力挥动,这“长蛇”先是划破了尸体的皮肉,带着阴气极重的血液挥向谭以观。谭以观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安静,几乎没怎么动,此时一个后仰躲过攻击,目光却怪异地一直落在某一处,哪怕在交手中暂时错开也总会重新回到那上头。那是正对着他进来的方向。 他像是在心里计算着什么,忽而道:“妖都有本体,你一个镜子,本体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吧?” 镜妖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找到?” 谭以观说:“我找不到,可是你自己的妖灵却能。” 他在右腕轻轻一拍,镇魂杵快速收回,接着他便拿出一张符纸,按凌昺教过他的方法画符。 这还是在夏高山家等时间的时候跟凌昺学的,他之前也没用过,但是只要是凌昺教过的他都记得清。 镜妖自己不会画符,但为妖多年见过的对手不在少数,其中就不乏有道士或者其他玄术大师。她隐约知道这符的作用,因而第一时间便上前阻止。 然而她动,王玉瑶和扶阳也动,两个鬼力强大的魂魄一戟一箫,银月戟缠住铜索,玉箫刺向镜妖。镜妖一个后空翻躲过玉箫攻击,将铜索分成两条,一条与扶阳纠缠,一条被她拿在手里跟王玉瑶对峙。 玉箫用力一刺,黄铜铠甲发出清脆的声音,但是没能刺进内里。 这时谭以观终于画完了他的镇妖符。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以往凌昺做的那样,把符甩向攻击目标,而是把这东西放进了他的镇魂杵里。 之前凌昺往他的新镇魂杵内壁画了一些东西,还跟他说以后用起来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惜在铜关隧道时他因为得知空鹤才是他母亲这事着实有些震惊,注意力便没太在镇魂杵上。刚刚他拿出来攻击镜妖却知道了,凌昺到底给他弄了什么。 谭以观提杵飞劈,镜妖横臂便挡,“铿!”的一声,王玉瑶的玉箫没刺进去的地方却被谭以观一击劈断!带着金铜色的血液喷溅出来! 借敌之力以攻敌! 镜妖被自己的妖力所伤,错愕又震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刺耳又愤怒的吼声,金色的长发在一瞬间变成根根分明却又坚韧无比的黄铜丝! 第124章 镜妖·围敌·力打力(下) 几根铜丝勒住了镜妖的伤口,血不再流,伤口却长不回去了。而且她发现妖力还随着每一次与镇魂杵相撞都会被减弱。 “看来你们是非要跟我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不过这么阴损的符咒,凌昺作为一个官方人士,也不怕遭报应。” “让你的伤口不能愈合是我做的。如果你指的是这个,那你可骂错人了。”谭以观说完,再次朝镜妖展开攻击。 镜妖不敢再和他硬碰硬,每每躲避镇魂杵。而谭以观却在每一次她躲避的时候,就会紧接着攻击另一面镜子。 他攻击的地方都是正对着他进来时的方向。而他这么做的时候,镜妖就会奋力飞过来阻拦。 她像是怕谭以观找到什么一般。 王玉瑶和扶阳都是聪明人, 自然看出了谭以观的用意,便跟他配合着攻击。谭以观打镜妖的时候,王玉瑶跟扶阳就破妖镜。虽然有时不免会弄出许多个“千魂”,但是王玉瑶连自己的尸体都烧,自然不会把这些早该入土的尸体放在眼里。她更在意的是她父亲的魂魄。 王玉珊控制他们就是把他们的一魂一魄封在他们的尸身里。如今她的魂魄全了,但是父亲的还没有。 咣! 她再次敲破一面铜镜。里头的货车门大开,下来的尸体又是个陌生的。而此时镜妖居然把自己的一根铜发丝刺向了这个尸体。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所有被击倒的尸体都被她的发丝穿透,刺进心脏,穿入印堂,接着这些尸体便像是复活了一样,重新站起来。 他们像是明白主人的意念,每每镜妖防御时,他们便跟着一起防御。攻击时,他们又一起攻击。他们一起保护着镜妖不被伤害,甚至在她前面筑起一道高高的尸墙。他们能极速跳跃,并且根本不知何为疼痛。 轰! 一辆货车被谭以观击到油箱,发出剧烈的爆炸声。热浪翻涌,三千镜界里顿时火光冲天,每一面镜子都仿佛在熊熊燃烧。 温度迅速升高,尸体们怕火,一个个踯躅不前,嘴里发出“喝喝”的气声。镜妖的额头上溢出金铜色的血汗,谭以观脱掉外套扔到一边,热得松了松领口。白色的衬衣背后是洇红的血,王玉瑶看着皱了皱眉头,并第一时间飘至儿子身侧。 扶阳也跟着过来了。鬼魂阴气重,谭以观一下凉快不少。只是镇魂杵毕竟是金属做的,吸热能力强,没一会儿就烫得人难受。谭以观不得不把连着镇魂杵的护腕摘掉。可摘掉他却没扔,卡在了腰带上。 镜妖见他举动,厉声道:“我看你还能忍多久!” 明明她自己也热得不轻,可此时显然到了比耐力的时候。 她高高飘立在空中,前面是一丈多的尸墙。谭以观不用镇魂杵,她就不信他能撑到找到她本体。 然而这时谭以观再次动起来,他没有去找她的本体。他正面冲过去,踩着尸体爬到顶峰,速度快得简直像是闪电一晃而过。他撕下尸体的衣襟,扑向她,借着尸衣握住一把连着她头部的发丝,接着便猛击她的头部! 镜妖的铜发丝连着尸体们,防御高,但也不像之前那么容易躲,她只是朝右闪避,有效,却不远,谭以观的拳头还是擦着她的脸过去,成功刮下她一块皮肉。 妖血横流,一阵热辣刺痛的感觉从脸部传来。镜妖“嘶嘶”抽着气,面部越来越狰狞、凶暴。谭以观的手也被铜片划破,不停流着血。 然而他的下一拳还是紧随第一拳落下来,这次砸的却是之前王玉瑶掏过的地方! 他在找妖灵! 镜妖震骇,横臂格挡,干脆一把切断自己的发丝,而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谭以观拿出镇魂杵,一把扣在镜妖头顶。不料借敌之力以攻敌没奏效! 人和妖同时愣了一下。 谭以观不信邪,再来一遭!砰!这次镇魂杵敲出应有的效果,杵身击在镜妖头部,妖力被镇魂杵吸来,再反震向镜妖。镜妖像是被镇魂杵粘住,脱离不掉,源源不断的妖力被吸走,再作用到她自己身上! 那些尸体不被她控制,已经倒下了。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手抬起来,也还是没能阻止谭以观掏出她的妖灵! 她双目圆瞪,看着妖灵被夺走,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面与其他不同的,带有古朴花纹镶边的镜子快速朝他们这边袭来。那是一直躲在千重镜片之后的,一面只有两巴掌大的梳妆镜。 王玉瑶见镜,玉箫掷出,两件都具灵力的器物隔着千重镜像越离越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眼见玉箫要洞穿铜镜,虚空中忽然传来一股碎山劈海之力,一下就把玉箫和铜镜隔住。只差两公分到手的妖灵也缓缓回向镜妖的身体。 镜中无声出现一道鬼影,披着黑色的披风,戴着兜帽,捂得严严实实,连根汗毛都瞅不着。 黑影接过梳妆镜,气急败坏道:“没用的东西,在这里把力气都用光了,一会儿拿什么要回乾坤引?” 谭以观的镇魂杵轻弹出壳,疾风之势射向黑影。然而黑影只是不急不慌地反手一震,镇魂杵便调过头来击向谭以观。谭以观接到的时候被推出数米远,可见此黑影力量之高。 妖灵彻底回到镜妖胸中,镜妖像是忽然夺回了一口空气似的用力吸气,看到黑影,她立即单膝跪下来,“五爷。” 黑影说:“起来吧,主上另外有事吩咐你,就别在这磨蹭了。” 镜妖抬头,喜道:“主上出关了?” 黑影没说什么。镜妖自知问多了,赶紧惶恐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五爷。 谭以观想拦她,五爷便将一直被他所释放出的力量引着的玉箫掷向谭以观。谭以观堪堪接住,五爷把铜镜还给镜妖。镜妖接过手闭眼片刻,周围的环境便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还是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只不过之前开进来的车辆通通都不见了。 王玉珊瑶眼见这两人要走,飞身拦在出口处,引着天地之气,冷冷道:“把我父亲的魂魄留下。” 五爷“哼”一声,卷起镜妖便冲破王玉瑶引的气流。 扑通! 飞出不到十米就被一张天外飞来的横祸,不,是横符击中!五爷一下带着镜妖落进院子里的喷泉池里! 池里的水面冻了冰却没冻太厚,直接被砸碎了。 凌昺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想跑?没门儿!” 黑影却全不恋战,那喷泉池里“当”的响起敲打铜锣的声音。这声音十分震耳,听得人头晕耳鸣。等凌昺跑到喷泉池前,哪里还有妖啊鬼的了? 凌昺赶紧放出千魂,千魂的二魂六魄似有感应般朝东南方向追去,凌昺跟着他的魂魄,在一家餐厅后侧的垃圾堆旁边看到这一鬼一妖。 凌昺亮出缚魂索,镇妖符,刷刷刷掷出。这一鬼一妖左躲右躲,接着黑衣鬼大手狂揽,周围鬼气横动。 凌昺担心引出猎魂钟里好不容易封住的一众怨鬼,赶紧收手。 这时一只黑色破布鞋子砸向了他的脑袋。凌昺一把抓下来,顿时被臭得差点当场晕倒,但同时也让他彻底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 这是师父的鞋。普普通通的黑色布面上是他缝的不像猴子的猴子,就像个葫芦上插了一个竹竿。 因为他师父属猴。那是他刚学会缝东西没多久看到师父的鞋破了洞,想试试手,结果就缝成了这个鬼德性。 但师父也从未嫌弃过,一直穿了许多年。 凌昺突然喊:“别追了!” 扶阳跟王玉瑶几乎同时退回来,扶阳疑惑地问:“恩公?” 凌昺说:“没什么,回去再说。” 谭以观捂着鼻子,不理解凌昺拿着个臭鞋做什么。但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凌组长怎么这么急着回来了?” 那语气别提有多欠。凌昺瞪他一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滚蛋!” 说完示意会贵飞带他上飞机。 会贵妃把他卷上去,扶阳自然也会带上谭以观。但是刚飘到门口就被凌昺拦住了,“不许他上,让他冻着走回去算了!谭处长带伤作战,本事大着呢,雪天走个十几二十里怕什么?” 周队长为难地看着谭以观。那毕竟,他们其实跟谭以观也很熟,应该说是比凌昺熟得多…… 谭以观却示意听凌昺的,主动落到了地面上。凌昺见他背上都是血,外套也没了,还在那咳嗽几声。明知他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咳嗽,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在意,便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衣丢下去,“周队,还不走么?” 周队长示意飞行员转航,朝省第一医院飞去。 扶阳留下来陪谭以观,见状道:“您看这下怎么办?” 谭处长披上凌昺的外套,不太合身,有点小,但是胜在特别暖和。他把两头拢了拢,“啧,这下是真惹生气了。算了,坐车回去。卢枫让人把这里的善后做好。” 这疗养院看着是疗养院,实际里头住的根本没几个正常人。他们一撤,里头几乎就没什么人了。而且这里这么吵也没有引来多少人围观,也是因为后半夜了。 卢枫表示自己会留下来。 童乐也在呢,而且也听到之前凌昺他们的对话了,这时把谭以观迎上车,“头儿,师父这下可生气可生气了。要不你还是走一会儿吧?” 谭以观说:“我到医院下面冻会儿再上去不就行?走什么走!” 童乐想想也是这个理,便让司机把暖风再开大点。谭以观靠着椅背也疼,坐着也不舒服,静下来才感觉到身上是真的还没好。 王玉瑶看他一会儿往这边扭过来,一会儿往那边扭过去,实在看不下去了,“凌组长说的没错,的确应该让你下去走个十几二十里长长记性。” 谭以观愣了下,“你是我亲妈吗?” 王玉瑶决定换个话题,“你外公的魂魄没有彻底收回,你不担心?” 谭以观想都不想地说:“担心。但凌昺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追上去也不见得一定能夺回外公。那个五爷,我看不出他的能力上限,您能么?” 王玉瑶摇摇头。她自问见过许多鬼,但从没见过五爷这样的。 谭以观也没有。但很奇怪,这个五爷莫名让他有种熟悉感,好像他们以前在哪里认识过。 第125章 擦身·泡脚·失眠了(上) 那只臭鞋子,凌昺没扔。他找个东西把它包起来带回医院。他在医院里跟护士要了个塑料袋,把它装起来,脑子里始终在琢磨事儿。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会跟个妖怪在一起。难不成师父就是王玉珊和梁任驰他们背后的人?是师父想要乾坤引? 这怎么可能呢?还有,师父给他只鞋子是什么意思? 可惜他来得晚,对那镜妖也是一无所知,不然没准还能抓过来问问。 凌昺去看过段虎和房龙,确认他们都还正常恢复着,便到了隔壁,谭以观的病房。 他问会贵妃,“谭以观还没回来?” 会贵妃时不时的就换班飘出去看看,最后一个出去回来的是刘贵。刘贵说:“没呢,我看童乐跟小遇姑娘他们的车倒是回来了。但是没看到谭处长。” 凌昺心说谭以观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总不可能真的走回来。 心里说着不管,活该,得挨点儿冻让某人清醒清醒。可实际上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他还是不由自主站起来,去走廊里看一看。 大概出去三回,谭以观拖着残破的病躯回来了。走一步,咳三咳,脸冻得通红。 凌昺看他这下好像真不是装的,便示意童乐去叫值班医生。谭以观进来把外套脱掉,露出血染的衬衣,还有那只被铜片划出数道伤口的血手。 医生帮谭以观清理,剪掉衬衣,上药,包扎。知道他身份特殊,自然不会像对待普通病患一样说很多。但伤口扯开了他们又得重新弄,难免要提醒几句,“谭处,您刚从icu里出来您还记得吗?太危险的事要不尽量还是找别人办一下。还有,这段时间千万不能碰水。” 期间谭以观几乎一声没吭,这时点点头说:“麻烦你了医生。” 医生摇摇头,端着托盘出去。凌昺却突然有点后悔起来。坐直升机回来怎么说也更快些,是不是能少挨点疼?他最近做事怎么总像有些冲动。 谭以观发现他都包扎完了,某人还不吱声,只能主动,“还生气呢?” 凌昺其实早在谭以观包扎时就已经消气了。他一声不吱地看了谭以观半晌,有点懊恼地说:“谭以观,我觉得我最近有点怪怪的。” 谭以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边拿湿巾擦身体,一边问:“怎么了?” 凌昺发现他在那擦了半天也只能擦前面,后面根本够不到,便主动去卫生间拧了条毛巾过来,“看什么看?转过去啊,后面你够不到,我帮你擦。” 谭以观略犹豫了一下转过去,感觉热毛巾擦在背上还有腰上,说不出的滋味。他真没想到凌昺会帮他做这些事。 “我最近不太容易静得下心。”凌昺这时边擦边说,“还很容易生气,比以前浮躁了许多。” “最近太忙的缘故吧?” “好像也不止。我挂念的越来越多了。”凌昺感觉到毛巾都凉了,又去重新放热水里绞一遍再回来,“以往山里就我跟师父两个人,后来我长大了之后师父又经常去外面走。虽然多了个关不住,可一天睁眼到睡觉就那么点事,脑子里多数时候都是空的,心也静。可是到了这里之后遇到你们,对我好的人越来越多,我这心神散出去的也越来越多了。哎,要不要泡泡脚?” “好啊。” 凌昺把毛巾拿去洗净挂好,弄了两盆热水来放到沙发前头,叫谭以观跟他一起泡一泡。 谭以观把脚放进盆里,感觉寒气一下就从体内散了。凌昺见状去给他拿条毯子盖上,自己才把脚放进水里。他在旁边被热气一腾,打个抖。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向水盆。 过一会儿,凌昺问:“这屋里,说话应该挺安全的吧?” 谭以观心说当然安全。这里他进来之后做过检查的,他自己掌科技公司的股,在这些地方尤其小心。但不知为什么,开口时说的却是,“也不好说,要不你小点声?” 凌昺一听,往谭以观那头倾身,小声道:“我今天好像遇到我师父了。” 他把在铜关山上发现四处处员的事,再到那只被他拿回来的鞋子是为什么拿回来说给谭以观听,全程都是接近耳语。 听得人心跳都不太正常了。 谭以观轻咳一声坐正,“这些事我来的路上已经上报过了,上头肯定要继续查下去。而且这次袁监察过来,可能也不止是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凌昺转头,“他不是说红鸾星动才来的?” 谭以观一听就无语,“屁!听他瞎扯!不谈正事的时候你离他远点。我觉得他不是正经妖精。” 妖精还有正经不正经? 凌昺讶然,“你好像对他很大敌意。” 谭以观说:“我有么?” 凌昺擦擦脚,“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说完把自己那盆水拿去倒了,想想又帮谭以观的也倒了。他简单在浴室里洗了一下,换身睡衣躺到沙发上。 天快亮了。 小道长生平头一次失眠了。 第126章 擦身·泡脚·失眠了(下) 以往也不是没有睡不着的时候,可那时候是真的不累,而且大约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心里太高兴才睡不着。不像此刻这般,明明身体是累的,脑子里却总像有东西一闪而过。可他要抓住的时候呢,那东西又好像泡沫一般,很快就消失了。 谭以观也睡不着,他能听到凌昺一直在翻来覆去,烙饼似的,但这绝对不是因为沙发床不够宽的缘故。 关不住实在是被主人折腾得受不了了。它找个舒服地方盘好,主人就把它给压住了。再换一个,不到片刻又被压住,弄得蛇好生困扰。 谭以观感觉到有一条东西朝他这边游过来,干脆朝床下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关不住顺势盘上来,谭以观就把它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 小东西往那一窝就不乱动弹了,凌昺目睹全程,小声吐槽道:“小白眼狼,白把你养这么肥了。” 关不住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稍稍抬起头看了一下,但还是没动地方。 谭以观轻轻摸摸蛇脑袋,“早点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凌昺侧过来朝谭以观这头,“我倒是想明天再说。可是忙了这么长时间疑团却反而越来越多了。偏偏这个王玉珊还什么都不肯讲。” 会贵妃不出来的时候他就让会贵妃跟王玉珊在一个同一个符里。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王玉珊把知道的东西告诉他,他就放王玉珊该去哪去哪。可王玉珊不干,她非要以亡魂的形式回王家,显然,她也很清楚以自己做下的事,如果真的直接去了地府,那少不得要吃点苦才能转生,可能少则二三十年,多则三五百年,并且抽筋剥皮都是轻的。 凌昺干脆又坐起来,趿拉着拖鞋到谭以观床边从床下拉了把带脚轮的凳子坐下, “谭以观,除了段虎和房龙,跟我们一起从隧道里出来的不是还有两个人么?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两个是王玉珊手下的顾问,离开隧道之后就被郑艳秋的人带走了。但是凌昺知道,谭以观肯定不会就这么不闻不问。 “那两个就是王玉珊带去打杂的,没什么用。他们只听到王玉珊说要把你抢走的鬼兵弄回来,其他的他们只要配合行事就行。他们也不认识梁任驰。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隧道的时候梁任驰说过什么?他让于涛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再送我们一程,还有,在另一个密道里,他提到过猎魂钟的封印,这说明他早就知道你有这个东西,还知道里面有封印。你之前提到猎魂钟,段虎他们都知道,但是关于里面的封印一事他们并不太清楚。可梁任驰却能说出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段虎他们肯定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还不光这些呢。你不知道,那个于涛手里拿的武器上有我的八字。可我的真实八字只有我和我师父才知道。我之前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肯定不能是我师父。结果你今晚也看到了。”凌昺心里烦躁,拿自己的头发直抽床边。 他离谭以观很近,因为还记得谭以观说这里聊天也未见得绝对安全,他说这些就又是很小声。 谭以观甚至感觉钻进耳朵里的不是凌昺说的话,而是他温热的舌头在他耳朵上面轻轻舔…… 凌昺半天没得到回复,戳戳某人,“想什么呢?困了?” 谭以观不动声色地往床另一边挪挪,让自己的耳朵离凌昺稍稍远那么一些,免得全身的血液都跟兑了开水似的热得人心里冒火,“你再想想,除你和太师父,还有谁有可能知道猎魂钟和你的八字?” 凌昺左思右想,“我的太师父有可能。但是他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仙逝了。再不然就只有一个人,小时候用邪术差点把我炼成怨魔容器的人。可是他也顶多知道我的八字,不可能知道猎魂钟,因为我是被师父找到之后才有的猎魂钟,但我自打入了师父门下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而且我那段时间总做恶梦,师父告诉我他已经把那个人送进官府,再也不可能出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最好还是有吧。”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凌昺真猜不出后果会怎么样,他只觉得浑身的记忆都被翻出来了,那如被针刺一般的记忆。 他曾经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对方带给他的童年阴影,所以他一点也不希望那个人还活着。 他宁可拿出自己十年的寿命换那个人一死。 谭以观眼看着旁边的人情绪低落,昏黄的小夜灯也遮盖不住眼底的那份忧愁,便说:“先放松点,再饿姓梁的几天,看看他是不是还那么嘴硬。” 凌昺叹着气点头,“我要给自己贴一张安神符再睡,你需要吗?” 谭以观可不想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危险了,便婉言谢绝。凌昺回到沙发床上,果真给自己弄了个安神符。不过他没有画到纸上,而是画在手上往自己的额头一拍,很快,他嘴边就传来细细的鼾声。 他一睡着,病房里就悄然多出个鬼魂。这要是换个人魂都得吓飞了,谭以观却如家常便饭,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来的鬼正是王玉瑶。她看到凌昺穿着睡衣,躺沙发床上睡得正香,而总跟着凌昺的蛇却在他儿子枕边,看起来混得十分熟了,便问道:“你跟凌组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27章 违和·密信·暗较劲(上) 谭以观默不作声地看了王玉瑶一会儿。王玉瑶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问可能有点长辈质问小辈的意味,便强调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对他跟对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看着凌昺的目光跟看别人不太一样。 她这个儿子,她错过了他二十多年的成长期,可以说闹到如今,情感连系上跟陌生人几乎没什么区别。可毕竟血浓于水,她还是很关心他的事。 谭以观道:“如果我没弄错,王玉珊对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嫉妒’二字,那您的能力理当在她之上,应该能从我面相上得到结果不是么?” 王玉瑶飘在半空看着凌昺,“的确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违和感。我听他说你们是因为一场误会认识的。” 谭以观其实从凌昺不停翻身的时候就已经困了。这会儿他也是困的。但很显然,除了这种他能闲下来,又是夜晚的时间,他们平时也基本没什么单独对话的时间。 他只好从抽屉里拿支烟出来。想抽,但是凌昺和关不住睡着,他便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端闻了闻。 “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还需要休息。不过我又陆续想起来一些事,感觉还是是有必要尽快跟你说一声。王家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 “王家一直有人盯着,王玉川回去之后始终没出来。我想看看这段时间到底都有哪些人还跟他们王家来往。他这人脾气大,但实际没什么本事,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教唆,应该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我原本想过王玉珊出了意外可能会由乔左乔右两兄弟站到王玉川后面。但您也知道了,那两个跟王玉珊也不是一条心。” “那王玉川改命的事你知道么?” “改命?”谭以观转头看母亲,“他的命还需要改?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不过凌昺倒是说过他一脸败家相。” “他小时候心智不全,你大概已经听凌昺转述过。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耳闻,王玉川能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自然成长的结果。我问过你父亲,也向那个叫童乐的孩子打听过,他们所说的王玉川,绝对不是小时候那个王玉川能发展出来的。你大姨,我是说王玉珊,她必然是用了什么邪术才把人弄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一定是邪术?\" “天道自然,不容逆转。想逆转那当然就要做些本不该做的事。”王玉瑶这时又看了看凌昺,眼里带一丝困惑,“我和你外公最后一次在阳间行走,是被王玉珊骗过去。她说要给你外公过生日,结果我们那晚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能回到阳间。有个人帮她困住我们,但我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今晚在三千镜界里看到的那个五爷,您觉得有可能是他吗?” “不是。五爷说到底还是个鬼,可那是个人,有影子的。而且行动自如,说话也很自然,听起来像是个三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 三十岁以上的,跟王家有关系的男人,谭以观目前只想到梁任驰跟乔左乔右。虽然这些人现在都五十来岁了,但二十多年前他们还年轻,三十多岁,差不多。 王玉瑶却也不认为是他们,“你那时还小,应该没什么太多印象。你外公在玄术界还是很有些成就的。你说的这些人不是在尸坑里出现过么?不可能是他们。以他们的能力捆起来也对付不了当时的你外公。”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父亲赴约的时候才没有那么设防。他们认为,以王玉珊的能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他们留下。 结果却是另一个人做到了。 她起初被凌昺恢复全识时并没有回忆到这点。是今晚在三千镜界里看到那个五爷,才想起来当年隐约就有那么一个黑影,戴着兜帽,也是大黑披风。不是五爷,但却在她死去的最后一刻闪现过那么一瞬间。 这事现在梗在她心里像是根刺一般,不除不快。 谭以观道:“那只有问王玉珊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可她现在跟凌昺谈条件,要让她回到王家她才肯说出她背后的人。” 王玉瑶恼火地说:“那是当然。她作了那么多孽,敢去地府正常过十殿?一轮下来,下辈子当畜生都是便宜她了,这会儿她肯定是想继续以鬼魂状留在阳间。” “等天亮了我会再去王家看看。” 他跟着货车离开之后继续留在王家盯梢的人都没有看到王玉川再出门。厅里负责慰问的人也说王玉川还是那些条件,主要还是要钱,抚恤金到位,其他事尽量让他少管。 不知道王玉珊要是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这样对待死后的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到死亡,谭以观不禁认真看了母亲一眼。他现在对王玉瑶的感情很怪,其实心里也知道很多事不是对面这位的错,但是他们有二十多年的情感空白,他一时真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毕竟这二十多年她一直在恨“母亲”。他大部分时间是由他二叔看大的,他对他二叔的感情都比对他爹妈亲。 说起来他老子快到去阴间当值的日子了。 谭以观咬着烟嘴,“我给我爸在阴间找了个做文职的活,还还他年轻时的桃花债。这两天他就得下去了,您……” “我自己会安排。”王玉珊说,“这事凌昺也跟我提过,他希望我暂时留在阳间,是帮他也好,还是为十七厅做事也好,总之暂时不必去地府。正好我也有我的账要清。至于你爸,你看着办吧。给他找个无聊点的活最好。” “为什么?” “他生前最怕无聊,磨他心性,还债自然就快了。” 谭以观:“……” 真有点好奇他父亲面对他正经的母亲时会是什么反应。谭以观于是忍着伤口疼下地,从凌昺那儿翻符纸。 凌昺只是安了神,又没有安乐死,这一被碰,自然便感觉到了,微微睁开一只眼睛,“你干嘛啊?” 声音有点哑,还有点软软的,听得谭以观下意识放轻声音,“找我爸。” 凌昺翻个身:“这侧兜里呢。” 王玉瑶听得默默扶了扶额。谭以观从兜里把封着他老子的符拿出来了,叫出老头,“爸,你什么时候下去上班?” 谭明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哦,你说那个啊。我不去啊,我为什么还要去?你妈都来了,她肯定有办法让我跟她在一起。那活你帮我推了吧。” 王玉瑶非常无情地说:“推不了,你明天就走。” 谭明海立时怂了,“老婆,别这样。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这好不容易才能团聚,你舍得我走吗?” 王玉瑶想都不想地一巴掌拍过去——倒没有打在谭明海脸上,不过是一把灵力,把老头又重新封进了符里。 封完她告诉谭以观,“你也快点休息,有事明晚再说。” 谭以观:“……好的,妈妈。” 王玉瑶怔了怔,心里一阵难过,却是流不出眼泪来了。她“嗯”一声,声音轻了许多,“睡吧。” 谭以观重新躺下来,本来有些精神的,却奇异地很快睡了过去。 王玉瑶看了眼儿子,又看看凌昺。一阵阴风吹过,凌昺的被子盖得更严实了一些,之后她便回到符里。 第128章 违和·密信·暗较劲(下) 这个特殊病房里没有早晨查房这道程序,因此两人一睡睡到了大中午。主要是真困,凌昺醒来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半个世纪。他一边抓头发一边打哈欠,然后重新往沙发床上一倒,“真不像话啊……” 谭以观先他一步醒的,问他:“什么?” 凌昺说:“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才起,太不像话了。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你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谭以观稍稍活动了一下手指,“还行,不怎么疼了。” 凌昺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等着,我去给你拧毛巾擦擦脸,一会儿医生肯定还得过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说完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谭以观就听到一阵倒水声。 想到凌昺是在做什么,莫名想笑。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头儿,醒了吗?” 段虎的声音,“我们能进来吗?” 谭以观说:“等一会儿。” 段虎和卢枫都以为他在换衣服或者什么别的。凌昺出来时一边把毛巾递他一边问:“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谭以观心说忘了自己的脸自己能够到,还指望凌昺给他擦。他是怕凌昺不好意思才没让这些人先进,显然是想多了。他一边用力擦脸一边闷道:“进!” 段虎跟卢枫还有遇芙蓉进来了,旁边还有谭以观此刻格外讨厌的监察官,袁度。 “师父,头儿,早。” 段虎恢复得不错,看着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卢枫两眼都是红血丝,明显没睡好。两人一看谭以观干干净净,不禁看了凌昺一眼。 袁度的目光也在凌昺脸上转了一圈,笑说:“你们可真能睡。” 凌昺理所当然地说:“累了就要休息,天经地义。芙蓉,你手里提的是食盒的么?” “是的师父,给您和头儿带的早餐,厨房刘师父亲自弄的。您看摆在茶几上还是床桌上?” “床桌上吧,领导吃着方便。袁监察吃了么?一起用点?” 袁度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再说这些我也吃不惯。凌组长怎么还叫谭处‘领导’?现在你级别可不比他低,甚至比他高啊。” 凌昺说:“叫惯了,再说都是虚名而已。要修仙的人还在乎这细枝末节做什么?” 袁度想了想,笑得非常亲和,“倒也是。如今的人修成仙可不是易事。我这三百年来还没见一个成功的。不过凌组长似有仙缘,可千万别被俗事牵累了。” 门口想要进来换药的护士和医生:“……” 他们是今天白班的医护,只听说这病房里的人身份特殊,少问,少打听,该看病看病,看完就麻溜走。可是这些人真的没有进错医院么?! 他们这里不收精神病患者! 医生和护士四眼一黑,药盘都端不稳了。 终究是医生年纪大,稳重些,敲敲门,看到谭以观准备吃饭,说:“我们还是一会儿再来吧。您先吃。” 谭以观说:“一会儿我吃完过去找您,就别麻烦再来回跑了。” 医生呆滞地点头,看了一屋子的俊男美女,突然觉得破案了。怪不得长得好看的比例这么高!敢情都是妖精?! 等两人出去,遇芙蓉说:“他们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凌昺说:“可是你现在要是过去跟他们解释,他们只会更害怕的。而且也不算什么误会,这位袁监察分明就是故意的,他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出外面有人。” 袁度装傻。 谭以观扫了袁度一眼,笑得意味不明,“老虎,去把门关上。”接着他问卢枫,“疗养院那边怎么样了?” 卢枫说:“每个地方都查过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上午我找过房管局,房管局的人说这间疗养院是个人名下的产业,业主叫‘方成’。这个方成长居国外,暂时还没有联系上他。周围的居民也不知道是谁租的这地方,都说这里平时大门紧闭,只偶尔能听到一些说话声。说话的都是些年纪大的人,有时候他们也会在外面晒晒太阳,但这种情况也不多。” 能在白天出来晒太阳的就必然不是鬼了。凌昺说:“兴许是妖。袁监察,你昨天也在飞机上,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袁度摆弄着手指,朝凌昺微微笑了笑,“大约往前数二三百年吧,妖就开始越来越少了,那些有本事的倒还凑合,好歹有个安身处。没本事的,个个夹着尾巴活得小心翼翼。有天我都怀疑妖要绝迹。可近来这二三十年之间,我时常能感应到不同程度的妖气,有的甚至很好地融入了人群。昨晚那个疗养院里头,起码有这个数。” 袁度用手指比个“六”。 “六个妖怪?不可能。”凌昺说,“如果有那么多,我没道理感应不到。而且你当时怎么没说?” “当时我们再下去也捉不到,而且昨天那么多行动组的人,真要是硬碰硬,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我们落下峰。再说当时你不是还在追那个镜妖么?的确,以你的能力本不该感应不到妖精所在。可如果,它们被某种强大的法力盖住妖气了呢?就像我,若不是离你太近,你能察觉到我是妖?” “……”凌昺想了想,确实察觉不到。之前段虎来敲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门外也有袁度。再远点的时候他是没有感觉出异样的。 “袁监察是如何办到的?”谭以观问,“是之前在会上,监察长说的找人盖住了你的妖气?” “没错。你们吃完饭看看这个吧。” 袁度收起散漫的笑容,拿出一件密文来。巴掌大的信封,递出来。谭以观去接,结果袁度稍一收手,给了凌昺。 病房里瞬间都是火药味。 凌昺把信封随意放到一边,默不作声地挑了块鱼肉,放进谭以观碗里,“吃完了再看,也不急这一时。” 谭以观说:“再帮我挑两块。” 凌昺问:“鱼肉么?” 谭以观刚“嗯”,凌昺就把最大最好的那块都挑了刺放进谭以观碗里,“都给你。” 气氛有点诡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小的床桌上。 只有谭以观,看了凌昺一眼,放下筷子帮他把头发往耳后掖了一下。 第129章 衣裳·图绘·肃四方(上) 不是往肩后,而是耳后。这个动作看起来多少有些暧昧,却可能是因为谭以观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邪念,凌昺也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感激地笑了下,便显得分外自然。 于是某种温馨的氛围将两人拢在其间,也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凌昺说:“我昨晚又忘了把筷子拿回来,应该在洗手台上。” 谭以观心想一根竹棍,沾了水再用也是不好,便道:“一会儿吃完跟我去个地方。卢枫,你把你手里的信息跟老虎交接一下,你抓紧时间回去休息。过了零点再来。” 卢枫说:“我暂时不睡也行。” 凌昺:“那可不行。你也不是铁打的,怎么能不休息?快去吧。” 卢枫拉着段虎走了,顺便把遇芙蓉捎带上。三人刚出了门口,凌昺突然把遇芙蓉叫住,“芙蓉你等一下!我有点事忘了问你。”不等遇芙蓉回来,凌昺去把她拉到走廊尽头,“等你不忙的时候能不能帮忙看看女子穿的衣裳?” 遇芙蓉懵了懵,“可以倒是可以,可是为什么要看女子穿的衣裳啊师父?” “给领导他母亲穿。她多年没能陪伴自己的孩子,心里总是愧疚的,有什么需要她大约也不好意思说,可她穿得实在有些破旧。老谭居士呢又有点心粗,而且他也故去了,不方便买什么。你是姑娘家,我看你穿的衣裳都蛮好看,要不你帮忙挑几身。至于买衣裳的钱……你先帮忙选选样式就行,晚些时候我会把钱转给你。” “好的师父,那等我选完发给您看看。可是照多钱的选呢?” “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 谭家居本省富族前列,老谭夫人穿衣裳,那必然也是该有些讲究,凌昺便问遇芙蓉,“那依你看呢?” 