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空间之两个大冤种的花样人生》 第1章 冤家路窄 “碰”的一声,低头疾步行走的元青珊与人撞了个满怀。 她只觉得眼冒金星,鼻子发酸。 不待她有所缓解,便听到一道又酸又腐咬文嚼字的声音响起。 “何人也?怎目力如此不济?” 话语中夹杂着丝丝的怒意。 元青珊捂着发酸的鼻子,抬头怼道:“你谁啊,目力很济,奈何眼瞎啊?!” 刚说完,便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对方同样愣怔一下,眼中流光一闪,手中折扇一合,挑剔的打量了一眼元青珊。 “观尔貌似大家闺秀,竟口出不雅之言?!” 元青珊看着吵架都如此做作的人,两手一拍嘲讽道: “哟哟哟,你雅,你真雅,哼,说话文诌诌的,可惜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你,你竟然又骂我!”对方指着元青珊,气得说起了白话。 “哟,不装啦?骂你怎么了?那也是因为你骂我在先!” “哼,别的老子不计较,你凭什么骂我眼瞎?!看见没?我江逸这双凤目,全榆林找不到第二双,又大又美又明亮!” 江逸指着自己的双眼,使劲瞪了瞪。 就在来这之前,他与同僚外出办事,一时心软帮了几个可怜人。 结果好心没好报,帮的人是白眼狼。 那几个同僚很是消遣了他一番,说他目力不行?!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瞎? “哈哈哈,笑死我了!说话终于流道了,又多了个自恋自大的臭毛病,我看你这双眼再瞪也瞎!” “你……”江逸怒火中烧的指着元青珊。 几息之后,一甩衣袖,“哼,好男不跟女斗!” “哼,好女不跟男斗!” “这么宽的道,你偏偏走这儿,是不是对本公子别有用心?!” “我还怀疑你对本姑娘别有用心呢!” “就你这野蛮无理的模样,就算长成天仙,老子也不会对你别有用心!” “哼,看看你这渣渣样,就算你是潘安,老娘也不会对你别有用心!” “你……” “你什么你?让开,别挡老娘的道,我到地方了!” 元青珊指着头上悬挂的一方匾额说: “看到没,榆怀茶楼,老娘我,要进去的地方。” 江逸也用扇子指着上方的匾额:“看到没,榆怀茶楼,老子我,也要进去的地方。” 说完,冷哼一声,朝元青珊甩了一下衣袖。 茶楼的掌柜听到争吵声,急忙迎了出来。 “哎呦,二位,二位,进门是客,有话好说。是咱这门小了,让两位搁这儿挤一块了。 回头,小老儿就跟东家说,把这门再扩扩。二位今天将就一下,请进,请进。” 江逸看了一眼像斗鸡一样的元青珊,突然失去了进茶楼的兴致,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跟这娘们多待一息,他都觉得晦气。 今天真他娘的事事不顺。 元青珊傲娇的一甩头,像一只胜利的大公鸡,抬腿进了茶楼。 “小姐,您是有约还是……”掌柜笑着问道。 “有约,有约,掌柜伯伯您忙,我自己上去。” 元青珊说着,立即恢复小女儿姿态,迈着标准的小碎步,往二楼走去。 掌柜看着瞬间变脸的气元青珊,好笑的摇了摇头。 元青珊来到二楼,找到挂着秋合二字的雅间,抬手敲了敲门。 “哎哟,二位夫人咱猜猜是小姐还是公子先到了。” 花媒婆看向面对面而坐的梅含卉和林代双,笑着打哈哈。 两人齐齐笑着摇了摇头。 梅含卉说:“谁先来了,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花媒婆含笑点头,扭着肥硕的腰身,过去打开房门。 “哎哟,好俊俏的小姑娘,快来,快进来。” 元青珊笑道:“花姨好!” “哎,好好好!”花媒婆伸手拉着元青珊进了房间,随手关上门。 “江夫人,快看,这姑娘怎样?”花媒婆看向林代双。 “哎哟,长得可真俊,快来坐。” 林代双眼前一亮。 这姑娘柳叶眉,杏仁眼,娇俏鼻,樱桃嘴,身材不肥不瘦刚刚好。 穿着得体,仪态端庄。 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一个合眼缘、家境登对的姑娘。 梅含卉捂嘴一笑,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 迷之自信的元夫人! 江逸气呼呼的走到街口,叹了口气定住脚步。 今天要是不去,回家母亲铁定又要哭给自己看了,水漫金山喽! 真烦!( ̄^ ̄)ゞ 他转身又走了回来,在榆怀茶楼门口站定,抬头看了一眼匾额。 “哟,公子,您请进,您是有约还是独坐?” 迎上来的,仍然是刚刚那小老头,榆怀茶楼的掌柜。 江逸看了他一眼,捏着扇子抱了下拳,文诌诌的说道: “在下有约在身,掌柜您去忙吧,在下自己上去。” “那公子您请。”掌柜抚须笑道。 江逸点头,抬脚上楼。 秋合雅间的门再次响起。 花媒婆站起身,边去开门边笑道:“这次不用猜了,定是江公子。” 梅含卉期盼的望向雅间的门,元青珊羞涩的低下了头,往梅含卉身侧缩了缩。 对的,她今天是被母亲拉来相亲的。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战火纷争不断。 眼见各国人口不断下降,民不聊生,各国便达成了停战协议。 天曜国国君睿智果敢,目光长远。 在停战后,他果断施行一系列新政。 尤其是在保护农事耕种、妇女幼童方面,作了积极的调整。 其中,青年男女准许婚前相亲,一举打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婚前不见面的先例。 但新政有一项硬性规定,女年满十七,男年满十八未婚者,官府将指定婚配。 元青珊还有五个月就年满十七岁了。 之前定过两次亲,都被无故退掉。 梅含卉十分着急,托了花媒婆给寻找人家。 雅间门打开,花媒婆领着江逸过来,笑着对梅含卉说: “元夫人,您瞧,多精神俊秀的小公子,这可是咱们县里唯二的举人老爷,在县衙做录事。” 江逸赶紧向梅含卉行礼,梅含卉打量着他。 这小伙子身材高大,面庞棱角分明,额头饱满,剑眉凤目,鼻梁高挺,菱唇红润。 真是越看越满意! “哎哟,来,一对小年轻互相认一认。” 花媒婆见梅含卉目露满意的神色,高兴的说道。 她仿佛看到了两个谢媒大红包向自己飞来。 元青珊闻言,羞涩的抬起头。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指着对方大叫出声。 元青珊由于过于激动,站起来时还撞到了桌子上,茶杯被震翻,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花姨。” “花姨。” 两人同时看向花媒婆,同时开口。 随即又相互看了一眼。 一个将对方从头顶打量到脚底。 一个将对方从脚底打量到头顶。 而后,几乎同时转头看向花媒婆。 “您说的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男子是他?!” “您说的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女子是她?!” 两人又同时开口,撞话了。 像提前彩排过一般。 花媒婆嘴角直抽抽。 要不是这两人都横眉竖眼,她都觉得这二人是心有灵犀! 她尴尬的扯开嘴角,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你俩这是……认识?” “鬼才认识他!” “鬼才认识她!” 二人动作一致的朝对方甩了下衣袖,各自转头不看对方。 坐在茶桌前的两位母亲,见此情形,相互看了一眼,尴尬的笑笑。 一场相亲,不欢而散。 第2章 别挡着爷跟美人交流感情 青城府榆林县。 城西元家。 元青珊被梅含卉拉着回到家的时候,元宝来正坐在花厅的主位上,边喝茶边伸着脖子往外看。 见母女二人回来,他立即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端起茶盏假装喝茶。 待梅含卉在自己旁边坐下,他才放下茶盏,不疾不徐的问道:“去相看的怎么样啊?” “唉!”梅含卉叹了口气,“快别提了!” 说罢,剜了元青珊一眼,喘了口粗气,又剜了一眼,再喘粗气。 元青珊嘻笑着转到她身后,殷勤的给她捶肩。 元宝来看着自家懂事俊俏的大姑娘,心里一阵自豪。 他转身用胳膊肘拄在桌子上,对梅含卉说: “夫人消消气,那什么江家小子配不上咱姑娘,咱再找,肯定能找到好的!” “什么叫人家配不上?”梅含卉“啪啪啪”拍着桌子,“分明是你闺女捣蛋!” “什么?他还敢嫌弃我闺女不成?!”元宝来的火气“噌”一下蹿上脑门,“碰”捶了一下桌子。 “你听哪去了?是你闺女得罪人家了!”梅含卉白了元宝来一眼。 “我闺女这么好,怎么能主动去得罪他?肯定是那小子对我闺女无礼在先!”元宝来气哼哼的说。 “爹爹,英明!”元青珊冲元宝来竖起大拇指。 梅含卉回身一掌拍在元青珊胳膊上,剜了她一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老娘真真生了个祖宗!” 同样的事情在城东江家也发生着。 只不过江逸比较倒霉,挨了他爹江宏才两鸡毛掸子。 今天,刚好他大姐江丹雪和他姐夫付高升又回娘家了。 在得知自己兄弟今天相亲后,询问了女方家的情况。 林代双大体说了一下,最后叹道:“我是中意元家姑娘的,可咱儿子把人家得罪了。” 江宏才想了想说:“阿逸,你去给人家姑娘道个歉,元家我听人说过,家风还是不错的!” 林代双也说:“是啊,阿逸,要不听你爹的,去跟人家姑娘说个软话?眼看你就十八了,不能再拖了。” 还未待江逸回话,从来在岳家不怎么说话的付高升,这时插了一句话,“听说元家挺娇惯姑娘的。” 江宏才猛的看向付高升,“你听谁说的?榆林县的事都传到驿道县去了?” 付高升飞快的看了江宏才一眼,别开眼看向别处,说道: “榆林元家可是得过皇上嘉奖颁了金匾的人家,满青城府仅两家。” 言外之意,这么出名的人家,谁不知道?! 江逸闻言,立即附和道:“家风好有什么用,娇惯的姑娘任性刁蛮,有啥好的。” 江丹雪和付高升对视一眼,随后也说:“就是,那样的弟媳妇要了干啥? 别到时候我回娘家,她看我不顺眼,再跟我吵架,那可烦了!” 江宏才想了想说:“要不这段时间我再打听打听。” “爹啊,还打听什么?你要愿意你去娶,别拉上我!” 江逸想到这一天的不顺,心里一阵烦躁,不小心说秃噜了嘴。 “说的什么混账话?看我不打你!” 江宏才随手捞起鸡毛掸子,“啪啪”朝江逸后背就开抽。 “哎哟,爹,你打死我了!”江逸跳着躲到林代双身后。 “他爹,你打孩子干啥?不愿意就算了,怎么还为一个外人,打起自己孩子来了呢?” 林代双挡在江逸身前,抬手从江宏才手里夺过鸡毛掸子。 “唉,你……真是慈母多败儿!”江宏才一甩袖子,转身出去了。 江丹雪看了看天色,“娘啊,天色不早了,我们离得远,要回去了。” 林代双放下鸡毛掸子说:“县衙发节礼了,你爹和你弟今年发的不少,我去给你拿些。” “嗯,拿点好的,不好的我可不要,拿回家去丢人!”江丹雪说道。 “知道啦。”林代双应了一声,急忙去准备东西。 …… 元青珊很快将相亲的事抛在脑后,这天,她带着贴身小丫鬟上街买东西。 本来她不想带丫鬟的,但梅含卉不许。 梅含卉觉得上次相亲,就是因为她独自出门,没丫鬟在边上提点着,才把心目中的好女婿撞没了。 所以,这次出门,梅含卉说什么也得让她带上丫鬟。 元青珊的丫鬟叫玉叶,与她同岁,只是小几个月,机灵懂事。 “坏了,玉叶,我忘了给少爷买笔了,上次他特意嘱咐过我。” 元青珊在一个茶摊的桌边坐下,捶打着腿,神情异常懊恼。 玉叶看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元青珊,将手中提的东西往茶桌上一放,询问: “姑娘,奴婢自己回去买吧,是不是还跟以前的一样?” 元青珊欢快的拍拍玉叶胳膊,“玉叶你真好,一样的,还买之前那种。” 玉叶微微一笑,快速离去。 元青珊要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等玉叶回来。 “哎哟,好俊俏的小娘子,这是在这里等本少爷吗?” 轻佻的话语传来,元青珊只觉得眼前一暗,一柄合上的扇子径直拖住她的下巴。 她急忙将头一转,躲开扇子,慌忙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却踩到了一只脚,转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俩五大三粗的汉子,正色眯眯的冲她邪笑。 她慌忙向边挪了两步,看向拿扇子的人。 只见他长了一张大饼脸,眉毛稀疏,鼻梁矮塌,正咧着大嘴,一双色眯眯的小眼,上下打量着她。 元青珊恼怒,喝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想干什么?!” 茶摊的刘掌柜听到喝斥,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自己的客人被调戏,急忙上前解围。 “这位爷,您这边请,小摊有毛尖、龙井、白毛茶,请问……” “一边去,别挡着爷跟美人交流感情!” 刘掌柜的话还未说完,对方便不耐烦的一把推到一边,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眼见对方又向元青珊跟前凑了几步,他急的不行。 四处张望想寻个人帮忙,刚好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县衙衙役邢三强和胥史陈世怀。 这位被调戏的小姐他认得,是城西元家的小姐,他得帮。 而这位调戏人的少爷,他却从未见过。 不知道是谁家的熊孩子,也不知衙役能不能震住他。 刘掌柜病急乱投医,急忙迎向陈世怀和邢三强。 “哎哟,官差大哥,你们这是又下乡来着,瞧累的,来来,到小摊上喝壶茶。” 他边说,边向邢三强使眼色。 邢三强也是个机灵的,一眼看到了有人正在调戏妇……不对,是在调戏元家小姐。 第3章 袭击官差罪加一等 元家在榆林县是个特殊的存在。 元家是榆林县缴纳粮税最多的人家,是受朝廷保护的。 为了休养生息,鼓励农耕,天曜国国君颁布了一条新的法令。 对主事农耕,开荒五百亩田地及以上,并将开荒地改造成良田,每年积极缴纳税粮的人家,颁发褒奖牌匾。 根据缴纳的多少和对当地发展做的贡献,牌匾的档次也不一样。 有金匾、银匾、铜匾、铁匾、木匾和文书。 最好的是金匾,然后依此类推。 元家正堂悬挂的那块匾,就是金匾。 这不要说是在榆林县,即便是整个青城府,那也是唯二的存在。 获得金匾的人家,不光要达到法令上的要求,还要有特殊贡献才行。 金匾是由皇帝亲自签押颁发的,据说全国才颁发了不到十一个,青城府占了两个。 元家的特殊贡献,是发明了沤肥和改造荒田的有效办法。 皇帝不光亲自签批颁发,当时还有表扬的口谕传来,在同获金匾的人家中,算是佼佼者了。 朝廷律例规定,凡挂金匾的人家,官府不得无故为难。 这样的人家,是榆林县的骄傲,又岂容宵小之徒欺傉?! 邢三强看了一眼那调戏人的男子,穿着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但本县有头有脸人家的少爷,他都认得,这人对不上号! 难道是外来的? 外来的欺负本地人,那不行! 邢三强大步跑上前,大刀“啪”往桌子上一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皇上嘉奖人家之女,你是不是想蹲牢房?!” 邢三强这话说的艺术,将皇上都抬出来了。 那公子哥儿闻言,几乎摸到元青珊脸上的手缩了回来,皱眉回头仔细一瞧,对方是个衙役。 瞬间怒上心头,他娘的,一个破衙役竟然管他的闲事? 还抬出皇上威胁他,活的不耐烦了! 他回身一拳砸向邢三强,邢三强条件反射的向后一躲,抬腿踢了对方一脚。 那公子哥儿就是个酒囊饭袋,色厉内荏,被一脚踢翻在地。 他气恼的吼道:“都给我上,打死他!打死他!” 他带的四个家丁见少爷被踢倒,纷纷上来开打,那架势一看就是常打架斗殴的。 几人瞬间打作一团。 跟在邢三强身后的陈世怀本想后退,结果对方的家丁可不管,见二人是一起来的,便一起揍了。 为了自保,陈世怀只得奋起反击。 不过,对方两个打一个,再加上他身瘦体弱,很快被两个家丁围殴的毫无还手之力。 元青珊眼见事情越闹越大,邢三强二人又是为她才与对方对上的,她着急的大声呼救。 那边看到打斗占了上风的公子哥儿邪恶的看向元青珊,随后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她。 元青珊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刘掌柜也急忙上前阻挡住那公子。 只是元青珊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飞来的一物重重的砸倒在地。 她挣扎扭身,发现砸倒自己的,并不是调戏自己之人,而是一名陌生男子。 此刻,他正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头,被紧随而来的两个大汉拳打脚踢。 混乱中,元青珊也跟着挨了几脚。 那公子哥儿在旁边跳着脚喊道:“把他拉起来,拉起来,压着爷的美人了,哎,你们往哪踢,踢到爷的美人了……” 元青珊心中低咒,他娘的,真倒霉!跑的时候咋没看清方向。 陌生男子正是陈世怀,砸到元青珊身上纯属意外,他只是被人一脚踹飞,刚好砸到她而已。 听到那公子哥的叫声,他微抬头看了身下的元青珊一眼,目光微闪,旋即展开双臂将元青珊护在身下。 “就在那儿,快,抓住他们,竟然敢袭击官差,罪加一等!”江逸带着一队衙役跑了过来。 他路过街口回衙门时,看到这边有打架的,其中一人穿着衙役衣裳。 于是,火速回衙门叫了人。 那边有两个人正在压着邢三强殴打,其中一人见势不妙,急忙来到自己主子跟前低语几句。 那公子哥儿看了一眼街口跑来的一众衙役,眼神一暗,皱眉挥手道:“撤!” 五人撒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江逸留下两个衙役帮邢三强这边,自己带了一队衙役追了上去。 直到此时,躲在角落的百姓才走出来,纷纷上前帮忙。 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实在是对方太凶狠。 尤其是那四个打手,长得虎背熊腰,普通百姓哪敢上前? 当人们上前要将元青珊二人拉起时,才看到陈世怀紧紧的将元青珊护在身下的场景。 于是,一位妇人一边将元青珊搀扶起,一边说道: “哎呀,这小伙子不错,看看自己被打成啥样了,还死死的护着姑娘你呢。” 说完,还朝元青珊挤眉弄眼。 元青珊懵了。 心里哀嚎:不是,大婶,他要是没砸在我身上,也许我就跑出去了呀! 但是良好的道德修养让她没有说出口,毕竟砸到自己的人,跟邢三强是一伙的。 邢三强出手帮了自己,并与对方打了起来。 这人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被牵连其中,于情于理,都是因自己而受牵连。 自己如果此时辩解,倒显得无情无义了。 …… 转眼两天过去,县城里又多了一份关于元家姑娘的流言。 梅含卉极为气恼,明明自己闺女是受害者,为什么传言那么难听?! 自己家里家财万贯,对朝廷有贡献,受到皇帝嘉奖,还需要闺女出去勾引有钱公子? 况且,听说那调戏自己闺女的人,长得蠢笨如猪,相貌丑陋。 可是再怎么上火,也封不住悠悠众口。 看到闺女这几天心情不好,又马上过中秋节了,梅含卉索性打发元青珊去姨母家里送节礼,散散心。 元青珊的姨母在城西十里的程刘村,婆家是程刘村的地主,家境较为富裕。 她姨母叫梅含蕊,姨父叫程广北,三个表哥分别叫程有粮、程有金、程有银。 马车行至程刘村村西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正说着小话的元青珊主仆,被猛得晃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去。 玉叶赶紧伸出一只手使劲抓住车厢壁,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元青珊,努力稳住身形。 随后对车厢外问道:“张叔,怎么回事啊?” 第4章 奴婢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车夫张平赶紧回道:“路边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差点撞着了。 ” 玉叶掀开车厢门帘,探头看去。 只见路中间坐着一个人,正低头揉着脚踝,张平蹲在那人跟前问话。 玉叶撇撇嘴,回头对元青珊说:“姑娘,奴婢下去看看。” 元青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去看看吧,是咱的责任咱管,不是咱的,可不能让人熊上。” 以前他们遇到过这样的事,被人讹过银钱。 玉叶一拍胸口道:“放心吧小姐,奴婢有经验。” 随后,跳下马车走上前,正好听到张平对那人说:“公子,您这扭伤,可与我们无关。 我们的马车离您还有几步呢,倒是您吓到我们的马儿了。” 玉叶听了张平的话,想笑,但觉得场合不合适,生生忍住了,憋的小脸通红。 她捂着嘴忍了几息,才问道:“张叔, 怎么回事啊?” 张平转头看向玉叶说:“咱的马车走的好好的,这位公子突然从路边扑出来倒在地上,吓我一跳。” 坐在地上的人,正是陈世怀。 他抬起头捂着脚脖子,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位大叔,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赶路了。 在下在这儿巡察庄稼的收割情况,从地里上来时不小心扭到了,直接跄到这儿的。 这事真与你们无关,倒是吓到你们是在下的不是了 !” 不待张平回话,马儿轻轻尥了尥前蹄子,嘶鸣了一声。 眼睛斜睨着陈世怀,仿佛在说:你真吓到本马了。 陈世怀仰头看了一眼,玉叶这时才看清他的脸,瞪大眼睛捂嘴惊呼,“公子,是你?” 那天玉叶买了笔墨回到茶摊时,打斗刚刚结束,自家姑娘一身狼狈的站在那里,这位公子也在。 听说他救了姑娘,被歹人打的鼻青脸肿,这会儿脸上的伤还没消呢。 张平回头问道:“你认得他?” 玉叶转了转眼珠,对张平说:“张叔, 这位就是那天救我们小姐的人……之一。” 张平的脸色由平淡变成感激,“原来是恩人,您这脚有没有事? 扭脚脖子这伤老夫略懂一点,帮您看看吧。” “不用,不用,也不是很重,就是没站稳,摔这儿了。 你们快去忙吧,邢捕头与我一起来的,他去那边了,一会儿就能找过来。” 陈世怀指了一个方向,笑眯眯的说道。 只是,本来不大的眼睛,因受伤肿胀,更成了一道缝。 “真的没事吗?”张平关心的问。 陈世怀笑眯眯的说:“没事没事,我自己的脚,我知道。 经常在田间行走,扭了不少次了,都习惯了,休息一会就行。” “那要不我把您扶到路边,你等他一会儿?” 张平问道。 陈世怀闻言拱手说道:“如此,多谢这位大叔了。” 张平扶着单腿跳的他来到路边,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让他坐了下来。 之后,在陈世怀再三保证无事后,转身招呼玉叶上了马车。 玉叶进入车厢后,坐在元青珊下首,小声对元青珊说: “小姐,您知道从路边蹿出来的人是谁吗?” “是谁?”元青珊疑惑的问,她只是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未想起是谁。 玉叶往元青珊跟前凑了凑,声音更加放低了几分,说道: “小姐,您记不记得前天咱俩出门,在一个茶摊喝茶的事 ?” “记得啊。”元青珊瞪大眼,小声说: “我想起来了,那人是跟邢捕快一起那个吗?” “就是他。”玉叶撇了撇嘴,轻声说: “想不到他办差还挺勤快,亲力亲为,不过,就算这样,奴婢也觉得他有些不讨喜。” 元青珊小声问:“怎么说?” 玉叶想了想,“他看人的时候,总爱眯着眼, 像是算计人一般。” 元青珊听了玉叶的话,回想了一下,此人的模样她已经记不清了,倒是他脸上的青青紫紫她记得。 于是小声说道:“他怎样与咱无关,咱管好自己就好。” “可是,现在满大街上传的可难听了,说小姐您与他有肌肤之亲什么的,我觉得就是他传的!” 小丫鬟玉叶愤愤不平。 元青珊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笑道: “那天,有那么多人看到,谁知道谁传的呢?好歹人家也算半个恩人。” 玉叶翻翻白眼,“哎哟我的好小姐,恩情老爷已经送厚礼答谢了。 噢,对了,听说他姓陈,还没有成亲。 哼,肯定是见咱家富贵,起了心思,今天才闹这么一出,妄图引起小姐注意。” 元青珊敲了敲玉叶的头,说道:“嘿,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听说书的听多了,想的倒多,兴许只是巧合呢?” “奴婢就是觉得他故意的,那些瞎话,说不定真是他传的。” “算了,反正你小姐我的名声也不好,多一条少一条也无所谓了。” “那是他们瞎传,小姐您可不能妄自菲薄,您这样好的人,哼,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哟,说的还文诌诌的。” “嘿嘿,跟少爷学的。” 主仆二人说着悄悄话,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 直到张平说到了,二人才停了下来。 元青珊下了马车,看门的小七看到她,高兴地说道: “表小姐来了,小的这就去禀报。” 说罢,一溜烟往院里跑去,边跑边喊,“表小姐来了,表小姐来了。” 不大一会儿,三个表哥一同迎了出来, 后面还跟着脚下生风的姨母。 “青青来了,快,快进来。” 三个表哥加姨母高兴的往里迎人。 元青珊给几人行了礼问了安,之后让张平和玉叶往下拿礼物。 梅含蕊挽着她的胳膊,假装生气的说道: “青青来看姨母就来看,还带什么东西,太破费了。” 元青珊笑嘻嘻的说:“姨母,这话您跟我爹娘说去,跟我可说不着,我就是来蹭鲜货吃的。” “哈哈,你个小机灵鬼,走,我们快进去。” “姨母,我要吃煮的鲜苞米,要吃……” 元青珊边走,边点着好吃的。 她就是个吃货,有吃的万事足。 …… 坐在路边的陈世怀,直到元家的马车不见影了,才慢慢站了起来。 他皱眉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看那步伐,哪里还有半分扭到脚的样子。 第5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离县城二十里外的富裕陈家村,位于通往榆林县城的官道南侧。 这条官道建成有一百多年了,因是交通要道,历代皇帝都非常重视。 到了本朝,已经拓宽至能容三辆马车并行。 也是因为这条道,一贯贫穷的富裕陈家村,在百年前出了一位走商的富户。 世代受穷、没有见识的村人沸腾了,与有荣焉,将村名前面加了富裕二字。 陈世怀便是富裕陈家村人。 傍晚时分,他回到家中。 他母亲曹氏迎了出来,“永功回来啦,哎哟,这脸怎么啦?谁打你的?” 永功是陈世怀的乳名,比狗剩狗蛋什么的好听许多。 曹氏看到一脸青紫的陈世怀,心疼的不得了。 陈世怀眼里闪过不耐,将手中提的两封点心塞给曹氏,说道:“没什么,救了个人,这是谢礼。” 曹氏本来看到包装精致的点心,心里一喜,可听说是儿子救人的谢礼,不乐意了。 “被打成这样,才给两封点心当谢礼,这也太抠搜了!” “娘,别说了,我饿了,饭做好了没?”陈世怀目光微闪,转了话题。 谢礼当然不止两封点心,还有好多珍贵物品,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两银钱。 他都放在县城租住的房子里,没拿回来,那是他用命博来的。 “啊,饿了啊?饭做好了,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煮了鸡蛋,快来吃。” 陈世怀的母亲曹氏白白胖胖的,平时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只有与人交往时,经常说着说着话,就捂住胸口,喘粗气。 她走路慢慢腾腾的,给人一种身体病弱的感觉。 据说患有心悸。 陈世怀的父亲陈满仓,则恰好与他母亲相反。 他黑黑瘦瘦的,腿脚还算利索。 脸上的皱纹纵横,见证了岁月的无情。 个不高,背有些驼,细长的脖子有些往前探,牙齿稀落。 此时,他正蹲在南墙根下,修理着一把铁耙。 陈家的灶房有些拥挤,灶台边放着一张饭桌。 陈世怀坐下来,曹氏笑呵呵的将饭菜端到桌上。 一个熬的有些黑的青菜,一个炖芸豆,一盘黑面馒头,一小盆青菜糊糊粥。 因为陈满仓牙口不好,菜都炖的稀烂。 她在陈世怀跟前摆上一个白瓷碗,一双红膝筷子。 将一个煮鸡蛋剥了壳,放进陈世怀的碗里,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你二姐回家带的,带了十个呢,够你吃十次的了。” 陈世怀“唔”了一声,拿筷子叉起鸡蛋咬了一口,问道:“你们吃了?” “没有,我这就叫你爹。” 曹氏将两个陶碗摆在桌上,放上两双黑不溜秋的筷子。 之后,伸脖子向院子里喊道:“他爹,吃饭啦。” “哎,来了。”陈满仓站起来,扑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背手慢悠悠走进灶房。 一进门就对曹氏说:“点上灯吧,屋里有些黑,别把永功的眼给熬坏了。” “好,这就点上。”曹氏应着,出了灶房。 不大一会儿,就从堂屋将油灯拿到灶房,点上。 灶房顿时亮了些许。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边吃饭边说着话。 在农家,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曹氏咬了一口黑面馒头,得意的说: “咱村里,有几户人家能吃上黑面馒头的? 也就咱家,天天吃这黑面馒头,你们看看隔壁满屯家。 啧啧啧啧,那是天天野菜糊糊,还是一天吃两顿。” “咱家多亏永功会读书,考上童生,在县衙谋了职,不然,还不如满屯家呢。” 陈满仓也有些得意。 为自己咬牙供陈世怀读书得意,为陈世怀成了村里第二个童生得意。 曹氏夹了一筷子菜给陈世怀,说道:“咱家永功就是有本事,当官了呢。” “就是,咱家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永功啊,你今年十七了,眼看就十八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咱可不能再等了。 等到了官配的年龄,那就不一定有好姑娘了。” 陈满仓想到这里,有些愁眉不展。 “是啊,永功,前些日子,你舅妈给你说了邻村村长家的姑娘。 娘看了,那姑娘真不错,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生养。 你为什么不同意?” 曹氏絮絮叨叨的问。 陈世怀吃完鸡蛋后,吃了两口黑面馒头。 觉得太难吃了,跟县衙的饭菜简直没法比。 他放下馒头,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你们不要管了。” “真的,是哪家的姑娘?”曹氏眼前一亮,这是头一次听儿子说有喜欢的姑娘。 陈世怀一想,八字还没一撇,不能跟家里说。 就他娘这张没把门的嘴,要是传出去,可要坏大事。 于是,他含糊的说道:“反正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娘,你就不要管了,准备当婆婆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有钱人家的啊,他们不会嫌弃咱家吧?” 陈满仓先是高兴,后是担忧。 曹氏不乐意了,“你个糟老头子,说什么丧气话? 咱家永功,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现在都在县衙当官爷了。 那姑娘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陈满仓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从盘里拿了一个黑面馒头,大口吃起来。 陈满仓这人,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喜欢打老婆的主。 他家里上数五代,代代打老婆。 曹氏当年之所以嫁给她,是因为名节毁过。 所以,才嫁给了不嫌弃自己的陈满仓。 刚成亲不久,曹氏便怀孕了,陈满仓确实对她好过。 但从他们的大闺女出生后,陈满仓就原形毕露了。 陈满仓家五代单传,对儿子是异常盼望的。 因为曹氏没给他生儿子,所以稍有气不顺就打曹氏。 曹氏自己也重男轻女,生了闺女后觉得自己矮人一头,被打时只知躲不敢反抗。 后来曹氏怀了二胎,陈满仓又对她好了一段时日。 生出来一看是闺女,又开始打。 曹氏挨打曾经那也是在村里出名的。 经常被陈满仓拿着扫把,从村西追到村东,从村北追到村南,追着打。 刚开始,村长、族长出来管管。 后来因为管得次数多了,被夫妻两个同时记恨上了。 村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管他们了。 这两人就是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有些村里人还是看不过去,有时候给拉拉架。 但拉架的人出力不讨好,在人家夫妻二人和好了后,都成了仇人。 慢慢的,也就没有人愿意管他家的闲事了。 反正,只要曹氏一怀孕,陈满仓就不打了。 随他们去吧。 就这样,在打打好好中,曹氏生了六个闺女。 直到怀上第七胎。 第6章 全国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经过陈家门口。 对挺着大肚子的曹氏说:“大妹子,你这一胎好啊。 你看,你家门前有棵大树,本来,门口有这树是不好的。 但这树长得好,又直又高,就像旗杆。 旗杆是干什么用的?那当然是只有当官的人才用得上啊。”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 “你这胎一准是儿子,你这儿子可是大有来头……” 曹氏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心花怒放,急忙问道:“什么来头?” 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说:“他是中元节阎王殿关门不及时,偷跑出来的夹着算盘的机灵鬼。将来啊,一准是当官的命。” 就因为算命先生这一番话,切底让曹氏翻了身。 曹氏这一胎也确实是生了儿子,正好是七月十六日出生,就是陈世怀。 自从有了儿子,曹氏的腰杆便挺直了。 这个儿子,可是算命先生口中的能当官的人,她妥妥的成了陈家的大功臣。 陈家代代贫穷,全靠这儿翻身,光宗耀祖呢。 为此,陈满仓在家里的地位急转直下,成了全村最怕老婆的人。 这反转的,让村里人老长时间不适应。 曹氏自从生了儿子,就没有再下地干过活。 陈满仓带着六个闺女一起,好吃好喝供着她。 黑干苦瘦的曹氏,经过十几年的保养,愣是养得白白胖胖。 “老头子,明天把六个闺女都叫回家,告诉她们,她们的弟弟不久要成亲了。 让她们凑点钱,咱把这房子修整修整,别等到时候丢人。” 曹氏收拾着饭桌,对蹲在门边抽大烟袋的陈满仓说道。 “嗯。”阵满仓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四间泥胚房,对曹氏说: “咱家这房子在村里也算中上了,地基和腰线下都是石砌的。 腰线以上部分的泥胚砖,也是用得最好的。 就是房顶不行,咱得换成瓦片,院墙也还好。 茅厕再整整,听说有钱人家的茅厕都没味。” 曹氏洗好碗,走到院子里,打量着自家房子,“咱家这有四间房呢,都换瓦片?” “都换瓦片太贵了,就前坡换瓦片就好。” 陈满仓瞪了一眼房顶,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 曹氏一拍手,“就光换前面,这样咱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了。” “那是,咱儿子可是当官的人了。” “噗嗤”东面院墙那边传来一声笑。 曹氏循声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但听声音她就道,那是陈满屯她老婆刘氏的笑声。 曹氏隔着院墙显摆道:“哎呀,老头子,今天的黑面馒头真香,我吃得都有些撑了。” “嗯,我也有点撑。”陈满仓说。 他确实是吃撑了。 今天儿子回来,曹氏炖了两个菜,他吃得很过瘾。 儿子不回来的时,两口子都是吃咸菜的。 “娘,爹让你回屋。”隔壁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在“咣当”一声关门声响后,隔壁彻底没声了。 曹氏朝东院墙方向呸了一口。 东邻陈满屯家,一连生了七个儿子,穷得叮当响。 刘氏曾当着邻居的面取笑她,她就是七个闺女的命。 她现在扬眉吐气了。 第七个孩子是儿子,还在县衙当胥吏。 这在富裕陈家村,除了那户真富裕的人家和村长家,就数他家了。 …… 元青珊自那天去了姨母家后,便没有再出门。 秋天了,他们家的庄子上也要收获了。 她最近常跟着元宝来去庄子上。 她们家的庄子有八百余亩田,全是自家开荒出来的,一半种了庄稼,另一半一分为二。 其中二百余亩种的瓜果桃李杏等当地常见的果树。 另二百余亩,种了一种外来果子树,名叫蛇龙珠。 也有人叫蒲.桃或者葡萄。 元家是天曜国唯一一家种植蛇龙珠的人家。 六年前,元青珊的舅舅带着一个商队,躲过战乱,一路去了西域。 虽然路上多有波折,但在各国混战中,他竟平安的回到了天曜国。 他带回来许多珍奇之物。 其中,就有蛇龙珠……的种子。 他当时带了不少蛇龙珠,但从西域出发后不久就陆续坏掉了。 他舅舅舍不得丢,觉得种子还是有用的。 这果子太好吃了,令人回味无穷。 自己姐夫家就有果园子,到时候让姐夫试种一下。 成功了,便会名扬天下。 不成功,也没什么。 因坏了味道不好,又没有时间清理种子。 梅小舅舅索性用大木桶装着,盖了盖子封好。 当送到元家,打开木桶时,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开来。 好酒的梅小舅舅梅青云震惊万分。 不顾元宝来夫妻的阻拦,赶紧找了勺子,舀了一勺品尝。 发现这些坏成水的蛇龙珠的味道真香,但口感一般。 发酸发涩。 他将头趴在木桶边,闭眼闻着味道说:“姐夫,这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要是能种出来,用这个酿酒,说不得会是天曜国头一份啊。” 元宝来非常具有商业头脑,而且胆大敢干,闻言眼前一亮。 随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拿出二百亩地种蛇龙珠。 当初,不止是榆林县、整个青城府,就是直全天曜都成了大笑话。 蛇龙珠也不是没人种过,但都不成功。 就像当年有人将南方的橘树带到他们这里来种,结果,结出的果子苦涩酸,超级难吃。 所以,全国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如今,他的蛇龙珠种植已经五个年头了。 从蛇龙珠的仔破土而出,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 因为蛇龙珠是爬藤的,元宝来特地雇人从山上寻了碗口粗的树。 做成结实的木桩,而后,再用细竹横架在木桩上,供蛇龙珠的藤攀爬。 今年春天,蛇龙珠终于开花了。 如今藤上,稀稀落落的挂着紫色的成串的蛇龙珠。 “爹,蛇龙珠变成紫色的了,是不是成熟了,我去尝一个。” 元青珊说着话,跳哒进了蛇龙珠园。 跟在后面的庄头元伍,急忙叫道:“小姐,别吃啊,这果子很难吃?” 元青珊捏着一颗蛇龙珠,回头问道: “伍叔,你咋知道,难不成你尝过?” 元伍点头,“半个月前老奴就尝过了,真的不好吃。” 第7章 总是巧遇有些不地道 元青珊看着手中紫黑发亮的果子,像山野中的甜姑娘,只不过甜姑娘颗粒微小。 她翘着兰花指捏着果子,哈哈笑道:“哈哈,伍叔,你那是半个月前尝的,半个月后,就不一定了。” “我吃的那颗,也是跟你手里的那个颜色差不多。”元伍说道。 “那我尝尝多难吃。”元青珊直接将果子丢进口中。 元伍伸着尔康手阻止,到嘴边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元青珊喟叹道:“哇,味道太美妙了。 甜中带着一点点酸,淡淡的酸中又有一股清香,汁水满口,嗯,要是没有皮就好了。” 说罢,她吐出皮和籽,又揪下一颗蛇龙珠,仔细扒了皮,擎到元宝来嘴边。 “爹,您尝尝,太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果子。” 元宝来张嘴含住了元青珊喂到嘴边的蛇龙珠,在元伍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咬下。 瞬间,甜中微酸的味道在口中炸裂,元宝来忍不住发出喟叹。 “此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 感叹过之后,他迅速咽下果肉,将籽吐在手心,看了又看。 随后哈哈大笑,“好,好,好,果然不负蛇龙珠的美名。 阿伍,你快些派人去梅家庄,将你们小舅爷请来,快些去。” 元伍将信将疑的看了父女二人一眼,迅速从离自己最近的一串蛇龙珠上揪下一颗,往嘴里一塞。 随后,边跑边发出尖叫声,“天呐,太好吃了。” “哈哈哈,爹,伍叔真有意思。” “呵呵,他从前被爹骗过。” “爹爹骗他什么了?” “那年我们都年轻,你伍叔跟着爹爹出远门。 我们路过一处山林时带的水喝完了,又前不着村后不着,跟前也无水源。 爹就发现鸟儿在吃一种不知名的果子,就摘下一个吃。 那酸的,口水横流。 爹爹不想自己被酸,就假装好吃的样子。 你伍叔见爹吃的享受,也摘了一个,一大口咬下去……” “哈哈哈,爹爹,原来您也挺坏的。” 父女二人说着话,走进了蛇龙珠园深处。 元家的蛇龙珠,还没等到梅小舅舅前来商议如何售卖,便被一神秘人全部包圆了! 来人是一个模样普通的中年男人,由县令陪同。 见面说了不到两句话,他便亮出了御赐金牌。 元宝来便知,自己种的蛇龙珠结果一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这个秋天,人们没有看到元家的笑话,而是眼馋那二百亩蛇龙珠园。 五年前他们有多笑话,五年后就多眼馋! 虽然结的果子稀稀拉拉,但真的结果了呀! 据说还不到采摘时间,就被神秘人高价包圆了。 这预示着元家种植蛇龙珠成功了。 不过,这一切对元青珊的生活没有多大影响。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觉得自己高贵,也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在元宝来夫妇的保护下,她有些单纯心软。 真正遇到难事后,她却能很快调整心态,做出最有利的谋划。 元家的日子一如往常。 中秋节前一日,她与丫鬟玉叶一起去书院接弟弟元景行。 元景行比她小五岁,今年十二。 在榆林县榆山书院读书。 榆山书院在离县城十里地的榆山半山腰,是整个青城府规模颇大的官学。 当马车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路段时,突然停了下来。 玉叶掀开车厢窗帘问道:“平叔,还不到呀,怎么停了?” 张平回道:“玉叶啊,前面有人挡路,好像有人晕倒了。” 玉叶伸头看了一眼,告诉张平,“平叔,小姐说让您先靠边停一下吧。” 张平应是,之后将马车往道边赶了赶。 路中间有三个人,一人被半抱着躺在地上。 “这位大娘,您醒一醒。”说话的是一位背对着马车的公子。 “娘,娘,我娘这是怎么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半抱着一位妇人,哭道。 背对马车的公子一时无措,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了元青珊的马车。 他站起来,上前两步,笑咪咪的对张平说: “大叔,是您呀,不知你们有没有带水,能否给那位大娘用些?” 张平这才发现,此人他认得,自家小姐的恩人。 他犹豫了几息,转头问玉叶。 玉叶已听出了那人是谁,在得到元青珊示意后,不情愿的从小桌抽屉里,拿出一块糕点,又倒了一杯蜂蜜水。 同时小声嘟囔道:“怎么哪哪都有他,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他都算计好了。” 玉叶耍了个心眼,没有将东西交给那公子,而是亲自下了马车,给路中间的人送了过去。 一杯蜂蜜水喂下去,那老妇人悠悠醒来。 看到玉叶时,眼前一亮,说道:“姑娘,谢谢你救了老妇。” 抱着老妇的尖下巴男子,在玉叶喂老妇蜂蜜水的时候,就一直盯着玉叶看。 听到老妇的话,他也赶紧顺着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愿以……” “哎哎,快上马车,我们还要赶时间呢。” 张平大声打断了那尖嘴猴腮的男子的话,冷着脸催促玉叶。 玉叶将糕点往老妇手里一塞,黑着脸转身回到马车上。 张平冷冷的说:“你们好了就让让路,我们急着赶路呢。” 看到张平的冷脸,三人识趣的让了路。 在马车启动时,那公子对着马车拱手答谢。 马车上的人没的回话,匆匆离去了。 坐在车辕上的张平,几次向后张望,在看不到那三人之后,才说道: “小姐,那位公子就是前些日子救您的恩人,不过,老奴觉得总是巧遇有些不地道。” 玉叶也愤愤的说道:“是啊,怎么哪都能遇到他? 所以,奴婢才不要他转送蜂蜜水和糕点,好人不能让他白赚了。” 元青珊看着愤愤不平的玉叶,笑道:“那你赚到了?” 张平听了元青珊的话,纠结了一会儿,说道: “玉叶,你实在不该下去,那位老妇的儿子,不像个好人。 在你喂他娘喝水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看,连眼都不眨。 往后若见到他,你一定要绕着走。” 玉叶撅嘴,不光那尖嘴猴腮的男子,那妇人看她的眼神,也让她不舒服呢。 像是打量货物一般! “哎呀,现在想来,可别是救了白眼狼。”玉叶捂着胸口后知后觉的说道。 元青珊拍拍她的胳膊,“以后还不一定能再遇上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日行一善了。” “嗯嗯。”玉叶点点头。 三人说着话,很快到了榆山书院所在的山根下。 这里已经停了好些马车、牛车,人也不少。 甚至还有在这里摆小摊的,看上去像一个小型的集市。 张平停好马车,说道:“小姐,您和玉叶在车上,不要下来,老奴过去迎一下少爷。” “好的,平叔,辛苦你了。”元青珊说道。 在车上等待的两人,良久没有等到张平迎来元景行,却听到远处传来了争吵声。 第8章 我怀疑他肯定做了一些手脚 元青珊和玉叶猛然对视一眼。 玉叶嘴快的说道:“小姐,我怎么听到了少爷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走,下去看看。” 二人下了马车,循着声音看去。 争吵的那处已经围了一些人。 元青珊只听自家弟弟元景行义正言辞的说: “就算今生我姐嫁不出,也不会嫁给你哥那样的人。” “这可由不得你们,你姐马上就到十七岁了,再不找人家,就得官配了,我哥可是等着了呢。” “做你的白日梦吧,我姐十七岁以前,肯定能找到好人家。” “哈哈,你才做梦,你姐在十七岁前,一定找不到人家,最后配的一定是我哥!” “你!” “我怎么了?我爹是驿道县县令,不嫌弃你家是商户就不错了!” “县令怎么了?县令就可以以权压人吗?! 再说,我家才不是商户,我家有八百亩田地,是正宗的耕种之家!” “切,那也是泥腿子,反正,你姐跑不出我哥的手掌心!” “我打你!” 元青珊听到这里,立马分开人群。 “让让,让让,小女子的亲人在里面。” 人群分开,元青珊一眼看到一个比自家弟弟略高胖的小胖子,与弟弟扭打在一起。 她二话不说,上前揪着小胖子的后衣领,就往后拖。 小胖子外强中干,并没有多少力气。 元青珊打小经常跟着元宝来去庄子,因为她比较爱动手,所以,还真就干过农活。 只要她高兴,元宝来也从来不制止她。 相比那些一步三摇晃的深闺小姐,她属于实打实的锻炼过的人,力气自是不小。 小胖子被她拖出了五六步,一把扔在了地上。 她快速跑到自己弟弟跟前,紧张的抓着他双臂,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问道:弟弟,你有没有受伤?” 元景行咧嘴一笑,“姐姐,我没事。” “那就好,以后见到这样的人,赶紧离开,莫与傻瓜论短长,浪费时间。” 说罢,元青珊牵着元景行的手上,拉着他往自己家马车那边走去。 被扔在地上的小胖子,在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 他爬起来追着跑过来,指着元青珊骂道: “你这个贱女人,等你嫁给我大哥,看我叫他怎么收拾你。” “你这个……你说话要留口德,你大哥是谁我都不认识,你凭什么毁坏我的名声? 你莫不是发癔症吧?还是夫子没有教你什么是礼仪廉耻?” 元青珊猛的转身,张口要骂小胖子,结果,发现几个夫子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她忍着心底的暴怒,硬生生改了口。 “陈忠良,夫子是怎么教你的?”走在最前头的一位夫子模样的人怒喝道。 显然,他听到了小胖子的话。 “院,院长。”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小胖子,立即像一只鹌鹑一般,耸肩耷拉背,低眉顺眼的拱手行礼。 元景行小声告诉元青珊:“那是我们书院的莫院长莫恒知,十年前的探花郎。” “哦。”元青珊暗暗打量了几眼,这人有三十岁左右,眉目端正,不怒自威。 莫恒知身边一位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也斥道: “忠良,你当知取名忠良二字的用意,希望你忠厚善良,你怎可口吐狂言,污蔑他人?” “院长,夫子,学生错了。”小胖子立即认错。 元青珊瞠目结舌。 这小胖子认错真快。 莫恒知说:“给你的同门道歉。” 小胖子蔫蔫的走过来,拱手对元景行说:“元景行,我错了,请原谅。” 元景行看了他一眼,垂目拱手说: “这次原谅你了,往后,请陈学子不要妄议家姐。” 小胖子不吱声,后面山羊胡的夫子,大声咳了一下。 小胖子打了个激灵,立即说:“不会了。” “那就好。” 元景行说罢,朝莫院长等人拱了拱手,说:“学生告辞了,预祝院长和夫子中秋快乐。” 莫恒知挥了一下手。 元青珊冲莫恒知等人福了一下身,转身拉着元景行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出老远,元景行才小声说: “姐姐,那位山羊胡的夫子,是那小胖子的舅舅。” 元青珊疑惑,“是吗?看上去对小胖子管的挺严厉的。” “唉。”元景行叹了一口气,皱眉说道:“姐姐,你看到的只是表相。 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了,让平叔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了?跟个小老头似的?”元青珊打趣道。 “姐姐,刚刚小胖子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元景行问。 “从你说姐姐就算嫁不出,也不会嫁给小胖子他哥那样的人,后面的都听到了。” “姐姐,你见过小胖子的哥哥吗?” “没有。” “那为什么他会说那样的话,你想过没有?” “为什么?”元青珊疑惑的问。 “因为他舅舅赵夫子见过你啊!”元景行恨铁不成钢的说。 “他舅舅见过我,又怎么了?难不成姐姐以后还不能出来见人了?” “姐姐,你怎么还不懂,你被赵夫子相中了。”元景行无力的说。 姐姐比自己大四岁,这四岁像白大了一般,单纯的可怕。 也不知爹爹娘亲怎么教的。 “啊?那个糟老头子?他可真敢想,看着道貌岸然的,竟然是个老不知羞?!” 元青珊震惊了。 不过,瞬间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呀,那小胖子说要让我配给他哥的。” “姐姐你可真敢想!赵夫子可是书院里有名的惧内,他是替他外甥相中了你!” “啊?还能这样?”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婚事不顺? 外面传的那些关于你的坏话,你不在意可以,但不能不细究原因。 那些传言,是从两年前我进入榆山书院开始有的。 我怀疑赵夫子他……肯定做了一些手脚,但我没有证据。 小胖子的哥哥是个纨绔,听说在驿道县,欺男霸女,打架斗殴,无恶不做。” 元景行说话间有些气愤。 莫院长君子端方,令他崇拜。 他慕名进入榆山书院,没想到却在无意中给姐姐带来了危机。 元景行看了一眼惊呆的姐姐,心里一阵愧疚。 第9章 什么也阻挡不了黑心烂肠子的人 回家后,元景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同元宝来说了从榆山书院辞学的事。 元宝来惊讶的问:“景儿,是在书院里有人欺负你吗?” 元景行突然觉得委屈,带着哭腔说: “不是的,爹爹,我错了,当初我不该要求去榆山书院。 如果我不去的话,姐姐就不会去接我,就不会被赵夫子看上。” 元宝来闻言,震惊的张大了嘴,良久才问出口: “景儿,你说什么?什么你姐姐被赵夫子看上?” 元景行狠狠的抹了一把泪,气愤的说道: “书院的赵夫子,道貌岸然,卑鄙无耻,前几天,我听他跟人说……” 元景行想起前几天一次无意间的所见所闻,就痛恨不已。 人,怎么可以坏成那样?! 原来,前几天的一天夜里,本来已经睡下的元景行,因睡前喝多了水,半途起夜。 榆山书院夫子和学生住宿的院子仅一墙之隔。 而学生的茅厕,就是倚这道墙而建。 他上完茅厕出来,未走几步,听到隔墙有人说话。 本来,他是不欲偷听的。 毕竟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但奈何,他听到了元宝来三个字。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折回身悄悄的来到墙根下,就听到赵怀愉在同一人说话。 那人说,让赵怀愉一定要想办法盯好元宝来家。 必要时再从中加把火,让元宝来之女务必官配前嫁不出去。 那人还说,他们主子已跟榆林县的县令打好招呼,提前将此事定下了。 赵怀愉则说保证把此事盯好了,让那人的主子放心。 元家这个亲家,他们要定了。 元景行听得震惊万分。 两年前,与姐姐定亲的男方,不知何故,在参加亲戚的一场宴席时,与别的女子搞到了一起。 无奈之下,两家只好协商退了亲事。 接下来,家里开始给他姐姐物色新的亲事。 可是,却步步不顺。 元宝来听了元景行的话,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像他这样缴粮纳税多的人家,是受朝廷保护的。 这是天曜国国君两年前颁布的新条令。 对主事农耕又积极缴纳税粮的人家,都颁发牌匾。 根据缴纳的多少,牌匾的档次也不一样。 有金匾、银匾、铜匾、铁匾、木匾和文书。 最好的是金匾,依此类推。 元家正堂悬挂的那块匾,就是金匾。 这不要说在榆林县,即便是整个青城府,那也是唯二的存在。 金匾是由朝廷颁发的,凡挂金匾人家,官府不得无故为难。 没想到,即便这样,仍然让这些黑心烂肺的人钻了空子。 他让元景行稍安勿躁,这事由他来处理。 傍晚时分,县令派了管家来元家。 榆林县县令家的管家姓万,叫万和,为人确实很随和。 昨天,元宝来就将中秋节礼送到了各家,万和今天是被县令派来送回礼的。 万和临走的时候,与元宝来握了一下手。 在送走万和后,元宝来伸开手,手心里赫然多了一方折叠整齐的纸张。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纸张一看,怒火直蹿脑门。 好啊,好啊,真的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元宝来气愤至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随后,他猛的拉开书房门,走出书房。 正值中秋佳节,风微微有些凉,驱走了夏的闷热。 本来,元宝来最近心情很是不错。 家里的四百亩蛇龙珠,今年第一年坐果,虽然长得稀疏,但粒粒肥美。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喜悦。 但是,竟然有人为了强取豪夺,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他抬头看向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步往主院走去。 主院堂屋里,元青珊和梅含卉正在清点各家回送的节礼。 “爹爹,您来了。”元青珊抱着账册,笑嘻嘻的看向大步走进来的元宝来。 元宝来看向自己的闺女,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他笑道:“哎,哎,闺女真厉害,能帮着你娘理账了。” “嘁。”梅含卉嘁了一声说:“你这话可别再说了,从珊珊七八岁说到现在,我都听腻歪了。” “我是夸奖闺女,又不是说给你听,你是不是嫉妒了?”元宝来笑咪咪的打趣梅含卉。 “哎呦,我还嫉妒,你可真会想。”梅含卉推了元宝来一把,“去去,一边去,在这里好碍眼。” 元宝来也不生气,识趣的走到座位上坐下,乐呵呵看着母女二人清点。 待清点完毕后,梅含卉打发元青珊带着丫鬟将东西搬去入库房,她则坐到元宝来左手边的位子上。 元宝来赶紧递上一杯茶水,梅含卉喝了几口,睇着他问道: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闲,不去田里陪着你的蛇龙珠了?” “呵呵,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这不是想在家好好陪陪你和孩子们嘛。”元宝来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梅含卉见他笑的牵强,问道:“我怎么瞧着你像有心事一般,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宝来的笑维持不住了,他略微转身,面向梅含卉说: “夫人啊,你最近给珊珊相的亲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 提起这话头,梅含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珊珊的亲事这么不顺。 接连相看了几家,不是高不中,就是低不就,有两家合适的,对方也愿意。 可是,过不了两天,递来话,两家都说不合适,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你说,翻过年,珊珊就到的官配的年龄了…… 难道真是两眼一摸黑,让官家给配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官配的方法简单粗暴,叫“抓对牌”。 其实就是把未婚男女的名字、编号写在木片上,分开放置。 到了规定年龄尚未成亲的男女,分别抓取一张木片,序号一样的男女,直接凑成对。 据说,这是朝中一位阁老发明的。 “抓对牌”必须公开进行,定在每年的二月二。 所谓的打好招呼,其实就是一方看好另一方,从抓到号牌的人手中买号牌。 其实这是不允许的,但上面有人往下压着就不同了,总有些人有办法作弊,也总有些事存在黑幕操作。 元宝来听了梅含卉的话后,想着儿子告诉他的事和县令让管家给传来的信,咬的牙齿咯咯响。 梅含卉不明所以的看向元宝来,问道:“夫君,你咋了?” 元宝来看了看敞开的堂屋门,起身过去关上,回到梅含卉边上坐下,歪着身子小声说: “不是咱闺女的亲事不顺,是有人故意阻断闺女的亲事……” 第10章 被打劫了 元宝来将事情前前后后跟梅含卉说了一遍。 梅含卉气得直拍桌子,咬牙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夫君,你说,我们怎么办?” “驿道县令的主家在京城,他堂兄是户部员外郎,我们不能直接跟他对上。 我们榆林县令玉长安是个清官,吃亏吃在上面没有人,寒门出身。 但好在他为人清廉,也愿意帮我们。 虽然面上答应了驿道县令不过于干涉他们的背地操作,私下还会向我们倾斜。 这样,我们就有转圜的余地了,中秋过后,你还是以珊珊的亲事为主。 但不能像之前那样放在明面上,我们也不找官媒了,你让她姨她们帮着相看相看。” 梅含卉一咬牙说:“行,哪怕是找个农户,只要肯对珊珊好,我也认了,大不了多陪些嫁妆。” 中秋过后,梅家再没有传出给女儿相亲的话,但梅含卉私底下动作并不少。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天,元青珊有些狼狈的被送回家,小丫鬟玉叶一脸的愤愤不平。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中秋过后,元家的蛇龙珠开始采摘了。 元宝来和梅家小舅舅梅青云二人几乎是靠在元家的庄子上,寸步不离的守在那里。 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采摘、过秤、神秘买家从地头直接付银钱起货。 两人一忙六七天未归,梅含卉不放心,便打发元青珊去庄子上看看这姐夫舅子二人。 榆林县治安很不错,元青珊单独带着丫鬟小厮去庄子上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偏偏这次出事了。 他们在出了县城五里处,竟然被七八个小混混打劫了。 两个小厮和马夫张平上前迎战,但双拳难敌四手,小混混人多。 有两个小混混趁人不备跑到马车跟前掀了马车帘布就往车上爬,边爬边调戏道: “哟,车上还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哥哥可要先开荤了。” 玉叶一见情形不好,随手操起一个盛瓜子的盘子砸过去。 因为吓得手脚发抖,准头不好,并未能砸到爬马车的人。 元青珊紧随后抬脚踢上去,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 元青珊的脚还没踢到那个小混混,他便被人揪着腿拖了下去。 不过,片刻间,又有一人试图爬上马车。 这次玉叶有所防备,一脚踢到了对方的头上,对方大叫一声跌下马车。 他随即从地上爬起,骂骂咧咧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着马屁股狠狠扎了下去。 马匹吃疼,拖着车厢狂奔而去。 因为道路不是很平,车厢左晃右颠,将元青珊和玉叶甩出了车厢。 “小心!”有人大叫一声冲过来,堪堪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元青珊,当了肉垫。 小混混们看到后面又有几辆马车过来,而且后来的两人中有一人亮出了衙役身份,领头的吹了一声口哨。 一众小混混撒腿往马车狂奔的方向追去,边跑边喊: “有官差,快跑啊,快快,跟着马车跑,追上马车说不定还能捞点银钱。” 而张平和小厮顾不得追人,赶紧过来查看大小姐有无受伤。 这一看,正好看到元青珊趴在一男子身上,两人的姿势令人尴尬。 那边被摔得浑身疼的玉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忙爬起来去搀扶元青珊。 待拉起元青珊后,发现被压在下面的人竟然还是个熟人。 张平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怎么又是这个人? 虽然是自家的恩人,但一次又一次出现,不得不让人多想。 邢三强愣了一会儿,见陈世怀躺在地上似乎伤的不轻,他赶忙过来扶他坐起,“世怀兄弟,你没事吧?” “无事,嘶……”陈世怀动了一身体,手捂在了后腰上。 邢三强往他身后一看,好家伙,有一块成人拳头大的石头,正好在他身后。 看他手捂的位置,可能是正好摔在这石头上了。 想到元大小姐砸在陈世怀身上,那这石头硌的可真不能太轻了。 他急忙说:“世怀兄弟,你这腰是叫石头硌了吧,来,我扶你起来,你试试腰还能不能动?” 可别再硌断了腰椎骨,最后这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世怀强忍着疼,借着邢三强的力道站了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腰,“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邢三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万幸万幸。” 元青珊闭了闭眼,得,上次这人砸在她身上,这次自己砸在他身上,这是什么孽缘?! 她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上前福了福身说:“小女子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陈世怀大气的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嘶。” “张叔。”元青珊看向张平。 张平急忙上前说道:“多谢陈公子和邢捕快鼎力相助,待张某禀告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不必,不必,我们在衙门当差,自是要维护百姓平安的。”陈世怀说的义正言辞。 邢三强也点头附和,心里已经开骂了。 奶奶的,县令大人抓治安抓的这样紧,这是从哪个山沟沟跑出来的不长眼的小混混? 回去后,他定要禀明大人,开展严查严打。 邢三强虽然平时有些油滑,但作为捕头,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张平见二人大义凛然,将二人叫到一边,小声说:“我家小姐尚未出阁,还请二位……” 陈世怀和邢三强点头,邢三强更是一拍胸脯,“大叔你放心,我等定当守口如瓶,不会坏了你家小姐的名声的。” 说完,他无意中抬头看向前方,顿住了。 张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不知何时竟然停了两辆马车。 马车夫和小厮、丫鬟、婆子有十几人,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他皱了皱眉,今天这事恐怕压不下了。 因为,有一家马车上的标志他认得,是跟老爷不太对付的一户人家。 果然,元青珊回城后,城里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 元青珊甩出马车被陈世怀以身体接住,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好像都亲眼看到过一般。 在不到十天内,与同一个男子面次亲密接触,这,这…… 如同外界传的一般,缘分啊! 梅含卉知道女儿的名声坏了,虽然新帝颁布的新令,对妇人多有宽容。 但,名节仍然是人生大事。 元宝来气愤至极,往县衙捐了五百两银子,请求县令大人抓捕抢劫犯,还自己闺女一个公道。 县令本来也要严查此事,结果,还有人给送办案经费。 为此,心里很高兴,与元宝来推心置腹的说:“元兄,其实这事吧,祸福相依。” 元宝来愣了一下,问道:“玉老弟大人何出此言?” 第11章 嫁的仓惶草率,娶的冤天屈地 玉长安推心置腹的分析道:“大侄女不是正适嫁吗? 你看,救她的人是县衙的一名胥吏,听说他救了侄女两次了。 这个小伙子不算不错,童生身份,长相端正。 在我们县衙从不与人生怨,办差认真,吃苦耐劳。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家境贫寒,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听说,他到现在也没放弃学业。 发的俸禄除了交给家里的用度,自己攒了一部分,打算继续参加科考呢。” 元宝来听的迷迷瞪瞪,他是来跟玉长安报案的,玉长安咋还作起媒来了? “哎,我说元兄,你在想什么呢?我的提议如何?” 玉长安见元宝来迟迟不回话,推了推他问道。 “这个,那个,这个事吧,我得回家问问你嫂子。”元宝来仍然有些迷糊,于是应付道。 