遇芙蓉想想王玉瑶的身份,“那怎么着不得一套四位数以上?” 凌昺吃惊,“那么贵的吗?!” 虽然他升职了,可是四位数以上的衣裳也还是好贵!不过想起谭以观说他那些内衣值三千二,他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内衣都这么贵,那外衣肯定只会是更贵的。 凌昺纠结了一番,“这样吧,等我把钱要来再告诉你。” 遇芙蓉点点头准轩回去,凌昺又叫住她,“芙蓉再等下!再问你个事。就是,一般来说,若是领导找人帮忙买一些衣裳,你认为他最可能找谁?” 这题可把遇芙蓉难住了,仔细想想,“他应该谁都不会找吧?可能会自己买,或者找那些专门定制的地方给他做。谭家应该是有专用的裁缝,也会有些经常穿戴的品牌。师父您干嘛问这个?” 凌昺说:“内衣……的话,倒也不必花费这么多事吧。内衣还有定制?这个这个!”凌昺在手机里翻出自己内衣上曾经看过的标签,“你看,这个品牌。” 遇芙蓉看完再次懵了一下,“这个,大概是他自己买来穿的吧。一套上千块钱的内衣,处里大概只有他会穿。头儿也不像是会让人帮他买内衣的人啊。” 凌昺:“……” 不是一堆三千二吗?! 那他都已经觉得好贵好贵了! 凌昺挥挥手示意遇芙蓉先回去,茫然地回到病房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谭以观跟袁度的说话声。 此刻病房里就这两个人,袁度说:“谭处喜欢凌昺?” 谭以观感应到门口有一股强大的灵力,自然知道是谁回来了,反问袁度,“有人不喜欢我们凌组长吗?” 袁度一副看戏的态度,“我说的可不是朋友跟上下属之间的喜欢,而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谭处长看凌昺的目光可跟看别人的目光不一样。” 谭以观笑说:“是吗?原来袁监察不光关心净世园的事,还关心民政局的事?会不会太过操劳了些?” 袁度本来是逼着谭以观承认对凌昺有异样的想法,这样一来凌昺得知后很可能就会疏远谭以观。他看得出来,凌昺目前为止最大的目标还是得大道飞升,如果知道谭以观的念头第一反应十有八九是回避。可谭以观不上套,袁度轻轻“哼”一声,“我听说谭处长素来胆子大,就没有你怕的事。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既然是传言,当然不可尽信。”谭以观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我是个正常人,自然就会有怕的时候,就比如我们凌组长生气我就挺害怕。要不然我能顶着伤大冬天走那么久么?不可能的事。” “你也没走多远啊。”凌昺这时进来,暗暗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欢袁度的问题。明明他跟谭以观之前没什么,怎么到了这人,不,是这妖精嘴里,说得那么别扭呢? 他跟谭以观是比较亲近,可那不是因为他们都在一处,而且又时常一起工作的缘故吗?再说他的能力特殊些,那谭以观对他另眼相待也算正常吧?怎么叫看他的目光跟看别人不一样? 凌昺看谭以观的眼睛,觉得除了还是和以往一样黑亮,并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袁度,看人的时候感觉有点贼兮兮的。 谭以观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恼意,认错道:“夜里确实有点冷,你衣服披在我身上小,漏风。下次我再走远点。” 凌昺说:“你还敢有下次啊?闭嘴吧。还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了。” 谭以观往后退了退,示意他已经吃饱。凌昺手脚麻利地将餐盒拿去清洗,桌子也重新放到床底下,忙活一会儿袁度也没走。 袁度见两人都是一副不急不徐的样子,问道:“你们不想尽快知道信里的内容?” 凌昺说:“袁监察来了几日才把东西拿出来,想来本也不是急了就能办妥的事。” 说完又拉出床下那把带脚轮的凳子,在谭以观旁边坐下来拆信封,与谭以观一起看。 信里的内容并不长。准确地说,这信里头一共也没几个字,重点都在一幅图上。 a4纸上画的图,能看出来很完整。一个雕花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样东西,或者应该说是三样?因为这件东西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一个是他的猎魂钟,作为盖。盖子下还有个坛子一样的东西,但有对耳,与他的猎魂钟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吊坠,再由乾坤引吊起来。 图下就一行字:镇肃四方。 第130章 衣裳·图绘·肃四方(下) 凌昺把纸折起来重新装进信封,“袁监察给我们看这东西不知是什么用意?” 袁度说:“不是我要给你们看,是净世园的各位领导要给你们看。我想你们对上面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很陌生,尤其是乾坤引。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全了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 凌昺还真不知道。主要是猎魂钟盖子下的那个“坛子”他是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听谁说起过,“那坠子是个炼丹炉?瞅着像带盖的坛子。” 袁度说:“上面的盖子是猎魂钟,我想这个凌组长应该比谁都熟,它其实就是你们道家的三清铃。下面的,那也不是个坛子,那是簋,净灵簋。” 乾坤引、猎魂钟,净灵簋。乾坤引引天地之气,猎魂钟猎天地怨魂,净灵簋,听名字也知道它会起什么作用,那必然是净化怨恶之灵。 怪不得有“镇肃四方”的美名。 谭以观问:“上面想让我们配合找这些东西?” 袁度示意凌昺把信封还给他,凌昺给他,他接过之后直接烧掉,抿了抿指间的纸灰,“没错,净世园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平息越来越多的超自然案件。可各厅的工作人数越来越多,社会上发生的各种案件却没有减少,反而还在持续增加,园里认为再这样下去以后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必须想个办法从根本上解决。” 凌昺懂了,“园里的领导们认为找齐这三样东西就可以真正做到‘镇肃四方’。” 既然检察长都能把妖精收归麾下,那显然园里对妖精的存在本身是不排斥的。他们要的不过是和平,是安定。而有些妖精或者鬼怪,魔,都是怨气缠身,或有心结,对世间诸般危害,那必然是要管的。 像是不严重的,请个二三道士为他们诵经,清心,或许就能“唤醒”。可是那些心魔严重的,怨气冲天的,光指着道士也未必能解决的了,就比如他猎魂钟里那些糟心的家伙。 他那么多年的努力都没能把他们解决掉,他也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如今看来,其实是需要净灵簋? 凌昺不由自主的看了谭以观一眼。谭以观也正好在看他。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袁度这时说:“算上你们手里的,净世园现在一共有四截乾坤引。按照园里的推算,外面应该还有四到五截。园里的领导希望咱们能在今年年底前至少再找到两截。如果能找到净灵簋那就更好了。” 他绝口不提猎魂钟,显然是知道猎魂钟就在凌昺身上。 凌昺倒也不介意园里把他和谭以观得到的乾坤引段算进去,毕竟弄这些,他们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镇肃四方,他们是愿意的。 谭以观不满的是另一件事,“袁监察刚刚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们一起?” 袁度说:“不然呢?我大老远跑来一趟总得搞出点实际的带回园里。怎么?谭处长不欢迎?” 谭以观心说欢迎才有鬼了。妖、魔、鬼、怪,这四个不同的类别里最需要灵气来修行的就是妖精。凌昺身上这么强的功德,这么多的灵力,哪个妖精跟凌昺在一起都会有巨大的好处,如果能跟凌昺一起修行,那就更不用说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鹤精打的什么主意。 凌昺却更关心另一件事,“那如果我们去找这些,厅里的事情怎么办?我还得教他们如何正确修行,还得帮他们画符呢。” 上头的事儿是事儿,那下面的事儿也是事儿啊。 袁度说:“平时该怎么忙还是怎么忙,那么多截乾坤引,我们也不是所有的都清楚下落。情报这块也不是由我负责,这一点上面自有人安排。等有下落的时候会有人通知我们,我们去现场把东西弄到手,主要负责的就是行动部分。” 凌昺说:“那没问题。” 谭以观问:“就我们三个?” 袁度说:“我看谭处手底下那几个人都挺不错,你要是想带着我当然没意见。” 谭以观说:“那看来袁监察已经有下一个目标了。在哪?” 袁度说:“不就是这王家和梁任驰背后的人么。情报处的兄弟们说,梁任驰这几年每隔半个月就要去一趟一个叫‘流星斋’的地方。这里是个私房菜馆,并且是以川菜为主的私房菜馆。但梁任驰本人并不吃辣,这一点很多人都能作证。可这样不是很奇怪么?一个不爱吃辣的人定期去川菜馆。” 凌昺问:“流星斋在什么地方?” 袁度说:“就在你们这座城市,离十七厅总部也不算特别远。” 那是真的不远,从十七厅停车场到流星斋不过六七分钟的车程。只是这里白天不营业,只有夜晚才会接待客人。袁度说还是会员制的。没有会员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进。 至于怎么得到会员,那必须有正式的老会员推荐才可以。 凌昺说:“咱们上哪弄这个会员去?而且就算弄上了也不能去啊。我和谭以观都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谭以观也觉得直接去会打草惊蛇,起码得易个容。 他打开网页,搜索“流星斋”三个字。想看看有没有网友评价,或者布局图之类的。可评价没搜出来,手机里倒是突然弹出来一个推送。 -豪门后妈开始一段新恋情。 这有点熟悉又有点狗血的味道,谭以观熟得很,打开一看,果然又是凌昺的新闻。 然而这次的另一个主角却不再是他们谭家人,而是袁度。 新闻图片里,袁度正跟凌昺一起在美食街边吃小吃。看不出是吃什么,看颜色倒是挺火辣辣的。 两人一起分一份食物,而卢枫却像被赶走了一般,在另一头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羊肉串。 第131章 嫁妆·恐慌·心不定(上) 谭以观觉得拍这张照片的人挺有才,不知道是怎么做到捕捉住卢枫最憋屈的那个表情,又同时把凌昺跟袁度恰好的展现出暧昧。 他怀疑是p的,但看起来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他要是不知道卢枫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可能真的就信了。可卢枫绝对不是会因为一个人吃个羊肉串就憋屈的人。这张照片倒像是有谁刻意做出了这样的效果。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凌昺往谭以观这边探头。 “没什么。”谭以观把手机收进兜,“既然只有老会员推荐才能入会,那就先去看看有哪些老会员吧。” 这对于谭以观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他只要跟齐骁打个招呼就行了。不过是从分红里抽出一点犒劳一下公司里的员工,这事他反正熟。 谭以观跟齐骁交待一声,接着便告诉袁度,“等有了结果我再联系袁监察,这段时间你先自便?” 袁度说:“可是我对你们这人生地不熟,放我一个人,未免太寂寞了些。” 谭以观非常不客气地说:“寂寞挺好的。接下来要办的事最好能有个生面孔。我和凌昺都被当地人议论几个月了,很难不被人认出。你不一样,新鲜期没过呢。” 袁度看向凌昺,“省厅里不是让袁组长招待我么?” 凌昺说:“我没说不招待啊,袁监察你等会儿。” 凌昺给童乐发信息,问了好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告诉袁度,“你在这等一会儿。一会儿我小徒弟过来接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满意!” 袁度表示怀疑。但凌昺还是抛下他跟谭以观走了。这两个目无监察员的家伙。他以往到哪不是被人好好捧着?到这里居然被丢下了。谭以观这戒心可够重的。 他倒要看看凌昺说的“保证你满意”是怎么个满意法。 凌昺跟谭以观出门之后先去了趟医生那换药,换完才去停车场。凌昺还不知道谭以观要带他去哪,只发现停车场里已经有一辆他没见过的车子在等,里头还有个司机。 这司机,似乎是他到这第一回坐车时开车的那个人。司机对他友好地笑笑,驶离停车场。 周围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凌昺说:“怎么来你家了?” 谭以观说:“给你拿两样东西就走。” 下了车,谭以观带凌昺上楼,奔着自己的保险柜去。凌昺一到这就想起来,之前谭以观送了他一柄玉如意,让他用来挡灾。他说了如果用不上就还,结果给忘了。他赶紧把东西找出来,“抱歉,忘了还你。” 谭以观却没要,“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东西给你就是给你了,不是要你还。”说着他取出之前并没有给凌昺看过的一个鞋盒大的螺钿镶嵌金龙的盒子,这做得异常精美。 “这里头的东西有些是我爷爷和奶奶留给我的,还有些是我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别的倒是没什么,但我觉得里头有几件倒是可以送你用。” “你收藏的东西是真多啊。”凌昺感叹。 “凑合吧。”谭以观用密码和指纹打开盒,从里头抽出三个绒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却是三支发簪。一支是冰种紫翡簪,通体翡翠无任何镶嵌,仅一头雕着玉兰花。还有一支,凌昺觉得看到的时候都要闪瞎眼了,上头全都是宝石,在自然光下发出耀眼的光彩,是白色金属做底,用宝石镶出了一把古琴。这支做得很别致,但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 “这是我拍的。西方人基本上没有戴簪子的习惯,这是一位老公爵得知我们东方的文化之后给他的妻子订制的。” “取琴瑟和鸣之意?”凌昺只是看看,碰都没碰。 “嗯。” “那送我显然不合适,贵重且不说,你可知送人簪子是结发之意?” “是么?”谭以观当然知道,就是知道他才带人来的,但此时必须装傻,“你那是古人思想。现代人没那么多讲究。朋友之间送两件东西而已,不要过度解读了。” “可是这两件都太贵重了。那要不就这支吧。” 凌昺听到谭以观说是朋友,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觉得哪里说不出的不太舒服,在这种怪异又矛盾的感觉里拿了最后一支。 黑檀木簪,应该也不便宜,但是是纯木雕刻的,大约也不会太贵。一头雕的云纹,很简单,凌昺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觉得有缘。 谭以观说:“确定么?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确定。”凌昺把簪子拿在手里摸了摸,再将头发盘起来插上。很顺手,而且他发现果然该谁干的事就得谁来干,用簪子跟筷子到底是不同的,好用许多,插上之后也牢固许多。 “这支翡翠的也留着吧,换着戴。我家也没什么人用这东西,放我这里成天不见天日也是浪费。好看的东西,得展示出去才有意义。” “那就留给你未来的妻子吧。” “你都说我断子绝孙了我还哪来的妻子?” 凌昺:“……”那倒也不必如此翻旧账。 可最后凌昺还是没要,一来确实过于贵重,二来他们以后要面对的危险可能更多,万一跟哪方打起来再把东西丢了那可真是要心疼死了。 结果出门上了车谭以观才告诉凌昺,“你还是挺会挑的。” 凌昺不解地看着谭以观,“什么意思啊?” 谭以观笑说:“你现在戴在头上的是我奶奶的嫁妆。她说以后留给孙媳妇儿。你别看这个看着最不值钱,真要是跟之前那两件放在一起,那不论多贵我都会先留住这件。” “那你怎么不早说?!” 凌昺上手就要取下来,谭以观却一把按住他的手,“戴都戴了,就别摘了。开个玩笑而已,这么敏感做什么?” 凌昺急道:“这怎么能开玩笑?到底是不是你祖母的嫁妆?” 谭以观不作声,很明显东西不打算收回来,但也不打算说谎。 凌昺一下就慌了,”谭以观,你、你老实告诉我,之前袁监察跟你说的那个……你、你,那个我,是不是真的?” 第132章 嫁妆·恐慌·心不定(下) “你很在意这件事?” “废话!我是修道之人啊,你怎么可以那个……啥,我?” “修道之人也是人。不然哪里来的双修一说?还有,祖师爷也有那么多人喜欢,也没见祖师爷跳出来说不……唔?” “闭嘴!” 凌昺捂住谭以观的嘴巴,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太亲密,便把手放下来往裤子上擦擦,然后作贼似的看了看司机,“谭以观你能不能别什么都说!再说喜欢祖师爷是尊敬他们,感佩他们,那能一样吗?” 谭以观侧身笑笑,“不一样就不一样,你慌什么?再说我也很尊重你,感佩你,这不冲突,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如果因为别人的想法受困扰,那活的多累?” “那倒是。可是……” “没可是。你修你的道,只要你能守住本心,我也不能强行把你怎么样。今天也不过是送你件东西而已,朋友之间不也可以互相赠与礼物?回去多给我画两张符,其他的就别纠结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这样我很别扭的。” “别扭什么?因为不能回应我?可是我看你对袁监察就没什么负担。” “他怎么能跟你比?他纯粹是看我灵力多又有他们找的那些法器。可你不一样,你……总之你以后别乱说话,还有,不许看我!” “是,小师父。徒儿知错了。” 凌昺:“……”你知错个屁! 司机艰难装死,谭以观道:“好像开错道了。” 说的是去王家,结果司机往医院开的。 司机吓得满头汗,“抱歉大少爷,下个路口我就调头。” 凌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叫什么事儿啊?心跳又不正常了! 赶紧念念清心咒。 而在另一头,有人心跳也不太正常。 袁度在医院等了半天,等凌昺说的小徒弟来接。小徒弟倒是真来了,但是带他去的地方相当让他无语。 一处宿舍!一间看起来应该没人住的宿舍,里头放着两个超级大的塑料桶,一个桶里头全都是蛤蟆,目测少说得有一二百只,扑通扑通直蹦跶还有一桶里全是鱼,有泥鳅还有鲫鱼。也得有大几十条。 旁边还有个小鱼竿。 童乐说:“袁监察,您请。” 袁度瞪着桶里的“盛景”,“你给我学学,你师父怎么跟你说的?” 童乐给袁度搬了把椅子,递上鱼竿,“我师父说袁监察最喜欢青蛙和蚯蚓,还有鱼。蚯蚓实在是不好挖,土冻得结实了。青蛙不太好找,但是这个蛤蟆有蛤油,特别香。还有鱼也管够。袁监察您随便钓着玩儿,晚上可以让厨房帮您把它们炖喽。” 袁度:“……” 手里拿着小鱼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凌昺脑洞太大,还是真把他给当个普普通通的鹤了。 童乐这时又指指桌上的方便袋,“还给您买了些零食,但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要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换别的。” 袁度打开一看,毛毛虫面包,虫草形饼干,蛇形软糖…… 简直无言以对。 童乐:“您看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不?要是没有的话您就慢慢钓着,我先去忙去?” 袁度把光秃秃的鱼钩放进水桶里,“谭以观……他是哪年开始掌管你们一处的?” 童乐说:“大约五六年了吧。我们处长当时刚大学毕业,本来是考虑过要创业的,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十七厅的存在,就考进十七厅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来,据说当时我们处长是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进十七厅的。您问这干什么呀?” 袁度问:“他跟凌昺平时关系很好?” 童乐心想那还用说,笑道:“他跟处里谁的关系都很好。我们处长很随和。” 袁度说:“我也很随和。但是我这个人特别怕寂寞。你要是有事办,能不能再找个人过来陪我聊天?” 袁度说这话的时候转过身,与童乐对上眼。他一双眼睛越变越红,眼型与常人格外不同,看起来瞳孔好像更小,而且红色区域亮得像灯笼,看着完全没了人类那般的感情。还有那头发,怎么还乱动! 童乐看得有点惊恐。虽然凌昺的异瞳他都见过,可凌昺平日里对他们都很温和,而且不是在他面前突然变了“眼色”,还有人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他看着就不觉得害怕。不像这个袁监察,仿佛从一个俊美的男人一下变成了凶艳的男妖。 “聊天好啊,聊天好。您稍等,我这就去帮您找人。”童乐说完赶紧从宿舍溜出去,快步跑向另一头,咣咣敲门,“哥,枫哥!快快!江湖救急!” “枫哥?” 卢枫刚睡着没多久,但干他们这行的不可能睡得跟死猪一样,都会比较警醒。他闻言猛一坐起来,还以为发生什么急事,捏着眉心赶紧过来开门,红着眼道:“怎么?” 他的眼睛是布满了红血丝的那种红,一看就是好长时间没休息好。 童乐一瞬间有点负罪感,但恐惧占了上风,小声央求道:“枫哥,袁监察说他怕寂寞,想找人聊天。你,你能不能去陪他聊一下啊?” 卢枫狭长的凤眼微弯,“你是死的呀?你陪他聊不就行了?” 童乐怂怂的,“可是我有点害怕。他有点邪性。” 卢枫毕竟年长,也知道童乐胆子不大,便推他一把,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童乐如释重负,赶紧带卢枫去了袁度那屋。卢枫都没让童乐再露面,推开门便直接进去,二话不说往床上一倒,把被子往身上一拽,“说吧,袁监察想聊什么?” 袁度看到卢枫的样貌,挑了挑眉,“随便聊什么都行,比如你是什么时候进一处的?你有什么特殊能力?你们进十七厅都得接受考核不是么?那你的优势是什么?” 袁度问完半天没等到回音。抬头一看,“呼噜……哧……呼噜……” 卢枫的呼噜声充斥在宿舍各个角落,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响,连蛤蟆都不蹦哒了。 第133章 搜查·手记·地下室(上) 挨近王家门口。 谭以观跟凌昺刚下车便有人迎过来,是一处的又一名行动队队长,叫刘珩。 谭以观问:“下午有人来过没有?” 刘珩说:“一点左右有个叫胡立威的光头来过,这人平时跟王玉川走得很近,他来了之后大概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再就没了。” 王家此刻大门紧闭,从门外看不出任何家有丧事的痕迹,连过年时门柱上贴的大红色对联都还在。 天冷,刘珩说话时嘴里带着哈气,“头儿,我觉得这挺不像王玉川的风格。我以为他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起码不会放过收份子钱的机会,没想到他做这么绝。” 谭以观说:“也有可能不是他想做绝,是树倒猢狲散,他想要那份面子也没人赏脸。如果死的是他,活的是王玉珊那就不一样了。对了,你刚刚说的这个光头是自己来的?” “是。我们的人在王家的院子内偷偷弄了微探头,能看见进去的是谁。” 凌昺说:“进去看看吧。” 谭以观的搜查令还在,去按下门铃,没多久就有个人过来开门,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说:“几位请吧,大少爷在客厅里等着呢。” 凌昺问:“他知道我们要来?” 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低着头退到了门侧。 凌昺一进大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极重的阴气。这里根本就不像个玄术师住过的宅子。这宅子很老,起码从建筑和装修上看,是偏复古的中式宅院,倒像是他以往常见的。 凌昺随引路的佣人进了屋,发现这里跟谭家差别很大。进屋不是大厅,而是个很长的走廊,有大约十间屋子连着走廊,而其中一间进去之后走到头,有个门,出去才是大客厅。 此刻王玉川就坐在客厅里。客厅里弄了假山和流动的水池,一个木制的小水车转呀转,发出潺潺水声。 水车旁边摆着原木桌椅。王玉川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喝酒,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无赖样翻个白眼,跟凌昺初见他时感觉差了很多。 “怎么?十七厅终于舍得派个代表过来慰问我了?” “慰问你?你想得倒挺多。”谭以观四下瞅瞅,“不过你这里确实很冷清,王女士的那些门生就没有过来看看你的?” “看我?呵,看我做什么?谭处长,凌顾问……不对,现在应该改口称凌组长了。你们这个时候来不是为了特意取笑我的吧?抚恤金下来了吗?没下来就麻烦你们走人,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抚恤金的事有没有还两说,而且就算有,也不归我们管。”凌昺说,“我们来是想问问你,昨天从你家里开出去的那辆货车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货车?我家怎么可能有货车?你看错了吧?”王玉川一副你在说什么疯话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装的。 “昨天有一辆中型带冷冻厢的车从你们家开出去,你敢说你不知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刘珩把一段监控视频放到王玉川面前,“这段视频是你家门外的监控拍摄的,这你总不能抵赖吧?” “这不可能!”王玉川自身也有些吃惊,“我昨天这个时候……”他突然怔了一下,接着大喊:“老赵!赵正?人呢?” “大少爷,赵管家不知道去哪了。”帮凌昺他们引路的佣人说,“说是去给客人沏茶,结果我刚去看他没在厨房。” “刘珩,带人去看看。”谭以观说的时候看了看面前的佣人,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话时却总是低着头。人倒确实是个活人,但看起来却有点死气沉沉的。 “王玉川,我们要看看王玉珊生前用过的书房,还有寝室。”谭以观说,“带路吧。” “搞笑,凭什么你要看我就得给你带路?” “就凭你妈意图不轨,滥用职权,害得那么多人丢了性命。”谭以观直接把王玉川拎起来,“快点儿,别磨蹭。” 王玉川被谭以观甩得一个趔趄。 他已经从十七厅的工作人员那里听说了自己并非王家人,而是王玉珊的儿子。但他心里始终不太能接受这件事。 可现在不管是他妈还是他大姐,都已经死了,他是尸体尸体没看到,鬼影鬼影没见着。最近王家门可罗雀,那些平日里跟他们王家走得近的没有一个过来问一问他好不好。 这哪是人走茶凉?这根本就是人走了茶直接冻住了。 王玉川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一边不忘对着瓶子继续喝。大冷天的光着脚,睡衣扣子大半开着,魂儿跟不在身上了似的。他把人引到王玉珊的书房,“呐,尊贵的王女士办公的地方,那里连着的就是她卧室。” 谭以观说:“进去。” 王玉川摆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进,你们进。王女士下令不许我再进去。这我要进去了,搞不好后果很严重。这位王女士的性格,想必谭处长也懂,对吧?” 赶去找人的刘珩这时带着两名下属过来,对谭以观低声道:“头儿,没找着那人。外面的兄弟们也没看到有人从王家出去。” 谭以观说:“那就还在这里。” 凌昺说:“不用找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书房门里跟门外,一掌的距离,天渊之间的差异。书房外的气虽阴,却也还属正常,主要是家中的摆设跟人气不足导致的。可王玉珊的书房却像是离地府不远了,一进来就感觉到森凉如冰,寒重侵袭。 干净倒是很干净,像是被人刻意收拾过,简直有点干净过头了。 谭以观把抽屉打开,挨层翻翻,发现里头都是些做法事用的小玩意儿,他们一处也有的那种,都是很寻常见的东西,就连书架上的书看起来也过于简洁了。虽然中间也穿插着一些古籍,但并不像是王玉珊会收藏的。 从明处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是能藏起两具尸体。显然,还有他们没发现的地方。 谭以观和凌昺却都不急,慢慢翻,慢慢看,尤其是谭以观,他对王家并非没有一点印象。小时候他就来过这,虽然那时候的王家跟现在大不相同,但有些地方他还记得。 “外公的书房里藏了那么多书,应该不都在这里吧?剩下的那些呢?” \"我怎么知道?你看我像那种爱看书的人吗?\"王玉川哼笑一声,“谭处长还是说说你到底想找什么,我要是知道在哪就直接给你得了,省得这么麻烦。” “我要控魂术跟外公的手记。” 第134章 搜查·手记·地下室(下) “谭以观,你别得寸进尺!控魂术是王家的独门秘术,你一个姓谭的你凭什么要这东西?还有,外公的手记,我没见过什么外公的手记。” “没见过?是没见过还是被你们藏起来了?王玉川,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也不姓王。”谭以观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其实是王玉珊的儿子了吧?因为一些她认为见不得人的原因,所以才让你随王家姓。” “你闭嘴!我怎么不姓王?我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姓王。还有,控魂术本来也不是王家的。那是我、我大姐研究出来的,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王玉川喝了酒,脸被熏成了红色,让他的愤怒看起来有点像无理取闹。 谭以观扫了眼那瓶子里的酒,“这会儿你倒是知道跟我没关系。那你跟我要我家祖传的东西时怎么就没想过,那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王玉川忽然被噎住,可很快又无赖道:“反正没你说的什么手记。你要是没别的事趁早走人。” “不找你家管家了?” “他一个大活人上哪我能管得着?爱他妈去哪去哪。要不然这人也快走光了。”王玉川说着居然拎着瓶子走了,像是根本不在意谭以观他们在这里搜出什么。 凌昺跟谭以观对视一眼,凌昺坐到谭以观对面。显然,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凌昺说:“看样子我们来之前这里就已经被人收拾过。你觉得会是谁?” 谭以观说:“反正肯定不是王玉川。” 他示意刘珩把外面拍到的光头进王家的录像传给他看,反复看了好几遍。 凌昺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也探过头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你觉得他有问题?” 谭以观一直在重播,“你说他来的时候空手来,走的时候空手走,没带别人,就一个人过来的,他来干什么呢?如果是慰问或者送礼金,手机上就能解决。再说真的是来慰问,那这时间也未免太短。” 一个家里死了人,哪有登门屁股没坐热就走的?除非是那种关系不近的,那倒是有可能。但这光头跟王玉川关系很好。 凌昺于是也跟着再看一遍视频,还是没发现什么,“这不就是一进一出?能看出什么来?都不如想想那个管家到底去了哪。或者找找暗室的开关也行。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谭以观最后看一遍视频,“脚底发凉。这屋子铺了很多地毯,但比别的地方踩起来都觉得脚冷。” 刘珩这时茫然地说:“头儿,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我觉得挺暖和的啊,这里不是地热吗?” 他还感觉这屋里有点闷得慌呢,都快要出汗了。 凌昺说:“不是寻常的阴气,所以你们大约感觉不到。继续找找看有无机关之类的,这里肯定连着地下呢。” 谭以观说:“找找卧室里看看有什么。” 刘珩安排两人进去搜,这时啪嗒一声,谭以观的手机掉在地上。 他想拾起来,却又不小心把手机踢到了沙发底下。没办法,他只好弯身去够,费了些力才够出来,随即问屋里那两人,“有什么发现没有?” 屋里人说:“什么都没有啊头儿。” 谭以观说:“那就撤。” 凌昺用眼神询问这是干嘛?他们明明应该在这里等到入夜,再把王玉瑶招出来啊。王玉瑶肯定知道机关在哪里,就算不知道,她也会比他们熟悉这里的情况。 谭以观却十分坚持,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凌昺的眼睛,“这里一看就被收拾完了,继续找也找不出什么来。” 凌昺忽然就懂了他的意思,起身道:“那好吧,其他的事情慢慢查。只要你外公醒过来,一切都好说。” 谭以观把所有人叫齐,“撤吧。” 走廊上,王玉川轻轻摇晃着酒瓶,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声音,听到谭以观他们撤出来,他赶紧摆出一张迷离恍惚的脸,“怎么样啊谭处长,查到什么没有?” 谭以观说:“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想想你在这里也无也住不了多久了,也不好再占用你太多时间。那就先这样了?表哥?” 王玉川脸色涨红,红的都快发紫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瓶子,强忍下敲破谭以观脑袋的念头,“好啊,那慢走不送。” 谭以观带人离开,王玉川一直目送他们出了廊道。他的眼睛里像是淬了火,汹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 没人知道他这几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些曾经殷勤巴结他们王家的人一个个都不知道死哪去了。长点心的顶多打个电话问问,要么转点礼金,但是再多就没有了。 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他妈是从谭以观把这个凌昺弄来了之后! 一切都变了,没有了尊重,没有了奉承和讨好,所有人都离王家远远的,像是躲一个巨大的蛆虫。 他以前是真没怎么觉得那些讨好和巴结顺眼。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有点怀念那个感觉了。 王玉川回到姐姐的书房,他心里始终不想承认那是他妈。他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拨过去,“喂?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对面的人问:“什么条件?” 王玉川把最后一口酒仰头灌进去,“我要凌昺。我不要活的,我要他的亡魂和尸体。” 第135章 误会·鱼竿·扮女装(上) 手机对面的人听到王玉川的话沉默着,似乎是在衡量可能性,片刻后答道:“能问问你要他是想做什么吗?” 这是个略带电子质感的声音,很明显修饰过。 王玉川却丝毫不怀疑对方的身份,答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如果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你说的事我就能办。如果你不能答应,那不好意思,免谈。以往我姐在的时候都没能把谭以观挤出十七厅,现在我姐不在了,凌昺做了顾问组组长,想也知道他们更不好对付。可你想跟我合作,总得让我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好吧,那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把凌昺的尸体跟魂魄一起交到你手里。” 王玉川这边听清之后就把通话中断了。 他站在书架前,手抚过那些书籍,从轻轻抚摸,到用力把其中几本抽出来狠狠摔在地上。恨意像是抒发了出去,可胸腔里的憋闷感却越来越重。 他颓废地坐到椅子上,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头,粗蛮得仿佛要把皮都揉搓掉。空气在这一刻变成了刀,扎得他心肝肺腑无一处不疼。 如果这疼有名,大概是叫“忍气吞声”。 书房里接下来是一段长久的寂静。而这股寂静原封不动地传到了王家大门外的另一头。 谭以观趁着捡手机的时候,暗暗在沙发底藏了支可以联网的录音笔,本来是想知道王玉川到底会跟谁联系,还有跟那个赵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居然听到了王玉川这么疯狂的想法。 “他疯了吧?”刘珩说,“长几个脑子啊居然敢这有这种念头。” “他不是疯了。”谭以观阴沉地看着王家方向,“他是蠢。” “头儿,他的确不是用他自己的手机打的这通电话。”另一名队员说,“我们的监听没有听到他有通话。但这电话应该也不是他家里其他有登记信息的手机。” “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意思?”凌昺问,“是他换了个电话号吗?” “是那个光头来的时候给王玉川带了东西。你们看这段录像。”谭以观再次把之前反复看过的视频拿出来,“他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 “这不就是人样?有什么特别吗?”凌昺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 “你没发现他两手插兜吗?而且就连进屋都不是自己开的门。按理说如果是因为冷,那一般都是下车之后再把手放进兜里,可他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是两手插兜,而且神情有些紧绷。再看他出来的时候。” “出来的时候就很放松,而且手不是揣在大衣兜里,是揣在裤子兜里了。”凌昺仔细瞧完说道,“大衣兜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鼓。就算把手放进去,好像也不该像之前那样鼓?” “一个人平时有哪些肢体上的小习惯,并不会那么容易改掉。他出来之后下意识就先把手揣进裤子兜里,他这裤子还是条牛仔裤,手只能揣一半。他要是真觉得冷,那就该跟之前一样把手伸进大衣兜。可如果天气不冷他才这么做,那他之前缩得那么紧干什么?” “所以你觉得他给王玉川带了东西进来?比如说一个新的手机?” “应该不止。” “那对方到底会是谁呢?”刘珩说,“需要跟王玉川合作,真不是我瞧不起他,他有哪点值得人跟他合作的地方啊?” “他本人没什么价值,但是王家经营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些值得利用的地方。