玉长安哈哈一笑,“那是,这些事咱老爷们不在行,你回去与嫂夫人商量一下也好。” 说到这里,他俯身向前低声说:“这不是有人算计大侄女的亲事,老弟我替你着急呢,中秋过了,转眼可就过年了。” “是是是。”元宝来恍然大悟,“玉老弟啊,老哥我谢谢你啊,我这就回家,与你嫂子商议。” “元兄跟我客气什么,自我来榆林县,元兄可没少帮我。”玉长安笑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元宝来家里如何商量此事,城东江家今天像是塌了天一般。 这事要从驿道县抓了一个贼人说起。 驿道抓的这个贼人供出的案情,有一部分牵扯到了榆林县。 为此,驿道县发来信函,请榆林县协助办案。 本来这些事与江逸无关,只是参与办理此案的一位录事,家中老母突发疾病,不能前往。 江逸同为录事,便临时顶上了,随主办此案的人一起去驿道县协办。 几天下来,案件办得漂漂亮亮,驿道县令陈嘉辉非常高兴,在县衙开了宴席,庆功。 就在庆功宴上,江逸出事了。 他其实也并没有喝多少酒,仅仅一小杯而已,便有些晕眩。 驿道县令大手一挥,让人搀扶他下去休息。 这一休息,真是休息的惊天地泣鬼神。 他在房间里迷迷糊糊睡着后,再醒来,竟然与一名陌生女子光溜溜的躺在一张床上。 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 这女子原来是驿道县典吏蒋经连的小闺女,名叫蒋乐珍。 蒋经连的老婆蒋隋氏,是一个典型的滚刀肉。 江逸不光被她扇了两巴掌,还被迫要娶人家闺女。 江逸觉得自己冤的慌,要求查明真相,这时,驿道县丞出面调解。 在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驿道县丞付宁波。 他是江逸姐姐江丹雪的公公。 付宁波太能说,上纲上线,扯古论今,仁义道德,直说的江逸觉得自己如果不娶蒋乐珍,那就是禽兽不如! 心怀愧疚,因此他暂时应下了此事。 回到家后,江逸被他老子江宏才打了二十多棍子,棍子都打断了。 问江逸究竟怎么回事,江逸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是怎么侵犯那姑娘了。 记忆像空白的。 就是头晕被扶到一个房间合衣躺下,睡了一觉后,咋就变成了这样? 他觉得冤,特别冤,想反悔,结果,又被江丹雪给骂了一顿。 只好咬牙认下。 十月初六,诸事宜。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元家突然张灯结彩,火速嫁女。 同一天,江家同样张灯结彩火速娶媳。 两家的花轿在城西的桥头相遇。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陈世怀,春风得意,在与对面来的江逸打对头时,朝江逸笑了笑。 仍然处于迷瞪中的江逸,仅朝陈世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毕竟,两人同在县衙办差,虽不熟,但是同僚。 两顶花轿相错时,两个新娘分别从轿窗扔出一枚铜钱。 据说,这是规矩。 驿道县蒋家,宝贝闺女终于嫁出去了,还嫁进了县主薄府,女婿是个举人,在县衙做事。 蒋经连高兴,大办宴席。 他与蒋隋氏在送女上轿后,听着亲朋奉承的话,更是脸上笑开了花,频频穿梭在各席上敬酒。 这时,有个小厮急里忙慌的跑到在次桌吃宴的县令家大公子陈忠贤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你说什么?!”陈忠贤猛得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惊呼。 只见他大饼脸,疏眉毛,塌鼻梁,香肠嘴,赫然就是中秋节前在榆林县调戏元青珊的那人。 “贤儿,不可大呼小叫。”主桌上的驿道县令陈嘉辉隐晦的看了陈忠贤一眼。 见陈忠贤着急的看向他,又沉声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陈忠贤急得屁股三挪两转,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回到家就将陈嘉辉拉进屋里,急切的说: “爹,爹,你快想想办法,榆林县传话说,后天元家嫁女,怎么办?怎么办?之前都没有任何风声的!” “消息可靠?”陈嘉辉一愣,急忙问道。 “可靠可靠太可靠了,你儿子我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元家一个下人,不会有假。” 陈忠贤急的抓耳挠腮。 陈嘉辉略一思索,眼底闪着厉光,说道: “无事,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爹即刻安排人去给他搅黄了。” 两年前,在元家刚受封赏时,京中本家来信,让他给儿子到榆林县元家提亲。 他便托了在榆山书院当先生的大舅子赵怀愉去探口风,没想到元家直接拒绝了。 所以,赵怀愉便出了一个主意,搞坏元家女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只能拖到官配! 既解了元家不识趣的恨,又将元家闺女给陈忠贤弄到手,一举两得。 陈忠贤长得随了陈嘉辉和陈赵氏的缺点,真的不知他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专捡两人的缺点长。 那张脸,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嫌弃。 驿道县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没有愿意将闺女嫁进来的。 再加上陈忠贤为人很混,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名声坏得很。 原以为赵怀愉出手,定会万无一失。 可是,谁知元家女名声坏成那样了,竟还有人敢娶。 “爹啊,您一定要帮儿子啊!儿子我就看上了那个元青珊,非她不娶。” 陈忠贤见自己父亲不知在想什么,摇着他的胳膊急吼吼的叫道。 陈夫人也说:“是啊,夫君,一定要让元家姑娘嫁给贤儿,这也是那位意思。” 说罢,她抬手指了指上方。 陈嘉辉当然知道,这是他在户部当员外郎的堂兄的意思。 他堂兄见多识广,让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 只是还不待他想出应对之策,到了傍晚,赵怀愉快马加鞭来到了驿道县衙,畅通无阻的进了后衙。 “姐夫,姐夫,大事不妙了……” 第12章 算计两年的事落空了 陈嘉辉迎上前,问道:“可是元家要嫁女之事?” “正是啊,姐夫,你们得信了?”赵怀愉惊疑的问。 陈嘉辉说:“是啊,中午在蒋家吃喜宴的时候知道的。” “唉,元家可恶,我们算计半天,竟落了空。”赵怀愉眼里闪着愤慨的光芒。 早知道,就让自己的外甥去坏了元家女儿的名节,哪里还会有那穷小子的事。 陈嘉辉说:“事还未到跟前,倒不至于落空,元家不是后天才嫁女吗?咱们明天……” “什么?什么后天?”赵怀愉不解的望向陈嘉辉。 他得到信的时候,人家闺女都上花轿出门子了。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就算现在起程去抢亲,夜路难行,到了榆林县,恐怕也半夜三更,人家早就洞房了。 陈嘉辉见赵怀愉的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快速问道:“阿贤得来的消息说,元家后天嫁女。” “哎呀,不对,不对,我得了信的时候,新娘子都上了花轿出门子了。”赵怀愉愤怒的说道。 “什么?我的新娘子上了别人的花轿?她怎么敢,怎么敢?” 陈忠贤听到自己看上的姑娘出嫁了,混劲又上来了。 “阿钱,去,纠结人手,跟老子去抢亲!” 他吼罢,抬脚就往外走。 结果,被陈嘉辉一把拉住,“你个混人,干什么呢? 抢亲,你可真敢想!是不是想让你老子我被人参下台?” 陈忠贤浑不在意的说:“哎呀,爹,你儿子我抢了多少姑娘,都在后院呢,有啥事?” 陈嘉辉抬手朝他头上拍了一掌,“混账玩意儿,元家与其他人家一样吗?那是金匾人家,还是得过皇帝特别口谕的。” “老爷,你别打儿子的头,打坏了咋办?” 陈赵氏上前,摸了摸陈忠贤的头,瞪了陈嘉辉一眼。 陈嘉辉多少有些惧内,他撇了撇嘴,对陈忠贤说:“回你的院子去,事已成定局,咱们再想办法。” “那不行啊,爹,那,那她跟别人洞房了,我怎么办?还再想办法,难不成,儿子我还要娶个二嫁女?” 被陈赵氏拉着走到院子中间的陈忠贤,不满的嚎道。 陈嘉辉怒斥一声:“给我堵住他的嘴。” 县衙后院,人多嘴杂,谁知道这事能不能传出去。 陈赵氏急忙捂着陈忠贤的嘴,跟贴身丫鬟嬷嬷一起将陈忠贤给连拖带拽弄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娘,娘,不行,我得去……”陈忠贤被推进了自己房间,还在叫唤。 “闭嘴!”陈赵氏脸色阴沉下来,抬手点着他的额头骂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祖宗!真真叫你气死了! 你没长脑子是不是?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想干啥? 你不知道我们这事是暗中进行的吗? 被别人听去,再传出去,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你呀,你,简直是愚笨不堪!” 陈忠贤闻言,不乐意了,“娘,你怎么能骂儿子呢?儿子哪里笨了? 要不是你和爹还有舅舅,非要用什么正当途径去整这事,儿子我早得手了。” 陈赵氏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这事你要是用以前抢那些姑娘的手段,就等着被砍头吧。” “怎么会?娘,你看,儿子这院里,十多个小妾,哪个不是抢的?我出事了吗?”陈忠贤得意的说。 “那些人,能与元家比吗?”陈赵氏生气的说。 这个儿子,真是被宠坏了,做事不动脑子,还不听教导。 “怎么了?元家闺女还镶了金边啊?”陈忠贤不在意的说道。 “是,元家姑娘可不就是镶了金边,你还别不信,如果你敢对她动硬,轻则被揍一顿,重则……” 陈赵氏斜了一眼他那颗胖胖的脑袋,冷笑一声,“重则,你脖子上那玩意儿,就不用要了。” 陈忠贤从未见过陈赵氏如此对他,瞬间觉得后脖子凉嗖嗖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娘啊,真的这么严重?我堂伯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 “当大官?有多大?一个从五品官,上面管着他的人一大堆。 也就在咱这小县城,觉得从五品官大,这要是在京城,一脚下去还不得踩两个五品官?!” 陈忠贤转着小眼珠想了想,想不通他娘说的这些话。 他往床上一坐,双脚使劲的跺着地面说:“反正我不管,过了今晚,她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娘你得赔我一个黄花大闺女。” 他一边说,一边往陈赵氏身后的大丫鬟赵翠儿身上看。 赵翠儿说是陈赵氏的大丫鬟,其实,她还有一个身份。 她是陈赵氏同父异母庶弟家的一个小庶女。 确切的说,是外室生的女儿。 有一次,陈赵氏回娘家,看到了当时才十二岁的赵翠儿,吃了一惊。 没想到赵家还有这样好颜色的女儿,于是,便向她娘将赵翠儿要到身边当丫鬟。 她的庶弟妹赵刘氏说什么也不同意。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是赵刘氏无意间发现了自己丈夫有外室,去打压外室时,带回来的。 相当于去母留女了。 小姑娘被带回府时才七岁,一直被赵刘氏藏在后院养着,没怎么见人。 她那次回娘家,还是无意间发现的。 赵家当家主母发话了,赵刘氏再不愿意,胳膊也扭不过大腿。 庶子的外室女,当然没有什么好身份。 赵翠儿被陈赵氏带回了家,直接被签了卖身契,成了她的丫鬟。 没有卖身契,不好拿捏。 陈嘉辉的妾室以及他儿子从外面抢回来的姑娘,全部都被陈赵氏摁着给签了死契。 要不,整个陈府的姨娘小妾怎么会那么老实呢? 不老实,直接就打杀或发卖了,还是卖到那烟花之地。 赵翠儿知道她这个表面和善、内里藏奸的所谓的姑母的狠毒。 但,她一个签了死契的小姑娘,是跑不出去的。 她似乎预见了自己悲苦的命运。 陈赵氏不是不看见儿子的眼神,她装作无视,又骂了几句,带着人走了。 赵翠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陈赵氏没说把自己留在陈忠贤这儿。 跟在陈赵氏身后离去的她,并没有看到陈忠贤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恶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第13章 心思各异的新婚之夜 榆林县富裕陈家村。 此时,陈世怀家的宴席基本已经散了。 曹氏一整天笑的合不拢嘴,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她站在门口又独自笑的咯咯响。 他的儿子果然娶了有钱人家的姑娘,而且还是得了皇帝金匾的人家。 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新房里,玉叶在跟元青珊说着陈家见闻,忍不住哀声叹气。 也不知道老爷夫人怎么想的?两次的救命之恩,不是都以重礼答谢了。 怎的最后还搭上小姐了呢? 还有小姐,咋就答应这门亲事了呢? 就算要报恩,也不用将自己搭进去呀?! 这门不当户不对,有得小姐磨了! 爱操心的小丫鬟表示,自己以后一定要上心点。 唉! 在玉叶第二十八次叹气时,元青珊开口了,“玉叶,别叹气了,当心老的快!” “小姐,奴婢老得快不快不知道,您还是操心您自己吧,这个家真的…… 唉,真的是…… 那六个姑奶奶,看上去没一个省油的灯。 奴婢听咱府上赵婆子说过,一个大姑子一匹狼,小姐您有六个大姑子,那岂不是六匹狼?! 还有亲家老太太,看着面善,但笑的那样假……” 玉叶小声的碎碎念,元青珊听的好笑,打断她的话,说道: “左右你姑爷说过,待回门后,我们就去城里住,不在这里,这里好坏有什么呢?” “真的吗?那敢情好!小姐,您是不知道,听说,姑,姑爷家的房顶只有前坡铺了瓦片,后坡还是稻草呢。 他们还说姑爷家的老夫人,惯会做门面上的事,奴婢怕她用孝字压您,欺负您呢。” “你家小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只要不踩底线,什么都好说,踩了底线,那说什么也不行。” “好吧,小姐有数就行。” 小丫鬟玉叶总觉得愤愤不平。 新房门“吱呀”一声响了,玉叶抬眼看去,急忙上前两步,福了福身说:“姑爷。” “嗯,你下去吧。”陈世怀笑眯眯的摆摆手。 盖着盖头的元青珊,突然感觉到几分紧张。 不知为何,越是到自己快成亲前,她对陈世怀的感觉越不好。 总觉得看见笑眯眯的他,有几分厌烦。 可是,又不敢跟爹爹娘亲说,怕他们再操心上火。 如今,听到他的声音,那种莫名的厌烦又升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说,这人救了自己两次,算是救命恩人了,难道,自己是忘恩负义之人? 正在她思虑间,眼前突然一亮。 她抬起头,不适的眯了眯眼,而后就看到陈世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分明是笑,但就是让觉得喜欢不起来。 “娘子,你真美。”陈世怀说道。 元青珊闻言,快速低下了头。 算了,总要嫁人的,嫁谁不一样? 县令叔叔说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陈世怀也不容易,寒门小户,能在县衙当差,还准备继续科考,听着也不错。 元青珊不停的说服着自己。 …… 榆林县城东江家。 直到亥时末,宾客才全部送走。 江家三进的院子,在廊檐上悬挂的大红灯笼映照下,红彤彤一片,煞是喜庆。 江逸站在廊下,俊郎的容貌被一身红衣衬的更加英俊几分。 此刻的他,正在望着新房发呆。 头顶上方挂着的一盏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摆,映得他的容颜明明暗暗。 林代双从屋里走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逸儿,夜深了,该回房了。”林代双满脸喜色。 这个媳妇她还算满意,与她儿子定亲虽说才个把月就成亲,但就在这个把月,儿媳妇隔三差五便来家里拜访。 礼物更是送了不老少,嘴巴甜,会说话。 江逸闻言,转头看向满脸喜色的林代双,神色不明的说:“娘,我今天喝了二十杯酒。” 敬酒用的小杯子,三钱的,喝了二十杯,相当于六两酒。 林代双愣了一下,说道:“那喝的真不少,快去休息吧。” 江逸咬了咬牙,盯着林代双看了两息,随后,叹了口气默默向新房走去。 他娘永远这样,烂好人,耳根子软,凡事只看表面。 当初那事发生的时候,他一直喊冤,他父亲江宏才都答应要找人好好查一下那事了。 但他姐姐和姐夫的几句话,便让他母亲改了主意。 江丹雪当时说什么来? 她说:“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成天做些不上道的事让父母操心!” 一贯在岳家不大开口说话的傅高升也说:“都那个……一起了,对姑娘名声不好,唉,听说,蒋家姑娘闹自杀了。” 林代双闻言,急忙问:“姑娘怎么样了?” 林代双对付高升和付宁波这个亲家的话深信不疑,平时见面更是像低付家一头一般。 “没事,救下来了。”傅高升说完,看向江逸,神色莫名。 “阿尼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代双双手合十,对着空中拜了又拜,随后说道: “阿逸,你都跟人家……既然坏了姑娘的名节,咱就得负责任,娶了吧!” 她一锤定音。 刚刚,江逸对她说的那句话,不是随口说的。 他是想提醒她娘,他今天三钱的杯喝了二十杯酒都没事。 那天在驿道,三钱的杯才喝了三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这事不对! 可他娘从来不往深处想,只觉得他跟那姑娘睡一张床上,坏了人家名节,得负责。 他站在新房门口,回想起这事,心口堵着一团气。 上不来,下不去。 敲门的手抬着,迟迟没有敲下去。 “吱呀”一声,新房门从里面打开。 “呀,姑爷!”蒋乐珍的陪嫁丫鬟小翠,惊喜的叫道。 蒋家为了衬江家的身份,在蒋乐珍出嫁前,特意给她租了个小丫鬟。 租期三日。 小丫鬟回头欢喜的说:“小姐,姑爷跟您心有灵犀呢,您刚打发奴婢去叫姑爷,姑爷就站在了门外。” “小玉,你去休息吧。”蒋乐珍小声说道。 “好来。”小玉侧身将江逸让进去,去到桌边点上熏香,之后快速走出房间,贴心的将门关上。 熏香袅袅,香味飘满整个房间。 江逸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 第14章 她一句话把小姐的婆婆气死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了走动声和说话声。 “哎,老头子,这咋还不起呢?”曹氏抱着一捆柴从外面走进院子,伸着脖子往主屋那边看。 “我怎么知道?”蹲在院南边整理农具的陈满仓回道。 “啧啧,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咱也不敢说。”曹氏脸色讪讪的,小声嘟囔道。 “老夫人,您不敢说什么呢?”玉叶正好烧好热水,打了一盆端着走出灶房。 “哟,玉叶啊,你端水干啥?快先去做饭吧,老爷一会儿吃了饭要下地。” “咳,老夫人啊,奴婢是陪嫁过来,就是嫁妆,只照顾好我们小姐就行。” 玉叶手里端着铜盆,铜盆里的水冒着热气,看的曹氏后牙槽疼。 她都活了半辈子了,早晨洗脸都没用过一回热水。 玉叶没有理会曹氏,越过她来到新房门口,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 “你,你,你……”曹氏将手中的柴禾一放,指着玉叶气得说不出话来。 “噗呲”隔壁传来笑喷的声音。 一听声音,曹氏就知道隔壁陈满屯的老婆刘氏又在听墙角了。 她立即对陈满仓说:“老头子,你快去烧火,我去给儿子媳妇做饭。 也不知道儿媳妇喜欢吃什么,你说我做的能合她的胃口吗?” 隔壁这次不光笑了,还传来了说话声:“我说曹氏,你快别装了。 这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 刚刚不还在埋怨新媳妇不起床,还要使唤人家的丫鬟。 咋了?这是知道老娘我在这里,又要装贤惠婆婆?你猜老娘我信不信?!” “你个死婆娘,又在干啥呢?快去做饭。”陈满屯的声音响起。 “哎,就来,老娘我就是看不惯她装。”刘氏说话间,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不惯不看,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你管别人干啥?咱家虎子不也上私塾了?会越来越好的。” 陈满屯说罢,传来一阵叮当声,听上去像是在修农具。 曹氏被隔壁两口子的对话气了个仰倒,歪头朝地上呸了一口,小声说道: “呸,也不看看自己那蠢样,还想生出个会念书的崽子,简直是做梦。” 玉叶站在新房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哎哟,真开眼了! 她想,她明白了。 姑爷家过得这样穷,是有原因的。 就像老爷曾经说的:娶妻要娶贤,娶妻不贤祸三代。 曹氏,显然不是个贤惠的! 也许是玉叶的目光太专注,曹氏似有所觉,抬头与玉叶四目相对。 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道:“玉叶啊,怎么,你们小姐还没起吗?” 玉叶抬头看天,“现在天还早呢,再说,姑爷不是也没起吗?” “哟,到底是城里的姑娘。”曹氏笑着说。 “城里的姑娘咋啦?”玉叶愣愣的回道。 “嗐,我儿就是仁义,这么会疼媳妇呢。”曹氏仍然笑眯眯的说。 玉叶听着她的话,这老夫人说话咋的东一榔头西一锤的答非所问呢? 她下意识的转头四下看了看。 只见,陈家的院门大开,有两位妇人正在大门口往陈家院里看。 玉叶恍然大悟,这老妇人可真损,这是在当着外人编排小姐抬举自己儿子呢?! 呸!真他娘的太阴险! 她突然很生气,故意抬高声音说道:“亲家老夫人,您这说话东一句西一句。 前一句贬低我们小姐,后句又夸奖自己儿子,您究竟想说什么?” 玉叶可不惯着她,毛病! 再看曹氏笑眯眯的脸上有一丝龟裂,玉叶舒服了。 想到自家姑爷总笑眯眯的,这下终于找到根结了,原来随了他娘。 瞧瞧,这个老太婆,笑眯眯的旁敲侧击的给人上眼药,给自己儿子脸上贴金纸,可真是玩得溜。 这要是让不明真相的人听去了,指不定以为自己的小姐有多懒呢。 “你,你……嘤嘤,我,我没有贬低你家小姐,那是我儿媳妇儿,我……嘤嘤……” 曹氏突然捂着胸口,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辩解。 “玉叶姑娘,我老婆子有心悸的毛病,你,你让让她吧。”陈满仓走过来,扶着曹氏说道。 陈满仓不说话时,曹氏还只是干嘤嘤没点泪。 他这一说,曹氏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息,像一言不合就要断气的样子。 玉叶愣住了,傻不愣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这是一句话把小姐的婆婆气死了……噢不,气犯病了? “吱呀”房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陈世怀,元青珊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陈世怀看到曹氏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看上去马上要断气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之后扶在曹氏的另一侧,问道:“娘,这是咋了?又犯病了?快进屋歇着。” “永功啊,娘没事,娘只是,膈,娘,嘤嘤……”胖呼呼的曹氏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元青珊闭了闭眼,上前说道:“婆母,刚刚是玉叶不对,您不要跟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没,我没有,嘤嘤嘤……”曹氏弱弱的说。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元青珊怎么的她了。 “这,儿媳也没怎么的您吧?您这……” 元青珊从来未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殊不知,话说的太直率就是罪过。 曹氏眼闭就要撅过去,玉叶见状,急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老夫人您可别晕,玉叶不会说话,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您原谅,玉叶给您磕头了。” 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曹氏的眼没有闭上,不光没闭上,还瞪的老大。 玉叶走了她的路,让她突然忘了该怎么哭了。 “哎呀,曹氏,你好大的脸来,人家都给你跪着道歉,你还想咋样?” 在院门外看热闹的一个高个妇人开腔了。 “就是,这怎么还得理不饶人了?”另一个瘦黑的妇人也说。 “嘿嘿嘿,哪呀,她这分明是一大早闲的没事做搓磨儿媳妇呢,结果让人家将军了。” 陈满屯媳妇刘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嘿嘿笑着。 黑瘦妇人说:“世杰娘,你快别这么说……”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曹氏身子晃了晃,“安样,安样,我,我,我心口好疼,老头子,永功,我,我……” 她突然两眼一翻,身子侧着向陈世怀这边倒下去。 这次终于合上眼晕了。 第15章 手段有些挫 曹氏这一晕,陈家的早上手忙脚乱,村西头的陈大夫也被请来了。 陈大夫皱眉诊完脉之后,摇了摇头,眉头皱的更深了。 陈满仓对这事,仿佛习以为常,坐在床边磕烟袋锅子,并未出声。 倒是陈世怀开口问道:“七叔,我娘是不是很严重?” 陈大夫抬头扫了一圈,目光在元青珊脸上微微一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最后看向陈世怀,斟酌着说: “有点阴虚火旺,问题不大,一会儿就能醒,醒来后吃点清淡的粥食就行。” 陈世怀见陈大夫的话语犹犹豫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 “七叔,我娘是不是很严重?难道你也探不出是什么病吗?” “你这小子,不信我说的话是不是?老子皱眉,是习惯,习惯,懂不懂?” 他有些恼怒,陈小七竟然怀疑他的医术。 就曹氏这点毛病,他当学徒的时候都能瞧出来。 说她阴虚火旺都是看在同族的份上,给她在新婚儿媳妇面前留点面子。 光瞧她那咕噜咕噜转的眼珠子,当谁不知道她装晕呢。 这事曹氏又不止干过一次两次了。 真是越穷毛病越多,娶新儿媳妇第二日便闹腾。 想到这里,他瞅了一眼陈世怀,决定帮他一把,于是小声说: “我看你媳妇是个好的,别听外面瞎传,也别跟看你娘闹,好好跟她过日子,说不定,你这一代能翻身。” 说罢,走到桌子边背上自己的药箱,大步往外走去。 陈满仓没听到儿子和陈大夫在一边咕唧了什么,见陈大夫没开药,背着药箱就走,急忙追上去,“他七叔,你嫂子这不用开药?” “不用,少操心、少管闲事、少闹腾,养养就好。”陈大夫冷着脸说。 这个出了五服的堂哥,也不知真傻假傻,自从曹氏生了儿子之后,凡事都被曹氏牵着鼻子走。 这是老了不中用了,忘了自己年轻时怎么打媳妇了? “可是,我看你皱着个眉头,你嫂子这回是不是不好?” 陈满仓问了与陈世怀异曲同工的话,不愧是父子俩。 “我这是习惯,我嫂子真的没事,开什么药?你家钱多的没地儿花啊?” 陈大夫说着,拉着他一同走出院门。 站在大门口,陈大夫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对陈满仓说: “我说老大哥啊,外面传说元家女娇宠、刁蛮,不好相处,你可千万别信。 看好曹氏,别让她有事没事瞎闹腾。我在新媳妇面前,可是给她留足了面子。 我瞧着你这儿媳妇面善、眼神清正,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让小七跟媳妇好好过日子,你家能不能翻身,就看小七和媳妇能不能正儿八经过日子了。” 陈大夫语重心长的说完,拍了拍陈满仓的肩头,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陈满仓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有没有把陈大夫的话听进去。 回到屋里,陈满仓喘了口粗气,“唉,你娘这样,耽误你们回二日了。” 榆林县的规矩,新媳妇成亲第二天回娘家,俗称回二日。 元青珊和玉叶对视一眼,然后看向陈世怀。 二人都不是瞎子,曹氏的眼珠在咕噜咕噜转呢!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啊?! 但她有心装晕,那肯定是叫不醒的。 陈世怀正在琢磨陈大夫的话,似乎没注意元青珊看自己。 不过父亲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今天还要陪元青珊回二日。 他转头看向元青珊,见她正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 他眼神闪了闪,目光转到床上的曹氏身上。 成亲前,曹氏一边抹泪,一边跟他说的话历历在耳。 “儿啊,你娶的富家女,岳家又是受过皇帝嘉奖的,按说娘是很高兴的。 可是,娘听说他家挺宠惯闺女的,听说给宠的脾气不……不太好。 这,要是她进门,会不会难为娘啊,娘害怕啊,可是,又不能耽误你。 你岳父家有钱,将来你科举的用度也有出处,只是…… 唉,娘害怕啊,害怕她瞧不上娘这个庄家地儿的老婆子。” 想着自己娘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陈世怀心里不是滋味。 他又看向元青珊,恳求道:“娘现在还晕着,不如我们……” 元青珊抿了抿唇,垂眸看向床上的曹氏,正好看到曹氏的眼珠快速的转动了几下。 玉叶嘴快,叭叭说道:“老太太眼珠转了,想来快醒了。 我听人说,这个时候掐她人中,刺激一下,会马上醒来。” “是吗?那我试试!”元青珊说话间,手已经快狠准的掐上了曹氏的鼻下位置。 离得最近的陈满仓都没来得及阻止。 “嗷。”曹氏没有料到,这个新媳妇是个行动派。 被她狠狠的这一掐,疼得大叫一声,一把挥开元青珊的手,腾坐了起来,捂着鼻子嗷嗷叫。 陈满仓被吓了一跳,猛的看向捂着鼻子的曹氏,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床头的元青珊。 他尴尬的咳了一下,问道:“他娘,你,你醒了?” 曹氏自知失态,一手撑着床,一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安样,安样,我,我胸口闷,我……” “呜呜,老太太,玉叶说话心直口快,不会拐弯,把您气着了。 玉叶错了,您要是不解气,打玉叶一顿吧,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 玉叶给您跪下了,求求您行行好,让姑爷陪我们小姐回门吧,玉叶在家伺候您。 这十里八村的都亲戚连亲戚,我们小姐不回二日,您脸上也无光不是。” 元青珊一个不注意,玉叶又跪在了地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番说学唱打,把元事珊掐曹氏的事忽略过去了,直接把曹氏整的不会了。 曹氏目瞪口呆的瞪着玉叶。 玉叶见状,心里冷笑,你不是会装柔弱,我玉叶也会。 打量我家小姐知书达理,凡事喜欢为别人着想,这才成亲就要给小姐下马威呢? 没门,窗都没有。 陈世怀愣过之后,看向元青珊,元青珊依旧低眉顺目并没有看他。 她也又没有阻止玉叶的意思,就那样默默的站在床前,身上笼罩着莫名的怅然。 陈世怀有些不自在,心知他娘这是装晕被发现了。 于是干巴巴的说道:“娘,您既然无事,那,早饭后,我就陪青珊回娘家了。” 元青珊快速抬眼看了陈世怀一眼,又垂下眼眸,扯了一把玉叶示意她起来。 她只道大户人家后宅主母,会使些手段搓磨儿媳妇。 没想到,这小门小户的清贫人家,婆婆也不是善茬。 只不过,手段有些挫,装晕都装不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遭瘟的户婚律法,不然,她何至于仓促出嫁。 “娘,媳妇在这儿给您赔罪了。”元青珊屈膝说道: “儿媳和玉叶都心直口快,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了不当说的话,请您原谅,儿媳给您赔罪了。” 说罢,再一次福了福身。 曹氏明知新媳妇明里赔罪,暗里骂她弯弯肠子多,可又没证据。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第16章 大清早的作成这样 以往,曹氏用这一招可是将六个女婿,拿捏的服服贴贴。 就连最难对付的脾气火爆的大女婿,都被她整的屁不敢放一个。 这年头,谁家没有个兄弟姊妹,六个女婿都怕担上气晕丈母娘的罪名,连累了家里、甚至是族里的兄弟姊妹说亲。 但这个元青珊不一样。 元青珊家里是皇上亲自嘉奖的人家,又是县里有名的积善人家。 虽然她在儿子成亲前,在村里有意无意的传了许多关于这个儿媳妇娇惯性子不好的话。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就像陈老七,自持自己是大夫,没人敢得罪他,有一次听她在外面与人说到儿媳妇,很生气的斥责过她。 那话很难听。 这个出了五服的同族小叔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若不是生病时还需要他诊治,鬼才理会那个糟老头子! 一瞬间,曹氏想了很多。 抬头看到自己儿子不赞同的目光,她心里打了个旋。 于是,慢慢坐直,笑眯眯的对元青珊说: “儿媳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是一家人,有什么赔不赔罪的? 哎哟,我这身子啊,是老毛病了,大夫说是心悸,没法根治。 你不用放在心,快收拾收拾,让永功陪你回娘家。” 元青珊淡淡的说道:“哎,有娘这话,媳妇就放心了。 玉叶,你去将我陪嫁的红参拿来给婆母,让婆母好好补补身子。” 元青珊有些佩服这个婆婆,大清早的作成这样,还能笑眯眯的跟没事人一样。 她早就看穿陈大夫给曹氏留了面子。 他们是一族人,这一点元青珊无可厚非。 当初她娘差人来打听阵家的时候,打听回去的消息是,曹氏脾气极好,总是笑眯眯的,说话软和。 看来,那并不是在夸赞她,而是话里有话啊。 倒是陈满仓,听说是从年轻的时候就打婆娘的,直到生了老儿子,才转了性。 玉叶很快将红参拿了过来,不情不愿的递给元青珊。 元青珊将红参交给曹氏,便带着红叶去了厨房。 一早上闹到现在,还没有做饭呢。 元青珊有个毛病,打小得按时吃饭,不然会身上无力、发晕。 厨房里,主要是玉叶在忙,就算知道小姐会做饭,她也不能让小姐做的。 很快,六个清口的小菜,香浓的米粥,金黄的鸡蛋面饼就端上了桌。 这些都是元青珊嫁妆里带过来的。 其实大部分嫁妆都已经送去了元青珊陪嫁的宅子,他们回二日后,便在那里居住。 只在陈世怀休沐时,两人才回村里。 这是成亲前两家人讲究好的。 就算这样,梅含卉也担心她在婆家吃不好,塞了一马车的米面肉蛋等。 当时这些被玉叶指挥着都搬进了新房,曹氏看着眼馋,但也知道媳妇的嫁妆动不得。 不然,他儿子崩想考功名了。 头一次吃这样可口的饭菜,曹氏的眼神更忍不住往新房里瞅。 元青珊自然是看到了曹氏的神情,因此,在回县城的时候,她拿了一袋米、一袋面出来。 另外,鸡蛋和肉不好放,她全部拿到了灶房,叮嘱陈满仓老两口,不要舍不得,该吃就吃,不然坏了就可惜了。 他们坐上从娘家带来的马车走了,为了方便,玉叶还特意学了赶车。 陈满仓和曹氏看着儿媳妇留下的一大堆好东西,眼里放着光。 “他爹,唉,你说,唉,咱们家一直不好过,唉,何时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那红参啊,我只是听人说过,还从来没见过呢,亲家家里可真富裕。 你再看这些好东西,精米精面,还有这鸡蛋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吧? 这一扇猪肉,哎哟,天老爷,我自打记时起,就没见过。 不,见过,在猪肉陈家的肉摊上见过……” 曹氏絮絮叨叨的说着,陈满仓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抖着手摸摸这样,摸摸那样。 “他爹,你听到我的话没?”曹氏推了一把陈满仓。 陈满仓回神,说道:“我听到了,你个娘们,推那么大劲干嘛。” “我叫你,你不答应,我不得推醒你。”曹氏嗔怪道。 只是,老婆子一个,这作派实在看上去辣眼睛。 “要不,给六个闺女一家分点?”陈满仓想了想说道。 曹氏闻言,说道:“我正是这意思,反正儿媳妇那儿多的是,没了再从娘家拿,倒是闺女们家里,都不好过。” …… 且不说陈家老两口的算计。 玉叶驾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元家门口。 元宝来、梅含卉和元景行已经带着一众下人在门口迎接了,远远看上去,像是迎接省亲的娘娘。 陈世怀下了马车,给岳父岳母行了一礼,便转身抬手将元青珊扶了下来。 梅含卉赶紧去看元青珊的脸色,见她神情淡淡的,没有刚成亲的小女儿的娇羞,她心里咯噔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 将人迎进府后,稍稍坐在花厅里说了一会儿话,元宝来便将陈世怀叫去了书房,元景行陪同。 梅含卉见他们一离开,立即拉着元青珊回了内院。 “青珊,你告诉娘,你婆婆有没有搓磨你?”梅含卉盯着元青珊的眼睛问道。 “夫人……”玉叶不待元青珊说话,就要告状,被元青珊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元青珊握着梅含卉的手,笑道:“娘,我昨天才成亲,婆婆哪有时间搓磨我啊。 况且,您不是提前差人打听过,我那婆婆脾气最好不过了。” 梅含卉看了元青珊和玉叶的互动,又哪里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但她知道,元青珊这副样子,她是问不出来的,还得找时间问问玉叶。 她这闺女,在外人跟前,丁点亏不吃,可在自家人面前,是个死吃亏的人。 好在,闺女回门后,不用再回村里住了,离她婆婆远,好歹也清静。 …… 城东江家,今日也是儿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江家打理了一马车的回礼,另一辆马车给小两口乘坐。 可是,江逸不喜欢坐马车里,虽然今天的天有些冷,但他仍坚持骑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垂着眼眸,不喜不怒,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昨夜的事。 昨天夜里,林代双催他回房后,他站在新房里久久没动。 他只要看到蒋乐珍,便会想到驿道那次庆功宴上的事。 可是,自己的记忆就停在被人扶进房间躺在床上,闻着好闻的香气睡着了这一点上。 怎么就被人抓奸在床了? 第17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直到蒋乐珍不耐烦的催他,他才醒过神来,去掀了盖头。 蒋乐珍说美不算太美,说丑也不算丑,中等之姿。 眉有些淡,但用青黛描画过,不靠近看也看不出来。 眼睛不大不小,双眼皮,鼻梁不算挺,但也不塌,嘴唇涂了殷红的唇脂。 蒋乐珍仰头看着江逸,心中暗暗窃喜。 江逸也太英俊了吧!最起码在榆林县和驿道,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儿。 不然,她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江逸时,惊为天人,着急忙慌的让她娘帮着设计了那一出。 还好,江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认下了这事。 她知道,江逸一直是不愿意认的。 不过,这有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要是不认,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光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姜果然是老的辣,她娘就是厉害,一招把这个女婿搂进手里了。 见江逸神色复杂的盯着她,她也不恼,自己动手将朱钗解了下来。 喜服一脱,说道:“我要沐浴,要在哪里?” 江逸看着自来熟的蒋乐珍,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拉开房门叫道:“翠花,准备水,你们,少,少奶奶要沐浴。” 蒋乐珍听了他的话,心里一乐。 自己家里条件不如江家,她这算是高嫁了,而且,自己的夫君还是如此玉树临风。 比自家姐夫俊美太多,在手帕交小姊妹们中,她也是嫁的最好。 沐浴好回房的她,却发现江逸合衣睡着了…… 骑在高头在马上的江逸和坐在马车里的蒋乐珍,心思各异。 到了驿道县城,江逸自然引来了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视线。 有欣赏的、有娇羞的,甚至还有走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推到了他的马前。 他急忙勒住马缰,在离那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后面的马车自然也停了下来,蒋乐珍以为到家了,一把掀开马车窗帘,娇声问道:“夫君,到家了吗?” 随着声音落下,蒋乐珍看到了站在江逸马前的女子。 “哟,是董小姐啊,你挡在我家夫君马前,是什么意思啊?”蒋乐珍不阴不阳的说道。 那女子正是董贤珠。 董家是京城新贵,老家在驿道县。 据说,董家老太太泥腿子出身,怕去了京城闹笑话,便与老爷子留在了老家。 这个董贤珠是董家大老爷的幺女,中秋的时候,从京城回了老家,说是陪老爷子和老太太过节。 之后,一直没有回去。 两人都与县令的侄女相熟,但每次董贤珠在场,县令的侄女都捧着她,这让蒋乐珍觉得很不舒服。 久而久之,见到董贤珠时说话便阴声怪气。 尤其是每次看到董贤珠那娇美的容颜,她都嫉妒的发狂。 同是女儿家,为什么她长得那么好看? 董贤珠脸上的娇羞瞬间褪尽,狠狠的瞪了一眼蒋乐珍,转身跑了。 蒋乐珍一副打了胜仗的得意模样,对回头看过来的江逸抛了个媚眼。 江逸打了个冷颤,急忙转回头。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犯了那样低级的错误,害得自己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他轻轻打了一下马,马蹄声声,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出事的那天,在脑子里搜寻着所有的细节。 他记得,明明他利用律法为自己开脱的差不多了,众人也认同了他是被陷害的。 可是,他姐姐的公公付宁波却义愤填膺的上场了,他一身正气,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 不管什么理由,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声,就得负责。 不然,这不是逼人家去死吗? 那义正言辞的话语,说得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负责任,就是禽兽不如了。 恍恍惚惚回到家,等着他的不是被理解,而是他娘哭唧唧的说: “你姐说,你既然都那个人家了,就得负责,你姐夫说,人家小姑娘都要上吊了……” 于是,在外人都愿意谅解他的时候,偏偏是家人、亲戚不想原谅他。 “姑爷,到了,再走就走过了。”后面马车夫小心提醒不在状态的江逸。 江逸回神,发现到了蒋家门前。 蒋父蒋经连,只是驿道县府衙的一个典史,还是个闲差。 家里条件自然不如江逸家。 他家只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子,三间瓦房,东西各两间厢房。 院子不大,一边挤了四畦菜地,中间只留了一条小道进屋。 蒋母隋菲林,身材有些胖,她迎出来后,看到从马车上不断往下搬的回门礼,笑的脸都眯成了缝。 对出来围观的邻居说道:“哎哟,我家二曼可真有本事,找了这样一个好女婿。 我就说我家二曼长得又好看又聪明,果然不假。 她就跟个小喜蛛一样,走到哪里都招人喜罕。” 江逸听着丈母娘的话,本来情绪淡淡的脸上,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心里五味杂陈。 …… 元青珊回门后,直接与陈世怀留在了县城。 虽然陈世怀有三天省亲假,但,两人的新房有许多地方要布置,因此,剩下的一天假期,也根本不够用。 最重要的是,在提搬重物时,陈世怀还不如元青珊。 还是元宝来过来看了一眼,回家打发了几个家丁丫鬟过来,花了一整天时间,给收拾了出来。 晚上,元青珊疲累的躺在床上,陈世怀进来了。 他合衣坐在床上,正欲搂上元青珊,元青珊皱眉问道:“你洗漱了吗?” 陈世怀笑眯眯的说:“没有,我这就去。” 他说着,在元青珊脸上亲了一口,不甚好闻的口气,令元青珊皱了皱眉。 陈世怀走出房间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闪过一丝阴寒。 他出身贫寒,家里是村里最穷的。 即使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父母姐姐们宠着,也断不会给他买牙粉。 平时都是隔些时日,用粗盐擦洗一下牙齿。 还是上私塾之后,同窗们都不愿与他接近,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嫌他口气重。 于是,回家告诉了曹氏,曹氏让已婚的几个姐姐,轮换着给他买牙粉用。 再后来,他在县衙谋了差事,这方面更加需要注意了。 不过,从小没有养成刷牙的习惯,有时候他一天只刷一次,有时候几天才刷一次。 从新婚夜,自己的妻子就一再提醒自己洗漱,让他心里的自卑更甚。 他眯了眯眼,原本不算大的眼睛,更成了一条缝。 “玉叶,给爷备水洗漱。”陈世怀叫了一声。 第18章 婆婆来袭 元青珊听到陈世怀理所当然的声音,心底冷说,面上却不显。 她淡淡的说:“玉叶让我打发回娘家了,我觉得咱家现在的条件,养丫鬟不太好。” 房门口的陈世怀猛的握了一下拳。 他都不知道元青珊将丫鬟打发回娘家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瞧不上自己家里吗? 觉得自己家里不配用丫鬟吗? 他原本还想找个时间,说服元青珊将玉叶留给自己的父母使唤,现在…… 第二日早膳后,元青珊送走陈世怀,抱了换下的衣服打算送到街口张婆子家里去浆洗。 刚一出门,便看到陈满仓推着板车走过来,板车上坐着曹氏。 她惊讶的几乎失语。 曹氏无视元青珊抱着的衣裳,笑眯眯的打招呼,“儿媳妇,你这是出来迎我们吗?” 元青珊心里堵的慌,手里抱着衣裳定定的站在那里。 陈满仓很快推着曹氏走到元青珊跟前,将车子放下,扶曹氏下来,说道: “儿媳妇,冬天家里没多少活计,你们小两口刚成亲,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我跟你娘商量着过来住一段时间,指点指点你们。” 元青珊闻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看有路人停下来观望,笑道:“爹,娘,先进去吧。” 说罢,抱的换洗的衣裳转身打开大门,将陈满仓和曹氏让进去。 而后迅速关好街门,将一众探究的目光关在了门外。 回身,便看到曹氏从板车上提起一个大包袱,笑着问她:“儿媳妇,我们住哪个房间?” 元青珊眼神复杂的看了曹氏一眼,对曹氏说道:“娘,你跟我到这边来吧。” 她过去接过曹氏的包袱,差点没提动,太沉了。 将曹氏和陈满仓带到客房后,元青珊笑道: “爹,娘,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菜,你们喜欢吃什么,告诉我。” 曹氏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在房间里左摸摸右拍拍,“哎呀,太好了,老头子,你看这桌子……这床……” 陈满仓打断她,说道:“老婆子,儿媳妇问你喜欢吃什么呢!” 曹氏依依不舍的放下铜镜,转身笑道: “哎哟,我喜欢吃什么啊,呵呵,这人老了吧,喜欢吃点软的。 我也不知道城里有什么,儿媳妇,要不咱俩一起去买吧。” 元青珊暗叹一声,说道:“如果娘不觉得累,那便一起吧。” 曹氏欢喜的转身走到床头的桌子边,对着铜镜左右端详了一下,“唉,老头子,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 说着转过身,摸了摸发髻。 元青珊心领神会,她婆婆这是要发簪! 不待元青珊反应过来,曹氏又叹了口气。 “唉,要不,儿媳妇你自己去买吧,我这样出去,会给你抹面子的。” 说罢,有气无力的坐在床边,打开包袱,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那失落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谁欺负她了。 元青珊突然觉得心梗梗的,眼前的一切与陈世怀保证的出入太大了! 成亲前,陈世怀说他爹娘在村里,她二人在城里,沐休的时候回村里住一日。 他爹娘身体还好,不需要近前伺候,每月只需要给孝敬银钱即可。 可是现在,他的父母竟然要来住,说是小住,可看着那大包袱,怕不是小住那么简单。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突然闯进了陌生人,却又不能拒绝。 她沉默几息,牵强的笑了笑,说:“那娘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她走出房间,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趟,取了点碎银,出房间后,鬼使神差的将房间门锁上了。 她先将衣裳送去了张婆子家,付了一半洗衣费,才提着篮子去了菜市场。 这条街两边是铺子,铺子前又划出了摊位,有从乡下来的农户在此摆摊,也有商铺自己占了摊位。 时值冬日,除了几样特有的菜,其他并不多。 元青珊买了一棵白菜,几根萝卜,豆芽、豆腐,然后,去买了肉蛋等。 元家就有庄子,也有暖棚,但元青珊并不想从娘家拿太多。 她隐隐觉得,陈世怀有些小性子,也有些自卑,下意识的不想在他跟前表现娘家的优越。 回家的时候,路过玉氏糕点铺,元青珊又买了两份糕点。 刚走到家门口,便见玉叶在门口左顾右盼。 看到她回来,欢喜的跑着迎上来,从她手里接过篮子,叽叽喳喳的说: “小姐,您还是让奴婢回来吧,您看,您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 元青珊笑了笑,说道:“你家小姐我农活也是干过的,现在只是做做家务,真没觉得苦。” 玉叶嘟着嘴,“那怎么能一样?您去庄子上干农活,也不是天天去,如今不同,您跟姑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行吧,如果哪天我累了,就将玉叶叫回来,这样总行了吧?”元青珊点点玉叶的额头,说道。 “那小姐您可要早点叫奴婢回来。”玉叶嘱咐道。 “行行行,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元青珊好笑的问道。 “噢,对了,今天伍叔打发人往府里送菜,夫人让奴婢来给小姐送些。” 玉叶说到这是,靠近元青珊,往大门里看了看,低声问:“小姐,那老太太咋来了?” “不光老太太来了,老爷子也来了。”元青珊无奈的说。 “啊?他们是进城买东西还是来认门?”青叶惊讶的问。 她倒是没看到老爷子,只看到曹氏在院子里瞎逛,见玉叶送了菜来,赶紧接过去进了厨房。 元青珊叹气,“要是来买东西或来认门倒是好了,他们说冬日清闲,是来小住的。” “那怎么可以?当初姑爷是怎么应的?这才成亲三日,就破了许诺?”玉叶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 “嘘”元青珊竖指在唇边,小声说:“先看看再说吧。” “就小姐您好脾气,您可不能惯他们毛病,不然小住小住,住着住着就鸠占鹊巢了。” 玉叶跟在元青珊身后,小声的嘟囔着。 元青花笑着摇了摇头,玉叶说的不无道理。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公公婆婆,自己才成亲三日,嗯,先看看再说。 “哎哟,儿媳妇回来啦,你快来看,这小丫鬟送来了许多菜。 天呢,大冬天的,竟然有这样新鲜的菜,这不是得春夏才长的吗?” 第19章 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 花厅里,曹氏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仿佛闪着贪婪的光芒。 她拿起几棵青菜,对着门外的光仔细端详,放下后,又拿起一根黄瓜,嘴里啧啧有词。 “啧啧,这小黄瓜,葱嫩带花,才这样嫩,怎么舍得摘了?” “啧,大冬天啊,竟然有芸豆,哎呀,菜豆也不错。” “天呢,还有丝瓜,茄子,这要是在村里说出去,可没人信,大冬天还能吃上这样的鲜货。” 元青珊按下要发脾气的玉叶,默默的看着曹氏作。 若说之前对成亲还抱二分希望,现在,她一分也不抱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就能改了的。 你若想去改造别人,首先要做好被别人反改造的准备。 “哎哟,这包袱里是什么?”曹氏看完了菜,将手伸向旁边的包袱。 玉叶上前,一把按住。 但晚了! “哎呀,这料子真好,哎哟哟,不能摸,我这老手粗糙的很,会划伤料子的。” 曹氏的手刚要摸到布料上,又急忙抬起,举着双手在眼前看了看,失落的摇了摇头。 “哎呀,这怎么还有个小盒子呢。”曹氏快速拿到手里就要打开盖子。 “老太太,那个是夫人给小姐的。”玉叶眼疾手快的上前,从曹氏手里夺过木盒。 曹氏眼神紧紧贴在盒子上,笑呵呵的说:“我,我就是看看这个盒子而已,这盒子做的可真好看。” “呵呵。”玉叶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这话谁信?! 她回头看向院子,说道:“小姐,是不是快到午时了?奴婢帮你做饭吧。” “不用,玉叶你回去吧。”元青珊阻止道。 “可是……”玉叶看了一眼曹氏,犹豫不决。 “没有可是,你回去吧。”元青珊说着,从玉叶手里接过小木盒,推着她往外走。 曹氏见二人走出房间,收住笑容,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了那几块布料上。 …… 城东江家。 江逸刚下衙门,便匆匆赶回家。 他今天得到一个内幕大消息,急着与他爹商量。 江宏才这两天伤寒,请了假在家养病,此时见江逸急三火四的回来,忙问道:“可是县衙有什么事?” “爹,我今天县令大人偷摸跟我说了一件大事,他说驿道县要加修一条官道,咱是不是可以去那儿先置块地?” “到驿道置地干啥?你可别瞎琢磨,驿道县到咱榆林县,少说有八十里地,不方便管理。” 江宏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爹,我们可以建起房子,租出去啊,又不用天天去照看。”江逸说道。 江宏才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 江逸继续劝道:“爹啊,您想想,我们出一百两银子便能买下三亩地。 盖成商铺,到时候租出去,光收钱就行了,多划算。 就算不盖商铺,到时候消息传开,那块儿的地肯定要涨价,咱卖地也能赚钱不是?!” 江宏才被他说的似乎有点动心,问道:“在驿道哪个位置?” “在驿道县城东二里的地方,那里北临青山寺,南有曜河码头,就算不建官道,那地皮早晚也会涨价。”江逸说道。 “我再想想。”江宏才说。 “还想什么啊?我看好了一块地方,您不买,我借钱也要去买,事不宜迟。” 江逸与县令玉长安约好了,明天就去交钱,办地契。 “把你大胆的,这么多银钱,你说买就买?万一折在里面怎么办?不许出去借钱!” 江宏才说着,捞起手边的戒尺比划了一下说:“你敢出去借钱买,老子揍你!” 江逸往后退了几步,“爹啊,我是不是您亲儿? 人家都重男轻女,到您这儿可好,闺女是宝贝,儿子是棵草!” “你姐比你听话多了,你看看你,卡着律法规定的岁数成亲也就罢了,还是以那种方式……真是丢尽江家的脸!” 江宏才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想起儿子的亲事,他就纠结的很,出门都觉得没脸。 江逸撇嘴,好说歹说,费了半天上舌,江宏才终于勉强应了下来。 另一边,陈世怀下衙后,慢腾腾往外走,一帮县衙的同僚看到他,纷纷上前与他搭话。 “哎,陈老弟,新婚燕尔,恭喜恭喜啊!” “陈兄,恭喜恭喜,你是不是要发喜糖啊?” “不,喜糖可以不发,但请客是一定要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就是,陈老弟啥时候请客告诉声,我好准备随礼喜钱。” “老邢,你可拉倒吧,你能从嫂子手里抠出随礼钱?!” “别人不行,但给陈老弟随礼肯定行!” “陈老弟,你老丈人可是咱县里的名人,家里出了名的有钱,还有金匾罩着,老弟你真是掉富窝里去了。” “还真是,陈老弟乃有福之人,所以老元家才会看上老弟,往后请老弟多多关照啊。” “……” 陈世怀在众人的恭维声中,与众人告辞。 转身走到街头转弯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这之前,县衙的人都对冷冷淡淡的,邢三强勉强算对他还算热络。 可能因为两人经常一起共事的缘故。 除此,其他人都对他爱搭不理。 今天,他们突然对他如此热情,一看便知他们是看在他背后的元家的面子上。 他眼底闪过阴霾,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闪瞎狗眼。 他心情阴郁的走回家,刚进院子,便觉得哪里不对。 正在思虑间,陈满仓从后院走过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陈世怀,咧嘴笑道:“永功,下衙了啊。” “爹,你怎么来了?”陈世怀惊讶的问。 陈满仓笑呵呵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他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说道:“呵呵,我跟你娘都来了。 你娘说冬天家里没活,你小两口刚成亲,家里没个主事的,我们就来城里住一段时间,帮帮你们。” 陈世怀一听,头嗡嗡响,他一把拉着陈满仓胳膊,将他拉到角落里,边东张西望,边说: “爹,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这么大的事,事前也不跟我商量,你们是不是不想看着我好过?!” “你说的什么话?我跟你娘就你一个儿子,怎么能不盼着你好过呢?”陈满仓呐呐的说道。 “盼着我好过?盼着我好过你们不问我一声就私自来了?你们忘了成亲前我答应元家的事了吗?”陈世怀质问道。 “我们没忘,你娘说了,你们现在都成亲了,之前那些条件说说就算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元家还能悔婚不成。” 陈满仓眨着与陈世怀一样细长的眼睛,不经意间闪过几道精光,哪里还有平时沉闷憨直的模样。 陈世怀闻言,久久不语。 “你爷俩在干什么呢?我们都做好饭了,快来吃饭啦。” 曹氏顶着一张白胖的脸,笑眯眯的在不远处看着父子二人。 端着最后一道菜,欲迈出厨房门的元青珊,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乱。 第20章 说个话拐弯抹角 餐桌上,陈家人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 曹氏一边伸着筷子在红烧鱼的盘子里扒拉,一边叭唧着嘴说: “儿媳妇,这鱼是怎么烧的,可真好吃。我儿喜欢吃鱼肚这儿,刺少。” 元青珊默默的看着那双将鱼翻来翻去的筷子,心里隐隐不快。 曹氏将鱼肚处两块最好的鱼肉夹到了陈世怀的碗里,笑呵呵的说:“永功快吃,你最喜欢的红烧鲤鱼。” 说话间,有饭粒碎屑喷出来,元青珊立即没有了食欲。 陈世怀没有说什么,淡定的夹起鱼肉吃了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了曹氏的作为。 “对了,儿媳妇,你到底是年轻,不会过日子。 你看,我们只有四个人吃饭,你做了六个菜一个汤,我们怎么能吃完?” 曹氏“呼噜”喝了一口汤,放下碗,伸出舌头麻利的舔了一圈嘴唇。 元青珊回过神来,笑笑说:“爹娘来家里,理应做的丰盛一些。” 好话呗,谁不会说?! “那以后可不兴这样,天天这样也受不起,唉,咱这一顿饭花费的银钱,你六个姐姐家合起来够半个月嚼用了。” 曹氏翻了翻烧羊排骨,将不好啃的翻到一边,夹了一块条骨,放进嘴里一旋,肉骨脱离。 她歪头呸一声将骨头吐在桌子上,带出了一小块肉,她手快的捏起来放进嘴里。 “这羊排骨烧的可真酥烂,味道也好。 儿媳妇,我没看到你买羊排骨啊。 你娘家送的东西里也没有,这是哪来的?” 元青珊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是昨天我娘送来的。” “哦哦,儿媳妇啊,往后别叫你娘家总是来送东西了,让左邻右舍看到了,会说我儿吃软饭的。”曹氏叮嘱道。 元青珊喝汤的手一顿,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难怪自古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在饭桌上听到糟心的话,确实影响食欲。 元青珊看向一直未说话不紧不慢吃饭的陈世怀。 他一直低着头,并不看自己,她只得在曹氏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曹氏满意的笑笑,桌子底下的腿轻轻碰了碰正在卯足了劲造饭的陈满仓。 陈满仓歪头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造饭。 饭后,陈世怀和父母移步花厅,喝茶聊天去了,将一桌的狼籍留给了元青珊。 元青珊一人将碗盘收拾好,端了一盘苹果进了花厅。 “哎哟,这苹果好的,像才从树上摘的。” 曹氏立即伸手拿过一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之后,她感叹一声,“可真香甜,只可惜你爹吃不了。” 陈满仓一口牙掉了大半口,尤其是上排牙齿,只剩下前面一颗大门牙挂在牙床上,一张嘴说话,满嘴漏风。 陈世怀听到自己老娘的感叹,笑着说:“没事,让青珊把苹果打成果糊,爹就能吃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静静的坐在那里的元青珊。 元青珊闻言,抬头与之对视,发现他笑眯眯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这时,她想起了闺中好友孙家嫡女孙俪俪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小眼睛的人让人看不透。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她看不到陈世怀的神色,只一张笑眯眯的脸,足以遮掩一切。 成亲前,他曾经说过,她是娇小姐,他是穷小子,承蒙她不弃,愿意嫁给他。 他让她放心,到时候嫁过来,只带着一张嘴就行,什么也不用她做。 多么甜蜜的情话,就连对他无男女之情的她,在那一瞬间都感动了。 可是,这才成亲三天,就开始如此顺溜的指使她了。 真是好大的脸! 不过,良好的修养让她明白,孝顺公婆是天经地义的。 她笑不达眼底,还是给了陈世怀面子,说道: “公爹什么时候吃告诉我,我去厨房给你做果泥。” 陈满仓笑着说了一句:“儿媳妇真孝顺。” 随后,便是微笑着,将寡言公公演绎的入木三分。 曹氏立即接话道:“听人说饭后两个苹果,所有毛病绕道过。” 元青珊掀起眼皮快速看了曹氏一眼,又垂下,“我现在去做碗果泥给公公婆婆尝尝吧。” 元青珊对陈满仓和曹氏的称呼,不知不觉的变了。 但陈家人似无所觉,在元青珊出去后不久,陈世怀也跟去了厨房。 陈世怀进厨房的时候,元青珊正在削果皮。 “青珊,谢谢你,你对爹娘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媳妇。 也谢谢你给我面子,待爹娘回去后,咱家的活我来做,可不能让你一双嫩手变粗糙了。” 陈世怀轻轻握住元青珊看,低头仔细摸索着,低声呢喃。 元青珊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多么感动,成亲才三天,让她深刻的见识了什么是说一套做一套。 再说,两人成亲前,加上陈世怀阴差阳错救她或凑巧见面那几次,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严格说来,两人委实不算熟悉。 尽管已经成亲,倒是元家规避她官配的成份居多。 这个天下,多的是盲婚盲嫁,大多人家都是婚后培养感情。 她沉默了几息,淡淡的说:“成亲前,我爹说过,入了夫家门,便是夫家人,要孝顺公婆。” “我岳父大人高义!”陈世怀赞叹道。 元青珊没有再接话,只是认真的削果皮,然后切块,打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世怀出声问道:“青珊,你将爹娘安排在哪个院里住?” 元青珊淡淡回道:“松风院。” “那不是客院吗?你怎么把爹娘安排在那里了?”陈世怀笑问。 元青珊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满脸带笑,看不出他的情绪。 刚才元青珊离开花厅后,陈世怀也起身要跟上,被陈满仓叫住。 陈满仓说:“我之前在你这宅子转了一圈,这宅子可真大,前前后后好几个院,都修的真好看。” 曹氏说:“确实好看,房子修的还结实,柴房都比咱家的正屋好。” 陈满仓认同的点头,“儿媳妇给我们安排的院子很好,房间里的摆设我跟你娘之前见都不曾见过。” 陈世怀很少听父亲说这样长的话,心里打了个旋,问道:“青珊给你们安排的哪个院?” 曹氏笑道:“那上面的字我们不认得,问了儿媳妇,她说是松风院三个字。 那屋子里面可真好,只是院子比其他的,要简单些。” 陈世怀一听,二老绕了这么大的弯,原来是不喜欢松风院。 不过,他对元青珊的安排也稍有不满,自己的公公婆婆来家里,怎能让他们住客院? 第21章 顺竿子爬上了天 陈世怀见元青珊朝碗柜伸过手去,抢先一步拿起一个碗,递给元青珊,笑道: “万一家里来的客人需要用到客房,见爹娘住在松风院会不会不太体面?” 