别盯了,撤。” 刘珩愣了愣,“撤?头儿,不看看之后还来什么人吗?他们想对凌组长不利啊。” 谭以观说:“都知道提前做准备,就不可能连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先回去再说。” 凌昺的手机这时“嗞嗞”震了两次,他打开之后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好半天都没再抬起头来。谭以观好奇他干嘛,一看,居然在看女装! 有裙子,还有鞋,居然还有丝巾和包?! 居然还是遇芙蓉发过来的! 想想,这两个人年纪是差不多,而且接触也算频繁。对了,在医院的时候凌昺还追出去单独跟遇芙蓉谈过。 凌昺突然感觉到有股凉风,转头看谭以观,发现是谭以观的面色不太对,“你作什么这样看我?” 谭以观说:“你心还挺大。都有人想杀你灭口要你尸体和魂魄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给小姑娘看衣服呢?” 他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不论是坐前面的还是坐后面的都沉默了,小心地降低存在感。刘珩甚至往下滑一截,尽量不让自己的头露出椅背。 凌昺简直莫名其妙,“谁说我给小姑娘看衣服了啊?” 谭以观指他手机,“那这是什么?” “这是……”凌昺咬牙小声说,“这是给你母亲看的啊!你没注意到她穿得多破旧么?她心中觉得对你愧疚,不说这些,那也不能不管啊。可我又不懂这些,当然找芙蓉看。你想到哪去了?” “……”谭以观一时语塞,“那你不早说?” “你要是不瞎说我这会儿就跟你说了!”凌昺瞪他一眼,“拿钱!我穷死了。我的钱不够。你要是不拿那我只能等下次开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工资!” 谭以观看他生气的样子,自知理亏,便直接给凌昺转账。 凌昺数数,六个零,“用得着这么多吗?” 谭以观说:“你让芙蓉多买点吧。” 凌昺想想其实买多了也浪费,但是谭以观的心情他似乎也能理解一些。 这对母子其实挺像的。 谭以观这时也拿出手机,订了一套渔具。相当便宜,一套下来不到三位数,底下一堆差评他视若无睹,跟对母亲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东西是晚上到的。渔具是同城的,衣物有一部分是当地的商城送货上门,也很快,刚好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就收到了。谭以观跟凌昺在一处院子里一起烧,谭明海拿到渔具高兴得不行,把鱼饵和打窝料也拿出来看看。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劲。 “儿子,这个鱼饵和打窝料是不是过期了?” “是。”谭以观毫不掩示道,“反正你也不是钓活鱼,过不过期不重要。” “咱家要破产了?瞅瞅把你给抠的!给你亲爸买过期鱼饵。” “买就不错了,凑合用吧。” “那河呢?” “童乐打印去了,一会儿他拿来就给你烧过去。” 老头这才不说什么了。没多久童乐果然拿张纸大步跑过来,上头印着长江和黄河。老头一看这叫一个心花怒放,催着谭以观赶紧烧。 谭以观烧了,让老头去后院看看。老头过去一看,真有大江大河!上面水波流动,宽广无际,这不得有钓不完的鱼?他赶紧把鱼竿拿出来,装好线,将鱼饵钩好甩出去。 啪! 鱼钩砸在了水面上! 他不信邪,再换个地方甩一次,啪!又甩在了水面上。 老头懵然看向眨眼间就把他卷到此地的妻子,“老婆,这怎么回事?” 王玉瑶一副无语表情,“想也知道阳间的水不可能烧到阴间。要是真能说烧就烧过来,地府早发大水了。这就是看个样子,实际没有水。” 谭明海:“……那我怎么钓鱼?” 童乐给烧了个儿童钓鱼玩具。 老头拿着还没自己小臂长的鱼竿,看到转盘上的小鱼啊吧啊吧朝他时不时张嘴,顿时无语。 王玉瑶没眼看丈夫,便看向凌昺,“多谢你细心,我自己都没往这想,你却考虑如此周到。” 凌昺笑说:“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钱是谭以观花的,样式是芙蓉选的,我也没出什么力。” 王玉瑶道:“总归是有你帮我想着才有这结果,谢谢。还有谢谢你儿子,也帮我谢谢小遇警官。今晚去王家正好穿得严肃点。” 谭以观说:“今晚还不能去。” 王玉瑶问:“为什么?” 袁度这时恰巧过来,闻言说:“因为有人设好了埋伏,就是为了等你们。” 第136章 误会·鱼竿·扮女装(下) 王玉瑶看到袁度分明是个妖,却还带点官气,便没出声。谭以观这时道:“袁监察还真是不出门知天下事,怎么做到的?” 袁度说:“毕竟是为净世园服务,总还是要有些手段的。你跟凌组长提前回来不也是因为看出了这点?就是不知道谭处长愿不愿意听听我的看法。” 谭明海这时突然飘过来,“你这个鱼竿是钓什么的?” 袁度手里还拿着下午钓蛤蟆的鱼竿。这东西虽然也不大,但比谭明海手里那个小玩具看起靠谱多了。袁度看到谭明海手里的家伙,“我这是钓鱼的。” 钓蛤蟆实在是说不出口,袁度说:“谭处长跟凌组长知道我喜欢鱼,特地给我弄来一些钓着玩儿。您手里这是?” 谭明海说:“哦,我这个是个玩具。阴间钓不了鱼,只能胡乱钓钓假的过过瘾。” 袁度笑说:“怎么钓不了?” 他手上掐几个指诀,朝地面一指,地面上就出现一片小池塘。倒是不大,直径也不过三四米,但里头看起来是真的有水,而且很清,还像是有鱼在游动。 谭明海当即看得眼发直,这时袁度把自己手里的鱼竿给了谭明海,“您慢慢钓。” 谭明海连连道谢,跟童乐要来个小马扎便坐在小池塘边钓起来。 凌昺和谭以观一眼就看穿,那河里头根本就不是什么鱼,而是小石头变的鱼。很明显是袁度用了妖术。 妖精最擅长幻化和迷惑人心,而袁度在这一点上看起来功力不浅。只是石头毕竟是石头,就是钓到猴年马月也不可能真的钓上来一条。 谭以观想提醒,可一看老头玩儿得还挺开心,便假装不知道,问袁度,“袁监察刚才想说什么?” “流星斋的客户查到都有哪些了吗?” “查到了。但梁任驰刚不见就有人去接近流星斋的客户,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接近那些客户做什么?”袁度说,“我只要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就行。” 谭以观看看那些“石头鱼”,了然于胸,请袁度进去说。到了会议室里之后,谭以观便把下属查到的信息拿出来给袁度看,“这上面也不全,但是只要是这里出现的,可以肯定都去过流星斋。” 袁度从上翻到下,全部看个遍,“这些也不全都是人,看样子里面也有妖。” “你是想借别人的身份去这流星斋?”凌昺问,“那那个什么卡怎么办?” “会员卡,首先得弄清楚这些人去的时候到底用不用实卡。如果用实卡,咱们就得先弄到卡片。” “这上哪弄清楚?” “梁任驰。”谭以观说,“他经常去,他肯定知道。” “可是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啊。” “对着我们他当然不会,可如果是对着其他人呢?镜妖,甚至于那个黑影。扮成他们的样子,如果他们之前真的认识,那就能套梁任驰的话。退一步说,就算套不到流星斋的事,其他的事肯定多少也能套出一些。” “那谁去套话?” “自然是谁最擅长这些就让谁去。袁监察那天也看到镜妖了吧?” “你干脆点我名算了。”袁度说,“我倒是不怕,但这事最适合的人选肯定不是我。在三千镜界里打架的是你谭处长又不是我,细节处自然是你知道得最多。而且你只能装成镜妖,那个黑影毕竟是鬼,我能幻化成任何一种容貌,但是化成鬼不太可能。” “你让我扮女妖?”谭以观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见过我这么高的女妖?” “妖精么,那还不是说大就变大,说小就变小?这可是要查有可能危害到凌组长的人,谭处不会连这点牺牲都不乐意吧?主要是就你跟镜妖接触最多,她有什么本事,有什么特点,你最清楚,同时你还接触过梁任驰。这事简直非你莫属。” 谭以观:“……” 袁度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谭以观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多少有些是看热闹心态。但有些地方也没说错,这事的确他是最适合人选。 忍了。谭以观深吸口气,“上车再说。” 袁度做出个“请”的手势,等谭以观到了车上便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把谭以观变成了镜妖的模样。 简直是一模一样! 凌昺看到的时候都愣了,然后“噗”一声扭过头去,肩膀抖得跟糠筛一样。 谭以观:“……” 第137章 下套·忽悠·心忐忑(上) “有那么好笑么?” “还、还成吧,咳。”凌昺说是这么说,却完全不敢再看谭以观的脸,只要一看到必定笑出声。这袁度的妖术也真是一绝,居然连声音都能改变。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我一会儿怎么变回去?”谭以观问袁度。 “一般来说到了黎明时分自己就会变回来。在这期间你要注意两点,那就是别被真正的镜妖发现,还有,别人叫你的名字你千万不能应,否则就会提前变回去。” “可我身上没什么妖气,梁任驰只怕会有所怀疑。” “你把这个拿着。” 凌昺给谭以观拿出来一颗圆润的小珠子,约比豌豆粒还大上那么一圈,焰火般的红色,捏起来有点qq的,就像是qq糖,还有点像孩子们玩儿的那种水精灵,吸水就会长的那种。 谭以观捏了两下怕捏破就没再捏了,但这小东西放在手里,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妖气,便问:“哪来的?” 凌昺说:“芙蓉养铜钱草,我看就是泡的这小东西作土用,我觉着有趣便问她要来一包。这里头是罗刹鸟的妖灵里引出来的妖气,我原是打算用它来做个小物件的,现下给你用,足够做做样子。你放在兜里就行,放心,不会坏掉。” 谭以观把东西收进兜,无意中看到自己身上的牛仔衣,再看看完全没办法习惯的身材,“还真是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 他知道妖精有法术,但从没想过真的能做到这一步。他想的幻化,其实是有点像催眠一样,让梁任驰产生幻觉,然后看他就像看见镜妖。哪曾想是这种。这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太邪门儿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能说这话不是白说说的。 车缓缓开到一栋公寓楼头,第一层都是车库。谭以观让袁度把车开进去,升降式的停车架便动起来,把车连带着里头的人一起带到了负一层。 负一层有道门,谭以观把王玉瑶放出来却没让他们跟着自己,“袁监察,镜妖有一定的空间移动能力。我直接开门进去很容易引起梁任驰怀疑,不如你帮我个忙?” 袁度毫不迟疑地以妖力在门缝间撑开一个大洞,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足够谭以观进去,也足够凌昺将里面看守的两人弄睡着。 三秒后,地板上响起高跟鞋踩地声。再下两层便是关着梁任驰的地方。 梁任驰被捂着嘴,手脚绑着,眼睛被黑布蒙着。听着凭空出现的声音,他觉得有些耳熟,却不确定,便侧过头,想要听得更仔细点。 那声音却停了。 “这地方还真不太好找。”谭以观唰的撕下梁任驰嘴上的胶布,“弄得这么狼狈,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主上派你来救我的?”梁任驰已经尽力在克制了,可语调中还是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显然是被憋坏了。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一样。 “主上为什么要救你?救你把乾坤引弄丢了,还是救你朝自己人下手?”谭以观学着镜妖的口气说,“连两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你认为主上会怎么想?” “我那也是急着想为主上拿到猎魂钟。谁知道那谭以观弄个假的乾坤引骗我?他还找来了四处的程砚秋!”梁任驰说着说着就觉得快要上不来气了,“先不说这个,你,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再给我弄点吃的?” “不成。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接你。不能做出让他们发现异常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妖气,对方说话又是那种隐隐带着厌男的语气,梁任驰都要怀疑来的到底是不是舒静! 谭以观无语地盯着高跟鞋,怎么都想不通袁度这是怎么做到的,不科学也未免太不科学了点。他实在听不得自己走出哒哒哒的声音,便走到一边坐下来,“主上想让你假意出卖他,把谭以观和凌昺他们引到流星斋。” “为什么?” “你觉得呢?” “主上必然是想要乾坤引和猎魂钟。难道他打算亲自出手?” “这就不是咱们能揣测的事了。不过据我所知,谭以观他们已经查到你时不时去流星斋这件事。所以可以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立功的机会,你可最好别再让主上失望。” “把他们引过去,他们可未必会信我。” “这有什么难?流星斋不是谁都能进,他们想去自然也得想到办法,只要你适时提点他们几句,他们能进去,到时候主上自然会给你出头。你就先安心在这被关着,主上说了,他们把你关在这对于主上来说也算是个把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到现在都只能听见声音,我不放心,你得让我看看你。” 谭以观心里哼一声,帮他把头罩掀到眉峰处再放下来,“看到了?” 梁任驰松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谭以观给凌昺发信息,很快,楼上的门缝再次变成一个扭曲的出口,谭以观借着扶阳的力量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原地。 凌昺收回两个看守人的符纸,那两人也悠悠转醒。他们看到人还在,确实是梁任驰并没有被调包,便松口气的同时,疑惑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刚刚怎么回事?突然困得不行,一下就睡着了。” 另一人说:“我也是,真他妈奇怪。该不会是这个人做什么了吧?” 同事俩紧紧盯着梁任驰看半天,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异样便又到一边坐着去了。梁任驰想了想,不能在这个时候立马表现投靠的意向,不然倒惹人怀疑。明天,明天他再说不迟。 第138章 下套·忽悠·心忐忑(下) 车上,凌昺问谭以观,“问出什么结果了没有?” 谭以观说:“明天大概会有结果。如果直接问他反而容易惹他怀疑,所以最好让他主动说。” 袁度猜道:“你暗示他主动投靠你?” 谭以观说:“不然呢?” 凌昺听明白了,“那要不要我现在叫你名字?” 谭以观直接用手指抵了下凌昺的唇,“不用,变都变了,不好好利用一下也未免太可惜了点。一会儿我再见个‘人’。” 车开往一处。 一个小时后,凌昺办公室。 祖师爷威严地坐在供案上,似在审视人间的法度文明。谭以观示意袁度先去休息,让凌昺把装着王玉珊魂魄的符给他,也出去等。 周围都是凌昺亲设的符阵,也不怕王玉珊偷跑。谭以观就靠在凌昺画符的桌子上见王玉珊。 王玉珊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外面的世界,从黑暗里突然被招出来,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老熟人,迟疑了片刻才问:“舒静,你怎么在这?” 谭以观说:“你猜?” 王玉珊猜不出来。如果是换了个别的地方,她可能会以为舒静是来救她的,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可能。 “难不成你也是被抓过来的?”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这么说来你心里也见不得我好啊?第一反应是我被抓。” “不是我见不得你好,是你出现在这里本就很奇怪。” 王玉珊毕竟是个鬼,生前又做了那么多损人性命的事,如今不太敢看三清祖师爷,离着祖师爷远远的,“你到底怎么来的?” 谭以观说:“是使计让凌昺救来的,他以为我背叛了主上。不过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些吧?你就不想知道你家里的事?” 王玉珊反问:“我家里什么事?我现在只关心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想见主上。” “主上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你要是真想见,起码得帮主上办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想办法查到梁任驰的下落。他自从那次去铜关山就彻底找不着了,主上怀疑是凌昺把他藏起来了。第二,得到谭以观的信任。” “让我得到他的信任?这怎么可能!还有那个姓梁的,都是因为他我才落到这一步。让我想办法查到他的下落,好让你们把他救出去?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话虽如此,可我劝你还是别太任性。你就算不考虑考虑你自己,也得考虑考虑王玉川吧?” 王玉珊一听到这里就不说话了,眉心紧蹙,眼底明显带着担忧。 想起自己去铜关山的路上接到的电话,还有自己最后说的那些,她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谭以观说:“离了你的羽翼,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现在是被关着,可外面还有大把想要‘关心’他的人。你觉得他能承受得住这种‘关心’么?尤其是王玉瑶出来了,你猜她会不会放过王玉川?” 王玉珊听得双眼赤红,“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梁任驰在铜关山算计我,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主上的意思?” 谭以观仿佛听到了什么蠢问题,“这个我可没办法回答你,你只能自己慢慢琢磨,想想那事要是办成了谁才是最大的获利者。至于眼下,我只能告诉你一句。” “什么?” “活着才有希望报仇,不管是哪种‘活着’。” “那你呢?你有什么安排?你说你是设计被凌昺救回来的,那他们就真的完全相信你?就没有半点怀疑?”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连你都没办法百分百信任我,何况他们。我能单独见你还是因为骗他们说我的镜子能照见亡魂心里想什么。不然你以为我能在这跟你说话?啧,有人来了。” 谭以观说完就要走,王玉珊忽然飘过来问他,“舒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 谭以观想都不想地说:“三千镜界。怎么?” 王玉珊皱皱眉头说:“没什么。” 谭以观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他微微仰起下巴看了看王玉珊,接着就出去了。王玉珊看到他最后一个动作,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心。舒静的确有点喜欢微仰脸看人,自打认识起就带着一股傲慢。但她就是觉得说不出的怪。 凌昺这时推门进来,问道:“怎么样,能看到她心里想什么吗?” 谭以观说:“想她的儿子呢。” 凌昺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谭以观说:“当然有。她被关着,自然是想逃出去。” 凌昺似乎有些失望,便取出一张收魂符来。王玉珊一见,赶紧趁着没被收进去说道:“等下,明天,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放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凌昺没说行与不行,直接把她收进符里。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很近的,离门只有两三步距离那种。谭以观和凌昺同时听到有人抱怨,“您可真是贵人难伺候,什么事非得现在找我们头儿?” 说完门就被推开了,卢枫看着里头的人愣了一下,“师父,她?!” 凌昺说:“他是谭……唔!” 谭以观捂住凌昺的嘴,“不许说话!” 这时袁度笑着叫了一声:“谭处长。” 谭以观当然不可能应声。他一点也不想在属下面前丢这个脸。然而有些人,不,是有些妖精他就不知何为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袁度毫不客气地把谭以观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卢枫“噗——!”一声把水喷出去老远,“你们……”他指指谭以观,又转身指着袁度,“袁监察,我跟您没仇吧?您这不是害我吗?!不是,这怎么办到的?” 他刚刚看到的分明是个长发美女!一眨眼就变成他领导了,这不科学。虽然他们这就不是个科学的地方,但也未免太不科学了些。 谭以观这时低头看看自己尚未痊愈的手,“你在这咋呼什么呢?刚刚看到什么了?” 卢枫忽然福至心灵,“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不就看您跟师父在这里聊天么?” 袁度哼一声,“胆小鬼。” 卢枫转头对他做个磨牙的表情,再看谭以观时咧嘴笑得跟隔壁二傻子差不多。 谭以观实在没眼看了,让他把笑先收一收,去梁任驰那等着,看看梁任驰会说什么。卢枫走了,奇怪的是袁度居然也跟了上去。 凌昺这时问谭以观,“你怎么知道王玉珊跟那个镜妖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千镜界里?” 谭以观说:“猜的。舒静这个妖精很傲慢,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很喜欢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让世人对自己产生敬畏心理,再说她俩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刚才应该是猜对了。不过就算猜错也无妨,王玉珊一定会想办法留在外面。” 凌昺说:“的确,她对王玉川的关心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她这个性格,多半也没办法一直处在被打的境地。这人太要强了。更何况你刚刚那么一说,她多半也恨上了那个主上。” 如果那天梁任驰得手了会怎样?东西最后肯定还是那个主上的。而“镜妖”不敢直面回答,那那个人还能是谁呢?自然只会是主上。 一晚上两头下套,凌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谭以观,“回医院么?” 谭以观说:“回,明天还得换药,白天去容易堵车。” 凌昺现在对早高峰也有概念了,便没说什么。他去给祖师爷上了香,之后随谭以观一起上了车。 很晚了,回去之后自然是抓紧时间睡觉。凌昺睡着之后,谭以观却还是有些睡不着。 不一会儿,空气中多了个穿连衣裙的黑影,“把你奶奶的簪子都给他了,就这么确定?” 谭以观说:“我都二十大几了,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还能不知道么?就他了。” 王玉瑶看了凌昺一眼。 凌昺是背对着谭以观睡的,这时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却听见了。 其实他并没有睡得很沉,但他没想到谭以观会说这些。他现在看不到谭以观的脸,可还是很紧张。明明是想要攒够功德飞升的啊,可是他的心却不听他的话了。 第139章 帝后·和亲·心挺大(上) 凌昺罕见的生出一丝恐慌,因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从谭以观第一次保护他的眼睛开始?还是他给他买汉堡和披萨吃,带他坐摩天轮开始? 又或者是他送他玉如意,只是为了让他防止发生意外开始。 细想来好像是,但也都不是。 他有意外的时候,房龙和卢枫他们也会保护他的,童乐和遇芙蓉也会经常给他买吃的东西。遇芙蓉还给他好些个可爱的小物件呢,各种小记事本、笔、粘贴、头绳等等。童乐给他买吃的也不是总找处里报销。 可他只有对谭以观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谭以观那张脸长得太英俊了?他有那么俗么……不对!赶紧打住!这不是他应该想的事。他要做的是把震肃四方集齐,然后找到师父离开这里。 没错,他不能留恋这里,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就再无飞升之望了。他不能控制别人的感情,但是他可以努力控制自己的。 凌昺无声地深吸口气,呼出去,重新闭上眼睛。 谭以观似有所感地望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凌昺醒来没有看到谭以观,却听到门外有说话声。想到夜里的决定,他想着应该大方一些,因为越是躲着,心里越会像有鬼一样,那反而会消耗他更多的精力。于是他把沙发床折起来,到门口探头瞅瞅谭以观到底在跟谁说话,之后便去洗漱。 不一会儿谭以观就回病房了,“早上想吃什么?” 凌昺刚吹完头发,整个呈现出一种蓬松柔软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像……海绵蛋糕?还是带奶油那种。谭以观的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在凌昺思考期间不打自招道:“我没让芙蓉过来,今天就我们两个单独吃吧。” 凌昺疑惑道:“昨天不算是我俩单独吃的吗?” 谭以观说起这个就有气,“不是有袁度那个讨厌鬼?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想办法把他支远点。对了,我看他对卢枫好像也有点特别,你知道原因么?” “知道啊,童乐跟我说了,他有点害怕袁监察,就让卢枫去招待这人。当时卢枫好像困得人神不待见,袁监察呢又想找人聊天,这一来二去两人就好像有点互相看不顺眼。” 试想下,一个想聊天,一个想睡觉,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能和谐才是真奇怪。 童乐当时听到屋里传来卢枫的骂声都吓懵了,那毕竟是上面下来的监察员啊!就赶紧给他发信息问是不是要介入一下。他说不用管,后来袁度跟卢枫大概聊的时间有点长。只不过不是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的那种聊,而是你来负责拱火,我来负责浇油的那种越聊越暴躁的聊天方式。 对了,卢枫昨晚好像还被骗来看到了谭以观变成女妖精,得,这下梁子肯定更大了。 谭以观说:“我发现他们现在有事都喜欢找你说,都不找我了。完了,你害我失宠了。” 凌昺想想好像还真有点,“干嘛?你吃醋啊?” 谭以观说:“我用得着么?没见过哪个老板吃掌柜的醋,也没见哪个皇帝吃皇后的醋。以后你负责指挥和调度,我负责犒赏和监督,甚好。” 凌昺拿符笔猛戳了他一下,“你想得美!还有,别乱说话啊你,谁是皇帝皇后?赶紧换你的药去。换完一起去看看房龙再去吃饭,吃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谭以观说:“已经换过了,房龙也看过了,就等着你起呢。不过房龙那边就别再去了,他家人从国外回来看他,这会儿应该也吃饭呢。走吧,你还没说吃什么。” 医院附近吃的那可多了去了,内有对外开放的超大食堂,外有成排的小吃街和餐馆。凌昺想吃简单点,就去了早餐店,买的驴肉火烧和菌汤豆花。 谭以观跟他吃得一样,吃完去十七厅总部见江副厅长。 同一时间,卢枫和袁度才开始吃早餐,并且是非常缺德的当着梁任驰的面吃。 梁任驰已经饿了数日,看守的人平时就给他点水跟干馒头,倒不至于让他饿死,但是饿得头晕眼花心乱蹦哒那是绝对有的。对食物的渴望是人类的本能,别说有“镜妖”的提点,就是没有,梁任驰也觉得他快要挺不了了。 胃都已经饿得不疼了,麻木了。梁任驰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来、来人。” 他已有气无力,说说话都觉得嗓子干得像灼烧一样。 袁度和卢枫都是耳尖的,当然第一时间听到了。但这一人一妖一起缺德,当没听见。袁度看着卢枫碗里金黄的虫草菇,“我想尝尝你碗里这个。” 卢枫说:“抱歉,不行!” 袁度含着勺,“一处招待人就这么招待么?” 卢枫恨恨地把碗里所有的虫草菇挑出来给袁度,“我这面条也很长一根,您怎么不要面条呢?” 那面里一共就那么点菜,袁度还来要,卢枫真心不想给。 袁度其实是想觉得虫草菇长得像虫,所以他吃着更觉得有味道罢了,倒不是说长长的就行。不然豆芽他什么没要呢?那也是长长细细的。不过他懒得跟卢枫争辩,反正吃到嘴就是成功。 一人一妖都吃完了,面条里剩下点汤时,卢枫才终于想起来转头,问梁任驰,“怎么着?” 梁任驰说:“我、我说。你们想问什么,我说。你们给我弄点吃的,我、我多给你们说点。” 卢枫给梁任驰打开矿泉水喂了一小点,梁任驰喝上水总算感觉好受些,“再给我来点吃的。” 卢枫把水拿远些,“当谁傻子呢?你先说,说的有价值就给你换点吃的,不然就继续饿着。” 梁任驰道:“你们就不怕以后我出去告你们一状?你们这是非,非法拘禁。” 卢枫哼一声,“你说的是寻常职法单位的法律法规,我们净世园不适用。还有,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今天就继续饿着,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 梁任驰面色阴冷,却实在是太饿了,便说:“你们想知道我背后有谁,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在哪。” 卢枫把水瓶拿近点,“还有呢?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梁任驰的眼睛死死盯着水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见他都是在流星斋。在福缘路上,是一家川菜馆。” 卢枫又给梁任驰喂了点水,“继续。” 梁任驰咬咬牙,“我可以带你们去流星斋。那儿是会员制,不是谁都能进,但是我可以带你们进去,我知道位置,我还知道我主上哪天会去那里。” 卢枫打了个电话,通了之后径直道:“送碗面过来。” 一直安静看戏的袁度这时突然举手,“我还要那个虫草!” 卢枫无语,又在电话里加一句:“再来一份虫草菇面,跟厨师说少放几根面条,有个三五根就行。多放虫草菇。放个半斤。” 下属:“???” 卢枫挂了电话示意梁任驰继续,“买是买回来,但能不能吃到你嘴里还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你说的这些基本都是我们知道的信息。而且怎么才能去流星斋,这一点可不光你有办法。” 梁任驰很自然地想到了王玉珊身上,“你们把王玉珊的鬼魂控制起来了?” 卢枫说:“这不是必然的吗?梁院长,邀功的机会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多,有些事你不说,有人抢着说。所以我劝你最好别给自己留太多余地。这人啊,要是心眼太多,搞不好就把自己给坑了。” 梁任驰沉思片刻,“卢队长说的有道理。不过王玉珊知道得可没我知道得多。再说你们怎么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她只是随口应付你们呢?” 卢枫笑说:“所以才提醒你更加要小心。我们拿到你们提供的信息自然会做比对,这要是谁的错了,或者谁故意说一留二,那你这往后余生的自由就基本不用考虑了。还有十五分钟你的面就能到,你看看你是在这十五分钟里说好,还是我把面留给接我班的兄弟当早餐。” 这是一道选择题,选择冒险还是走平地。 如果两头说的都一样,那是最安全的,但这怎么也不可能。梁任驰明白,现在王玉珊只怕要恨死他了。所幸他知道的确实要比王玉珊多不少,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落了下风。 卢枫不动声色地在手机上点了录音,然后认真听。 第140章 帝后·和亲·心挺大(下) 梁任驰便以流星斋为主题,说自己知道的事情。 “流星斋的老板对外说是从不出现在店里,但其实厨师长就是流星斋的老板。他看着很普通,但是个很有能力的玄术师。他也是能直接联系主上的人。像我平时见主上其实也要征得他的同意。而王玉珊想见主上,基本上是通过我。说起来你们也未必信,王玉珊其实一共就只当面见过主上一回,还是数年之前。之后再见,都是隔着一堵墙。但见面的地点差不多都是在这个地方。其实在哪见面也是流星斋老板来传达,只是这些年都没变更过。另外主上以往都是半个月左右见我一次。王玉珊那边可能更久一些,几个月不见都是正常的。主上有给她的任务。” “什么任务?” “吃了面再说。” 梁任驰觉得他现在饿得脑子也不太灵光了。有些事他也需要多思考。其实他心中明白,虽然昨夜里镜妖来过,但他能不能活,会不会真有人救他,这都是很不好说的,甚至可以讲可能性很小,因为就算他说出来,也不见得谭以观和凌昺他们就一定会带他去流星斋。 卢枫看梁任驰闭上眼睛就知道这人在吃到东西前不会再多说,便等了会儿。等面来了,给梁任驰吃了一根。 梁任驰咬着牙挺着。卢枫便又给他两根。吃足三根,梁任驰哼道:“你这面比金子还贵!” 卢枫笑说:“你爱吃不吃,又没人逼你吃。不过你要是想多吃点,完全可以打开思路嘛。你也不用非得可着流星斋这一件事情说。你还有其他的同谋没有?仁爱医院的地下室里藏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你和王玉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这个主上办事的,主上是怎么认识你们?这些你可都没说呢。还有乔左乔右, 这两位也有他们的秘密对吧?” 梁任驰享了半辈子荣华富贵,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可此刻看旁边的另一个人滋溜滋溜吸虫草菇,吃得那么香,别提多馋了。他感觉此生就没这么疯狂地想吃过一样东西。 还有这吃东西的人,他隐约觉得这不像个人,但是又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 至于卢枫问的那些,他倒是都知道,但也不是现在都能说。如果说了,就算他能出去,十有八九也活不成。 卢枫把面条拿近点,在梁任驰鼻子前扇扇风,“一会儿凉了可就没有那么好吃了,梁院长不抓紧点?我听说今晚王玉珊就要坦白真相呢,她可是以列表的形式要把她所知道的都供出来。你可别浪费了时机啊。她也就是个鬼,她要是个人,这会儿指不定占同风的就是她了。” 袁度这时道:“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一分钟,再多说点这面就给他吃,不说就不给了。这还哪有他犹豫的地儿?当这是什么地方?” 梁任驰深吸口气,“主上想要四件宝贝。山河鼎、乾坤引、猎魂钟、净灵簋。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 “留我条命,以后在净世园给我留个差事。”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昨晚镜妖来,给他传达主上的意思,可主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真的就想不出其他能把他救出去,同时又能达到引谭以观他们上钩去流星斋的法子?他不信。 不那么做,要么是根本无意救他,要么是根本救不了他。 主上已经超过一个半月没见他了,问流星斋的老板就是在闭关。可在闭关做什么却全然不说,他现在甚至都不能确定主上是不是还好好活着,毕竟之前练着邪门的功夫。 卢枫万万没想到梁任驰会有将功折过的想法,但这种事他可不能做主,便道:“这事我要请示我上级才行。你继续说。” 梁任驰道:“主上手底下有很多人,你们十七厅里也有他的人,但我不清楚具体是谁。我能肯定不止是王玉珊。当然,也不是乔左乔右。” 他猜这条就算他不说,王玉珊也会讲,不如由他说出来。 卢枫问:“还有其他人么?听你的意思,流星斋的老板级别在你跟王玉珊之上。乔左乔右显然是跟着你的。那还有谁?” 梁任驰说:“还有很多。主上手下不止有玄术师为他办事,还有鬼,有妖,甚至有魔。我知道有个老鬼很厉害,但我没见过他的脸。我只知道他们都叫他‘五爷’,这个老爷子,就连主上都对他礼让三分。至于仁爱医院的那些尸体,那都是……主上用过的。” “主上用过的?那是什么意思?” “具体怎么用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上面都是这样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以某种特殊方式把尸体送过来,我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保存好,再由乔左乔右把他们练成活尸。” “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活尸?” “我最后一次离开仁爱医院的时候应该是六百四十二具。” 卢枫:“……” 袁度说:“这个主上该不会是吸人精气练什么邪功吧?不然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人?” 梁任驰摇头表示不清楚,“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没什么规律可循。送来的那些尸体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而且送来的时间和频率也都不一样。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卢枫又给他吃了些面, “我们查过你的背景。你也有老婆孩子,只不过你的老婆和孩子都被你送到国外去了。而且我们还查到,你儿子小时候身体也不好。这一点跟王玉川的情况倒有点相似,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你看啊,这恰好你的孩子跟王玉珊的孩子都有问题,又恰好你们都认识这个主上,又恰好,这主上是不是就能帮你们解决这件事情?” 梁任驰:“……”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全天下生病的孩子那么多,而且他和王玉珊的孩子年纪也不同。是他先认识主上的,王玉珊比他晚了些,而等他怀疑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在主上手底下做了很多事了,也回不去了。 卢枫又给梁任驰吃了些面,问了些话。