元青珊接过碗,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在灶台旁忙着,说道: “那不是家里除了我俩住的院子,就只有客房收拾好了嘛,家里要来客人吗?” “原来是这样,我是打算约几个同僚来家里小聚,这事还没与青珊说呢,你……会同意的吧?” 陈世怀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元青珊,面上的笑容看似略略淡了些。 垂着眸子的元青珊并不关心他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将果泥挖进碗里。 在陈世怀面子快挂不住的时候,她说道:“要不让公公婆婆住在二门西跨院吧。” 陈世怀闻言,脸上的笑意浓了些许,说道:“那要劳烦娘子安置了。” “一会儿吧。”元青珊神情淡淡的。 她对这样的陈世怀非常不喜,两人才成亲三天,看似他什么都依着自己,可每次都逼的自己妥协。 她也对自己的性格感到不喜,她不太擅长拒绝他人。 但凡是亲人朋友,她都不好意思让人下不来台、落不下面子。 最后落得自己心中烦闷。 唉,她在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对素不相识的人,她才会全无顾忌。 所以,外面才有传言,元家的姑娘厉害、脾气大。 其实,她就是个外面横、窝里熊的人。 在自己家里面,自己太过于在意身边这些人的感受了。 她将两碗果泥弄好,塞到笑嘻嘻的陈世怀手里,“你给公公婆婆端过去,我去收拾一下西跨院。” “好的,青珊你真好。”陈世怀说道。 如果是其他人对她说“青珊你真好”,她会很高兴。 但从陈世怀嘴里说出来,她格外的不爱听。 她感觉陈世怀说这话时态度太撩草。 她理了理袖子,转身走出厨房。 陈世怀端着碗回到花厅,将果泥递给二老,笑道: “青珊正在整理二门西跨院,一会儿爹和娘搬那里去住吧。” 曹氏挖了一口果泥嘴里,咂巴了几下嘴说: “还是儿子好,知道疼我们老两口。哎,老头子,这里面肯定加了糖,你快尝尝。” “哪里是加了糖,那是加了蜂蜜。”陈世怀笑道。 “哟,儿媳妇还真大方。”曹氏又挖了一口果泥嘴里,说道: “永功啊,你们留在家里的粮食和肉菜什么的,我跟你爹做主给你六个姐姐分了。” 陈世怀一听,心中有一瞬的不高兴,脸上的笑意顿住。 陈满仓瞅了他一眼,说道:“我跟你娘不在家,怕坏了。” 陈世怀垂下眼皮,笑道:“我想青珊不会在意的,毕竟那是姐姐们。” “你啊,可长点心,你是她男人,家里可不能由她说了算。” 曹氏往门口看了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对陈世怀说。 陈世怀看了曹氏一眼,“她一直很给我面子的。” 曹氏撇嘴,“光给面子有什么用?这么大的宅子,不得你说了算?你可是当家的。 唉,现在你是好过了,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天天吃着白面鱼肉的。 你的六个姐姐可就遭罪喽,家里一天两顿饭,还清汤寡水的吃不饱。 永功啊,这些年,你的六个姐姐对你的好,你可不能忘。 若是手头宽裕,就多接济接济她们,毕竟你们是从娘这一个肚皮爬出来的。” “我知道。”陈世怀神色不明的站起身,弹了弹衣裳,说道:“娘,我去西跨院看看。” 说罢,不待陈满仓夫妇出声,转身出了花厅。 曹氏看了陈满仓一眼,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陈满仓嘿嘿笑着摇了摇头,嘴皮子上还挂着果泥。 翌日,陈世怀去了衙门。 曹氏闲得无事,看到元青珊正在摘菜,她找了个矮凳坐在元青珊对面,说道: “儿媳妇,这么早就准备中午饭呢?来,我帮你。” “不用了婆婆,厨房冷,你还是回屋里暖和吧。”元青珊看着她几将菜翻的乱七八糟,赶紧阻止道。 “没事,这些事我常做,做的比你快,你看,你才摘了一小把,我这都摘一堆了。”曹氏笑道。 元青珊看着她跟前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菜,黄叶也没摘干净,里面还夹着干草叶,心里一阵郁闷。 她刚想找个借口支开她,“咚咚咚”,院门被敲响了。 曹氏急忙站起来,说:“儿媳妇,你别动,我去开门。” 说罢,不管元青珊愿不愿意,一溜小跑跑去开门了。 待元青珊迎到院子里,发现来人是自己的爹爹元宝来。 元宝来笑呵呵的说:“闺女啊,你咋这么不知礼,还好叫你婆婆去开门。” 说着,在暗处朝元青珊眨了眨眼。 元青珊心领神会,说道:“爹,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哈哈,这才对嘛,你婆婆年纪大了,你要好好孝顺她。” “我会的,爹爹。” 一行人说着进了花厅,元青珊端上茶水后,坐在元宝来下手的位置。 曹氏坐在他们对面,陈满仓此时正在西跨院,并不知道亲家来了。 曹氏兴奋的紧,叭叭叭说着自己儿子如何如何好,元宝来都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急忙放下茶杯,问道:“亲家母,这是不放心这小两口?” “可不是,两人都太年轻了,不会过日子,我跟他爹不放心,打算在这住一段时间,好好教导教导他们。”曹氏笑盈盈的说。 “是啊,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让人放心,亲家母啊,我这闺女从小被我和她娘娇宠着长大的,惯坏了。 现在嫁到你们家里,我们没教导好的地方,你们可别嫌烦,接着教导哈。” 元宝来客客气气的对曹氏说道。 曹氏瞬间精神头更大了,转头看向正在低头看脚尖的元青珊,说道: “你看,你爹都说你惯坏了,让我以后接着好好教导你呢,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 元宝来闻言,手中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 他震惊的看向曹氏,他是那个意思吗? 他就是谦虚谦虚,这个亲家母咋还顺竿子爬上天了呢? 客套话她听不懂吗?! 一时间,元宝来的心跌进了底谷。 仓促给女儿定下的婆家,果然不行! “你浑说什么呢?”陈满仓怒斥的声音打断了曹氏的洋洋得意。 元宝来赶紧埋头装作喝茶,掩下眼中的戾气和不满。 第22章 这家人的胃口可真大 陈满仓走进花厅,背着元宝来狠狠的剜了曹氏一眼。 随后,他转身面对元宝来,赔着笑脸跟元宝来道歉: “哎哟,亲家公来啦,你亲家母她就是个乡下老娘们,不会说话,亲家公您不要放在心上。 亲家公把青珊教得很好,对公婆孝顺,维护丈夫,是个好孩子。” “老头子,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亲家自己说的,他说儿媳妇被他们惯坏了。”曹氏辩解道。 “闭嘴!”陈满仓怒火中烧的看向曹氏。 曹氏立即闭上了嘴巴。 亲家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元宝来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中,元宝来长吁短叹,令梅含卉十分不解。 自家老头子出了一趟门,咋像丢了魂? 她走到元宝来身边坐下,问道:“她爹,你这是咋的了?” 元宝来心不在焉的抬起头看了梅含卉一眼,摇头叹了口气,“老婆子啊,咱青珊这婆家啊……唉……”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都不知该如何跟梅含卉形容。 天底下咋能有那样的人? 你跟她说句客气话,她竟然听不出来?! 想到这里,元宝来一阵唏嘘。 “闺女婆家怎么啦,你快说啊?”梅含卉性子有些急,推了元宝来一把问道。 “唉,咱这亲家母啊,就跟咱元家村的傻大环一样。”元宝来有气无力的说道。 梅含卉嫁给元宝来,只在元家村住了一年多,便进县城居住了,对元家村的人不是很熟悉。 她在心里扒拉着傻大环是谁,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又听元宝来说:“青珊啊,完了,嫁错了,嫁错了呀!” 说罢,元宝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 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哭,那真是难受了啊,梅含卉急忙上前,探身问道:“真像傻大环?” “还不如傻大环,那个老贼婆,竟然听不出好赖话……” 元宝来咬牙切齿的将自己今天一时心血来潮,去元青珊那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梅含卉“砰”一声拍在桌子上,说道: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非说县令大人保媒错不了,大不了我们拉帮着,现在,唉,如何是好啊?” “待青珊哪天回家,你问问她,若是不如意,就,就,就让她和离吧,大不了咱养着她。” 元宝来红着一双眼,艰难的做了决定。 他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闺女啊,命咋这么苦?! 天曜国律例,和离或休弃者,男女必须五年内再娶再嫁,也可收养孤儿立户。 但,必须在五年内做出决断。 “才成亲就和离,会不会不好?于女儿的名声有碍。”梅含卉哭道。 “那要怎么办?在她婆家搓磨死?都说说亲要门当户对,祖宗诚不欺我! 这个门当户对,不是对的财富,是对在这里啊。” 元宝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门当户对,对的是两家人的观念。 现在,唉…… 且不说元宝来夫妇如何后悔,只说陈满仓夫妇在送走元宝来后,二人明显有了变化。 之前还有些放不开手脚,这下,完全放开了。 曹氏笑眯眯的对元青珊说:“看吧,亲家都说他把你惯坏了,让我接着教导呢。 你快把家里的中馈交给我,你年轻,不懂事,当不起家来。 我帮你把着银钱和库房,省得你到时候乱花钱。” 元青珊无语的看着眼前白胖的妇人,她朝自己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 元青珊转身回房间拿出一摞账册,交到曹氏手上说:“婆婆,辛苦你了,媳妇没想到,您竟然识字。” 曹氏看着自己下意识接过的账册,两眼发晕,她,她哪里识字了? 陈满仓看出了元青珊的不满,立即将账册从曹氏手中夺下,递还给元青珊,嘿嘿笑道: “儿媳妇,你别听你娘胡扯,她哪会管什么账,再说,这是你的嫁妆,是你的私产,你自己管着吧。” 刚刚,陈满仓也觉得,如果自己老婆子能把持着家里的中馈,是件好事。 在看到账册的一瞬间,他吓了一跳。 心里猛得画了个魂,那些,可都是儿媳妇的嫁妆啊!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镇上看到的一起案子,那家就是婆家把持儿媳妇的嫁妆,被儿媳妇娘家给告发了。 最后镇长判那家儿子儿媳和离,并三代内不得参加科考。 他那时才知道,儿媳妇的嫁妆动不得,否则,能断了后代的科考路。 曹氏却不懂这些,她不满的瞪了陈满仓一眼,回头对元青珊说: “儿媳妇,我不识字,你不用给我账册看,只把银钱和库房的钥匙放我这儿保存就行了。” 元青珊幽幽的看着她,不说话。 陈满仓拉了她一把说:“儿媳妇,别听你娘胡咧咧。” 随后,拉着曹氏往外走,边走边说: “儿媳妇啊,我跟你娘还没逛逛县城呢,我带她出去逛逛。” “哎,你这个老头子,干什么?我还要跟儿媳妇清点库房呢……” “放你娘的屁,儿媳妇的嫁妆你也敢接,你不打算让永功考功名了是不是?” 远远的,元青珊还能听到夫妻二人的争吵声。 她冷笑一声,这家人的胃口可真大! 自己是不愿意与他们计较,并不是傻,还想保管她的银钱和财物? 哼,下辈子都不可能! 她刚收好账册,一回头发现曹氏正扒在她卧房的门框上往里看。 冷不丁看到门框上扒着个人,吓了她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扯起一抹公式化的笑,问道:“婆婆,您不是跟公公出去逛县城了吗?” “呵呵。”曹氏干笑了两声,说道: “儿媳妇,我们,我们手里没有银钱,我想,等回来的时候,买点菜什么的。” 元青珊瞬间了然,要钱呗,就要钱呗,说的那样好听。 她笑道:“是儿媳妇疏忽了,应该给你们一些银钱日常花用的。” 说罢,她打开桌子上的妆盒,取出五两碎银递给了曹氏。 曹氏盯着妆盒看了几眼,随后接过元青珊给的碎银,说道:“儿媳妇想吃什么?我们回来的时候买。” “不必了,家里吃的用的都有,这银钱婆婆买些您跟公公喜欢的东西就成。” 元青珊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那我出去了。”曹氏说着,转身离开前,又看了一眼元青珊的妆盒。 元青珊待她离开后,回头看着自己妆盒。 有什么不对吗?为何曹氏一直看? 第23章 天天告瞎状 出了门的曹氏,看到陈满仓在门口揣着袄袖等她,她急忙快走几步上前,拉着陈满仓边走边东张西望。 待看到前后左右都无人之时,才神秘兮兮的说:“老头子,儿媳妇可真有钱。 就她桌子上那盒子里,金灿灿的白花花的。 有金头钗,有银元宝,这么大一个盒子,都装满了。” 曹氏说着,抬手比量了一个大小,眼里闪着精光。 陈满仓老神在在的说:“你管她钱盒子多大,那不都是咱儿子的。 你少掺和,坏了永功考功名,老子饶不了你。” 说到最后,陈满仓满脸戾气。 他们陈家,五代单传,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到了他这一代,就指望儿子改换门庭呢。 这个拎不清的老婆子若是给他毁了,他铁定休她回娘家。 曹氏就怕这样的陈满仓,眼神阴鸷,看上去能活活冻死人。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一脸讨好的笑着说:“我知道了,老头子。” 陈满仓见曹氏老实了,才问道:“你要了多少钱?” 曹氏又东张西望看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展开手给陈满仓看,“喏,就这么多,我不知道这是多少。” 陈满仓抬手接过,用手掂了一下说: “大概是五两吧。啧,儿媳妇可真有钱,出手就这么多。 我们村里除了陈大户家,就连村长家,一年下来能存下五两银子,那都算是富裕的了。” “这么说,我们家比村长家都有钱了?”曹氏眼前一亮,兴奋地问道。 陈满仓从腰间抽出一张变色的粗布帕子,将银钱包好,装进自己怀里,又拍了拍,才说: “村长?一百个村长怕是也不能与我家永功比了。”陈满仓得意的说道。 曹氏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眸,闪着激动的光芒。 傍晚,陈世怀回家,见灶房有动静,便往灶房走去。 曹氏躲在一边,朝他小声叫道:“永功,永功,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元青珊往外瞥了一眼,便见已经快走到灶房的陈世怀,转脚朝曹走去。 曹氏拉着他往二进西跨院走去。 元青珊站在灶房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闭了闭眼。 曹氏将陈世怀带进自己的房间后,往床边一坐,用手揉了几把眼睛,眼睛立即变得红彤彤的。 她抬头看向站在那里不明所以的陈世怀说:“永功啊,我和你爹住在这里,是不是不方便?” 陈世怀疑惑的看向她,问道:“娘,这话你前天不是才问过?怎么不方便了?” 曹氏顿了一下,前天才问过? 于是,换了个说法,“你媳妇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住在这儿?” “娘啊,前天青珊不是说了,你们在这儿放心住着就是了,她怎么又不喜欢你们住了?” 陈世怀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他还想找元青珊说说明天要宴请同僚的事呢。 曹氏看出了陈世怀的不耐烦,使出了杀手锏。 她搓了一把眼,双指在内眼角一抠,眼泪“哗”流下来,坐在那儿默默的抽泣。 “娘,今天青珊惹你了吗?”陈世怀想了想,问道。 曹氏看向陈世怀,眼里闪着害怕、委屈的光芒,小声说道: “永功啊,今天你岳父来过了。 他说你媳妇被他们惯坏了,让我接着教导呢。 我就想帮她分担分担家事什么的,她不乐意,还搬出一摞账册来羞辱我。 她明知道我不认字,她还拿出那么一摞账册,我……” 陈满仓此时在大门口同邻居老头聊天说话,没陈满仓看着,对管家之事仍不死心的曹氏告起了小状。 陈世怀闻言,皱起了眉头。 想不到,元青珊这么有心眼,拿什么账册给他娘? 这是明着羞辱他娘不识字啊? 他握了握拳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来到灶房时,已经没有了刚回家时的柔情小意。 他倚在门框上,看元青珊忙忙碌碌的做饭,自己一个人烧火,一个人炒菜,愣是没有搭把手。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了。 “青珊,娘是乡下出来的,你怎么能拿她不认字这事,来羞辱她呢?” 元青珊将手中的铲子“砰”一声卡在锅沿上,直起身看向陈世怀。 她眼里闪过愤怒、闪过嘲讽,而后变成淡然,看得陈世怀莫名心虚。 直到锅里传出了糊味,她才拿起铲子,边翻炒菜边说:“婆婆要管中馈。” 陈世怀顿住,管中馈啊,元青珊手里的东西,还真不是他娘能管得了的。 想到这里,他笑道:“是我会错意了,青珊你别生气。 你放心,将来不管我走到哪一步,咱家的中馈永远是你管。 对了,书上说,君子远离庖厨,明年秋上就要府试了,我先去看会儿书。” 说罢,转身快走离开了。 天曜国府试、乡试是秋季,会试是开春。 元青珊没有接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极了。 曹氏才来了几天,每天陈世怀下衙回来,都在院子里拦着他,往自己房里叫。 有一次,她去叫他们吃饭,甚至听到曹氏在哭,边哭边跟陈世怀说自己对她不好。 她真是无法形容曹氏这人。 明明跟自己在一块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自己也没有亏待她,不知为何,她天天这样告瞎状。 乐此不疲。 每次,陈世怀都质问自己,被自己反驳,他又道歉。 他究竟有没有脑子?! 这样的人真能考上秀才、举人甚至进士吗? 果真考上了,又能是为民做主的清官吗? 元青珊只觉得这段时日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年关。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在这里叫过小年。 元青珊觉得,那老两口今天应该提出回家。 她暗地里准备了一些东西,免得到时候抓瞎。 可是,直到第二天过小年,老两口也不提回村的事。 元青珊又是个不愿意给人难堪的人,一直压在心里,也没有提起此事。 二十三,县衙封衙。 陈世怀休沐回家,也一直没有提出回老家过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一直到元青珊把馒头蒸好了,曹氏才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儿媳妇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老家去过年?” 元青珊从锅里捡馒头的手一顿,垂着的眼眸划过一丝晦暗,“那就回去吧。” 她总算是想明白了曹氏的用意,这是要在这里做好了所有过年所用之物,才张罗着回去啊。 可真会算计。 第24章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曹氏指着厨房里一应准备过年的东西,说道:“那,这些东西,会不会放坏了?” “婆婆,既然回老家过年,这些就带回去吧,回去现做也来不及了。” 元青珊不在乎这么点东西,只是对曹氏拐弯抹角的算计不喜到了极点。 陈世怀在边上笑眯眯的说:“青珊,你真好,我上辈子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才能将你娶进门。” 元青珊瞥了他一眼,他的笑假的很! 与陈世怀成亲的这三个月里,两人相处下来,她觉得感情并没有增进。 元青珊垂着眼皮,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她,她想……和离了。 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她真的受够了! 陈世怀虚伪做作,用钱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他母亲一掉眼泪,便不分青红皂白谴责她。 成亲前那个说“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绣花的,其他事他来做”的男人,成亲后他做了什么? 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做得很溜。 他要钱花要的花样百出,还要彰显他不是吃软饭的。 元青珊抬起手,看着这双曾经白嫩的手,如今,变得粗糙了。 陈世怀出去雇了马车,一行人在腊月二十九日下午,才回到了富裕陈家村。 有的人家正在贴春联,看到他们上前搭话。 “哟,世怀啊,这是回家过年?” “是啊,老二叔,我们回家过年呢。” “你爹和你娘这一去三个多月,在城里住的舒坦了,不愿回来啦?” 曹氏闻言,掀开马车窗帘说道: “二兄弟,我们哪就不愿回来了,还不是孩子年轻,怕他们不好好过日子,去帮把手。” “呵呵,老嫂子,不是我说你,你这大半辈子连自己的日子都没理清楚,去帮人家不会越帮越乱吧,哈哈。” 老二叔说完哈哈大笑。 有人也接腔了,“就是啊,你这饭做的不好吃,家务做的也不行,你别不是去叫人家大小姐侍候你吧?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曹氏抽了一下鼻子,囔囔的说: “你们可不能这样说,我那亲家都说,我这儿媳妇被他们惯坏了,让我多教导帮衬呢。”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曹氏。 之后,企图从她掀开的帘布缝隙里,看看是谁家的闺女,能容忍被自己婆婆这样编排。 元青珊无奈的闭上眼睛,和离的念头再次生起。 这特娘的是一家什么玩意儿?! 马车在陈满仓门前停下,大门口蹲着一个女人,手里牵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 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后,嗷一声扑上前,“爹啊,娘啊,你们可回来了,我等你们等的好苦啊。” “大曼,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你在咱家门口蹲着干啥?” 曹氏慢腾腾的从马车上下来,差点被来人扑倒。 “娘啊,我要和离,要和离。”陈大曼一边哭一边说: “那个狗娘养的,上次你给我们粮食后,他们吃完了,还让我来家要。 可是,你们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县城的路怎么走,只好天天在这儿等你们。 拿不回粮食,他就打我,娘你看看,你看看,我被他打的。” 陈大曼一边说,一边撸起衣袖。 “哎呀,你干什么?”这时,元青珊突然惊叫一声。 曹氏正拉着自己闺女的胳膊,眼泪汪汪,一不小心被陈大曼带的那八九岁的男孩撞开。 那男孩一把抢过元青珊手里提的一个袋子,扒开袋子,拿出糕点便往嘴里塞。 元青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 “咳咳,咳咳。”小男孩被噎得直瞪眼,拍着胸口猛咳,糕点渣喷的到处是。 赶马车的车夫同情的看了元青珊一眼。 好好的县城小姐,怎么嫁了这样一户人家。 该死的女子十七岁不嫁就官配,害了多少人啊。 人家又不是不嫁,再仔细挑挑有什么呢?怎么也不能急里忙慌的嫁这样的人家啊! 真是,丢人现眼。 好不容易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家门,打发了车夫,陈家大门关上了,将一众看热闹的人隔在了门外。 陈大曼坐在那里,边吃点心边说:“弟妹,姑子来家是客,你什么时候去做饭?” 元青珊忍了又忍,才没将手中的包袱砸在她头上。 还是陈世怀看出元青珊生气了,对陈大曼说: “大姐,晚上都是现成饭,我们从县城带回来的,热热就能吃,让青珊先歇歇。” “女子嫁到婆家,不就是伺候婆家人的?”陈大曼听了陈世怀的话,像听了天大的笑话。 “就是,小舅,我爷说,媳妇不听话要使劲揍,一直揍到她听话。” 陈大曼的儿子赵狗剩,边往嘴里塞吃的,边抹了一把鼻涕。 元青珊被恶心到了,转头看向陈大曼,心道,这女人就是揍得轻了,有大病! 那边曹氏一边给陈大曼装粮食,一边说: “这粮是我们家的,你回去告诉他们,再敢动你一指头,我们就和离,到时候你兄弟养着你。” “我真想和离,不过,我舍不得狗剩,和离,他不会让我带着儿子走的。” 陈大曼说着,温柔的看了一眼正在拼命往嘴里塞食的赵狗剩。 “你就跟他说,就他家那穷样,狗剩留他家能得什么好? 你带过来,不改姓,让你兄弟帮你养着。 到时候,到私塾去读书,说不定,你将来还能当个秀才娘呢。” 元青珊看着陈世怀,想听听他这个当兄弟的怎么说。 结果,陈世怀一开口,令元青珊失望透顶。 他说:“也不是不行,我有个同僚,他爹就开了个私塾,狗剩确实该启蒙了。” “哎呀,弟弟,你可不能光管你大姐家,还有我呢,你三姐我更需要帮。” 这时,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是陈三曼回来了。 她手里牵着两个女孩,女孩进门后,见到元青珊,拼命的往她们娘身后躲。 这是怕生。 直到傍晚,曹氏才将她六个闺女打发走。 家里带回来的粮食,也见了底。 吃了晚饭后,元青珊心情烦闷的回了房间。 果然如府上那个婆子说的一样,她有四个大姑子,是四匹狼。 自己呢,六个大姑子,那岂不是六匹狼?! 通情达理倒也罢了,看看今天她们一个个的携恩图报。 简直是……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第25章 糟心的生活糟心的人 陈世怀今天倒是机警,早早跟了过来。 “青珊,你应该理解我的,我姐姐他们过得太苦了。 我没到县衙当差的时候,读书用的银钱全是姐姐们给凑的。 现在,我在县衙当差,是时候回报他们一二了。” 陈世怀情绪低落的对元青珊说道。 每次他这样跟元青珊讲道理,元青珊都会心软,同情他。 但这一次,元青珊没有接腔,她侧躺在炕上,脸面向里面,并没理陈世怀。 只不过,在心里腹诽道:你姐姐对你好,又没对我好,你报恩凭什么扯上我? 陈世怀听到不回话,再接再厉,“我姐姐她们很好的,等你多接触就会发现了。 她们都很善良,孝顺父母,相互扶持。 我们一家人就是应该团结起来,才能过得好,不是吗?” 元青珊依旧不说话。 若是玉叶在这里,便会知道,元青珊已经怒到了极点。 陈世怀依旧絮絮叨叨,“青珊,我姐姐们都没去过县城,你…… 你,你能不能把咱家的钥匙给他们一人配一把?若他们哪天去县城,也好落个脚。” “陈世怀,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元青珊猛的翻身坐起,眼神一厉,愤怒的盯着陈世怀。 陈世怀一愣,元青珊还是头一次这样与自己说话,而且连名带姓的称呼他。 他都不知道,元青珊还有如此凌厉的一面。 “儿媳妇,出嫁从夫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对我儿大呼小叫呢? 我儿长得好,读书好,将来是要考秀才的,你能嫁给我儿,那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这时,曹氏掀开门帘走进了元青珊夫妻住的西间,出言维护陈世怀。 是的,陈家的房间没有房门,门上只是挂着门帘。 “呵。”元青珊都要气炸了。 进儿媳妇的房间,说进就进了吗? 她抬手插进自己头发里抱着头,无法形容此时糟糕的心情。 关键是陈世怀竟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甚至因为他娘的话,还生出了一丝沾沾自喜的表情。 元青珊的三观都被震裂了。 曹氏却像没事人一样,将鞋一脱,爬到炕上,挨着陈世怀身边坐下。 之后,将被子拉过去盖在自己和她儿子腿上,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元青珊说: “你看看你的脸黄不拉唧的,和俺儿一点也不般配。” 在县城被誉为榆林县三美之一的元青珊傻住。 她脸为什么黄,他们一家不知道吗? 刚入冬时大病一场,还要拖着生病的身体,伺候他们一家人,到现在身体还未养过来。 她怒极反笑,随口说了一句: “我又没装进麻袋卖给你们,之前可是你儿三番五次求娶我的。” 曹氏脸一垮,转身下了炕,冷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大一会儿,东间响起曹氏的声音,“永功,永功,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陈世怀看了一眼元青珊,慢腾腾下了炕,去了东间。 他掀开东间的门帘,便见曹氏用两根指头捅了一下两只眼睛内侧位置,刷,流下了眼泪。 “永功啊,我,我也没有说什么啊,她怎么能顶嘴呢? 她爹果然没说错,她就是被惯坏了,她怎么能这么跟婆婆说话?呜呜呜……” 陈满仓朝里脸躺着,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曹氏一个劲的哭诉,从他们成亲到现在,她这个当婆婆的心里的冤屈。 因为房间不隔音,虽然娘两个小声说话,但元青珊依旧隐约听到了一些话。 断断续续,大意是曹氏说她这不好,那不好。 元青珊无语的闭了闭眼,只觉得卧了个大草。 没多大一会儿,陈世怀脸色不佳的从东间回来,劈头盖脸的对元青珊说: “我娘岁数大了,你就不能将就她一下?” 元青珊问:“我怎么她了?” 陈世怀说:“你总是背着我给我娘脸色看,别以为我不知道。 况且,我娘从来不说谎,要不是真受了委屈,为何能哭成那样?” 元青珊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的意思,我会说谎。” 陈世怀沉默了,没有说话。 曹氏又跟了过来,笑道:“俺儿向着我就行了,你被你爹娘惯坏了,不懂事。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你现在嫁给我儿,就应该听我儿的。 生米煮成熟饭三个多月了,你还想被休不成?” 元青珊奇怪的看着曹氏,这个人可能傻!!! 陈世怀转身推着曹氏回了东间,说道:“娘,别说了,快睡觉吧。” 再回来,陈世怀见元青珊冷着脸,忽然笑道: “我娘就是个乡下妇人,没有什么见识,不会说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先贬后抑,这一手玩得可真溜。 关键他是怎么笑出来的? 仿佛刚刚斥责自己的人不是他一般。 正月初三回娘家,元青珊和陈世怀回了一趟县城,之后,又回到了村里。 好不容易挨到县衙开衙。 元青珊麻溜的打包回县城。 让她奇怪的是,曹氏和陈满仓这一次并没有跟着回去。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回到县城自己家之后,元青珊对站在门口的陈世怀说:“你怎么不开门?” 陈世怀温和的笑了笑说: “我把我的钥匙留给爹娘了,万一他们哪天进城,我们都不在家,锁在门外就不好了。” 元青珊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咬了一下嘴唇,并没有去开门。 陈世怀知道她生气了,上前搂着她的肩说: “青珊,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会理解我的,是吧? 我爹娘岁数那么大了,他们养育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我,我不想他们难过。 我会和你一起孝敬岳父岳母,你,也和我一起孝敬我的父母,好不好?” 元青珊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默默的打开了门。 陈世怀正常上差后,元青珊便经常趁空回娘家,反正离得近。 这天,梅含卉问:“青珊,我怎么觉得你这阵子好像闷闷不乐的,你和女婿吵架了?” “没有的事,娘不要瞎猜,我就是身上不舒服,有点发懒。”元青珊说。 “玉叶,玉叶,快,去叫大夫来,你小姐她不舒服。” 梅含卉看着元青珊蜡黄的脸,心疼的要命。 成亲前,自己的闺女又白又嫩,现在才短短三个月,就变成了黄脸婆。 女儿有什么回家也不跟自己说,她有心打发玉叶过去,闺女说什么也不让。 唉,这门亲事,真是糟心! “娘,不用找大夫了,既然爹有事,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路过季家医馆,我去诊一下就成。”元青珊说道。 “哎,那成,一定记得去看看。”梅含卉疼爱的说:“你找你爹有什么事吗?跟娘说也一样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庄子上的事。”元青珊随便扯了个理由。 …… 离开娘家后,元青珊果真去了季家医馆。 这一诊脉,令元青珊如坠深谷。 第26章 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怀孕了! 原本一直在琢磨如何跟母亲提和离的事,因为这个孩子,让她开不了口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逸自从和蒋乐珍成亲后,就没有安稳过一天。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自己大姐江丹雪和姐夫付高升,也是三天两头往家跑。 这天,他刚下衙走到自家门口,便见自家大门外围满了人。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低下头沿着墙根走到人群后面,倚着墙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他真不想进家门了,家里每一个人都给他压力。 院子里传来了蒋乐珍高昂的声音:“不是我说,婆婆啊,谁家的家事让大姑子插手啊? 哼,我怀孕了,那可是你们江家的嫡子长孙,你们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孩子打掉。” “就是亲家,你们给个说法,你们是靠闺女养老吗?你们家祖宗将来要闺女供奉吗? 哎哟哟,大家快来看看啊,江家可真是不论理了,闺女三天两头来家,搅风搅雨,搞得家宅不宁。” 这是蒋乐珍母亲的声音,江逸忍不住抚额。 再次想到自己在驿道被蒋乐珍母亲带人抓奸的一幕,想到她如滚刀肉一般的横,想到……他姐姐的公公那义正言辞的模样。 就那几句话,狠狠的将他打入地狱,不得不娶了蒋乐珍。 “亲家,你,你,呜呜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闺女,她都是为了她弟弟好啊。” 林代双柔柔弱弱的哭着争辩。 “为她弟弟好?你以为大家眼瞎吗?你瞧瞧你这闺女,小眼卡巴嘴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你女婿,瞪着一双大眼贼溜溜的,别看他话不多,心里没憋什么好屁。 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咱驿道的人谁不知道他家呀,狗屁倒骚、奸诈恶毒。 跟自己兄弟姊妹搞的几乎不登门,还搞了个什么分家不分产。 哟哟哟,你这闺女和女婿真是绝了,吃老家吃的冠冕堂皇。 自己挣的钱自己留着,却要吃中公的,简直是臭不要脸到了极点。 这也就罢了,仗着自己在家里是小的,吃了父母吃兄嫂,现在兄弟几个斗的像乌鸡眼! 就连他唯一的姐姐,都不让他们一家四口登门,按说,大人不合管小孩子啥事? 姑姑愣不让侄儿侄女登门,那说明什么?说明家里从大的到小的没个好东西!” 蒋母叭叭叭的扒着江丹雪婆家的丑事,听的邻居们瞠目结舌。 要真是这样,那真是…… 怪不得三天两头回娘家,不会是打上了娘家的主意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了付高升身上。 只见他躲在江丹雪身后,一双牛眼似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见大家都看过来,从来不怎么在岳父家说话的他,站出来说了一句话。 “岳父,你,你哪里不舒服了?” 一直不屑与妇人掰扯的江宏才,见女婿扶着自己胳膊,电光石火间,身体向女婿这边一歪。 “啊,爹啊,你被蒋家气晕啦?”江丹雪尖叫出声。 蒋母的声音戛然而止,回身看着歪在女婿身上的江宏才。 刚刚分明还好好的,咋眨眼就晕了? 躲在人群后面的江逸,扒开人群跑进去,“爹,爹,您怎么了?” 只是还未靠近,便被江丹雪狠劲的推了出去。 “你滚,你看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不把家搅散了难受难过的是不是?” 江家人手忙脚乱的将江宏才搬进屋,把蒋母等人晾在了院子里。 蒋母一气之下,拉着蒋乐珍回了驿道。 在蒋家人走了之后,江宏才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 这个儿媳妇,真是娶瞎了。 江丹雪恶狠狠的看了江逸一眼,说:“你跟我出来。” 在后院,江丹雪气急败坏的对江逸说: “你那个逼婆娘,简直不是个人,你望望她把咱爹气成什么样了,那个臭娘们,就是踹的轻了!” 江逸想到刚刚自己父亲倒下的那一幕,觉得江丹雪说的真对! 他那个婆娘,真的是踹的轻了。 江丹雪刚回前院,付高升又过来了。 他幽幽的看着江逸,就在江逸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那个鸡巴婆娘,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就是踹的轻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这不是江逸第一次听他姐夫这样说了。 前两天,他们两口子吵架,将林代双气得病倒,他姐夫也把他叫到一边说了这样的话。 勾三搭四,这对男人来说,是绿油油的帽子啊! 江逸为人正直,凡事讲求的是亲眼见证,从不轻信闲言碎语。 不过,此事到底在他心中埋了一根刺。 他四处找蒋乐珍没找到,猜测她可能回娘家了。 这件事之后,一连五天,蒋乐珍都没有回家。 林代双忍不住了,对江逸说:“逸儿,你,你不去把你媳妇儿接回来吗?” “不接,她喜欢住娘家,让她住吧。”江逸生气的说。 “可是,可是,她说她怀孕了。”林代双声音柔软,像是下一瞬要上不来气一般。 江逸顿住,好像,他确实听了一耳朵,蒋乐珍说她怀孕了。 他们被抓奸是两个月前。 唉,为什么那天,自己一点印象没有? “那是我们江家的嫡孙啊,你,你去把她接回来吧。”林代双柔柔弱弱的说。 江逸看向江宏才,江宏才转头不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说道:“你姐给出了个主意,你听听吧。” “什么主意?”江逸看向江丹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姐姐咋又回娘家了? “你和蒋乐珍搬出去住吧,咱家在城南还一座宅子,虽然才一进,但够你俩住了。 爹娘身体还好,不需要你们伺候,再说,家里还有丫鬟。 你俩离的远远的,爱怎么吵架怎么吵架,爹娘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将爹娘气坏了。” 江丹雪的每一句话,都将江宏才和林代双放在首位,令二老很是欣慰。 姑娘果然不一样,就是贴身小棉袄。 “爹,娘,这是你们的意思吗?”江逸没有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转身问江宏才夫妇。 江宏才说:“我跟你娘觉得这样可行,你们都大了,要学会自己生活。” 江逸心里有些凉,莫名的,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第27章 当你这个儿子死了不成? 有哪一家父母健在,不分家,却让儿子搬出去住的? 没有! 他家可能是天曜国第一家了! “好。”良久,江逸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转身出去了。 两日后,他到驿道县把蒋乐珍接了回来,拿着林代双给的钥匙,搬出了江家。 江家在城南的这座宅子,说是一进院,其实就跟乡下的房子一样,四间房,一个不大的小院。 蒋乐珍进去一看,唧唧歪歪,各种不乐意。 这还没有她们家大呢,她们家好歹正屋加厢房是八间房。 不过江逸说了,她再闹,便与她和离,孩子不要也罢。 蒋乐珍着实吓着了,老实了一段日子。 转眼过了年,江逸去拜访了自己以前的夫子柳庆年。 柳庆年考察了江逸的帖经、杂文和策论等,对江逸的努力和进步很是欣慰。 他说江逸今年参加会试的话,中进士不成问题。 对于柳庆年的评价,江逸很激动。 当年吊车尾的举人老爷,参加会试一般是没有多大希望的。 如今努力了三年,终于得到了夫子的肯定和认可,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天下又有哪个读书人,不想中进士呢? 下衙后,他买了爹娘喜欢吃的赵家八宝鸭,想与蒋乐珍一起回去看看父母。 不想,家里是铁将军把门。 他略有失望,不过很快被自己开春可以参加会试的兴奋所代替。 榆林县距京城仅有半个月的路程,他在正月底出发便来得及。 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家所在的胡同,看到自家大门口又围了些邻居,家里传来争吵声。 “爹娘,你们再宠闺女,也没有这么个宠法的。 你们是没儿子还是怎么的?闺女都嫁出去好几年了,还要带女婿回家入赘?” 蒋乐珍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江逸心里咯噔一下,入赘,入什么赘? 他快步走进堂屋,便见江丹雪和付高升又回娘家了。 江宏才面色为难的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林代双。 林代双在抹泪,蒋乐珍话音落下后,她柔柔弱弱的说:“儿媳妇,你小点声,让人听到不好。” “怎么?你们家做出这样的丑事,还怕人听见?”蒋乐珍嗤笑一声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话间,她转身看到江逸进来,上前一把拉过他说:“哎呦,相公回来啦。 你快来听听,你姐嫁出去五六年了,今天带着你姐夫和孩子,说要回娘家。 你姐夫要入赘,你说这是不是很搞笑?当你这个儿子死了不成?” 蒋乐珍叭叭了一通,也只有林代双叫蒋乐珍小声点,并没有人反驳蒋乐珍的话。 江逸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向江宏才,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江宏才叹口气说:“就是蒋氏说的那样,而且,付家已经同意了。” 江逸瞪大眼,“爹,娘,你们也同意?” 江宏才看向江丹雪。 江丹雪其实不是他们夫妇头一个姑娘,在她前面,林代双不小心流掉一个孩子。 因此,江丹雪出生后,两口子对她如珠如宝。 江丹雪小时候,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江家城南的房子,就是他们当初的住处。 那房子还是后来家里好过了,才改成瓦房的。 之前,是泥胚房子。 那时候,江丹雪跟着吃过苦。 尤其是在江丹雪三岁时,因为林代双一时疏忽,她差点溺水夭折。 所以,江宏才两口子更觉得亏欠江丹雪。 家里的日子是自江逸出生后,才好起来的。 江逸出生后尚未满月时,江宏才遇到贵人,帮他谋到了衙门的差事。 若在一般人家,会觉得儿子给家里带来了福运,但江宏才两口子却不这样认为。 他们夫妇觉得儿子从出生便享福了,闺女小时候却没享到,因此,对闺女更好了。 虽然江逸比江丹雪小五岁,但,从小挨的揍却不是一个小五岁的孩子应该挨的。 姐弟俩只要发生争吵,错的那个永远是江逸。 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给江丹雪,剩下的才给江逸。 从小教导江逸,他姐姐小时候受过苦,让江逸要让着姐姐。 多少年下来,让江丹雪养成了事事占上风的性格。 她觉得,家里的好东西都应该是她的。 她不稀罕要的,才是江逸的。 江逸将目光转向江丹雪,问道:“姐,你们怎么想起回家入赘了? 这对外甥不好啊,本朝有规定,入赘者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不待江丹雪回话,江逸的双胞胎外甥说话了。 男外甥奶声奶气的说:“我爷爷同意了,我们来姥姥家住,孝敬姥姥姥爷。 我爷爷说,以我的资质,参加科考很难,不如做个闲散富翁。” 女外甥说:“我们喜欢姥姥姥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会好好孝敬姥姥姥爷的。” 两个外甥才四岁,瞧,两人的小嘴多会说。 “呵,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傻?你们回来不就是为了家里这点家产吗? 公公婆婆,我告诉你们,今天有他们没有我,有我没有他们。” 蒋乐珍生气的大声吼道,根本不管院外的人能不能听到。 “什么家产?”江逸闻言,转头问蒋乐珍。 “哈,相公,你还不知道吧?你姐说,她带着你姐夫入赘,不能白入赘。 驿道县那边官道边置下的地,要给他们,他们经营。” 蒋乐珍叭叭叭说道,“那块地,是我相公提出来置办的,当时公公还不同意呢。 现在,有了好处,都看到了,想回来争那块地,没门!” 那边的地,现在已经涨到了三百两银子一亩。 当时,江逸鼓动江宏才去置办了三亩地,总共才花了一百两银子。 江逸一言难尽的看着付高升。 当年,他姐姐要嫁给付高升的时候,全家就江逸自己不同意。 江逸有个同窗,是驿道县的。 他那个同窗,对付家相当了解。 付高升的父亲是驿道县丞,据说私下最会钻营,表面却仁义道德。 有利益,他绝对走在最前头;没利益,他一般连头都不冒。 他的四子一女,亦是如此。 第28章 你看看你这熊样 付宁波的长子,在驿站谋了个职,驿道驿站驿丞,九品,大小是个官。 二儿子厉害了,据说是青城府知府门下的幕僚。 三儿子打算子承父业,基本上都办妥当了,只待付宁波告老,他便接上。 是的,天曜国还有一条律令,八品以下官员,若父辈连续六年以上考核为优,可子承父业。 但子承父业后有考察期,考察期为三年。 三年连续为优,方可正式接班。 付宁波的女儿,则嫁去了府城,与家里兄弟关系一般,很少回家。 余下了老四,付家却再也没有门路给他谋差事。 这也是江丹雪两口子在老付家搅风搅雨,老付家一直容忍的原因。 不忍能怎样?! 付宁波所有的孩子里,就数老四付高升不行,当年让他读书走科举之路。 结果,怎么都学不进去,如今能认全字已经不错了。 让他行商,他嫌累。 给他置了二十亩地让他收租,他嫌地太少。 与江丹雪成亲后,还是江宏才托人走关系,给他在驿道县国丰钱庄谋了个账房的差事。 这差事还凑合,他勉强干了下来。 国丰钱庄是天曜国户部主办的,属于公办的钱庄,付高升也算吃上了皇粮。 付宁波这人,虽然精于算计钻营,但在外界却极力经营名声。 这样一个注重家族名声的人,竟然会同意让儿子入赘江家? 这真是不可思议! 为了江家在驿道置的地吗? 这时,江宏才开口了,他对江逸说: “你们两口子不好好过日子,总是吵架闹活,太让我和你娘失望了。 不过,你是爹唯一的儿子,爹也不会亏待你们。 驿道那边开始修官道了,咱的房子也要建起来。 只要你两口子拿出五十两银子,那里的房契便归你们。 逸儿,你看爹这么处置你同不同意?” 江逸还未开口,蒋乐珍抢先说话了。 “不行,我不同意,要钱没有,房契还必须是我们的。 公公你是不是糊涂了,江逸才是你儿子啊!你的家产不留给儿子,难道要给闺女?” 这还没完,她接着说:“我弟弟要成亲了,家里的房子太小,没地儿住。 我爹和我娘说,让你们把驿道那块地给我们家,让我弟弟盖婚房。” “啊哟,你好大的脸,我们江家的房产要给你们蒋家,我们江家还要管着你蒋家儿孙娶妻不成?”江丹雪嘲讽道。 “咳咳。”付高升假咳了两声,说道:“舅子你太软了,你的俸禄赔上还不行吗?这又要赔上房子……” 他这句话,名为说给江逸听,却成了江宏才破防的最后一击。 他有所耳闻,儿子自成亲后,所有的俸禄全被蒋乐珍把持着。 江逸偶尔还会回家借钱花。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江逸一眼,严肃的说: “我最后说一遍,只要你们出五十两,驿道那儿建好房子后,便归你们小两口。” “不成,凭什么?我告诉你们,就算我们一分不出,你也休想将房子给你闺女! 不然,你们就当没有江逸这个儿子吧,哼,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以后也休想看到。” 蒋乐珍用孩子威胁江宏才老两口。 林代双眼泪汪汪的看着蒋乐珍,软软的开口,“你,你,儿媳妇,你怎么能这样?” “闭嘴吧你,我就讨厌你这个样子,总是一副别人欺负你的模样! 你闺女骂我的时候,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一声不出?假惺惺!” 蒋乐珍真是受够了,这个老女人,总是这样,平时不是嘿嘿笑,就是泪汪汪。 外人见了都说她人好,没脾气,可是只有她知道,烂好人才是最讨厌人的。 没有主见,耳根子软,不辩是非,心偏的没边,还要装大度。 这样的人最讨厌! 江宏才见蒋乐珍将老妻骂哭,火气腾上来了。 “行,你们不出钱是吧?那让你姐出,你姐出一百两,往后,驿道的房产便归你姐和你姐夫。” “啊,啊,你们江家要作死啊!”蒋乐珍生气的大吼。 江逸眼见着江宏才脸黑了下来,心中一跳。 他对那些财产,倒是没看到眼里的,他觉得,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去赚就是了。 没必要扒着父母攒下的家底,闹的家宅不宁。 他拖着蒋乐珍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那地方我们不要,爹,您别生气。 你们看着办吧,没必要为了那么一块地,让姐夫入赘,误了外甥的前程,不合适。” 他就没见过哪个当爷爷的说自己孙子资质平庸,只能当闲散富翁的。 再说,闲散富翁那么好当吗? 为何他的四儿子没当成? “江逸,你个王八蛋,你要是弄不来那块地,我就跟你和离!” “和离就和离,你以为我稀罕你呢!” “王八蛋,王八蛋,我打死你!” “你,住手,泼妇!” “啪!”世界终于安静了! 不过,也只安静了一瞬。 蒋乐珍“嗷”一声叫,“江逸你个王八犊子,竟然打我,我不跟你过了!” 半个时辰后,江逸自己回来了。 江宏才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把你娘气成什么样了。” 江逸打眼看去,林代双的两只眼睛肿得成了缝,这得哭多久? 难不成这半个时辰一直在哭?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您别生气了,待蒋氏生了孩子,我便与她和离。” “什么?和离,你叫我脸往哪放?叫你两个外甥怎么办?他们将来不用说亲了啊? 你和离?自己娶进门的,自己受着,别到咱爹娘跟前得搜就行了。” 江丹雪咬着牙说道。 她平时说话就是咬着牙根,据说,这样的人心狠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逸低着头没有接江丹雪的话,而是对江宏才说: “爹,夫子说我的策论可以了,让我今年去参加会试……” “会试什么会试,你看看你这熊样,能捡个吊车尾举人就不错了。 还考进士,你当进士是大白菜呢!再说,参加一次会试,要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你的俸禄都让你媳妇儿接济娘家了,你哪里还有钱去会试?” 江宏才闻言,脸色刚见好转,江丹雪尖利的咬着牙根的声音响起。 傅高升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逸,“你夫子捡好听的话跟你说呢,舅子你听不出来吗?” 第29章 家里进贼了 江逸被江丹雪两口子说的,由信心满满瞬间变成了心里没底。 江宏才脸上的高兴收了起来,他是非常希望自己家里能出一位进士,可是自己儿子的水平…… 他眉头紧锁,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你姐和姐夫说的对,当初榆山书院赵夫子也说过,你不是读书的料。 那年,你要死要活非要再参加一次乡试,花费的倒是不少,最后还不是落榜了? 要不是有人被举报作弊取消资格,只怕那最后一名举人也落不到你身上。 还是别去考了吧,万一考不上,还得浪费银钱。” 江宏才在外为人磊落,处事公正,在榆林县名声相当好。 唯一的不好就是钱袋子捂得很紧,家里林代双管家,而真正掌控家中银钱的却是江宏才。 但这些外人又不知道,也不影响他在外做人,因此,也不算什么吧。 江宏才的话音落下,林代双如蚊蝇般的声音响起。 “是啊,逸儿,你爹说的对,挣钱不容易,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算了吧。” 最后,满怀高兴的江逸失魂落魄的走出江家。 他回头看着高高的门楼,曾经,自己住在里面,无忧无虑。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容不下自己了。 回到城南的小家,蒋乐珍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冷锅冷灶。 他转身出门,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哟,爷,爷,买块玉吧,上好的玉,很衬您的。” 这时,路边的一个摊主朝他吆喝道。 江逸鬼使神差的走到摊前,蹲下来翻看着摊上的玉。 “那块啊,百里挑一……不贵,爷您给五两银子就成。” “哟,这块啊,您看这玉质……不贵不贵,三两银子。” 江逸拿起一块玉佩,那摊主便给他介绍着报着价。 最后,江逸的手落在一块最不起眼的玉佩上。 这块玉佩放在最边上,无人问津。 玉佩外面一圈薄薄的,确实是好玉,中间围着的,却是正儿八经的石头。 “你为何不将这一圈玉切下来,制个玉镯子?以这玉的质地,制成玉镯少说得值几百两银钱。”江逸拿起那块玉佩,惋惜的问道。 “哎哟,这位爷,您是不知道,这一圈玉真是好玉,奈何……” 说起这事,摊主去拿货时,也惋惜过。 对方商家亦是叹口气。 原以为得了块宝玉,急切的一刀切开,却发现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摊主见江逸手反复看着手中的玉佩,又是一阵惋惜。 江逸在他眼前摇了摇,问道:“这玉佩多少钱?” “哎哟,爷,这玉佩不值钱,这样,您给三钱银子,便归您了。” 江逸掏了掏袖袋,不好意思的放下玉佩,脸色微窘的说道:“今日出门急,忘了带荷包,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公子若喜欢,小的给您留着,您回头来买就成。” 江逸尴尬的笑着道谢,放下玉佩,起身走了。 摊主看着江逸走远,摇了摇头,低头归整自己摊上的物品。 “咦,这块玉佩好奇怪,一圈极品羊脂白玉,里面围着的竟然是石头!” 元青珊拿起摊主重新摆放好的玉佩,翻过来覆过去看着,嘴里啧啧称奇。 “那可不,这玉佩可奇怪了,小姐,噢不,夫人,不瞒您说,这块玉佩边上的这一圈玉,真是极品羊脂玉。 您别看它心里这石头不值钱,您仔细看,这石是墨绿,纹路奇特,形状漂亮,您看像不像个房子切开的样子?” 摊主极力的推荐着,像是忘了刚刚答应过江逸的话。 元青珊仔细一看,还真像。 她笑道:“行,我出五钱银子买了,权当收藏一块奇石。” “可不是!夫人您爽快,我给您包好。” 摊主心中一喜,刚刚压价到三钱,那公子还想给两钱五。 这来了个人傻钱多的,不问价直接给开了高价。 他这块玉佩,进价才一钱银子,这真是卖了个好价。 他欢喜的将玉佩包好,递给了元青珊。 元青山走后,旁边一位卖杂货的摊主笑问道:“老刘,你那不是给那公子留的,怎么卖掉了?” “哈哈,老王你有所不知,这玉佩还有一块儿。”说话间,从货箱里拿出来,在老王眼前摆了摆。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元青珊原本因为怀孕,心情不是很好,这让她准备和离的事情,延后了。 因为心情烦闷,早上陈世怀出门后,她便一个人回了娘家。 在娘家用了午饭,她又一个人在街边闲逛,正好逛到这里,买了这块玉佩。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傍晚。 大门仍然锁着,看来,陈世怀还没有回来。 她打开门,扫了一眼前院,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快速进了花厅,花厅里桌椅摆放被人动过,本来整整齐齐,现在胡乱摆放着。 还有一张茶几被挪到了花厅中间,上面放着茶壶,她拿起壶一看,里面的茶叶有半壶那么多。 她急忙将三进院子都查看了一番。 除了锁着的没有人进去过,凡没有锁的房间,全部被人翻动过了。 尤其是自己的卧房,床上折叠整齐的被子被拉开,像有人在床上睡过觉一般。 自己的首饰盒子也被打开了,里面的首饰全部没有了,连同放在里面的零花钱,十两碎银也一并丢失。 衣柜的门倒是关着的,但柜门夹着一件衣服。 她拉开一看,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自己的衣柜被翻的乱七八糟,几块上好的料子不见了。 她慌忙去查看屋里的暗格,还好,这里没有被动过。 她全部的家当,都在暗格里。 她自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将暗格的事告诉陈世怀。 打开暗格,里面的东西完好的放在里,她松了口气。 关好暗格后,她退出房间,快步向外走去。 家里遭窃,她要去衙门报案。 刚走到大门口,便见邻居家的顾大娘探头探脑看过来。 顾大娘见她看到了自己,左右看了看,朝她招了招手,小声说:“元小姐,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元青珊见顾大娘的样子,心道,难道顾大娘看到进自家的贼了? 她快步走上前,顾大娘又左右看了看,快速说道:“今天,我看到你那婆婆带着一些男男女女到你家来了。 你这闺女,心眼子也太实了,怎能将钥匙交给婆家管?他们走的时候,像搬家一样……” 元青珊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第30章 吃软饭的反而怨上做软饭的了 后面顾大娘说了什么,元青珊一句也没听进去。 原来,自己家遭贼,不是外贼,是内贼! “元小姐,元小姐?”顾大娘轻轻摇着元青珊的胳膊,小声叫着。 元青珊回神,便听顾大娘说:“要我说,你就装作不知道,去衙门报案得了。” 元青珊思虑再三,将这件事压下了,没有去衙门报案。 她回到家,将每个房间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厚厚的一摞纸。 她静静的坐在花厅,等着陈世怀回家。 陈世怀这人,朋友不多,很少出去应酬。 天刚擦黑,他便回家了。 以往这个点厨房里会有的灯火,今天并没有,家里每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有点慌慌的,急忙叫道:“青珊,你在家吗?” 他这人胆小,这么大的宅子,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他有些害怕。 元青珊坐在花厅里,看着花厅的门。 她考虑了很久,她要和离。 她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在这样一个环境长大,耳濡目染,八成也会长成陈家人的样子。 这是她所不允许的。 孟母三迁,是有道理的。 “吱呀”,陈世怀推开了花厅的门。 “哎哟,你吓死我了,青珊,你在家里,怎么也不点灯,刚叫你也不出声?” 陈世怀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元青珊,吓了一跳,抱怨道。 “陈世怀,我们和离吧。”元青珊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你,你说什么?”刚落座的陈世怀腾一下站起来,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房顶。 元青珊起身,点上一盏灯,又坐回去,幽幽的看着陈世怀说:“我们和离吧。” “不,不是,这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呢?”陈世怀偷偷的觑着元青珊,心里有一丝忐忑。 难道,她发现自己与表妹的事情了? 不可能啊,这才多久的事? 半个月前的一天,他娘突然打发人到衙门将他叫回家,说是他爹病了。 他回家一看,他爹哪里病了,好生生的在与他舅舅说话呢。 后来,见到了他的表妹,他才知道,这是他娘给他物色的妾室。 他娘说元青珊屁股小,不利于生养,他的表妹虽然长得模样一般,但胸大屁股大,肯定能生儿子。 他们陈家五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家里不再穷哈哈的。 有了条件,自然要纳个妾室,利于生养。 并且,就在那天,他便在家里与表妹成就了好事。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元青珊说。 现在,她知道了吗? 陈世怀心虚极了,见元青珊面色平静,不喜不怒,心里就更没底了。 到底她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元青珊对他的心虚不以为然,将手中的那摞纸递给他,淡淡的问:“今天,你在家吗?” 陈世怀小心的接过那摞纸,并没有马上看,而是陪着小心回道: “今天衙门来了新同僚,中午被他们叫出去参加接风宴了。” “哦,那你看看吧,这是今天我们家被盗窃的财物,你说,用不用报案呢?” 元青珊依旧神色淡淡,仿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般。 “什么?我们家遭贼了,那当然得报案了!我这就去!” 陈世怀一个高蹦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是吗?”元青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背影。 “确实应该报案,这窃贼拿着我们家的钥匙前来盗窃,无法无天了啊。” 陈世怀闻言,脚步猛的顿住,转身看向元青珊。 见元青珊不阴不阳的看着自己,他慌忙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纸张,上面记录着被盗的财物种类、价格以及失窃的银钱数。 想到元青珊说窃贼拿着自家钥匙来盗窃,他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娘来过了。 不过,他娘来,能拿多少东西。 他一张一张看下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家明面上吃的用的几乎被一扫而光。 就连客房那张雕花大床都搬走了。 他有些不敢看元青珊,低头闷声问:“就是为了这个,你要与我和离吗?” “只是这个吗?”元青珊反问,“从咱俩成亲,三个多月了,你想想,我哪里对不起你家,你家又哪里对得起我?” “青珊,我爹娘岁数大了,又是乡下人,他们不懂礼节,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今天的事是他们不对。 可是这何尝又不是他们对你的信任呢? 他们是瞧得上你这个儿媳妇,才会做的这样随意。 试想,如果一家人总是客客气气、疏疏离离,那样还是一家人吗?” 陈世怀走到元青珊左手边坐下来,抬手想拉过元青珊的手,被元青珊躲过了。 陈世低垂的眼里闪过不快。 自从成亲以来,自己像被贴上了元家标签,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元家女婿”这四个字。 他堂堂一个童生,识文断字,在衙门当胥吏,凭什么还要处处被人以“元家女婿”对待。 是,因为这四个字,他得了许多好处。 甚至,私下在城南置办下了一进院的私产。 现在,他的表妹就住在那里。 但是,那也是自己的本事,如果自己不是童生,没有在县衙谋差事,她元青珊能嫁给自己吗? 哼,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官配到哪个瘸子、瞎子家里去了。 抬头,他却笑眯眯的说道: “青珊,我让他们将东西还回来,你莫要再提和离二字了,多伤感情。” …… 是夜,元青珊并未与陈世怀同房,她将厢房收拾出来,自己住了过去。 她说:“陈世怀,我是要和离的,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陈世怀跪在厢房门口,说道:“青珊,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你说! 明天,我让我爹娘来给你道歉,行不行?怎么能说和离就和离呢? 我们之间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没出问题吗?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从嫁给你,我一味的退让,得到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成亲前你就知道我家的条件不好……” “不是条件好不好的问题,在你父母和我之间,你永远是让我退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我们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吗?连岳父大人都说,让你好好孝顺公婆,我真没想到,你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 “我不通情理?哈哈,真好笑,我处处以你为先,就怕你难堪,你呢?伙同家人在压榨我。” “怎么能叫压榨,我们条件这么好,帮帮姐姐们能怎么了?你一天的零花,他们一年都够用了。” “那你干脆养着你的姐姐们吧,我们和离后,你爱怎么养怎么养,求求你别拖上我。” …… 第31章 空间现 两口子吵了半夜,也幸好这宅子大,四邻离得远,没有人听到。 天快亮了,元青珊也没能入睡,她想想自己这半年来的遭遇,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 刚成亲时,陈世怀为她写诗、为她作画、说着羞人的情话,天天回家粘着她。 他讲他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给她听。 他说从他记事起,村里人就瞧不起他家。 他说他家五代单传,世世受村人欺压,他一定要活出样来给村里人看看。 他说他读书多么用功,头悬梁锥刺骨,只是家里贫穷,没能去榆林书院读书,也去不起好的私塾。 因此误了前程,现在能考中童生已是不易。 他说,他家里很穷,打小是他爹娘省吃俭用养活他们姐弟七个。 他说,他姐姐们为家里付出很多,尤其是他出生以后,六个姐姐待他如珠如宝。 但凡有口好吃的、有好东西都送给了他。 