最后把面都给梁任驰吃掉,着实问出不少以往他们不知道的。 之后袁度把梁任驰变成了一个老太太的模样,同时还把他手上的玉扳指取走了。 卢枫看到当场施展的妖术,一时语塞。而袁度的说法是:“这样更安全。” 确实丝毫看不出梁任驰的痕迹,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卢枫惊叹,头一次对袁度生出佩服的情绪。昨晚其实就很吃惊,但是他更惊于谭以观会不会给他穿小鞋,毕竟看到领导女装什么的有点可怕。 现在就没这些顾虑了,就单纯说袁度的能力,很奇葩。 回去的路上卢枫好奇地问:“袁监察,您都能把人变成什么?只能变成另一个人吗?还是也可以变成动物或者其他的东西?” 袁度上下打量卢枫一番,“你想变成什么?” 卢枫说:“我想变成王母娘娘。” 袁度白他一眼,“想死别带上我。” 卢枫说:“那换一个,变成一只狮子能吗?” 这要是走在一处里,绝对的威武霸气,还不用担心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来问。 袁度怀疑旁边的人看刮桃毛视频时把脑子看没了,“你知不知道不管是神仙还是妖怪还是魔,施术都是需要法力的?你们一处上岗不教这些?” 卢枫说:“教归教,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实况?再说看您也不太像缺妖力的样子。” 袁度说:“行,你开回一处,我给你变一个。” 卢枫一听把油门踩得更用力,车子在大街上风驰电掣,比平时开到一处省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他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袁度也说话算话,真的在停车厂确定左右无人之后,给他变成了一只狮子。 只不过是一只刚能走路的那种小奶狮子。 衣服都挂不住! 袁度揪着卢枫后脖颈把他提起来,“感觉怎么样?” 卢枫:“嗷呜……” 一点都不威风! 凌昺一眼就看出小狮子有问题了,叫他:“卢枫?” 袁度直接把卢枫嘴捂住,“你最好别应声,否则在这变回你本体连件衣服都没有,我可不负责。” 卢枫:“……” 谭以观默默看着他们互动,私下里问凌昺,“人和妖在一起会有什么问题吗?比如遭天谴之类的。” 凌昺愕然地,“你为什么这么问?” 谭以观说:“这位袁监察能力不错,如果问题可控,和亲策略或许可以实施。” 凌昺:“……” 这想法着实有点没人性,但是袁度这个人,不,这个妖,其实看面相还是挺好的。 凌昺纠结一番告诉谭以观,”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妖毕竟是妖,人类要是跟他们在一起,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天谴倒不至于,毕竟在真正的天道眼里众生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在一起只要不对其他生命产生危害就行。但是可能,也许,会有一些那个其他情况,比如……” “比如?” “比如怀上小妖精什么的。之前我也提到过,胎儿是父母赐予的肉身加上天地之气组成。两个男人肯定是不能孕育新生命。但是如果一方是妖,那就不一样了。你也看到了,有能力的妖精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别。虽是一时的,但是小妖灵与人类不同,它们可自行吸收天地之气,不必完全借助母体,所以只要它们出现了,那便有个地方生长就行。” “那算了,这和亲策略不可取。” “嗯。” 两人刚说完,就发现卢枫在袁度怀里睡着了…… 这没出息的,心挺大! 第141章 亡命·意外·台面上(上) 谭以观确认手下只是睡着,并不是被袁度过度使用妖法,便任由他睡去。自从段虎和房龙受伤,卢枫的工作量就增加不少,也确实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袁度似乎也很喜欢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他怀里,手十分缓和地抚着卢枫的毛。 谭以观睁只眼闭只眼,段虎这时给他发来视频,说光头胡立威已经被捕,但是胡立威死活不肯说出他到底是往王玉川那里送了什么。 段虎问多了这人就哭,说他这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他家里人被抓走了,而且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抓的。对方只是用电话跟他联系,告诉他去哪里取东西,送给谁。 他压根儿没想到他东西都没往外拿过,只有王玉川看到了,结果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胡立威一把鼻涕一把泪,“警察同志,你们可得帮我想想办法。我熟悉的懂玄学的人一共就王玉川一个,可现在他也帮不了我。我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也不想干这些事啊。是那人说我把东西送到王玉川手里他就放我父母回来。可他到现在也没放,也没有联系过我。” 段虎问:“那你怎么没报警?” 胡立威说:“我哪敢啊我?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厉害的玄学大师那是真的能呼风唤雨,也能不声不响就要了人的命。我爸妈加一块儿才一百岁出头,我还想他们多活些年呢。” 刘珩说:“那你就更应该配合我们了。我们早点知道对方的信息,也好早点帮你把你父母找回来。” 胡立威一副为难得要死的表情,“不是,警察同志,我是真怕他们撕票。你们就真的不能放我回去么?万一那人再给我打电话怎么办?他之前打的都是我会所的电话。” 段虎说:“我们现在不能放你。这也是为你好。如果放了你,对方必然会认为我们已经在你这里得到了可靠消息,那样对你父母反而更不利。所以你暂时不要想着离开的事,也别想着找律师。我们净世园有净世园的办事准则,不会有律师接你的案子。” 胡立威哭死的心都有了。 想当初他能跟王家攀上关系,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后悔。他就不该贪那个富贵让王家给他弄什么风水,现在好了,搞不好父母的命都要搭进去。 谭以观这时道:“你听没听说过这世上有妖怪能吸人精气续命?你憋着不说,不代表对你父母就一定有利。你还不如把知道的通通都说出来,这样我们也能暗中侦查,尽快找到你父母,或许他们二老还能有点生还可能。” 胡立威明显开始纠结起来。 他不说,或许真像谭以观讲的,他父母会更危险。但是如果他说了,那对王玉川也是个麻烦。 “你可知你父母生辰八字?”凌昺问。 “知道,这当然知道。” 胡立威看到凌昺,突然想起王玉川说过,凌昺是新任的十七厅玄学顾问组组长。虽然王玉川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但是能做这个组长,是不是也说明这人能力很强?在他看来王玉珊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可这个凌昺却能取王玉珊而代之,那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你告诉我,我算算他们是否还活着。” “好好好。” 片刻后,凌昺朝谭以观摇摇头。他取的角度胡立威看不到,但谭以观能。谭以观问胡立威,“你确定你说的生辰八字没错?” 胡立威说:“哎呦我自己亲爹妈的生日我还能记错吗?不可能,绝对说的没错。” 他说完忽然发现谭以观神情不对,“谭、谭处长,您可别吓我,我这人胆子小。” 谭以观说:“我有什么可吓你的?我这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人被抓走了,又一把年纪,会有危险也是免不了的事。你自己也说了,你按他们说的办他们也没放人,那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没放?” 胡立威懵了,“也许,也许他们是想再让我办其他的事?” 段虎说:“那就更应该让你知道老两口还很安全,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提心吊胆有可能投向警方。你说那人找你的时候打电话都是打到你会所,那你肯定跟你会所的工作人员嘱咐过什么。我们可一直没有关掉你手机,可这段时间你看它响过一次?” 确实没响过。 胡立威用袖子抹去满头的汗,眼中隐隐透出绝望的神色。 谭以观这时告诉段虎,“他要是还不肯说,就按他说的把他放回去。只要多派些人盯着王玉川,这件事总会有个结果。” 胡立威听完却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更加恐慌起来,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谭处长,你先别放我走,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所有人都等着他想出个结果,胡立威忽然问谭以观,“谭处长,我要是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谭以观说:“当然,只要你听我们的,别擅自行动。” 胡立威点点头,“好,我说。他们让我送给王玉川的,是一部手机,还有几张符,一个小瓷瓶。” “能不能再具体描述一下?什么样的符,什么样的手机和瓷瓶?” “是部老人机,我也说不上什么型号,而且我拿到的时候是关机的。符我看不懂,一共五张,还有那个瓶子也盖着盖子,我没敢打开看。” “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我能想到的就这只有这些。谭处长,你们要怎么保证我的安全啊?是派保镖跟着我吗?\" “没错,只不过夜里的保镖跟白天的保镖可能不太一样。” “什、什么意思?” “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个意思。”谭以观说完朝段虎打个手势。段虎会意,把视频改为语音,关了免提,到另一边去接听。 “头儿。” “老虎你一会儿把他放了,再找两个人跟着他。” 段虎瞅了瞅胡立威,胡立威也在看他这边。看到他转过头来,这人又尴尬地笑着把头转到另一侧。段虎说:“不用再问问么?” 谭以观说:“没必要,这小子根本就不老实。” 段虎细一思索也回过味来了。什么手机,符,瓶子,这么详尽,倒像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 如果对方真有心想做得隐秘,何不打个包装?就是弄个海鲜盒也比直接往兜里硬塞强。这非要做出偷偷摸摸的样子来,却又让一个外人看见送的是什么,这本身就有些矛盾。 他倒是差点忘了,胡立威养了一堆小明星,抬头低头见的都是逢场作戏的人,撒个谎还不信手拈来? 段虎找两个人送胡立威回去。胡立威开始还不肯,反复问回去之后会不会有危险。段虎用他自己的话堵他,“你都说了,厉害的玄术大师不声不响就能要人命。要是真有厉害的人想要害你,你躲哪都没有用,所以别磨蹭了。” 胡立威一步三回头地看段虎,最终上了车。 另一边谭以观跟问凌昺,“光头的父母没了?” 凌昺说:“凶多吉少。可他们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我是指让胡立威说谎这件事情,对方让我们知道他送了哪些东西给王玉川,这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谭以观也在思考这件事。其实胡立威这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价值,他手底下那些公司和会所倒是能卖些钱,难道对方是想要这些?毕竟胡家就胡立威一个儿子,如果胡家父母不在了,胡立威再没了,这可就成了无主之产。可这跟王玉川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家如今没了王玉珊和乾坤引,最值钱的也就是那本控魂术。这他也想要,主要是想拿来研究。可按理说能指挥镜妖和五爷那样的人物,估计也不会在意这点东西吧? 谭以观给刘珩打电话,“你去查一下,胡立威的娱乐公司里养的那些小明星最近有没有跟他走得特别近的,重点查查有没有哪个怀孕。还有,留在暗处的人要是看见王玉川出门,让他们一定跟住,第一时间告诉我。” 袁度说:“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想要王家的控魂术,所以才想支开王玉川再去找?比如让我们知道胡立威送了些东西给王玉川,其实就是想让我们把王玉川带过来查问。” “可这多麻烦?要真是想支开王玉川找东西,更简单的方法不多的是?”凌昺说,“就直接让胡立威把王玉川叫出去不就成了?” “所以胡立威送去的东西还是有它的意义在。”谭以观道,“手机,符文,瓷瓶……听起来像不像有人要指挥他做点什么?” “这要去了他家才能知道。” “入夜再去一趟王家。带着王玉珊。” 谭以观刚说完,手机忽然震动。来电人是段虎。 “喂?” “头儿,有麻烦了。”段虎像是极速跑了一段距离,呼吸喘促,“光头死了。” “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送他,结果在路上把他生生打死了。” “你说什么?”谭以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处的人打死了胡立威?” “对。但这两个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我很了解他们,他们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更别说当街打人。他们根本就是被什么给控制了。现在我在赶往长河路的路上。网上已经有人发了视频,头儿你快看看吧。” “头儿!出大事了!”童乐也跑进来,门都忘了敲,“你快看本地热搜!” 第142章 亡命·意外·台面上(下) 谭以观刚抬起手机便有电话打进来,是江副厅长打来的。江副厅长的语气从未如此急切过,“谭以观,你给我说说长河路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疯了吗?” 谭以观开着免提,已经看到视频。段虎说得没错,被安排去送胡立威的那两个人明显神智不清。 他们是把胡立威硬拽下车动手的,虽然是赤手空拳,但是下手异常重,不过几个拳头下去胡立威就已经被打得不能出声。 刚开始胡立威被这两个人拽出来的时候还在喊:“你们干什么?你们拽我去哪?我告诉你们谭以观可是让你们把我送回家的,你们不能乱……啊!” 他被一拳打在头上,之后便拼命求救。 然而街上的人根本就不敢过来插手,一是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人清楚原因,二是因为下手的两个人跟发了狂似的拳打脚踢,太过密集,周围的人已经被吓傻了。 这可是人流十分密集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敢做这样的事,怎么看怎么像发疯。 可还是有人第一时间拍视频发到了网上,刚好就从胡立威被拽下来的时候。这说明什么?说明早有人准好了,而这会儿转发还在以几何倍增长。 “谭以观!你倒是说话,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江副厅,不是我搞什么鬼。”谭以观叫上凌昺跟袁度,边往外走边说,“对方弄这样一出,明显是想把十七厅推到明面上。” “推到明面上?你是说他们想把我们跟民众的矛盾扩大?” “我猜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查梁任驰背后到底有谁在操控,这一步应该就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回击。” ”可这也太被动了,现在省里的领导都快把方厅的手机打爆了。这事一定要妥善处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这边想办法尽快把视频的事压下去,你赶紧把那两个人带回来好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虎赶到长河路的时候,附近的警察已经把案发地层层包围。打人的两个没跑,因为他们把人打死之后渐渐就清醒过来。都是执法的,当然清楚这个时候跑了就会彻底说不清楚。于是他们留下来,但两个人也都没跟警察走,他们拿出工作证,警察一看是自己人,懵了一下之后便允许他们蹲在原地等,只是周围彻底封起来,任何人不许进,甚至不能接近。 段虎穿过隔离带进入,这一段他是跑进来的,因为这一片现在堵车严重,水泄不通。 警察看他径直朝那两个人过去,赶紧拉住,“段队,那两个人太危险了,你用不用……” 段虎想都不想地说:“没事。”说完他便走到那两人旁边蹲下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人一个叫许平,一个叫周勇,两人眼睛赤红,神情紧绷,此时看到段虎才稍稍松懈一些。许平说:“段队,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很突然的脑子和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周勇问:“段队,我们是不是给头儿惹麻烦了?” 段虎重重握住两人肩膀,“先别说这话,头儿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现在你们先跟我说说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两人还被铐着手,抱着头,周围一圈枪口,弄得他们心里也很难受。但他们此时只能继续蹲着。周勇说:“当时许平在前头开车,我看着胡立威坐在后座。我们没人说话,就一直开车,开到这的时候脑子里好像突然有什么嗡一声,然后就一片空白。我的意识里就只有把胡立威打死这一件事。” 许平说:“我也差不多,但不太一样。我最开始听到的是‘停车’,然后才是打死胡立威。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听到耳朵里的,像是在脑子里自己发出的声音。” 段虎问:“下手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许平和周勇摇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段虎说:“等等吧,头儿跟凌组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凌组长到了之后你们再听听他怎么说,他或许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先别慌。” 两人点头,但说一点都不慌是假的。再怎么说也是把人活活打死了。他们也不是没动过手,也不是没打过人,但这性质不同。 谭以观开车快的时候跟飞车差不多,虽然出发得比段虎晚,距离也远,可也没比他晚到多少。他和凌昺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怨气。胡立威属于横死,十有八九要变成厉鬼。 凌昺让段虎把经咒贴拿出来贴到周围,接着便去掀开白布,看了看胡立威的尸体。 被打得血肉模糊,脸上已经没一块好地方。但是凌昺没从他身上探到邪气。反倒是许平跟周勇,他在看他们的时候就从眉心处看到了各一团灰色的气,这本不该属于他们的。 “头儿,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一会儿我告诉你们带走时都带回一处。”凌昺说完找了支新的符笔,蘸了些胡立威的血,在许平跟周勇的眉心上各画了一道符。那符很细小,画完之后却让两人纷纷感受到火烧一般的痛处。但那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并且神奇地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减轻的感觉。 “画的什么?”谭以观问。 “消煞符。不然胡立威真的变成厉鬼就不会放过他们了。许平,周勇,你俩的血也要用些。” 许平跟周勇毫不犹豫听从,一人咬破一指,然后凌昺教他们往胡立威眉心上各滴一滴。 滴完凌昺才让人把胡立威的尸体运回去,并且由他亲自跟车。 谭以观这时问:“许平跟周勇肯定得先被关一段时间,你看看用不用让他们进有符阵的地方?” 凌昺说:“用。对方显然有他们的八字,难免不会再利用。袁监察说梁任驰提到十七厅有内奸,这事说不好就与这内奸有关。但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如果这个人真能轻松拿到内部人员的八字,那有太多的人都将处于随时可能被利用的境地。你得赶紧跟方厅他们说一声,外派出去的人尽量都召回,还有身上都要带着辟邪的物件。” 袁度说:“现在做这些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凌昺说:“做了肯定比不做强。不过还得弄个更快速的。” 自从跟夏高峰和郑艳秋在火锅店吃了一回火锅,夏高峰就拉了个群,群里有一二四处处长,还有凌昺。当初也邀请了潘颂,但是这位三处长高傲得很,没进群。 凌昺以红色的纸为底,画了个符。画完拍下来发到群,让几位处长赶紧转发到各自处里的工作群,让所有人都下载保存。 凌昺还让谭以观联系潘颂。虽然潘颂这人挺没劲,但三处还有那么多其他人,凌昺不可能不管。 谭以观赶紧打电话。通了倒是通了,可潘处长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接听电话。 第143章 主上·嫉妒·菠菜籽(上) 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剧场,厚重的暗红色帷幕遮住了台后的伶人。 看台下,一个头发花白,长过腰际的老人坐在宽适的藤椅上轻轻摇晃。 本该满是座椅的地方已经被清场,如今只有他身下的一把藤椅。他的头发铺满他的上身,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夜色下落单的绵羊。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细细看去,其实这人并没有呼吸。他的胸口也一直不曾起伏,只有那双会动的眼睛让人恍惚觉得他还是个“活人”。 舒静每次看到这双眼睛都会觉得透骨的冷,因为这是一双哪怕闭着,也会让人觉得危机暗伏的眼睛。 舒静暗暗呼口气,恭敬道:“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让胡立威死在了长河路上。但警察并没有把胡立威带走,也没把一处那两人带走。他们现在都被谭以观带回了一处。” 老头什么都没说。 舒静暗暗抹了把汗,“要不属下现在就带人去把他们抢回来。” 老头这时缓缓动了动。他把扶手上的手慢慢挪到自己的头发上,试图把它们理到一边,但是行动非常迟缓,滞涩得像是许久没上过油的机械一般。 他理了两下理不清,便道:“还是你来吧。最近这几次带过来的身体都不大中用。” 舒静闻言跪下来,一边小心帮忙把老头那一头对发理好,一边说:“是属下无能,没有梁院长那样挑人的能力。要不……属下把他捞出来?属下已经大致查到谭以观把他藏在什么地方。” “不用。一个见利忘义的人,救他做什么?他过往能从王玉珊那里抢乾坤引,未来也能从我手里抢我的命。就让他留在谭以观手里也好。” “那万一他要是真的背叛您呢?” “背叛?那更好,哪天把他当个雷使我也不心疼。救他是真不如救王玉珊。” “可是王玉珊现在一直被凌昺收着。她不被放出来,我们的人就很难把她招到手。” “所以不是找了人过来帮你吗?去吧,戏要开场了,把老五叫进来,就说我请他一起看。” 舒静不敢再多言语,看了看台上,果然帷幕徐徐拉开。 台上的“伶人”露出来,却没有一个带着生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被指粗的绳子穿过头颅,穿过四肢,被吊起来控制。血已经染透了绳子,整个舞台充斥着血腥气,藤椅上的人却露出赞许的笑容。 舒静缓缓退出去,在门外见到了全身漆黑的鬼魂,便叫道:“五爷,主上叫您进去,说请您一起看戏。” 戴着兜帽的老头一闪便飘入剧场,舒静看看外面的天色,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妖多年,但还从没有见过哪个鬼能不畏光。也不能说全然不畏,但是短时间的照晒一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是像在这种比较昏暗的室内建筑里,哪怕是白天也可以行动自如,和常人差不多。 而摇椅上那位,分明不是人,却可以披着人皮活动。虽然只是黄昏之后才可以,但也已经足够叫她吃惊。 想到被吩咐的任务还没完成,舒静赶紧加快脚步去了隔壁。 见她一进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立马站起身,局促地看过来。 舒静笑道:“您坐,不必客气。我主人要的东西带过来了么?” 那人拿出来一个极小的u盘,附带一个小小的布袋。舒静打开确认过后,便交给这人一个信封。里头并不是钱,而是一把厚厚的符咒。 一处大门口。 童乐手里抱着个大盆,把脖子伸得跟鹅脖子一般长,看到凌昺下车,小跑着过去,“师父,您让准备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里头有高度白酒,纯粮食的,还有一大块红布、二斤菠菜籽、纯桃木剑四把、铜镜八个。 凌昺让童乐跟着他打打下手,顺便叫袁度把卢枫弄醒,“有东西让他学,不能再睡了。” 袁度看着小毛球在他怀里趴着睡得异常香甜,私心是不太想叫,但凌昺身上很多技能连他都不会,错过了总是可惜,便把卢枫戳醒,“醒醒,去找件衣服穿,你师父有事叫你。” 连戳好几回卢枫才醒过来,伸个懒腰看到周围一堆人,段虎手下的两个得力干将居然戴着手铐。他一下发现不对劲,赶紧往自己宿舍跑。袁度跟他一起去宿舍,袁度叫他名,卢枫一应声,就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只是光着身体衣服是一件没有。 他赶紧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套上,磨着牙说:“下回有这事麻烦袁监察早点提醒我!” 虽然都是雄性,但是袁度好歹回避一下也行,这人就直勾勾看着他! 这丢人都丢到外五环了。 袁度却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你自己拜托我给你变,我给你变了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卢枫说了句“懒得理你”便快速去找凌昺,“师父。” 凌昺正在画符,“来得正好,跟童乐把那个挑了。” 童乐正在挑菠菜籽,“师父说要这样的,带尖尖的,越尖越好。” “这是干嘛用?” “扎脚。” “啊?!” “听说过鬼怕光,鬼怕桃木剑,没听说过怕菠菜籽吧?”凌昺说,“这东西跟符咒可以合用。”一般来说符咒防的都是飘在半空的鬼,若是连地面也想防那就得弄很多符。但是撒了菠菜籽,他们就不敢落地了。” “那为什么不干脆用棱角或者钉子?” “问得好。因为就跟驱邪用五谷而不用其他谷物一样,功德不同。赶紧挑吧,谁有空让他们过来跟着一起挑。” 谭以观这时过来说:“先把许平跟周勇安排在冥牢里了,不然还得重新设符阵。我一会儿可能得去趟三处。” 凌昺意外抬头,“去三处做什么?” 谭以观说:“潘颂不见了,我得过去看看是不是跟咱们跟进的事有关。” 凌昺表示明白,手腕一挑,收了笔,改画另外两张符。画完递给谭以观,“带身上吧。辟邪和转运的。一会儿我弄完这边会带许平跟周勇去我那。祖师爷在,什么邪术都能防住,你不用担心。还有,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就带他们上课讲些能急用的术法。我之前总想着等忙完闲下来时再教,如今看来没这样时候了,得抓点紧。你忙你的去。” 谭以观不动。 凌昺问他,“怎么?” 谭以观不满地看了童乐他们几个,“嫉妒。走了!” 凌昺低头继续忙,假装没听到,耳朵却红了。 第144章 主上·嫉妒·菠菜籽(下) 屋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凌昺感觉脸上发热,而周围过于安静,连挑东西的声音都没有,于是转头一看,几个徒弟都没在干正事,反而都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就连袁度都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凌昺佯怒,“看什么看?赶紧挑你们的,一会儿要用上的时候得挑完,最多再给你们十分钟。” 菠菜籽小,挑起来可没那么快。而凌昺也不是故意给他们找活干,拖时间。他让他们做这些也有磨性子的意思,再者就是还要等两个人。 他已经通知了夏高峰跟郑艳秋,开课什么的暂时不可能,他会一边带徒弟出任务一边教他们。夏高峰跟郑艳秋一早就说好了想让他也帮忙带两个资质好的出来,凌昺也答应过,这两人一听就赶紧派人过来了,此刻就在路上。 凌昺说:“给那两个师弟也留点菠菜籽。” 童乐专门捧一把留出来,然后继续挑。 凌昺趁这时间画了十九张符,画完让童乐带过去每个都复印一份,“以后每一次遇到问题,咱们一起解决,童乐你要负责把这个过程完完整整记录下来,包括我用了哪些符,做了哪些事,选了什么时辰,讲了什么咒,当然这最后一个我会告诉你。这些都要尽可能记得详尽,你和芙蓉一起。你们两个以后错开时间休息。如果杨丹有意,让她参与也行。” 杨丹是帮凌昺办过身份证的那位同事。后来凌昺把自己生平所学都拿出来分享时杨丹跟遇芙蓉做了很多文字记录工作,只是这位姐姐家里有孩子,凌昺才不太确定她的想法。 童乐表示会去问问,又道:“师父,您说咱们这算不算实习啊?” 凌昺明白实习的意思,问他,“我记录下来的那些东西你都记住了?” 童乐说:“那倒没。那么多,少说不得记个五六年?” 就师父所说的要学的内容来说,并不是他们之前记录的那点就够了,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只不过有些是有书流传下来的,不用师父再去口述或写下来。但要正经说全都要学的内容,那可是浩如烟海,多了去了。 “那还谈什么实习?顶多算学徒工。不过我听领导说你们高考成绩都很优秀,背点东西不在话下,那应该很快就能记住不少。最近有没有偷懒?” 无人出声。 那要说一点没偷懒是不可能的,真勤奋的肯定多少都背了些。但也肯定有没咋背的,比如童乐。 凌昺说:“除了卢枫,你们至少该把为师说的修炼要点记住,平时得空就练一练。还有,最重要的是行善,哪怕开始是刻意,做多了成了习惯,自然,善便留在精神处。最近吃饭有没有浪费?” 童乐摆手,“绝对没有!我就差把汤底舔干净了。” 凌昺说:“行,那你快去复印。一共十九张,别落下了。” 童乐小心接过符就往办公楼跑,等他回来,二处跟四处的代表也过来了。其实凌昺也想带着三处一人学,但是潘颂找不着了,而对于三处的人他们了解得也不甚多,他也挑不好这样一个合适的人来,便只能暂时作罢。 二处的学员叫蒋星,四处的学员叫邵开云。两人想来是打算赖着一定要学成,所以来的时候居然是背着背包,提着行李箱过来的。一处的人看到的时候都愣住了。卢枫认识这两人,问他们:“这是要长住?” 蒋星点头,“我们处长说了,学不会就不用回去了。” 邵开云说:“一样。” 凌昺问童乐,“咱们宿舍还有没有空的?” 童乐说有,凌昺便让童乐把周小周小了出来。周小周年纪不大,鬼力跟扶阳他们自是不能比,所以这会儿也还是学习的阶段。凌昺问蒋星和邵开云,行李箱里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两人都说没有,就只是些衣物,凌昺便让周小周给卷去了宿舍。 周小周还很难卷动一个成年人,但两个行李箱他倒是能轻松搞定。 凌昺这时准备工作也做完了,带着一伙人,到一处内部的墙根处,算方位,挂铜镜,撒菠菜籽,再把画好的符用裁好的红布包住,十张粘在墙上,九张埋在地下。 卢枫问:“师父,这有什么讲究么?为什么贴十张埋九张?” 凌昺一边往地上浇白酒一边说:“多一份敬天。以后你们做任何法事或者立符阵,都要记住这一点。上总要比下多一点。” 众人点头。童乐哗哗哗倒完一瓶白酒,“奇怪,我这怎么挖不开啊师父?冻上了。” 凌昺问:“倒酒时念咒了没有?” 童乐呆若木鸡,“没、没有。师父您念了?没听着声啊。” 凌昺说:“你们都来敲敲,这块地现在是冻的是吧?” 所有人试了下,确实冻得挺硬实的,起码想着拿手把土挖开是绝对不可能了。 凌昺说:“大家看我手势,童乐录音。清风明月,无边无际,今灵一派第十九代弟子清熙子祈借风神之力,融一方冰雪,净一方水土,佑一方生灵。” 似有一股急风吹来。 那地面的颜色好像变了变,眼瞅着就深了些许。卢枫再去戳地面,这月盘大的一片地方土就是软的,用手就能戳出个坑。 众人惊呆,尤其是新来的两个人。他们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两人都十分好学,尤其是叫蒋星的,问道:“凌组长,那我们来念,也能有这功效么?” 凌昺说:“你二人暂时不好说。你们可敬奉过风伯?” 两人齐齐摇头,“没有。” 蒋星说:“我们二处和一处一样,主供三清祖师爷。” 邵开云道:“我们四处主供酆都大帝。” 凌昺说:“那是应当的。但逢年过节也要记得敬奉些小神,这样平日有求于人家才好说话。来日为师教你们如何画神像供奉。” 凌昺说完把红布包好的符放进挖好的坑里,用土填平。 到了下一个坑,凌昺叫来卢枫,“卢枫你来试试念咒。” 卢枫算是灵一派入门弟子,凌昺对这几个徒弟要求不高——起码跟他小时候师父要求他比,那可是差远了。但确实是他认下的,便能借他门派之力。 卢枫还怪紧张的,打架不紧张,念个咒有点紧张。还好他还记得改词,“清风明月,无边无际,今灵一派第二十代弟子卢枫祈借风神之力,融一方冰雪,净一方水土,佑一方生灵。” 酒倒下,周边一派安静,解冻之风没来。 凌昺说:“心不静。老虎试试。” 段虎接过酒瓶,念得没那么大声,但是很稳,很专注。他一念完,那块浇了白酒的地面眼瞅着就有变化。再戳一下,虽然不能像凌昺借过风那样一下就把那一片彻底解冻了,但明显是有效果的。 “老虎你太可以了。”卢枫佩服地说,“怎么办到的?” “就是师父说的,专注。” “师父,那是不是这个咒白天念的时候要把‘清风明月’改成‘清风明日’?”童乐问。 “是要改,但要改成‘清风耀日’。赶紧埋,埋完了好去下一个点。” 一伙人围着整个一处的内墙转了一大圈,这一圈下来整整六十分钟,效果也显而易见。当凌昺把最后一张符埋进土层,以第一张埋入的符为准,以地面为基点,一共十个点,纷纷像是竖起一道巨大无比的盾牌。 只要是开了天眼的都能看见,那盾牌呈淡金色,竖起来直朝天穹。而凌昺的办公室就刚好像是这个盾牌中心点,就像锅盖中间的那个手柄。 整个一处的园区都被罩起来了。 卢枫:“师父,为什么这么大阵仗?” 凌昺道:“因为来者不善。” 如果之前那些还是小打小闹,那么这一次,对方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当街用邪术弄出人命,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十七厅会查办。可还是如此行事,说明什么?对方在告诉他们,还有后招没用。 凌昺把许平跟周勇从冥牢里带出来,松开手铐带到他自己的办公室。 祖师爷威严的神容注视着他们。二人除了第一次祖师爷被请到这屋里时来敬过香之外,还没有来过这屋,此时再来多少有些局促,毕竟心里总觉得办砸了事,存着愧疚。 许平道:“对不起凌组长,这次给大伙添麻烦了。” 凌昺道:“不必如此,那又不是你们的过错。过来给祖师爷上炷香,一会儿就坐在那边替我挑菠菜籽。” 不用戴着手铐被关着就已经感觉好很多了,别说挑菠菜籽,就是挑玻璃渣两人都没说的。 凌昺却还告诉他们,\"一会儿我讲的内容,你们若是有兴趣便一起听听,有不明白的也可问。童乐,你们一会儿去吃晚饭吃完记得多带两份回来。\" 童乐说:“好的师父。今晚食堂有饭菜也有鲜虾面,许哥和周哥你们吃什么?” 许平跟周勇都说吃饭,之后给祖师爷上了香,却还是没敢落座。周勇还记得长河路上的情形。他现在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万一再失控,伤了自己人可怎么整。虽然打死胡立威心里也有压力,但是胡立威如果细究起来手上也不干净,可对着自己人绝对不行。 许平跟凌昺说:“凌组长,要不您还是把我铐上吧。不然万一……” 凌昺问:“你们信不过我?” 两人连连摆手,“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凌昺把一大袋菠菜籽放到他们面前,“越是乱中越是要学会取静。心定神才能定,这关系到以后你们在玄术上能有多大成就。你们放心,在这里我不会让你们有事,在外面,领导也会帮你们。咱们得相信他。其他人也一样,遇事不要慌。我们可是有祖师爷罩着呢。只要没做亏心事,任何时候都要稳住。” 凌昺说这话的时候头上戴着谭以观送他的那支木簪,簪子有些松动,有几绺发丝微微落下来,却让他整个人气质里带出一种闲适感。这让在场紧绷的情绪缓和不少。 没多久童乐他们一起去吃饭,凌昺就在案边画符。许平跟周勇挑菠菜籽,没多久童乐他们又回来了。 大约心里还是担心出事,几人都没在食堂吃,而是把食物都带回来,童乐还给三位祖师爷各带一些,先供上,然后再吃他们的。 凌昺没急着吃,拿出一张符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童乐问:“师父,是要请老谭总跟玉瑶夫人吗?” 凌昺说:“不是,你们吃你们的,吃得越香越好。吃出感情,吃出赞美,吃出动静!” 众徒弟:“???” 接着就见凌昺叫出了王玉珊。 第145章 条件·歪理·正着说(上) 王玉珊一出来就看到了满屋子的食物,供桌上有,茶几上有,连凌昺画符的实木台案上也有。 但是她看得到吃不到,也闻不到,因为这屋子里没有一样东西是给她的。 王组长可耻地多看了几眼。 自从被凌昺关起来,她到现在一直都饿着,一次香供都没收到过。 “你是故意的。”王玉珊看着满室的人,吃得那么香却没有一个人问问她的情况,对于她的出现甚至大多采取无视的态度,不由隐怒道,“凌组长就这点手段?” “手段?我什么手段?分明是你让我今晚叫你出来的。”凌昺坐在他最喜欢的沙发椅上手支着下巴,“王组长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这还等着吃饭呢。” “这么多人,不方便。” “哦,那就再等等。” 凌昺并不吃王玉珊这一套,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一副他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王玉珊发现大家都十分服从凌昺,不管是不是一处的,坐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家人。这哪怕是她做组长的时候都没有过。 她看看满屋子吃得额头冒汗的人,“谭以观呢?” 凌昺当没听见,不理她。其他人也就当没听到。 王玉珊当着祖师爷的面也不敢做什么,只能强行克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凌昺等所有人把饭吃完,让他们收拾一下,去会议室里一起总结今晚他在一处设的符阵的设置要点。 等大伙都出去,只剩下许平和周勇,他才让王玉珊继续说她今晚想出来的原因。 王玉珊朝许平和周勇扬扬下巴,“他们怎么不出去?” 