他说,他大姐二姐嫁人时对方给的聘礼,分文未带,也不让家里出嫁妆,筹出钱来让他有了去私塾读书的机会。 他说,他三姐四姐担负着他每年的束修,大姐二姐负担着每年给先生的节礼。 他说,打小是他五姐六姐送他上下私塾,风雨无阻。 他说,父母、姐姐们为了让他读书,从未让他做过家务活。 他说,父母养育之恩,姐姐们的扶助之情,他永远不能忘。 当时,元青珊觉得,这个小伙子是真的不错,懂得感恩,而不是一味的向家里索取。 因此,在他们成亲第一个月,他的六姐在婆家受欺压要分家时,陈世怀从元青珊这里拿了十两银子,在他六姐村里给他六姐买了三间房子。 当时,他说是借给他六姐的,只是一家人,就不用打借条了,显得生分。 他们成亲的第二个月,他五姐生了第三个闺女,被婆家不喜,满月礼陈世怀说要送六两六钱银子给他五姐撑场面。 他四姐家是自己村,来家里拿取东西更加方便。 他三姐、他二姐、他大姐…… 还有他在衙门的各项打点、送礼、回礼…… 总之,林林总总的借口,从元青珊这里一共拿走了一百多两银子。 尤其是十天前,他说要参加今年入秋的府试,需要做保的银钱、单独找先生开小灶的银钱…… 一次性要了八十两银子。 时下,一个普通的家庭,一年下来能攒三五两银钱便是不易。 而元青珊成亲后,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陈世怀以各种名义,从她这里支取的银钱已达二百多两。 元家是不缺钱,但元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她父亲元宝来善于耕种、专于经营辛苦挣来的。 元青珊觉得自己成亲后,都快成了城西的慈幼堂了。 遇事陈世怀总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跟她讲亲情、讲感恩、讲孝道。 让她在那一瞬间总是被牵着鼻子走,觉得自己如果不按他说的做,自己就是不孝、不仁、不慈。 也许是自己彻底从一家人的思维中走出来了,她今夜的思维格外的清晰。 她毫无睡意,坐在床上,回忆着从与陈世怀定亲、成亲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她终于发现自己掉进了陈世怀的歪理邪说中,竟不自知。 她一味的以一家人的身份迁就陈世怀一家人,步步退让,以至于退得找不到自己。 想想以往自己是什么样的? 爱憎分明,开朗明理,敢做敢为,还有一条就是小弟说的“窝里熊、出门龙”。 现在,她将自己活得只剩下“窝里熊”了。 即便这样,她也觉得,在自己家里人跟前“熊”一点有什么呢? 总归都是自家人。 所以,明知道曹氏耍的一手好挑拨离间的本事,只要陈世怀一示弱,自己也就忍下了。 但,今夜她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她记得过年时,有一次无意间听到曹氏与陈世怀他大姐说话,她说: “元氏傻乎乎的,不精细,从她手里抠东西容易的很。” 是啊,自己把他们一家人,甘愿傻乎乎的“窝里熊”,那他们呢? 他们竟将自己的德和忍,看成是傻乎乎的、不精细。 自己可不就是傻! 大傻叉! 也就是从那次,她真正产生了和离的心思。 能忍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圣母了。 她焦躁的捶了一下床,手被什么搁到了,摸了摸,摸到一个硬物。 她拿起来就着窗外黎明的微光仔细看了一下,是自己买的那石头玉佩。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玉佩,中间石质部分也被打磨的光滑无比,越看越像劈开的小房子。 拇指轻轻抚上,“嘶”,被什么刺了一下,这么光滑,怎么会有刺呢? 一滴血滴在了玉佩上,忽的一道光闪过,随即归为平静,床上的元青珊不见了。 此时,她正坐在一个长满草的院子里两眼懵圈,四周一片寂静,寂静的可怕。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 抬头,眼前耸立着两间房子,润白石墙,黛瓦花窗,飞檐翘脊。 只是,只有一边有飞檐翘脊。 另一边被一道雾墙自上而下齐齐切下,给人感觉雾墙的另一边,应该还有几间房才对。 这道雾墙向院内延伸,便是这边的院墙,其他两面的院墙与房屋墙体的用料一般无二,也是润白石墙,黛色脊瓦。 这个院子长宽约摸皆有五丈左右,院子里长满了青草野花,雾墙那边离房屋三丈远的墙根下有半口井,井沿是用汉白玉砌成。 是的,半口井。 那井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就像房子一样被同一道雾墙切掉了。 她伸手推向雾墙,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能穿透,墙体冰凉坚硬。 趴在井沿往下看,能看到井里有水,同样被雾墙一切到底。 水面并不深,她伸手下去便能碰到水。 她从井边站起身,举目四望,有些害怕。 主要是太安静了,她试着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四周一片寂静。 她慢慢走到房前,敲了敲房门,并无人应。 于是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房门,“吱呀”一声响,在一片安静中格外的突兀,房门竟然推开了。 元青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壮起胆子迈进房间,只见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道墙上开了一个门,是通往另一间房间的,她走进去一看,同样是空荡荡的。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来这是没人住。 她摸索研究了好久,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只是,那块玉佩却不见了。 第32章 真是无耻的令人作呕 元青珊怔怔的坐在床上,黎明的光透过窗户纸打在她的脸上,沉静而美丽。 几息之后,她突的在床上摸索起来,嘴里喃喃自语:“玉佩呢?玉佩哪去了呢?” 她慌乱的翻找着,翻遍了床铺,也未能找到玉佩。 她神色惊疑不定,眼中闪过几分迷惘。 不对啊,之前玉佩明明就在床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难道去刚刚那个地方,需要交进出费,她没有交钱,所以自动用玉佩抵顶了吗? 那么,那个院子是哪里?她还能再进去吗? 刚想到这里,她便又回到了刚才的院子。 “出去,快出去。”她慌忙叫道,不知道这次又要她用什么抵顶? 话音刚落,她又回到了床上。 她有些惊慌,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平息了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的查看身边的物品,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丢。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难道刚刚那块玉佩很值钱?可以让她进出多次? 于是,她在心中默念:“进去。” 果然,她再次回到了先前的院子。 “出去。”她又坐回了床上。 还好,没有再跟她收取进出费!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完全亮了起来。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个时间陈世怀应该醒了,并且…… 元青珊心烦意乱的垂下眼眸,忽然看到自己的右手腕处像沾了一块灰。 她以为是在那处院子里弄脏的,抬手抹了抹,却没抹掉。 她急忙对着窗户,仔细查看。 竟然不是沾了灰,而是皮肤呈淡青颜色,勾勒出的图案有点似曾相识。 她猛得握住手腕,心“怦怦”快速跳着,眼中光芒大盛。 “难道那块玉佩是话本子上写的能纳物的至宝?像乾坤袋一样的至宝?” 想到这个可能,元青珊更加激动。 话本子上写的神神乎乎的东西,竟然被她遇到了吗? 由于过于激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腕,仔细的辨认着,皮肤上这块淡青色,确实与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外围一圈莹白,里面淡青的图案,正是那块玉佩上的图案。 她想了想,将手放在枕头上,默念“收”。 枕头不见了。 意念一转,枕头又出现在床头。 真的,是真的! 元青珊喜极而泣。 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吗,是可怜她糟糕的人生给她的补偿吗? “呼”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改坐为跪,双手合十,小声的念道: “感谢上天的庇护与眷顾,信女将一生结善缘,行善事,为您累积经世功德。” “青珊,你还没有起床吗?都一晚上了,你也应该想通了吧?” 这时,门外响起陈世怀的声音。 元青珊沉默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刚想开口,陈世怀的声音又响起了。 “青珊,我上衙的时间要到了,你能不能别闹了,先做早饭吧。” 元青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默默的下床,慢慢的穿着衣裳。 陈世怀带着埋怨的声音再次响起,“青珊,你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 我承认,爹娘他们昨天做的不对,他们不应该在没有得到你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来家里。 可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将你的我的分的那么清楚吧?我们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 爹娘他也是过惯了穷日子,看到我们平时花销大手大脚的,担心我们浪费,所以才……” “我以才什么?”元青珊忽的拉开门,眼神幽幽的看着陈世怀。 陈世怀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觉察到失态,他面上瞬间染上几分薄怒。 “青珊,你忽然拉开门吓到我了!” “平时也没见你胆子那么小!”元青珊语气淡淡的说完,转开目光不再看他。 “你……”陈世怀被元青珊的淡然触怒,一时忘了刚才的话题,甩了一下衣袖,厉声说道: “昨天的事,我会回家跟爹娘交涉,天色也不早了,快点烧热水,我要盥洗。 还要快点做饭,我上衙门要迟到了。 前些日子迟了几次,粮税吏长对此多有不满,不能再让他抓到把柄了。” 陈世怀边说边转身往主屋的卧房走去,最后还不忘画个大饼: “昨天的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元青珊不为所动,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开口。 “前些日子除了你说衙门有事晚上不归的那几天,我什么时候让你迟到过?是起晚了还是做饭晚了?” 陈世怀的脚步一顿,周身的血液突的涌向大脑,令他脑袋“嗡”的眩晕了一下。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 前几日,他确实上衙迟到过几次,但那几次,都是在城南的小家里,与他表妹在一起。 他表妹生性有些怠惰,早晨喜欢睡懒觉,所以,累得他迟到了几次。 但那几天,他跟元青珊说的是衙门里有重要紧急的事情要做,需要熬通宵。 甚至,他还找了几个相熟的捕快为他圆过谎。 他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转过身,笑道: “是有几次午膳的时间,与同僚出去小聚,回衙迟了,被吏长碰上了。” 元青珊定定的看着他,见他眼神游移不定,便知道他是说谎了。 她已无心计较这些,只淡淡的瞥了陈世怀一眼,跨出房间,转身关好房门,往厨房走去。 陈世怀看着走进厨房的元青珊,眼神微暗,微微皱了皱眉,稍后暗暗呼出一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他回到卧房,将被子团了团放在床头,一屁股坐在床上斜倚着被子半躺下,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垂在床下。 他盯着天棚,心里再次感叹有钱的好处。 看吧,穷人家躺在床上往上一看叫“瞅屋欛”,看到的是梁杆子,甚至,有些茅草屋顶,还能隐约看到天。 富人家就是不一样,吊着天棚,雕着花拉着纱,真是令人向往又羡慕。 不,现在,是别人来羡慕他了。 他不光住上了村里人梦寐以求的县城的大房子,还有一个能干的妻子。 嗯,还有一个会玩的表妹。 他表妹懒是懒点,长相也一般,但晚上很会玩,一吹灯,谁还管她长的什么样?! 出门是能给自己顶门立面的娇妻,在家有陪自己尽兴的……妾。 想着想着,他径自笑出了声。 猛得拉回心神,往窗外看了一眼,怎么元青珊还不往屋里送热水给他盥洗? 第33章 老子最瞧不上吃软饭的人 陈世怀不悦的起身打开房门,见灶房的烟囱已经不冒烟了,里面也安安静静的。 他快步走进灶房,哪里还有元青珊的身影。 他急忙转身出来,却见膳厅的门开着,元青珊好整以暇的坐在餐桌边,端着碗优雅的吃饭。 “腾”一股怒火烧上陈世怀的头,他大步走进膳厅,大声质问道:“元青珊,你想干什么?” 元青珊端着碗,手中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他,笑道:“吃饭啊。” “你为什么不叫我?”陈世怀怒道。 “咱俩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我长了嘴会吃饭就成?所以,我现在就是在吃饭啊。” 元青珊挑眉,似笑非笑的说。 “你……”陈世怀指着元青珊,你了好几声,气得说不出话。 那时候哄她的话,她竟然当真了!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无耻的人?! 那话能当真吗?! 哪有人光张嘴吃饭就行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最后恨恨的说道: “出嫁从夫,这一点最基本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是吗?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要不要我再给你说一遍?” 元青珊说着,放下碗筷,拿过帕子擦了擦嘴,作势就要翻小肠。 陈世怀见状,不给元青珊任何说话的机会,“啪”一掌拍在饭桌上,大声吼道: “不就是我爹娘没经你同意,到咱家来过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闹起来没完了是吧?” 因为愤怒,他眉毛拧巴着,元青珊突然发现,他的双眉似乎连在了一起。 她心里打了个突,突然想到了一句民谚:嫁汉不嫁连眉梢。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连心眉的人,往往心胸狭窄,冲动莽撞,脾气暴躁。 她看着暴跳如雷的陈世怀,心道:这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吧! “你,你笑什么?”陈世怀蹦哒了一会儿,见元青珊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更加生气了。 元青珊平静无波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 无限的羞恼爬上心头,他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一个碟子,“啪”砸在了地上,吼道:“元青珊,你不要太过分!” 吼罢,转身冲了出去。 他怒气冲冲的冲出家门,脚步猛的顿住。 他有胃不好的毛病,早晨不吃饭,一上午胃都会火烧火燎的疼。 这时,对面的宅子大门被拉开了。 他立即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与出门的顾大娘打招呼:“顾大娘早啊。” 顾大娘笑着回道:“陈大人,您也早啊。” 现下的老百姓,对在衙门工作的统一称呼,就是“大人”两个字。 陈世怀似乎很享受“大人”两个字,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大步往胡同外走去。 顾大娘在他走出胡同口后,迅速拉下脸,朝他离去的方向“呸”吐了一口唾沫。 随后撇撇嘴,怜悯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大门,摇了摇头挎着篮子往另一边走去。 陈世怀在离衙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吃了一碗面,才进了衙门。 衙役赵大柱从后面拍了陈世怀一下,笑道:“哎呦,元家女婿,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好饭?” 赵大柱平时最看不惯陈世怀,经常当面揶揄他。 陈世怀转头看了一眼赵大柱拍在自己肩头的手,抿了一下嘴,轻叹一口气说:“在衙门北边那面摊上吃的面。” “哟荷,不可能吧?家有贤妻,还用吃小摊?”紧随其后走进衙门的衙役王壮笑着接话。 陈世怀又叹了口气,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难过。 “这是咋啦?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和我说哈。”王壮拍拍陈世怀的胳膊说道。 王壮这人大大咧咧,为人正直,从不玩弯弯绕绕的事,喜欢帮助人。 “唉,算了,没什么的。”陈世怀说罢,大步往户房的办公房间走去。 王壮指着他的背影问赵大柱,“这,这是怎么了?” “呸,谁知道,老子最瞧不上吃软饭的人。” 赵大柱一手提着挎刀,一手搭在王壮的肩膀上,边走边说: “元老爷这次看走眼了,这女婿挑的不好。” “还行吧?人家识文断字,又是童生,听说今年要参加府试呢。 待过了府试,后面院试再过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了。” 王壮羡慕的说道。 “嗤,就他?考上秀才也是个软饭秀才。”赵大柱嗤笑道。 王壮笑道:“我知道赵哥看不上吃软饭的,不过,人和人不一样,别人怎么过与咱无关,是吧?” 赵大柱点点头,正要接话,见江逸迎面走了过来,二人立即恭敬的拱手行礼,“小江大人。” 这位可是榆林县正儿八经的唯二举人老爷,虽然吊车尾,那也是全县的光荣。 江逸拱手还礼,朝两人笑了笑,“二位兄台早。” “哎,江大人早,江大人早。”二人被江逸的一声兄台,称呼的受宠若惊。 在这衙门里,最尊重他们这些底层小捕快的人,非江逸莫属了。 三人擦肩而过后,赵大柱回头看了一眼江逸的背影,小声对王壮说: “壮弟,看到没,江举人比那陈童生好多了,人家有礼有节从不看低任何人。” “赵哥说的对,小江大人还帮过我好几次呢,唉,你说好人咋就没有好报呢?!”王壮叹道。 “怎么没好报了?老天爷不是让他投了好胎? 父亲是咱们主簿大人,家境优渥,自己又考中举人,唉,这是我理想的人生。” 赵大柱一脸向往的说道。 王壮前后看了看,将赵大柱拉到一边,悄声说: “小江大人从成亲后,一直闷闷不乐,你没看出来吗?他的亲事是被人算计的。” “噢,此话怎讲?”赵大柱立即瞪大了八卦的眼睛。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出去乱传。”王壮说道。 “行行,你快说,我保证不外传。”赵大柱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王壮再次前后左右看了一下,与赵大柱头挨着头说: “去年与驿道县合署办公差那事你记得吧?当时我也去了。” 赵大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王壮接着说:“江大人在驿道县办的庆功宴上,发生了那事,是被驿道那蒋典吏家给算计了。” 说到这里,王壮停了下来,皱眉似陷于回忆。 “你倒是快说啊,说一半留一半,搞的老子心里七抓八挠的。”赵大柱推了推王壮。 王壮回神,继续说道:“那天……” 第34章 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败坏人家名声 那天,驿道、榆林两县合办的公差圆满完成,驿道县县令陈嘉辉说要庆祝一下。 于是,在县衙的西跨院两个院子里办了庆功宴席。 江逸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在一个院子里,衙役们、杂吏们另一个小院子里。 王壮不喝酒,被同僚灌了一肚子茶水,尿急去上茅房,却走反了方向。 没找到茅房的他,在墙根一丛高大的冬青树后,解决了尿急问题。 刚扎好裤带要往回走,便听到两个人说话。 其中一个女声说:“这些你先拿着,事情办好后付另一半。” 一个男声说:“你放心,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作为捕快的他,立马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轻轻扒开冬青枝叶,看到一个婆子往一个茶水小厮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后,两人便分开走了。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席桌上,吃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后来,听闻了小江大人的事,他脑中灵光一闪,果然,事情在这儿摆着呢! 他急忙去给江逸作证,说了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事。 可是,他既没亲眼看到人家下药,也没找到他说的那个婆子和小厮。 而且,他听到的那两人的对话,不能说明任何事情。 再加上当时蒋家步步紧逼,那女的闹死闹活,江家的亲家出面调停,当时就有了结果。 他再想为江逸做点什么,反而被人说成拆人姻缘。 “唉~”王壮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可是知道的,小江大人娶的那婆娘不是个好鸟。 长相一般却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经常来衙门,也不避讳男子,看到县衙里年轻的小伙子,笑得比花还灿烂。 有一次,他还在一家饭馆,看到她与一个男子拉拉扯扯。 只是,这话不好在江逸跟前说,免得被人说是嚼舌根。 赵大柱听了他讲的事情,用手摸索着下巴,啧了一声说: “照你说的这样,江大人八成是真的被人算计了。” 王壮深以为然,突然眉头一拧,气呼呼的说:“最可气的是驿道的付县丞! 他是小江大人的亲戚,竟然一点不帮小江大人,说了很多对小江大人不利的话,唉,这亲戚……” 赵大柱闻言,脑中闪过什么,他拉了一把王壮说: “前几天小江大人的姐夫要入赘的事,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了,不是没入成功?说是江主薄不同意,又不是没儿子。 再说,他那女婿当初成亲时不入赘,现在孩子四五岁了才入赘,有病吧!” 王壮对江宏才的女婿要入赘一事,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嘿,你说,算计江大人,有没有江大人那亲戚的手笔?” 赵大柱并不接王壮的话茬,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能吧,都是亲戚呢,听说付县丞为人很正派的,可能是觉得那女子可怜吧,当场都上吊了。” 王壮心思简单,他能看出江逸被算计,纯是因为看到了婆子和小厮交易,结合戏文的情景猜想的。 到现在他也只是认为江逸的事只是证据不足造成的,与其他无关。 不过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怎么的也晚了。 但赵大柱与王壮不同,他心思活泛,在听了王壮的话后,前思后想了一番,便大体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关节。 因而,深深的为江逸感到惋惜。 多好的小江大人啊,竟被些小人算计了,帮凶还有可能是自己的亲戚。 江逸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赵大柱和王壮还有这么一出。 他出去办完事后,返回衙门,经过户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好像提到了元宝来。 他对元宝来是非常敬佩的,一个泥腿子出身,几经摸滚打爬,取得了如今的成就,这是农人的典范。 尤其是他敢为人先,五年前不顾各方质疑种植蛇龙珠一事,更令他钦佩。 这样的人家,就该得到皇上颁发的金匾和嘉奖口谕。 想到之前,自己与他女儿还有过一次相亲的经历,他突然摇头失笑。 传言被元宝来宠坏的闺女,如今也能放下身段为他人洗手做羹汤了。 看来,传言果然害人。 房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世怀老弟,前段时间你还一直在我们跟前炫耀贤妻呢,今天怎么又说弟妹不好了?” “我没有说她不好啊。” “刚刚不是你说弟妹因为你爹娘从你家里拿了一点小东西,就跟你发脾气连早饭都不做吗?” “这……现在想想,可能是她一时想差了。” “我跟你说,这女人可不能惯着,出嫁从夫,那是铁道理,没二话说。” “老李,你快拉倒吧,你脸上这伤谁抓的?还出嫁从夫呢,自己家都不兴出嫁从夫,就别怂恿别人家了。” “谁怂恿了?谁怂恿了?世怀老弟刚才不是说,自他成亲后每次回家,他娘都在他跟前抹泪,这不是被儿媳妇欺负了是啥?” “可能是碰巧吧?人家一个千金小姐,甘愿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你还想怎么的?” “不是,肯定是她背着世怀兄磋磨婆婆了呀?不然,世怀兄的娘为何要哭?” “那她哭也不代表就是儿媳妇背后磋磨她呀!” “好了,好了,二位兄台,莫要为世怀的家事伤了和气,唉,我忍忍就好。” 不知为何,江逸听到此处,打心底里鄙视陈世怀。 呵,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住人家的,背后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败坏人家名声,被败坏的人还是自己的枕边人,可真是够了! 这陈世怀还真是个小人,往后要远着他一些。 …… 元青珊在陈世怀走了之后,又在膳厅里坐了许久,久到她一转脖子,脖子都疼了,她才慢慢起身将碗盘收拾了一下。 地上砸碎的碟子,四分五裂,也碎了她对自己婚姻的最后一丝期望。 她锁好门,去了县城唯一的一家书铺。 书铺的掌柜认得她,她经常来给弟弟买东西。 “哟,元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有一阵子没来了。”掌柜笑咪咪的打趣她。 掌柜一直称她元小姐,笑言叫习惯了,改不了口。 此时的元青珊听到“元小姐”三个字,感觉无比亲切。 她对掌柜笑了笑,“应该是春风吧,都过了二月二了,想来春天来了。” “呵呵”掌柜笑道:“春天来了,是春天来了,元小姐您里面请,今天是给弟弟买用具还是自己买?” “我先看看,掌柜您先忙。”元青珊笑道。 “好来,看好什么跟我说,我给您最低价。”掌柜笑着说道。 第35章 我想和离 元青珊笑着道谢,在书架前翻翻找找,最终找到一本书,拿着到柜前结账。 掌柜瞅了一眼,忍不住抬头看向元青珊,疑惑的问:“你这……是要给元少爷买的?他还用不到吧?” “用得到,让他提前先看着。”元青珊微微笑道。 掌柜点头, 一边结账一边说:“元少爷有你这样的姐姐真不错,未雨绸缪,提前就给他打算到了。” “呵呵。”元青珊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回到家后,她给自己烧了一壶水,因为怀孕,没敢泡茶。 喝着白开水,翻看着手中的书。 这本书是天曜律例,也是学子们科考必备的一本书。 她直接翻到《户婚》的部分,第二十九条曰: 若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准离。 天曜国新修改的关于婚姻方面的规定,相对前朝较为开明,对女性也给予了相当的宽容和尊重。 休妻、和离或义绝,无论哪种形式,必须由官府执行。 尤其是休妻,男方必提供休妻的确切证据,且证据必须真实有效。 这还不行,官府还要派人进行复查,确定无疑后,方出具准予休妻证明。 这从根本上杜绝了恶意休妻的随意性。 而和离,多侧重于夫妻双方的感情,如果双方确实“彼此情不相得”,进行调解仍无解,便准予和离。 休妻与和离唯一的区别,在于财产分配上。 休妻,嫁妆归男方,基本相当于净身出户。 和离嫁妆女方原封不动带走,还要分割两人婚姻期间所得,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这些对女性稍显友好的律法,皆得益于连年战事,生育骤降,天曜皇帝认识到了生育的重要性。 官府因此专门成立了一个机构,叫做户婚司。 到了县级衙门,设有专门主管婚姻的户婚典吏,下设婚媒氏和婚法曹两个职位,每个职位分别三至五人。 婚媒氏负责户籍、婚姻嫁娶、开具婚书、迁户落户、新生儿出生核实落户等。 婚法曹则专职负责休妻、和离、义绝之事。 尤其是判定休妻、和离或义绝时,婚法曹三人中最少得两人同时到场,必要时,县令也要过问。 元青珊细细的研读着,在看到“离者,妻离子留,男自愿弃子,女尚可留”时,她“啪”一下合上书,心中烦闷极了。 天曜国将堕胎药列为禁药,一旦怀孕,是必须要生下的。 不过,元青珊从来没打算打胎,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血脉相连,她怎么舍得拿掉?! 现在的问题,是要想办法让陈世怀主动放弃这个孩子。 这很难办。 陈世怀绝对会拿这个孩子做文章,撒泼耍赖拿捏她。 元青珊想了许久,之后找了块包袱皮将书包好,抱在怀里出了家门。 锁好门后,站在家门口左右四顾,她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娘家吗?她不想让爹娘跟着操心。 她抱着书,抬头望天,这时候,心里有着深深的绝望。 她觉得自己从成亲后,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中,困顿、疑惑、迷惘、无望。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对陈世怀并无情感,嫁给陈世怀,是为了避开官配。 正因为这一点,她对陈世怀有愧疚,有感激。 她曾想好好与陈世怀过日子,做不到心悦对方,但可以当对方是亲人,给他亲情,愿意为他步步退让。 但成亲后的种种经历,让她深深的明白,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可怕,生生将自己打入深渊。 仔细想想,她利用了他,他又何尝不在利用她?!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开锁回家,一会儿,提着一个包裹出了门。 …… “哎哟,我得看看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孙俪俪看到元青珊的时候,夸张的大叫。 孙俪俪与元青珊是闺中好友手帕交,两人脾性相合,臭味相投。 她嫁给了城中商户柳家次子,她与柳家次子属于指腹为婚。 柳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与元宝来一样,柳老爷也是仅有一发妻,无妾无通房无外室,夫妻二人得二子。 作为次儿媳,孙俪俪既没有掌家的责任,也不愁吃喝穿用,生活很是惬意。 自元青珊成亲后,两人仅在过年前见过一次面。 如今元青珊登门拜访,孙俪俪自是喜不自胜。 元青珊看到开朗的孙俪俪,像受了感染一般,笑道:“今天日头打南边出来了,你可能没看到。” “哟哟哟,小样,又在暗讽我懒是不是?”孙俪俪挽着元青珊的胳膊,将头挨在她的肩头,跟元青珊开着玩笑。 太阳打南边出来,还有个小典故。 有一次孙俪俪睡懒觉,睡到了午时,她自己辩说,不是她懒,是日头本来打南面出来。 日头才刚出来,她也才刚起床,怎么能算她懒呢? 因此,知情的人都会拿日头打南边出来打趣她。 “你小心些啊,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这样不知轻重。”元青珊小心的扶着孙俪俪,嗔怪道。 孙俪俪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这小家伙也很听话。” “再有两个月得生了吧?”元青珊看着她的高高的肚子,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小腹。 孙俪俪看到她的动作,立即瞪的眼老大,“你,你不是也……” “嘘”元青珊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打住。 孙俪俪看了看身边的小丫鬟说:“春花,我跟青珊聊聊天,你下去吧。” “是。”春花屈膝应道。 待春花离去后,孙俪俪瞪着漂亮的大眼明晃晃的看着元青珊瘪瘪的肚子,“你这是有了?” “嗯。”元青珊闷闷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高兴。”孙俪俪亲自给元青珊倒了一杯白开水,如今两人都是孕妇了,倒不好喝茶。 元青珊接过抿了一口,看向孙俪俪叹了口气,“俪俪,我真羡慕你,柳二公子对你那么好,柳家的人口也简单。” “青珊,你的气色很不好,是不是姓陈的那个童生给你气受了?”孙俪俪不接元青珊的话,反而担忧的问道。 “俪俪,我,我,我想和离。”元青珊鼓起勇气将和离二字说出口,然后忽的低下了头,她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 “什么?”孙俪俪惊叫出声,感觉到不好,捂了一下嘴。 第36章 这一手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 孙俪俪被元青珊的话吓到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之后,急忙拖着椅子坐到元青珊对面,扳着元青珊的身子,降低声音问道: “为什么呀?难道真的让我猜对了,那姓陈的童生欺负你了?” 元青珊低着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委屈,想逼退眼中的泪花。 “你,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哭了?青珊这不是你的样子。” 孙俪俪抓着元青珊的肩头,摇晃着她。 被孙俪俪这一摇,坚强的挂在眼角不肯滑落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滴到元青珊的衣衫上。 “你真的哭了?我从来没看到你哭,是他惹的,对不对?” 孙俪俪掏出手帕,歪着头轻轻给元青珊擦泪。 元青珊一下子扑到孙俪俪怀里,努力躲开她的肚子,抱着她闷声呜咽。 “青珊,你受了什么委屈和我说,我给你出气,再不行,让柳二找人将那姓陈的童生揍一顿。”孙俪俪咬牙切齿的说。 元青珊满腹委屈像找到了宣泄口,只呜呜哭着,孙俪俪不再多言,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当初,孙俪俪得知元青珊要嫁给陈世怀时,让柳二暗地里打探了一下陈世怀。 打探返回的消息并不乐观,陈世怀家里有太多劣根性,并没有普通农户的纯朴。 可是,时间紧迫,元青珊的婚事不能再拖,元青珊只好匆匆的嫁了。 这才成亲满打满算四个月,元青珊就说要和离,可见她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孙俪俪太了解元青珊这个人,她光明磊落,爱憎分明,心地善良。 一旦被她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她便会用命来爱护对方。 甚至,对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都能忍让。 这就是个典型的“窝里熊”,其实,“熊”在自家人手里,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德。 但是,自家人也要是懂得感恩的自家人,才值得你“熊”在他手里。 哭了一遭,元青珊的心情好了许多。 孙俪俪问道:“你真的想和离吗?” “是的,我想和离,可又怕我爹娘受不了。”元青珊抿抿嘴说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孙俪俪问。 “嗯。”元青珊嗯了一声,接下来,将自己成亲后发生的事,拣着重要的跟孙俪俪说了一遍。 孙俪俪听了之后,气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怒火中烧的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 以前的那些狗屁倒骚的事就不说了,昨天那事,你就该直接到衙门报案,没得便宜了那小人。” 说罢,见元青珊眉头紧锁,她忍不住抬手抚向元青珊的额头,说道: “我这么漂亮的青珊妹妹,就该被人宠着爱着,不该皱眉,那个人不是个好人,和离了也好。 你知道我的脾性,我才不遵循那什么‘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说法。 与其‘和’的心肝肺都疼,还‘和’个屁?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屁话! 庙又没怎么的咱,干嘛要去拆?反到是这婚,这婚中人,让咱受委屈的话,拆也就拆了。” “噗嗤”元青珊被孙俪俪的话逗乐了。 “这才对嘛,青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真好看。”孙俪俪说道。 “有。”元青珊说。 “是谁这么有眼光?”孙俪俪问道。 “是你啊,你刚刚不是说了。”元青珊答道。 “啊。”孙俪俪双手做捧心状,“原来我这么有眼光。” “呵呵。”元青珊轻笑出声。 孙俪俪还是保持着闺中时的单纯可爱,说明柳二对她真的很好。 “青珊,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过的幸福,可是,现在你们家里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有些人天生不懂得感恩,只会得寸进尺,升米恩担米仇,你一旦说一次不,他们便会视你为仇人。 即便你给他们再多、再怎么退让,也没用,只会养大了他们的心,最终只能把自己逼向绝路。 如今,你也有孩子了,你要为我未来的小外甥儿多想一想,那样一个家,值得吗?” 孙俪俪仔细的给元青珊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花,忧心忡忡的说。 元青珊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我看过律例了,如果我和离,按律例,这个孩子是要留在前夫家的。 但是,我又不想让他留在那样一个家庭,我,我来就是让你帮我出个主意,要怎样才能将孩子留在我身边。” 孙俪俪想都未想,直接说道:“这个好办,待晚上柳二回家,我让他帮忙想一想,我们一起努力,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谢谢你,俪俪。”元青珊由衷的感谢她,除了父母,只有孙俪俪会无条件的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 孙俪俪嗔怪她,“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转而又忧心道:“只是你要想好了,和离后,你还能有五年的缓和期,五年后,你要么嫁人,要么立独户,都要想好。” 元青珊回到家的时候,院门锁着。 对门的顾大娘从门里探出头,招呼着元青珊,“元小姐,你过来,你过来。” 元青珊对她笑笑,走过去问:“顾大娘,您有什么事吗?” “我去给我儿送饭时,看到你家那口子,拎着个包袱锁上门走了。” 顾大娘说着,心疼的看了一眼元青珊。 这好好的姑娘,嫁了个什么婆家哟。 她不是八卦的人,除了上街买菜买日用品、给孙子送饭,她几乎不怎么出门。 但,每逢出门,便能看到元青珊家的糟心事。 元青珊闻言,怔了瞬间,牵强的笑道:“谢谢顾大娘。” “不谢,不谢,快回家吧,天快黑了。”顾大娘挥挥手,关上了院门。 元青珊回到家,自己做了点饭吃,来到昨晚自己休息的房间,掌了灯,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青珊,这两天我先借住在同僚家,你也好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三天后我回家,等你答复。 元青珊看着看着,被气笑了。 这一手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 说好的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呢?! 只过了一天,就变成自己要反省问题了! 她错在哪里了? 她错了吗? 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错就错在存了见鬼的愧疚之心,太迁就那一家人! 错在自己太软太窝囊! 第37章 差点烧了房子 傍晚,天空涌动着浓厚的墨云,空气中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气,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 有风吹来,一股凉意钻进路人的衣领,人们都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江逸快步走回家,大门上仍然是铁将军把门。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春天来了,春雨飘落,而他的春天,在哪里? 他默默的打开院门,站在门楼底下,举目看向自己的家。 四间瓦房,还是他爹成了县衙主簿之后,翻修而成。 房子的墙体,地基到腰线的部位,用的是从山上采来的石头,腰线以上到屋檐的部分,却是用的泥砖。 泥砖便宜,用水、黏土、稻草搅拌在一起,灌入打好的木模子,然后用木板抹平表面,拿开木模,便是一块泥砖。 放置几天晒干,就可以使用。 为了让泥墙好看一些,墙体外用石垩抹了白墙。 院子的围墙,同样是腰线下是石墙,再往上是泥砖砌成,墙头上铺了脊瓦。 唯一亮眼的是屋顶铺着的黛色瓦片,瓦片上此时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 在初春的傍晚,显得格外的冷硬。 “小江大人,怎么站在门楼下不进去啊?你家柴火够用吗?不够的话到我家拿。” 这时,江逸身后传来说话声。 他回身一看,是西邻迟老爷子。 迟老爷子在这一片德高望重,颇有一些威严,对晚辈很是慈爱。 此刻的他头戴雨笠,身穿一件由棉麻制成的黛青色宽松长袍,外披一件蓑衣,腋下夹着一柄油纸伞。 岁月在他慈祥的面容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眼睛深邃而明亮,透露出一种从容和睿智。 他微微笑的看着江逸,眼里闪着关爱的光芒。 江逸被这张慈祥而关爱的脸暖到了,冰凉的心底泛起丝丝暖意。 他急忙拱手回道:“迟伯,谢谢您,家里还有柴。” “那快家去吧,瞧你穿的多单薄,别仗着年轻耍俏,春冻骨头秋冻肉,哈哈,春捂秋冻嘛,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啊。” 迟老爷子冲江逸摆摆手,大步离去。 江逸知道,他这是去给自己念私塾的小孙子送雨具。 他转身关好院门,快步跑进灶房,灶房内墙开了一道门,与柴房相连。 他先去柴房拿了柴草放在灶边,觉得灶房有些暗,又点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一跳一跳的,令冰冷的灶房增了几分暖意。 生起火,他起身揭开锅盖,拿了水瓢掀开水缸盖舀水,却发现水缸里的水见底了。 他歪着缸舀了两瓢水倒在锅里,又蹲下整理了一下灶里的柴火,转身打开厨柜。 入目空空如也,早晨他做早饭时,厨柜还满满登登米面杂粮不翼而飞。 他急忙打开另一个柜子,扒着油盐酱醋坛子一一看过,也是空空的。 摆放碗筷的那一层上,为来人来客准备的一套精瓷碗具也不见了。 他回身转向灶台,贴墙摆放的油盐酱醋小罐罐里也是空的。 江逸的心里咯噔一下,心头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方才被迟老爷子温暖的好心情,瞬间熄灭。 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心里有了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让他不自觉的紧紧锁起眉头,目光充满了怒火,嘴角因为愤怒而下拉,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 似想到了什么,他猛的转身欲出灶房,细细密密的雨丝随风扑在他的脸上,凉透了心底,冰进了骨髓,也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酸涩和眼中的湿润,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松开又握紧。 因为过于愤怒,身体微微颤抖。 他咬牙切齿,蒋乐珍,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冲进雨幕快步跑进卧房,凌乱的房间、敞开的柜门和抽屉,击溃了江逸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他无力的倚在门框上。 这是第二次了! 蒋乐珍又搬空了自己的小家,她总是什么东西都往娘家搬,仿佛成亲就是为了给娘家谋利。 无限落寞的江逸顺着门框慢慢蹲下,双手抱头蜷缩在门旁,身体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父母的不理解,亲姐姐的排斥,枕边人只顾养娘家,被抛弃的感觉将他深深的淹没。 “小江大人,小江大人!”外面传来迟老爷子急切的呼唤声,“小江大人,你快开门,你家灶房方向怎么冒出那么浓的烟?” 迟老爷子接孙子回来,刚转进自家这条胡同,便见这边浓烟滚滚,跑过来一看竟是江逸家。 他“咣咣咣”的拍着江逸家的院门,着急的大喊。 江逸猛的抬起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随后心中一惊,灶房还烧着火呢! 他急忙冲出卧房,看到灶房里有火苗往外蹿,他冲了两次,没能进去。 听着院门外的呼喊,他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去打开院门。 迟老爷子冲进院子往灶房看了一眼,转身边往外走边说: “是灶房里面着火了,幸好今天下雨,不难救,我这就去叫人来帮忙灭火。” 左邻右舍在迟老爷子的指挥下,来来回回、打水泼水好一通忙活,灶房算是保住了。 只是墙壁被浓烟呛的黑乎乎一片,厨柜也烧掉了大半,还差点烧到柴房那边。 地上灰尘水迹杂乱不堪,邻人们帮忙收拾了一番才离去。 众人散去,天色也暗了下来,江逸看着眼前的狼藉,一阵无力,整个人像坠入无底深渊。 迟老爷子可怜他,打发小孙子过来送了晚饭。 江逸从搬到这里居住后,蒋乐珍经常与他吵架,在左邻右舍中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邻居们都为江逸感到不值。 饭后,江逸才查看了卧房和书房的情况。 他所有六成新以上的衣裳全不见了,被褥也只留床上那一套。 书房里,书籍被翻的乱七八糟,刚买的一套毛笔和一块新砚台不见了。 他淘回家的几件古董、珍奇之物也统统被拿走了。 自己前几天在路边摊买的那块石头玉佩,被丢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就着灯光仔细查看了一下,索兴没有摔碎。 第38章 这人被闺女下了降头了吧 那天江逸在一个小摊上看见了这枚石头玉佩,莫名感觉十分喜爱。 当时钱没带够,他让摊主给留一下,后面拿钱去买,却不想因事耽搁了几日。 原以为这石头玉佩买不到了,谁知摊主真的给他留着。 摊主:谁给你留了?俺本来就有两块! 蒋乐珍翻出这块石头玉佩并没有拿走,而是扔在了地上,可能觉得这块石头不值钱。 江逸握着石头玉佩,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一直坐了整整一宿。 天微微亮时,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再给蒋乐珍一次机会,若她再触到自己的底线,他便要和离! 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他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一晚上没有睡觉,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 他简单梳洗后,正要出门,正好院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院门,尚未看清来人是谁,一道愤怒的声音劈头斥来: “这日子你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滚出这房子,爱上哪上哪去。” 江逸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江丹雪和付高升一左一右搀扶着江宏才,江宏才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而让他滚出这房子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江宏才。 在他们身后,端着饭的迟老爷子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的目光越过江宏才看向江逸,眼里满是疼爱。 江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微窘,侧身对江宏才说:“爹,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吧。” “进什么进?房子都差点烧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累得左邻右舍忙里忙外的帮你救火,你怎么好意思?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在衙门当差,却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还好干什么? 你那举人果然来路不正,人家不稀要的,你得了,是不是觉得很了不起?” 江宏才一点不给江逸面子,当着邻居的面劈头就是一顿训斥。 江逸难过羞窘的低下了头,心里五味杂陈,堪比黄莲的滋味在心头漫延。 难道他愿意发生了这样的事吗? 一个邻居,尚知道端碗早饭给他,可自己这三个血脉亲人,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自己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伤。 父亲,总是那么强势,不问青红皂白训斥他,而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对此只是冷眼旁观。 不,她不出声,江逸已经阿弥陀佛了。 因为,她每次开口,都能让自己被训得更惨或者挨一顿揍。 迟老爷子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江大人,咱以前也是邻居,小江大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他是个朴实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灶房着火也不是他故意为之,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再说,小江大人的举人怎么就来路不正了?怎么就是人家不稀要的了? 那是有人作弊,被查出来革除功名,按顺序往下推,排到了小江大人头上,那是他的实力。” “嗤”,迟老爷子的话音刚落下,付高升嗤笑出声,在那一瞬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迟老爷子沉下脸看向付高升,付高升立即干咳几声,掩下眼中的不屑,解释道: “迟老爷子,我的嗓子不好,不是有意的。” 迟老爷子默默的盯了付高升几息,转眼看向江宏才。 江家这个女婿他是见过几次的,但他对此人印象并不好。 此人惯会躲在人后,瞪着一双充满算计的大眼,令人感觉不舒服。 可能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很精细。 殊不知,他眼里的那点算计,但凡有心的人便会看出来。 而,眼前一贯公正无私、正直温良的江大人却看不出。 不,也许是他不愿意看出。 江宏才历来疼爱闺女,迟老爷子是知道的,当中一些原因也清清楚楚。 自从他闺女成亲后,江宏才两口子更是围着闺女转。 闺女放个屁都是香的,但凡小江大人与他闺女之间发生点什么事,错的永远是小江大人。 唉,父母的心一旦偏了,一碗凉水端不平了,便总是牺牲最善良的那个,期望达到风平浪静。 江宏才被迟老爷子的话噎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确实是有些急躁了。 他刚要开口问问江逸吃了饭没有,江丹雪的声音响起了,“你看看你把我们好好的家烧成啥样了? 这里是我们爷奶留下的祖产,虽然后来翻修了,但那也是老宅,现在烧成这样,我看你还别住了,没得把咱祖宗烧没了。” 江宏才闻言,心中刚刚升起的几分关爱,瞬间被浇灭了,无名的怒火腾的重新燃起。 他狠狠的剜了江逸一眼,“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无能不孝! 还不如闺女来得贴心,你快出去租房子住吧,这里你还是不要住了。” “哎,江大人,不孝这帽子怎能轻易出口?你这是要毁了小江大人的功名啊?! 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你怎么能因闺女几句没影的话,就这么不待见儿子了?” 迟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宏才,这人被闺女下了降头了吧? “就是啊,江大人,小江大人多孝顺啊,您可不能毁了他的功名!” “您可就这一个儿子,您怎么舍得这么磋磨,又不是没那个条件,干啥要让儿子租房住啊?” 吃了早饭的邻居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就是,我还没看到哪家对嫁出去的闺女言听计从的。”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 他叫迟尉晓,当初,他看上了江丹雪,找了媒人说媒。 江丹说劈头就对媒人说:“他还想娶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穷酸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所以,迟尉晓便记恨上了江丹雪。 你可以不愿意,你可以拒绝,但不能出口伤人吧? 可见,江丹雪品性不怎么好,与她弟弟仁厚善良是没法比的。 “其实,出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好,玉不磨不成器嘛。” 付高升见邻居们皆为江逸说话,于是弱弱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下,江宏才刚软下来的心,立时硬了起来。 第39章 还不是被家里赶出来了 江宏才郑重的向周围的邻居拱了拱手,“众位邻居,你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这儿子无能,不成器,是该好好打磨打磨了。”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叫人无法反驳。 其实,在邻居们眼里,小江大人已经很优秀了! 人长得俊美,还是举人老爷,又在县衙当差。 他们家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做梦都会笑醒。 邻居们不禁感慨,江大人对儿子的要求可真高!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他们再说什么,就显得不希望人家儿子更好了。 于是纷纷熄了声。 但迟尉晓偏偏不买账,嗤笑道:“切,这姐姐姐夫一唱一和,最终还不是想赶走亲弟弟霸占家财。” “你胡说,我江丹雪压根本就不是爱财的人,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样也错了吗?” 江丹雪咬着牙根,狠狠的瞪向迟尉晓。 只可惜,她的眼睛上下眼皮都比较厚实,又是小眯眼,这样一瞪,反而让人感觉她眼神诡异。 迟尉晓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入赘的事都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站住,有种你再说一遍!”江丹雪咬牙说道。 入赘的事她爹根本没同意,什么叫做出来了?! “呵,我当然有种,说就说,入赘的事都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怪道算命先生说,说话咬牙根之人狡猾自私,从不顾及别人,我看,一点都不假!” 江丹雪被对方的话气了个仰倒,指着他结结巴巴上不来话,“啊,你你……” 迟老爷子见状,对迟尉晓说:“阿晓,咱不兴人身攻击哈。” 迟尉晓回身看向迟老爷子,笑道: “老爷子,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不过,我还得感谢她的不嫁之恩。”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这女人娶来家里,妥妥的一个搅家精。 迟尉晓是被祖母从小养大的,小时候家里还好过的时候,上过几年私塾,现在在一家粮店当账房。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江逸也不想再挣扎。 他已经平复了心情,淡淡的对江宏才说:“爹,你给我五天时间,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江宏才点了点头,“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自己出去闯一番事业。” 江逸点了点头。 迟老爷子挥挥手说:“都散了吧,别堵人家门口了。” 随后端着饭走向前,对江逸说:“阿逸,饿了吧?先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江逸看到递到手边的饭碗,满满的一碗米饭,上面铺了厚厚一层肉菜。 在迟老爷子身后,他的小孙子双手捧着一碗汤。 见江逸看过来,他激动的说道:“江叔叔,我们夫子说,让我向您学习,将来考举人。” 江逸闻言,心头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 …… 这几天,江逸除了去衙门当差,便是寻房子,只是,每当有了眉目,便又出差子。 他不知道,为何县城的房子这样难租了。 这天,刚出衙门他便碰上了好友柳二。 柳二家是商户,经营着米铺、杂货铺等十几间铺子,在榆林县属于妥妥的富二代。 柳二名叫柳之慎,认识他的人都惯称他柳二,叫着叫着,就连他家人也这般叫了。 他大哥叫柳之谨,现在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柳之谨对柳二这个弟弟非常好,手把手的教他做生意,不过柳二不好这些,倒是在读书上有几分天分。 现在已经是秀才身份了。 “阿逸,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柳二堵住江逸的去路,手持折扇,颇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江逸抿了下嘴,“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我还不是被家里赶出来了。” “当然能怎么样啊,你看看我,看看我!”柳二反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咋?你身上长出花来了?”江逸见惯了他耍宝,挑眉斜睨着他。 “我有房子啊!”柳二拍拍胸口说道。 “可拉倒吧,你的大房子我可租不起。”江逸摊摊手说。 柳二的父亲叫柳云轩,柳二的祖父希望儿子走读书路,给他取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 奈何他偏对做生意感兴趣,而且做的风起水生,柳二的祖父打趣说,就该给柳二的父亲取名柳万金。 柳云轩比较明智,虽然柳家现在未分家,但已经陆续给兄弟二人分了一些家资。 他说,与其留到最后让兄弟两个为那点家资打成狗头,不如提前给他们分了。 并对两兄弟说,有本事让分到手的东西钱生钱,没本事守着这些也饿不死。 这一点,江宏才与其恰恰相反。 江宏才是个典型的守财奴,家里所有的家资,全部把持在他自己手里。 可能是小时候过惯了穷日子,现在手里有了家资,紧紧抓在手里有安全感。 他总是说,待他百年后,他手里这些家资,早晚是江逸姐弟二人的。 江逸对此倒没有什么想法,但江丹雪有没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柳二凑到江逸跟前,歪头与他面对面,“能租得起,绝对能租得起。” 江逸看着他,问道:“说吧,在哪里,多大?” “哎,这才对嘛。”柳二唰打开折扇呼啦啦扇了几下,又唰一下合上。 有些骚包的说:“在城西,有些偏僻,四间房的一个小院,要不要去看看?” 江逸点头,“去看看也行,走,我请客,嗯……请你吃碗面吧。” 他现在兜里很干净,仅剩下半钱银子。 到下月发俸禄还有些时日,这几天得过紧巴日子了。 “还是我请你吧,待你会试高中,再好好请请我。” 柳二说着,用扇子在手心敲打几下,故做深沉状。 “我不打算去参加会试了。”说到会试,江逸有几分失落。 柳二闻言,无比震惊,“柳夫子说你今年会试十有八九会榜上有名,你怎么能放弃?” “我,我……” 江逸能怎么说? 说自己的银钱都被蒋乐珍拿给娘家了? 还是说父母不支持他参加会试? 第40章 偏偏见不得自家人好 柳二叹口气,一把搂上他的肩头,边走边说:“我知道,你是银钱不凑手吧? 我猜是江叔叔担心你考不中,反而浪费银钱,所以不让你参加,是不是? 啧啧,这一点,江叔叔眼光不行,天下有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行,是吧? 这样,我出钱支持你去参加会试,你也不要有压力,中不中都无事,权当我这是投资。” 柳二把他大哥教给他生意上的招数,用在了江逸身上。 “还是算了吧,前前后后至少得百十两银子,到时候我可还不上你。”江逸苦笑一声。 “谁要你还了,投资嘛,就有赚有赔不是,咱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柳二抬手拍了江逸一掌。 江逸没有接话,皱眉想了一会儿,对他说:“要不,试试?” 他其实对自己也是有几分信心的,柳夫子这段时间考教过他几次,都说有希望。 “试试!一定试试!走,先去吃饭。”柳二见江逸答应自己,高兴拉着他往自家饭馆走。 …… 驿道县付家。 “四爷,四爷,这儿,这儿呢。” 这天,付高升刚出门要去钱庄,便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在他家院墙拐角处叫他。 他转头看去,吓了一跳。 立即前后左右查看一番,随后快步走到拐角处,将那人推到墙边。 “不是说,没事别来找我吗?”来找付高升的人,是榆林县的一个混混,人称二癞子。 “这不是有急事嘛,急事!”二癞子讨好的笑道。 付高升揪着他的衣领子,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最近能有什么急事?” 江逸被赶出家门,会试的银钱他老泰山不给江逸出,江逸的媳妇儿……嘿嘿。 想想心里真爽快! “真的急事,你那个小舅子,他找到房子了。”二癞子小声说道。 付高升松开二癞子,抬眼四下望了望,低声说:“找到就找到了,我只是想给他使使绊子而已。” 二癞子暗戳戳撇了一下嘴,没有接话。 付高升为人自私狠辣,平时却又惯会装好人,别看他是个小混混,其实他也是打心底瞧不上付高升这人。 这人不厚道! 不过,付高升他爹是正儿八经的官身,驿道县的二把手。 付高升又愿意出钱让他办事,那瞧不瞧的上也无所谓了。 而且又不让他去害人,就是盯个梢报个信使个绊子而已。 这钱来得轻松。 “对了,他找的哪里的房子?”付高升又问。 二癞子抬手挠了挠脸腮,说道:“在城西偏北,四间房的小院,跟老江家那旧宅大小差不多,比较偏僻一些。” 付高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癞子却不动,朝付高升伸出了手。 付高升低头看了一眼,“咋,上次给你的钱不够?” “够了,嘿嘿,四爷,这是要新消息的钱。”二癞子嘿嘿笑道。 付高升皱眉,新消息?能有什么新消息? 二癞子见他不情愿,催促道:“真的是新消息,大消息,保证你爱听。” 付高升揭下挂在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二十个铜板,递给二癞子,“最好是有用的消息,不然……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保证有用。”二癞子将铜板仔细点了一遍,放进衣裳兜里,左右看了看。 然后,往付高升跟前凑了凑,小声说:“榆林县的柳二,愿出钱资助你小舅子去参加会试。” 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昂了一下头,得意的问:“怎么样,这消息值二十个铜板不?” 付高升沉浸在江逸要参加会试的震惊中,被二癞子这一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二癞子转身要走,付高升急忙叫住他,对他说道: “你知道我泰山大人家的钱来之不易,他这一辈子从白身到现在付出的太多。 唉,没想到我那小舅子为了一己之私,一点不体谅父母的不易,竟然私自欠下巨债。 你说,他上次乡试,考了个吊车尾,还是人家不要的捡到手的,这样的人,参加会试能中吗?” 二癞子下意识的摇头,“不能,在咱青城府都是吊车尾,上了全国,那不是连吊车尾都吊不上了。” “是吧,他去参加一次会试,没个百十两银子下不来,这,要是柳家催债,我那老泰山,唉……” 付高升皱眉,眼里满是对江家的担忧。 二癞子拍了拍他的胳膊,感同身受的说: “你说的对,小江大人也太不体谅父母的难处了。 没有希望的事,瞎去掺和什么呀?! 虽然他在衙门当差,可那俸禄自己吃喝用还行,要攒出百两银钱,那得猴年马月。 要我说啊,他欠柳二这钱,最后差不多得落在你老泰山身上。” 付高升赞同的点头,“这样,我这几天忙的很,不能去榆林县,你想办法把这事透露给我老泰山,总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二癞子冲付高升竖起大拇指,心中曾经的想法,一下子吐噜了出来。 “四爷,虽然我以前确实瞧不大上您,但冲您这样为岳家着想,我二癞子从此高看您一眼。” 付高升闻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路远,你快回去吧,当心拉夜。” 心里却是把二癞子骂了个狗血喷头,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待二人离开后,另一面墙后,走出来两个人。 一位是三十七八岁的妇人,身着烟青色袄裙,外披同色披风。 一位梳着双丫髻,手提大包小裹,穿着打扮一看便是下人。 那妇人站在那里看向付高升离去的方向,不屑的冷嗤一声,对身后的丫鬟说道: “小玲,看到了吧,这就是那个人人传颂的好人公子,宠妻孝顺的四爷,哼,坏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小玲重重的点了点头,“二夫人说的是。” “哼,一个女婿,手伸的那么长,还想去左右舅子的前程,也不怕哪一天被人给剁了。 你说舅子发达了,还能少得了他的好处吗? 没眼界的东西,出门在外没什么大能耐,算计自家人一个顶两个。 简直是典型的‘出门熊,窝里龙’! 见不得自家有人比他好,怎么不去跟外人比呢,偏偏比自家人。 这样的人最是可恨了,让人不耻! 小玲,你可记住了,往后我们回县城老宅,离他远着些。 这个人干啥啥不行,还能被老爷子宠着,老太太爱着,总有他的道道。 还有你们四奶奶,别人家的闺女都巴望着兄弟出息,她倒好,专门巴望兄弟死熊。 这夫妻二人倒是臭味相投了。 你们二爷曾说过,你们四奶奶自私自利,叫咱远着她些,省得吃亏,横竖各过各的。” 第41章 显得像他欠她千八百似的 小玲瞪着一双伶俐的大眼,听着自家奶奶说的话,觉得自家奶奶说的太对了。 她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二少奶奶。” 这妇人便是付高升的二嫂,付朱氏。 自从付高乐谋在青城知府门下,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江丹雪刚成亲时,自恃是主簿之女,在付朱氏面前很是嘚瑟。 不过,四年前付高乐谋了现在差事后,付朱氏便压了江丹雪一头。 江丹雪每次看到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付朱氏知道,她那是羡慕嫉妒。 老付家四兄弟,现在数她爷们身份高,江丹雪那点道行,她还不看在眼里。 但丫鬟就难说了,容易吃暗亏。 离去的付高升,丝毫不知道,他与二癞子的交易,被自己的亲二嫂看了个一明二白,听了个一清二楚。 …… 江逸在租好房子之后,在柳二的帮助下,很快搬好了家。 随后,他将城南自家老宅的钥匙托付给了迟老爷子,说自己要去驿道接妻子。 迟老爷子知道他这是对家里的心结尚未解开,叹口气说让他放心。 江逸告了假,租了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到驿道蒋家。 他站在蒋家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上前敲响了门。 不大一会儿,蒋隋氏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真是的,出门总是不带钥匙。”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从里面拉开了。 “嗷”蒋隋氏猛然看到江逸,嗷的叫了一声,“咣当”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刚要上前行礼的江逸愣住了,咋感觉蒋隋氏好像很是心虚害怕呢? 一门之隔的大门内,蒋隋氏倚在门上,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显然吓得不轻。 随即,她蹑手蹑脚佝偻着身子向屋内走去。 门外,江逸再次敲了敲门,礼貌的说道:“岳母,我来接阿珍回家。” 然,门内并无人应答。 江逸想到蒋隋氏刚刚害怕的眼神,遂说道:“岳母放心,阿珍带回家的东西,我不会要回的。” 门内仍然无人应声。 江逸皱眉,正待再敲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蒋经连的声音。 “女婿,你还知道来接人啊?你将怀孕的妻子气回娘家,做的也太绝了吧? 乐珍都怀孕四个月了,你马上要当爹了,还跟她吵架,你是不是觉得我蒋家无人?!” 说实话,前几天蒋乐珍回娘家,拖了一大车东西回来。 蒋经连吓了一跳,以为闺女和离了,那真是搬空家的节奏啊。 后来才知,两人并未和离,那些东西只是他家二曼孝敬他们二老的。 刚刚看到江逸,他还以为对方是来索要财物的,便先声夺人,将责任推到江逸身上。 江逸转回身,拱手行礼道:“岳父大人,我是来接阿珍回家的。” 蒋经连打量了江逸几眼,似在确认江逸的话是真是假。 但见江逸眼神清正,不闪不避,便信了几分。 他上前抬手敲了敲门,叫道:“隋氏,女婿来接二曼回家了,开门。” 这次倒没等太久,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蒋隋氏脸色阴沉的看着江逸。 正要开口数落他,蒋经连却给她使了个眼色,“快去把二曼叫出来,让他们快些回去吧,现在走,回去也得天擦黑。” 蒋经连说罢,一甩衣袖走进院门,将江逸丢在了门外。 蒋隋氏在门内堵着,也不说让江逸进去。 江逸就尴尬的站在门口,脸上似火烧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蒋乐珍才提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 江逸一眼看去,蒋乐珍眉眼含情,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而且,这才几天不见,她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许多。 这,孩子长的这么快? 在她迈出门槛的时候,江逸看着她笨重的身子,心下一软,不自觉的上前扶住了她。 蒋乐珍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挣脱。 江逸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却是与车夫并排坐在了车辕上,并没有进车厢。 他现在不想看到蒋乐珍那张脸。 明明是她搬空了家,却从见面到自己扶她上车,一直没给自己好脸色看,倒显得像他江逸欠她千八百似的。 车夫一边赶车,一边不停的转头看江逸。 江逸不明所以,问道:“冯大哥,我脸上有什么吗?” 车夫冯大有摇了摇头,又回头往车厢看了一眼。 江逸也随着冯大有的目光看了一眼车厢,又看向冯大有。 冯大有干笑了两声问道:“小江大人,您夫人这身子看上去将近六个月了吧?需要放慢些速度吗?” 江逸愣了一下,将近六个月了? 元宵节时他去岳母家送礼品,他岳父还夸他厉害,说这胎是在驿道庆功宴那天怀上的。 到现在也就四个月吧?! 庆功宴是去年九月底,他家可真是一刻没耽搁,仅用了不到十天就走完了六礼。 四个月还是六个月的胎儿有多大,江逸不清楚。 但是他更不知道的是,江家办事如此神速,确实让蒋家高兴。 尤其是蒋隋氏,她做梦也没想到,江家竟是如此好糊弄,白费了她之前准备的那么多台词。 还没用上,人家就认下了这事。 冯大有见江逸发愣,以为他是头一次当爹没经验,于是絮絮叨叨开始给他科普。 说到最后,江逸告诉冯大有,自己妻子才怀孕四个月。 冯大有尴尬了。 他婆娘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了,他自觉经验丰富。 没想到,丢了个大人。 四个月的身孕看成了近六个月的,让他弄了个没脸。 他嘿嘿笑道:“那个,兴许是你们富贵人家条件好,胎儿养得好,与我们普通人家的不一样。 我听说城北刘家少奶奶,生了个八斤八两的胖小子,我那四个孩子,最重的那个才六斤。” 坐在车厢里的蒋乐珍,在听到冯大有跟江逸的对话时,就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今天出来的匆忙,她忘记了束腹,肚子比回娘家前可是大了许多! 待听到冯大有说可能是因为条件好胎儿养的好,她紧握的手才松开了,暗暗吁了一口气。 关于女人怀胎和生孩子的事,江逸不懂,从冯大有这里他学到许多。 一路走来,与冯大有聊着孩子的事,让他暂时忘记了以往的不愉快,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他开始憧憬着冯大有说的那个小糯米团子的到来。 第42章 你不准去 当马车停下,蒋乐珍下车后看到清一色的三间或四间民房小院时,心中瞬间惊疑不定。 “这是哪里?”她猛的看向江逸问道。 江逸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回家再说。” 之后从马车上提下蒋乐珍的小包裹,付了租车的钱。 把冯大有送走之后,他转身上前打开锁推开院门,回身扶着蒋乐珍往院里走去。 蒋乐珍见他面色淡淡的,本来有些心虚的她,也就没再出声,顺从的跟着进了院子。 待二人收拾妥当坐在堂屋的时候,蒋乐珍才不高兴的说:“你还没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江逸神色淡淡的说:“我们之前住的老宅,不小心烧了灶房,现在我们租住在这里。” “什么?”蒋乐珍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在腰上,拧着眉头说:“既然老宅不能住了,为何不回家住?” 江逸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公公怕你把江家搬空了。” 蒋乐珍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哼哼唧唧的说: “那也不能让我们租房住啊,我可是怀着他的大孙子呢,他忍心让孙子流落在外?” 江逸被她的言论气笑了,“怎么流落在外了?是我不认这孩子吗?” “你敢!”蒋乐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拔高声音大声喝道。 “行了,天都黑了,你要是累就先歇一会儿,我去做饭。” 江逸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灶房,点上油灯,挽了袖子,开始做饭。 菜是去接蒋乐珍之前就准备好的,就是担心回来晚了没地方买菜。 简单的两菜一汤做好,江逸盛了两碗米饭,摆好筷子,对躺在西间的蒋乐珍说:“吃饭了。” 蒋乐珍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走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江逸却阻止了她,说道:“先去洗手,呐,水都准备好了。” 江逸说着,指了指堂屋进门处的脸盆架子。 蒋乐珍“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哼了一声说: “毛病真多,我有一次可是看到你娘上茅房回来,没洗手就去揉面呢。” 江逸看着碗里的饭,瞬间不香了。 吃饭的时候说茅房,这是存心不让他吃饭啊?! 他母亲的一些习惯,他是知道的,在没上私塾前,他确实没觉得怎么样。 可是,在私塾里先生要求严格,讲求君子端仪,再加上后来的阅历,他确实很注意个人的修养仪态。 后来,再回家看到母亲的一些劣习,他少不得要出言规劝几句。 可他母亲过惯了穷日子,口上答应他,转头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他说的多了,反而让他母亲心里不美。 再加上他姐姐江丹雪会哄人,每次听到他规劝母亲,总会来一句: “娘,您是咱娘,咱家最大的,您爱怎样就怎样,不要听一些人乱编排。” 于是,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说了。 再说,儿不嫌母丑,他之所以规劝,也是遵循孝道。 孝顺,孝顺,并不是一味的愚孝和顺从。 孝顺还有一重含义,那便是在顺从父母意志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导父母趋向正信。 但是忠言逆耳,父母亲人也不一定爱听。 后来,家里好过了起来,买了丫鬟小厮和婆子,他母亲只是偶尔会动动手。 不过,平时看得丫鬟小厮紧紧的。 蒋乐珍洗好手,过来坐下后捧起碗夹了菜就开吃,边吃边说:“才两道菜,也太少了。” “食不言寝不语。”江逸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淡淡的说道。 “哼,就你们读书人毛病多。”蒋乐珍哼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一门心思扑在了吃饭上。 呼噜呼噜的喝汤声,令江逸无语。 饭后,江逸向蒋乐珍摊牌,“我打算去京城参加会试,家里吃的用的我都安排好了。 每隔两天,邻居家的小孙子会来送一次菜,至于菜钱,等我回来结算,你只需自己做做饭就好。” “什么?你要去京城参加会试?我听说保费、路费、食宿这些乱七八糟的,加起来至少得一百多两银钱,公公同意了?” 蒋乐珍眼里闪着浓浓的八卦。 哎呦,她那“铁公鸡”公公,竟然舍得出这么多银钱让江逸去参加会试?! 她听她父亲说,像江逸这样的吊车尾举人,基本上没有去参加会试的,参加也中不了,白浪费银钱。 “不是父亲出钱,是,我借的。”江逸想了想,说道。 这事他不说,用不了两天蒋乐珍也会知道,她这人干别的不行,耳朵倒是长得很,不当去当耳报神真是可惜了。 “什么?”这一次,蒋乐珍直接惊的从床上弹跳起来,“你,你,借的?” “你小心些,不知道自己身子重啊,是,我是借了一百三十两银子,怎么了?” 江逸扶了她一把,瞅着她的肚子看了几眼,怎么发现她的肚子好像又少了一点? 蒋乐诊挣开他的手,下了床,烦躁的说:“你怎么敢?一百三十两啊,不是一两!” 说罢,她拖拉着鞋,在床下来回暴走。 走了几圈后,猛的转身怒瞪着江逸,大声吼道: “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你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钱,你借了一百三十两,一百三十两啊!” 她抓狂的挠了挠头,最后斩钉截铁的说:“不行,你不准去!” 江逸淡淡的看着她,“我只是告诉你,并不是询问你。” “你你你……”蒋乐珍指着江逸,气恼的说不出话。 江逸转身往外间走去,边走边说:“我先去温一会儿书,你先睡吧。” 在他走出西间穿过堂屋进了东间后,身后传来蒋乐珍歇斯底里的吼声:“江逸,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江逸回头看着他,两个房间的门隔着一个堂屋,正正对着。 他神色坚定的说:“我去定了。” 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第二天江逸前脚出了门,后脚蒋乐珍也出了门。 她走到离江家大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好看到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拦住了江宏才。 她转了转眼珠,闪身躲到一棵粗壮的大柳树后面,侧耳仔细听着。 “你是谁,要干什么?”江宏才看着眼前邋邋遢遢的人,退后两步皱了皱眉。 “嘿嘿,江大人,恭喜恭喜,恭喜您家即将出一位进士,喜讯送到,给点饭吃吧,小的饿了两顿了。” 说话的正是二癞子,他没有直接跟江宏才说江逸借钱赶考之事,而是装成“喜报神”来讨饭吃。 第43章 我没你这么胆大包天的儿子 不知从何时起,民间兴起了一个职业,叫做“喜报神”。 这些人专门探听到谁家有喜事,便上门恭喜,讨顿饭吃或讨点银钱。 干这事的人大多懒惰成性、不思进取、没有正经营生。 上门报个喜,大家皆大欢喜,少则混一顿饭,多则还能讨点银钱,遇上大方的,光打赏就够他们吃喝一个月。 “你认识我?”江宏才问。 “认得,认得,主簿大人嘛。”二癞子点头道。 江宏才想了想,从荷包里掏了两个铜板给他,说:“我们家没进士,你到别处去贺喜吧。” “怎么没有?不久后就会有了,江大人要有信心。”二癞子一眯眼,嘻笑道。 “不久后就有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宏才心里打了个突,问道。 二癞子谄媚的笑道:“前几日,小的路过县衙那条街,碰上了小江大人,无意中听到他和友人说去京城赶考的事。 小江大人的友人还说,要资助他百两银钱呢,不用他还的那种。 您也知道,小江大人在我们榆林县可是唯二的举人,那真是文曲星下凡。 今天小的赶巧走到您江府门前,又赶巧大人您走出家门,小的道声恭喜,讨口赏饭。” 江宏才紧皱眉头,耐着性子听完,又掏了一把铜板给他,说道:“谢谢。” 二癞子接过铜板,粗略一看,有十多个,他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狠命的拍了一顿马屁,然后一溜烟跑了。 江宏才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往衙门而去。 躲在大树后的蒋乐珍,在人走远了后从树后走出来,拍了拍双手,自言自语道:“倒是省了我浪费唾沫了。” 说罢,抬脚欲往江家走,想了想,脚下打了个转,又原路返回了。 她是一天也不愿意看到她婆婆那张嘴脸,成天柔柔弱弱,见谁都嘿嘿嘿嘿,看上去老好人一个。 可是,实际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典型的没主见、耳根子软的人。 关键是耳根子软还挑人,光对她闺女、女婿耳根软。 再说,江逸不让她随便回家,怕她惹他爹娘生气,哼,不回就不回。 江家就江逸一个儿子,将来江家连毛带屎都是她蒋乐珍……的孩子的。 江丹雪算计家财,哼,靠边去,大不了她就闹到族里去。 还想搞什么入赘,真是笑掉大牙,也没哪家比老付家更不要脸了! 呸,要不是看他家帮过她,那天她非挠破付高升那张伪善的脸不可! …… 江逸从县令的签押房出来,迎面碰上了黑着一张脸急步走来的江宏才。 “爹。”江逸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江宏才阴沉着脸,冷冷的说:“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胆大包天的儿子。” “爹,我又怎么了?”江逸无力的问道。 “怎么了?你自己说说你怎么了?‘喜报神’都登门了,我江家要出进士了? 嗯?你一个吊车尾举人,还是捡来的,说出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去年才闹出酒后乱性的事,自己行为不端、心思不正还考进士,简直是丢尽江家的脸! 自己多大水平没点逼数吗?你说说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算是爹求你了!” 江宏才越说越气愤,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了出来,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只要一想到江家将脸面尽失,一百多两银钱要打水漂,他就无法平静。 他混到如今的地位,真的很不容易。 江家原是农户出身,别看祖宅在城南,其实那只是因为江迟村在建县城时划进县城范围而已。 村里有江、迟姓两个大姓,其他的只是散户。 到了他这一代,他父亲见邻居老迟家供孩子读书,供出一个秀才,于是也咬牙供他上了私塾。 然而,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上了四年私塾,字倒是认全了,其他就不行了。 正好这时北冥国攻打天曜,上面下了征兵令。 他家成年男丁三人,他父亲和大哥江宏义、二哥江宏仁,按律需出两人。 江宏义在方家镖局当镖头,是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这份差事不能随意丢了。 江宏仁成亲三个月,妻子刚诊出有身孕。 于是,江宏仁便求到了他的头上。 那天,江宏仁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 “三弟,你读书的时候,我和大哥一个走镖、一个种田供给你。 现在,二哥真是走投无路了,你可怜可怜你二嫂,她才怀娃啊!” 不待他回话,他父亲大手一挥,说道: “老三,你挣钱挣钱不行,种田种田不行,读书读书也不行,跟老子上战场吧。” 就这样,决定了他的人生。 按说他是不够数岁的,他才十四岁,上面要求十六岁及以上的。 但他个头比两个哥哥高出半个头,又加上家里有意隐瞒,村人也没有管闲事的,竟然顺利的顶替成功了。 上战场厮杀五年,他的父亲战死沙场,他侥幸活了下来。 战争结束后,这一批征上去的兵,没挣下官职的,全被放回了家。 因为识字,立了一些小功的他,得到了上级签发的一个军功文书,凭此可到所在省府范围内的官府谋一份差事。 回到家,老娘却说他没有保护好他爹,让他爹死在了战场上,撒泼打滚将军功文书要了去。 言外之意是反正当初他去服兵役,顶的是江宏仁的名,军功文书上也是写的江宏仁的名字,本该是江宏仁的。 他的好二哥默默的收下军功文书,选了去府城谋差事,带着家人和老娘走了,只留给他一座祖宅。 近几年几乎像断亲了一般,不怎么来往了,只过年过节与江宏义相互走动一下。 城南江迟村的那四间房,还是他凭着本事,在县衙谋了差事后,翻修成现在的样子。 之前,是四间泥胚房。 所以,那天江丹雪说什么那是爷奶的留的房子,是祖宅什么的,他感触并不大。 他只是生气这个儿子反骨,不听他的话。 他能一步一步做到主簿,并不容易,他供江逸读书,也只有两个想法。 如果江逸是块读书的材料,那便供他科考。 如果不是,那能写会算,再凭他的关系在县衙谋一份差事,安分度日就行。 谁知江逸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上了秀才,这是自榆林开县以来最年轻的小秀才。 第44章 好人是好人,偏偏执迷又偏激 那段时间,江宏才走到哪里都听人夸他有个神童儿子,一度感到相当自豪。 后来,江丹雪嫁给了隔壁县县丞的小儿子,生了一对龙凤胞胎,很是得公婆另眼相看。 他觉得,自家这是越来越旺了。 江丹雪成亲后,小两口经常回娘家。 有一次女婿对他说: “岳父,舅子在私塾读书可不行啊,私塾的夫子是秀才身份,秀才教秀才能精进到哪去? 您为何不让舅子去榆山书院读书呢,去那里对舅子会更好。” 江宏才闻言眼前一亮,对啊,榆山书院的院长当年可是探花郎出身。 虽然束修贵一些,但要是将来能金榜题名,那他可就扬眉吐气了。 于是,在那年秋天书院招生的时候,他给江逸报上了名。 进榆山书院是需要考核的,当初负责考校江逸的,正是他亲家付宁波推荐的熟人赵怀愉。 他记得赵怀愉当时是这样说的,“江兄啊,我与付县丞有些交情,也不诓你,今天就给你透个实底。 按说,贤侄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是有几分才气的。 但,从这次考校来看,他的策论缺少灵气,资质实在一般,考中秀才,恐怕靠的是死记硬背。 你想啊,乡试、会试策论占的比重很大,这恰恰不是死记硬背能补上的,靠的是灵性。 再说,越是往上考,越是人才济济,他坚持下去,怕是要白白浪费银钱了,你得有心理准备了。” 他这一番话,推心置腹,将江宏才心中的火热浇灭了大半。 不过,不死心的他,还是咬牙决定让江逸读上三年试试。 这不,三年后的乡试,江逸参加了,却落榜了。 江宏才心道,赵怀愉果然没诓骗自己。 于是,他当机立断到榆山书院给江逸辞了学,给他在县衙谋了一个录事的职位。 怎知刚当差一个多月,又来了喜报,江逸中了举人。 他大喜,十五岁的举人,那可真是榆林县,不,青城府头一份。 他立即去书院找赵怀愉,想商议一下江逸重回书院的事。 结果,赵怀愉开诚布公的对他说:“江兄啊,贤侄这个举人怎么来的,咱心里都有数,那是拣的啊! 虽然那几个人被查出舞弊取消了成绩,但据内部消息说,真正舞弊的只有一人,其他三个是被牵连的。 也就是说,如果那三个不被牵连,这举人的名头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贤侄身上的,唉,你好好想想吧。” 江宏才一听,也对,自家的儿子什么样自己还是有数的。 从小到大,他总是听自家闺女数落自己的弟弟,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干啥啥不行。 刚开始他还以为闺女被自己宠坏了,脾气不好,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有一次,姐弟俩去村口井边打水,江丹雪一个人吭哧吭哧从井里往上提水,江逸却在边上发呆。 还是他闺女打满了两桶水,吼江逸抬水,他才回过神来。 难怪闺女总是责怪儿子熊熊的什么也顶不起来,确实不怪闺女脾气大,而是那小子不行。 后来他暗暗观察了几次,都是如此,姐姐承担了大部分,弟弟偷懒耍滑。 他越来越觉得儿子没出息。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七岁的弟弟和十二岁的姐姐,如何比? 也从来没有想过,十二岁中秀才在天曜国已经是佼佼者了。 更没有想过,即便是作弊之人被革名,往下顺延递补,那也是补到了江逸身上,而不是别人。 十五岁啊,又不是世家大族,资源丰富,但凡有个好夫子,也不会让他在那个年纪去乡试。 好的夫子,肯定是会让自己的学生去游学、去沉淀、去增加阅历,而后才厚积薄发。 江宏才周边的人没有提醒他岁数阅历的问题,不过,即使提醒,估计用处也不大。 尤其是发生了“酒后乱性”一事,江宏才对儿子更是看不上眼,认为他心思不端。 前几天,江逸原来私塾的柳夫子,找过江宏才,想极力说服他,让江逸去参加今年的会试。 但没有成功。 只能说先入为主的想法太可怕! 江逸被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站在原地。 这时,县令玉长安打开门走了出来,笑问:“江主簿,这是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啊?” 刚刚近似魔症的江宏才,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急忙朝玉长安拱手行礼,说道:“玉大人,刚刚是下官失态了。” 玉长安摆摆手,“本官听江大人的意思,是不支持江录事参加会试,这是为什么呀?” 江宏才叹口气说道:“唉,他就没那个能耐,白白浪费银钱的事,就不要干了。” 玉长安微微皱眉,“江主簿这话可不对了,刚刚江录事来告假,我粗粗的考校过他,以他现在的学识,完全可以试一下的。” 江宏才闻言,定定的看向玉长安,心道:女婿说的果然不假,现在的人都喜欢捧杀,连县令大人都落了俗套, “江主簿,你怎么如此看着本官,可是本官说错了什么?”玉长安笑问道。 他来榆林县才不到两年,江宏才却是土生土长的榆林人。 在主簿的位子上干了七八年了,自己来到这里能很快融入进来,江宏才功不可没。 江宏才为人实在,心思正直,为人忠诚,这是他最看好的。 只是,他对自己的儿子这是有什么偏见吗?刚刚骂的那么难听? 他觉得江逸挺好啊,处事圆滑不失公正,为人正直善良,说话分寸把握极好,妥妥一枚官场好苗子。 不是都说自己的崽怎么看都顺眼吗? 为何江主簿对自己儿子总是不信任,也看不顺眼呢?! “哪里,县令大人的话自是有道理的,只是,我这儿子我了解,他熊熊的没什么大出息,还是不要去趟那湾水了。” 江宏才见玉长安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赶忙笑着回应。 “哎,江主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江录事做事那可不是本官一人觉得好,咱县衙提起江录事,谁人不竖大拇指?! 再说,年轻人有志向,咱帮不上啥,总也不至于拖后腿是吧? 以你家的条件,不要说供他一个参加会试,就是三五个也不成问题吧? 本官建议你让江录事去试试,说不定就有惊喜呢,江主薄你说是不是?” 第45章 这人何其歹毒 江宏才却是笑了笑,对玉长安说道: “县令大人也说了,是说不定有惊喜,那就还有另一个可能。 还是算了,没得投上一百多两银钱,再白白打了水漂。 我家这小子,比他姐姐不行,他姐姐从小聪明伶俐,要是男儿身,定是差不了的。 唉,我这一儿一女,托生反了。” 江宏才说到自己的闺女时,眼里闪着宠溺和骄傲的光芒。 江逸在旁边听着自己父亲把自己贬进了烂泥里的话,看着他说到姐姐时的骄傲,心里不是滋味。 有不甘,有委屈,也有深深的无奈。 他不知道,为何不管自己多么努力,他的父亲总是看不到、不满意。 想起前年他办一件重大差事而立功,县令本想提携他,可他父亲说了什么呢? 他是这样说的:“县令大人,可不能提携他,才来县衙当差一年多点,不能服众,还是给别人吧。” 于是,那次机会,便给了与他一起办差的人。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江逸出谋划策、亲力亲为,功劳是最大的。 他父亲因此得了一个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评价。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父亲与母亲谈话,才知道,害他失去那次机会的是他的姐夫付高升。 他记得他父亲很自豪的跟他母亲说:“女婿不愧是驿道老付家的儿子,就是见多识广。 他说逸儿太年轻,升的太快容易骄傲,适当的打压才是有好处的,厚积薄发嘛……” 呵呵,好一个厚积薄发! 他的人生,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掌控着,扭转着,令他压抑窒息,日子过的面目全非。 江逸到底没能参加今年的会试。 因为,他的父亲找到了柳二的父亲柳云轩,毫不客气的告了柳二一状,害柳二被他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江逸如何郁闷,元青珊最近简直是糟糕透顶。 陈世怀给的三天期到了。 这天,他一进家门便先声夺人,“元青珊,三天过去了,你反省到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正在做饭的元青珊看了一眼站在灶房外一副义正言辞模样的陈世怀,连话都懒得与他说,转头认真的炒菜。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陈世怀被元青珊的态度刺激到了,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气急败坏。 他最恨元青珊身上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高贵感,让他不自觉仰望,却又深深的自卑。 他表妹说的果然对,必须把元青珊的气焰打压下去,死死的拿捏住她。 不然,待他提出纳表妹为贵妾的时候,元青珊肯定不会同意。 天曜律法规定,妻不同意,妾不是妾。 他表妹只能做个外室,到时候生的孩子,与外面的孤儿身份无异。 要回归本家,只能以养子的身份存在,没有继承权。 那是不能的,他的子孙,必须名正言顺。 他娘说过,元青珊身形削瘦屁股小,不利生养,到时候她的财产无人继承,庶子便是合法的继承人。 元青珊依旧不出声。 昨天,孙俪俪给她送了信过来。 柳二说,从律法来看,即使和离时不知有孕,和离后生的孩子,夫家也可以无条件要回。 她要想留住孩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舍财。 也就是说,舍出一定的钱财,令对方心动,甘愿放弃孩子。 她已经委托柳二找了状师,希望到时候舍掉一些钱财,能够如愿以偿。 不得不说律法的一些规定,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到了具体的人身上,有时候真的令人窒息! “你聋了吗?为何不吱声?我问你,你究竟反省的如何了?” 陈世怀拔高了音量,有些虚张声势的感觉。 元青珊不紧不慢的盛好菜,拿起灶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转身直直的看着他。 在陈世怀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她幽幽问道:“你说的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在哪儿?” 陈世怀身形一震,心中暗道:以前这样先发制人的招式很管用,这次怎么没用了? 他早就摸透了元青珊的脾性,元青珊是一个逢事先从自己身上找不是的人。 所以,他经常用先声夺人的办法,打乱她的思维,让她顺着他的话,反思自已。 可这一次,这一招竟然不灵了?! 他愣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托辞,“这两天衙门忙,我还没有回过村里。” 元青珊冷冷一笑,“既然过不到一起,那就和离吧。” “元青珊,你长胆子了是不是?”陈世怀指着元青珊,语气尖锐的大声吼道。 这是他第二次从元青珊嘴里听到和离二字,这两个字深深的刺伤了他的自尊。 即使和离,也应该先由他提出。 “想和离,没门!你说,你是不是找到下家了? 嗯?难怪最近总是不阴不阳的,原来,找好了退路啊?! 那个人是谁?像你这样和离的又不能生养的人,什么人稀得要呢? 让我猜猜,怕不是庄稼汉吧? 不对,你们家有钱,又是金匾人家,还有全天曜唯一的蛇龙珠种植秘技…… 嗯,给你买个上门女婿轻而易举的吧……” 元青珊被陈世怀恶毒的话气了个仰倒。 什么叫污蔑,这就是了! “够了!陈世怀,你真卑鄙!”元青珊被气的狠了,浑身哆嗦着。 她指着陈世怀,“你红口白牙张嘴就污蔑,把人往死路上逼,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没找到下家会想要和离? 肯定是有人了,你才敢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呢,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成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孝公婆、不睦大姑,不从丈夫,你这样的人,就该被千人指万人骂。” 元青珊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已经听不到陈世怀在说什么了,只看到陈世怀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不停的说着什么。 差一点她就要躲进自己的那个玉佩小院里了,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不能泄露玉佩的秘密。 她原以为陈世怀只是穷人家的孩子,难免心思敏感、自尊心强,所以处处照顾他的感受。 没想到,他竟是心理阴暗,心思恶毒,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明明一直是他和他的家人在压榨她、欺辱她。 瞧瞧,通过他那张颠倒黑白的嘴说出来之后,她却背上了不孝公婆、不睦大姑、不从丈夫的恶名。 这人何其歹毒! 哈哈哈。 元青珊悲怆的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就这样又哭又笑,待她清醒过来之后,陈世怀已经不见踪影。 第46章 她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 陈世怀确实跑了,他是被吓跑的,他真的被元青珊癫狂的模样吓到了。 他迅速的跑出家门,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身看了一眼大门,才悻悻的往胡同口走去。 第二次听到元青珊提起“和离”二字,他瞬间羞恼异常,怒火“滋”的一下烧到头顶。 有些话仿佛不经大脑一般,倾泻而出,好像那些话憋在胸口好久了,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慢慢的走在大街上,初春的傍晚,冰凉的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猛的打了一个冷颤,瞬间清醒了过来,随之,心猛的沉到谷底。 完了,他一时怒火烧心,铸成大错了! 元青珊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姐姐,可以任由他暴躁的发泄脾气。 她是皇上亲口褒奖的榆林县唯一的金匾人家——元家的女儿。 以往她熊不拉唧的像个软脚虾,他家里人说她几句,她也不怎么还嘴,一度让他忽略了她的身份。 他忘了她始终是裹着金镶着银的人,不是他随意污蔑和刁难的。 想到今天自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想到她又哭又笑癫狂的模样,他深深的害怕了。 他不禁怀疑,他之前软硬兼施在她跟前耍得很溜,是不是因为没有触到她的底线,所以她根本懒得与他计较吧? 陈世怀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眉头皱得紧紧的,使得两道眉毛看上去拧在了一起。 他此刻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圆过这个局。 不自觉的走到城南自己买下的小院,他站在门前抬头看去。 之前因为自己在县城买下这处院子的自豪,此时已经烟消云散。 买这座院子,是从别送的礼和元青珊给他考秀才的资费里分出来的,想到这些,让他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所有的自尊,终究还是掉了一地。 成亲不到半年,似乎哪里都有元青珊的影子。 甚至,身上穿的这身衣衫,也是元青珊给他置办的。 他每月的俸禄,只有一两二钱,连这身衣衫的布头都买不到。 他叹了口气,敲响了院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他表妹曹秀娥惊喜的声音响起,“表哥,你不是说今天下衙直接回去跟那个女人摊牌吗?她答应了吗?” 陈世怀闻言,迅速将她往院内推了一把,急步迈进门内,后仰着身子左右看了看。 在发现街边空无一人时,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不悦的对曹秀娥说:“以后说话注意点场合,在大门口呢。” 曹秀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陈世怀斜晲了曹秀娥一眼,抬脚走进房间里。 他郁闷的将自己摔倒在床上,翻身倚在床头胡乱堆放着的被子上,半躺着闭上了眼。 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心里不断的盘算如何圆过此次的事情。 曹秀娥见状,以为是她一心所盼的事情没办成。 她冷哼一声,紧挨着陈世怀坐在床沿上,气呼呼的说:“怎么了,她不同意吗? 你是她的丈夫,说什么她都得听,出嫁从夫,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哼,还金匾人家出身呢,我看她就是个恶妇、妒妇,见不得别人好!” 她紧紧的依偎着陈世怀,仅半边屁股坐在床沿,恶言恶语的数落着。 陈世怀被她巴啦巴啦的声音吵到了,心情不悦的说:“她要与我和离。” “什么,就因为你要纳我为贵妾吗?果真是妒妇啊!”曹秀娥闻言声音尖锐的叫道。 表哥和离后,没有人养他们,他们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吗? 想到此,她“腾”坐直了身子,却忘了自己只有半边屁股挂在床沿上,一下子没有坐稳栽了下去。 “哎,你小心些。”陈世怀下意识的捞了她一把,埋怨道:“这么大的人了,连坐都坐不稳,真是的。” “表哥,人家不是太震惊、太生气了嘛。”曹秀娥嗲声嗲气,嘟着嘴说道。 “好了,我还没吃饭,你去给我下碗面,我再想想这事如何转圜。” 陈世怀不想听她叭叭,将她支了出去。 这一次的事一定要处理妥当,不然的话会很麻烦,甚至影响到他声誉。 …… 晚饭,元青珊做了,但她并没有吃。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想了许多,从自己仓皇成亲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她突然发现,这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她像是迷失了自己。 她怀着对陈世怀的感恩之心,感恩他让她躲过了官配。 为此,容忍了陈世怀一大家子作天作地,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这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感恩陈世怀呢? 陈世怀如果不跟自己成亲,转年也到了官配的岁数了呀?! 他为什么不感激自己呢? 对呀,他为什么不感激自己呢?! 不对,这需要什么感激吗? 他们不过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现在,是她嫁错了人而已! 她究竟让自己钻进了什么牛角尖? 即便没有陈世怀,他爹也不会让她中了赵怀愉的奸计,随便官配出去的。 可是,自己却在自己织的感恩的大网里,作茧自缚。 她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下了床,摸索着点上了灯。 她来到墙边的一幅画前,将画移开,轻轻敲打了几下墙壁,一扇小小的四方的格门打开了。 这赫然是一个壁柜。 她抬手摸上里面的东西,瞬间,所有物件消失了。 随后,她又端着油灯,走向了家里的库房。 既然要舍出钱财才能换回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准备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这栋宅子。 相信,陈世怀会动摇,他家人会巴不迭的同意。 将值钱的物件收好了之后,元青珊进了玉佩空间小院。 她给这里取名叫玉院。 为了自己方便,元青珊给玉院确定了东南西北。 与房檐相连的那边实体墙,为东;与房间遥遥相对的实体墙,为南;那道雾墙也就是有半口井的那一边,为西。 玉院里的草已经被元青珊趁空拔光了。 西边沿着半口井往南,已经翻出了两个小畦子,被元青珊种上了胡瓜。 两个房间里,一间安置上了床、衣柜、梳妆台、书柜和书桌,将卧房和书房布置在了一起。 另一个房间,用作了仓库。 这些日子,她跑了多家粮店,购置了一些米粮装满了房间,仅留下一条侧身能过的小通道,方便取用粮食。 查看完两个房间,她心下安定了不少。 来到院子,看了一眼东北角堆放着从家里收进来的贵重物品,没有理会。 径直走到井边,拿起井边的小木桶,提了一小桶水上来。 时下用的正常的木桶,井口放不下,这个小木桶是她特意定制的。 房间门外,放了一个小炭炉,她在小炭炉子上烧了一壶水,凉了一杯一饮而尽。 水温温的、甜甜的,周身从内而外温暖了起来,通身舒坦。 她发现每次喝这个井水,都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这水不一般。 身上莫名有了力量,她拿起镐头开始刨地,同时,在心里琢磨和离这件事如何跟父母开口。 不想,她在这里犹豫不决,第二天却出了一个大漏子,令她措手不及。 第47章 恶人先告状 元宝来夫妇都有早起的习惯,两人白手起家,短短二十年创出如今这份家业,那必定是勤劳能干的。 当然,也少不了灵活的头脑。 “老爷,老爷,姑爷来了,运伯将他请进前院花厅了。” 元宝来正在院子里练八段锦,二门的小厮元富一溜小跑跑进了内院。 元宝来动作微顿,斜了元富一眼,继续刚才的动作,说道:“等着。” 元富抿了抿嘴,又道:“老爷,运迫说您如果不早点过去,今天财神就要绕着咱家走了。” 元宝来手上的动作猛的一收,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问元富:“姑爷脸色不好看?” “是的,他就这个样。”元富往前凑了凑,挠了挠头,模仿陈世怀的样子,眉眼一耷拉,嘴角向下一拉。 元宝来见状,一把扒开元富,风一般的往外院跑去。 花厅里,陈世怀耷拉着眉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正在与元府管家元承运说话。 “元管家,我一会儿还要去衙门点卯,再耽搁就迟到了,能不能麻烦你再去跟我岳父大人通报一声。” 元承运陪着笑脸道:“姑爷,已经让人去请老爷了,您稍等片刻。” “唉。”陈世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地面,眉梢眼角都散发着浓浓的委屈和哀伤。 元承运看着他这倒霉模样,心里觉得晦气的慌。 他们老爷定了规矩,只要不是死了人、遭了大难、生了大病,统统不准哭丧着脸。 不然太晦气,财神见了都绕路走。 他觉得老爷说的很对! “咳咳。”元宝来跑进前院,脚步慢了下来,咳了两声才迈着四方步走进花厅。 见陈世怀抬头看来,他扯着笑脸问道:“女婿,一大早来家里,可是有什么事?” “岳父大人。”陈世怀站起身拱了拱手,委屈巴啦的叫了一声。 在元宝来示意他坐下后,他坐回座位,抬手遮挡眼部,手指在内眼角戳了几下,眼泪“唰”流了下来。 旁边的元承运看得瞠目结舌。 要不是他站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操作。 他暗戳戳的试了一下,戳的眼又酸又涩就是不流泪。 这真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姑爷真是个人才啊! 元宝来坐在主位上,只能看到陈世怀悲伤掩面,倒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看着泪流满面的陈世怀,他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关心的问道:“女婿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岳父大人啊,青珊,青珊,她,她……” 陈世怀酝酿着情绪,说话磕磕巴巴,这可急坏了元宝来。 他猛的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陈世怀跟前,在陈世怀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拉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边走边急切的说:“是青珊出事了?女婿,你还在这儿跟我磨唧啥?带我去看看!” “呃。”陈世怀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瞬间被元宝来的操作弄不会了。 他张口结舌,左边脸上的肌肉忍不住跳动了几下。 “快呀,别拖拖拉拉的了!”元宝来比陈世怀高大一些,力气也大,说话间将陈世怀拉出了花厅。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不是青珊出事了,是青珊她要与小婿和离啊。” 这一次陈世怀不敢再矫情,语速极快的说了出来。 元宝来脚下的动作一顿,回身定定的看向陈世怀,眼神幽深不见底。 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夹杂着冲冠的怒火,令陈世怀忍不住心底一颤。 这样的元宝来他从未见过,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元宝来,试图分辨出元宝来的怒气是冲谁而来的。 但,他看不出。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元宝来咬牙切齿的问:“青珊现在在哪里?” 陈世怀提起着的心猛然回落,不免生出几分得意。 看吧,哪个人家能容忍这样离经叛道的闺女?! 况且元家还是皇上亲自褒奖过的,肯定比别人家更看重名声。 再宠闺女又如何? 在真正的利益和声誉面前,所谓的亲情一文不值! 不枉他昨晚想了一个通宵,才做下这个先下手为强的决定。 看他岳父的神色,元青珊尚未和他说起和离之事,或许元青珊提出和离,只是临时起意。 亦或者,是她元青珊随口说出来吓唬他的。 他努力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苦着一张脸,让自己看上去更像受害者,颤着嘴唇说:“她,她在家里。” “走。”元宝来一把放开他,冲元承运挥了一下手。 一主一仆大步向外走去,将陈世怀抛到身后。 陈世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嘴角翘了翘,随后低下头,紧紧跟上二人的脚步。 主院的膳厅,梅含卉正指挥着丫鬟摆膳,她满意的看着餐桌,心里默默盘算着是否少了什么。 元家的早餐花样不少,但每一样都是小份的,精致而不铺张。 见准备的差不多了,梅含卉回身对丫鬟银铃说:“银铃,快去请老爷来用膳。” “是,夫人。”银铃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膳厅。 “哎哟”,谁知刚迈出门槛,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撞得她鼻子发酸。 她捂着鼻子抬头看去,却发现对方直接越过她冲进花厅。 “夫,夫人,不,不好了,小,小姐出事了。” 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你说什么?”梅含卉闻言,瞬间冲到玉叶跟前,一把抓住她胳膊,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夫,夫人,小,小姐,出,出事了。”玉叶重复道。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梅含卉已经松开她,风一般的冲出了膳厅。 玉叶回身,已经看不到梅含卉的身影。 她跺了一下脚,提着裙子,飞快的追了出去。 梅含卉来到府门口的时候,元承运已经驾了马车拉着元宝来走了。 陈世怀说是要到衙门告好假才能回家。 本来这是打发个小厮就能去办的事。 但元宝来此时非常不想看到陈世怀那张棺材脸,就由着他自己去了。 梅含卉跺了下脚,伸着脖子着急的左右看,玉叶追出来,站在她身后,同样伸着脖子左右看。 主仆二人的动作一模一样,若忽略两人着急担忧的神色,会觉得她俩很搞笑。 梅含卉回头看了玉叶一眼,“玉叶,再去叫辆马车。” 玉叶忙不迭的点头,转身提起裙子飞奔而去。 且不说梅含卉等车驾等的多心焦,只说元宝来,他坐在马车上不停的催促元承运,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阿运,快点,快点,你们小姐终于想通了,快,去接她回家。” “驾驾”元承运抽打着马屁股,马车在大街上一路疾驰。 幸好现在是大清早,路上行人少,不然,哪敢这样驾车。 “阿运啊,哈哈,你们小姐终于要和离了,姓陈的那龟儿子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元宝来言语间丝毫不见忧色,仿佛这已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元承运听的嘴角直抽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老爷有什么大病,盼着自己闺女和离。 他家老爷确实与众不同! 这事搁在别人家,那就是丢尽脸面的事。 尤其是世家大族,更是将家族声誉和利益放在首位,一般是不允许家族出现休弃、和离的女子的。 即便有,命好的,清灯古佛;名不好的,一根白绫。 虽然两年前天曜国颁布了新的律令,对女子被休、和离、议绝有了诸多宽容。 但是,要改变人们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吁~”马车尚未停稳,元宝来已经跳下了马车,“咚咚咚”敲响了元青珊家的大门。 第48章 格老子的,老子去灭了他 “青珊啊,青珊,开门啊,爹来了。” 随着敲门声,元宝来的大嗓门在整个铜雀胡同响起来。 门口树上的鸟雀都被吓得忽啦啦的飞走了。 元青珊在空间,不,在她的小玉院里几乎忙活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玉院上空是白茫茫一片,无星无月无日,但,一直呈白天状态。 而且温暖如春,令人感觉温润舒适。 虽然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但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这会儿,她正在灶房里做早餐,突然听到自家老爹的大嗓门响起。 她放下正在清洗的油菜,甩了甩手,又在围裙上擦了两把。 高兴的冲出灶房,快步走到门楼下,抬手就去开门栓,似想到什么,她的手猛的顿住。 她低头理了理衣袖,又将两鬓的碎发别在耳后,扯开嘴角笑了笑。 觉得有些僵硬,她揉了两把脸,暗暗“吁”了一口气,重新扯起笑脸,这才拔开门栓拉开了门。 “爹,您来了?”元青珊眉眼弯弯笑着问道。 元宝来擎着的手放下来,仔细打量了元青珊一番,见她含笑的眼中盛满光彩。 于是“嘿嘿”笑道:“昨夜爹爹做了个梦,梦到你想吃水晶虾饺,今早特意让你丰叔做了,来接你回家吃呢。” 元青珊闻言,鼻子一酸,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家里做了她喜欢吃的,都是打发玉叶送过来,哪里用她爹亲自来接她回家吃了? 她咬了咬嘴唇,压下眼中慢慢聚起的泪花,笑道:“爹,我也梦到吃水晶虾饺了,丰叔叔做的。” 元家有个似客又似厨的人,叫诸青丰,是元宝来早年出门时随手救回来的一个人。 他见到诸青丰时,诸青丰非常落魄,一个人躺在破庙里等死。 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指头,看上去是被齐根剁去的,全身多处烫伤。 元宝来这人心善,不止请大夫为他医治,在得知他无家可归时,将他带回了自家。 诸青丰在养伤期间,与元宝来处的越来越投缘,反正也无家可归,元宝来又是再三挽留。 于是,他就留了下来。 但总不能吃白食,他说自己厨艺尚可,就给元家当了大厨。 这一干就是十几年,也让元家人见识了什么叫厨艺尚可。 那简直是厨子的祖师爷级别! 元宝来偷偷与梅含卉说过,他怀疑诸青丰是落难的御厨。 元青珊看着自家爹爹柔软、慈爱、期盼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爹爹,我回家吃水晶虾饺。” 她隐隐觉得,她爹来找她绝对是有事情,而且还是大事。 她爹以这种方式将她叫回家,让她心里觉得温暖而感动。 元青珊刚锁好门,手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元宝来牵着闺女的手,像她小时候那般牵着她,慈爱的说:“走,宝贝闺女,咱回家吃水晶饺喽。” “好,回家。”元青珊笑着应道,声音有些许的哽咽。 马车上,元青珊再也装不下去,眼泪流的止都止不住。 元宝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入怀里,像呵护稀世珍宝一般,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我的宝贝闺女受委屈喽,是爹不好,爹不好啊,不哭,不哭,爹为你做主。” 元青珊闻言,成亲以来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卧在元宝来的怀里,低低的呜咽。 元府门口,梅含卉剜了玉叶的额头一下,说道:“你说说你,让你去重新叫辆马车,你都办不好。” 玉叶嘟着嘴,“明叔说,老爷走的时候交代了,让夫人在家安心等着,他一会儿就将小姐接回来了。” 玉叶嘴里的明叔,跟张平一样,也是元府的马车夫,叫元明。 只不过元明是元宝来刚发迹时就进了元家,签的是死契,张平来的晚,是以长工身份进来的。 梅含卉闻言,冷哼了一声,“哼,那个死老头子,成天显得自己有多运筹帷幄似的。” “老爷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玉叶骄傲的说道。 “啧啧,还会用词了,说的文绉绉的。”梅含卉打趣了她一句。 “那是小舅老爷说的!”玉叶骄傲的像开屏的孔雀。 梅含卉撇撇嘴,有玉叶插科打诨,她的心情平复许多,只是站在府门口伸着脖子往街头不停的看。 “啊,糟了,我忘了一件大事。”玉叶突然拍了一下额头。 吓了梅含卉一跳,她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拍打着玉叶,“你个死丫头,吓了我一跳。” “嘿嘿,夫人,明叔说,老爷交代说,让您告诉丰叔赶紧准备水晶虾饺。” 玉叶往后缩着身子,肩一耸一耸的躲着,嘿嘿笑着对梅含卉说道。 “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真是,赶明儿就把你嫁给城北老屠夫。” 梅含卉说罢,剜了玉叶一眼,转身风风火火的走进府里。 玉叶“吁”了一口气,转身跟了上去,嘴里嘟囔着: “老屠夫,老屠夫,每次都用他吓唬人,这一招早不灵了。” 天曜律例规定,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有嫁娶年龄限定的。 丫鬟不得超过二十岁,小厮不得超过二十二岁。 超了,也会被官配。 官配后还是回各府当差,但是不能住在府里,需要自己出去租房住或买个小房子住,仁善后人家会给他们一些补贴。 各府为了利益,也不会将官配到他府的下人放在身边贴身侍候。 玉叶已经与明叔的儿子元小石看对了眼,元明家已经过过礼了,日子都定下了,后年开春。 元青珊被元宝来接回来之后,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狠狠的哭了一顿,才用了早饭。 花厅里,除了元宝来夫妇和元青珊,管家元承运、大厨诸青丰都在坐。 可见元承运和诸青丰在元家的地位不低。 诸青丰身上有一股豪气,他在听了元青珊的事后,“砰”一声一拳捶在桌上。 “奶奶个熊,我们元家给他脸了是不是?格老子的,老子去灭了他。” 说罢,他起身就要往外走,被坐在他旁边的元承运一把拉住。 元承运笑咪咪的说:“老诸,冷静,咱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要智取。” “草,跟那个鳖孙讲什么理?他懂什么是理?咱家珊珊多好的娃,被他蹉磨成什么样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诸青丰握着拳头捶的桌子“砰砰”响,边捶边叫嚣,身上的豪气变成了匪气。 第49章 搞死那个姓陈的 元宝来曾给诸青丰牵线,给他取过一妻,但两人一直不孕,后来发现是诸青丰当年伤了根本,不能生育。 因此,在他的妻子去世后,他便歇了再婚的心理,一门心思用在研制饭食上。 自己孤家寡人没有孩子,自然将元青珊姐弟当眼珠子护。 对元青珊姐弟二人,那真是当亲侄女侄子一般疼爱,疼进骨髓里那种。 元青珊感动的望着诸青丰,泪眼婆娑,更让诸青丰心疼的想马上拿菜刀去剁了陈世怀。 “诸老弟,稍安勿躁,其实在青珊成亲后不久,我便发现陈世怀那小子靠不住。 我跟你嫂子都有让青珊和离的想法,只是青珊一直没有这意思,我们便也不好开口。 毕竟,咳咳,当爹娘的开口让孩子和离,他总不是那么个事。” 元宝来抬手安抚下诸青丰,将之前他与梅含卉合计的事说了出来。 “唔。”诸青丰瞪大了眼,“兄长,你是这个,弟弟我佩服你。” 他说着,冲元宝来竖起了大拇指,想当年,要是他爹娘能有元宝来这想法,他的大姐也不会…… 元青珊听了元宝来的话,惊讶的看向他。 原来,她的爹娘早就为她打算过,她却在担心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令爹娘难过。 “青珊,咋又哭了?”元宝来说话间,心疼的看了一眼元青珊,见她眼里又含着大毛泪,于是问道。 “爹,其实,年前我就想要和离的,可是,怕,怕您跟娘觉得我离经叛道,怕你们跟着上火……” 说到这里,元青珊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 “乖宝,不哭,不哭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你爹不是老古板,家族名声都是狗屁,什么都没我闺女重要。” 梅含卉一边给元青珊擦泪,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可是,娘,我,我怀孕了呀。” 元青珊想到争夺孩子还有一场硬仗,鼻子一酸,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什么?”众人齐齐看向元青珊,眼里闪着大大的惊喜。 “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一个人捂着扛着呢?” 惊喜过后,梅含卉恨铁不成钢,高高抬起手又轻轻的落下,打在元青珊的背上,像挠痒。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日小姐回家,说有重要的事要说,还没说便被别的事给冲了。 那次,小姐是不是要告诉老爷夫人,您有宝宝了?” 正在给大家端茶倒水的玉叶,将茶壶往桌子上一放,一惊一乍的说道。 元青珊泪眼朦胧的看了玉叶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糊涂,糊涂啊,青珊,这么大的事,你咋能一个人憋在心里,一个人受着?! 你这是在剜爹娘的心啊!你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发生天大的事都有爹娘顶着。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爹娘还中用,什么事需要你自己去扛,啊?” 元宝来听了玉叶的话,心里疼的一揪一揪的,恨不能以身相替。 在他元宝来眼里,有什么事能冲了自己闺女的事? 没有! 只要是闺女的事,统统是大事。 “就是,乖宝,你怎么这么不信任爹娘呢?”梅含卉哭的不能自已。 她的宝贝闺女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哟,简直是在剜她的心肝肺。 “对了,阿运,姓陈的是不是说去衙门告假了?”元宝来心火难下,提起陈世怀,称呼都变成了姓陈的。 “回老爷,他是这么说的,老奴也安排了人在小姐家门口守着,他回来,吱会他一声,叫他立即来府上。”元承运立即回道。 “嗯,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这么久了他还没来,哼,看来是有口无心了。” 元宝来冷笑一声,心里有了计较。 “爹,我,我让俪俪的夫君帮忙找了颂师,可能就在这几天,就要去衙门递交状书。” 元青珊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元宝来说道。 元宝来闻言,鼻子酸酸的,“你这孩子,宁肯用别人,也不用你老爹,是不是觉得你爹不中用了?” 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何尝不知道这是闺女怕他上火。 “不是的爹,您每天有正事要忙,我这点事……” “你闭嘴,什么是正事,啊?!” 元宝来打断元青珊的话,有些火大的说:“在我元宝来眼里,最大的正事就是闺女你! 你弟弟都得靠后站,他是男子,总吃不了什么大亏,你不一样,软软娇娇的,容易被欺负。 闺女就该是宠着的,老子宁肯少赚十万金,也不要耽误闺女你的一点事,你知道不?” 元青珊被元宝来的话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辛酸,而是满满的感动、幸福和安心。 “好啦,乖,别哭了,爹给你做主,咱们元家的孩子必不能留给姓陈的。 孩子留在那样的人家也不会有大出息,乖宝,你安心在家里待着,一切有爹。” 元宝来看到闺女掉眼泪,心就一揪一揪的疼。 “砰”一直被元承运按着胳膊的诸青丰又捶了一下桌子,从得知元青珊怀孕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哈哈哈,老子要当姥爷了,不行,我要去灶房给我小外孙做好吃的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是哪跟哪? 他却不管,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众人说: “你们好好琢磨个章程,搞死那个姓陈的,我这个外孙必须回元家!” 说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流星的走向他的阵地……灶房。 …… 陈世怀去了衙门,这一路心情都很好。 他甚至,在心中想象了一下,元宝来指着元青珊的鼻子气急败坏的跳脚模样。 他春风得意的走进衙门,迎面碰上邢三强。 “邢三哥早啊。”陈世怀笑眯眯的打招呼。 邢三强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笑道:“陈胥史,这是路上捡到元宝了?” “那倒没有,不过心头的事解了一些而已。” 陈世怀说着,敛下眉叹了口气,“唉,邢三哥你是不知道……” “时辰不早了,你快去点卯吧,再不去就迟到了,我有公务,先行一步了。” 邢三强听陈世怀叹气,立即提醒了一句,脚下生风快步离去。 最近,只要看到陈世怀叹气,他就脑袋疼。 第50章 这手段高啊,潜移默化中把他们都带沟里去了 陈世怀自从成了榆林元府的女婿后,颇为得意了一阵子。 但也没有太久,他便多了一个毛病,同僚们凑到一块儿说话时,他总有意无意说一些家事。 话语间有对元青珊的宠溺、包容,像极了一个丈夫对小妻子的宠爱。 开始同僚们以为他那是显摆,但时间久了,就听出了话外音。 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里面,夹杂着诸多的无奈。 这不禁让同僚们开始同情他。 