凌昺说:“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继续进符里待着。” 符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如果换作是人早疯了。王玉珊是个鬼也很难受,自然不想再进去,便让凌昺先给她烧一把椅子。 凌昺不想仰脸看她,这一次倒是满足了她的要求,烧完之后见王玉珊坐下来,便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王玉珊说:“来炷香。” 凌昺把装她的符纸拿出来。王玉珊见状几乎是抢答一般说道:“乾坤引的事!”说完她瞪着凌昺,“你们应该想知道我的乾坤引到底是哪来的吧?” 凌昺说:“不是主上给的吗?这一点已经从梁任驰那弄清楚了。你要是想要香供呢,我劝你最好说点更有价值的消息,不然我可没什么耐心。” 王玉珊恨梁任驰恨得牙根痒,要不是梁任驰她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而且梁任驰交待了,那不是和她形成了对比之势?但凡她说少点就得吃亏!可她知道的却比梁任驰少,因为她接触主上的机会就不多。 “他说了乾坤引是主上给的,那他有没有说乾坤引一共有几段?能用来做什么?” “说了啊,引天地之气,能提升万物的力量。至于几段,八到十段之间,你说是几段?王玉珊,你要是想闲聊天,那我可真没时间,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我的任务,是找到净世园总部的乾坤引。”王玉珊阴恻恻地看着凌昺道,“这一条你知道么?” “也听梁任驰说了,不过听说你还没成功。” “我的确没成功,主上要的是具体下落,但我一直没查到。主上手下得力的人很多,有的连我都没见过。但我知道他们会跟着主上大多是因为可以借主上的乾坤引之力让他们变得更强。而主上想得到这东西,我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我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他想要走在天光之下。” “什么意思?” “他应该没有自己的肉身,我见过他,虽然没有见过正面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他当时很大概率不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而且梁任驰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负责从各地寻找生命力强盛的人,但这些人无一例外过不多久就死了。” 是人都会有一些竞争意识,她并非没想过取梁任驰而代之,所以这些年也在暗中查过梁任驰的事。 虽然查到的还很有限,但也确实让她知道了一些以往不知道的秘密。 想起某一次去仁爱医院时看到的情形,王玉珊告诉凌昺,“我见过梁任驰在仁爱医院太平间里存放的那些尸体。那些人从面相上看都不是短命相,他们很明显是被人耗费了灵气和元气才丢了性命,而且他们刚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属于他们的法力,应该是乾坤引的余力。能拥有乾坤引,又能吩咐梁任驰办事,这人要么就是主上,要么也是极受主上器重的人。还有,那些人也属于横死,他们死后如果还在的话,应该都会是比较难对付的鬼。” 凌昺在三千镜界里看到的都是尸体,但那些尸体都不是死了一天两天,他倒是没感受到乾坤引的余力,但确实能看出那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 “还有么?” “王玉川现在怎么样?” 凌昺心说你可算问到关键处了。他向后仰倒,宽大的可按摩式的沙发椅便跟着往后倒一些。他按了其中一个按键之后,按摩的功能便启动,按着他的后背,说不出的舒服。他一边享受一边问:“你问的是哪方面的?” 那一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样子真的是看得人气不打一处来。王玉珊咬了咬牙,“任何方面。他现在还安全么?我现在被你们控制着,那些觊觎王家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不过他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对方只是想利用他办事而已。至于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王组长你也会看人面相,你应该知道你这个儿子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不得什么好面相吧?王家在他这一代败落是必然的。” “哼,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嗯?什么意思?” “你现在说话跟谭以观很像你不知道吗?” “……咳,那我们毕竟是同僚。” 王玉珊笑得不屑,“只是同僚么?凌组长,你是艺高人胆大,但你年纪小,有些事你看不那么真切,也看不那么长远。我劝你最好还是多思考思考,谭以观对你好是真好,还是另有所图?你大好的天赋,可别被他影响了。到底是悟大道重要还是小情小爱重要,我觉得你应该清楚。” 凌昺发现许平跟周勇听到这话都手上的动作都慢了,显然也明白王玉珊在说什么。 可谭以观已经那样明显了么?还是说只是看面相就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 凌昺突然有点生气,“看来你也不怎么关心王玉川,反倒是更关心我和谭以观。那要不我就不说了?” 王玉珊被噎了一下,“你们知道背后利用王玉川的人是谁?” 梁任驰也被捉了,是梁任驰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梁任驰手底下倒是也有些可用的人,但他们应该不敢擅自行动,而且乔左乔右应该也被捉了才是。那还能是谁? 主上总不会看上王家那点东西吧…… 凌昺说:“还真不知道。王玉川现在防我们跟防贼差不多。就在不久前,有人还让胡立威给王玉川送了些东西。据胡立威说,有手机,还有个瓷瓶,还有符。结果没多久胡立威就死了。他是被受了控魂术的人当街毙命。”凌昺头都不回地告诉许平和周勇,“不是责怪你们,你们继续挑。” 王玉珊便看了看许平和周勇。 凌昺这时问道:“王组长,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邪术,可以在青天白日下控制人做任何事?你在控魂术上当有些心得吧?有没有见过类似情况?” 王玉珊的目光仍旧落在许、周二人身上,“你是说他们。” 凌昺不作声,显然是默认。 他其实并不认为王家的控魂术是王玉珊个人所为。他更倾向于是王家老家主或者是王玉瑶。而他也从王玉瑶那里了解过,王老爷子确实是在这方面有些独到见解。只不过当时还不成型。他猜王玉珊是在这个基础上又做了些什么。 谭以观想要那本控制术其实也是给他要的,他想弄清楚其中门道。 控魂术也并非只有一种,他也懂得一些。但各家有各家法门,认识得多总不是坏事。 王玉珊说:“我确实见过。但不知道跟他们身上用的是不是同一种。” 第146章 条件·歪理·正着说(下) “在哪?” “来炷香我再告诉你。” 凌昺不动地方,更不动手。 王玉珊要不是打不过,简直想把凌昺拧起来挂墙上。她说:“我保证我说的你不知道!” 凌昺这才给她烧点香,但不是整根的,而是掰了一小块给她,“这是订金,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付‘余款’。” 那抠抠搜搜的样子看得王玉珊心里堵得很,这气人的样子简直就是另一个谭以观! 但是一闻到香味,她就管不上那么多了。她猛吸几口,等实在吸不到味道了才说:“知道的是你凌组长抠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处穷得要揭不开锅了。” “王组长这话说的,晚上我们吃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王玉珊冷哼一声,“在戏台上。” 凌昺反应过来她说什么,正色道:“什么样的戏台?” 这确实是梁任驰没有提到过的部分。王玉珊看出凌昺关心,便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我就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凌昺猜道:“王玉川是吧?” 王玉珊点点头,“我不知道王玉瑶出来之后为什么始终没来见我,但她肯定有意重掌王家,或者起码也是让谭以观继承王家。可这样一来小川就没有立身之地了。” “你想让我说服玉瑶夫人跟谭以观,别夺回王家?” “怎么可能?”王玉珊道,“他们不夺也会有别人夺。以小川的能力他怎么也不可能稳住王家的地位。”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把小川关起来,关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他的地方。什么时候你们跟主上的问题能彻底解决,什么时候再把他给放出来。” “我没听错吧?”凌昺狐疑地打量王玉珊,“就王玉川那个性格,把他关到没人找得到他的地方他还不疯了?” “他不会疯。而且就算疯了也总比被人利用强。” “他改过命,所以你怕他被人利用做了恶事会引来现世报?” 凌昺略有些意外。他知道王玉珊有她自己对待孩子的方式,但是他没想到王玉珊到这个时候也会为王玉川考虑。他还以为这人不会再管这么多。 王玉珊说:“你只管回答行不行。行我就告诉你我在哪见过你说的这种控魂术。” 凌昺想了想,“可是我们目前还并没有找到暗中利用王玉川的人。” 王玉珊道:“没准你听完我说的就能找到了。” 凌昺选择给谭以观打电话,“我们有能藏人的地方吗?王组长说我要能把她儿子藏起来她才配合我问话。” 谭以观说:“有,不过咱们以什么名义长久关押是个问题。你最好让她给你个合理的理由。” 凌昺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谭以观没有马上回答,诸多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这是想我了?” 电话被挂了。 谭以观:“……” 能问出不正经的话那肯定就是没什么大问题,凌昺选择继续办正事。 他向王玉珊要个能合理关着王玉川的理由。其实这理由多的是,十七厅办事经常有它自己的规矩。但如果是真要长时间关着王玉川,那最好还是有个正当原因,不然以后确实可能成为麻烦。 王玉珊提到了一个地方,王家的一个地方,“你们去了之后就奔着这个地方去找,然后把他带走。” 凌昺问:“你在那藏什么了?” 王玉珊说:“一件能把他关起来,又不至于要他命的东西。你们去了就……” 她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是怎么救到舒静的?” 凌昺说:“是啊,怎么救到的呢?谁知道是我救了她,还是她想让我救了她。你们这些人,我是不敢都信。你还是说说你们王家的赵管家吧,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知不知道十七厅里除了你和乔左乔右,还有谁在为你们主上办事?” 王玉珊正要回答,她的身体却忽然不自觉飘起来。那不是来自她自身的力量。 凌昺见状连忙拿出收魂符要把她往里面装,可以往都能成功的方法却并没能再把她收进去。 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把王玉珊的魂魄招走!可这要是成功了,那不是当着祖师爷的面打他的脸?! 想都别想! 凌昺抄起桌上的符笔,三下五除二画了四张符,明明是朝一个方向甩,那符却自己分头糊到了不同方位的窗上。 啪啪啪啪! 四张符在窗子上牢牢粘住,上头的符头发出一层金光,接着约束王玉珊的那股力量就像被截断了一样,王玉珊轻飘飘落到了椅子上。 王玉珊嫉妒地看着这个新任小年轻组长。 她比他多活了几十年,却从来没见过谁能这样快速画符,而且每张符的法力都很强。 凌昺重新坐下来,“继续说吧。” 王玉珊没说。她看了他半天,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但其实也没。 除了长得格外好看,有灵气之外,凌昺身上也看不出更多的异于他人之处。 王玉珊就问他,“如果以后你忍不住喜欢谭以观,你怎么办?是抛下祖师爷做个普通人,还是抛下谭以观继续修你的道?” 凌昺微微愣住。他没想到王玉珊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他也没有特意回避。 相反,他还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因为这几天实在是为这事困扰不轻。 王玉珊看他在那皱眉,“不敢回答?难不成你真想抛弃祖师爷?” 他若是敢,王玉珊敢说以后凌昺再也难画出有用的符! 凌昺很认真地看了看三清,然后疑惑地看着王玉珊说:“我为什么要抛弃祖师爷?祖师爷也没说我喜欢一个人我就得抛弃他们啊。我不能跟我喜欢的人一起敬着爱着祖师爷吗?王组长,做人不要太呆愣了,咱们是人又不是木头。哦对,我忘了你现在不是人。可鬼也不能像个木头一样啊。” 王玉珊无法置信地看着对面坦荡无畏的人,“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有可能接受谭以观的追求?!” 凌昺点头说:“对啊,那我要是实在反抗不了命运,那我也不能一刀捅死自己,那不就得顺其自然吗?天道让我和谭以观相遇,百年千里的把我们凑到一起,那肯定是有其用意。难不成我还跟天道硬对抗?我脑子又没有坏掉。” 王玉珊:“……” 许平、周勇:“……” 听起来明明像是歪理,可为什么又好像很正确呢?! 王玉珊大概也一下找不出更适合的反驳之词,问道:“难道你没发现他是个男人吗?” 凌昺更加无语,满脸写着“你好奇怪”。他说:“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谭以观是男人啊。” 王玉珊:“……” 真是活见鬼了,这是什么脑回路! 难道这才是他能一次性画多张符甚至都不用借神力却有神力的原因?! 饿了多天没懵,但是这件事着实让王玉珊懵了。 第147章 设计·内奸·盗窃案(上) 一间漆黑的办公室里,一只足球大的铜炉被架在大理石台面上。铜炉里放着一块滴了血的白玉,玉下有符烧着,炉外是围起来的七面太极八卦旗。 舒静再次试图拉回王玉珊的魂魄,结果还是失败了。 每次她刚把招魂术施完,像是要拉住王玉珊的魂魄,她这边借来的鬼神之力就会“啪”的断掉,术法不了了之。 她试了四次,四次全部失败,眼看着铜炉里的玉佩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 旁边一名隐在角落处的男人暗暗擦了擦汗,“静护法,会不会是那人给我们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舒静说:“按理说应该不是,如果有问题我这招魂术根本就勾不到王玉珊。可现在是勾到了却勾不过来,就好像力量被突然阻断了。难不成这么巧,凌昺刚好在三清座下?那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擦汗的人见过凌昺,不得不承认道:“他的功德光太厚了,运气确实不会差。不如换个时间再试呢?” 舒静拿个东西把铜炉盖上,里头的火很快便灭掉,“已经试过这么几次,凌昺的防备心肯定更高了,再想招过来只会更难。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主上也没说必须把她救出来,我们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让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 那人说:“已经跟对方谈好了,如果法院不接这个案子,那咱们就在网上把事情闹大。现在很多网民下场开始朝官方要说法,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谭以观当街把人带走,这事想跟他扯上关系一点都不难。只要扯上他,自然就能扯上凌昺。” 舒静点点头,“一定要咬住,不能松口。” 下属表示明白,悄然退去。舒静这时把铜炉上的盖子打开,将里头的玉拿出来。 这玉已经烧了半天,可一点也没有变颜色,就连上头的血迹都还是鲜红的。舒静用手轻轻蘸了些到指尖,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却很快见那血在她指尖处化成一缕黑气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真可惜。”她看了眼烧得黑炭似的铜炉内壁,自言自语道,“这好不容易遇上个聊得来的,看来以后多半是聊不成了。” 与此同时,三处。 谭以观跟夏高峰已经确认潘颂还在阳间。只是不清楚这人到底跑哪去了。电话关机,定位也定位不着,三处的人打昨天夜里就没再见过他们这位处长。 按理说一个成年人消失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但是这里却有件非常反常的事引起了三处处员的注意,那就是潘颂放了他们鸽子。 潘颂这人有些地方是非常讨厌,但是这人也有个优点,那就是非常有时间观念,并且答应的事一定会办。他自己说的要三处所有行动队队长入夜后开会。结果人居然没来,而且连个招呼也没打。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遇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还把自己的官印带走了。 所谓官印其实就是他们这些官员的印章。古时候常用印章,但现代会用得少些。而在净世园任职的官员们的官印又更特别点。 他们平时几乎不太会拿出这玩意儿,拿出来一般有两个用途,一是祭天上表的时候,在上表书上落下自己的官印祈福。二是一些特殊的文件签署,必须有手签名和官印同时出现才能发挥作用。 当前整个十七厅都没有祭天活动,那潘颂带它出去做什么?如果是为了证明身份,完全可以用工作证。 “要不请凌组长算算呢?”夏高峰说,“这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还找不着,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给我拿一样你们组长常用的东西我带回去。”谭以观对三处的办公室秘书说,“之后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的谭处,您稍等。” 秘书从潘颂的抽屉里拿了一个小摆件出来,那是一个听道经的小播放器,也就一个鸡蛋那么大,木雕壳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刺猬,拿在手里还挺有点分量。 谭以观拿到手之后却又对秘书说:“再拿一件。不,两件吧。” 秘书不解且有点为难地笑了笑。可看到谭以观完全没有收回要求的意思,自家主官又不在,便只能再翻翻。她翻出个潘颂还算常用的中性笔,又翻出一副手套。 夏高峰看到那支中性笔外壳都磨掉色了,说道:“你们潘处这么节俭的么?” 秘书说:“嗯,我们处长在处里大部分时候都用这支笔,写不出来就换笔芯。谭处,万一……”秘书小心地笑说,“我的意思是,万一这笔没用上,您到时候能不能还给我们处长。” 谭以观说:“没问题。” 出了三处之后谭以观往停车场走,夏高峰问他:“你要那么多干嘛?可够贪的。” 谭以观说:“小心为上。” 说着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先是捏了捏手套,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再拧开中性笔。之后他把置物箱打开,从里头挑了一个极小的螺丝刀出来,拧开那个木质的小刺猬。 夏高峰看得无语,“你没事吧?” 谭以观打开刺猬盖子,从里头用镊子捏出一个小小的监听器。 夏高峰:“……刘秘书有问题?” 谭以观朝夏高峰做个禁声动作,接着把那枚小小的监听器装进了一个密闭的盒子里。 “也不一定是她。但她第一反应是给我这件,而不是手套和笔,这就挺奇怪。要么有人特意嘱咐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要这么做,要么就像你说的,她确实有问题。” “你怀疑潘颂……” “我怀疑你。” “你少胡扯!”夏高峰想启动车,一回神发现这车不是他的,“不是,你让我给你当司机?” “别乱讲,是你自己坐上来的。” 夏高峰:“……”好像还真是。 不过他上车主要是想问谭以观刚刚为什么那么做,而现在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想到眼下这个情形,夏处长神情不禁有些凝重,“我怎么觉着事情越来越不可控了似的?” 事实上谭以观也有这种感觉。他告诉夏高峰,“我来的路上有人告诉我,有个叫赵小琳的女人怀了胡立威的孩子。现在胡立威没了,这个赵小琳正准备告上法庭。” 夏高峰自然也听说了长河路上发生的事,闻言问:“那你想好对策没有?这事性质太恶劣。我们内部的人倒还能理解许平跟周勇,但是外头的老百姓肯定不会想到这些。真要是说出去也很少会有人信,估计一堆嘲讽免不了,最后还得说我们无能。而且照你这么说,那这个赵小琳就很关键。你找人盯住她没有?她可不能再出事,如果她再出了事那可就真麻烦了。” 到时候谭以观的家世和身份搞不好都会被扒出来,而且肯定有人上升到搞特权之类的,说他们硬堵人嘴。 众口铄金,到时候他们就算是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这事。 “我怎么觉得,有人想把你和凌昺逼到明面上来?” “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一旦事情闹大,除非他们能证明这世上确实有超自然事件,不然任何一种说辞都会成为对许平和周勇的包庇和开脱,这很难服众。 “有没有什么我们二处能做的?” “暂时还不用。最近办事多留心周围的人。”谭以观说完把刺猬又重新装好,“你真打算跟我回一处?” “回什么一处啊?我二处事还一堆。有消息记得给我打电话。” 夏高峰说完朝自己的停车点走去。谭以观叫出扶阳,然后自己坐到后座上。他最近在教扶阳开车。虽然他自己开也行,但是作为鬼来说也不会嫌弃技能多。 夜深了之后路面上车少,扶阳又聪明,学得很快。谭以观还叫了婵娟出来。这两口子坐在前面,充分起到了无人驾驶的效果。婵娟说她也想学,谭以观便让这两口子看着自行安排。 回去的时候路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谭以观下去买了条烟,又给凌昺带了不少零食。他上车就给扶阳和婵娟供了两包坚果酸奶条。 扶阳吸了两下觉得不太合自己口味,便给了婵娟,同时问道:“恩公提到把王玉川关起来的事,咱们用不用过去直接提人?暗处的那人一直不出现,不知道会不会走在咱们前脚。” 谭以观说:“不会。王玉川在被我们抓起来之前一定很安全。” 婵娟道:“您的意思是对方在等着我们抓王玉川?” 第148章 设计·内奸·盗窃案(下) 谭以观说:“没错。他们想把我和凌昺推出来,只一个胡立威还不够。” 王玉川不论跟他是表兄弟还是舅甥,他们有血缘关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王玉川没有立遗嘱,那么只要王玉川没了,以后他就是王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害王玉川有足够的动机,所以他拿王玉川,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现在不光要让人保护好那叫赵小琳的,他还得让人看好王玉川。这时候王玉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王玉珊主动让他们把王玉川关起来又是什么原因? 谭以观回到一处时,王玉珊已经不在外面。凌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一众徒弟讲夜里设的符阵为什么那么设,地点是怎么掐算的,还有如何画像供神等等。 在外面时也讲过,但夜里太冷,又比较急,注意力便大多还在埋符和学念引风咒这事上。可除了这两样,设这符阵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凌昺在那讲,旁边一群人围着,听得聚精会神的,都没有人注意到谭以观回来。 除了凌昺。他讲着讲着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转,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停了。 但除了许平跟周勇,并没有人听到凌昺那段炸裂的言论,以至于凌昺对谭以观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其实童乐他们也都说不清楚,此时就站在原地,纷纷叫道:“头儿”,“谭处”。 谭以观“嗯”一声,“你们继续。” 说完从零食兜里拿出些吃的先供三清,接着才把剩下的放到凌昺的桌上。 凌昺瞄了瞄,看到喜欢吃的了,却继续把之前没讲完的讲全,”风伯的神体这样画。开始灵力不足,很难让像神立起来,这个时候就可以先找个东西借下力,敬神鬼记得一定要先立像。神鬼之像不立就去敬,这是大不敬,万万使不得。” 蒋星问道:“师父,我画画水平实在是有点差,那我如果画得不好看会不会也是不敬啊?” 凌昺说:“这是态度问题。若你能画十分好却只画九分,那便是不敬。可若你能画九分好便画了九分,这已然是诚心。神明有灵,咱们是以什么想法做事,他们是知道的。你们几个今天最重要的是要记住如何画风伯,如何供风伯神像。其次是要把引风咒记熟。当然做这些的前提都需要静心,蒋星和邵开云,你们记得以后不必要不用手机。那些令人无端分神的事情也尽量不要做。有空多念念清心咒。在场若是谁还玩游戏,也记得慢慢收收心。” 蒋星和邵开云已经当着三清祖师给凌昺敬过拜师茶了,虽然很简单,但是凌昺根本不讲究这些,说只要认了他们他们就是他徒弟。 两人发现凌昺超级随和,便把来时的那些紧张和担心给渐渐放下来。其实平时他们也不怎么打游戏,主要是处长对他们有期望,他们有的是东西要学习。 蒋星说:“师父您放心,我们已经把手机里用不着的都卸了。” 凌昺点头道:“那就好。你们还有谁有问题要问?没有就先回去休息,已经很晚了。” 童乐说:“师父您是不是也该休息了?今晚您留在这里睡吗?” 因为有许平和周勇,童乐不是很确定。 凌昺说:“我回去。不过许平和周勇得在这里住,一会儿帮他们搬两张折叠床过来吧,我记得咱们处里有。” 凌昺告诉两人,“在我同意你们出去之前你们绝对不能离开这栋楼。去解手就去最近的那间卫生间。这楼里有祖师爷镇着,谁也控制不了你们。但如果你们出去,那就很难保证了,千万别把自己的路堵死。” 许平和周勇表示明白,卢枫便跟童乐去搬床。蒋星跟邵开云跟着一起去帮忙,凌昺趁这段时间弄了两个三角符一人分一个,“揣兜里,别沾水。” 谭以观问:“回宿舍?” 凌昺问:“你明早还需要换药吗?” 谭以观犹豫了一下,“在咱们这医务室里就可以换,不用再去医院,怎么?” 凌昺说:“我还有些事跟你说,王玉珊给我讲的。你等一下。” 他去把谭以观给他买的零食分了一些给许平跟周勇,让他们晚上饿的话吃。再把剩下的分三份,多的那一份留给童乐他们几个,还有一份留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奈何谭以观买的实在多,分出去不少还塞不进去,主要也是抽屉里还有其他人给他买的。 童乐这个徒弟是经常给他买吃的,还有遇芙蓉经常给他些小文具。杨丹是经常给女儿做点心顺手也带他一份,还有食堂里掌厨的师父们也时不时给他弄点吃的。 只要他在一处,肯定缺不了吃。 谭以观见状默默在网上下个单,凌昺这时叫上他去宿舍。 虽然离得很近,但是谭以观还真没怎么进过凌昺这屋。他如今进来才发现这屋子跟凌昺最早搬进来住之前截然不同。这里已经有了属于凌昺的痕迹,比如团在一起的小魔鸡,还有地上的蒲团,桌上的镇尺,镇尺后面排成一排的开封菜儿童玩具。 谭以观后知后觉地问:“在这里住得惯么?” 凌昺打了个哈欠说:“很好啊,除了有些不够睡之外。” 已经后半夜了,凌昺犯困其实也有一会儿,只是想到王玉珊口中的“戏台”的事,他觉得还不能睡。 王玉珊其实也不知道那戏台具体在哪,但她知道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主上偶尔是有可能在那边听戏的。 她说她看到过台上有人被绳子穿体而过,分明都已经死了。可一在台上却能任由主上的心意而动。他们就是被某种邪术控制着,逃离不掉。 还有一种,看起来无伤无痛,人表面看就是好好的,但却神思恍惚。这些人在台上也会听主上的吩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是包括杀了对方。 谭以观想起许平跟周勇当街打人的视频,告诉凌昺潘颂没找到,还把潘颂的几样东西拿给凌昺看,“你看能不能算出他大概在什么地方。” 凌昺接过来瞅瞅,“知道他八字吗?” 谭以观说:“他跟我算是平级,他的八字你查更方便些。” 凌昺都不记得组长到底有多少职权,闻言让谭以观帮他登录顾问组内部的档案系统。然而他只看了一眼潘颂的八字便道:“这是假的。” 那一看就不是个年轻男人的八字,“不是一开始就存了错误的,就是被人偷改了。” “你认为他是‘主上’安排的内奸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小。”凌昺回忆了一下潘颂的面相。给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但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的面相。 “咚咚。”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凌组长,方不方便聊几句?” “袁监察,你还真是敬业啊。”谭以观开门道,“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多。可谭处不也在这吗?还是说你根本打算住下,没打算走?” “有什么事?”谭以观真是烦死这个妖精。 “给你们看看这个。” 袁度拿出来一张纸,上头有几张照片,分别是某个收藏室被盗的影像记录。 谭以观道:“你别告诉我净世园有东西被偷了。” 袁度点头,“没错。丢了乾坤引,不过是伪造的。真的没在这。” 凌昺也看了看照片,“知道是谁做的吗?” 袁度又拿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个弓着背的老人,头发也像凌昺一样盘起来,用一支木簪子插着,喜欢走路背个手。 很明显是监控录像拍下来的照片,不是那么特别清晰。 但凌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 第149章 松鼠·八哥·怪食客(上) 凌昺仔细确认了一下,照片里的师父是有影子的。但是他师父都已经过世了! 人死万万没有再活过来的道理,除非那人根本就没有死。 可师父的尸身是他亲自安葬的,而且他招师父魂魄都不知道招了多少回,断然没有再复生的可能。再者,上次追那黑影追到疗养院附近,证实是师父,那也是鬼,绝对不是人。 凌昺压下疑惑,问袁度,“袁监察打算怎么办?” 袁度说:“不是我打算怎么办,是上面让我告诉二位,要我们一起配合尽快找到乾坤引,还有剩下那几件法器。猎魂钟如今就在凌组长手里,不必再找,但是其他的必须赶快收集,否则一旦落入有心人手里,那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谭以观道:“说到这个,我还真要请袁监察和我去一个地方。” 袁度问:“什么地方?” 谭以观卖了个关子,“去了就知道了。凌组长要不要一起去?” 凌昺想去,一来谭以观说的这个地方他确实好奇,二来师父“偷盗”一事也让他挂心。但他不能走。许平跟周勇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他总觉得对方还留了后手,所以他还有件事要做,便道:“我得留在一处,你们去吧。” 谭以观说:“累了就休息休息,你也不是铁打的。” 说完想摸摸凌昺的头,但忍住了,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便离开,顺便带上了卢枫。 大约四十分钟后,一辆不起眼的车接近市中心。 袁度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越来越近的招牌,急道:“来这你不跟我提前说一声?!什么准备都没有!” 对面那亮着灯的地方赫然就是流星斋! 谭以观说:“谁说我没做准备?” 他拿出一个方便袋,里头是一件小衣裳,还有个小背包。看起来都十分轻,但是小包里头好像还装着什么。 袁度没太懂,“宠物衣服?什么意思?” 谭以观说:“你既然能把卢枫变成小狮子,那把我变成松鼠有没有问题?” 袁度无语道:“没问题是没问题,但你是不是疯了?你进去之后没人叫你,凭你自己不到时间你变不回来,到时候万一被抓住,那可就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如果是对着寻常老百姓,那当然无所谓了,反正被看到也不会被认出来有什么问题,顶多会以为就是只松鼠。但是懂玄术的人却会感觉到异常,道行高的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 据上头给的情报跟他们最近查到的来看,能进这里的都不是普通客人,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人或妖? 谭以观却说:“就是听起来像疯了才不会有人想到我会这么办。还有,谁说没人能叫我?你可以把卢枫变成鹦鹉跟我一起进去,他自然就能叫了。” 卢枫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听起来是有点疯狂,不过也确实比变人溜进去方便。变成别人虽然也能装,但是也太容易被发现了。要不袁监察你再给我变一下?“ 袁度瞪卢枫一眼,“你怎么是他的话就听?” 卢枫说:“那不然呢?他是我头儿啊,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袁度说:“当然也可以听我的。论级别我比他还高一级。而且你白天变过一次,再变对灵力有损,你还是留在车里吧。我跟谭以观进去。” 谭以观觉得这样也不错,“正好卢枫你在外面可以用追踪器定位我们的位置。一旦发现问题你就第一时间通知凌昺和夏高峰。” 卢枫说:“明白了头儿,那你们小心。” 谭以观催袁度,“赶紧,再磨蹭一会儿天亮了。” 袁度觉得太冒险了,但谭以观好像真不是开玩笑,于是便找个背人的方把谭以观变成了一只松鼠。 不过变出来之后不是那种五条杠杠的花栗鼠,而是一只棕色的大魔王松鼠。这种松鼠个头比较高,力量也会相对更大一些。至于他自己,他变成了八哥。 本来想变成乌鸦的,怕说话出问题,就变成了只八哥,黑毛,更容易潜进去。 谭以观换上宠物衣服,背上小书包。包里放着能定位的追踪子端,卢枫则用手机确定连上了。 一鸟一鼠做贼似的溜向流星斋。夜色把他们保护得很好,卢枫也把车停到了一处不会惹人注意的地方。 时间开始变得格外漫长。 袁度是先飞进去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墙上蹦哒两下,谭以观就知道,墙内里没人,他可以进去了。 两人进去之后,先是静静观察一番,然后才开始小心行动。 谭以观之前就对这里做过一些功课,他知道流星斋实际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因为前面的餐厅连着后面的一个室内广场,而这个室内广场也是流星斋老板名下的产业。至于这室内广场连接的那些铺面,那自然也不用多说。 这也是谭以观从梁任驰那得到消息之后也一直没有过来的原因。太大了,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来,想查点东西都费劲,更别说乾坤引那么个小物件,在这种地方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在里面踩踩点。 松鼠的身体是灵活。谭以观发现跳来跃去的都很轻松,而且这流星斋就是仿造古宅建的,用了很多木头做装修材料,他的颜色跟这里高度重合,藏起来就更容易不少。 这个时间,不知是太晚了还是什么原因,客人好像不多。他只看到一对中老年夫妻,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那孩子坐着轮椅,看起来有一丝古怪。她的神色有些呆,不是走神的那种呆,而是好像做什么都反应慢半拍。 但那对夫妻很宝贝这个女儿,他们喂她吃饭,哪怕她脾气好像不大好,给什么都不大爱吃,吃两口就总喜欢吐出去,他们还是不厌其烦地重新给孩子喂东西。 这孩子双臂好像也有些问题,似乎不大能动,无力地垂软在两侧。 谭以观记住这一家子的样貌,跑向下一个点——厨房。 梁任驰的供词里提到过,这里的老板对外说是总不来店里,但其实厨师长就是老板本人。而那个挂名在营业执照上的老板常年在国外,那个并不是真正的老板。 能直通主上,又是名玄术师,谭以观并不敢大意。 他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都做什么。 这里连个服务生都没有,可那三口人在这里吃饭,好像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 厨房没有人…… 谭以观转了两圈都没看到人影。倒是有个楼梯,可以通往第二层。 谭以观轻手轻脚蹦上去,到二楼楼梯拐角,正想要看看这楼上有什么。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咔哒”一声,有门被拧开了。 第150章 松鼠·八哥·怪食客(下) 门内走出来两个人。谭以观第一时间蹦下去躲起来。 他发现出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认识。那人一出声他就听出来是镜妖。 舒静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找的人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来找。否则主上不满意,你找一百个也没用。还有王玉川那头,到现在还没有人去把他带走?” 另一人说:“没有,那个赵小琳也还好好的在家里待着呢,根本就没有人去拿她。” 两人开始下楼,舒静一边思索一边拿出来一支烟,忽然道:“什么人?!” 她快几步下楼四处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另一人问:“镜护法,怎么了?” 舒静把烟重新装进盒里,“有不属于咱们这的灵力,你快去找五爷,就跟他说咱们这里好像进外人了。” 下属闻言第一时间出去找人。舒静把这一带用三千镜界围起来,但是直到把镜中空间压缩到极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谭以观按住扑通扑通直蹦的心脏。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他躲在房墙根下一排泡菜坛子后面,确认左右无人,他又继续往下找。 还没跑出去几步他又返回来。因为他闻到那些泡菜坛子里好像散发出异样的味道。不是泡菜应有的酸味,而是一种过于浓郁的香料味,浓得他都有点想打喷嚏。 只是坛子有点高,他就算把整个身体抻开也够不到封口。而他如果整个跳上去推开封盖动静又未免太大,很容易引起人注意。 袁度不知道飞哪去了,谭以观正愁这队友不够靠谱,突然有了主意。 挖地洞。 他的身体是变了,但是他的力量并没有跟着降低。这听起来很不科学,但他变化之后的身体跟袁度理解的不太一样。 谭处长鼠鼠祟祟地探头瞅瞅外面,接着便快速往地下钻洞。别看地面已经冻上了,他两只爪子刨起土来速度飞快。只是刚开始时费点力,越往后面越顺,很快就彻底钻进了地底。 预想中的伸手不见两爪没有出现。虽然地下漆黑无比,但是他依然能从黑暗中看出一些东西。他尽量刨到坛子正下方位,刨大一点,刨深一点,让里头的空间大一些,再大一些。 之后他就把扶阳招了出来。 他的小背包里有符纸,重的他以为他背不动,没带,但是装着扶阳的符他时时带在身上。 扶阳开始在狭小的洞里扭曲得不行,但是在地底有一个好处,不会那么轻易被感知到鬼气。而且他可以穿过土层,慢慢舒展开。 谭以观对着那坛底一通比比划划。开始扶阳还有些吃惊怎么会看到一只松鼠,等看到松鼠手里的符,他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赶紧表示自己明白,在坛底下弄出一个小小的孔。 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们都往另一侧避开了些,接着便看到从那孔洞里流出来一些粉质的香料。 谭以观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便弄了一些放进小包里,接着把扶阳收回符内。这回不是他叫扶阳进去,而是告诉扶阳自己进。还好扶阳能看得懂他的手语。 谭以观把符收好,出洞口目测了一下距离,接着便快速继续挖。他没有一次挖到墙外,因为那样太费时间了,但是挖一个应急跑道应该不成问题。 刚刚舒静出来的地方是二楼,不知道那里头有什么。 谭以观在洞口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想了片刻,决定再冒险去一趟,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再爬楼梯上去。 舒静去了客人用餐的大堂,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而去请五爷的人这时回来了。 谭以观在窗外看到一个弓着背的老者,恰好就跟出发前袁度给他和凌昺看的图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这人穿得挺严实,并且像之前在三千镜界里见到时那样穿着黑色斗篷,兜帽也戴着,他只是一眼从对方身形上便能看出就是图片上的人。 可那晚这人明明是个鬼,他不可能弄错。 还有那三个顾客,看到舒静和五爷出现,好像很紧张,这是为什么? 谭以观想再看得仔细一些,这时屋里的五爷却缓缓朝他这边转过头来。谭以观瞬间一个激灵,赶紧从原处跑开。这时他听到远远传来振翅声。是袁度极速向西南方向飞了过去。谭以观追不上他,但总感觉是袁度发现了什么,于是也赶紧朝相同方向狂奔。 奔到尽头是一堵墙,墙上有符阵。袁度自己就没能飞过去,猛冲的时候一下撞在了看不见的某股防御力量之上。谭以观见状快速爬上去之后用爪戳了戳……他居然能戳透!那里头放的一排排的居然都是棺材! 然而他半边身子刚挤进那道“看不见的墙”,一股强大的气劲袭来。这要是被拍到,不死也得残,谭以观迅速跃下来,见袁度不见了,便奋力朝外头狂奔。 奈何五爷不是他以往见过的那些人。 老头一个扩地术法,谭以观跑了半天都没有跑出院墙! 舒静站在五爷身侧道:“五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没多少妖气,可又像是启了妖智。不如拿给我玩儿?” 五爷说:“他你可玩儿不了。去吧,拿个笼子过来。” 舒静问:“困妖笼?” 五爷说:“困妖笼不行。去我屋里,把我的困仙笼拿过来。” 舒静愕然转头,不太确定地看着老者,“五爷,您说的是您屋里供桌上的那个白银仙笼法器?” 五爷这次连话都没说,摆摆手,示意舒静赶紧去。 舒静实在看不出眼前的松鼠除了看着非常通人性,还背着个小书包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五爷素来见闻广博,远非她可比。因此她疑惑归疑惑,还是快步赶往五爷的休息室。 谭以观自打不跑了,也没动,就在原地站着,面朝着五爷处。他已经看到了这个老头的面目,那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面容。这具身体虽然能动,但仍然是死人的。而影子就来自这个已经死去的躯体。至于灵魂,本质上还是鬼。 五爷朝谭以观缓步过来。谭以观没跑,一动不动。直到五爷微微弯腰,把他捞起来,他才径直跳起来抓住五爷的衣襟,三两下就爬上了五爷的肩头。 五爷说:“小东西,倒是机灵。” 谭以观大尾巴动一动,接着毫无预警地“噗”一声,将自己的爪子带着功德光,用力戳进了五爷的头!!! 第151章 刺探·暗语·作孽啊(上) “你个小东西,胆子倒是不小,你居然敢朝我出手?” 五爷神色狰狞,却碍于死人躯体,没办法弄出多么生动的表情。 谭以观蹦上来的时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出手的时候可毫不犹豫。而且别看他爪子小,那力道可是一点都不轻。 戳进去,将魂魄紧紧攥在手心,“吱!” 我看你有没有反应! 旁边去把五爷叫来的人大为吃惊,“你个小畜生,你找死!” 这人说着便向谭以观抓去,谭以观无比灵活地钻进了五爷的兜帽。 功德光就像一把绞肉机,绞得五爷灵魂不安,扭曲,那一点光芒好似要把整个魂魄撑裂了。 谭以观看到之后心里不禁咯噔。疗养院那夜,他得知五爷极有可能是凌昺的师父,而凌昺对师父的感情颇深。按理说他不该对这位“太师父”出手。 可这位“太师父”却为主上做事,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换了条道来修。如果是,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他都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爪子上沾染的怨气十分明显,很快在他爪尖处消弭掉。谭以观在老爷子背后窜来窜去,任那人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时舒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牢笼。这牢笼很小,托在手心上不过鸽子蛋那般大,但是它的法力可一点都不小,精致的宠身上泛出幽冷的光泽。 困妖邪与魔鬼,用仙神之力最有效,困人困兽则是任何力量皆可。而困仙神,那自然是妖邪魔鬼之力更有用。 事实上任何力量只要强大到一定程度就能困住任何事物,但如果不够那么强呢?那必然是敌对力量更具有束缚力。 可舒静不明白困个松鼠为什么要用上这样贵重的法器,这可是仅次于乾坤引的东西。 但当她将法器捧给五爷时,她忽然懂了!那仙牢在五爷手中一出,黑色的鬼气瞬间向四周侵袭,一下就把周围给笼罩住。而那只小松鼠则直接被这鬼气层层围在里头。 谭以观看到那银牢一出,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黑色。但是他落下去却久久够不到地面。 这里更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有点像三千镜界。但是三千镜界有壁,并非看不到底。而这困仙牢却是八方黑暗,犹如无边无尽的黑色虚空。 或许鬼兵们进了没有“装修”过的空符纸就是如此。谭以观以爪尖在身上戳戳,弄出一点血,对着虚空弹了一下。血珠倒是不大,但是弹出去之后下一秒便在“尽头”与牢壁碰撞出一丝火花。 困仙牢,以妖邪之力为主的法器,自然也怕功德之主的血,也怕阳气。 只不过太弱的不行。 舒静恨恨地看着安安静静站在地上的小松鼠,“五爷,如何处置这小东西?” 这松鼠大概是还没弄清楚自己进了怎样个地方。不过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挺镇定,别是以为进了哪个地洞。 舒静不太敢去看五爷的头。她知道对于五爷来说伤重不在皮肉,反正皮肉都是死的。可是灵魂受损,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五爷说:“能伤到我,倒是有些本事。我留着好生教导一番,说不定将来能有大用。” 舒静问:“那您的伤,用不用告知主上一声?他那有乾坤引……” 五爷摆摆手,“不必。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还有,后院要看紧,千万不要再让人打扰主上休息。” 舒静想到差点有外人进到后院——虽然是只松鼠,但也着实是让人捏一把冷汗。 说来实在是费解,那符阵是主上亲自设置的,别说外人,就是他们这些内部的属下都不是想进就能进。一只松鼠是怎么做到戳开那么大法力的符阵? 舒静百思不得其解,“五爷,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五爷叹道:“这就认不出来了?同为妖,你这道行可还要继续炼。” 这话可不太好听,可舒静没有丝毫不悦,虚心道:“五爷,我不懂,还请您指点。” 她是面镜子,但是在被发现之前也不过长埋地底,暗无天日。她也没机会见那么多的世界。 要不是因为五爷发现她把她带着,还允许她修炼,她也没有今天。而且五爷还救过她不止一次。所以她怕五爷,但也敬五爷。 五爷瞅了瞅地上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小松鼠,“你见过哪个小畜生会自己背包袱,自己扎自己的肉?” 舒静说:“我也觉得这很奇怪。可是它也不是妖。它身上的妖气很弱,不像是它的。而且这一看就能看出来它根本就没有妖灵。” 五爷说:“没有妖灵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妖,有妖气是因为妖对他动了手脚。等你的妖法再进增三层,你也能有此等能力,以妖法化万物。去吧,让人把门守好,千万不能再打扰主上。” 舒静道:“是,我这就去把那一家三口送走,再亲自查看一番。” 她叫上另一名下属离开。五爷瞅瞅地上跟雕塑似的站得笔直的小松鼠,“你倒是心大。” 他说完便背着手离开,手里是小小的困仙牢。 谭以观是没有移动的感觉的,但随着五爷离开,小松鼠的位置也在发生变化。它就好像被平移了,五爷走多少他就跟着平移多少。 他也不是被定住了不能动,他只是在想五爷刚刚说的话。 五爷反复提到了两次不能打扰主上休息,还让舒静把门守好。那也就是说主上此刻就在这里,而且就在他刚刚想要进入的地方。 可这老头什么意思? 明明身上有很厚的怨气,那就意味着坏事也没少做。那是无意中说出这些,还是想要对他传递什么消息? 谭以观黑豆似的眼珠转了转,决定先静观其变。于是他往后一倒,要死了一样躺到地上。 五爷看到他倒下,说:“我就该拿我的老布鞋抽你,该你办的事你不办,敢来这里找我的麻烦。哪个是你师父?你师父定是不靠谱。” 谭以观:“……” 五爷把他带进这餐厅,这时候迎面遇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家三口人。 谭以观看不见外面,因为对他而言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但是他能听见声音。 他听到舒静说:“这段时间你们就先不要过来了,有问题给我们这里的前台打电话。她要是不接肯定是有事,过后自然会回你们。” 那母亲闻言不安道:“那如果我女儿再出问题怎么办?” 舒静说:“出问题就出问题,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女孩这时“哼”一声,骂道:“活该!活该!我本来就是个短命鬼!” 父亲道:“妍妍别乱说,你不是短命鬼。我们先回家。” 母亲说:“等一下,我还有话跟镜护法说。老公你先带妍妍回车上。我……” 女孩的父亲拉了妻子一把,“别说了,你没看到今天镜护法他们有事要忙?咱们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舒静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女孩的母亲想了想,便与丈夫带着女儿离开。 谭以观听着这声,三口人应该是彻底离开了流星斋。但他没有听见车声,判断这些人多半是从地下离开的。 舒静这时看着谭以观,忽然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变的?是个人?还是条狗?” 谭以观心里把这妖精大卸八块,面上却是一动不动。 五爷这时说:“你问他他能说什么,咱们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可听不见咱们说话的声音。” 舒静说:“那不就跟收魂符收妖符里一样?那可无聊死了。不过五爷,它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跟死了似的?” 五爷睡了瞅躺得板板正正的小松鼠,“大约是心虚吧。” 舒静:“心虚?” 五爷说:“可不,误了人家的飞升时辰,作孽啊。” 谭以观:“……” 舒静能想到的,最有可能飞升的人除了主上就是五爷。五爷出来这么一折腾,可不就耽误飞升时辰了? 舒静越看越觉得松鼠不顺眼。 谭以观却已经大冷天要冒汗了,他觉得这位“太师父”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第152章 刺探·暗语·作孽啊(下) 卢枫在外头一直留心着定位信号,就怕出什么意外变动被他错过。没想到正琢磨要不要再找个离得更近的地方,好出问题第一时间赶到支援,就发现外头扑棱棱飞回来一只麻雀。 他记得袁度变的是八哥,就没开车门。结果这麻雀飞过来落车窗边直叨窗门。他一看赶紧把车窗放下来。接着麻雀进来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袁度。大概是本来就自带“羽绒服”,袁度变完也没有光溜溜,只是身上一股清寒之气,显然外面很冷。 “袁监察,怎么就你自己?”卢枫朝外面看半天,“我领导呢?” “他被抓了。” “你说什么?”卢枫急道,“被谁抓了?” “五爷。”袁度说,“但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我看他一开始还想着跑,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又不跑了。”袁度说,“我怀疑他是不是想留下来做卧底。” “卧、卧底?”卢枫险些气没喘匀,“在这当什么卧底啊?你别瞎猜。万一他的身份真的被发现,那肯定没个好。不行,我得赶紧通知我师父和夏处长。” “你先别急,再等等。我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你这领导很奇怪,他变了身之后力量上居然没有受任何影响,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这种人。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卢枫摇摇头。 他紧盯着电脑屏幕,看着追踪器的子端光点在缓慢移动。看起来这东西并没有被发现,不然应该要么被破坏掉,要么就被扔掉,肯定不是这样匀速活动。 他决定再耐心等等。 这时谭以观听到“吱吖”一声,开了道门。然后门又被关上了。五爷似乎倒了杯茶,而舒静则离开,像是去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情况。 谭以观还是在困仙牢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这时茶杯被轻轻举起,又放下。那声音让人无法确定周边是不还有其他人。 谭以观继续装死,谁知这时黑色的迷雾逐渐淡去,谭以观明显能感觉出眼皮外面的光变得越来越亮。 于是他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接着看到了屋里的样子。 也超近距离看到了五爷的面容。 不再是依托他人的皮囊行走,而只是一个完整的魂魄飘在他面前。这魂魄干净得很,衣装也利落,看样子是死后好好收拾过的,颜色也没有寻常见的鬼那么灰扑扑,反倒是有些发白的灰。这是生前有无数功德的老道长。 而在头部,是一个缓缓冒着鬼气的窟窿,那是不久前才被他掏出来的,正在以一定的速度弥合。 谭处长又心虚了。 五爷这时招招手,示意谭以观坐起来。 谭以观不动。 五爷便使用气劲,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谭以观看到那笔画顺序,写的似乎是:监听 于是他便坐起来,走过去。原来他是被放在一张实木八仙桌上。这屋子看起来是个连着卧室的客厅。客厅方方正正,桌边两条凳子,窗子被彻底封死,既不透风,也不透光。而五爷写的也确实是“监听”二字。 谭以观在字旁边蹲下来,大尾巴扫来扫去。接着他又看到五爷写:昺儿如何了? 谭以观也拿爪子蘸些茶,写道:您是? 五爷速写:你小子虚伪! 这一看就是不高兴了。谭以观立马站溜直,然后蘸茶写道:挺好挺好,就是惦记您! 五爷瞪他一眼,在凳子上坐下来:你要好生护着他。 谭以观看到字,点点头,然后又写:您为什么不去找他? 五爷写:不是时候。回去让昺儿拆开为师的鞋。这里的乾坤引你们拿不到,让昺儿先抓紧把猎魂钟里的冤魂度掉,你们得去找外面的几个乾坤引。 谭以观写道:他也想度,可是功德耗费太快,攒的总不够。 五爷:你帮他。 写完五爷便飘回屋,从里头拿了张空符纸出来。他用茶水在这符纸上画符文。那符文异常复杂,是谭以观前所未见的那种繁乱。五爷却把它画完之后往谭以观周身一围,手上快速掐指诀。 谭以观只觉得颈椎处好像着了火一样烫,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感觉体内像是有一股力量在觉醒,身体快要炸开了一样。而五爷画的符却围着他转得越来越快,快得像是形成了一个金黄的光圈。 那股滚烫的感觉从颈椎处传遍全身,眼看着好像要冲破什么,五爷突然之间长袖一挥收起了眼前的东西,而谭以观也再次进入无边黑暗当中! 接着他听见脚步声,好像是舒静回来了。 他继续躺下装死。谁知说话的却不是舒静,而是一把苍老的男人声音,“听静丫头说,老五你逮了只松鼠,还把它收进了困仙牢里?” 五爷说:“确实是逮到一只,不知是哪个妖精用了术法点在一只赖皮狗身上。主上听着是不是也觉得有趣?” 满头发白的老头往凳子上迟缓地坐好,看到满桌的茶水,“这怎么弄成这样?” 五爷说:“还不是那个小孽畜,我刚把它放出来它就把茶水打翻了,弄得到处都是。我正收拾他呢,您就过来了。” 主上四下打量一番,“它在哪?” 这话一下让谭以观心生警惕。也就是说这个主上现在看不到他? 五爷说:“在我的收妖袋里。它弄得爪子上都是水,我可不想他弄脏我的困仙牢。主上要不要瞧瞧?” 黑色的收妖袋里忽然一阵扑腾。 主上发现五爷头上的窟窿尚没复原,说:“放出来我瞅瞅。” 第153章 放走·跟踪·谁心疼(上) 谭以观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口。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五爷打开收妖袋,往外抖抖,他便从袋子里落了出来。 他开始听说是收妖袋还有些疑惑,如今从外面看可看出来了,这袋子从外头看就是一个挺普通的黑帆布袋,还是个束口的。只是上头画了一些特殊的符文,并且束口绳上挂的珠子也与寻常珠子不同,上头有镇妖图。 谭以观躺在茶泊里一抽一抽,小胸脯快速起伏。 其实他倒也不是装的,而是之前五爷用符文圈住他的时候,为了忍受那股强烈的灼烧感,他花了极大的能量去抵御疼痛和滚烫。现在他爪子上可不都是茶水,还有他的汗水。 五爷说:“您瞧,还背着个小书包。” 主上说:“这么看来倒像是年轻人养的那个宠物。我看那些小宠物又有鞋,又有衣服。有的连帽子都有,比我们那时候可强得多。” 五爷说:“可不,就是没长个好脑子。他要是不对着我出手,我倒还能带着他修炼修炼。” 主上说:“许是把你当棵老树了。静丫头,打开它的包,看看里头装的什么好东西。” 他笑着看向五爷,“我还头回见小畜生背包。” 五爷替谭以观捏一把冷汗,面上却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舒静打开包,往外倒倒,倒出来几颗松子,还有两粒花生和三颗瓜子。花生是脱了壳的,舒静把它丢桌上,花生遇着茶水,红皮慢慢有点被泡发开。 谭以观见状噌地坐起来把花生拿到一边,捧着就开吃。 他咔嚓咔嚓咬,咬得还挺快。虽然湿乎乎的毛看起来有点狼狈,却似乎与普通松鼠无异。 它身上有点妖气但不多,有点灵气也不多,有点人气还是不多,似乎全都是从哪里沾染来的。可它却能刺穿皮肉。 主上一动不动地注视了片刻,笑说:“它倒是懂得护食。” 五爷说:“毕竟还是个畜生。” 主上说:“你说的对,也是个苦命的。静丫头,把它丢出去吧,吃食给它重新装好。兴许它自己就能找着主人家。” 舒静不太乐意,但丝毫不敢反驳主上的话,便提起松鼠的后脖颈,给装好口粮直接到楼道窗口处往外一扔! 咻!谭以观落地。 但他却并不敢马上朝外跑。那老怪物好心把他放出来,怎么看都是想探他的后路,看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而且他感觉到后面有个东西跟着,便在这流星斋的院子里继续活动。 他这闻闻那探探,在斋子里活动很久,看似在瞎找,其实暗有规律。 卢枫一直看着追踪子端的光点在动,但是心是飘着的。他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直到盯久了,发现这光点似乎是在来来回回地在写同两个字——回去。 卢枫不确定地叫来袁度一起看,结果两人更加确定,就是这两个字。 谭以观在外头蹦哒许久才离开,从流星斋出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但是他也没能回一处,也没去十七厅总部。当然他也不能回家。 他一只鼠在外面跟搞荒野求生一样,流浪起来了。 凌昺知道他在外面不能回来是在上午。当时他刚拜完祖师爷,想着给卢枫再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结果童乐过来说:“师父,有您的快递。” 凌昺最近并没有买东西,下意识问:“确定是我的?我没买什么啊。” 童乐也疑惑了下,再看一遍包装,说:“是您的。看起来应该是头儿下的单。” 凌昺瞅着箱子挺大,便拆开来看,就看到好些块白色的钢板,还有撑架。 童乐说:“是个零食架,还能移动的。我帮您装上吧?” 凌昺点点头,打电话给卢枫,“你们怎么还不回来?领导手机也打不通。” 卢枫说:“师父,一言难尽。” 他都快无语死了。他现在换了女装,大冷天的在外头跟他“对象”在公园里散步呢,原因是这公园里有他领导! 三分钟前。 卢枫对袁度非常不满,磨着牙,小声道:“袁监察,倒也不必装得如此认真吧?” 袁度揽着他的腰,一副正经样子说:“做戏当然要认真点,不然被人发现是假的,对你领导不安全。话说你是不是用香水?你身上好香啊。” 屁! 卢枫看人家修驴蹄子把自己手给修破了都没这么无语,“我看是你自己用香水吧?明明是你身上的味道!” 袁度:“你觉得我香?” 卢枫:“……”你他妈的真是! 卢枫忍住泼天的糟心感,“你就不能变成鸟跟着他吗?非得咱俩这样跟着?” 袁度说:“这样出了事既能第一时间支援他,又能暖和点。而且你开车跟着,这在公园也不方便不是?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你怎么说都有理!卢枫无力,叹道:“这大冬天的,都该冬眠的时候了,他不会冻感冒吧?” 袁度说:“不会,那么厚一层毛皮呢。” 卢枫想想某些人自带“羽绒服”,算了。 就在这时候凌昺来电话了,卢枫只好说:“师父,我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头儿可能也是担心有人跟着他所以他才一直没回来。” 凌昺问:“那他吃东西了吗?外面又下雪了,是不是很难找到吃的呀?” 卢枫心说能找到也不能吃啊……那毕竟不是真松鼠,也不能捡地上的吃。他转头问袁度,“要不我们买点瓜子磕磕?磕两粒掉一粒,够他吃了。” 袁度说:“不至于。饿一两顿又饿不死。” 这话凌昺听到了,心里有点不爽。再看看童乐在那装的零食架,心里更不好受了,“卢枫你把位置发给我。” “师父你要来?” “嗯。” 正好是白天,处里不用担心。他想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卢枫把位置发过来之后,凌昺简单嘱咐了童乐几句,也告诉许平和周勇不要离开一处,接着他便去找了遇芙蓉,帮他点忙。 大约半小时后,他坐车离开,去了丁香公园。 谭以观此时正饿着。 兜里的几粒松子只有两粒是管定位追踪的,剩下的都是真松子。可他不敢吃,因为都经过舒静的手。 白天了,先头那个鬼没在。但他有种直觉,依然有什么在跟着他,而且他能确定不是袁度和卢枫。 最可气的是钻进地里也没有用,对方照样能跟上他。但他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这天气,下雪还刮风,死冷。 谭处长一边吐槽一边爬上树,毛被吹往一个方向,只觉得这世界真是苍凉又萧索。 他在等正午时刻。 他身体里的那股灵力他不是总能控制得了,但并不是完全不能用。到时候结合凌昺以往教他们画的符,来个闪遁。 计划得非常好,奈何还是饿。 就在这个时候,他远远看到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长发及腰,穿着他们一处的女装制服,还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 第154章 放走·跟踪·谁尽疼(下) 看装扮有点陌生,灵气也掩藏住了,大约是施了什么术法。可谭以观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凌昺。那感觉实在太熟悉,哪怕只是个身影都不会认错的程度。而且不攻击人时的那份温润就像月亮一样温和不刺人,很难弄错。 可惜他不能第一时间跑过去相认,因为隐患还没解决。 于是谭处长以最快的速度下树,跑了。 凌昺看他这样,并没有叫他。事实上他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谭以观,他是凭着感觉来找的。当他静下心的时候,能最大程度地感应到天地之间任何一种气。而谭以观的气恰巧又是他格外熟悉的那一种,因为与他十分相近,只略有不同。 如果说他自身的气有些像月亮,散发出的是幽冷宁静的光,那么谭以观的气就像太阳,热烈又灼热。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能让他感受到异样的温暖。 所以他是在谭以观下树跑起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因为那一团巧克力似的东西在雪地里奔跑起来还是很醒目的。 而且凌昺很快就知道谭以观为什么跑了。 他除了感应到谭以观的气,还感应到了另一股不应该在此地存在的气。 魔气,无实体,却流于这天地之间。 没什么颜色。 大半魔气都是深色,常见有黑色和灰色,还有暗紫色等,也有一些是血红色,是浓绿色。但是这里的,却什么颜色都没有,或者说能变换颜色,融于周遭的环境。 怪不得不敢回去。 凌昺暗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符纸。接着他一抖,里头散出来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它们快速散开来,而凌昺则明显感觉到了他这一举动令那藏在暗处的魔也跟着改变了方向,像是要跑。可他把小鸡散出来就是为了合围,当然不可能让对方跑走。 他一边走一边嘴里默念缚魔咒,怀里的乾坤引开始快速的吸收天地之气,再经他的手化作灵力,像炸开的烟花一样迅速笼罩向四方。 那魔物被灵力困住,不得出逃。上有张开如天幕一般的灵力网,下有小鸡围挡。 那鸡还不是普通鸡。明明都小小的一只,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力,可它们身上居然都带着功德,并且身上还带着驱魔咒。细一看就能看出来,它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符卷。 凌昺学女生说话,“不过一雾魔尔,也敢在这里造次。今天便收了你作下饭菜!” 那雾魔是由聚合的雾遇上妖鬼的心魔所生,看不到实体,却能飘在各个地方。没遇到过很难分辨,更看不见。但是凌昺却对此有所了解。他缓步朝前走,那灵力网就越往里收。越往里收灵力浓度就越高。 雾魔无处可逃,慌忙在里头乱撞乱蹿。渐渐的,在空气中显现出了一点点粉色。 那粉色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一股妖艳的血紫。 毫无声音。只能从挣动中看出它的痛苦和想要逃离的心情。 凌昺一手捏住,收进猎魂钟。然后快步跑向谭以观那头。 谭以观虽然不知道怎么捉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对方是不是还在他还是能感觉到的。突然没了被“盯”着的感觉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凌昺,于是快速又从地里钻出来,蹦蹦哒哒跳到凌昺身上。 凌昺接住他,这个脸皮厚的就往他怀里钻。 凌昺:“……” 谭以观是真的觉得有些冷。若是平时,他自身也有很强的灵气,虽然不会用,但他也不冷。可这次变身,力量虽未减,灵气却被压制住,再加上没吃饭,还一通跑来跑去的消耗能量,就确实感觉到身上凉凉的。 凌昺身上暖和,他钻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了。但是凌昺稍稍抖了一下,他一想到自己再把凌昺冻着,便又从凌昺怀里挤出来。 凌昺看他给自己拢衣襟就明白了,摘下帽子把他装在里面,“饿了吧?” 谭鼠长点点头。小爪子捧着,专心地看凌昺。 平时很难这个距离看。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但是作为人类的时候,几乎没有这么近过,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都能从凌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也能清楚地看到凌昺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又长又浓。 凌昺把谭以观连帽子抱在怀里,谭以观钻出来,只露个脑袋继续看他。 “看什么看?”凌昺把他摁回帽子里,“你胆子也太大了点。这万一变不回来或者被捉住怎么办?” “吱!”谭以观摇头,拿尾巴讨好地扫扫凌昺的脸。 痒痒的,凌昺也难生起气来,只好先快步回到车上再说。 他来时坐的车里并没有谭以观的衣服,所以他虽然叫了谭以观,但谭以观也没敢应声。直到回了一处之后谭以观才回自己宿舍去收拾一番出来。回前他还依依不舍的,在凌昺身上上蹿下跳好一会儿。一会儿拿脸贴贴,一会儿拿尾巴扫扫凌昺的脸,一会儿又拿小爪子抓抓凌昺的衣服。 凌昺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家伙赶也赶不走。而且一处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只魔王松鼠就是他们领导,凌昺也不能叫着名让他收敛点。 可他越是退让,谭以观就越是得寸进尺。 还好变回来了。凌昺看到谭以观又恢复人形,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干嘛给我买零食架?” 谭以观说:“放抽屉里不方便拿,而且抽屉我看也快放不下了。用上了?” 凌师说:“还没。不过童乐已经帮我装上了。” 童乐调侃道:“师父一听枫哥说您在外面饭都没吃,赶紧收拾收拾就出去了,比救火队都急。” 谭以观笑着看了凌昺一眼。凌昺瞪他,“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你赶紧去吃饭吧你。” 谭以观说:“不急,我让卢枫帮我从食堂带过来点。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跟你说,坐。” 许平跟周勇问:“头儿,我们要不出去等?” 谭以观示意他们忙他们的,不用动。接着他便拉着凌昺在沙发椅上坐下来,“我见到师父了。” 凌昺转头,“我师父?” 谭以观到凌昺对面坐下来,点头道:“对。他说了几个很关键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谭以观把夜里发生的事跟凌昺说了说,包括见到哪些人,看到什么事物,以及那一家三口说了什么,还有那个香粉。 谭以观把香粉拿出来。凌昺抿了抿,闻一闻,皱眉道:“这里像有骨粉。” 卢枫问:“人的吗师父?” 凌昺说:“对。除了尸骨烧出来的粉,还有香料。但目前不好说他们是用这些来做什么。你没问问师父?” 谭以观说:“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个,主上就来了。我现在怀疑当时我们在铜关山捡到的那根白头发就是这个主上脑袋上掉下来的。还有,师父让你抓紧时间度化猎魂钟里的冤魂。我说你功德一直攒不到,师父说让我帮你。但是具体怎么帮他也没来得及说明。他画了一个很复杂的符咒用在我身上,我当时感觉身上都快起火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可惜这也被打断了。” “那你还记得那符是怎么画的吗?” “记得。” “往这画一个我看看。”凌昺给谭以观的是一张空白的打印纸而不是符纸。 谭以观毫不思索便成功将他看到的符文一气呵成画出来。因为不是具有法力的东西,只是像绘画一样,所以他画得很快。卢枫和童乐看完却懵了。 袁度也意外地张大嘴巴,“这你是怎么记住的?” 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毛线团啊! 谭以观说:“这有什么?看一眼不就记住了?”他再确认一番,“没错,当时师父就是这么画的。然后这符就成环形绕我一圈。” 凌昺说:“这个叫唤灵咒,一般是临时用在有灵气的人或者妖身上,能短时间内提升灵力。但是符效过了之后会很疲倦。不过师父画的这个还有点不太一样。” 凌昺把纸拿起来端详许久,“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见我?” 谭以观摇头道:“没有。他说现在不是时候,但具体没说什么时候能见。而且我能感觉出来,师父很忌惮那个主上。主上应该也并不完全信任师父。还有后院里那一堆棺材,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可惜没能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袁度道:“你好歹还看到棺材了,我什么都没看到还差点撞晕。” 说到这个,谭以观问:“你怎么跑出去的?我后来就没看到你。” 袁度说:“我自己能随意变,跑起来还算比较容易。” 凌昺说:“听起来袁监察你有难是真跑啊。可万一谭以观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你就没想过留下来帮他一把?” 袁度理直气壮地说:“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烧。” 凌昺无语,“以后可不敢跟你一起出去办事。说来你应该把这些情况报上去了,总部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回复?比如把流星斋围起来查封之类的。” 袁度说:“有回复,但总部不同意我们封流星斋,还是主张以暗查为主,确定能保证周边的百姓安全才能出手。另外我们监察长说要见你一面。” 凌昺微微愣住,“让我入京?” 袁度说:“不是。监察长亲自来。今晚你应该能见到。” 第155章 官印·借地·被告发(上) 唐国威是一个人赶过来的,来的时候甚至还乔装成了外国人。这位监察长本就生得高高大大,再加上有少数民族血统,所以扮完还真的挺像。而且袁度说的时候,其实这人已经到了。 凌昺被带去见这位监察长是在夜里九点多,去的是一家民宿,离一处不远很远,自带采摘园的那种。凌昺初见对方时看到对方一头金色的头发,眼睛还是哇蓝的,乍一看差点以为跟袁度一样是个妖精。 还好袁度一副看到主人的样子欢欢喜喜地过去打招呼,凌昺这才知道没弄错。 监察长说:“这次赶得匆忙,我就长话短说。想必凌组长已经看到袁度拿给你的那张信了对吧?” 凌昺说:“如果您指的是‘镇肃四方’,那的确看到了。” 监察长点点头,“我这次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袁度来了之后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们净世园总部也一直在寻找这些东西。但他只是执行上级命令,实际也并不完全清楚这个‘镇肃四方’到底能做什么。你们可能认为把这些全部得到之后可以净化世间所有怨恶,但其实不止。凌组长,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凌昺当然记得,但他一直还真不知道要不要说。 哪怕是对谭以观,他都没有明确地说过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监察长道:“你的出现很突然。我们净世园总部起初也以为你就是骗慈善款的那个凌昺,直到你陆续解决了一些一处以往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才意识到你并不是那个人。但很奇怪,不论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出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你更像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 凌昺说:“要说凭空出现,其实也差不多。我就是莫名其妙过来的。原本我已经攒够功德准备度化怨魂,功德圆满便可飞升。可谁知突然就来了这,掉到那个牡丹公园。” 监察长说:“那并不是莫名其妙。” 谭以观问:“您的意思是有人刻意造成了这个结果。” 监察长说:“没错。就在凌组长到来之前的前七天里,总部每天都能观测到天有异象。但因为不在同一个日子,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跟凌组长的到来联系到一起。直到最近,我们确认了一些事。自从凌组长出现那天开始,异象就彻底消失了。” 袁度问:“会不会是巧合?毕竟只有那么一次,也可能就只是赶上了。” 监察长道:“如果只是如此,我们当然不敢肯定。但我们还发现, 每次凌组长出去执行任务或者单纯地帮助谁,只要他一动用法器,那么其他所有的法器多少都会有一定的感应。这种感应只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它们之间的确会产生一定的力量牵引。所以每次你动用法器之后,我们净世园的存宝库里就会有贼进来。还有一点,就是每次我们查到一些关于‘镇肃四方’的下落,再去的时候一定就是迟的。总有人比我们快一步。” 谭以观说:“您觉得凌昺的出现其实就是跟这‘镇肃四方’有关?” 监察长说:“不是我觉得,是所有净世园的领导们都这样觉得。