也是啊,大户人家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元府的女婿。 在陈世怀成亲前,外界就一直盛传元府宠女儿。 元府的女儿娇纵、脾气坏、蛮横无理,典型是一个被娇惯坏的千金大小姐。 为此,元府的女儿一度愁嫁,甚至差点官配。 陈世怀不顾流言,娶她为妻,她不是应该感激吗? 还耍什么千金大小姐脾气呢?! 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让邢三强对陈世怀的印象直线下降。 那天,邢三强去季家药铺给母亲买药,在等药徒抓药的空档,药铺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人他认得,就是陈世怀的妻子元青珊。 因为他站在角落里,元青珊并没有看到他。 她进药铺直奔柜台而去,“季伯伯,我要的红参到货了吗?” 正在打算盘的季掌柜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她,“到了到了,你这丫头真是孝顺。” 元青珊羞涩一笑,说道:“应该的。” 季掌柜进内间取来一个木盒递给元青珊,“呐,你验验货,品质保证杠杠的。” 元青珊眉眼弯弯的笑道:“不用验了,我相信季伯伯,这个得多少银两?” 季掌柜早出两根手指,“二十两,这是最低价了,伯伯我不赚你的钱。” 元青珊耸肩笑了一下,然后从荷包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季掌柜,两人说了几句话她便离开了。 邢三强好奇的上前问道:“就元家那条件,还需要元小姐亲自出来买这些东西?” 季掌柜叹了口气,拖着腔说:“唉,所嫁非人呐。” 邢三强不明白怎么回事,陈世怀不是挺宠元青珊的吗? 掌柜见他不明所以,招了招手说:“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邢三强好奇的侧耳细听,季掌柜说: “她那是给她婆婆买的,前些日子,还带着她婆婆来诊过脉。 那老婆子根本没什么大毛病,人老了,这疼那痒痒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那婆婆,哎哟,我真是没法说,就这样……” 季掌柜说着,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学着元青珊婆婆当时的样子。 “哎哟,哎哟,我这胸口闷的啊,怎么可能没事呢?” 季掌柜把那妇人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而后指着坐馆大夫说: “老李被她哎哟的没办法,就说平时多补补,也可以偶尔买点参片炖汤,提气血。 嗐,你是不知道,就元家那傻妮子,当即就给她买了根红参,今天啊,已经是来买第三回了。 这前后不到三个月,买了三枝参,我真怀疑那老婆子拿参当饭吃。 唉,元家那傻妮子可真孝顺,可惜我老季家没适龄男子,不然,才不会便宜别人。” 邢三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怎么跟陈世怀平时说的不一样? 他不是说给了爹娘几斤米,他妻子就不乐意,需要哄? 他不是给了爹娘三斤肉,他妻子又不乐意,需要哄? 他不是说回家乡下看望父母当晚不能归,他妻子不高兴,需要哄。 他不是…… 他用宠溺的口气说着他的妻子,说她有些小脾气,说她今早又没做饭,说她这几天爱赖床…… 甚至,还直言不讳,说婆婆媳妇可能天生处不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里的宠溺都能溺死人,所有的同僚都觉得他真宠妻子,而他妻子也确实不懂事。 再是大家小姐,嫁为人妻后,那也要有为人妻的自觉。 上孝公婆,下敬夫君,是当下女人最基本的操守。 想不到,元家真如外界传的那般,把闺女宠坏了。 平时要让陈世怀哄着不说,竟然还犯了为人媳妇的大忌,不孝敬公婆。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背后同僚们都说,可能也就陈世怀这样脾气好的人,才愿意容忍那样的妻子吧? 可是,今天听了季掌柜一席话,让他改变了之前对元青珊的印象。 细细思量,陈世怀平时所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好,败坏妻子的名声呢?! 这手段高啊,潜移默化中把他们都带沟里去了!! 元青珊今天这大手大脚给婆婆买红参的样子,哪里是会为几斤米、几尺布头而闹脾气的人? 陈世怀有阴谋! 因此,今天早上碰上陈世怀,他觉得晦气得紧。 陈世怀看着逃也似的跑掉的邢三强,有一瞬的愣怔,他怎么觉得今天邢三强怪怪的。 摇了摇头,他大步去点了卯,顺便告了一天假。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南,与他表妹厮混了半天,在巳时末,他才回去。 大门口蹲着一个人,正拿着一根草无聊的甩打着,不时的东张西望。 在看到转进胡同的陈世怀时,他眼前一亮,“噌”站起来,小跑着迎上去。 “哎哟,姑爷,您不是去告假吗,咋……没告下来?” 小厮微探着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姑爷这告假告了一头晌,这个时辰差不多是正式下衙的时间了吧? 想到这儿,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点了点头,确定自己没看错。 “衙门今天有要紧的事。”陈世怀淡淡的说了一句。 “噢噢,我就说嘛,县衙的大人们不会那么不通情理。 那个,姑爷,老爷让您回家后去府里一趟。”小厮说道。 陈世怀闻言,脚步一顿,遂点了点头,转身跟上小厮,边走边问:“你们姑奶奶在家吗?” 小厮呆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 元府是小姐的家,这里也是小姐的家,姑爷问的到底是哪个家? 陈世怀没听到回答,看了小厮一眼,见他呆愣愣的傻样,撇了一下嘴,而后向身后看了一眼,“我问你,小姐在家吗?” 小厮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噢,姑爷这是问小姐在不在这个家。 于是,他赶紧回道:“小姐现在在府里。” 陈世怀点了点头,大步往前走去,这个府里,当然指的是元府。 他心里暗暗的想,这是被叫回家去教训去了?! 来到元府,他被请进了前院花厅。 花厅里,招呼他的仍然是元承运。 元承运让人给他上了茶之后,便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陈世怀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第51章 给他一个狡辩的机会 陈世怀有些纳闷,早上来的时候,元承运对他还是恭敬有加,好脸好面。 现在,虽然看上去仍是恭恭敬敬,却让人莫名感觉疏离的很。 陈世怀在心里打了个突,假咳了一声,试探着问:“元管家,我岳父他现在很忙吗?” 元承运转头看向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说道:“可不是很忙嘛!” 陈世怀一噎,他怎么觉得这话听上去不像是好话呢? 他仔细观察了元承运几眼,发现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他垂下眼眸,将今天早上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 按说,现在元家不是应该要好好的对待自己吗? 他们家里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不是应该夹起尾巴来吗? 尽管现在的律法对和离女子多有宽容,但,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接受女儿被休或和离。 毕竟关系到家族荣誉、名声和利益。 想到此,他再次看了元承运一眼,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脸上的笑容依旧。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我去衙门告假,衙门正好很忙,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元承运笑呵呵的回道:“我只是一个奴才,老爷一会儿就来,您跟老爷说就行了。” 陈世怀紧紧盯着元承运,此刻元承运的笑容,倒与以往无异,语气也温和。 他提着的心微微回落,刚刚可能是他多心了。 说起来世道无常,全天曜有多少种地的农户,偏偏像元家这样的人家得到皇上的褒奖。 这让他不免生出一种世道不公的感觉。 听听元宝来这个名字,元宝来,元宝来,土的掉渣。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狗头架不住盘子端——上不了台面。 倒是这位元管家的名字,听上去有几分文雅。 难怪出门在外,不熟悉他们的人听到名字后会把他们主仆弄反。 这名字听上去还真是主仆颠倒。 陈世怀想到此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女婿这是有什么好笑的事吗?”元宝来幽幽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分冷冽。 陈世怀猛的抬头,与元宝来幽幽的眼神对个正着。 他慌不迭的站起来,拱手行礼,“岳父大人。” 元宝来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来。 元承运赶紧上前,给元宝来倒了茶水,然后规规矩矩站在元宝来身后,低头观鼻。 元宝来端起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后,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当不起你这一声称呼。” 陈世怀心里咯噔一下,愈发小心了起来,“岳父大人,小,小婿可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您明示。” 说罢,他一撩衣摆“扑通”跪在地上,直直的盯着元宝来,神态里带着几分不服、几分倔强。 元宝来几乎被他气笑了,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好像他冤枉了他一般。 对上元宝来似笑非笑的眼神,陈世怀刚刚建立起的自信,瞬间瓦解。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垂下的眼皮遮掩下心中的胆怯与慌张。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元宝来不屑的目光。 元宝来更瞧不起他了,倔强不怕,不服也不怕,年轻人嘛,难免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但陈世怀太不够看。 就在陈世怀觉得他要跪不住的时候,元宝来幽幽开口了,“你做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元宝来咬重字音,声音低沉,威压十足。 每一个字像一记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在陈世怀心里,让他的心一寸一寸沉下去。 不一样,一切皆与他想的不一样! 他心思飞快的转动,不明白为何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元宝来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难道是元青珊背后说了他的坏话,还是他表妹的事情被元家知晓了? 陈世怀压根没有想过,早上元宝来的怒火,并不是朝元青珊去的,而是针对他的。 之所以没有当时朝他发火,是因为在元宝来心里,什么都没有他闺女重要。 他要第一时间看到他的闺女,看看他的闺女有没有事,这件事比朝陈世怀发火更重要。 先把宝贝闺女弄回家,保护起来,才是王道。 陈世怀以现下大户人家的一贯做法来衡量元宝来,是他太想当然了,注定碰一鼻子灰。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元宝来接回元青珊之后,并没有闲着。 他马不停蹄的去拜会了柳二给元青珊介绍的状师郝仁。 郝仁是一位年轻的秀才,并不是榆林本地人,据说是京城人士。 他与柳二是铁哥们,表面上正直无私,实则内里有些恶趣味,好奇心极重。 郝仁不是一个听片面之言的人,在听说了元青珊的事情后,自是进行了一番查证。 这一查证,让他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他忍不住感叹,元家这闺女简直就是个大冤种。 明明就是个善良无害的小白兔,却被心思歹毒之人盯上,败坏她的名声,迫她仓皇出嫁,以至于嫁错了人。 什么刁蛮任性,什么无理泼辣,这统统是一个阴谋啊!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即使元家不用他当这状师,元家和陈家的事他也要接着往下查证。 就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与元宝来仔细探讨了一番状书的内容、元家要达到的目的,最后确定了上递状书的时间。 在元宝来离开时,郝状师问他借了四个人,说是到时候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至于什么惊喜元宝来不得而知,但此刻他脸色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陈世怀,神情万分恼火。 这个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真的心里不清楚吗? 现在,作为十好岳父,给他一个狡辩的机会,他却不开口,几个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对陈世怀来说,确实难回答。 陈世怀此刻正在心里不停的权衡利弊,要如何回答才能让自己最有利。 翁婿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老爷,您喝茶。”元承运的声音,似一道天籁之音,打破了寂静。 元宝来回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垂眉耷拉眼的陈世怀,再次开口: “你凭良心说句话,从青珊嫁给你,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陈家?” 第52章 这不是一只绵软的猫 元宝来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和,没有了之前凌厉的气势。 不是他不生气,也不是他想妥协,而是他忽然想知道,令那个温文尔雅的状师口吐不雅之词的陈世怀,究竟卑鄙到什么地步?! 郝仁的原话是这样的:“您那女婿,心思不端,卑鄙无耻,臭不要脸,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一个有道德的在榆林县人人称颂的状师该说的话吗? 自然不是! 那么,能让他如此吐槽,只能说明他嘴里的那个人确实“不是个东西”。 他也想证实一下,自己究竟眼瞎到什么程度。 陈世怀感觉到元宝来的语气有所缓和,暗暗的吁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回道:“青珊没有对不起我和我们家。” 这一点,在外人跟前他可以编,但在元宝来跟前,他不敢编。 之前元宝来的样子,太可怕! 他怕说错一句,便万劫不复。 他不相信,元宝来突然变得平和是什么好事。 元宝来神色晦暗不明,接着又问: “既然没有对不起你和你们家,你为何把青珊逼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听了这话,陈世怀稍稍放心,看目前这情形,元家还不知道他表妹的事。 事到如今,这件事一定要捂好了,不然,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稳了稳心神,目光坚定的看向元宝来,脸上带着十万分的真诚,拱手说道: “岳父大人,小婿是真的没有想和离,我也不知青珊为何起了和离的心思。 前两天衙门事忙,小婿夜宿衙门,昨日傍晚回家后,青珊张口就说和离之事。 小婿,小婿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娘他们私自来过县城吗?” 陈世怀只说他娘私自来过县城,只字不提曹氏他们搬走家里的东西这事。 元宝来闻言,心底冷笑连连,到了现在,陈世怀还跟他耍小心眼,避重就轻。 他娘他们只是私自来过县城吗?! 他以为这事只有青珊和他两个人知道,便可以蒙混过关吗? 他可能不知道,这一上午时间都会发生什么事吧? 元宝来深深的鄙视陈世怀。 他今天上午不只找了郝仁,他还去过铜雀胡同。 他敲开了元青珊左邻右舍的门,对元青珊在这里的生活仔细了解了一番。 尤其是对门那个人称顾大娘的老太太,在得知元宝来是元青珊的父亲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说说,你说说,大兄弟你是不是糊涂,怎么将闺女嫁给那样一户人家?” 一听这话,元宝来的心沉到了谷底,四肢百骸像被钝刀子切割一般。 他先去过左邻和右舍,那两家人给的说法很含糊,两不得罪,他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这位顾大娘开口就数落他,眼里皆是埋怨和心疼,让他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令他炸裂的消息。 果然,顾大娘说:“大兄弟啊,原本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老婆子不该开这个口。 可你这挑女婿和亲家的眼光委实不咋滴啊,就算着急,也不该这般随意。 我也不是挑拨离间,只是就事说事,你要是信我,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不信,就罢了。” “信,我信,大嫂子,您说。”元宝来赶紧应道。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太不一般。 尽管她尽量掩饰,但她举手投足间的细微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唉,其实,也不是说那男方有多不好,只能说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合不到一起吧。 我打听过,大兄弟你是榆林县的大名人,皇上亲自褒奖的金匾人家。 全天曜一共才十一家,你家便是其一,这说明你肯定不是个糊涂人。 你说,像你这样精明的人,在给闺女挑亲事上,咋能犯这样的错误? 自打你闺女来这儿住,我这不怎么出门的人,逢出门便能看到你那亲家和女婿搞事。 经常听到你那亲家老俩口合计如何从你闺女手里抠搜财物补贴自己闺女。 噢,你别这样看着我,他们俩合计的时候,我是不小心听到的。 谁让他们老爱在我家墙根下商议呢,我在院里种了些菜,刚好在那墙根下。” 说到这里,顾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像她这样的……人,被迫听墙根,也真是难为她了。 元宝来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大嫂子您面容慈善,眼神清正,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顾大娘满意的点了下头,“那你听好了,我跟你说说我看到的那家人。” 接着,顾大娘事无巨细,将自己看到的和盘托出。 包括昨天陈世怀回家又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事,都讲了出来。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监视那家人,而是,事情他就真的这么巧。 连陈世怀往城南的方向去,都与她顺了一半的路。 天地良心,这真是巧合! 顾大娘觉得他与元宝来的亲家八字不合,她是专门来拆穿他们的。 通过查证,元宝来现在对陈家和陈世怀做的事,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知晓个八九不离十。 陈世怀细细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回话,觉得没有不妥之处,但元宝来久久不出声,他的心不免又提了起来。 他悄咪咪的抬头看向主位,正对上一双阴森森的眼。 他慌忙低下了头,心里“怦怦”跳的厉害,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不明白刚刚已经缓和下来的元宝来,为何再次变得这么可怕。 自他与元青珊成亲以来,每次与元宝来见面,给他的感觉都是温和好处的。 让他忘了这不是一只绵软的猫,而是一只猛虎。 与其怎么说都不对,不如据理力争。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一下,抬头看向元宝来,义正言辞的说:“岳父,我不知道青珊跟您说了什么? 但您不能偏听偏信,您曾经也说过,青珊被你们惯坏了,让我们家多多担待。 成亲这几个月来,小婿发现,她确实有些娇气,有些自私,不能体谅别人。 小婿家里贫穷,这是不争的事实,青珊过惯了富贵生活,不适应也是应该的。 但是,她可以瞧不起我,却不能瞧不起我的父母。 自从成亲,我每次见到我娘,她都在暗暗落泪,这说明什么?” 第53章 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呵呵。”元宝来冷笑一声,打断了陈世怀的话。 让陈世怀刚刚的理直气壮,仿佛瞬间被戳破,不堪一击。 “说明什么,你接着说啊!”元宝来咬着牙,眼里燃着熊熊烈火,盯着陈世怀,一字一顿:“怎-么-不-说-了?!” 陈世怀握了握拳头,索性豁了出去,一咬牙说道:“这说明她不孝父母……” “放你娘的狗屁!”元宝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顺势而起。 上前两步狠狠的扇了陈世怀一个耳光,将陈世怀的头扇的歪向一边。 陈世怀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元宝来。 “陈世怀,你不要欺人太甚!”元宝来指着陈世怀的鼻子,厉声吼道: “你与青珊成亲,青珊为了照顾你的感受,照顾你那点可怜的自尊,退回丫鬟。 她亲手为你洗手做羹汤,洗衣做家务,一心只当贤内助。 她的一双娇嫩的手,现在粗糙如农家妇人,她可有怨言? 你们成亲前我便与你约定好,成亲后你二人在县城居住。 可你们成亲不足三日,你的父母来你们家一住便住到过年。 青珊任劳任怨伺候他们起居,可有怨言? 他们要钱要物,补贴你六个姐姐,贪得无厌。 甚至三个月不到,吃了三颗红参,青珊可曾有过怨言? 你爹娘不经允许擅自带你六个姐姐到你们家里,搬走大部分财物,你说给青珊的交代在哪儿? 你的六个姐姐在你们成亲后短短的四个月里,从青珊手里又索走了多少财物?嗯? 还有你,陈世怀,你以各种名义,从青珊手里抠了多少银钱? 你还要我一件一件与你摆摆吗? 现在你来与我说青珊不孝,你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你他娘的良心叫狗吃了?! 我说我的青珊被我惯坏了让你们多担待,你们就当真了?! 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脸?! 老子那是出于礼貌跟你爹娘说句客气话,客气话! 你们听不出来吗? 老子的闺女是天底下最好的闺女,比你们强一千倍一万倍! 我告诉你,陈世怀,即便青珊不同意和离,老子也不让她与你过了。 这和离,定了!你就等着衙门传你吧! 你,现在,给老子滚,滚,滚,看到你老子都觉得恶心!” 吼到最后,元宝来一脚踹向陈世怀,陈世怀下意识的闪避,被踹到了小腿。 他痛呼一声连滚带爬的爬到花厅门口,大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就不同意和离,不同意!” “由不得你同不同意,这事老子说了算!”元宝来嗤笑一声,大步上前。 陈世怀吓得手脚并用爬出花厅的门槛,迅速站了起来,边往外跑边大声叫道: “岳父大人,今天您在气头上,我不与您分辩,待您消气以后再说。” “草!孬种!老子当初瞎了眼,才给我宝贝闺女找了你这么个狗屁倒骚的玩意!” 元宝来指着陈世怀的背影大声咒骂,完全不顾形象。 “老爷,需要带人抓回他吗。”元承运撸起袖子问道。 元宝来看了他一眼,“不用,先让他得意几天,哎,不对啊,你这老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我就想让老爷先出出气,后面揍他的机会多的是。” …… 赵家村,与富裕陈家隔了一座山。 陈世怀的大姐便嫁在赵家村赵二茂家。 赵二茂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陈大曼嫁的是赵二茂的长子赵金柱,两人育有一子。 赵金柱的兄弟赵银柱和赵铁柱,均已成亲。 赵银柱育有一子一女,赵铁柱育有一女。 赵铁柱往下有两个妹子,年岁尚轻,不过皆已定亲。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陈大曼对着铜镜仔细打扮了一番出了房间。 赵二茂夫妇及赵家兄弟姊妹齐齐看了过来,哟嗬,这真是…… “噢,噢,噢,我娘像媒婆。” 众人尚未来得及找到形容的话,陈大曼的儿子赵狗剩拍着巴掌蹦跳着叫道。 “媒婆,媒婆。”赵银柱和赵铁柱的孩子比赵狗剩还小,不懂事,也跟着起哄。 陈大曼脸一拉,几步上前提溜起赵狗剩就打他屁股,边打边骂: “你个狗东西,不会说话闭上你的臭嘴。” 赵狗剩哇哇大哭,陈大曼的婆婆赵徐氏上前夺下孙子拉到身后,不愉的对陈大曼说:“你干啥打我大孙子?” “那也是我儿子。”陈大曼抬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发髻,上面插了三根银簪,四朵珠花,右耳朵边还簪了一朵大红花。 赵家的人看得眼睛红红的。 她满意的看了众人一眼,又慢腾腾的理了理衣袖、整了整衣襟。 只见她着黄色的上衣,红色裙子,外面搭了一件青绿的外衫,腰上系着蓝色的宽腰带子,上面还坠了一个大红色的络子。 看上去花里胡哨,也不怪赵狗剩说她是媒婆。 只是那上好的衣料,惹得赵铁柱的媳妇赵李氏嫉妒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真是浪费上好的料子。” 赵铁柱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斜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哼。”陈大曼哼了一声,扭着腰身出门了。 赵李氏将手中的抹布一扔,低声说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赵铁柱一把捂住她的嘴,抬头看向赵金柱,只见他正坐在院子南边修农具。 他吁了口气,在赵李氏耳边低语,“你不是那个鸡犬啊?” 赵李氏闻言愣了一下。 自从陈大曼她弟弟成亲后,连带着赵家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陈大曼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自己是眼红她,但也跟着吃到了细粮,他娘的,自己骂自己了。 陈大曼才不管家里人的心思,她扭着腰来到村口大槐树下,这里已经坐了七八个妇人。 “哟,大曼,我正要找你呢。”村长家的媳妇陈玉芝见到她,立即起身亲热的拉着她的手。 另一个妇人说:“来,快到这里坐,让我们好好看看富贵人家的衣裳和首饰。” “那恐怕得改天了,我找大曼有事说呢。”陈玉芝说着,拉着陈大曼就往自家而去。 大槐树下的妇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其中一个用蓝色头巾包着头的妇人朝她们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说道: “不要脸的狗东西,拿自己弟媳妇的东西出来显摆,也不嫌跌份。” “哟,你这是嫉妒了吧?” “我才没有,县城谁不知道她娘家那吃相有多难看?哼,有这样的大姑子,她那弟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陈大曼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议论,她跟陈玉芝来到村长家,进了陈玉芝的房间。 房门一关,陈大曼便笑道:“玉芝,你说的办法真行,你看,这是前几天我们去我弟家拿的。” 陈大曼指着自己头上的首饰,让陈玉芝看。 第54章 本是封君命? 陈玉芝眼皮一跳,说道:“我可没说什么,我只是说兄弟姐妹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对,对,你说的都对。”陈大曼挽着陈玉芝的胳膊,小声说:“我是深受您的指点。” 说罢,她摆了摆头,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 陈玉芝的弟媳妇家里比较富裕,据说嫁妆里面光银钱就有五十两银子。 她记得陈玉芝的兄弟刚成亲那会儿,陈玉芝经常回娘家。 听说,现在她弟媳妇已经被她老娘给收拾的妥妥当当,嫁妆也全数交到了她老娘的手里……自愿的。 只要是媳妇自愿交出嫁妆给婆家,律法是不管的。 前段时间,陈玉芝回娘家,她娘还给了她五两银子。 想到陈玉芝平时跟她说的小话,陈大曼的眼里闪过算计。 要是她弟媳妇的嫁妆也能全数归她娘管,那么…… 陈大曼光是想想心肝肺都在颤。 娘啊,那她能得多少? 她的两只手指头和两只脚趾头怕是都不够用了。 陈玉芝看到陈大曼低头数手指头,眼里全是不屑与嫉妒。 在陈大曼抬头看向她时,她展颜一笑,将头靠近陈大曼耳边说: “白水湾大集上来了个神算子,算的可准了,你要不要去算算?” 赵家村和富裕陈家村同属于榆林县白水湾镇的,白水湾镇五天一个大集,附近村庄的人买卖易物基本上都在这个集市上。 “你怎么知道?你去算过了吗?”陈大曼问道。 陈玉芝神秘的说:“我前几天去算过,他还给我家调了风水,可准了。 他是个瞎眼的神算子,你只要往他跟前一站,他就能算出一些关于你的大事。 咱俩是一个村出来的,我才告诉你,要是别人我才懒得说呢。” “怎么个准法?”陈大曼好奇的问。 陈玉芝拉着陈大曼在炕沿上坐下,抓了一把瓜子给她,边嗑瓜子边说: “他跟我说,我那口子本应吃官家饭,只因家里风水稍有欠缺,才碍了他的前程。 他卖给了我一块玉,呵呵,当然就是普通的玉,不值钱。 让我埋在我家院里东南角,说不出三天,我那口子准吃官家饭。 我想,就试试呗,不灵验咱又不损失什么。 结果,昨儿个,我那口子回来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哎呀,我猜不到,你快说!”陈大曼催促道,一双不大的眼睛亮的出奇。 陈玉芝一脸得意,“他啊,得了驿道县令家的嫡长子的青睐,被推荐进驿道县衙当了一名户房胥吏,管收粮税的。” “唔。”陈大曼瞪大了眼,她弟弟是童生出身,当初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掏空了自家和她姊妹六人的家底,才在榆林县衙谋了个户房胥吏。 陈玉芝的那口子,才念了两年书吧?听说念的还不咋的! 这时,陈玉芝的声音又响起,“我记得你弟弟也是胥吏对吧?他还是童生出身呢,比我那口子可厉害。 我觉得他应该谋个比我家那口子好的差事,你叫你娘去算算,是不是哪里阻碍了。” 陈大曼猛然回神,对啊,去给她弟弟算算命呐! 就算没什么阻碍,最起码看看如何能让她弟媳妇自愿把嫁妆交出来。 陈玉芝没再说什么,光看陈大曼的神色,她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昨晚她那口子匆忙回来,交代她想办法引着陈大曼她娘去给陈世怀算命,她不知道啥意思,但她觉得八成不是好事。 只要陈大曼不好,她就高兴了! 陈大曼回娘家了。 她穿的穷兮兮的,跟在婆家时完全不同。 曹氏忍不住剜了她好几眼,“你看看你,得好好跟你四妹学学。 从家里拿了多少银钱东西回去,傻的都交到婆家手里,自己过得像个穷鬼。” 陈大曼低着头,任由曹氏叨叨。 “说吧,今天来家又要什么?钱?粮?”曹氏叩着桌子问道。 她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细棉布九成新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后脑勺上插着两根银簪,左耳边簪了一朵珠花。 “娘,今天我来家什么都不要,我是有好事与您说的。”陈大曼笑嘻嘻的凑上前。 曹氏看了她一眼,除了穿的不好,面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看来这段时间过得还算可以。 “什么事,说吧。”曹氏学着戏台上富家太太的模样,抬起手看了看手上戴的银镏子。 “娘,咱镇上来了一个神算子,会算命看风水,您不去看看吗?”陈大曼讨好的问。 曹氏眼珠转了转,自己这样好命,哪用什么神算子看,她自己都看到了,自己越来越好。 于是,干脆的拒绝,“不去。” “娘,您可一定要去啊,我跟你说……”陈大曼将陈玉芝的话学了一遍。 曹氏用一副诡异的眼神看着陈大曼,待陈大曼说完,她说: “陈玉芝那死丫头没好心眼,你以后少跟她凑,她在跟你显摆你弟弟不如她男人呢。” “娘啊,你怎么能这么想?”陈大曼奇怪的看着曹氏。 “哼,她就跟她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贱兮兮的。”曹氏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娘啊,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些主意,可都是陈玉芝帮忙出的。”陈大曼眨了眨眼说道。 “你说什么?”曹氏猛的坐直身子,刚学到两分的富太太相,瞬间没了。 陈大曼缩了缩脖子,“以前我在您跟前说的主意,都,都是陈玉芝帮忙出的呀。” 曹氏的背又弯了下去,倚在椅背上,寻思了半天,才开口:“今天是不是赶白水湾大集?” “是啊,娘,所以我才急呼呼的回来告诉您这事,咱让神算子看看,我弟……弟的前程。” 陈大曼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成让神算子算算她弟媳妇的嫁妆何时能到手。 她知道这事,她娘一直想的慌,但她爹不同意,怕误了她弟弟前程。 “行,现在就走。”曹氏站起来,看向自己身后低眉垂眼一直未出声的小丫鬟,说道: “草丫,你去把我跟老爷子的衣裳洗了,再去打一筐猪草,然后……” 曹氏絮絮叨叨的对草丫交代了半天。 是的,陈家买了个小丫鬟,叫草丫,瘦瘦小小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是,老夫人。”草丫屈膝应了一声。 曹氏满意的点头,去里间拿了银钱,与陈大曼一起出了门。 娘两个到了集市上,很快找到了陈玉芝说的那个瞎眼的神算子。 彼时,他正在给别人算命。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轮到。 “唉。”谁知,两人刚上前,神算子便叹了一口气,不待曹氏开口,神算子便说: “本是封君命,奈何娶错媳,压你儿运势,此生难出头啊。” 第55章 神算子说她儿是文曲星 曹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听得懂,又好像不懂,怎么觉得不是好意思? 于是,她开口问道:“老神仙,你可知老身要问何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算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直把曹氏娘俩看得心里发毛。 “老婶子,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你咋还听不懂呢?”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我,老身是不太明白。”曹氏想听神算子的解释,怕自己理解错了。 “嗐,这多明白啊,就是说老太太您本来是当老封君的命。 不过呢,娶儿媳妇娶的不好,你儿媳妇运势太旺,压了你儿子的运势。 所以啊,你儿子此生恐怕难有出息喽,啧啧,可惜呀。” 汉子说完,啧啧两声,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这,老神仙,真的是这意思吗?” 事关他儿子的前程,曹氏着急了。 神算子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嫂子,确实是这个意思。 唉,你别看我瞎,但你在我跟前一站,我就觉得闪过一道金灿灿的金光,不过,瞬间又被浓郁的雾气掩盖。” 神算子说着,抬起左手,飞快的掐算了起来,边掐边说:“你儿与你媳,那是水火不相容啊。 来,老嫂子,你说说你儿和你儿媳妇的生辰八字,我再帮你看看能否破解。” 曹氏张口就要说,她儿子的生辰八字她当然知道,儿媳妇的因为合婚书,也见过。 神算子却制止了她,说道:“你只与我说就行。” 曹氏左右看了看,觉得这神算子还挺有职业道德的,于是,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在曹氏直起身后,神算子又抬起左手,嘴里念念有词,手指飞快掐算。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果然,唉,老嫂子,这局不太好破。 你儿果然是火命,你儿媳妇是水命,火再旺,遇到水也是……唉,你懂得。” 不待曹氏说话,神算子又说:“况且,你儿媳妇这生辰八字,运势太旺,不是一般人家能压得住的。 如果当初能够嫁到高门大户,那自是旺夫旺婆家。 但现在嘛,以你们家的情况……唉,不好解,不好解!” 神算子边说边摇头叹息。 陈大曼着急了,张口问道:“那就真的无法破解了?要不老神仙您给赐块玉什么的,给我解解风水,压压我弟媳的运势。” “对对对!”曹氏想起陈大曼说陈玉芝以玉转风水的事,急忙点头。 “呵呵。”神算子笑了一声,神叨叨的说:“万般皆是命啊,我如果帮你们压制了她,那就得填上我的命,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我弟弟一辈子就这样了?”陈大曼真的着急。 心急本有希望到手的那一副诱人的嫁妆,就要飞了! 神算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叹道:“哎哟,老嫂子,真是可惜了你儿这文曲星的命啊。” 沉浸在神算子话里的曹氏,听到“文曲星”三个字,立马清醒过来。 见神算子已经收拾好东西要走,她一把拉住他,急切的问道:“老神仙,真的没法子了?” 神算子侧耳前后左右听了一番,而后神秘兮兮的说:“有一法可解,但看你们能不能办到。” “何法?”曹氏急忙问道。 “唯有为妾,方压其运。”神算子说完,把算命的家把式往身上一背,敲打着棍子,摸摸索索的走了。 走出老远,才又说了一句:“你这卦是不收钱的卦,老瞎子我不敢收啊。” 曹氏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震惊去了,忘了给人家卦钱。 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了太多,带着陈大曼风风火火回家了。 …… 且说陈世怀,他从元家跑出来之后,回到铜雀胡同,看到铁将军把门,才记起自己的钥匙给了他娘。 他悻悻的离开了铜雀胡同,去了城南的小家。 街门是虚掩着的,他推门就进了院子。 房间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时而还夹杂着曹秀娥的娇笑。 “哥,你说,你说你在京城的大官家立住脚了?”曹秀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喜。 “是啊,我在京城陈府做谋士,哥这次回榆林,就是想将你们都接过去享福的。”曹奉年说道。 “啊,那,那我,唉,太晚了,早知道……我怎么能做妾呢。” “你,不能为妾,我来这里就是想同表弟说说,让他和离,娶你为妻,我带你们一起去京城。” “那不行吧,且不说和离能不能成,表哥今秋还要参加府试呢。” “嗨,咱这儿离京城才半个月的路程,到时候,他回来参加考试不就行了? 京城陈府请了西席先生,是举人出身,到时候我请他指导一下世怀,世怀的学问肯定一日千里。” “我才不管他一日几里,反正,他能娶我为妻就好了。” 陈世怀在窗根前听着曹家兄妹俩的谈话,心里微微起了波澜,甚至,有些小小的意动。 方才在元府受了一肚子鸟气,被元宝来扇了一掌的脸有些红肿,一路走来受了许多异样的眼光,真是气死了! 现在,听了屋里人的谈话,他满腹的郁闷和怒气消散了许多。 他悄悄退到大门前,用力推了下门,然后,回身关上。 大步往房间走去,边走边说:“表妹,我回来了。” “呀,表哥回来了,我要告诉他好消息。”曹秀娥说话间,已经打开房间门冲了出去。 “表哥,我大哥从京城回来了。”她欢快的扑向陈世怀,喜悦的说道。 陈世怀笑着接住她,宠溺的在她额头上点了点,笑道:“表妹还是这么调皮。” 曹秀娥娇羞的推开陈世怀,转身小跑进房间,站在了曹奉年身后。 陈世怀对曹奉年拱手行礼,“表哥,别来无恙。” 曹奉年坐在那里没动,只是上下打量着他,“表弟的脸怎么了?” “呀,表哥,表哥,你的脸是谁打的?”曹秀娥听了曹奉年的话,猛地抬头看向陈世怀。 第56章 没有你,她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曹秀娥此时才发现,陈世怀的左脸又红又肿,她快步走上前,抬手轻轻碰了碰,“表哥,是不是很疼啊?” 陈世怀微微向后仰了仰头,“嘶”了一声,笑道:“看到表妹就不疼了。” “哎呀表哥,人家跟你说正经的!”曹秀娥嘟着嘴跺跺脚,小女儿的娇羞尽显其中。 曹奉年眼里含笑看着二人互动,对曹秀娥说:“小妹,你先过来这边坐,我有话与你表哥说。” 曹秀娥看着陈世怀的脸,一步两回头的走曹奉年身边,却并没有坐下,而且是走到他身后站定。 在这个位置,正好与陈世怀对着,她暗暗的冲陈世怀抛了个媚眼。 陈世怀快速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含笑。 曹奉年假装没有看到二人的互动,对陈世怀说: “表弟越来越出息了,忽略你脸上的伤,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了。” 陈世怀今天穿的这一身,是过年的时候元青珊亲自为他量身做的。 用的布料是时下最时兴的,样式又新颖,而且遮住了陈世怀的缺点。 陈世怀属于上身较长,腿显得有些短,穿上这身衣裳,腰部拉高,让他生出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表哥说笑了,世怀还是从前的世怀,只是……唉,要对不起表妹了。”陈世怀叹口气说道。 曹奉年说:“怎么会对不起,只要你娶秀娥为妻不就好了?” 陈世怀为难的看着曹奉年,“表哥,我,我不能做对不起妻子的事。 世怀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男子汉就该顶天立地,不能……” “哈哈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曹奉年突然哈哈大笑,赞了一句。 曹秀娥着急了,她拍着曹奉年的肩头,撒娇道: “哥,你怎么能这样,不是你说的,要让表哥和离,然后娶我吗?” “哎~妹妹不急。”曹奉年抬手拍拍曹秀娥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安慰道。 曹秀娥哼哼了两声,扭过身子不看二人,表示自己生气了。 曹奉年宠溺的摇了摇头,转头笑着对她说道:“如果表弟痛快的应下此事,那大哥还不同意你嫁给他呢。” “为什么?”曹秀娥瞪着一双不太大的眼睛,惊讶的问道。 “因为那样说明他也太没有担当了。”曹奉年说着,满意的看向陈世怀。 陈世杯淡淡的苦笑了一下,学着曾见过的几个大户公子的样子,一撩衣袍,端正的坐在曹奉年下首。 曹奉年见此,对陈世怀更加满意了。 去年陈世怀成亲时,他见到的陈世怀还没有现在的仪态,这才成亲不到半年,他就如此出息。 可见孺子可教也! 不过,这也说明,果然还是大户人家养人。 他笑看着陈世怀,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陈世怀闻言,难过的低下了头。 “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你与表哥说,表哥给你做主。”曹奉年关心的说。 “唉。”陈世怀重重的叹了口气,对曹奉年说:“这是我岳父大人打的。” “什么?”曹秀娥惊叫出声,“他凭什么打你?是因为我吗?” 曹奉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曹秀娥,曹秀娥立即止声。 “世怀,你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曹奉年问道。 “唉,这事其实都怪我。”陈世怀苦着一张脸,难过的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正月的时候,我没经你弟妹同意,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我娘。 我寻思平时我要去衙门,你弟妹也不一定总是在家,万一我娘他们进城没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好。 没想到,前些日子我娘他们真的进城了,而且我俩都不在家。 他们自己打开了我家的门进去落了落脚,临走的时候,拿了一点东西。 你弟妹回家后,说要不报案,要不就让我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这几天衙门实在是忙,没来得及处理这事,她,她就跑回娘家,说要跟我和离。 唉,我,我刚去我岳父家,跪求她原谅,可是,我岳父宠闺女那是全榆林出名的,他,他……唉!” 陈世怀说到最后,支支吾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的苦涩能把人淹死。 “岂有此理!”曹奉年“砰”一拳捶在桌子上,愤怒的说道。 “你岳父还是皇上褒奖的金匾人家呢,要我看,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小庙的神担不得大供养!” 曹奉年说这话时,俨然忘了,他们在座的三人,全是泥腿子出身。 “咳咳,表哥,话不能这么说,还是因为我娘他们做错了事……” “错什么错?婆婆在儿媳妇跟前有什么错?上自己儿子家难道还要提前上书请命不成?”曹奉年怒道。 “不是,我,我,我娘他们拿的东西有点多,而且,我家确实是穷,配不上元家,我……” 曹奉年打断他的话,恨铁不成钢铁的剜了他一眼,“你什么你?刚刚还觉得你出息了,现在看来,是表哥看走眼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现在是童生,再往上考,可就是秀才了,那就脱离农字成为士族了,哪里比你岳家差了?” 陈世怀听了曹奉年的话,突然生出一种豪情,是啊,他如果考上秀才,那就真是士族了。 元家算什么呢?再会种田,也是泥腿子一个。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抬头看向他表哥的眼里,仍然满是苦楚。 “表哥,你有所不知,青珊她是我亲自求娶的,我承诺过要好好待她,不能辜负了她,那样,我还是个人吗?” 陈世怀说完,抬手捂了一下眼,眼里迅速有泪水打转,他快速的低下了头。 曹秀娥见陈世怀眼里有泪,心疼的不得了,愤愤不平的说:“表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你可是救了她好几次的命呢,戏文上不是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哼,没有你,说不定她坟头草都比人高了,哪里还有她现在蹦哒的呢?!” 曹奉年闻言,惊讶的问:“上次回来仓促,没有细问,难道真如秀娥所说,你救过元家女好几次?” “哪里哪里,我,我只是巧合,巧合……”陈世怀不好意思的说道。 “看来是真的了,这元家还真是不知好歹,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曹奉年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57章 群魔乱舞 陈世怀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无奈的说道:“不,不是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曹奉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斜睨着陈世怀,眼里更多了几分满意。 虽然有些立不起来,俗话说是惧内,但是有担当、有责任心,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世怀,我此次得了主家恩典回家探亲,停留的时间会稍长一些,我就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京城?”曹奉年说道。 “我,我,我的家在这里,我不放心我爹娘,还有青珊……和表妹。” 陈世怀支支吾吾的说罢,迅速瞥了一眼曹秀娥,略带羞涩的低下头。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曹奉年双眼含笑的看着他,问道。 陈世怀抬头看向曹奉年,眼里有几分向往、几分犹豫,“这,我自是向往的。” 曹奉年说:“我看你也是有抱负的,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看成不成。” “这……”陈世怀犹豫了几息,问道:“表哥您说。” 曹奉年开诚布公的说:“你打小读书不错,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允许,现在你怕己经是榆林县的第三个举人了。 你与元家女的亲事,虽然有你救她几次在先,但,也有规避官配的成份在里面,是吧?” 陈世怀听到曹奉年这一问,心里不是很舒服,他刚想干口,便被曹奉年制止,“你是不是想说,你是心悦元家女的?” 陈世怀微微一顿,既然被曲解了,他也没打算解释,顺势点了点头。 悦不悦的他说不出来,但元家女那模样,他真稀罕,比曹秀娥可俊多了,就是在床上没有曹秀娥会玩。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面想想。 “我知道你重情重义,这是好事,所以我也放心把我的想法说与你听。 我希望你与元家女和离,或者你有足够的理由,休妻也成。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曹奉年见陈世怀想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接着说: “你的情况,我已经跟主家说了,主家说,与其在小地方蹉跎,不如让我带你进京。 到时候,主家的资源会给你用,会继续供你读书,甚至,后面官场上的事都会为你打点。 这样的好机会,是我用前段时间立的一次大功换来的。 你如果同意,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休妻或和离,娶秀娥为妻。” 曹奉年说完,定定的看着陈世怀。 他们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是小幺女,自是宠爱的。 本想这一次回来,想将小妹带到京城给她找一门亲事,没想到他娘糊涂,竟然让小妹糊里糊涂的跟了陈世怀。 现在的情形,连个妾都不是,只是一个外室,这他不允许! 陈世怀皱眉,久久不语,有心动,有犹豫,有不舍,把深情厚谊和左右为难演绎的淋漓尽致。 曹奉年添了最后一把火,“我主家的嫡女,年初的时候被选中入宫。 现在已封为良嫔娘娘,深得皇上宠爱。 我主家当家人陈大人,也被晋升为四品鸿胪寺卿。 对了,我提起你的时候,他还戏称与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呢。” 不得不说,曹奉年的最后一席话,真真说动了陈世怀。 他心里已经不再犹豫,从今天在元家的情况来看,想要与元青珊和好是可能不大。 他之所以不同意和离,只是想让元家站在仗势欺人的一面,而自己是受害者,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现在,有了表兄这条康庄大道,他元家算个鸟啊? 就是一个泥腿子而已!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重情重义的人,他此时应该是左右为难的。 正在他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难过的时候,院门被“咣咣咣”拍响了。 紧随着,还有他老娘破了音的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陈世怀迅速与表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快速跑出房间。 他拉开院门,曹氏抬手拍门的动作僵在那里。 “娘,你们怎么来了?”陈世怀惊问。 “哎呦,你这儿可真难找,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好你在家,快结了车钱。” 自诩很疼儿子的曹氏,压根没看到陈世怀脸上的伤,也没有回答陈世怀的话,而是催他付车钱。 陈世怀越过曹氏一看,好家伙,他爹和六个姐姐齐刷刷的站在他娘身后。 他忍不住心中一紧,这是搬空了铜雀胡同的宅子,又要来这里搬? “愣着干什么?快付车钱啊,十六个铜板。”曹氏催促道。 陈世怀这才反应过来,拿出荷包数出十六个铜板递给了陈满仓。 陈满仓接过后,转身去付车钱去了。 曹氏边往院里走边说:“快让我们进去,大中午的,饭都没吃,就往城里赶,哎呦,饿死我了,快让秀娥给我们做饭。” “娘,我表兄来了,京城的那个表兄。”陈世怀怕曹氏做出什么过火的事,立即提醒道。 “什么?”曹氏惊喜的问:“我那个三侄儿?在哪,在哪呢?” 曹氏娘家就一个亲哥与她一母同胞,其他四个兄弟姊妹,都是她继母生的,与她不亲。 她这个亲哥家有三儿一女,数老三有本事,读了几年书,去了京城,听说混得很好。 她扒开陈世怀,往屋里快步走去,边走边叫:“年啊,姑姑的年啊,你回来啦。” 陈世怀眼神一暗,快步跟了上去。 “姑母。”曹氏刚进堂屋,曹奉年便上前行礼,嘻笑着叫了一声。 “哎哎,年啊,哎呦,你们看看我的年侄儿啊,这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戏文里咋说的来,一什么才,好,真好。” 曹氏拍着手,夸张的对曹奉年说道。 “娘,是一表人才。”陈世怀提醒道。 “对对对,一表人才。”曹氏上下打量着曹奉年,眼里满是赞叹。 “表弟(表哥)”陈世怀的六个姐姐上前跟曹奉年见了礼。 曹奉年还礼后,往她们身后看了看,问道:“我姑父没来吗?” “来了,他在结车钱呢,不用管那个糟老头子,咱坐,坐。 年啊,还没吃饭吧?二曼、五曼,快去做饭,还愣着干啥?” 第58章 忘恩负义的新高度 曹氏点了做饭最好的陈二曼和陈五曼去做饭,而后招呼着曹奉年坐下。 “秀娥也来坐。”曹氏拖了一条凳子在自己跟前,拍了拍对曹秀娥说。 “姑母。”曹秀娥过来挽着曹氏的胳膊,坐了下来。 曹奉年暗暗观察着曹秀娥与曹氏的互动,默默点了点头,看来以后婆媳能处好。 不过,待他把小两口带走,他妹子与他姑母接触也不多,不存在婆媳相处的问题。 “姑母,你们这是有什么急事吗?”曹奉年问道。 “瞎,可不是咋地,急,太急了。”曹氏一拍大腿说道。 “是啊,正好表弟在这儿,帮我们参详参详。” 陈大曼姐妹几个,没混上凳子坐,一拉溜在边上站着。 在曹氏话音落下后,陈大曼拍了一下巴掌,开始巴啦巴啦讲神算子给陈世怀算命的事。 曹奉年暗暗称奇,这真是打瞌睡遇枕头,巧了。 他本来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才能说动陈世怀,这下,现成的说客送上了门。 不,只一条理由,足够陈世怀动摇了,那就是元青珊压陈世怀的运! 至于“文曲星”一事,他将信将疑,并不完全相信,不过陈世怀打小会读书,这事他略有耳闻。 曹秀娥听完陈大曼的讲述后,更是激动,“姑母,姑母,你是说要让表哥贬元青珊为妾? 那样,是不是她的嫁妆就归我管了?” 妾是不能有嫁妆的,即便进门时娘家有给嫁妆,进了门之后,也要交给正妻管理。 这一点她在跟陈世怀在一起时,她娘就告诉过她。 曹秀娥现在心里眼里满是喜悦,仿佛元青珊的大房子、银票子、漂亮首饰已经进了她的手中。 “妹妹,你可别想得这么好,元家是不会允许闺女做妾的,只有你表哥休妻或和离。” 曹奉年的话如一盆凉水浇下来,瞬间打破了曹秀娥的美梦。 不过瞬间,她又像斗鸡一般,昂头说道: “那神算子不是说了,她元青珊就是个做妾的命,谁家愿意娶个压自己儿子运的女人啊!” “就是,我儿狗剩啥啥不成,将来我都不愿意给他娶个压他运的女人!”陈大曼说道。 曹奉年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只听到她为妾才不压丈夫的运,可前面的咋就不往心里去呢? 元青珊若嫁进高门,那可是旺夫旺家命! 只能说,小庙确实供养不了她! 曹氏叹了口气,想到元青珊手里的好东西白白飞走,精神萎靡了下来,心情复杂的说:“唉,可惜了那大宅……”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曹奉年,嘿嘿一笑,改口道:“可惜了永功对元家女的情义。” 一直蹲在门边不言不语的陈满仓,“砰砰砰”磕了磕旱烟锅,一针见血的问陈世怀: “世怀,你说,你是愿意被她压一辈子,还是自己出人头地?” 别看他问的平静,其实他心里可不平静,他儿是文曲星啊! 唉,要不是自己无能,哪能耽搁了自己文曲星的儿子?! 陈满仓的问话,将沉浸在陈大曼话里无法自拔的陈世怀拉回心神。 他慌乱的瞟了曹奉年一眼,低头语无伦次的说:“我,我,不能对不起妻子,不是,我……” “世怀,我知道你实然听到这些,心里很慌乱,你先再考虑考虑,姑父、姑母,你们也听听我意见。” 曹奉年安抚了一下陈世怀,然后将自己之前与陈世怀说的话,对陈满仓和曹氏说了一遍 “好啊,好好好!”曹氏听得连连拍手,最后更是连道三声好。 “年啊,姑母也不给你别着话,我跟你说啊,自从世怀成亲,我,我这……心里委屈啊。” 曹氏说着,抬手捂了一下眼,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要是元承运在这儿,一定会目瞪口呆,原来,陈家人会哭,是有根可寻的。 曹氏拉着曹奉年的手,哭诉着元青珊的不孝、蛮横、无理。 曹奉年听罢,一掌拍在桌子上,说道:“此事侄儿回京后,定要与主家说道说道。 好叫宫里那位也知道,像元家这样的人家,他就不配得到皇帝的褒奖。” “对对,撤了他家的金匾。”曹氏恨恨的说。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坐下来商量了一下接下来如何做。 休妻不现实,曹家能提出的休妻理由,只有七出中的一条……不孝,但如果真论起来,恐怕也站不住脚。 榆林县县令是块硬骨头,铁面无私,只要元家有异,他必会详查。 看着有些心虚的曹氏,曹奉年又如何不知,曹氏跟他说的话里有水分?! 曹奉年此时在心里有些埋怨曹氏,为啥要眼皮子那么浅,擅自从儿媳家搬走那么多东西。 这个是藏不住的,当时是大白天,又是雇车,又是找人搬的,见到的人肯定不少。 在别的人家,这没什么,但陈世怀家不同,他住的是元青珊的陪嫁宅子。 一旦牵扯到陪嫁,事情就严重了。 他还指望着陈世怀参加科举,成为自己的助力呢,不能让陈世怀沾了侵占妻子嫁妆的名声。 否则就会被取消科考资格,祸及三代,自己的妹子也毁了。 虽然,他也眼馋元青珊的那些嫁妆,但,与大好的前程比,就微不足道了。 曹、陈两家子人就陈世怀的婚事和前程,讨论的热火朝天,但不包括陈世怀。 他此刻正抱着头,蜷缩着身体,满脸痛苦,浑身散发着抗拒与愧疚。 这让曹奉年更加满意几分,他觉得陈世怀比他的姑母及姑夫都有情义,念旧情、懂感恩,这人可用! …… 驿道县陈府。 县令夫人陈赵氏正在花厅盘账,她身边的赵嬷嬷急步走了进来。 “夫人,赵五回来了。”赵嬷嬷走到陈赵氏眼前,在她耳边低语。 “噢?”陈赵氏将账本一合,眼里闪过流光,对赵嬷嬷说:“让他进来回话。” 赵嬷嬷点点头,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引了一位中年男子进来。 若是曹氏和陈大曼在此,必能认出此人,他正是白水湾大集上的瞎眼神算子。 第59章 总有人阴暗的很 此刻,瞎眼神算子哪里还是个瞎眼的人?! 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精光四射,步履轻松,见到陈赵氏躬身拱手行礼,“夫人,幸不辱命。” 陈赵氏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心领神会的走出了花厅,并贴心的将花厅门关上,站在离花厅不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四周。 花厅里,赵陈氏温声说道:“阿五先生快快免礼。” 赵五直起腰身,虽说人到中年,但他身材笔直,面容清癯,留有长须,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算命先生的模样。 他看向陈赵氏的目光含着几分恭敬。 陈赵氏指了指下方的椅子,说道:“阿五先生快快请坐吧。” 赵五点头,退后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两人看上去一个似仆非仆,一个似主非主,彼此对对方都保有丝丝尊敬。 赵五坐下端茶饮了几口,放下茶盏后,陈赵氏才开口:“阿五先生,听您的意思,事情办成了?” “回夫人,办成了,事情很顺利。”赵五拱手回道。 陈赵氏眼里漫上欣喜,对赵五说:“没想到您竟这么快将事情办妥,我还以为要过些时日呢。” 赵五眼里含笑,“真是瞎子纫上了针——赶巧了,赵子明办事果然稳妥,第二个集日便将陈家婆子引到了我跟前。” “嗯,赵子明确实有眼力劲,也不枉老爷给他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陈赵氏点头。 随后问道:“事情究竟如何,先生快快细细道与我听听。” “是,夫人。”赵五应了一声,接着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那赵子明办事很上道,我去白水湾的第二个集日,便等到了要等的人……” 赵五将那日为曹氏算命的经过讲了一遍。 陈赵氏闻言,拍着手哈哈大笑,“好,先生您办的好啊!” “是夫人妙计。”赵五拱手道。 陈赵氏吁了口气,转头看向窗户方向,冷笑一声,“是那元家不识好歹,若是当初应了我儿的亲事,我何必多此一举。” “夫人所言极是。”赵五眼神微闪,应了一句。 陈赵氏对赵五的话深以为然。 陈赵氏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她儿子被元家如此瞧不上,她自是要报复一番的。 两人沉默了少许,陈赵氏又问:“以先生之见,陈家何时能有动作?” 赵五回道:“回夫人,我猜应该很快。我在榆林县多逗留了两日,仔细打探了一番陈、元两家的事情,夫人,您猜怎么着?” 赵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中含笑的问陈赵氏。 陈赵氏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我猜不到。” 赵五哈哈笑道:“哈哈,夫人当然猜不到,就连我能掐会算,也没有想到,陈家那样会作。” 陈赵氏闻言,来了兴致,“快说说,陈家怎么作了?” 赵五顿了顿,理了理头绪,说道: “那陈家的老婆子贪得无厌,跟儿媳妇要钱要物便罢了,竟趁儿子儿媳不在家,带着六个闺女进去搬空了儿媳的家财。” 说到这里,赵五不免在心里感叹,元家这是为闺女找了户什么人家? 他与元家无怨无仇,要不是陈赵氏谋划元家女,他其实挺怜悯元家女的。 “因此,导致了陈世怀夫妻之间的隔阂,陈世怀最近夜宿外室那里。 属下回来之前,陈家已举家进榆林县城,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哦?”陈赵氏闻言,抓住了一个女人最关注的重点,“陈世怀那外室,是不是曹家女?” “正是,是他的表妹小曹氏。”赵五回道。 “看来赵子明夫妇办事果然靠谱,竟然这么短时间就办成了这事。 哈哈,元家不是很清高嘛?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此事后,会是如何反应呢?” 陈赵氏突然兴奋了起来,“阿五先生,我真想亲自去看看!” 赵五没有应话,可能女人都这么无聊! “对了,先生,你既得到元家女的生辰八字,可有细细为她掐算一番?” 陈赵氏很快从报复的快感中收回心神,饶有兴致的问赵五。 赵五对易学相术和堪舆术兴趣十分浓厚,但凡手里有个新的生辰八字,必要推演一番。 听了陈赵氏的问话,赵五眼神微微闪了闪。 赵五本是个孤儿,小时候被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收养,并拜道士为师。 他的师父去世后,他一个人在外行走。 有一次,在给人掐算时,因对方不信他的掐算之词,将他砍伤,是陈赵氏路过时救了他,并给了他栖身之地。 赵五为了报恩,便一直为陈赵氏办事。 他确实跟他师父学了一身推演掐算和堪舆的本事。 元青珊的八字,他还真就掐算过,而且这两日不止掐算过一次。 只是,他修行不到家,只推算出她十七岁时有一劫,这一劫过后,一切如迷雾。 但,她的命盘中却又显示诰命加身、寿终正寝。 这就令赵五想不通了。 元青珊已经成亲,嫁给了陈世怀,陈世怀这人八字普通,毫无建树,根本不能让她诰命加身。 况且,有陈赵氏从中搅乱,这两人最终必定和离。 赵五知道,京城陈家一直在谋算元家的蛇龙珠种植秘技。 不论是元青珊做陈县令的儿媳妇或者是他儿子的妾室,以元宝来对闺女的疼爱,这秘技必定不难搞到手。 前提就是元青珊是他们陈家人。 只是,赵五推算过数次,陈忠贤与元青珊命中无缘,甚至除了陈家人为的算计,可以说是毫无瓜葛。 但陈县令和陈赵氏却偏偏相信事在人为。 好吧,这一点,赵五尊重他们的选择。 毕竟推演相术什么的,太过玄幻,看不见摸不着,来点实在的,说不定就成了呢。 陈赵氏对元青珊命理的兴趣,令赵五再次陷入了抓狂中。 元青珊的诰命加身究竟是从何而来? 假如元青珊被休或和离,那么一个被休弃或和离的妇人,再嫁高门的可能微乎甚微。 就算能入高门,也只能为妾,他还没听说哪家妾室诰命加身的。 难道是她的子孙将来给她挣来的? 赵五又拿元青珊的八字掐算了一遍,仍是与之前算一般,元青珊一生的经历似一片迷雾,唯有结果。 