我们开始只是怀疑,后来得知凌昺有猎魂钟,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与他有关。而他的到来十有八九就是因为猎魂钟。我们甚至猜测,这个幕后的人本身就与凌组长你有关。” 凌昺:“……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猜测。只是我一时还没办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个主上,跟他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师父又为什么要留在那人身边,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但他的确怀疑,那人本身就认识他。 可是认识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被师父收养之后也是经常在外面活动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但要说知道乾坤引和猎魂钟的,似乎除了他师父之外就是太师父了。但他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可能。 监察长问:“谭处长夜里出去有什么收获?” 谭以观下意识看了凌昺一眼,见凌昺点点头,便如实交待了一下之前遇到的情况,说道:“对方那很大概率有一位我们的人。而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先度化凌昺猎魂钟里的怨魂。” 有了乾坤引,凌昺是可以做到借天地之气继续控制他们。但听师父的意思这样应该还不够。如果想要猎魂钟发挥完全效用,那就要把里头的怨魂渡掉,或者说是彻底净化掉。 监察长问:“需要我们总部提供什么帮助吗?” 凌昺说:“我需要借个地方用用。” 监察长问:“什么地方?” 凌昺说:“到了十五那日才能知晓。不过您放心,肯定不是什么很让人为难的地方。” 监察长道:“只要是能出借的地方,必然没问题。只是说到这里,总部也有件事希望凌组长能帮个忙。” 监察长拿出一份文件给凌昺看。里头挺厚的一打资料,上头记录的全都是近一段时间某一片海域上发生的货船翻船事件。 从记录看这些货船上所运的货物价值都不菲,不论是商家还是国家,损失都不小。 “这个案子从第一次被发现,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但是始终没能解决。凌组长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净世园的结论是海怪?” “并不能确定,因为还没有人见过对方的真面目。但可以肯定不是寻常的气候问题导致的。这件事比较急,因为这趟航线不光走商船。” 不光走商船就是还走官船。至于官船上运的什么,显然不太好说。 凌昺翻了翻每一次顾问组和行动组出任务之后做的报告。上头详细记录着每次用了什么方式得到了一个怎么样的结果。凌昺看完大致心里有数了,“这事不需要我办,只要换个东西就行。” “换什么?” “官印。”凌昺说,“不能用净世园的官印,海上的事,当然要用水师提督大印。” “可是现在没有水师提督。”袁度说,“上哪弄?” “没有水师提督不也有其他总领海域的将领吗?找他们借啊。试一试,不行再来找我。不过多半就是这个问题。” “……这倒的确没试过。” 海军司令的印哪那么好借,那当然还是自己单位的用着方便。 监察长把资料收进档案袋,忍不住叹了一声,“净世园成立之初我就在了,可还从来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么事多。” 袁度说:“监察长,总部亲自派人也不能围剿流星斋吗?” 监察长长叹一声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办到,自然是早就办了。上面不这么做有上面的考量。事实上净世园最早成立的时候我们在玄学领域里的能量还很薄弱,很多问题别说解决,甚至连察觉都察觉不到。等有些能力的时候意识到问题所在,却已经不是能轻易解决得了的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破冰也是很难一日就破。 凌昺想到流星斋的那个位置,也隐约明白净世园的担忧。 第156章 官印·借地·被告发(下) 流星斋占了城中心,而且附近一带相当热闹。在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吸人的各种气运,一旦发生冲突,后果难以想象。 监察长说:“据我们最新了解到的消息,流星斋的周围都设了借人寿命的阵法,并且是靠乾坤引的力量来催动。如果我们擅自破坏或者强行闯入,那附近的所有生灵可都要遭殃。” 谭以观说:“可现在这样未免太被动。” 监察长神色显出疲倦,“谁说不是呢。我有时候真觉得,我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他们的监视底下。包括你这次成功从流星斋出来,我都怀疑是不是这个主上另有什么用意。” 谭以观道:“用意的话,我想至少有两种。一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铜关山案件过去之后他们就该知道我和凌昺手里也有乾坤引,但他们始终没有再找人来夺。他们之前一直在找搜集这东西,突然不需要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不乏想借凌昺之手得到乾坤引,他们再一起抢回的可能。二是我们说的自己人,依我看,主上也并非全然信任,所以把我放出来,试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袁度说:“那凌组长把你救回来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谭以观说:“倒也未必。凌昺捉了雾魔,它没办法再传信,对方怎么知道是谁做的?这里头有太多种可能。” 凌昺却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好说。雾魔这种东西极其罕见,它的伤害性不大,但是隐蔽性很强。如果不是知道如何对付的话,即使能感应到它的存在也毫无办法。如果背后的这个人恰好知道我熟知雾魔,那他就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是我。” 袁度问:“知道你熟知雾魔的人多么?” 凌昺说:“不多。” 解解雾魔的方法是他师父教他的,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比较大了,太师父也已经仙逝,所以按理来说只有师父一个人知道这事。除非师父跟别人提过,但是跟谁提过,这也就不知道了。 还是说那雾魔其实是师父放出来的? 没道理,如果是师父放出来的,不应该一见他围困就跑。 凌昺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他有时候会想到小时候带他离开家的那位季大伯。但是那人虽也有些能力,却实在达不到让他师父忌惮的程度。他师父平日行事虽看似毫无章法,每天都没正型,但于道法和玄术上,他还从没有见过比他师父更厉害的人。 就连太师父在的时候也说过,师父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监察长这时问谭以观,“谭处长看过主上,你看到的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以观给监察长翻出他抽控合成的画像,“这样。” 过腰的白色长发,略显僵硬的面容。乍一看是个满头白发的天命之年的老男人,不,老男鬼。 监察长翻出自己的手机,“那你再看看我这个。” 他翻出的是一整个文件夹,里头有不下十张,每张里头都是个白发人,但是每张的容貌都不一样。 凌昺问:“您这些照片是怎么弄来的?” 看样子还挺清楚。虽然都不是正面拍摄,可感觉都还行。 监察长说:“这些照片不是弄来的,是有人发给净世园的。大概是五年前吧,就陆续有人开始发到净世园的邮箱,但我们始终找不到这发件人是谁。” “那最近还有在发吗?”谭以观问。 “没有了。已经两年没有收到过。”监察长说,“但是从这些照片里我们也查到了一些新线索。你们看到的这些主上,其实都是穿了别人的皮。每一张照片里的人原本都是活生生的,可是被占用过身体之后就不行了。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往往只剩下一张皮,没有魂魄。所以我们其实还有个猜测。这位主上是想用镇肃四方弄个再也不用换皮的身体。” “这件事王玉珊也提到过。” “所以我们更要阻止他找到那些法器。” “可是流星斋的暂时不能取,那就只能再找其他的了。”袁度说,“还有那个净灵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凌昺鬼使神差地看向谭以观。 监察长道:“先把乾坤引找齐了再说。对了,那一家三口有消息了没有?” 袁度道:“从表面上看都是普通人。但那个女孩应该逆改过寿命。他们会去流星斋应该也是为了给这个女孩续命。” 续命? 凌昺一听,忽然道:“那我大概知道那个香粉是做什么用的了。” 原本以为是掩盖气味,现在看来也的确是为了掩盖气味,但不是盖后院的那些棺材里的东西散发出的气味,而是盖这个女孩的。 凌昺道:“领导你还记得那女孩离开流星斋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谭以观说:“记得,她说她就是个短命鬼。她还骂她父母活该。” 凌昺说:“有一种邪术,可以将鬼魂封印到生人身上。一般是找一个厉害点的鬼,在人死之前附体。但是生死不相融,所以鬼魂会影响生人的驱体,发出难闻的气味,而且也会影响生魂的脾性,会越来越控制不了怒火,甚至可能生出其他邪念。所以他们要定期食用一些掩盖气味的东西,同时也需要一些亡魂的力量,也就是香料和尸骨粉。” 谭以观问:“这能‘活’多久?” 凌昺说:“不一定。这要看双方的力量能不能平衡。如果鬼力太强劲而人力虚弱,很快就会被鬼彻底占领躯体。如果人力太强劲的话,鬼也没办法长期附身。但如果都差不多,那就是博弈中共存。我听过有能延续六七十年的例子。” 监察长说:“那按理来说这个小女孩应该不是个例。他们这么做是图什么呢?图财?” 袁度说:“这家家境确实殷实。” 谭以观忽然说:“那这要是把他们抓过来审问,是不是又成了下一个赵小琳?” 刚说完,手机便响起铃声。是江副厅长打来的。江副厅长告诉谭以观,赵小琳把他跟凌昺,还有所有到长河路案发现场出警的警察都告上了法庭。 谭以观问:“江副厅,大晚上哪来的人接案子?” 江副厅长说:“是潘颂。” 第157章 出师·神画·你说呢?(上) 潘颂是三处处长,自然有一些独属于他的权柄。再加上三处也是负责超自然案件,而长河路一案也可以定性为超自然案件,所以他会插手进来,本身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站在了原告一方。 “怪不得拿了官印出门。”谭以观道,“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那他这不是要打着正义的旗号跟我们作对了?他现在站在赵小琳那边,就相当于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肯定会帮着他打压净世园。”袁度道,“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他图什么?这事就算真成了,他以后也彻底不可能在净世园立足。”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会再想着立足于净世园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袁度道,“如果有他介入,那这事肯定不能暗里平息。” “只能见招拆招了。”监察长问谭以观,“你对主上那里有我们的人这件事有多大把握?” “五成吧。” “对开?”监察长皱眉道,“低了些。” “我想至少有七成。”凌昺说,“晚一些可能就变成九成或者十成了。我要先看过一样东西之后才能确认。” 师父让谭以观转告他看那只布鞋,他打开看过,但暂时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很可能是师父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没有直接放在里面,而是给他留了一些记号。 那记号是他还小的时候跟着师父出门,方便在分开时留给对方的暗号。这暗号由两组不同的要素相合组成,一组为“风雨雷火”,另一组为看不见的“度”。 风雨雷火代表东南西北,其实这在玄学上来说是对不上的,但正是由于对不上,所以才不会随意被人识破。 暗号便由风雨雷火中的两元素表示方位,比如去往东南方向,那就是上风下雨,风和雨的图案之间隔着一定距离。 这个距离不固定,但其中暗含时间和时间的长度,而由此也可以判断出大致多远,什么时间离开的等。 凌昺看到这里就明白,师父是想让他去往什么地点,而这个地点的方位他是知道了,但时间却还没到。 监察长说:“现在看对方的行事方式,很明显是想拖住我们,这必定是想抓紧时间达成什么目的。我们不知道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都跟镇肃四方有关。所以凌组长你要加把劲啊。有什么需要总部做的你尽管开口,而且我来之前园长也交待过,必要的时候,可以将总部的乾坤引借你一用。” 凌昺点点头,“好的监察长,那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一处了。” 监察长示意袁度跟他们一起走。 出来的时候凌昺又看到一片大暖棚。他在古时候是见不到这些的,但在这里其实也是第一回见。以往出远门没看到过这些。之前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问,这会儿问谭以观,“那些是什么?” 谭以观说:“种蔬菜瓜果用的暖棚。里头有加热的设备,冬天也能种菜。你刚开始来的时候不是还很惊奇这里怎么秋季还有那么多的新鲜菜和水果,其实很多都是这种地方种出来的。” 袁度小声说:“这是监察长的爱好。他就喜欢搞这些,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时间给他搞。所以他买完了之后里头一般种的都是草,他在棚子里再放点鸡鸭鹅,说过年宰了吃。” 谭以观:“你就是这么被他发现的?” 袁度道:“区区大棚怎么可能吸引得了我?我那是栽在一片荷花池里了。他在南边还有荷花池,里头撒了些小鱼苗。” 凌昺:“……” 谭以观问:“那他平时不在这,鸡鸭鹅谁喂?” 袁度道:“你觉得呢?” 那必然是看不见的那些“人”来喂呗!反正鸡鸭鹅嘛,有的吃就行,谁管你是哪个来撒的饲料!而且有草,草丛里就必然有虫,所以三五天不管其实它们也活得好好的。 三人回了一处,发现办公楼里特别热闹。不说楼上,就是一楼大厅也是吵得不得了。大家好像遇上了什么喜事,整个楼里都欢腾起来,聚在一块儿居然没发现他们过来。谭以观问:“都吵什么呢?” 童乐手里拿着张符冲过来,兴奋道:“头儿!师父!龙哥回来了,还有虎哥他画的符有很明显的灵力了!” 凌昺接到手里瞄一眼,果然,虽还达不到优秀顾问能画出的级别,但是寻常任务足够用。 画了还不止一张。 有定魂符、祈愿符、平安符,还有缚灵符。除了缚灵符差点意思,其他的都不错。 这些是凌昺亲自教的,徒弟这么快就能出这样的成果,他当然高兴,问道:“房龙跟段虎他们俩人呢?” 童乐说:“龙哥去给祖师爷敬香去了。虎哥也在那。” 袁度问:“卢枫在哪?” 童乐有些诧异为什么袁度专门问卢枫,迟疑一会儿说道:“枫哥当然也在师父办公室里啊。” 凌昺的办公室平时就不锁门,因为经常有人来拜祖师爷,而且里头也没什么东西可偷,能偷的必然不可能叫人偷到。再说有几个敢在祖师爷面前行偷盗之事?又不是活腻了。 这会儿凌昺画符的桌上围着一圈人,低头都在看段虎画符。许是感觉到了浓重的灵气,段虎先抬起头来,“师父,头儿。” 他有些局促地拿着符笔。其他人也都纷纷叫人,显然是有些紧张的样子,毕竟谁都没有在凌昺的桌上画过符呢。 凌昺笑说:“慌什么?桌子弄得大,就是想让大伙一起用的。知道借祖师爷的力量是好事。段虎继续画,房龙你身体怎么样了?” 房龙说:“好很多了,就是还不能走。” 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但是腿上的还没有。房龙是拄着拐杖来的。医院太闷,他说来这里看大伙工作也比在医院强,而且现在也不是天天换药,也不用打针,大夫都说他比一般人恢复得快得多,他就跟主任说好提前出院了。 凌昺瞅着房龙瘦了些,但是精神还不错,便拿出一张符,要给房龙画新的平安符。 段虎见状说:“师父您到这画。” 凌昺说:“不用,你画你的。趁着感觉对的时候多画些,精进得会更快。” 说完手腕一转,那空符纸便立起来,凌昺直接在原地画完,折好,给房龙,“收着,一直到腿上的石膏拆掉,再把他扔进土里。记住,是土里。” 房龙收好。凌昺这时问段虎,“老虎,要不要试试学这个?” 凌昺虚空立符。段虎想都不想说:“要!” 童乐道:“呜呜呜呜呜,师父,我也好想学,这个好帅的。” 凌昺便给他们再演示一遍,然后教他们能把符纸立住的要点在哪。 “要专注,凝神,心无杂念,灵力聚在指间。”凌昺说,“老虎你来试试。” “师父,我还不懂怎么把灵力聚到手指上。”段虎说,“我现在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以前没有过的力量,但是还不太能控制得好他们。” “那不跟我一样么?”谭以观说,“正好我也听听。” “跟你才不一样呢。”凌昺两指夹住符纸,“老虎看好。心念由心而起,亦是心中法力,将此力与灵气结合,想象它们运转到你的指尖处。飘!” 第158章 出师·神画·你说呢?(下) 符纸在空中立好。凌昺把手指松开,它也没掉。凌昺甚至又取出一打,推扑克牌一样从右到左一拉,十二张同时飘在半空,稳稳的。 一屋子人惊叹,“这也太厉害了师父!” 凌昺说:“只要你们专心练我之前给你们写的那些道家心法,都是能做到的。你们现在还做不到的,就是杂念太多。” 遇芙蓉问:“师父,这能飘多久?” 凌昺说:“这不一定。要看施力之人的灵力多少来定。若是我不让它们掉下来,它们飘上一天也不成问题。” 段虎这时默默尝试。一开始也不行,但是反复试了几次之后,啪!他手里的空符也立起来了。只不过他一松手,那符纸就轻飘飘落了下去。他用手接住,再试,都会成功立住,但是立到让他足以画完一个完整的符文还是做不到。 不过能把符立住已经是个新收获了。 凌昺说:“继续练。多入有灵之地,多行善事,多持善念。” 段虎点头,“多谢师父指点。” 童乐说:“不行!我也得把手机换成老人机!要不我管不住自己,没事就想刷朋友圈。” 虽然凌昺一直在说要尽量少用手机,尽量不用,以免分神。但在这个时代不用手机是件很困难的事,所以说归说,真正做到的人压根就没有。 但只有段虎想着把手机换成老人机了。现在付钱都全部改成了用现金。手机就是用来接打电话的。 段虎说:“老人机挺好的,用现金也挺好。带着现金有时候还能借银钱之力。” 钱财,民之血汗,确实是带着力量,必要时可以用一些。 卢枫说:“看来以后我也要告别修驴蹄子和刮桃毛了。” 袁度道:“你可以刮你自己的毛,你刮完我可以再帮你变出来。” 卢枫:“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拔你的?反正你也能变出来。” 袁度道:“当然是因为疼啊。拔和刮那能一样吗?!” 卢枫说:“那你变完再给我刮!对了你能不能变成桃子啊?” 袁度:“……不能。”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卢枫怀疑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气氛渐渐往诡异的地方转去。还好谭以观几句话又把大伙的重点给拉了回来,“以后尽量控制手机用时。你们要知道能在这里跟着你们师父学玄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众人点点头,表示明白。谭以观这时不知想到什么,毫无预警地叫凌昺,“师父。” 凌昺吓得当场抱头蹲下,“你干嘛呀!” 在场的人并不是全都知道当初谭以观拜师结果降了天雷,多少有些疑惑。卢枫给二处和四处的人解释了,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担忧中的天雷并没有来,外头只是持续着风声。 凌昺歪头瞅瞅,“没事?” 谭以观也略感疑惑,又叫了一次,“师父?” 凌昺继续抱着头。结果还是无事发生。 这就可以了?这是为什么! 凌昺想不通,“这是什么原因啊?难不成那天是什么不宜你拜师的日子?” 谭以观却忽然明白了,“回头再告诉你原因。走吧,也快到时间了吧?” 太师父的鞋底子里给凌昺的时间是正子时分。 至于地点,谭以观和凌昺都算过,应该就是凌昺最开始出现的那个牡丹公园。 凌昺跟谭以观放弃坐车,从一处离开的时候是让袁度给他们变一变,成了一对猎鹰飞出去的。 坐车太惹眼,不好说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了。 两人变成雕之后,一直飞到了谭以观随机放车的一个地下车库,从那开车去了牡丹公园。 到了太师父说的地点,凌昺发现有块碎镜片,刚好能反着月光,而这光照到的地方,居然是个小树洞。谭以观上去便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鹿皮一样的东西。 上头什么都没有。 凌昺拿到之后却说:“就是它了,走吧。” 谭以观说:“不是空的么?要不我上去再找找。” 凌昺说:“你刚刚都放手进去掏了不是?而且我和师父传信从来不会当明写出来。” 凌昺上了车,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鹿皮上画了个明显改良过的显现符,接着那鹿皮上就缓缓出现了一张图。字是一个字都没有,谭以观只看到上头好像有个小孩在放风筝。小孩扎俩小辫,穿着肚兜,仰望着天空。小孩旁边像是还有一个……护栏? 画得极其粗糙。他上幼儿园的时候都不至于把图画成这样。 凌昺非常肯定地说:“这就是师父画的。” 谭以观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确定你能看准师父的意思吗?” 凌昺说:“能。他在告诉我怎么帮你导引灵力。你体内有一股力量,但是你不会用,之前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应当是知道的。” “那这个是什么?”谭以观指着图上的围栏。 “这是天坛。” “什么东西?”天坛是可以画得像护栏一样的吗?这一看就像鸡圈…… “真的是天坛。我之前在手机里查过的,现在就是这个叫法。我跟监察长说要借的也是这个地方。” 师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刚好跟他不谋而合。 古有君王在天坛祭祀。他去天坛祭天,求天之力,帮助谭以观启用灵力。 谭以观看着那张鹿皮上的图久久不能回神,半晌过去,他又问:“那这个是什么?应该也不是风筝吧?” 凌昺:“那个是请的神像。” 谭观无语住,“那这个穿肚兜的小孩……” 凌昺耳朵红红,小声道:“那个是我。” 谭以观:“……” 这回换凌昺问:“你之前说知道为什么今天你叫我‘师父’就没引来天雷了,什么原因?” 谭以观说:“这还猜不到?当然是因为我没把你当‘师父’叫。” 凌昺没懂,“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没把我当师父叫?那你当什么叫的?” 谭以观:“你说呢?” 凌昺:“……” 第159章 调侃·大梦·度人心(上) 凌昺一开始是真的没听懂,但某一刻突然福至心灵,他就隐约明白了谭以观在说什么。 他只是不曾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但他并不是木头。那样不加掩饰,越来越直白的心意,他其实是懂的。 只是有些问题他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于是就只能装作没听懂。 两人回了一处之后,凌昺就回到办公室里开始画符。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大伙都该去休息的去休息,该去值班的去值班。就连许平跟周勇也被安排到了隔壁办公室里去睡。 凌昺其实也该去休息,但还在画符,倒也不全是不好意思,而是真的要为开启谭以观的“灵海”做准备工作。 谭以观从师父那里记来的符文他倒是能画,但他知道光画这一张还不够。 哪怕是师父来办这件事情也没那么容易办成。他猜测师父当时做这件事的时候本身也没有想过一次就办好,可能更多的是想着怎么才能通过谭以观让他知道。 “也不急于这一时,已经很晚了,身体重要。”谭以观对凌昺道,“剩下的都等睡醒了再说,眼睛都熬红了。” “我再画两张就去睡。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跟我都要每日沐浴,吃斋,还有净口。不止是刷牙,还有不要说脏话。要多说好话,多见好人,多做好事。” “多做好事多和见好人这我懂。多说好话是指什么?是指多赞美别人还是……像刚才那样” “什么像刚才那样?” “像刚才叫你‘师父’那样,说些能让人脸红心跳的?” “那当然是指前者!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啊我跟你说。这个时候要保持心静。不光是我要心静,你也要心静。” “那完了,静不下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人。” “闭嘴!静不下来也得静!实在不行去练功!打坐!念经!” 凌昺拿着符笔做出假装要敲打谭以观的动作。看谭以观看着他笑,他又赶紧避开其目光,生怕晚一点就要被对方眼底的火烧到了内心。 他找出一个木盒把画好的符纸装好。这盒子比以往装符的密封袋看着可正式得多。谭以观看到他不光脸红耳朵也红了,也不敢逗得太狠,问他:“这符要带回宿舍?” 凌昺说:“以后我走到哪就得带到哪,直到把它们用掉。” 至于原因,那当然是因为这样的符画一次没那么容易,他也怕丢。 他自打来了这里之后还没画过几张级别这么高这么难画的符文呢,丢了再想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毕竟现在一天用到灵力的地方太多,都有点入不敷出。要不是因为有乾坤引帮他引天地之气控制住了猎魂钟里那些怨鬼,他还真要犯愁。 谭以观帮忙把桌面简单收拾好,“一会儿你再给我画一张。” 凌昺问:“画什么?” 谭以观说:“画一张安神的,我有预感我今晚肯定不太容易入睡。” 这是还不够累?凌昺刚想说那要不你去把楼里的花都浇一遍,正好冬天给暖气,屋里干得很,土也不易存水分。 结果刚一看到谭以观的脸他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些不正经的东西了! 凌昺想都不想地推了谭以观一下,然后三步并两步上楼,电梯都没坐。 谭以观在后面看着,心里就跟轻轻被猫爪子挠过似的,又痒又绵软,真恨不得上去抓一把才好。 他这会儿一直忘不了凌昺来找他时的模样。 这一晚他果然失眠了。凌昺其实没忘记给他画符,但凌昺画这张符的时候可能自己也是心不在焉,所以谭以观拿着感觉好像也没多少效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底有些淡青。 凌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是出了名的睡得香,除非心里真的压着什么大事,不然绝对不可能睡不好。可昨晚他都不知道翻来覆去折腾多久才睡着,睡着了之后还连着做了好多个梦。 梦里谭以观叫他“师父”,还牵他的手。他怎么甩都甩不掉。然后还被师父他老人家给发现了。 师父罚他们去抄经文,他不敢不去,谭以观却胆子大得很,不但不抄还拉着他去找师父理论,说抄经把他老婆的手都给抄出茧子来了,把他吓得差点没当场拍死谭以观。 现在他也不太敢看这人。 凌昺有点心虚。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居然梦到谭以观抓他的手,他果然不纯洁了。 窗外的雪飘得有点细碎,急迫。 凌昺感受到了自己细微的浮躁。 而这种浮躁在法院的起诉状和传票下到一处时变得更加清晰。 五天后谭以观要出庭,对长河路上发生的案件进行回应。 谭以观和凌昺到了十七厅总办事处,方厅长和江副厅长正在跟监察长开视频会议。对面除了监察长之外,还有以往谭以观也没有见过的领导。 领导们正在就净世园面向群众后需要应对的问题进行探讨。以后净世园是否要正式摆到明面上还没有结果,众人显然也是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谭以观跟凌昺落座,凌昺第一个道:“我反对把净世园摆到明面上。一来不懂情况的老百姓很容易恐慌,二来万一对方借机找麻烦拖住我们,那我们自己的计划就很难继续推进了。” 监察长道:“我们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们的目的。可是现在这个赵小琳背后有人指点,又以非常规手段保护着,我们很难不声不响地控制她,更别说堵住悠悠众口。” 凌昺说:“问题是我们摆到明面上也未必能堵住,而且最麻烦的还不止我上面说的两点,是到时候有人冒充净世园的工作人员来做歹事,那又当如何解决?比如以供奉神仙的名义送了老百姓鬼像让他们拜,老百姓不知道,拜了之后不但会影响自身,还极有可能会对净世园产生误解。若是怨气丛生,那可要惹来大麻烦。” 谭以观这时说:“那就只能找个不能翻身不能让人沾的理由带走赵小琳。” 第160章 调侃·大梦·度人心(下) 有人用非常规手段保护赵小琳,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她抓走,那是因为用的名目不能说服人心。 而网上有一件消息传开,大多数人不论是转发还是凑热闹,声讨,都是因为心里明白不会波及到自身的利益。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件新闻发出来,去支持就有丢掉工作的危险,被带走调查的危险,甚至是影响向下三代的危险,网民们还会轻易站出来发表意见?绝对不可能。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性,而人类在数千年里绝对在这点上做到了佼佼者。 在网上支持某些言论,看似没什么明确利益,但细算起来,往往都是将自己放在“英雄”立场上去讨伐罪恶。这个时间段里他们是网络英雄,伸张正义维护法律公正公平。 当然以上这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对,谭以观只是不希望善良的网民们被坏人利用。而有个方法就可以很好地避免这个问题——把赵小琳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抓起来。 这么做确实有点缺德,但是这项罪名但凡不是脑子有包的人就绝对不会轻易跑出来帮忙发声。而如果赵小琳在听了他们的解释之后仍然执迷不悟,那说一句“通敌”也没冤枉她。 常规案件里也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办,但是眼下的话,谭以观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损招。 江副厅长道:“以往我们可从来没这么干过。” 监察长说:“你也说了是以往,特殊事件特殊办。我看这方法也不是不能试试。” 方厅长问:“不知几位领导有什么看法。” 净世园园长也在会议室里,之前一直没出声,只是在听着大伙说的话,此时道:“凌组长,你有没有想过给大伙科普一下玄学知识?” 凌昺疑惑道:“我现在不是正在做这些么?” 园长姓付,是个头发半白的胖大叔,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像转世的弥勒佛。他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你试着当个‘网红’。” 凌昺知道什么是“网红”,这一听就有些反应过来了,“您是想让我弄个那个什么号,然后给老百姓讲玄学知识?” 付园长道:“没错。事实上在没有发生胡立威这件案子的时候,把净世园抬到明面上的话题我们园里跟上面的领导也谈论过很多次。这件事就算现在不做,也都是早晚要做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在暗处,尤其是在越来越多超自然案件发生的当下,我们也需要更多的民众理解和支持。而你的能力就可以很好地作为一个切入点,让民众对玄学产生更多的了解。” 凌昺下意识看了看谭以观。 他在玄学方面自然是懂得多的,这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可是当代的这些事情,尤其是与网络相关的,他实在是觉得太复杂了,这些方面还是谭以观比他懂得多。多得多得多。 谭以观看到求助的目光,心里感觉有些想笑,微敛了心绪之后才客观分析道:“凌组长的确是连接净世园跟民众的好媒人,他的玄学能力自然不用多说,大家有目共睹,关键他还长得招人喜欢。但是另一个凌昺之前做下的事有太多人都知道,并且始终误会着这一点,所以假如凌组长同意作为净世园的初代网络发言人,我觉得很有必要为他做个官方澄清。” 付园长说:“这是自然的。” 凌昺想想网络的发达,能让他更好的传扬道家精神。但是他实在不懂要怎么做。 对着人他能有问有答,没人咋办? 还有!什么叫招人喜欢! 虽然他是挺招人喜欢,但是这种场合说这话合适么! 凌昺咬咬唇,问谭以观,“那要不谭处长与我一起?不然我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岂非尴尬?” 谭以观说:“我当然没问题,但不知道诸位领导同不同意。” 付园长说:“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你们两个要是能一起做这事,那正合我意。” 凌昺说:“那我可以试试。” 之前童乐他们随口聊天的时候也提到过网上有人算命打卦的事,但他素来是观人气韵,然后再说其他,而在网上是看不到这些的,只能看浮于表面的东西,那看的不一定准,他就对这事没什么兴趣。 可如今,似乎也只有试试了。毕竟净世园的事早已不再是他为了自己飞升单纯攒功德的事。 当天回去之后,谭以观便让遇芙蓉在各大平台注册了账号,账号使用的统一官方名称就叫“凌潭”。 开始本来没打算叫这名,可是他们不打算直接用净世园的名号,免得一出师就被搞破坏,便让遇芙蓉想了一个。遇芙蓉就说要不叫“灵潭”这个名。 凌昺觉得怪怪的,因为这一看就像他跟谭以观的结合。可遇芙蓉说这个好,看着神秘,又很甜。 他问哪里甜?遇芙蓉说师父以后就知道这名字的好处了。 凌昺猜不到她的意思,但是解过字,也测过名,觉得这个不行。这两个字一个分数火,一个分数水,水火不容,内部生嫌隙。于是他便说用他的姓——凌。 凌潭,谭以观也同意了。 当晚,赵小琳便被强行带走,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刚开始网上又是各种声讨,帮她伸张正义,直到官方发布她的罪名,大多数人都不再吱声。 网友也是有底线的。 潘颂还在网上活动,但没了赵小琳,加上官方又公布了胡立威活着时的各种违法行为,渐渐的就没有多少人帮他们说话了。 而且这个时候网上又爆了个热搜。 谭以观跟凌昺开了共同的直播账号。 两人从“仇敌”到“合作伙伴”,这当中的离奇发展很多人都好奇,反倒是对他们能解答玄学问题的事不甚在意。 有的人更离谱,直言自己是颜狗,就是来看帅哥搞基的。 凌昺不懂“搞基”是什么意思,正在直播呢问谭以观。 谭以观十分大胆,当着众网友的面笑着捏了捏凌昺的耳朵。 凌昺脸红扑扑的,因为他虽然看不到网友,但是他看到了网友们的评论,知道他们是在的,而且能看到他和谭以观。 他于是赧然地躲了一下,“所以搞基是指捏耳朵?” 评论区里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他好单纯! 我的老天奶,他该不会是装的吧?! 装的我也爱看!快快快再捏一个! 居然还有人为此打赏?! 凌昺简直搞不懂这些人,疑惑地看着谭以观。 谭以观说:“你可以理解为两个男人很亲密地捏耳朵。” 凌昺:“……”他好像懂了! 但这不是歪题了么!不是说好科普玄学知识的?! 凌昺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些人骂他是偷钱的小偷,骗子,结果刚有几个人质疑,谭以观就把他的骨密度检测报告拿出来了,还有新的身份证。还让人拿了纸和毛笔,让网友当场留字。二十字以内。留的凌昺都会写,前十名免费裱框赠送包邮。 大伙一听免费,字还好,本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说说,结果凌昺把字一写出来,整个直播间都炸了! 这瘦金体也太!太好看了! 还会写楷书!!! 这根本不是那个主持人说个普通单词都写不好的三十八线小演员! 还想着看笑话的人顿时抢着留下想要的字! 最后一名凌昺看见了,这网友留的是: 摊一罐油饼! 凌昺:“……” 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161章 恩爱·制衣·嗑西皮(上) 粉丝数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凌昺无比盼望大伙能问问他关于玄学方面的知识,哪怕是最简单的鬼怪相关的也好呢。虽然写字也能让他感受到大家对他的喜欢,但是他觉得最重要的是玄学科普。他可是带着任务来做这个网红的呀! 他可不希望未来他的这些粉丝们真的在现实中遇到超自然问题,手忙脚乱的。他希望他们关注了他,能从他这里多学些防身保命的技能,起码得到些益处。 下了直播之后,谭以观却说道:“先别心急。你想让他们听你的,首先得让他们喜欢你,信任你。这种感觉不一定要先从教玄学开始。” 凌昺说:“那也不能从、从那个什么‘秀恩爱’开始啊。他们怎么什么都说,我们哪有秀恩爱?” 谭以观想到直播间里飞快刷新的评论,还有打赏,笑说:“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吧?我觉得我们现在看起来是挺恩爱的。” 凌昺越听越觉得离谱,赶紧左右瞅瞅有没有别人,小声道:“谭以观!你别得寸进尺啊你!谁、谁跟你恩爱了?我才没有呢!” 谭以观一边看着后台打赏进来的收益,一边说:“没有吗?那怎么有人告诉我,我变成松鼠那天一直在外面不能回一处,某些人担心我受冻,又担心我挨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找我。” “袁度这个大嘴巴!” “你怎么知道不是卢枫?” “卢枫才没他那么不懂事呢。”凌昺甚至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再说了,这又能说明什么?要换作是童乐啊芙蓉他们,我也一样会第一时间赶到的好吧?” “这我倒是信。不过你去找我和去找他们是不是同样的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谭以观用手指戳戳凌昺,“收到的打赏拿去做公益吧,得安排个靠谱的人来办这件事。”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还有,嗑西皮是什么意思啊?” 最开始有人发的是嗑cp,然后谭以观说他看不懂,让网友们尽量发汉字,网友们就发“嗑西皮”。 凌冰还是没弄明白,但是有“搞基”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在直播时乱问。 谭以观越发觉得这直播搞得不错,让他一下多了好多可以逗凌昺的机会,还是凌昺主动给他机会让他逗。 他说:“那你得先明白‘cp’是什么意思。这是指一对情侣,或者两个关系非常亲密的人。‘嗑cp’呢指的就是支持这对情侣,因为他们很甜,所以支持他们就像吃到糖一样。” 凌昺的耳朵打从开始直播,已经不知道红了多少回,或者干脆就没恢复过本来的颜色。 想起评论区里好多人说来嗑他和谭以观的cp,他不懂的时候就有点茫然,现在懂了,一时理解不了,“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进直播间花时间花钱,其实就是为了来看我们两个……看起来很甜?” 谭以观说:“那不然呢?” 凌昺:“……” 这完全理解不了啊! 看别人甜甜的有什么用?有这时间去念念经或者吃个鸡腿不香嘛?! 凌昺觉得这里的人跟他所熟悉的时代的人差别太大了。之前只是跟谭以观他们接触得多,没有这么直面过网友,就没怎么觉得。现在直面网友们,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居然会有人为了看两个男人摸耳朵而花钱打赏,甚至还不是面对面看。这个世界太魔幻。 谭以观这时给家里合作多年的裁缝发了条微信,让他有空介绍一位做汉服成衣的好师傅。 于是第二天,凌昺刚醒来没多久就有人来给他量尺寸来了。他开始觉得自己不需要做新衣服,可谭以观说是为了更好地增加粉丝的粘性,让他们更喜欢,于是凌昺就配合了。 量完尺寸之后,凌昺吃了点东西继续忙他的。给祖师爷上香,还有诵经。之后他再继续画符,那符文的力量隔着一丈远都能感觉到。 他们不直播的时候账号就交由遇芙蓉代管了。遇芙蓉本来就嗑他俩cp,这下可不得了,一下成了粉头,跟大伙一起嗑,据说还弄了群,经常分享点领导的小料。 当然都是在保障隐私和安全的前提下分享的,其目的也在让大伙更加了解凌昺和谭以观的生活,以及他们的能力。 粉丝来嗑cp也不可能天天就这点事,肯定是希望能更深入了解。这时候遇芙蓉就会把凌昺做过哪些事挑着能说的说说。 比如之前,谭总裁中邪一直找不到人治疗,就是凌昺给解决好的。而他跟谭以观也是这么认识的。 还有凌昺还治好了一名冒犯神明的中学生,学生现在已经恢复好了,甚至也到网上来实名感谢凌昺。 开始很多人都不信,心里一边嗑cp一边以为凌昺他们也是跟大多数网红一样,不过是想圈流量赚钱而已。谭以观是有钱,可谁会嫌钱多呢? 直到夏高峰的侄子夏宁带着他的看病记录以及看了很多地方没看好之后录了视频发给网上的一些大师的记录,网友们终于开始有些信了。 夏宁一直想报答凌昺救他一命的忙。虽然没有凌昺他当时也不会死,但是他的一生跟死了就没有区别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还有机会回到学校继续好好上学? 他是真心把凌昺当救命恩人的。 之前想亲自到一处表示感谢,结果他二叔都不让,说凌组长一天忙的要命,再说也根本不求谁感恩。他心里有数就行。现在好了,有机会回报了! 遇芙蓉把夏宁拉进群里,夏宁便讲自己当时的情况有多可怕。 他发的视频可以说很自毁形象,又是哭又是闹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而群里的人看到也很难不相信,因为谁都能看出来,夏宁那不是在装。 有群友这时忽然问道:“那那个原来的凌昺去哪了?” 遇芙蓉说:“跑了之后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人还没找到。我师父说凶多吉少。” 另一名群友说:“那我能不能问问,小凌师父能不能看看我家的情况?” 凌昺还没看群呢,遇芙蓉便问道:“你们家怎么了?” 群友拿出家里的照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里,愣是结了一堆成片的蜘蛛网! 第162章 恩爱·制衣·嗑西皮(下) 遇芙蓉还没那个道行,当然没办法一眼看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家里跟个盘丝洞一样。于是她赶紧让粉丝等一下之后就跑去请凌昺去了。 凌昺就等着有人找他解决问题呢,怎么扩大影响力?那当然就是帮老百姓解决问题。然后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不就知道他是真的有本事,净世园是真的在做事了? 这功德不就来了? 正好去天坛给谭以观启灵之前还有些时间,凌昺便仔细看粉丝传过来的照片。 看完十分失望,他让遇芙蓉问粉丝,那照片是不是假的。 遇芙蓉赶紧私信粉丝,粉丝一收到私信,惊呆了,“小凌师父是怎么看出来的啊?这个图真的是我p的!不过所有人都没看出来,都以为我这个是真的呢。” 凌昺实在是失望得很,让遇芙蓉告诉粉丝,“如果家里真的结了这么多蜘蛛网,十有八九有蜘蛛妖进了宅子,家里怎么可能还这么亮亮堂堂看着有正气?这一看就不是真的。” 粉丝吃惊得不行,这才说实话:“抱歉小遇姐姐,我也不是存心说谎,是之前真的被骗了好多次,不敢随便相信人了。但是这个事确实是有,只不过不是这间房。” 粉丝又发来几张照片,这下凌昺一看,确实是有问题了。这照片里的房子看着很大,也能看出早先的装修很好,只是现在布满了蜘蛛网,而且到处是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不过倒也不至于他亲自出马。他让遇芙蓉告诉粉丝,会派人去现场看一看。 粉丝弱弱地问:“那你们出来帮忙收拾一次,一般怎么收费啊?” 遇芙蓉说:“不收费,解决完之后你如实给我们宣传一下就行。我师父是代天行善,怎么会收费呢?” 粉丝惊,本来以为不是圈流量赚广告和带货的钱,那肯定就是算命看事本身收钱,结果这都不收钱?! 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遇芙蓉说:“小姐妹你留个地址,到时候我们派人去。这事我师父应该不用出马,我师兄就能解决了。” 粉丝:“……那,我再考虑一下。” 遇芙蓉:“???” 粉丝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你们不收钱,感觉更让人害怕。车费都不收吗?” 遇芙蓉哭笑不得,“你见过警察上门帮忙抓小偷还收服务费的吗?” 粉丝说:“那你们又不是警察。” 遇芙蓉:“你可以把我们当警察。” 本来就是警察!只不过是不一样的警察而已! 小粉丝最终还是答应了。主要她家是真有个地方很邪门儿。那是茶村里开的民宿,原本生意很好的,可不知怎么的,有一回他一家人出去旅游一趟回来,没出三天,家里就开始发生怪事,一家人轮流拉肚子不说,家里买的所有食物变质都特别快,搞得他们再不敢在那里住。 可是那民宿原本生意不错,是他们家很重要的收入来源,家里人还是打心里希望能把问题解决掉,再重新经营起来。 之前因为这个找了好多自称是大仙的人,结果找来的时候把那些蜘蛛网都清理干净了,又装模作样的作些法。 结果收钱走人之后,没几天又还是那个样子,甚至变本加利,蜘蛛网只会结得更多,而且就连城市里的房子也跟着结起蜘蛛网来了,弄得他们再不敢去找人解决这个问题。 后来她妈妈的同事听说了这些之后介绍了一个老奶奶。那老奶奶跟她妈妈说,要不然就到茶村里的那个民宿门口认个错,再送些供品过去,兴许城里那个房子就能好了。 她妈妈很怕城里的房子最后也变得跟民宿一样,就听了这位老奶奶的话。还别说,这次是真管用,城里的房子变得干净了。可是那老奶奶说也只能帮到这,因为民宿那边那个她也无能为力。 她这次说这些,纯粹就是一时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呢。可说完之后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后怕的。一来怕她妈妈不同意,二来也怕问题没解决,反倒又惹怒了民宿里的那个东西。 夏宁这时道:“你放心吧,凌师父连神都能请,解决一个蜘蛛还难吗?” 听他这么一说,小粉丝更后悔了…… 请神…… 这一听就像个大骗子= =。 果不其然,她跟她妈妈一说,她妈妈压根就不同意她请人再来看这个事情。 倒是她爸爸,问了一嘴,“你说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的?” 小粉丝说了实情,包括谭以观的身份也说了。 她爸爸一听,“那要不试试?这样的人家也没必要骗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吧?咱们家又没什么可图的。” 粉丝妈妈小声说:“可是万一再把那位惹生气了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咱们在城里能过点安生日子。” 粉丝爸爸道:“安生是安生了,可是你说总这么忍下去也不是个事。孩子都大了,咱们总得给她多留点能生钱的路子啊。那房子你说卖也不能卖,民宿也不能开,一年年就这么荒废着,损失多少呢。” 粉丝妈妈还是有些犹豫。但看女儿,她又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便决定再试一试。更何况对方都说了不要钱,万一人家真的是有什么本事呢? 第二天小粉丝就给遇芙蓉留言,顺便带了地址。 凌昺一看,离他们有些远,但是自从袁度来了之后,这个距离有时候它也不是啥问题。而且袁度是鹤,又是只有功德的鹤,对付个蜘蛛精简直就是绰绰有余。 袁度当天下午就把卢枫变成了一只鹰,自己也变成鹰飞去了小粉丝所在的城市。 凌昺没去,但是卢枫跟袁度到了当地之后就给他发来了视频。 袁度跟卢枫直接进了那民宿。里头果然跟小粉丝发给他们的一般,到处都结了蜘蛛网。 小粉丝跟她母亲,还有她父亲一起接待了袁度和卢枫。开始听说凌昺不能来,她还很失望的,因为她也是个颜狗,她特别想亲眼看看凌昺。之前在直播间里看的时候就觉得好看得不像是真人,她想知道真人得美成什么样。 可万万没想到来的这两位也都很帅气! 不一样的风格,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这么登对呢! 可叫她更意外的还不是这点,而是他们来了之后,都没做什么,只见个子高的那人就朝着屋里蜘蛛网最多的地方说了一句:“你看你是自己收拾收拾滚蛋呢?还是我把你打出去?” 就这一句!那些蜘蛛网就开始快速消失,不一会儿家里就变得纤尘不染! 一家三口看得目瞪口呆。小粉丝揉了好几回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她咕嘟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问卢枫,“小凌师父也这么厉害么?” 卢枫说:“怎么可能?这么说吧,如果我是小学生,那我旁边这位袁先生就相当于是大学研究生,我师父,他是中科院院士。” 小粉丝:“……” 粉丝妈妈问:“那它还会再回来吗?之前……您二位是不知道,每次都是几天不见它又出现了。” 卢枫说:“放心吧,不会再来了。给您留个东西。” 卢枫拿出凌昺弄的一个三角符,“这是我师父画的。你们把它放在房梁上或者正门门框上,别沾水。” 粉丝妈妈赶紧恭恭敬敬接过来。本想着那么个小小的三角符,不会有多重。没想到拿在手里却有股异样的沉甸甸的感觉!她小心交到爱人手里,“老公还是你来放吧。” 粉丝爸爸接过去之后就问:“卢先生,我能不能找个东西把它包起来呢?我担心万一碰了或者落灰了,再影响了效力。” 卢枫说:“找个白纸或者红布,保鲜袋,都行。干净的就行。” 粉丝爸爸把自己新弄的套公交卡的壳拿出来将符放进里面,然后直接挂到了大厅正中央。 卢枫给凌昺发过去看了,凌昺说这个位置也行,还让这一家人都朝着那符拜了拜。 一家三口拜完,再转身,袁度和卢枫已经不见了。 小粉丝赶紧去问遇芙蓉,结果听她说卢枫跟袁度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小粉丝有些遗憾,感觉都还没有好好谢谢恩人。 于是她便跟父母商量道:“爸、妈,如果这次真的成功解决了问题的话,我们搞几天活动吧?就以答谢小凌师父他们的名义。” 两口子也觉得这事可行。他们现在只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长期有效。 于是当晚一家三口又回了市里住,还有点提心吊胆的。 结果一连几天过去,民宿都没什么事发生,一直都是好好的,平安得很。 原本还不敢完全相信的小粉丝这下是彻底相信了,当晚就激动到在网上宣传了她家的事,还去直播间里打赏了,并且告诉其他人,凌昺他们简直太神了,而且这么厉害,居然不!收!费! 第163章 震惊·宣传·情侣组(上)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明白,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白白掉馅饼的事,一切的看似免费实际都有它背后的暗藏价码。 看短视频不花钱,可是人们在上面花的时间变成了流量,投放的注意力和潜在的消费力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价值。打游戏不花钱,但是打着打着又是买装备又是充卡,钱不知不觉就花出去不少。 算命打卦不收钱,可是算着算着人家就开始卖平安符,卖姻缘符,说你买了就能平安,买了就能走运,你是买还是不买? 人间套路千千万,网销和玄学占一半。 现在网上都有看面相手相算命收费的。人都不用做别的,要来客户的手和脸的照片,聊几句,再问问八字,就开始算命。准不准的得先付点订金,因为大师说了,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耗费精力。 至于算得到底准不准,那就只有天知地知大师知了。就连客户也不一定知道准不准,因为往往他们被说出来的问题都是当代大多数人都有的问题。像是焦虑,睡眠不好,没精神等等,一听到大师这么说,就感觉很有道理,说的就是自己,可其实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是如此。 归根结蒂,都是要赚钱的,谁活着也不是靠一口仙气,大师也要吃饭! 网友们又不笨,久了自然心知肚明。 可是这回真的有人不收钱! 不光不收办事的钱,连路费都不收!水都是自备! 这也是谭以观的意思,既然要得民心,要给广大民众科普玄学知识,那就一做到底,彻底留个好印象,就是分文不取。本来也该分文不取,毕竟代表的是净世园。 他们尽量做到一切都公开透明,首先是打赏的钱,全部公开,钱款去向在公益网站均可查询。其次就是接的案子,比如这个小蜘蛛精的案子,也做了登记。 粉丝的信息是保护起来的,但是他们接了哪个案件会有官方的具体说明。所有没在他们这里登记过的案子,出了问题他们无法负责。 说白了就是请网友们认准“凌潭”这个品牌。 或者认准“摊一罐油饼”也行,这两个现在都是净世园初期的官方小账号。 谭以观在骁汉科技是第二大股东,而某个很大的短视频平台就是骁汉科技控股的,给他们做最好的推广不过谭以观一句话的事,以至于“凌潭”的粉丝数每日都在以几何倍增涨。 凌昺想要的案件就陆陆续续来了,继那个小蜘蛛精的案件之后,又来了一件天桥夜阻案。这个案件是一对中年夫妻来报的,这倒是挺让人意外,因为这会儿关注“凌潭”的群体大多还比较年轻。凌昺以为得到中年民众的信任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因为就在隔壁市里,凌昺便让段虎跑了一趟,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据这对夫妻登记的信息来看,他们是每次夜里车开到那段高架桥时就会意外的停下来。明明他们自己不想停,可是那刹车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自己会下去,然后他们就会被迫停下来,而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样的奇怪声音?”凌昺在视频通话里问这对夫妻。 “听着是有点像老太太的哭声。” “那多半是上辈子有什么缘分。等今天夜里我们的人去实地查看之后再细说。”段虎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紧张,许多时候发生一件你们认为不太好的事,那也许是好事的开端也说不定。” 两夫妻不太明白,但见那小粉丝激动得口若悬河,把凌昺他们都夸出花来了,所以他们打算试一试。因为那条路是上下班必经之路,而且他们两口子经常加班到比较晚,搬家一时又不现实,所以能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段虎去了之后,夜里便乘坐这对中年夫妻俩的车,去了事发的那个高架桥。结果还别说,路过那里时真的车子就忽然停下来了,明明车主的脚都没往刹车上踩。 两口子顿时又很紧张起来,不安地问道:“段先生,您能听到哭声么?” 他们这么紧张是因为以往也问过坐他们车的其他人,但是那些人都听不见。 段虎却第一时间就听到了,点头道:“的确地有哭声,没事,就是有个老乞丐,可能是跟你们前世有什么缘分没解,想找你们帮点忙。下一个出口出去,我们找个地方先把车停下来,我去问问。” 夫妻俩:“???” 问问?! 夫妻俩吃惊道:“您能看见?” 段虎说:“对。我师父所有的徒弟都有阴阳眼,这些本来就是能看见的。二位不用紧张,这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怎么就不是大麻烦呢?他们两口子因为这件事光是看病吃药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他们连心理保健科跟精神科都看了,甚至一度以为是不是真的患了什么精神病,因为真的每次到同一个位置就发生同样的事,搞得他们夜里睡不好,白天精神恍惚,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要放着自己家出去租房子住了。可偏偏单位附近的房子租金都死贵。 女人道:“可是小凌师父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呀,他真的有那么厉害?” 段虎淡淡笑了笑说:“以后你们就能知道了。很多年长的人都想拜我师父为师。” 这倒不是他吹牛,而是自从师父升任组长之后,很多那些在顾问组里不得不避王玉珊锋芒也不想跟王玉珊同流合污的人都到十七厅总部打听过这个事,看能不能拜入师父门下。 只不过师父现在忙不过来,也不会真的跟这一群年长的人托大,就没收。但他记录的那些手稿和让芙蓉几人弄成的电子版学习资料可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全都拿出来分享了,只除了一部分特别重要的,只能在门派内部传的东西。 夫妻俩将信将疑,在下一个出口出去之后直接把车开进了天桥下面的公用停车场。夜里这种地方空位多,车很快找到地方停下来。 两人见段虎行事稳重,心里多少又信服了一些。 这个时间路上车流多,但是行人极少,因为天冷,这又不是什么商业街区之类的,所以附近都没什么人。 两口子紧跟着段虎,段虎则朝着哭声稳步走去。 第164章 震惊·宣传·情侣组(下) 离着越近,越能看清对方的长相,看起来的确是个老太太,能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的衣服十分破旧,也不是时新的样式,死去该是有些年。 段虎在桥下,而老太太则是在桥上。她原本在哭,此刻看他们走过来并且段虎是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仰头,她便停止了哭声。 她一停止哭,小夫妻俩立马异口同声道:“她不哭了。” 段虎朝上面喊道:“老人家,您是有什么事找他们吗?有什么事您下来说。” 老太太看看段虎,“后生,你能看见我?” 段虎说:“能。您每次看到他们的车经过就拦他们,不是有事找他们吗?但他们看不见您,您这样也没用。不如我来帮你们传个话,看看有什么问题商量着解决一下。” 老太太一听就飘下来了,佝偻着背,瞅瞅那对夫妻,“其实也没旁的事,就是、就是我无儿无女,想朝他们要点香供。你旁边这男娃小时候是我接生的,要不是我,他准得憋死在他娘肚子里了。不信你问问他,他脚底下是不是有个葫芦样的胎记?” 段虎问中年男人,“您脚下有个葫芦样胎记?” 中年男人震愕地看着段虎,“您怎么知道?” 段虎说老太太有接生之恩的事,中年男人更是吃惊不已,“对对对,我妈是跟我说过,我小时候在她肚子里胎位不正,幸好我爸找到个特别厉害的接生婆我才能成功出生。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哭啊?” 男人朝着段虎看的方向看去,“老人家,您是有什么忙想要我帮吗?” 段虎看了看老太太。从颜色上辨,她生前确实是有些功德的,但是又似乎也做了些缺德事,所以看起来身上的鬼气有点杂。但是跟普通的鬼又不太一样的是,这老太太眉心很亮,像点了颗星那样亮。 他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便说:“稍等。” 说完他便给凌昺打电话,“师父,一个鬼,鬼气很杂乱,但是眉心有光而且光很亮是什么情况?” 凌昺一听便道:“下来历劫的,若不是要你行坏事,满足了便是。那对夫妻我看面相目前无子嗣,这次他们若做了好事便会有好结果。不过你不能提醒他们,要顺其自然。万一他们不行此善,你带那鬼回来。若是他们行此善,你告诉他们未来三个月不要让那个女居士过度劳累。” 段虎表示明白,挂了电话便对中年夫妻说:“老人家她想要点香供,不知道二位要不要答应她。若是不答应,我就把她接走了。” 女人问道:“香供是什么?” 段虎说:“就是烧香,摆供品。鬼不像人进食,他们需要的是香供。这位老人家可能是饿久了,但她没有儿女,唯一能记起来的只有梁先生,所以才会在这里一直试图引起你们注意。但这不是要强求你们来供,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两口子对视一眼,女人问道:“段先生,这弄香供有什么忌讳吗?我们不太懂,怕万一弄不好,要不您指点一下我们可以吗?” 段虎道:“当然没问题。” 他问了老太太生辰八字,之后便将她暂时收进符里,示意夫妻俩开车带他去他的车。他带他们去自己的车后备箱里,拿了些折好的金元宝和一盒新的没用过的线香出来。 两口子心里一同闪过一个念头:果然还是要赚钱吧! 段虎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道:“这些的确要收费,因为是以你们的名义来供,所以要你们自己出钱。或者你们等天亮之后自己去丧葬用品店买也行。” 男人问:“那您这边这些怎么收费?” 段虎说:“纸元宝十个三块。香一盒四块。我们不允许盈利,就是进价算。这些一共七块钱,行你们就扫码。” 夫妻俩不敢置信道:“七块?!” 这年头吃碗素面都不止这个价钱了! 两口子简直震惊得不行。男人忙说:“那我们要买多少?是供这一次就可以吗?还是以后逢年过节都要供?” 段虎说:“就这一次就行。她以后也有她要去的地方。” 男人说:“那我多买点吧,不管怎么说老人家也曾有恩于我。这样,我买一百块钱的。” 段虎说:“那太多了,烧完她也拿不动,还得弄辆车。她这把年纪肯定不会开车,到时候还得弄个司机,太麻烦。就十块钱。一盒线香,二十个元宝,足够她用了。” 女人说:“可是我以前看别人烧纸钱都是几亿几十亿地烧啊。那些都是怎么拿的?” 段虎说:“您说面值那么大,随便印多少都行,那钱还能有真正的价值吗?” 男人一下就明白了,“所以得烧纸元宝。懂了,这就转您钱。” 男人感觉十块还是太少了些。这大晚上麻烦人家跑一趟,就十块,怎么也不是个道理,便给段虎转了五百。 不说别的,他觉得段虎能说出他脚底下的胎记这事就太厉害了。他这胎记长的不是外人常见的地方,所以除了家里人根本没人知道。 段虎点了拒收,“梁先生,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说十块就是十块。” 男人这下是真的心服口服,就转了十块。 段虎点了接收之后便带着东西,找了个大十字路口,接着把老太太重新放出来,在地面画个圈,在里面放上紫元宝。 说来神奇,明明风不小,那纸元宝也不重,可是一个都没有被吹走。 段虎在盆边写了老太太的姓名,还有她所站之位的地址,写好之后把香一点,插在可随身带的迷你铜香炉里,再将元宝烧了,一边烧,他一边说:“老人家,这些都 是他们供给您的,往后您就别在这桥上等他们了。” 老太太一边闻着香一边说:“知道了小伙子,待我享了这炷香我也该走啦。不过我呀,跟他们的缘分还没尽呢。” 段虎想起凌昺的话,指指天空,“您要回去?” 老太太愣了一下,意外地上下打量段虎,“你这小伙子,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呢?这都能瞧出来?” 段虎说:“不是我,是我师父。” 老太太道:“那你这师父道行不低啊,好生珍惜吧。好了,老太太我终于历劫完毕了。” 两口子眼见正常速度烧着的香突然烧得特别快,一会儿就见底了。接着那盆子里的纸元宝便被一股风卷走,居然是卷向天空。 段虎收了盆和香炉,“好了,她走了。不过我师父让我转告梁太太,最近三个月最好不要过度劳累。” 女人问道:“那小凌师父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段虎道:“没有。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讲。不过既然师父说了,必定有他的道理。” 女人点头道:“好的好的,我一定照办。那您接下来就要回去了吗?” 段虎说:“你们把我送到我停车的地方就可以。” 他也是开车出来的,只不过为了更好地确定事发地点,所以他车停在其他地方,乘了这两口子的车。 男人道:“那我们送您。” 段虎拿着迷你香炉上了车,没多久就开着自己的车回去了。他出来查探加帮忙解决问题,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但他真的就只收了十块钱的材料费,其他的多一分都没要。 两口子看着段虎把车开走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女人说:“老公,要不我们再把车开过去看看?” 男人也是这个意思,两口子便又去了趟事发的高架桥段。没想到这次真的顺顺利利就开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听见有谁在哭。 两口子喜得开车回家,进家门洗漱完之后第一时间赶去“凌潭”账号的评论区里留言,特别强调了办事员只收十块钱材料费,其他的多一分都没要的事。 可是这一趟油钱都不止十块啊! 而评论区里蹲结果的人,这一看,纷纷留言,案子铺天盖地地来了。 凌昺刷着找了找,发现大部分都是行动队的人就能解决的案子,便让徒弟们带人历练。 现在就是养号时期,他跟谭以观晚上有空就上来给大家科普点玄学知识,攒攒人气值。时间不会太长,主打一个混脸熟。 凌昺觉得这样也好,越来越多的人对玄学感兴趣,这样无形中也有可能为净世园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就是谭以观粉丝们总让谭以观逗他这一点实在是让他无语。 关键谭以观还听粉丝的!每次都弄得他脑子发懵。 两人下了直播,凌昺说:“你也太没底线了。以后粉丝让你脱衣服你也脱?” 谭以观说:“那怎么可能?我们平台是绿色平台,禁止搞颜色。不过凌组长想看的话,我倒是可以牺牲一下。” 凌昺把他推一边,“谁要看你的!” 谭以观假装被推动,然后又快步跟上,拦住凌昺。 凌昺:“干嘛?” 谭以观将他散下来的头发温柔地掖至耳后,认真地看着他道:“如果这次天坛启灵成功,我们就正式在一起吧?” 第165章 确定·心意·发红包(上) 凌昺一下子被问住了。 正式在一起吧,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人生计划之外的事。虽然他当时跟王玉珊讲的时候是头头是道,好像很轻松,好像谭以观一追他他就会马上答应。可真要扭转固有的观念,那还是有点点难的。 可他也不想拒绝谭以观,主要是不想看到谭以观失望的神色,所以到头来他就什么都没说。 谭以观却非常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又问了一遍,“凌昺,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凌昺抓抓头发,始终不敢把头抬起来。如果这时候光照在他脸上,一定能照出个红灯笼的效果。 最后他实在是拗不过,才小声道:“不是一直也没分开么?” 谭以观笑问:“那你是答应了?” 凌昺朝上看,朝侧看,就是不敢往谭以观脸上看,“那没分开不就是在一起了?” 谭以观看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便说:“行。那就一直长长久久的不分开,这样时间久了,也就等同于是在一起了。” 凌昺突然问:“那为什么是启灵成功就在一起啊?不成功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如果不成功就反悔了,那他现在答应完再出问题,以后多尴尬! 谭以观说完其实也有点后悔了。他当时就是觉得这样说能给凌昺一个适应和缓冲的时间,却忘了这样说很容易让人多心。 这会儿他不得不重新解释,“我刚刚有点紧张,说话的时候没想太多。要是认真说起来,我现在就巴不得跟你在一起,最好是去祖师爷那儿也汇报一声,让他们三位老人家保佑咱们长长久久的。” 凌昺可没这么厚的脸皮,还让祖师爷见证他和谭以观搞断袖! 虽然祖师爷定然宽宏,也不管这些事,但他还是会不好意思。 他慌忙道:“还是要先可紧要的事情来。你最近可不能让我总分心,不然我一走神,画符就会不灵。” 这事可比较严重,谭以观便说:“那我以后是不是想拉你的手都得先跟你打个报告?不然万一你分心了,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凌昺说:“那倒不至于的吧。” 拉个手而已,能有多让人心慌呢?他连鬼都敢捉,拉个手算什么? 结果下一秒,谭以观的手便握过来了。 就一个瞬间心跳好像都停了,停了之后又开始剧烈的跳动 。然后他感觉到了谭以观手心里的温暖。 这是一只有力的,令人心安的手。 凌昺开始被抓时下意识想躲,可没躲过,就任由谭以观握着。 谭以观握住了之后,心情好像格外好,因为凌昺一抬头就看到谭以观朝他笑。然后他牵着他往宿舍走,收获了一堆注目礼。凌昺这才想起来,这里有宿舍,但同时它也是办公大楼!!! 同事们都值夜班呢,看见他们握着手,凌昺脸上顿时一个爆红,拼命甩。但是谭以观握得非常用力,用力却不疼,他根本就甩不脱,反倒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有人笑问:“头儿,这种好日子是不是得发个大红包庆祝一下啊?” 谭以观毫不犹豫道:“你说得没错。一会儿发,你们抢。” 逢年过节谭以观都会在工作群里发红包,掏的都是他个人的钱。不过下属们也都知道领导不差这点,大家抢得也没什么压力,还都很开心。 但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很好奇领导会发多少! 以往过年的时候少说也会发五十个二百的。他们十分怀疑发完五十个就不发不是因为发的钱太多了,而是领导觉得发的次数太多发得烦了,所以才停下。 这次呢? 一伙人都没心思干活,时不时地刷一下工作群看看。 结果大伙一直没有等来红包。后来大概能过了有十分钟,遇芙蓉在群里说:红包到账了,不过这次发的方式有点不一样,大伙先等等…… 童乐说:这次头儿发的红包不是拼手气的。 所有人疑惑,难不成是每一个工作组或者科室固定分两三个,然后平分? 遇芙蓉:姓氏为a打头的同事私信我一下。 童乐:姓氏为b打头的同事私信我一下。 一处姓安的人有几个,还有姓艾的,姓边的,姓毕的,纷纷找对主,接着他们就每人领到了一笔转账…… 一人两千块整。 他们一处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两百多个人呢,怪不得不发常规红包了。这要二百二百发起来得发到天亮! 谭以观安排遇芙蓉跟童乐发红包的时候就在回宿舍的路上,嘱咐下去转完钱,他跟凌昺也到宿舍门口了。 平时他们能一起回来的时候其实并不多,要么是凌昺有事忙,要么是谭以观不在一处,像这样两人同时回来睡觉的时候是极少数。若是换作从前,一起回来各回各屋,忙自己的就完了。可是今晚凌昺要回宿舍,结果谭以观却跟着到了他宿舍门口。 凌昺想着这家伙总不能是第一天说想在一起就要跟他住一个屋,便问:“你还有事?” 谭以观摸摸鼻子,确实是不太想走。但他也知道凌昺能不拒绝他在一起已经很难得,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便说道:“地面上的同事都给发红包了,那地下的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是烧些纸钱好像没什么意思。” 凌昺都不知道谭以观到底给地面上的下属们发多少,因为这次压根儿没在群里发,也没人跟他说发多少。 他只想着红包反正就那么大,二百块钱,一个单位的人估计能抢个块八毛,乐呵一下也就完了。 地上地下也不好区别太大的,他就说:“一人一打纸钱就可以吧?” 谭以观心想,这也太抠了。平时他们给一来一过的鬼都烧的元宝呢,给自家鬼兵怎么能烧纸钱?最少也得是纸元宝,再不然就是纸金砖。 谭以观私信卢枫,让他去办这件事,给每个鬼兵都烧一块纸金砖,然后再给暂时留在一处的其他鬼各点一炷大香。 没想到这一点还出了点意外。 第166章 确定·心意·发红包(下) 这个夜晚,说一句一处比过年还热闹都不为过。主要是心情指数高,气氛自然就特别好。 人有人的快活,鬼有鬼的乐子。谭以观心里自然也高兴。他和凌昺,最难的一步就是确定关系。只要这一步通过,其他不过都是多花点心思就能解决的事。 凌昺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谭以观发了多少红包,是童乐显摆的时候说的。 “每个人两千?!”凌昺震惊,“领导这是当散财童子呢?” “哎呦师父!几十万,对领导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可分到我们手里那就是两个月的奖金啊!” “可这也太多了。一会儿都去给祖师爷上香,求祖师爷让领导多发财多平安。再去公益网捐点,多少随心意。得到之后也要学会舍去一些,这样才能守住平衡之道啊。” “遵命师父。” 一伙人痛快答应。 凌昺找谭以观,“以后你要是再这样发钱,一定要叮嘱他们多多行善。这和他们靠工作得来的钱是不一样的,意外之财有德才能镇,不然容易引灾祸。” 谭以观说:“知道了,听你的。不过你要是实在担心,以后我的钱也可以通通交给你管,这样你怎么花都会心里有数。” 凌昺才不要,什么东西扛到身上就成了一份责任,财富亦然。再说他可没有钱生钱的脑子。不像谭以观,年纪轻轻就靠自己投资赚得盆满钵满。虽然也确实是家里本身就富贵,但谭以观赚钱的能力也实在不容小觑。 最难得的是谭以观还有一颗善心,据童乐他们说,谭以观年年都捐不少钱给有需要的人。这一点他倒是深信不疑,毕竟来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捐款的事闹得不太愉快。 想到初时他们还闹矛盾,现在却对彼此有了异样的情愫,凌昺突然有些感慨。 谭以观看他:“为什么这么看我?” 凌昺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世事难料罢了。还有,离去启灵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两天你别做太劳累的事。虽然作法的是我,但你到时候也要耗费很大精力的。” 谭以观想了想当时在流星斋被符文圈住,全身的灼烧感差点要了他的命,那种痛苦,的确是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去抵御才能保持清醒。 他点点头答应凌昺,“放心,我最近尽量早睡早起。” 凌昺又看了看谭以观。也不知为何,越是离近启灵的日子,他就越是有点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意外要发生。而这也是他最近在直播间里尽量科普玄学知识并且也尽量多帮助人的原因。 他确实是想更多的积累功德,以免到时候出什么不可控的麻烦。功德够多,有麻烦时起码能抵消一部分。 他不禁再一次仔细看谭以观的面相。怎么看,谭以观都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面相,这人的命格实在是太好了。 凌昺忽然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做,而又一直没能做成的事情么?” 谭以观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凌昺:“说说看。” 谭以观脸上挂着一副“这你居然都猜不到?”的表情,“细想想。” 凌昺问:“休假?” 谭以观摇头。 凌昺继续猜:“想……尽快找到所有的镇肃四方?” 谭以观还是摇头。 这叫人怎么猜! 等等!以前没有现在有,凌昺说:“启灵顺利?” 谭以观:“……凌组长,你是故意的吧?” 凌昺苦思半晌,“那你想做什么?” 昨晚手都给他牵了,难不成真的想夜里睡他屋里?可这未免太急了些,而且他也不习惯跟人一起睡觉啊! 谭以观一看凌昺苦思的模样就无奈了。本质上似乎还没从一名真正的道士的身份里脱离出来。 “算了。” “什么啊,你说啊,你说了没准我就能做到了。” “真的要我说?” “嗯。”凌昺异常认真地看着谭以观。 主要是心里总不安,他担心万一出什么事,所以才想着可不能留什么遗憾。当然他觉得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毕竟谭以观瞅哪都是长寿的模样。就是他心里买个心安。 谭以观这时忽然欺近,毫不犹豫地在凌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凌昺顿时摸着额头呆住,“你……” 谭以观道:“是你自己让我说的。但说了你又要不好意思,我就直接做了。我就想做这事。” 凌昺:“……” 赶紧四处瞅瞅,“这可是外面,你、你也太不注意影响了。被人瞧见怎么办?” 谭以观说:“怕什么?这是咱们俩的地盘,我就算站在这亲一个小时也没人敢说什么。他们只会起哄让我亲时间长点,再多给他们发点红包。” 凌昺:“……” 这时遇芙蓉开窗户大喊:“师父!有个案子可能要您过来看一看!” 凌昺赶紧朝谭以观做个鬼脸跑走。谭以观看那慌乱中带点窘迫的背影,缓缓收起了笑容。 他总觉得凌昺之前问的问题怪怪的。 好端端的问什么最想做的事?弄得跟走前满足人最后心愿似的…… 谭以观联系白焱,“让你师父接一下电话。” 程燕秋自打上次来帮忙抓梁院长回去之后就没怎么跟谭以观联系过。此时突然被他找,问道:“什么事?” 谭以观说:“程哥你之前远远看见过凌昺,你有没有看出他的命格?” 程燕秋说:“离得太远了,那能看出什么?顶多能看出他一身功德。怎么?” 谭以观说:“也没什么。你在相术上见解独到,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之前有人说他生的太好,反而不是好事。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他从来都没这么认真喜欢过一个人,这次是真心想跟凌昺在一起。他不希望凌昺因为给他启灵遇到什么问题。 程燕秋说:“过满则溢,月圆则亏,这个道理放哪都适用。不过这个凌昺,他的面相我也说不好。之前你们直播的时候我看过,无法观气,但他确实生的太过于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