唉,赵五叹了口气,心中暗叹自己的本事还是没学到家。 他突然又想起之前给陈忠贤掐算的结果,他算出陈忠贤此生只有一子,而且那一子已经隐隐来了。 第60章 大消息!老好人、绝世好相公要被和离了 去年,陈忠贤与元青珊的亲事落空后,年前也成亲了,娶的是一个漂亮的普通人家的姑娘。 不过,那姑娘福薄,担不得富贵,几天前病故了。 昨天刚烧过头七。 赵五知道这一切里面有陈赵氏的手笔,但这些与他无关,他不想管。 他现在急切的想知道,陈忠贤这一子究竟在哪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本事并不差。 赵五烦躁的挠了挠头,抬手再次掐算起来。 陈赵氏久久得不到赵五的回答,抬眼看去,只见他擎着左手,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正在掐算。 她便没有出声,她以为赵五在掐算元青珊的八字。 良久,赵五疑惑的抬起头,对上陈赵氏炯炯有神且八卦的目光。 他微微拧了一下眉,问陈赵氏:“夫人,大少爷是否有妾室已经怀有身孕?” “嗯?”陈赵氏微微一顿,“先生刚才不是在掐算元青珊的八字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五说:“我并没有掐算元青珊的八字,我刚刚为大少爷起了一卦,卦中显示,大少爷有一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嗐,这事先生三个月前不就说过了,但是,大夫给他那些妾室诊断过了,没影的事。” 陈赵氏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夫人,能不能再诊一次?我真的算到大少爷有一子……” “好吧,今天就叫大夫来给大少爷的妾室再诊一次,先生先算算元青珊的命如何?” 陈赵氏有些不耐烦的对赵五说道,她现在就想知道元青珊的命,其他事都靠后。 赵五想了想,含糊的说:“元青珊的命格我尚未参透,待日后参透了再与夫人说。” 陈赵氏显然不甚相信赵五的说辞,不过见赵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也只得作罢。 毕竟,算命这东西,玄之又玄,不是她能左右的。 赵五给陈忠贤算出的那一子,经过大夫诊断后,仍无着落。 这让赵五陷入了抓狂,为此,他郁闷的闭关了。 …… 元、陈两家的事,比赵五说的来得要快。 二月十六,一个诸事皆宜的日子。 榆林县县衙刚开始点卯,户婚典吏的户房里,主管婚法曹事宜的主事张强,便收到了一纸状书。 这是一份申办和离的状书,看到状书上的陈世怀三个字,张强两眼懵圈。 最近,他经常听陈世怀说起家事,言语间对妻子各种宠溺和忍让,让他对陈世怀有几分佩服。 可是状书上叙述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跟他印象中的陈世怀无关。 但那上面写得清楚明白的陈世怀三个字,又让他不得不接受事实。 再看状书代理人郝仁。 郝仁是谁啊?! 四年前一位秀才老爷凭空出现在榆林县,他家资颇丰,游手好闲。 自三年前打抱不平为人代理了一桩诉讼案后,从此对此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关键是他对律法精通到令人发指,且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又臭又硬。 一旦他接手的诉讼,那必定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那么,另一方不被撕下一层皮,那都是祖上积德了。 张强的两个助手于桂发和路清,瞧见主事手持状书呆愣的模样,凑上前一看。 握草,大消息,县衙的老好人、众人眼里的绝世好相公陈世怀要被和离了! 两人没有张强那么多心思,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张强一把合上状书,说道:“还不快去通知当事人?” 于桂发和路清“嗷”一声,激动的蹿出了户房,直觉告诉他们,这一场和离案,一定比戏台上唱大戏还热闹。 陈世怀刚点上卯,路清略带兴奋的大嗓门由远而近的传来。 “陈典吏,你要和离啊,什么时候决定的?你不是很宠爱弟妹吗?哎哟,快快,张主事让传你到场呢。” “吱呀”“吱呀”所有户房的门第一时间打开,房间里探出一个个脑袋,惊讶的看向路清。 就连一向不爱管闲事的江逸,都一手拿着文书,一手扒在门框上,探头往外看。 路清在钱粮户房前停下来,对愣怔的被同僚推出门的陈世怀说:“哟,陈典吏,看你这样子,没心理准备啊。” 陈世怀猛的回过神来,眼里闪过慌张。 他记得前天他们一家人商量此事时定下的时间分明是后天,曹奉年还说要做一件事,助他顺利和离。 难道元家先提出来了?! “快快,陈典吏,别愣着了,张主事在等着呐。”路清拉了一把陈世怀的胳膊,催促道。 “不是,我不去,我,没想和离啊。”陈世怀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曹奉年和陈满仓他们回村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事。 “哎呀,不管你想不想和离,弟妹的状书都递上了,看在咱平时不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信,状师是郝秀才。” 路清看到陈世怀有些畏惧的模样,以为他是被元家欺负狠了。 陈世怀常在他们跟前说家事,说起元青珊时眼里全是宠溺、包容和无奈,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他家里面,是被欺压的一方,这让路清不免对他产生了同情。 “郝秀才?!”不知是谁惊叫一声。 郝秀才从不做无谓之举,也从不包庇无理一方,现在接了元家的状,那说明…… 有人看陈世怀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尤其是邢三强,他眼里竟是一丝了然。 赵大柱用胳膊肘子碰了碰邢三强,小声问:“头儿,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邢三强冷嗤一声,“惊讶什么?” “咱们县衙的老好人,要和离了呀。”赵大柱抄着衣袖,朝陈世怀的方向昂了下头。 “早晚的事。”邢三强淡淡的说了一句。 王壮闻言,看向邢三强,“头儿,你不是平时与陈典吏走的最近?怎么看上去一点不关心他?” 邢三强垂下眼皮,哼哼了一句,“那是因为要一起办差。” 赵大柱眼前一亮,小声追问:“头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邢三强瞥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待会儿去看看不就得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他手上还有事呢,虽然不太急,但他也没工夫在这儿八卦。 赵大柱和王壮对视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头儿都去忙差事了,他俩能去看热闹? 陈世怀到底不敢不去,他请了一位相熟的同僚去富裕陈家报信后,便跟着路清到了户婚典吏的户房。 一进门,他便用手捂了一下眼,接着就是哭。 郝仁坐在角落,看着陈世怀的表演。 他听元承运说过,陈世怀很会哭。 为此,他在陈世怀一进门,便一直盯着他看。 此人,果然……很会哭。 第61章 不要逼我拿出第二份状书 陈世怀因为心中装着事,低着头进来的。 他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郝仁,他边哭边断断续续问张强缘由。 张强说:“陈典吏你稍安勿躁,待讼者来了,我一起与你们说道说道。 你先不要难过,和离这事,也不是没有调解的可能。 待本主事与你们调解一番,解开心结,也就好了。” 张强说话间,抬头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坐在角落的郝仁。 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让他别把婚事纠纷当其他案子。 郝仁见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朝张强抛了个媚眼。 张强“咻”的收回目光,这个人长得人模狗样,但有时候那一脸的不羁和痞样,令人想要揍他。 在陈世怀哭哭唧唧的哭诉中,元宝来和元青珊来了。 陈世怀一见到元宝来和元青珊,便哭道:“岳父大人,青珊,你们这是何苦来着? 我自认没有对不起青珊,没有对不起元家的地方,你们为何要逼我到如此地步?” “啪啪啪。”不待元宝来和元青珊说话,郝仁歪着头,痞笑道: “说的好,说的好哇!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厚脸皮,长见识,长见识了!” “你是谁?”陈世怀这才看到郝仁,不悦的问道。 陈世怀不认得郝仁,也是巧了,郝仁每次来县衙,陈世怀都不在衙门。 他是只闻其名,未识其人。 方才他努力维护的委屈苦涩的苦主模样,差点被郝仁给打散,自是不悦。 郝仁笑咪咪的说道:“我自是喜欢揭人画皮的人啊。” 说罢,他站起身,弹弹衣衫,双手后背,仰头四十五度角看……顶棚,脸上的笑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当时人都到齐了,张强便主持这一场榆林罕见的和离案。 尽管新的律法对休妻、和离、义绝的情况,有明确的规定。 但一般人家还是在家里就把这些事办的差不多了,媒法曹的人只需要问一下双方的意见,出具有关文书、分户等就可以了。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陈世怀口口声声不想和离,而元家却立场坚定,非和离不可。 这得需要先调解。 张强问:“元小姐,据我所知,陈胥吏他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为何要和离啊?” 元青珊奇怪的看了张强一眼,抿了一下唇问道:“张大人,请问您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呵呵。”张强干笑两声,说道:“日常我们与陈胥吏聊天,从他的言语间便能听出他对你宠溺有加。 这夫妻过日子嘛,吵吵架什么的,床头吵,床尾和,真不至于闹到和离这一步啊。” “那么,张大人,您听我说过吗?”元青珊伸手制止要上前说话的元宝来,淡淡的问。 “这个,倒是没有。”张强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 元青珊这一问,非常有道理。 张强忍不住多看了元青珊一眼,他犯了只听片面之言的错误,对元青珊有失公允。 元青珊接着说:“这就是了,我还没有说呢,您不妨听听。” 张强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那元小姐您说,您有什么委屈?” 元青珊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状书,指了指说道:“我要说的,那上面不是都写了?” 张强一噎,还真是。 上面写的,张强从头到尾都看了,跟陈世怀平时所说所表现的,出入太大,让他觉得不真实。 看吧,有些时候潜移默化真的很恐怖。 就如陈世怀,他闲的没事就跟同僚讲自己的家事,所说所述均是对自己有利的。 而听者,一开始或许不觉得什么,久而久之,会被他带进去。 就如现在。 陈世怀说的话,在张强等人中,已经先入为主了。 陈家人罄竹难书的极品行为,张强觉得不现实,反而是陈世怀日常给他们灌输的点点滴滴,才深入他们的心。 张强拿起状书,又略略的看了一遍,问道:“元小姐,这上面写的,您有证据吗?” 元青珊看张强的眼神更奇怪了,反问道:“张主事,那陈家有证据证明是假的吗?” “呃。”张强这次真被噎的呆住了。 没想到,元青珊说话这么简单噎人又十分有理! “张主事,我就是要和离而已,律法户婚第二十九条曰:若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准离。 状书上举证了导致我们不相安谐、情不相得的所有事件,我们隔阂已深,非要在一起,也只是一对怨偶。” 元青珊一字一句清晰的分析给张强听。 张强看看手中的状书,又看看哭得有些不能自已的陈世怀,再看看淡定的元青珊,迷惘了一瞬。 随后说道:“律法也说了,两愿离者,准离。现在,陈胥吏看上去非常不愿意,这……” 元青珊抿了一下唇,斜视了陈世怀一眼,平静的说:“他愿意的,只是利益多少的问题。” “青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与你成亲,是为了你家的财吗?我们相识,还是因为我救过你,而且不止一次。” 陈世怀艰难的开口,眼里有情意、有不舍、有难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怎么说你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要逼我拿出第二份状书,那时候,就不是在婚法曹了。” 元青珊平静无波的看向陈世怀,语气笃定的令陈世怀心里跳了几跳。 这话是郝仁之前教元青珊的,她虽然不知第二份状书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她相信郝仁。 元青珊这话一出口,陈世怀惊疑不定了。 元青珊这是什么意思?! 邢三强和江逸,夹在门外看热闹的人中间。 邢三强对陈世怀的话非常不屑,冷哼一声。 江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说:“邢捕头,你对陈胥吏有什么不满?” “两面三刀,表里不一。”邢三强说罢,猛的回头,发现说话的人是江逸。 他转头四顾,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二人,暗暗的吁了口气。 江逸点点头,“嗯,你的评价很到位。” 邢三强再次转头看向江逸,江逸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低语:“邢捕头,城南,迟家巷,西数第四户。” 邢三强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江逸却答非所问,“我家在城南有处老宅,我也在那边住过,现在虽然搬了,偶尔还是过去的。” 邢三强上下打量了江逸一眼,“江录事,说话不要囫囵半片,这叫人不好理解。” “咳,我看到陈胥吏最近常去那里。”江逸说完,转身抬脚就走。 江逸其实不喜欢看热闹,之所以来这里,是最近在衙门里听到同僚们私下谈论陈世怀的事过多,不自然的就入了耳。 而且,他记得,陈世怀的妻子,就是那个曾经与自己相过亲的小辣椒。 骂他眼瞎的那个。 第62章 啊哟,证据啊,证据自己来了 江逸之所以跟着众人过来,就是想来看看元青珊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火辣。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清淡如水的小妇人。 此刻的她,仿佛失去了活力,什么都不能再让她活力四射。 她不再是那个当初与他相撞时,泼辣的骂他眼瞎,跟他争着先进茶楼门的小辣椒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转身走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屋内的和离官司还在继续。 陈世怀叫了暂等,他在等,等他的家人的到来,有些关键的时候,还是要女人们出面比较好。 他必须保全面子。 而且,曹奉年一定会来为他撑腰。 邢三强一直在琢磨江逸的话,想了一会儿,他找来赵大柱和王壮,说道:“你们想知道里面究竟谁是受害者不?” 赵大柱和王壮同时点头。 邢三强微微一笑,“走,跟我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说罢,转身就走。 赵大柱和王壮对视一眼,眼里掩不住的八卦之光。 邢三强领着二人来到了江逸说的那户人家门前,他用眼神示意赵大柱上前敲门。 赵大柱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谁啊,来了,来了。” 不大一会儿,门里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前停下,而后,眼尖的三人,看到里面有人扒在门缝往外看。 邢三强咳了一声,说道:“我们是陈世怀陈胥吏的同僚,陈胥吏出事了,让我们来通知一下家人。” “吱呀。”门瞬间被拉开,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曹秀娥一步迈过门槛,急切的问:“我表哥他怎么了?” 赵大柱和王壮愣住了,他们同时看向邢三强,头顶上仿佛闪着大大的问号。 邢三强忽视了那两个愣住的傻缺,对曹秀娥说:“姑娘,陈胥吏出事了,让我们带话给你,叫你去一趟衙门。” 说这话,邢三强多少有点心理压力,毕竟,这是骗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说着,她转身小跑着进屋,不大一会儿,披了件披风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人。 很快,曹秀娥的话就证实的邢三强的猜测,只听曹秀娥说:“迟大夫,谢谢您了。” “不谢,陈家的,你现在将将一个月的身孕,要好好休养,回头到我那里拿保胎药。” 大夫说完,朝邢三强等人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邢三强眉头一跳,心里雀跃欢呼,草,这女人怀的孩子,不会是陈世怀的吧? 那真是热闹了。 哎哟,想不到,风光霁月的江逸江大举人,竟然也有八卦的时候。 但表面上,他却是平静无波的,赵大柱和王壮已经不能思考。 看着锁好门,连招呼都没与三人打就一溜小跑快速离开的曹秀娥,三人齐齐望了望天。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没法证明哪里不对。 曹秀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县衙。 她在大门前探头探脑往里看,守门的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下台阶。 “姑娘,这里衙门,没事的话,请不要在此逗留。” 曹秀娥有点害怕穿差服、挂佩刀的人,她陪着小心笑道:“官差大哥,我是来找我表哥的。” 那衙役问道:“你表哥是谁?” 曹秀娥赶紧回道:“我表哥叫陈世怀,你们这里有三个捕快大哥说,我表哥让他们捎信叫我来一趟。” 那衙役回头看了看站在大门边的另一个人,相互点了下头,随后说道: “跟我来吧,不过,衙门重地,不能随便走动,你跟紧我。” “好的,好的。”曹秀娥急忙点头,小心翼翼的跟上那人。 那个衙役带着她来到了户婚典吏房,看着被众人围的死死的门说:“你表哥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他正在大门口当值呢,不能擅离太久。 曹秀娥见这么多人围着那屋子,心里突然生起不好的感觉,难道她表哥…… 她不敢往下想,大声叫道:“让让,让让,都让让,我表哥在里面,我表哥在里面。” 此时,屋里正休停,等陈世怀的家人。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暂时吃不到瓜,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表哥在里面,自是飞速的让开了一条路。 曹秀娥挤进屋里,一眼看到了正苦脸悲悲的陈世怀。 她的心猛的揪了一下,快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陈世怀,“表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陈世怀被曹秀娥抱了满怀,先是一愣,而后像触电一般,一把将曹秀娥推开。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表妹咋来了? 曹秀娥被他甩的往后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她目光哀怨的看向陈世怀,瘪了瘪嘴说: “表哥,你让人给我捎信说出事了,我知道后立马就跑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说话间,她的手不自觉的抚向小腹,大夫说怀孕头三个月胎不稳,可不能有闪失。 张强等三位婚法曹人士看麻了。 元宝来愤怒了。 元青珊了然了。 而,郝仁突然一啪手掌,“啊哟,证据啊,证据自己来了。 张主事,快将状书给在下,在下再添上一条:养外室。” 养外室,自古就是被人不耻的行为。 郝仁的话音刚落,陈世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站起来,大声吼道:“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曹秀娥这时才发现,屋里还有这么多人,他们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猛然意识到,她闯祸了。 曹奉年在离开县城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藏好了。 在陈世怀和离前,一定不要让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然而,此时围观的人又将门给堵上了。 她怎么也出不去。 她慌张的回身,看到陈世怀的脸上有羞愤、有慌张,还有几分气恼。 郝仁却真不当好人,只认理,不认人。 他嘲讽的看着陈世怀,“想不到,你一个家里一穷二白的人,还能养得起外室。” 他特意加重“养得起”三个字,令人闻之不禁浮想联翩。 只是,他还没有完,又回头看了曹秀娥一眼,讽刺道: “啧啧,你眼神不怎么样啊,放着貌美的大家闺秀不珍惜,却找了根狗尾巴草当外室,啧啧。” 众人听了郝仁的话,同时点头赞同。 就连一直挺陈世怀的张强三人,都转变了对陈世怀的看法。 第63章 这老太婆想法新颖,他想听听 “让开,让开,陈家的人来了。”就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外面终于又传来了声音。 门外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曹奉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后面跟着一水娘子军和一个小老头,再后面跟着六个汉子。 一下子,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 张强无法,只好让众人都出去,今天这场和离官司,在院子里办。 在衙门里当差的,凡手头上没有差事的都来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县令玉长安、县丞孟书岩、主簿江宏才,都被惊动了。 这真是榆林县有史以来婚法曹第一次遇到的大事——主持元、陈二人和离。 张强本想将主位让给玉长安,奈何玉长安摆摆手:“各司其职就好。” 张强看了看身后坐着的三位大神,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咳”了一声,又看向事主。 一左一右立着的两户人家,元家,只有元宝来、元青珊和状师郝仁。 陈家那边却是一大堆。 陈满仓两口子、陈大曼夫妇、陈二曼夫妇……等六个曼夫妇、曹奉年、曹秀娥以及陈世怀。 这阵势不由叫人咂舌。 “咳咳咳咳。”张强本想咳一声,不小心呛到了,一连串的咳声响起。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张强赶忙拿起状书假装看着,遮掩自己的尴尬。 片刻后,放下状书看向陈世怀,“陈胥吏,状书你刚刚也看过了,现在你有何话说。” 陈世怀看了一眼曹奉年,曹奉年点了下头。 陈世怀上前一步说:“状书上说的,我都不认。” “好。”张强又转头看向元青珊,“元小姐,陈胥吏说状书上的事他都不认,您有何要说?” 元青珊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认不认,都是事实。” 陈世怀忧伤的看向元青珊,“青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何一定要这样逼我?” “不是一直都是你在逼我吗?”元青珊反问。 陈世怀无奈的看着元青珊,“我怎么逼你了呢,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呢?” 元青珊被气笑了,“这是斤斤计较吗?” “难道不是吗?不就是爹娘跟我们要点东西怎么了?难道奉养父母不应该吗?” “你还真是会避重就轻啊,这些话你与我的状师说吧。” “我怎么避重就轻了?难道我们两个吃山珍海味、精米细面,让我的爹娘却吃糠咽菜?” “从咱俩成亲后,你爹娘什么时候吃糠咽菜了?”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所以,给爹娘点东西是应该的,对吧? “对不对的,你与我的状师说吧。” “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说的和你有情似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点偏离了今天的主题。 还是元青珊懒得再与他掰扯,对郝仁说:“郝状师,麻烦你了。” 随后, 她退到了后面,元宝来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这里不是县老爷审案过大堂,自然是站着坐着没人计较,只要你有那能耐弄来椅子就成。 元宝来是谁?在衙门里自有相熟的人抢着给递椅子。 只见他又打开手里提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棉套,扯开口子,取出一个水囊。 他将水囊递给元青珊,慈爱的说:“宝贝闺女,你先喝口水,刚才浪费了那么多口舌,真是难为你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令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 出门在外一本正经、温和儒雅的元老爷,此刻像个勤快的小丫鬟细心的照顾自家小姐。 元老爷宠女,果然不是盖的! 瞧瞧,嘘寒问暖,细心呵护。 闺女坐着,爹站着。 爹站着不说,还给闺女递水。 这还没完,元青珊喝了几口水后,元宝来接过水囊,问道:“是不是凉了?” “没有,温度刚刚好,谢谢爹爹。” 父女俩的互动,完全不受场合和他人的影响。 这真是让噶大伙开了个大眼。 众人看元家父女二人的骚操作,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郝仁回头看了几眼这父女二人,邪魅一笑,而后回过头,看向陈世怀。 在陈世怀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张展开,赫然与张强手里的状书一模一样。 曹奉年直觉不好,刚要出口,便听郝仁说:“张主事,本状师要先为我的事主申诉了。” 接着,不容置疑的开始读状子,从元青珊成亲到现在,在陈家所受的委屈罗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一句废话。 期间,每读一条,陈世怀便反驳,曹氏和陈大曼姐妹甚至撒泼,被玉长安喝止。 “陈家的人,待元家一方诉完方可辩驳!” 玉长安一锤定音,随后,悄咪咪的看了元宝来一眼,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当初,这门亲事还是他先跟元宝来提出来的,不想,才半年不到,竟是这个结局。 唉,玉长安心底默叹。 原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并不适用于所有寒门贫户,自己以己度人,终究看错了眼。 郝仁念到最后,说道:“某再加一条,陈世怀养外室。” 众人哗然,对啊,刚刚那位表妹呢? “没有,没有,我不是,我只是表哥的表妹而已。”曹秀娥见众人齐齐看向她,赶紧摆手否认。 “是不是的,你也不必狡辩,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不过,我的事主仁慈,刚才在等待陈家人到来之时,与在下商讨,之前一切皆不追究。 元家的时间宝贵,人家目光远大,志在千里,眼界并不拘限于内宅之事。 哪有那么些时间陪你们这些个目光短浅的小人去玩,只要陈世怀痛快点签下和离书和……” “放屁!仁慈个屁!”曹氏冷不丁的跳出来,打断郝仁的话。 只见她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道:“签什么签,签也得有个章法,赔偿我儿的损失再说。” “呃,敢问这位老太太,你儿有何损失?”郝仁眼前一亮,这老太婆想法新颖,他想听听。 “哼,他元家借助我儿躲过官配,不到半年就想和离,又赚了五年的缓和时间,倒毁了我儿正缘,难道不该赔?!” “唔,似乎言之有理!”郝仁将手中状纸往怀里一塞,望天思索。 几息后斜睨着曹氏,挑眉笑道:“但,据在下所知,你儿同样躲过官配了呀,又该赔我的事主多少呢? 我的事主乃皇上亲口褒奖的金匾人家,又是嫡长女,自是高贵的。 让我算算你们赔多少方可抚慰我的事主这四个月又十天的光阴呢?!” 郝仁说完,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小的金算盘,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 第64章 现在我要上证人 曹氏听了郝仁的话,又见他真的正儿八经在计算,猛的拍着地面嚎道:“我的个老天啊,仗势欺人啊!” 可能用力过猛,鼻子里竟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她拧了一把鼻涕,继续道:“这个媳妇我们要不起啊! 像个菩萨一样,天天得供着,还天天给我老婆子脸色看,我心里苦啊! 成亲这么长时间,也不下个蛋,还要往我家永……世怀身上泼脏水。 恶毒啊,太恶毒了,这是要毁了我家永……世怀的功名啊,真是太恶毒了!” “娘,娘,你别哭了,要怪就怪咱家无权无势啊,就该被人利用完了又踢出来。” 陈大曼蹲在曹氏身边,搂着曹氏,一边哭一边示弱。 曹秀娥在听到曹氏说元青珊不下个蛋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上前蹲在曹秀娥身边,哭道:“姑母,姑母,您别难过了,我,我已经有了。” “嘎。”曹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惊讶的看向曹秀娥,曹秀娥点点头,曹氏眼里的惊讶瞬间变惊喜。 现场一时陷于寂静。 因为曹氏的哭嚎声太大,压过了曹秀娥的声音,大多数人都没有听到曹秀娥的话。 以至于大家都不明白,曹氏的哭嚎咋的突然打住,而且还变惊喜了呢?! 只有郝仁打算盘的手微微一顿,眼里闪过精光,继而丝毫不受影响的噼里啪啦拨算盘珠。 几息之后,“噼啪”声停。 郝仁随口报了个数,“陈家需赔偿元家吃软饭费六百两银,躲官配费一千金。 抵销刚陈家提出的赔偿,我给算成了高价,二十两银,陈家需赔给元家一千金又五百八十两银。” 众人闻言,瞠目结舌。 郝仁微微一笑,“大家不要激动,在下这算法,已经是最低的了。” “嗷”曹氏嗷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郝仁,口吐芬芳。 “我草泥玛,你个红毛驴毕,你这个狗腿子,元家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样帮着他们欺负我家。 她元青珊是镶了金还是带了银,还一千金,我呸,残花败柳一个,糟心烂肺的东西,倒贴钱我家都不要了。” “娘!不要说了!” “姑母!不要说了!” 在曹氏骂骂咧咧一会儿,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陈世怀和曹奉年同时出声。 曹氏见郝仁眼里的震惊,以为他被自己抓住了把柄。 她得意的像打胜仗的大公鸡,转身看向曹奉年和陈世怀,似乎不大明白两人为何拦她。 “啪。”曹氏眼里的得意尚未收回,便被陈满仓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你这个老痴货,再胡说八道,我休了你!”陈满仓恶狠狠的瞪着曹氏。 “哈哈哈,哎哟,有勇气,本……本状师佩服你。”郝仁怒极反笑。 他顿了顿,压抑下心中的怒火,方才说道: “我的事主,可不就是镶了金还是带了银,皇上亲口褒奖的金匾人家嫡千金,问你要一千金,已经是极低了。” 众人这才忽然明白,为何郝仁提出一千金的赔偿,人家可不就是千金! 曹氏不满的瞪了一眼陈满仓,捂着脸,看向使劲握着自己胳膊的曹奉年。 见曹奉年一副不赞成的模样看着自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心中着急,转头看到元宝来不知何时给元青珊撑上了伞,她眼珠一转,指着元青珊说:“她不孝,我们陈家就可以休了她!” 曹氏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休了她,就可以得到她的全幅嫁妆。 律法的这条规定,她还是知晓的,村子里也有被休的媳妇,听说都不能带走嫁妆。 众人顺着曹氏的目光看去,只见元宝来一手撑伞,一手正殷勤的给闺女递水囊。 众人忍不住咋舌。 发现被围观了,元宝来笑咪咪的说:“你们继续,继续,不要管我们。” 郝仁强忍着笑意,说道:“张主事,元家的事已全权委托给了本状师,我们继续! 我想问一问这位老太太,有何证据证明我家事主不孝。” “她自成亲,便天天给我脸色看,我这个婆婆过得还不如她家的下人。” 曹氏说着,两指一抵两眼的内眼角,又开始哗啦啦流泪。 即使郝仁之前见识过陈世怀用这一招,此事再看一次,仍然是心生佩服。 “噢,你说的这个,还真是天知地知你知她知,别人都看不到。” 郝仁手里的小金算盘不知被他装在了哪里,此时手里又多出一柄折扇呼啦啦的扇着。 “怎么别人看不到?我儿知道,我老头子知道。”曹氏理直气壮的说。 “唉,我,我……”陈满仓为难的看了一眼元宝来和元青珊,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却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郝仁又看向陈世怀,陈世怀满目悲伤,犹豫着说:“我,我……我每天下衙回家,都会看到我娘偷偷哭。” 说罢,一脸情深似海、满目忧伤的看向元青珊。 元青珊被他恶心到了,冷嗤一声转了脸。 郝仁笑道:“嗯,确实很可怜,每天都要哭给儿子看,不过,你说什么都没用,至亲之人的证言做不得数,你们还有证人吗?” 陈世怀和陈满仓一愣,倒是曹氏大声叫道:“怎么做不得数,他们都看见了呀!” 郝仁并不理会她的嚎叫,转身对张强说:“张主事,现在我要上证人。” 见张强点头,他“啪啪”拍了三下掌。 户婚典吏房隔壁的房间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个人。 曹氏一看,这三人她都认得。 郝仁指着这些人说:“你们从左至右,一个一个说。” 见陈世怀等人想上前制止,郝仁将手指竖在嘴边,说道: “嘘,你们说的时候本状师不打扰,我的证人要开口,你们也不能打扰,不然……就是心虚。” 那一张邪魅的笑脸,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陈世怀被郝仁气的心肝肺都疼,但看到周围同僚们都盯着这边,他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陈满仓家的邻居陈满屯的婆娘陈刘氏。 第65章 证人陆续登场 陈刘氏得意的看了曹氏一眼,便开始讲述她蹲墙角听到的陈家的事。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大人,民妇说的句句属实,既不加油,也没添醋,若有一句假话,让民妇天打雷劈。” 现下,人们对鬼神是敬畏的,哪怕是官员,对陈刘氏敢如此发誓,也是敬佩的。 陈世怀难过的看了一眼陈刘氏,欲言又止,陈刘氏冷哼一声转头看天。 陈世怀又哀怨的看向元青珊,哆嗦着嘴唇问道: “青珊,你既然对我爹娘那么大意见,为何不与他们吵架呢,害……” 说到此,他猛的打住,扫视一圈,果然,对上众人疑惑的、不解的、诡异的目光。 张强更是直接开口,“陈胥吏,听这位证人之言,你母亲确实有些过份。 但你媳妇不与之计较,不吵不闹不好吗?听你的话似乎盼着你媳妇大闹?” “我没有!”陈世怀张口辩驳道,因为反驳的太快,显得有些心虚。 他有一瞬间的后悔,是他大意了。 前天他们进城一起商量和离之事的时候,曹氏跟他们说元青珊惯会装好人。 她说元青珊在村里住时从不与她大声说话,在人前总是顺从她。 害得她上街与街坊邻里拉呱时,稍微说一点元青珊的不好,街坊邻里便会说: “你儿媳妇不错啦,供你们吃喝穿用,也从不拿乔,更不跟你们吵闹,知足吧!” 为此曹氏总觉得自己吃了闷亏。 有了曹氏的话先入为主,陈世怀刚刚听了陈刘氏的话,一时气恼,有些口不择言了。 “呵呵。”郝·大状师·仁冷笑一声,“你是想说我的事主不吵不闹就跟你和离,害得你们家在村里很没面子是吧?” “郝状师,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但请你慎言,作为状师,猜测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曹奉年见陈世怀落了下风,出言帮他。 郝仁打量了几眼曹奉年,邪魅一笑,转头指向第二位证人。 第二位证人走上前,自报家门。 他是富裕陈家的村长,他看着陈满仓叹了口气,然后幽幽开口。 “老朽对他家里的事也不甚了解,毕竟老朽不善于听墙角。” 说到这里,他似有若无的看了陈刘氏一眼,接着说: “老朽只说一句话,陈家娶了元家女儿后,家里确实富裕了许多,前几天还买上了丫鬟。” 说罢,在众人一片唏嘘声中,他退了回去。 就连陈世怀,也是一脸懵逼的看向曹氏和陈满仓。 陈满仓干巴巴的跟他解释了几句,“你娘岁数大了,腰酸背疼,做不得家务。 所以买了个小丫头,你最近没回家,没来得及与你说。” 陈世怀还未从家里买了丫鬟的震惊中回过神,第三个证人上场了。 这人大家几乎都认得,季家医馆的掌柜。 看到他作为元家一方的证人出现,大家都很纳闷。 只有去而复返的邢三强,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季掌柜并没有直接作证,而是走到曹氏跟前,问道: “老嫂子,我看你的身体好了很多,能蹦能跳的,看来我家坐馆大夫医术还行。” 说罢,不待曹氏回话,三两步走到张强等人前面,拱手说道: “在下季家医馆老板兼掌柜,年前,元家小姐带着婆婆到我家医馆看病。 奈何我家坐馆大夫技艺不精,不能诊出元家小姐的婆婆具体有什么大病,只好建议她多补补。 元家小姐毫不犹豫的给婆婆买了一根红参,价值二十两。 后来,又连续来买了两次,一次三十两,一次也是二十两。 当然,这是在下给她的友情价,毕竟,自从她成亲后,经常带婆婆来光顾我季家医馆。 至于,这参究竟谁用了,这个,我就不能作证了。 不过,服用过红参补过身子的人,我家坐馆大夫当能诊出。” 小老头很中恳的说完,笑眯眯的退了回去。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刚想否认的曹氏,立即哑了嘴。 那红参,还真就被她给炖了吃掉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有使不完的劲。 张强看向玉长安,玉长安转头不看他,心道:作为一个户婚典吏的主事,有事没事看我干啥?! 张强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对曹氏说:“本主事觉得,你媳妇很孝顺啊,榆林哪家媳妇能做到这样?这不孝是不成立的!” 曹氏又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曹奉年从后面一把拉住,给她频频使眼色。 曹氏明白,这是这条罪名不能给元青珊往头上扣了。 倒是郝仁不在意的笑笑,继续扣啊,他的证人还没出齐呢。 “她不睦姊妹,挑起家中不和……”陈大曼不忿吼道。 “哈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退至一边看热闹的陈刘氏突然哈哈大笑。 “刘婶子,怎么说咱也是一个村的人,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陈四曼站出来,眼神凄楚哀怨的看向陈刘氏。 “哟,陈四曼,你可别装了,咱村若论上不孝、下不睦,非你莫属啊。” 陈刘氏阴声怪气的说:“我这人呢,帮理不帮亲。” 陈四曼嫁给了自己村刘氏族里的人,因此,陈刘氏太了解她,并没给她好脸。 “你……”陈四曼眼里迅速蓄满泪,仿佛下一瞬就要落下。 郝仁不屑的冷笑,这个倒与她母亲和兄弟不同,这泪说来就来,不用捅眼珠子。 他看了一眼张强,张强立即开口,“无关人等安静。” 陈四曼的丈夫从后面揪了揪她的衣襟,她低下头,默默的退了回去。 陈刘氏冷哼一声,便不再看她,转而看向郝仁,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郝仁看向陈世怀,“我的事主是一定要和离的,你还是痛快点吧,浪费大家这么多时间,你怎么好意思?” 陈世怀并没有看郝仁,而是看向郝仁身后的元青珊,“青珊,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你我本无情,各怀心思,有这下场,我们也是咎由自取了。”元青珊淡淡的说。 “你……”陈世怀还要再说什么,被曹氏一把拉住,她指着元青珊说: “我们陈家五代单传,你嫁进我们家到现在连个信都没有,就是个不下蛋的鸡,也好意思说和离,我们陈家要休妻!” 郝仁怜悯的看了曹氏一眼,心道:这老太婆脑子不好使。 第66章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恶心人的一套 听闻曹氏的话,已经退至一边的季掌柜,诧异的看了元青珊一眼。 只是,他很有眼力劲,既然当事人不说,他也装什么不知道。 “哼,张主事,你说,凭这一点,我们是不是可以休妻?” 张强眨巴了一下眼,“老太太啊,按说是可以的,只……” “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吧,张主事说可以的!”曹氏得意的哈哈大笑。 张强一脸不悦的看着她,拔高的声音说道:“老太太,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说?” “嘿嘿,您说,您说。”曹氏谄媚的笑道。 张强嫌弃的斜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只是元小姐与陈胥吏成亲不足半年,哪家成亲不足半年就能生孩子?” “有的,有的,陈家四曼成亲不到半年,生了个大胖儿子。”陈刘氏唯恐天下不乱的抢答。 “呃。”张强被噎了一下,众人则是齐齐看向陈家那一阵营的人。 成亲不到半年生下大胖儿子,那肯定是成亲前就……咦,乡下人也这么豪放吗? 众人心思不一。 陈四曼羞愤的瞪了陈刘氏一眼,扒开围观的人群捂着脸飞奔而去,她的丈夫紧随其后。 陈刘氏像斗赢的大公鸡,高昂着头。 张强拍了拍桌子,很无震慑力的说:“无关人等,不要随意插话。” 之后,他看向曹氏,“所以,老太太你这个休妻的理由不成立。 今天,你们双方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个要和离,一个不要。 但据本主事观察,陈胥吏与元小姐确实貌合神离,你们不和离怕是不行了。 尤其是两家已经闹到这份上,再勉强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陈胥吏,我看,你还是趁现在没有闹得太难看,签下和离书吧。” “不是,张主事,就算不足半年,你看看元家女,身材干瘦,腰细屁股小,肯定是不会生的……” “闭上你的臭嘴,曹氏,我忍你许久了!” 元宝来撸了把衣袖子,大步走向曹氏,边走边说:“我看你这个老瘟婆活腻歪了,找死!” 曹氏吓得往后退了数步,后背撞到家人身上,她指着元宝来尖叫: “你你,你要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打人不成?大家快看啊,快看啊,元家要欺负人了啊!” 曹氏说着,转着身子试图找到同盟。 结果,除了她的家人,凡被她看到的人都往后退了退。 元宝来已经近前,曹氏看着怒容满面的元宝来,吓得闭着眼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啪啪”扇耳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曹氏却没感觉到疼。 她微微掀开眼皮,就看到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元宝来正揪着陈世怀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扇陈世怀耳光。 元宝来自打进了衙门就想揍陈世怀了,现在曹氏递上了现成的理由,不揍白不揍。 现在和离书还未签,陈世怀还是他女婿,揍了白揍。 尤其是刚刚元承运来了,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他得知了郝仁给他的大惊喜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他,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新仇旧恨,元宝来越想越恨,“我打死你个瘪犊子! 这一巴掌是打你心思不正! 这一巴掌是打你阴毒算计! 这一巴掌是打你贪婪成性! 这巴掌是打你个笑面虎、伪君子!” “啪啪啪”的声音刺激着曹氏,她“嗷”一声冲上前,伸着手就要挠元宝来。 奈何衙门的官差愣了一瞬,比陈家众人更快一步涌上前拉架。 而且还拉偏架,将曹氏和其他陈家人挡在了圈外。 一时间,现场啪啪声、哭喊声,一片混乱。 最后,还是玉长安、孟书岩和江宏才三人出面,才拉开了元宝来。 “哎哟,元老爷,息怒,息怒,打也打过了,气也出了,打坏了就签不了字了。”玉长安扒开拉架的众人,劝解道。 元宝来顺坡下驴,停下手,指着陈世怀的鼻子吼道:“陈世怀,你老娘再敢胡说八道一次,老子就揍你一次!” 陈世怀此刻两边脸颊肿的像猪头,想说什么,一张嘴疼的直抽抽。 曹秀娥扶着他,在嘤嘤哭泣,曹氏见状,扑通坐在了地。 “啊哟,没天理了啊,老天爷啊,快睁开眼看看吧,我们穷人快被欺负死了啊!” “姑父,扶姑母起来!”曹奉年厉声对陈满仓说。 陈满仓心领神会,此刻他的想法与曹奉年相同,怕曹氏再胡咧咧出对他们不利的话。 曹奉年见陈满仓比较上道,转身走上前,朝玉长安行了一礼,说道: “玉大人,元家老爷当着官差的面打人,这是不是妨碍公务?!” 不待玉长安回话,郝仁冷着脸说:“哼,这是什么公务?闹和离受气的一方出个气而已! 况且,就这老太太咒人不能生养那话,简直是比杀人更甚,打死她都不为过!” 曹奉年被噎住,他不得不承认,曹氏这话要是搁京城说,人家揍她半死也白打! 他头一次气恼曹氏,他这姑母脑子有大坑,没影的事,拿出来说什么? 这时陈世怀捂着脸,嘶嘶啦啦说:“不,嘶,不是我娘说的那样,嘶,就算,嘶,青珊真不能生,嘶,我也不在意的。 嘶,我不同意,嘶,和离,我跟青珊是有,嘶,感情的,其他的事情,嘶,只是家事,嘶,我会处理好,嘶……” 曹奉年忍不住看了一眼陈世怀,心中刚刚对他的不满,因他这一番表现,烟消云散。 没有了曹氏拖后腿,陈世怀还真是个可造之材,能忍他人所不能忍,这是他对陈世怀最期望的一点。 在曹奉年心里为陈世怀的表现赞叹时,郝仁却被陈世怀的话恶心到了,啧啧道: “打住打住,啧啧,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恶心人的一套?! 装的情深似海给谁看呢?真这么情深,干啥叫你的妻子受这么多委屈,还要被你娘编排的那么难听? 快给个痛快话?签,还是不签?” 陈世怀抬头看向郝仁,“郝状师,嘶,他们都说你二十有二,嘶,尚未成亲。 嘶,朝廷知道,嘶,你躲过官配了吗?嘶,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嘶嘶。” “哈哈,陈胥吏,话都说不利索,还是少说为妙。本状师不妨告诉你,本状师确实二十有二,而且家有娇妻。” 郝仁想到自己的妻子,眼里闪过宠溺。 “你只凭一张嘴,嘶,如何能证明?嘶,全县城的人,嘶,都知道,嘶,你现在是独居的,嘶。”陈世怀不怀好意的说。 “本县令能证明。”玉长安举起手,淡淡的说。 陈世怀看了玉长安一眼,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郝仁将手里的折扇一收,说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这两份契书,你还是痛快点签了吧。” 曹奉年给陈世怀递了个眼色,见好就收,这个时候签了也就签了,别拖下去再节外生枝。 陈世怀佯作悲痛的上前接过契书,当看到下面那份时,他的手一颤…… 第67章 闭嘴,老子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 陈世怀看着手中的契书,满脸不可置信,猛的抬头看向元青珊。 心头还萦绕着曹氏的话:她身材干瘦,腰细屁股小,肯定不会生…… “青珊,嘶嘶,你,你,怀孕了?!嘶。”因为过于震惊,陈世怀的声音都破了音。 “什么?”曹氏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元青珊。 尤其是曹氏,她挣脱陈满仓的钳制,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老身不会看错,就她那身子肯定不会……” “闭嘴,你个老虔婆,是不是又想让老子揍你儿子?!” 刚被安抚下来的元宝来,再次暴起。 “元兄,元兄息怒,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忘了正事。” 玉长安一把拉住元宝来,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成了二人私下交往时的称呼。 元宝来深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口气,挥了挥拳头对吓得脸色骤变的曹氏说:“再编排我闺女一句,老子就捧陈世快十拳!” 曹氏缩着脖子往后退去,被曹奉年拉到身后。 曹奉年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元青珊怀孕的事上,为了他妹妹,他不想让这孩子留在陈家。 曹氏躲在曹奉年身后,小声问:“年啊,怎么了?” “姑母,秀娥刚刚说的话你不记得了?”曹奉年回头用手遮住嘴,低声说道。 曹氏闻言,双眼一亮,小声说:“噢,对对对,秀娥她,我知道怎么办了?” 曹氏心底冷哼一声,元青珊怀孕了又怎么样?哼,腰细屁股小,肯定生的赔钱货! 她小心翼翼的边看元宝来,边移到陈世怀身边,指着契书问:“永……世怀啊,这上面写的什么?” “娘,青珊她,嘶,她想要孩子,嘶,不留给我们。”陈世怀状似难过的说:“这,嘶,这是我与孩子的,嘶,断绝书。” 曹氏闻言看向元青珊,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而后对陈世怀说: “儿啊,签可以,但不能便宜了他们,你起开,我来!” “可是娘,那是我的孩子!”陈世怀强调道。 曹氏瞪了他一眼,小声跟他说:“你的孩子怎么了?娘跟你说,就元青珊那身架,铁定生赔钱货,你听娘的,娘不会看错。” “可是……”陈世怀吞吞吐吐,心里的话,他不能说出来。 既然元青珊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他想好好用一用,为自己京城之行,添点财力。 曹氏不知陈世怀心中所想,但二人不愧是母子,此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她将陈世怀拉到身后,开始拿捏了。 “你,能代表元家吗?”曹氏指着郝仁问道。 郝仁点头。 曹氏打量了他一眼,嘀咕道:“哼,长得人模狗样,说不定跟那小娼妇之间不清不楚。” “放肆。”郝仁眼神一厉,身上气场陡然全开,令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平时看上去气质温和邪魅的郝仁,此时竟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令他们不自觉的臣服低头。 曹氏更是吓了一跳,她往后蹬蹬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叫道:“你干什么?干什么?” 郝仁眼里裹着冰渣,凌厉的盯着曹氏,“本……哼,再敢诋毁本状师,本状师决不饶你。” “我,我说什么了吗?”曹氏壮着胆子狡辩。 “在场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本……状师的耳朵,包括,你儿子的外室有孕一事。” 郝仁本来想将这事往后放放再说,现在嘛,哼哼。 得罪他,没好下场。 “你,你你……”曹氏指着郝仁,你你你的说不出话。 “你是想知道我如何知道是吧?当然是听到的啊! 本状师能在这一行混,那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说吧,是痛快签了呢,还是你们继续狡辩?” 郝仁双手背后,不屑的斜睨着曹氏。 曹奉年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他知道,陈家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他不禁皱眉看了看曹秀娥,头一次感觉自己这妹子脑子有些不够用。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这不是找虐吗? 曹氏想的没有曹奉年想的多,她挺了挺腰说:“和离可以,待生了孩子,必须送回陈家。” “不可能!”郝仁寸步不让。 “郝状师,据我所知,律法上有规定,和离前怀孕生养的孩子,是要送归本家的。”曹奉年站出来说道。 郝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状师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这可不能由你一张嘴说了算,还有律法在呢。” 这一刻曹奉年突然改了想法,找到了仅剩的一个陈家拿捏元家的把柄。 他想,这个孩子就算到了自家妹子手里,那么小,活不活的下来还两说。 到时候,可以好心的让他活下来,元家还要每年出供养费,这真是一举三得。 既拿捏了元家,又得到了钱财,最主要的是为了这个孩子,主家想从元家手里要的东西,一定会更容易到手。 “你是不是在想,孩子那么小,活不活得下来两说,你们还白得一份供养费?”郝仁盯着曹奉年,淡淡的问。 “没有,你不要随意污蔑人。”曹奉年像被踩到了尾巴,拔高声音回道。 “没有就没有,那么大声干啥,显得心虚。”郝仁抠了抠耳朵说道: “你大概没有详细看过律法,如果男方家教养条件不好,和离后,孩子可以归女方。” “我们当然有条件教养,我表弟现在是童生,今年秋天就可能中秀才,你说,这够不够条件呢?”曹奉年冷笑道。 “啧,那也得能保住现在的童生啊。”郝仁不雅的翻着白眼。 “你,什么意思?”曹奉年心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陈世怀闻言,刚想辩驳,曹氏开口了,“县令大人啊,这个人当着您的面威胁我们啊,他想害我儿的功名啊。” “闭嘴,老子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好叫你知道,律法还有一条,孩子的归属权是由女方做主的!” 律方中有一条,男方算计女多而得到的婚事,所生子女归属权由女方做主。 郝仁真是受够了这个上蹿下跳的糟老婆子,他突然“啪啪”拍了三下手。 之前证人出来的那屋子的门又打开了,看着走出来的人,曹氏一愣。 这一次的人,她不认得。 但站在她身后的陈世怀眼神缩了缩,随即便神色如常。 第68章 难道要让坏人逍遥法外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子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中年妇人一看到陈世怀,便叫道:“陈胥吏,你竟然敢骗我们,我们帮你在你夫人跟前露脸,你却言而无信。”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休要污蔑我。”陈世怀咬牙说道。 “不认识,哈哈,真好笑,儿啊,这就是你说的愿意提携你的人。 就这个人,害得你被官配了个瘸腿媳妇,你看看,现在他得逞了,装不认得你了。” “你们慢慢讲给大人们听听,怎么回事?”郝仁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那妇人不顾儿子的暗示,开始讲事情的经过。 元青珊听到那妇人讲述经过,心里五味杂陈。 去年那次去榆山书院接弟弟的经过浮现眼前,陈世怀可真好算计。 这时,那婆子的声音变得尖利,“陈胥吏,你说,是不是你答应过我儿,待你娶了你夫人,便将她的丫鬟许配给我儿?” “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简直胡说八道,快说,是不是元家让你们来诋毁我的?” 陈世怀心里慌极了,郝仁怎么会查到这些? 但此时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认。 “哎,陈胥吏,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你让我蹲守在元家门口,看到元小姐出门便通知你,你一次给我二十个铜板,你怎么能不认呢?” 尖嘴猴腮的男子听到陈世怀骂他老娘,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陈世怀的底给掀了出来。 “嘶。”周围一片抽气声。 这问题就大了,如果尖嘴猴腮说的是真的,那么,元陈两家的亲事,显然就是陈世怀一手算计的啊!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曾经一夜之间忽然生出的关于元家女的谣言,都可能与陈世怀有关。 尖嘴猴腮的话刚说完,不待陈世怀反驳,郝仁又“啪啪”拍手,陈世怀心头猛的一跳。 只见那房间的门又开了,有四个汉子,一人手里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出来。 陈世怀一看,只觉得头晕目眩,心道:坏了。 这四人,正是去年元青珊去庄子上时,半路抢劫的劫匪中的人。 那一次,陈世怀和邢三强出现救了元青珊。 而元青珊因为马受惊,从车厢里甩了出来,正好砸在陈世怀身上,陈世怀因此又担了一次救命之恩的名声。 陈世怀的大脑此时已是一片空白,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怎么样?咱们再听听他们如何说?”郝仁看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陈世怀,不咸不淡的问道。 “我签,不管是和离书,还是断绝书,我都签。 只是,签了之后,将来元家落魄也好、家败也罢、穷困潦倒也好,都不能再来找我。 从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见面只当不识。” 陈世怀咬牙切齿,看向元青珊的眼里,哪里还有之前的深情。 众人被陈世怀迅速转变的态度惊到,这话何其歹毒,一句句都没巴望元家好啊! 什么落魄,什么家败,什么穷困潦倒,这般诅咒,够狠! 元宝来闻言,更是额头青筋暴突,刚想暴起,便被元青珊一把拉住。 元青珊安抚的看了一眼元宝来,缓缓的站起身,举手指天,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我元青珊发誓,将来无论到了如何境地,哪怕是带着孩子要饭吃,也决不登你陈家门。 自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从此,山高水远,各不相干!” “是我走阳关道!”陈世怀咬牙纠正。 “行,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元青珊淡淡的说。 刚刚,元青珊只是有些生气,将话说颠倒了而已,没想到陈世竟这般计较。 陈世怀痛快的签好字,按了手印,陈满仓和曹氏不会写字,陈世怀代写的,他俩只按了手印。 之后,张强三位婚法曹的人在懵登中为他们办理了官方手续,和离书和断绝书在官府备了案。 从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后悔都无用了,除非对方松口。 陈世怀最后神色不明的看向郝仁,他发现此人不简单。 郝仁挑眉邪魅一笑,“你放心,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 陈世怀松了一口气,继而在曹奉年的示意下,他从袖袋中掏出早已写好的辞呈,递交给了江宏才。 正吃瓜吃的无比震惊的江宏才,猛然回神。 是的,县衙胥吏的辞呈接受签批由他负责。 他接过辞呈,神色怪异的说:“陈胥吏,元家并未追究什么,你,没必要辞掉这份差事吧?” 陈世怀牵强的笑了笑,“江主簿,我要随我表哥去京城了,以后,便不会常回榆林了,您保重。” 随后,他又给玉长安和孟书岩行了礼,辞了别。 陈家人走了,留下众人尚未反应过来。 倒是像无事人一样的郝仁对玉长安说: “玉县令,这四人乃去打劫元家小姐的罪魁祸首,交给大人了。” 那四个大汉将四个五花大绑的贼人推上前,齐齐抬脚踹去,四个五花大绑的贼人被踹跪在地上。 “饶命啊,大人,小的是受人唆使的啊,而且并不是真的打劫,就是吓唬吓唬对方而已。 除了那次,我们并未干别的坏事,就是,就是收收地盘费而已。” 其中一人像是领头的,边求饶边狡辩。 玉长安与郝仁对视一眼,对围观的众人说:“该干嘛干嘛去,这是没事干了?信不信本大人一会去查查?!”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呼啦一下全都溜掉了。 院子瞬间只剩下元家人、郝仁、县衙的三尊大神和婚法曹三人,以及郝仁找来的一众证人。 玉长安看着面前跪着的四人,直觉事情有些大,于是,对张强说: “这一干证人,在证词上画押后,让他们自行回去吧。另外,你这户房本官征用一下。” 说着,起身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说: “将这四人带进来,噢,元兄、侄女、郝状师、孟县丞和江主簿,也进来吧。” 众人进了房间,玉长安开始审问那四人。 原来,陈世怀为了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竟请这些痞子扮演劫匪,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向正直刚阿的江宏才,对此忍无可忍,“啪”一声拍案而起,吼道:“我这就让衙役拘捕陈世怀。” “江大人稍安勿躁,此事不可行。”孟书岩阻拦道。 “为何?难道要让坏人逍遥法外?”江宏才不服气的质问。 第69章 你得有心里准备,你这腿怕是…… 孟书岩拦住江宏才,对他说道: “元小姐如今已有身孕,这个孩子不能有一个戴罪之身的父亲,至少在五年之内不能有!” 五年之内,元青珊再嫁也好,立独户也好,孩子落户入谁家,便是谁家的。 再就真的与陈家路归路、桥归桥,不会贴上陈家标签了。 这是天曜国律法奇葩的规定,父母子女间断绝亲缘的,有五年的过渡期。 这五年当中,父母违犯律例,即使是断亲子女的名声也会受损。 也可能,时下人们对血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觉得孩子至少要脱离原环境五年,才能改掉原环境养成的习性。 郝仁也说道:“此次的事情对元小姐伤害极大,刚刚,在下征询过元小姐,为了孩子她也暂不想追究。” 元宝来亦点头,为了自己的外孙,他暂时放陈世怀一马,待到五年后,哼哼,再说! 江宏才冷静下来,看向元青珊的眼里充满怜悯。 元家闺女真倒霉,被陈世怀算计如斯,还得暂时忍气吞声。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要是当初自己毫不犹豫的拍板定下她与自己儿子的亲事,或许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吧? 在江宏才心思百转间,元宝来已经对郝仁躬身拜下,“郝状师,请受元某一拜。” “哎,元老爷,当不得,当不得。”郝仁急忙还礼。 “当得,当得,如果没有你的查证,谁能想到陈家小儿如此算计!!” …… 元宝来带着元青珊离开衙门后,郝仁跟元家借的那四个家丁也跟着一同打道回府。 一行人走到华玉大街,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匹疯马,嘚嘚嘚嘶鸣着朝元家的马车迎头冲过来。 车夫元明下意识的调整马车方向,仍然躲闪不及,疯马“砰”一声撞在马车厢上。 旋即掉头东冲西撞的在路人的尖叫声中消失在大街尽头。 变故来的突然,大街上狼藉一片。 元家的马受了惊吓,高抬着蹄子嘶鸣乱跳在原地打转,带动着车厢左右上下颠簸不停。 “珊儿,抱紧了,抱紧了。”元宝来紧紧抱着元青珊,尽量减少震动给她带来的伤害。 父女俩随着车厢的颠簸左晃右摆,四个家丁在车厢边死命扳着车厢。 只是,车厢摇摆的幅度太大,四人被甩的东倒西歪。 之后,随着“砰”一声响,车厢砸倒在地,四个家丁被摔的七荤八素。 “爹,爹,你怎么了?”这时,元青珊尖厉的叫声传来。 那四个家丁顾不得自身的伤痛,急忙翻身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倒地的车厢前。 只见元宝来的双腿好巧不巧压在了车厢下,元青珊正跪在地上半抱着他,他一手撑地一手推着车厢沿,试图推开。 在听到元青珊的哭声时,元宝来转头咧嘴笑道: “我没事,闺女,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小外孙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爹爹那样护着我,我能有什么事? 倒是爹爹你,你的腿,呜呜呜,阿根大哥,你们快来救我爹爹。” 叫阿根的那个家丁,比其他三人冷静许多,他扫了一眼状况,对其他三人说: “大壮、小银,你俩抬那边,我跟元虎抬这也,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用力。” “好的!”大壮三人纷纷点头,并摆好了架势。 这时,有几个路人加入进来帮忙,阿根喊了口号,大家一齐使劲,车厢很快被搬开了。 “别动,别动。”有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伯,对欲要搬动元宝来的阿根等人大叫道: “已经有人去叫大夫了,你们先别移动,免得伤者二次受伤。” 众人吓得赶忙收手,元青珊依然跪着坐在元宝来身后半抱着他。 “哎哟,这人也伤的不轻啊。”这时又有人说道。 “快,阿根大哥,明叔好像也伤的不轻,快去看看。” 元青珊顺着声音看去,一眼便看到墙根下的元明,急切的对一个阿根说道。 元明是被甩飞一头撞在墙上的,此刻头上血淋呼啦的,人已经昏迷,看上去很吓人。 季家医馆。 刚从衙门回到医馆不久的季掌柜季南星,被大叫着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快快快,城西华玉大街那儿,有匹疯马四处乱撞,撞伤了好几个人,元家的马车都翻了,快去救命。” 季南星心头猛的一跳,来不及多想,急忙揪上专治跌打损伤的坐馆大夫程广仁,拿上药箱就往外跑! 边跑边说:“桔梗,多叫几个伙计,抬上担架到华玉大街。” 他只是预防万一,毕竟跌打伤有时候必须抬着,避免二次受伤。 待他们到了后,元家人也已经到了。 其他受伤的人也被集中在了元家人这边,围观的人不少,衙役已经在维持秩序并询问情况。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快,让让。”去医馆叫大夫的那小伙子,扒开围着众人说道。 大家赶紧让开,季南星和程广仁急忙上前诊治。 季南星是季家医馆的东家,但,他对跌打损伤也比较在行,只是因为平时事务多,不怎么坐诊。 “元老爷,您这腿伤的不轻,我先给您止血,后面有担架过来,咱到医馆仔细治。”季南星安抚道。 元宝来点点头,忍疼说:“哎,麻烦季掌柜了。” …… 在没有人注意的一个胡同里,曹奉年带着陈世怀站在隐蔽处。 曹奉年看着大街上的情形,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问陈世怀:“表弟,可有出气?” 陈世怀点了点头,面上也是颇有几分遗憾。 他想不明白,为何元青珊从头到尾都没事。 就算元宝来将她保护的再好,但女人怀孕不是受不得任何惊吓摔打吗? 他记得,他三姐曾经怀有身孕,只是被轻轻绊了一下,孩子便没了。 元青珊在剧烈颠簸的马车里数十息时间的,又从车厢甩出去,却没什么大碍。 真是老天无眼! 或者元青珊根本没有怀孕? 他不希望自己有孩子留在元家,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 季家医馆。 元宝来被车厢砸断的双腿,骨头接好了。 程广仁和季南星诊了又诊后,告诉元宝来,“元老爷啊,您得有心理准备,您这腿筋脉受损严重,恐怕日后……” 第70章 只要人活着就好 元宝来闻言,心落入低谷。 任谁突然被宣布双腿废了,从此不良于行,心里会好受?! 不过看到哭红眼的梅含卉和元青珊,他故做轻松的说: “季掌柜,您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只要命还在,能守着他们娘几个就好。” 梅含卉哭的不能自已,元青珊也是泪未断过。 不过,此刻,那双梨花带雨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 郝仁在衙门里跟玉县令说了点事,刚出衙门便听到街上有人议论元家出事。 他一把抓过一个路人,问道:“元家出什么事了?” “哎,你这人,算了,不跟你计较。” 那人挣脱胳膊,说道:“华玉大街上不知哪里跑出一匹疯马,横冲直撞,伤了好几个人。 元家的马车也被撞翻了,元老爷受了很重的伤,那车夫一脸血,可惨了……” 路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郝仁已经冲了出去。 “哎,我还没说完那,他们现在全都在医馆。” 那路人的八卦没被人听完,气得跺了下脚。 郝仁自是听到了他说医馆两个字,县城离华玉大街最近的医馆就是季家医馆了。 他直接朝季家医馆飞奔而去,头一次顾不上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 刚到季家医馆门口,便看到从医馆走出几个身上带伤的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进医馆,刚好看到元青珊从内间里走出来,到柜台前结算账款。 “元小姐,您没事吧?我刚出衙门便听人说了你家的事。” 郝仁急忙上前,上下打量着元青珊。 元青珊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我爹他……” 说到这里,她哽咽的说不出下面的话。 “元老爷怎么了?”郝仁紧张的问道。 问完,见元青珊疑惑的看着他,他急忙握拳掩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随后说道:“我,我们是主雇关系嘛,我自是关心你们家的。” 元青珊压下心头的疑惑,回道:“我爹的腿受伤了,有些严重。” 其他的她没有说,医馆里众目睽睽,她不想让人知道太多。 也许,会有奇迹呢,就像她的玉院空间。 想到这里,她心中生起几许希望。 自从喝了玉院里那半口井的井水后,她觉得身体强健了许多。 如若不然,以她现在的情况,这一惊一吓一摔,胎儿如何留得住? 但现在,胎儿稳在腹中,并无半点不妥,连季掌柜等人都对此啧啧称奇。 她想,她爹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上天,没道理让坏人猖狂,让好人无路可行。 郝仁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元宝来只要活着就好。 有本事的人,用的是头脑。 如果让元宝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挂掉了,他可真不好跟顶上那位交代。 是夜,一只鸽子从一座小院飞出,直直的飞向京城。 也有一匹快马,从榆林县赵家村一路疾驰往驿道县而去。 …… 驿道县城东的陈府,是驿道县令陈嘉辉的府邸。 与寒酸斑驳的围墙相比,陈府内堪称富丽堂皇。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雕楼画栋。 此刻,陈嘉辉与陈赵氏正在主院的卧房里说话。 陈嘉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在一目三行的阅看。 而陈赵氏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慢慢的梳头发。 陈嘉辉看完信,对陈赵氏说:“大哥信上说,他门下一位幕僚回乡了,他家是榆林县曹宋村的。” “噢,榆林县的,他回来干什么?”陈赵氏现在对榆林县很是上心。 “大哥说他给陈家立了一功,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回乡探亲,榆林县元家他可能会插上一手。”陈嘉辉扬了扬手中的信说道。 “他插什么手,别让他一搅和,咱忠贤的事再黄了。你是不知道,忠贤最近可是天天在我跟前念叨。”陈赵氏说道。 陈嘉辉闻言,说道:“大哥信中说,元家的亲家与他这位幕僚是姑表亲,信上还说,叫咱别动元家,上……” “怎么能不动,我已经让赵五动了呀,估计他们最近就要闹和离了。”陈赵氏回头打断陈嘉辉的话。 陈嘉辉一愣,随即带了几分薄怒,“谁让你擅自动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陈赵氏被他突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嘉辉松了口气,还好陈赵氏做的隐秘,只要叮嘱好赵子明两口子就行了。 陈赵氏见陈嘉辉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做的事顺了他的心意,心里不免得意几分。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大哥来信还说什么了?” 听到陈赵氏如此问,陈嘉辉面色一喜,说道:“大哥说皇上在春耕礼的时候……” 说到这里,陈嘉辉看着眼里冒着八卦光芒的陈赵氏,突然打住话题。 他起身走到灯前,将那封信连封带瓤一块烧了。 正听得起劲的陈赵氏,被陈嘉辉突然的举动给弄懵了,心底七抓八挠。 “皇上春耕礼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陈赵氏追问道。 陈嘉辉回头看向陈赵氏,严肃的说:“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陈赵氏哼哼了两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大人,大人,赵子明回来了。”这时,管家略带几分急切的声音传来。 陈嘉辉一愣,赵子明每隔十天,便会回一次榆林县赵家村,这是他特意安排的。 当时言明,无紧急事情,可以在家小住两日,今天他连夜赶回来,有什么急事吗? 陈嘉辉扫了一眼两眼放光的陈赵氏,说道:“你先休息吧,我去见见赵子明。” 说罢,头也不回了出了卧房。 陈赵氏在陈嘉辉走了之后,眼珠转了转,小声嘀咕道:难道是陈家那边有消息了? 想到此,她兴奋的对外间叫道:“赵嬷嬷。” “哎。”赵嬷嬷应声而入,问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悄悄到前院,看看赵子明连夜回来有什么急事?”陈赵氏小声吩咐道。 “是。”赵嬷嬷屈膝福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前院书房。 陈嘉辉见到赵子明,一脸严肃的说道: “子明,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行夜路吗? 夜路不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第71章 不要再轻举妄动 赵子明嘿嘿笑道:“嘿嘿,谢谢大人关心,属下这不是没事嘛。” “有事就晚啦!”陈嘉辉佯装生气的剜了他一眼。 赵子明挠头傻笑。 “说吧,有什么急事值得你半夜跑回来?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本大人帮忙吗?”陈嘉辉关心的问。 赵子明瞬间感动了,郑重的拱手说道:“谢谢大人关心,不过,不是属下家里有事,而是元家出了大变故。” “噢,何变故?”陈嘉辉面上震惊,心里却在想,大哥那幕僚出手了吗?还是夫人那计策成功了? 赵子明简要的回道:“两件事,一件是,今天元家小姐与她夫婿和离了。 另一件是元家的马车被疯马撞翻了,元宝来重伤,据说,日后可能不良于行。” “什么?”陈嘉辉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难道他大哥是想要元宝来的命? 想到他大哥信里写的内容,他又不确定了,也许,真的是元宝来倒霉。 于是,他对赵子明说:“你快细细说与我听听。” 赵子明将他探听到的元陈和离、元家马车被撞的经过,详细的跟陈嘉辉说了一遍。 陈嘉辉慢慢坐回椅子上,听完赵子明的讲述后,他说: “子明,这事你办事很好,去跟管家领十两赏银,回去好好休息吧。” 赵子明很有眼力劲,陈嘉辉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从不多言。 得到陈嘉辉的明示后,他恭敬的应是,并退了出去。 陈嘉辉在书房坐了许久,才回到主院。 彼时,陈赵氏已经梳洗好了。 见陈嘉辉回来,陈赵氏问:“老爷,前面的事办妥了吗?” 陈嘉辉点了点头,说道:“办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元家那边出了些变故。” 陈赵氏已经听了赵嬷嬷的回话,知道了一些内情,但由于赵嬷嬷打发去偷听的人不敢靠太近,并不了解具体的经过。 她不能让陈嘉辉知道她派人偷听,于是,佯装惊讶的问:“什么变故?难道陈家真提出和离了?” 陈嘉辉坐在床沿上,倚着床头,慵懒的说道:“倒不是陈家提的和离,而是元家先提出来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元宝来今天受了重伤,我怀疑是我大哥手下那谋士干的。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不宜有其他动作,免得被怀疑上。 那元家女已经怀孕了,忠贤那边你让他别盯着元氏了。 你身边不是有个挺俊的丫鬟?忠贤一直很喜欢她吧? 你明天给她开了脸,给忠贤当一房妾室吧。” “那怎么行?翠儿我还有用呢!”陈赵氏惊呼道。 陈嘉辉坐直身子,惊疑不定的喝道: “你又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没我的同意,你最近什么都不要做!” 陈赵氏爬上床,往陈嘉辉身边偎了偎,“老爷,我这不是想给你另谋条升官的路嘛。” 陈嘉辉不喜不怒的斜睨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陈赵氏撇了一下嘴,半嗔道:“哎呀,人家说还不行嘛?动不动就这副模样,真讨厌!” 陈赵氏扯了被子盖好腿,才说道: “董家老太君不是马上要过寿了嘛,董家主家那边最近有嫡系子孙回来贺寿,我这不是想用翠儿…” “你给我打住!”陈嘉辉眸中染上薄怒,厉声打断她的话,说道: “这事你不准去攀扯,你难道不知道,大哥府上一贯与董家不合? 董老太君过寿,你只要按时下官员互相走动的礼节再加三成来办就成。” “我,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们都分家了,大伯他们不和,关我们什么事呀?”陈赵氏生气的低声吼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不知道?”陈嘉辉斥道。 “我只看到你大哥他家荣了,你荣什么了?”陈赵氏不忿的说道。 “我在驿道五年了,年年考核平平,今年,若不是良妃娘娘和大哥从中周旋,你以为我能拿到优?” 陈嘉辉斜眼看向陈赵氏,陈赵氏缩了缩脖子,像鹌鹑一般。 在这上面,她确实比较气短。 陈嘉辉连年考核平平,还是与陈赵氏的哥哥有关,当然,不是榆山书院的赵怀愉。 赵怀愉是陈赵氏的二哥,令陈赵氏头疼的,是她的大哥赵怀民。 赵怀民因陈嘉辉这个妹夫发迹,扒上来不走了。 不光举家跟着来到驿道县定居,还打着陈嘉辉的旗号做了不少坏事,连累到了陈嘉辉。 虽然,现在他被陈嘉辉打发回了祖籍,但,这影响不是说消除就能消除的。 况且,陈嘉辉自己就不是个有政见有能力的好官,想要考核优,那必是得上面有人的。 见陈赵氏被拿捏住,陈嘉辉又说:“你知道大哥信中还说什么吗?” 陈赵氏抬头,恹恹的问:“还说什么了?” “大哥说,他打听到了内部消息,皇上对金匾人家非常重视。 可能,每位金匾人家周围,都派了心腹之人暗中保护,所以,我们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今天,元宝来的车驾被疯马撞翻,估计,有人已经在着手调查了。 现在,我们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对方怀疑,我们不能主动把自己晾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 到时候,引来他们的调查,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嘉辉的话音落下,陈赵氏的神色慎重了起来。 她知道,陈嘉辉这个县令并不干净,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这个县令,又能干净到哪去?! 想通了关节,陈赵氏当即拍板,“我明天就给翠儿开脸,让忠贤纳了她。” 陈嘉辉算的没错,关于元宝来的事,上面确实派人来查了。 这让他在得知消息后,更加不敢妄动。 皇宫。 大曜国国姓慕容,皇帝名叫慕容乾,年号盛元。 慕容乾是一位比较勤政的皇帝,亥时末,他仍在批阅奏折。 “陛下,榆林来信。”慕容乾身边的大太监李欢从外面推门而入。 他双手捧着一个小竹筒,恭恭敬敬的递到慕容乾的跟前。 慕容乾放下手中的朱笔,接过小竹筒,笑道:“槿安这是又想朕了?” 第72章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朕的人 不怪慕容乾多想,他真收过这样的信。 李欢扯嘴笑了一下,没有回话,心里却暗戳戳的想: 人家想也是想自己媳妇儿,想皇上您个大老爷们干啥子哟?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会被揍的。 慕容乾并不在乎李欢的态度,他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字条对着灯光一看,怒火噌噌烧了起来。 他“砰”一拳锤在桌子上,低吼:“娘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朕的人?!” 李欢吓了一跳,小心的观察着慕容乾的神色,见他眼中怒火熊熊,便知不是好事,头埋得更低了。 “查,查,给老子查,看看到底是哪个,敢动老子的人!”慕容乾“啪啪啪”拍着桌面,连自称都改了。 “哎呦,皇上,您的手,哎哟,当心让桌子垫疼了。”李欢赶紧上前,将自己的双手垫在桌子上。 慕容乾瞬间回神,朝暗处打了一个手势。 一个黑衣人飞身而出,落在御书桌前方,单膝跪地,“叩见皇上。” 慕容乾声音中夹着排山倒海的怒火,“速去端王府传朕口谕,令端王即日起,立即着手调查榆林县金匾人家元宝来受伤一事。” 黑衣人闻声而去,李欢小心的看着慕容乾道:“皇上,这个时辰去端王府,端王怕是又要使小性子了。” 皇上与端王兄弟二人,相爱相杀,朝中人人皆知。 慕容乾斜了一眼李欢,“大欢子,你怕端王使小性子,难道就不怕朕使小性子?” “哎呦,哎呦。”李欢突然捂着脑袋,“老奴老了,记性不好了,刚给皇上准备了夜宵,老奴这就去取。” 说话间,人已经溜出了御书房。 “哼,就会来这一套。”慕容乾冷哼一声,眼底却是含笑。 李欢是太上皇指给慕容乾的人,自小看着慕容乾长大,对慕容乾忠心耿耿。 在慕容乾十岁那年,为救慕容乾差点命丧刀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慕容乾对他甚是宽容,也摸透了李欢的脾性,虽是主仆,亦如朋友。 端王府。 正在被窝里搂着爱妃睡大觉的端王慕容轩,被叫醒了。 这家伙起床气特别大,况且还是在半夜被叫醒。 他先是轻声细语安抚了自己的爱妃一番,然后顶着一头熊熊烈火,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黑衣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若不是灯光下一身黑,站在眼前都能让人忽略。 “说吧,何事?”端王怒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包裹的只露着一双眼睛,此时若仔细看,他眼底是含笑的。 “传皇上口谕,令端王即日起,着手调查榆林县金匾人家元宝来受伤一事。” 黑衣人忍笑将口谕传完。 端王闻言,两眼冒火。 他双手叉腰,一脚踹在椅子上,吼道:“他娘的,一个小县城的人受伤关老子屁事,不管!” “端王殿下,事关金匾人家。”黑衣人提醒道。 端王气呼呼的动作一顿,随即气急败坏吼道: “郝槿安不是在那儿,他吃屎了?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 黑衣人摇了摇头,这不在他管的范围之内。 端王白了一眼黑衣人,他其实也知道,郝槿安是皇上安在榆林的暗探,是不能随便暴露身份的。 他烦躁的摆了摆手,黑衣人冲他行了一礼,告退一声,从窗户飞身而出。 端王看着窗户,抬手狠狠的凭空挠了一把,迁怒的骂道:“娘的,是人不走人道,有大病!” 已经飞身上了房顶的黑衣人,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飞身离去。 端王在书房里,叉着腰气呼呼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忽然转身拉开书房门。 走了两步,抬头看天,低咒道:“草,满天星星,你他娘的就不能等天亮再下口谕?!再不值,你早朝的时候也行啊!” “呸呸呸”,走了两步,他又呸了三声,嘴里嘟囔道: “他娘就是我娘,不能骂娘,真他奶奶的……不对,奶奶也不能骂,啊啊啊!” 端王殿下生气的朝天啊啊大吼三声,惊的府中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棱乱飞,他的气终于顺了些。 且不说京城中有什么反应,端王殿下又是派谁到榆林办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元宝来受伤后,归家的元青珊担起了家里对外的事务。 从榆山书院沐休回家的元景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半个月没回家,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他操起菜刀,要去找陈世怀拼命。 他不明白,自己这么好的姐姐,陈世怀凭什么不珍惜。 甚至,他怀疑,爹爹和姐姐遇险,是陈世怀干的。 元青珊拉住他,安抚道:“弟弟,我跟爹爹商量过,只是暂且不追究而已。 再说,他那个人心思不正,早晚会有报应,咱不能让他脏了咱的手不是?” 元景行将菜刀一丢,蹲在地上嗷嗷大哭,“姐姐,我憋屈,他一个穷光蛋,干啥啥不行,凭什么嫌弃你?还有爹爹……呜呜。” 元景行呜呜哭了一阵子,“腾”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姐,我去书院退学,往后,这个家我顶起来。” 元青珊轻轻将他揽进怀里,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掉泪的梅含卉,说道: “弟弟,有姐姐在呢,在你没成家之前,姐姐担起这个家。 你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我们元家也就是耕读人家了。 到时候,给爹爹挣个诰封,给娘亲请封个诰命,那才是我们元家最大的荣光。” 元景行被元青珊描画的大饼给点醒了,他擦了一把泪,坚定的说道:“姐姐,我一定做到。” 从此,元家多了一个励志少年。 光阴似箭,转眼,草长莺飞,万紫千红。 这天,江宏才下衙回家,在路过济世堂的时候,看到江逸扶着蒋乐珍从医馆出来。 蒋乐珍的身子已经很重了,江逸小心的将她扶上一辆简陋的马车。 江宏才一路跟着马车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在城西,很偏僻。 他不明白,两人为何绕那么远的路,在济世堂看诊,分明季家医馆更近一些。 江逸在把蒋乐珍扶回家后,出来关门的时候,看到了正对街门而立的江宏才。 他嗫嚅着叫了一声,“爹。” 第73章 这孩子长得真丑 看着眼前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一身憔悴,江宏才的心突的一软,问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吗?” 话问出口,他又觉得问了句废话。 这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却被他赶出家门。 或许是经历了元青珊的事,看到元宝来宠女无下限,让他的内心有了变化。 或许是没有什么人在他跟前说着能刺激到他的话,让他能冷静的思考。 反正,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和宽容。 “嗯,爹要进来坐坐吗?”江逸顿了顿说道,说话间微微侧了侧身。 江宏才抬脚走进院子,他四下看了看,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简陋。 他的眼微微有些发热,他堂堂的一县主簿,竟然让儿子混到这个地步! 扪心自问,儿子做错了什么? 在驿道发生的事,非他所愿,但他担下了那份责任。 之前想要参加春闱,那是他有志向。 他是不是忽略这个儿子太多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江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其实想问问,江逸现在有没有后悔? 只是,他问不出口。 走进房间,蒋乐珍的声音从西间传来,“江逸,我饿了,你儿子饿了,快给我做饭吃。” 江宏才刚刚升起的愧疚,有一瞬间差点没维持住。 他年轻的时候,家里也很穷,兄弟不睦,亲娘不亲。 但就那样一个刚服兵役回来的穷小子,在娶了林代双后,林代双也从未这样指使过他。 哪怕林代双快要生产前,都还是挺着大肚子忙活家务。 那时候,他还没有谋到县衙的差事。 “爹来了,你再忍忍,一会儿我就去给你做。”江逸没脾气的说道。 江宏才刚要硬起的心又软了下来,对江逸说: “你俩搬回家去住吧,你媳妇这个样子,你一个男子,到时候招呼不了。” 他自然知道女子生产时的凶险,林代双生江丹雪时,因为胎儿过大,差点难产。 那个场景,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爹,我们不……” “爹,您来啦,您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太好了,江逸,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呜呜。” 不待江逸说完,蒋乐珍挺着大肚子走出来,哭着打断了他的话。 江逸看着她的大肚子,不想回家住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蒋乐珍这个样子,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确实害怕。 江逸在第二日,便与蒋乐珍搬回了江家。 江宏才两口子很会过日子,现在的江家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江宏才两口子住在二进,江逸小两口便住在第三进。 江家人口简单,江宏才两口子,外加八个下人。 看门的旺伯,叫江旺,是一家三口。 旺伯看门,他的老妻在灶上做饭,他儿子江小虎跑腿赶车。 另外有两个丫鬟、三个粗使婆子。 江宏才两口子很会过日子,江宏才去衙门,从来都是步行,家里的马车从来不舍得用。 林代双更是会过到令人发指,按她的意思,买什么下人,自己干就行了。 但宅子太大,江宏才又是一县主簿,家里没个下人实在是不好看,这才买了八个下人。 江家第三进院的后面,原本是前面那户人家建的一个大花园,被林代双指挥着丫鬟婆子,开成了菜院子。 现在,江家吃的菜,基本能自己供给,有时候剩余多的时候,婆子们还要承担卖菜的任务。 林代双看到江逸回来,高兴坏了。 赶紧打发丫鬟婆子去给他收拾房间。 在看向蒋乐珍时,她仍然笑着,但笑容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儿媳妇你快先去休息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蒋乐珍不甚在意林代双的态度,扶着腰,在丫鬟小灿的搀扶下,往后院走去。 重新回到自己成亲时的卧房,蒋乐珍打发了小灿,躺在大床上,抚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宝贝,你可真给娘长脸,但愿你是个男娃子,到时候,这大宅子,可就是你的了。” 她贪婪的看着房间里的摆设,这比她娘家可好太多。 就这样,江逸住回了家里,每天与江宏才一起步行去衙门。 在衙门里,听到同僚们聊的最多的,就是元家的事。 元宝来到底是瘫在床上,双腿不良于行了。 元家的大小事,由元青珊一力承担了起来,据说,也是打理的有声有色。 再加上元小舅的帮忙,元家并没有像人们想的那样败落下来。 而害得元宝来双腿瘫痪的那匹马,也找到了正主。 经过多方查证,那马就是突然发了疯,没有人为的痕迹。 坊间不知何时,悄然又流传起一个传言……元家女克亲。 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为陈家庆幸,说幸好陈家先择了和离,不然,陈家那么多人,可都要被克着了。 江逸对此嗤之以鼻。 这些流言来得很蹊跷,他猜可能是陈家的报复。 元陈两家的和离事件了了之后,曹奉年迅速带陈世怀和曹秀娥去了京城,连陈世怀和曹秀娥的婚事都没办。 怎么看都有避嫌的意思。 所以,江逸猜这些谣言的迅速传播,至少有陈家的大半功劳。 在这些风言风语中,蒋乐珍的孩子出生了。 蒋乐珍的孩子是在娘家生下来的,据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早产了。 起因是蒋隋氏生病了。 江逸的小舅子蒋力行亲自来接蒋乐珍,说蒋隋氏想他姐了。 江逸说陪着一起去探望岳母,蒋力行说他娘也不是什么大病,接她姐回家看看就行了。 江逸正好衙门有重要的事,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蒋乐珍小心些,并说他尽量早点去驿道县接她。 就这样,蒋乐珍被接走了,而且,不待江逸去接,就生了孩子。 孩子在娘家出生,本就不吉利,再在娘家做月子,那怎么能成? 于是,江宏才做了个决定,让江逸告了长假,带着林代双和一个婆子,一起去了驿道县。 在驿道县租了房子,将蒋乐珍接了出来,在租房里坐月子。 江家的嫡长孙,林代双自是喜欢的紧。 江逸看了孩子后,嫌弃的说:“这孩子长得真丑。” 第74章 有人像爆竹,点火就响 林代双抱着孩子,笑的脸上开花,听了江逸的话,说道:“小孩子嘛,长着长着就好看了。” 一起跟来的月婆子也附和道:“小时候长得丑,越长越俊。” 林代双笑道:“那可不,咱家大小姐,小时候又胖又丑,长大了也是很好看的。” 江逸没说什么,倒是蒋乐珍把江丹雪从头到脚想了一遍,撇了撇嘴。 她那个大姑子,除了长了个高挑个子,模样哪俊了? 一双小眼不大,还是肿眼泡,使劲瞪眼都瞪不大的那种。 脸又尖又瘦,像锥子把,肤色也黑,反正她看着不好看。 江丹雪听说自己弟媳妇早产了,特意过来看过,也是咂吧着嘴说孩子丑死了。 还随嘴说了句“这孩子早产?怎长得比足月的还大?” 这话叫蒋乐珍膈应了好长时间。 因为不在自己家里,因此孩子洗三便没有请什么人,只叫了蒋家一家人。 蒋隋氏趁着跟前没人,美滋滋的对蒋乐珍说:“怎么样?听娘的话没错吧?” 蒋乐珍抱着孩子边喂奶边瞅着房门,低声说: “娘你可真厉害,你说,江家那大宅子,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还有驿道那块地,哼,我看我大姑子那样子,还是没放弃。” 蒋隋氏撇嘴,“可不是没放弃!就老付家那样会算计的人家,怎么可能放弃。 我跟你说,你可得看紧了,付宁波这一家人最会算计,给人下暗套的功夫一流。 你爹说,县令以下的官职,连续六年考评为优,可以让儿子接任,你公公今年可是正好连续六年了。 你记得跟江逸说说,让他上点心,把这事定下,到时候你公公一辞任,你可就是主簿夫人了。” “真的吗?”蒋乐珍两眼放光,好像自己已经是主簿夫人了一般。 “当然是真的,老付家老三,不就准备接付宁波的?”蒋隋氏撇嘴,一脸不屑。 “娘,你说,要是我大姑女婿真入赘的话,他有没有资格接?”蒋乐珍突发奇想的问道。 蒋隋氏闻言,想起蒋经连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说道:“对啊,你还别说,真就可以! 难怪,难怪,我就说付宁波这人无利不起早,他看上那块地皮是假,真正的心思原来在这里。” “什么,你是说我大姑子两口家,真正的目的在我公公的官职上?”蒋乐珍的脑子有点不够使。 蒋隋氏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事情的关键,“肯定是!不然,付宁波会不在呼亲孙子的前程? 你要知道,入赘后,如果付高升接了你公公的官职,那他也可以传给他的孩子。 就你大姑那两个孩子,惯的不像话,不要说科考,能认全字就不错了。 老付家的人不会读书,歪门邪道的心思,一个顶两个。” 蒋乐珍急了,“娘,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两个的心眼,加起来都没有付高升一个人多。” 蒋隋氏高深莫测的说:“所以,你这大胖儿子来的真是时候,好好利用你就会得到想要的。” 蒋乐珍将奶睡的孩子放下,摇着蒋氏的胳膊说:“那娘得帮我。” “放心,不帮你帮谁呢。”蒋隋氏说道。 …… 付家。 江丹雪从江逸租的房子回到家,便被丫鬟告知,老爷找她。 老爷自然是指江丹雪的公公付宁波,付高升还称不上老爷,在家里都称他四爷。 江丹雪有点纳闷,他公公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去了前院的花厅。 花厅里,付高升已经在这里了。 付宁波一见到江丹说,便笑道:“四儿媳妇,你回来了?亲家母可还好?你弟媳和你小侄子很好吧?” 江丹雪很少见到付宁波如此热情。 付宁波平时看上去很是随和,对四个儿媳妇和女婿一视同仁,态度相当和蔼。 但总让江丹雪觉得,他的随和有点假。 像今天这般热情,才让人觉得有几分真实。 她急忙回道:“我母亲很好,弟媳妇和小侄子也好。” 付宁波指了指付高升下首的椅子说:“坐下说话。” 江丹雪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望了付高升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付高升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随后看向付宁波。 付宁波笑着说:“儿媳妇,你娘家这可是双喜临门了。” 江丹雪疑惑的问:“双喜临门?” 付高升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笑道: “你弟弟喜得贵子,你父亲去年考核又是优,连续六年了。你弟弟有了继承你父亲官职的资格,噢,这应该是三喜临门。” 江丹雪瞪大一双小眼,充满疑惑的说: “这算什么三喜?我爹和我弟的事不是在预料之中的吗?不过,我有了小侄子,倒真是一喜。” 付宁波神色不明的看了江丹雪一眼,干笑道:“也是,不过,这对你弟弟来说真是三喜临门,给他贺喜了。” “哦,公爹,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事?”江丹雪直杠杠的问道。 “呵呵,是啊,待你娘家办满月宴,我跟你婆母一定去贺喜。”付宁波干巴巴的说。 江丹雪随口应付道:“那真是谢谢公爹了。” 她不是傻的什么不知道,她觉得她公公话里有话,却又不说破。 她知道,如果是她的三个妯娌,一定会听出付宁波话里藏的意思,但她听不出来。 她绞尽脑汁的在心里琢磨着…… 付高升的大哥付高成,娶的是青城府同知兄弟家的庶女,在驿道县驿站任驿丞。 付高升的二哥付高乐,娶的是府城富商之女,现在是府城知府门下的幕僚。 付高升的三哥付高龙,准备接付宁波的职位,听说各种文书都审批签押了,只待付宁波岁数一到便可接任。 现在,自己的弟弟未来也有了着落,主簿啊! 说来说去,就付高升的差事最差。 他现在在国丰钱庄当账房,这份差事还是江宏才通过关系给他谋的。 江丹雪想着想着,瞬间觉得不平衡了。 付高升一直在观察江丹雪,淡淡的看着江丹雪的神色不停变化。 在看到她一脸忿忿不平时,付高升开口说道: “你弟妹生孩子后,好相处了吗?没有仗着生了儿子给你和你娘脸色看吧?” 江丹雪闻言,随口说道: “她敢!生了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敢给我和娘脸色看,我扒了她的皮。” 第75章 太严重了,没救了 看着怒不可遏的江丹雪,付高升和付守波对视一眼,彼此眼底含着几分笑意,面上却丝毫不显。 付宁波敛眉说道:“四儿媳妇,大家都是亲戚,你这话说的太重了。 你已嫁进我们付家,往后,江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好,管多了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能少管,我那个弟弟熊熊的顶不起来,我要是再不管,我爹和我娘要被蒋家欺负死了。” 提到蒋家,江丹雪一肚子气。 她愤愤的想,如果不是蒋隋氏到她娘家去闹,驿道那块地早就归到她名下了。 真是气死她了! “丹雪,人家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岳父家的事咱往后少管吧,听爹的话没错。” 付高升看江丹雪气鼓鼓的样子,也开劝道。 谁知越劝江丹雪心火越旺,她不服气的说道: “凭什么不管,要是他两口子再敢像之前那般闹腾,看我不收拾他们!” “这话在咱自家说说就是了,出去你可别胡说,知道了不?”付高升又嘱咐了一句。 江丹雪撅嘴,不以为意。 付宁波赶紧转了话题,打趣付高升说道: “老四啊,你看看你兄弟四个,你三个哥哥都有了不错的差事,只有你还是个小账房。 现在,你舅子都要比你强了,你再不努力,可就是混得最差得喽。” 付高升闻言,状似难过的低下了头,同时,也掩藏了自己隐晦不明的神色。 江丹雪却被付宁波的话给刺激到了,她的丈夫混的差,那岂不是说明她也混得不好? 这怎么能行?! 瞬间,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正待她心中的压抑无处释放时,付宁波再次笑道: “想不到蒋家那个从小到大不稂不莠的闺女这么好福气,将来也能混个主薄夫人当当。” 这话算是彻底点爆了江丹雪,她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 “她凭什么啊?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爬了我弟弟的床,赖上了我弟弟,凭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向付宁波。 当初在她弟弟和蒋乐珍的事情上,付宁波可是起了决定性作用。 此时,付宁波像是忘了这些事,正端着茶杯喝茶,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付高升倒是担忧的看着她,眼里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见江丹雪看向自己,他猛的低下头,难过的说:“丹雪,对不起,我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江丹雪听了付高升的话,又想到蒋乐珍将来是主簿夫人压自己一头,突然怒火中烧。 电光石火间,让付高升入赘江家的心思再次生了出来。 她咬着牙根说道:“我们江家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姓蒋的? 公爹,你也别怪我强势,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让夫君入赘我家的。 我弟弟熊熊的干什么也顶不起来,我爹的官职到了他手里,说不定也能干没了。 还不如让夫君入赘我家,将来接了我爹的官职,比在国丰钱庄当账房好多了。 将来运作好了,弄个六年连优的考评成绩,还能传给您的大孙子不是?” 付高升闻言,眼里充满别样的神采,而付宁波,则犹豫着说: “四儿媳妇,我看还是算了吧,上次你们提出入赘的事,亲家就没同意。 再提这事,恐怕亲家要多心了,我们付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们一家,算了,算了。” 付宁波摆着手,摇着头,感叹自己没有多大能耐,不能给老四儿子谋个好前程。 付高升听了付宁波的话,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了,叹口说: “丹雪,还是听爹的话,算了吧,别到时候落人口舌就不好了。” 江丹雪气哼哼的说:“什么口舌不口舌,我家的事我说了算。 我不能让我爹辛苦一辈子挣来的官职,最后落在外人手里。 不过,现在蒋乐珍刚生了儿子,正是风光的时候,这事得从长计议。 反正我爹才四十出头,不着急!” 付高升和付宁波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皆闪过算计的光芒。 …… 驿道郊外,以陈忠贤为首的一行七八个纨绔正在骑马狩猎。 “蒋力行,快快,往你那边去了。”陈忠贤指着蒋力行这边大叫道。 只见一只受了惊吓的半大野猪疾速朝蒋力行那边奔逃而去。 蒋力行驱马上前,闷头跑的半大野猪差点撞在蒋力行骑的马上。 它疾速打了个弯,转头往另一面边跑去。 “快,董小四,快,往你那边跑了。”被陈忠贤点到名的董小四,是京城董家旁支的一位庶子。 “啊啊,陈忠贤,去你哪边了,快快。”蒋力行叫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那头慌不择路的半大野猪,猛的蹿了起来,一头撞向陈忠贤骑的马上。 那马受到惊吓,高高抬起蹄子高声嘶鸣,随后载着陈忠贤撒腿往林间跑去。 “哎哎,啊,我的马控制不住了。”陈忠贤尖叫道。 蒋力行等人直觉不好,立即驱马追上去。 可是林间草木丛生,他们要躲避各种障碍,待追到陈忠贤时,只见他躺在地上,捂着小腹下的位置打滚哀嚎。 他的马匹早已不见了踪影。 “陈忠贤,你怎么了?”董小四马术最好,他头一个跳下马,跑过来蹲下身问道。 “啊,疼,疼死我了。”陈忠贤打着滚惨叫。 董小四往陈忠贤捂的地方一看,只见陈忠贤双手血淋淋的。 他猛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紧随他而来的蒋力行等人,急切的叫道:“快,抬他去医馆。” 七八个纨绔七手八脚抬着陈忠贤急里忙慌往城里奔去,中途截了辆牛车搭了个顺风车。 医馆里,大夫看过后,直摇头,“唉,太严重了,没救了。” 刚踏进医馆门的陈赵氏,闻言差点瘫倒在地上。 她跌跌撞撞的扒开众人来到床前,看到陈忠贤双目紧闭,一脸腊黄,凄厉大喊: “我的儿啊,你怎么能丢下娘独自去了啊,你叫为娘怎么过啊?!” “夫人,您,您挺住啊,大少爷的身后事,还要您操办呐。” 跟着一起来的赵嬷嬷扶着陈赵氏,哭着说道。 “哎哎,让让,让让,老朽还要去准备伤药和银针,你们在这儿哭嚎什么,再晚,小命就真没了。” 大夫被陈家来的人堵在了房间里出不去,生气的吼道。 第76章 有一子流落在外 “嘎。”正哭的死去活来的陈赵氏猛得打住,疑惑的看向大夫,“大夫,你你什么意思?” 大夫瞪了陈赵氏一眼,“他还没死,你哭什么,赶紧的让开,老夫去取伤药和银针。”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陈赵氏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而后不悦的质问大夫,“那你刚刚怎么说没救了?” 大夫闻言,眼珠子一瞪,指着床上的人说:“老夫是说他那儿没救了!” 陈赵氏顺着大夫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陈忠贤的小腹下到大腿处,血淋呼啦的一片。 她两眼一翻,瘫软在地上。 赵嬷嬷等人又叫又抬,现场乱做一团。 待大夫处理好陈忠贤的伤处,又给他扎了针,陈赵氏才醒过来。 她扑在床边歇斯底里的哭道:“我的儿啊,怎么办啊,你还没有孩子啊,你这怎么办呐……呜呜呜……” 跟着一起过来的赵翠儿,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眼里的恨意遮都遮不住。 她的一生,都毁在了陈赵氏和陈忠贤身上,这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要是他早一点伤到那儿多好,她就可以躲过去了,真是天道不公啊! 赵翠儿越想越难过,她是两个月前被陈赵氏送给陈忠贤做了妾。 听到陈赵氏哭喊陈忠贤还没有孩子,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 此刻的她除了恨,还有五味杂陈。 她既希望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又不希望。 得到陈忠贤废了的消息,赵五急忙出关了。 在闭关的这段时间,他有了一些心得。 他再次为陈忠贤掐算,得到结果后,惊喜的对恹恹的陈赵氏说:“夫人,大少爷真的有一子……” 陈赵氏打断赵五的话,“阿五先生,今天,我刚请大夫来给大少爷的妾室诊过脉,唉……” 陈赵氏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夫人,您要相信我。”赵五急切的说:“大少爷这一子,不在府内,在府外。” “您说什么,在府外?”陈赵氏一把抓住赵五的胳膊,眼神亮的吓人,“阿五先生,您快说,在府外什么地方?” 赵五安抚的说道:“夫人,莫急,我再算算。” 赵五再次掐算起来,片刻后,他猛的睁开眼睛,说道: “此子生于五月二十亥时,啊呀,怎么现在离的这么远呢?” 赵五说着,眼里充满了疑惑。 “阿五先生,你说什么离得远?”这时,陈嘉辉从外面大步走进花厅。 赵五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免礼。”陈嘉辉紧皱眉头,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老爷,阿五先生算出忠贤有一子流落在府外,阿五先生算出忠贤有一子……”陈赵氏哽咽着对陈嘉辉说。 陈嘉辉眼里闪过惊喜,“什么,此事当真?” “当真。”赵五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嘉辉猛的站起身,向陈忠贤的院子里走去。 还未走进院子,便听到陈忠贤的声音传来。 “小翠,你给我死哪去了?给我滚出来!” 陈嘉辉站在院门处,一眼便看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陈忠贤。 自从他能下床了,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顺带折腾那些个妾室。 陈嘉辉叹了口气,走进院子,挥挥手说:“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与大少爷说。” 跪在地上那些陈忠贤的妾室,仿佛得到了大赦,纷纷连滚带爬的跑了。 “爹,你要干啥?我还要……” “闭嘴吧你,爹有事问你。”陈嘉辉打断陈忠贤的话,呵斥道。 陈赵氏不乐意了,上前说道:“老爷,你慢慢说,忠贤现在有伤在身。” “你能不能别提有伤,伤,伤,伤,你是想让你儿子我去死是不是?” 听到陈赵氏提到伤,陈忠贤暴躁的吼道。 陈赵氏立即温柔的说:“好好,娘不提,不提,儿啊,今天来是有一件好事要问你。” “我这个模样,还有好事吗?”陈忠贤混不吝的看向陈赵氏。 他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陈赵氏的心。 “有的,有的,儿子,娘问你,你在外面有没有女人?”陈赵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女人,女人,我这个样子,能有女人吗?”陈忠贤又被刺激到了。 他大吼大叫的左右开弓,身边的东西摸到什么砸什么,甚至,茶壶差点砸到陈嘉辉身上。 “够了!贤儿,你闹够了没有?”陈嘉辉喝道。 “不够,够什么够?不够,啊,啊!”陈忠贤将周围能拿能砸的东西都砸的差不多了,用手拍打着矮榻抓狂的大吼大叫。 陈嘉辉既生气又心疼,转头看到赵五正神色不明的看着陈忠贤,对赵五说道:“阿五师父,这,怎么办?” 赵五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按住陈忠贤,在他耳边快速说道:“大少爷,您真的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陈忠贤挣扎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赵五,“五叔叔,你,你,骗我很好玩吗?” “是真的,我推算出,他应该在五月二十左右出生,现在应该满月了。”赵五认真的回道。 “贤儿,你好好想想,你在外面都与谁在一起过?”陈嘉辉见陈忠贤愣怔着,上前问道。 “我想想,让我想想。”陈忠贤双手挠着头。 突然,他停了下来,开始一个一个报着名,“百花楼,对对,百花楼的小娇红、梅兰……五叔叔,百花楼有没有出生的孩子?” 赵五摇头,“不对,这个孩子不在风尘中。” “还有谁,还有谁?对对,还有城西那个豆腐西施、城南牟家的小娘子……”陈忠贤又报了一串名字。 赵五不停的掐算,一直摇头。 “还有,还有,董小四的一个庶妹。” 赵五掐了一番,还是摇头,“这些姓氏,皆与你无子。” 陈忠贤抓狂的从榻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 就在他想到崩溃边缘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的转身,看向赵五,“还有一个……” 第77章 不速之客 陈嘉辉心中一喜,问道:“是谁?” 陈忠贤抬起眼皮快速看了陈嘉辉一眼,嗫嚅道:“是,是蒋力行他二姐。” “你说谁?”陈嘉辉惊喜的心一沉,一把抓住陈忠贤的衣领子惊问。 “蒋经连家的二曼!就是嫁给榆林县江小白脸的那个。” 陈忠贤索性一昂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你,你,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沾在县衙当差人家的闺女?!”陈嘉辉一把松开他,指着他怒喝。 陈忠贤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对了,对了,对上了!”这时,赵五突然大叫道。 “阿五先生,对上什么了?”陈嘉辉的怒气“噌”散了,激动的问道。 “就是蒋,大少爷命中有蒋姓女儿为他产下一子,此子已来。”赵五激动的手都颤抖。 紧接着,他蹲下来捂着头,失声痛哭,语无伦次的说: “我就说我怎么会算不准呢?原来在府外,在府外。 原来,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了,枉我闭关三个多月!” 只是,此刻陈嘉辉三口人,没有心思安慰痛哭的赵五,三人激动过后,冷静了下来。 陈嘉辉将陈忠贤拉到跟前,仔细询问道:“贤儿,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他,俨然忘了自己刚刚的恼火。 陈忠贤也顾不得遮掩了,兴奋的说:“去年中秋节前,蒋力行约我去他家玩……” 随着陈忠贤的讲述,陈嘉辉夫妇了解了事情真相。 原来,去年中秋节前的一天,蒋力行约陈忠贤到自家去玩。 蒋力行的大姐已经出嫁,蒋经连夫妇去岳家送节礼去了。 因此,那天蒋家只有蒋力行的二姐蒋乐珍和蒋力行在家。 他去的时候,蒋乐珍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蒋力行便与他在堂屋翻避火图看。 期间,蒋力行被人叫了出去,好长时间没有回家。 闲的无聊的陈忠贤,好奇的推开了蒋乐珍的房门。 蒋乐珍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随便推开她房间的门,睡觉睡的四仰八叉,而且,仅穿了肚兜和亵裤。 那一刻,她刚好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开了,肚兜歪到了一边露出了雪白的胸。 看了半天避火图的陈忠贤,邪火上身,于是就闪身进了蒋乐珍的房间。 在他压在蒋乐珍身上的时候,他是害怕的。 平时扯着老爹的大旗,仗着一帮狗腿子拥护作恶多端,真到他自己上阵,其实又怂又菜。 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蒋乐珍,竟然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 在蒋力行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成就好事。 蒋乐珍坐在床上拥着被,要求陈忠贤为她负责。 陈忠贤欺负的丫鬟、良家女子多,对男女之事自是十分明白。 他不乐意的说:“你都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了,凭什么让我负责?” “我不管,你不负责我就闹大!”蒋乐珍咬牙瞪着陈忠贤。 “我爹娘不会同意,最多让你给我做妾。”陈忠贤退步道。 “不行,你玷污了我,就得娶我!”蒋乐珍尖叫着去抓挠陈忠贤。 陈忠贤恼怒道:“哼,老子又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凭什么娶你?!” “我不管,你就得娶我,不然我让全县衙都知道你玷污我!”蒋乐珍威胁道。 “行了,行了,怕你了,这事不能急,我得回家商量。”陈忠贤应付道。 他心里可是有心上人的,怎么可能娶蒋乐珍,蒋乐珍长得又不俊。 不过,他怕她真的在县衙闹开,只好以拖字应付她。 他这一商量,就商量到蒋乐珍把自己嫁出去了。 期间,两人又厮混了好几次。 就在蒋乐珍出嫁前一天,两人还滚了一次床单。 不过蒋乐珍厉害,不准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至于江逸为何没发现蒋乐珍不是黄花大闺女,这个无人知道。 …… 转眼,蒋乐珍出了月子。 江逸雇了马车把蒋乐珍母子和林代双等人接回了江家。 江宏才十分高兴,决定孩子的满月宴要大办。 该通知的亲朋好友,几乎一个不落。 当天,除了江宏才的二哥一家和母亲没有来,几乎所请的人全都到席了。 江家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江逸和江宏才在大门口迎宾,林代双满脸含笑负责招待女客。 江丹雪两口子以及付宁波夫妇,因为路途远,是踩着时间点到的。 所有的宾客皆入席后,开宴了。 正在大家吃喝的热闹的时候,江家来了一队人,守门的江旺小跑进来,在江宏才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宏才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与宾客道了声抱歉,便随江旺出去了。 此时,已被请进前院花厅的陈嘉辉夫妇,根本没心思喝茶,二人不停的往外张望。 倒是陈忠贤,在经历过知道自己有儿子的狂喜后,此时早就心绪平静,正在喝着茶吃着小点心。 “老爷,来了,来了。” 江宏才的身影刚出现在院子里,陈赵氏便急躁的要站起来。 陈嘉辉一把按住她,“稳住,你不要乱来,看我眼色行事。” 陈赵氏起到一半的身子又慢慢回落,只是眼里的急切显露无遗。 陈忠贤吊儿郎当的歪着身子往门外看了一眼,抖着腿撇了撇嘴。 在江宏才踏进花厅门的时候,陈嘉辉站起身迎上前拱手说道:“江主薄,冒昧打扰实在是抱歉。” 江宏才拱手还礼,笑道:“陈大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请坐,请坐。” 随后众人见礼落坐后,江宏才客气的问道:“不知陈大人登临寒舍有何指教?” “我们……” “咳咳”陈赵氏刚开口,便被陈嘉辉打断,她抿着唇转头看向门外。 陈嘉辉笑道:“指教不敢当,今天不请自来实在是抱歉,不过事关重大,还望江主簿海涵。” 江宏才看着陈嘉辉的假笑,心里暗暗琢磨陈嘉辉一家人来此何事? 事关重大究竟指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沉吟片刻后,江宏才问:“不知陈大人是为何事而来?请大人明示” 陈嘉辉脸上的笑容略收了收,对江宏才说: “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两家人,要不,等贵府的喜宴结束后再议?” 第78章 你儿子脑袋被驴踢了 江宏才更迷惑了,他与陈嘉辉并无交集,也仅限于认识而已。 至于陈嘉辉认不认识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陈嘉辉突然造访,还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怎么看都很诡异。 江宏才在心里回想了一番,自己与陈嘉辉总共才见过三面,实在想不出自家与他家有何瓜葛。 于是,他开口说道:“陈大人,事情如果不急的话,不若赏光入宴,也好让我的小孙子沾沾大人的福运。” 陈嘉辉闻言,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一家今天是来要孩子的,江宏才这一邀请,倒叫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转头看了看陈赵氏,给她使了个眼色。 已经急的恨不得马上抱上孙子的陈赵氏,接收到陈嘉辉的眼色,立即用帕子遮脸低头抽泣。 “这,这是……”江宏才不明所以,心里颇为不喜。 说实在的,陈嘉辉一家不请自来,已经失礼了。 在江宏才看来,你官职高怎么了?又不是榆林县的县官,更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来就来吧,不说什么事,怎么还哭起来了? 真是晦气! 陈赵氏低泣了几息,慢慢站起身走到江宏才前面,红着一双眼“扑通”一声跪在江宏才面前。 “哎,陈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江宏才腾站起身闪躲到一边,不悦的说道。 陈赵氏跪着转了转方向,面朝江宏才哭道:“江主簿,求求您将孙子还给我们吧?” 江宏才急忙又向一边躲了躲,说道:“陈夫人,你快起来,我的孙子为啥要给你?” 陈赵氏爬起来,一把将正在抖着腿看热闹的陈忠贤从椅子上拖下来,按着让他跪下,哭道: “江主簿,都怪我教子无方,让他闯出弥天大祸,对不住你们家啊,忠贤,快给江主簿磕头,让他把儿子还给你!” 陈忠贤冷不丁的被拖过来,心里一阵恼怒,但在陈赵氏冷厉的目光中,不情不愿的跪下来。 翻了个白眼后,秒换哭唧唧的嘴脸,说道: “江主簿,求求你,求求你们家了,把我儿子还给我吧!求求了,求求了……” 江宏才被这两人闹的脑仁疼,他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陈嘉辉,气恼的说: “陈大人,你们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家给孙子办满月喜宴,你们若来祝贺,江某自是欢迎。 你们若是来我江家找晦气,那恕江某无礼了,请你们离开。 我江某虽只是一个小小主簿,但也不是好欺的。 阿旺,送客!” “别别别,江主薄有话好说。”陈嘉辉急忙站起来,上前陪笑说道。 “怎么好说?陈大人你自己看看,我怎么好好说?我们家在办喜事,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江宏才怒火中烧,要不是对方是一县之尊,他早就让人把他们打出去了。 任谁家办喜事,你来哭丧,人家不觉得晦气?!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你儿媳妇把我儿子拐走,鬼才登你江家门,不认不识又不是亲戚,晦气!” 跪在地上的陈忠贤利索的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袍子,混不吝的说道。 “你你你……”江宏才气的浑身哆嗦。 江旺急忙上前扶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老爷,息怒,为这浑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江宏才气得浑身酸软,将身子靠在江旺身上,指着陈忠贤厉声说道: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儿媳妇把你儿子拐走?!” “可不就是你儿媳妇拐走我儿子?蒋乐珍那小娘们,怀了我的孩子还嫁人,真他娘的欠收拾。 还有你儿子,可真挫,那么容易就叫人赖上,戴了绿帽子还为我养儿子,哈哈哈,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陈忠贤叭叭叭说了一大通,说着说着,竟自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的江宏才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后面陈忠贤再说什么,他一丁点也听不进去了。 眼前陈忠贤的嘲笑、江旺的担心、陈嘉辉的面无表情、陈赵氏假惺惺的哭,四张面容交织。 他的大脑越来越沉,双眼一翻,身体向后倒去。 “老爷!”江旺大叫一声,急忙搅住江宏才,才避免他倒在地上。 “江小虎,江小虎,快,快来!”江旺扶着江宏才在椅子坐好,冲门外大吼。 因为这是前院,离大门近,江旺的吆喝江小虎自是听到了。 他风一样刮进屋,扫了一眼,立即冲到江旺身边,“爹,老爷怎么了?” “被他们气晕了!”江旺怒瞪着陈嘉辉三人,咬牙切齿的说。 “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江小虎虎目一瞪,握拳就要冲上去,被江旺一把拉住。 “小虎,去暗中将少爷请来。”江旺从陈忠贤的话里,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家,除了江宏才办事靠谱,再就是少爷。 小姐看上去哇哇哇挺能说,真到关键时刻,不起反作用就不错了。 真不知她成天回江家掺和什么?! 江旺心里乱明白,少爷的亲事,如果小姐和姑爷不插话,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就是小姐和姑爷回了趟门,夫人亲自押着少爷点头认下这门亲事。 可,他刚刚听着那驿道县令的儿子竟说少夫人是带孕嫁给少爷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少爷妥妥的是被算计了! 蒋家可恶,可小姐的做法又何曾不让人心寒。 名义上是为了全少爷有担当的名声,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作贱少爷?! 江旺使劲掐着江宏才的人中穴,掐了七八下,江宏才才幽幽转醒。 江逸被江小虎暗中叫过来的时候,江宏才方睁开眼。 逆着门外的光,他一眼看到刚迈进花厅的江逸,一时怒上心头,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盏,“唰”朝江逸扔了过去。 江逸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茶盏擦着耳垂飞向门外,“哗啦”砸在院子里碎成了渣。 “你还敢躲,你这个逆子,气死老子了!”江宏才指着江逸破口大骂。 江逸先被掷茶盏,后又被骂,站在那里一脸懵圈。 江旺抚着江宏才的胸口,满眼不赞同的说: “老爷息怒!且不说陈少爷说的事是真是假,只论少爷的亲事,少爷也是受害者啊! 当初少爷的亲事,少爷何曾认下自己有错,他是被大家押着认下的呀!” 第79章 东窗事发了 江旺知道江宏才因为陈忠贤的话,生了江逸的气。 当初的事情他也知晓大半,江逸被人赖上的事,其实处处透着蹊跷。 且江逸抵死不认,也不知付亲家和大小姐小两口,为何非让江逸认下。 他们的说辞还得到了江宏才和林代双的认可。 江旺忍不住摇头,老爷夫人哪都好,就是在遇到小姐的时候,脑子就不清醒了,小姐放个屁都是香的。 这世道,哪家儿子不比闺女宝贝,偏他老爷和夫人,事事偏着闺女。 不,这世上,还有一人宠闺女,榆林县名人元宝来。 江旺一时间想了很多,而江宏才听了江旺的话,慢慢冷静了下来。 江旺说的是事实,假如陈忠贤说的是真的,那江逸还真是实打实的受害者。 他坐直身子,眼神锐利的看向陈忠贤,见他不以为意的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盏,正笑盈盈的看着江逸……的头顶。 突的,江宏才的怒火烧到了发梢,他看向陈嘉辉,厉声道: “今天这事还请陈大人给个交代,不然江某告到知府大人那里,也要讨个公道。” “咳咳。”陈嘉辉上前拱了拱手,“江主簿息怒,这事好说,好说。” “哼,江某倒要听听你如何说!”江宏才咬牙说道。 告到知府那里是不可能的,到时会闹到人尽皆知,江宏才的说法,只是唬人的。 陈嘉辉却不敢赌,他抹了一把汗,斜眼看了一下陈赵氏,给她递了个眼色。 陈赵氏会意,上前两步用巾帕按着眼角,低低泣道:“江大人,事情正如我儿所说,蒋乐珍那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我儿……” “你说什么?!”一直愣怔在门边的江逸冲到陈赵氏面前,双拳紧握,双目赤红的瞪着她。 陈赵氏的话被打断,猛的抬头看向眼前愤怒无比的江逸,她的心一颤,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说: “江少爷,我,我说的是真的,蒋,蒋家二曼不是早产,她,她勾引我儿爬上了我儿的床,她,她……” “她啊,可花了!”陈忠贤见自己母亲有些势弱,开口了。 “我跟她第一次,发现她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想赖上我,让我娶她。 我说最多只能纳她为妾,她不乐意,说一定会找个比我英俊的人娶她。 嘿嘿,她果然找到了。” 陈忠贤说到这里,仿佛没有感觉到花厅里的低气压,端茶惬意的啜了两口,接着说: “那天你是被算计了,蒋力行告诉过我。 你刚到驿道县衙那天,蒋乐珍无意间看到你,一眼就相中了。 打听到你的底细后,母女二人合力,在庆功宴上算计了你。 其实,现场太假了,要是付宁波不掺和,就让你脱身了。 哎哟,江大人啊,你家的亲家也太糟心了,净拖后腿。” 最后一句话,是对江宏才说的。 江宏才皱眉,他知道亲家付宁波这人为人谨慎,恪守礼法,掺和这事,多半出于礼法道义。 他生气的对陈忠贤说:“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亲家他人很好!” “啊,对对对,你说好就好吧!”陈忠贤浑不在意,笑道: “要是知道那娘们怀了我的孩子,我是不会让她胡作的。 哈哈,江大举人,真是不好意思哈,你们能把儿子还给我吗?” 此刻,江逸已经无法思考,他机械的后退着,直到撞在桌子上。 “咣”一声,将他的心神拉回现实。 他额角青筋暴突,脸色涨红,一双修长的手握紧、张开,张开又握紧。 他情绪愤怒,让人看不出他是针对谁。 陈忠贤吓得闭上了嘴,一双小眼紧张的盯着江逸……的手,就怕江逸一言不合上来揍他。 良久,江逸才缓缓的长舒一口气,走到江宏才跟前扑通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而后跪直身子,微微仰头看向江宏才,缓缓开口,“爹,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江宏才看着脸色灰白的江逸,心里五味杂陈。 他颤抖着手抚向江逸的脸,慈爱的说:“逸儿,不怪你,你也是受人算计。” “爹,我要休了蒋氏。”江逸淡淡的说道。 “好,休了她,我儿值得更好的。”江宏才嘴唇微颤。 …… 江家大孙子的满月宴进行到一半,当家人相继离场,直至结束尚未归。 宾客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当场打听,陆续离去。 江丹雪本想留下,但付高升说家里来了两辆马车,一辆还是租的,空车回去浪费。 江丹雪便随同付家的人一起离开了。 江宏才的大哥江宏义没有离开,他常年在外奔走,与江宏才不常见面,两兄弟说好了宴后要一块儿聚聚。 他跟着一起来了花厅,坐在角落里。 江宏才和江逸的脸色难看,让他直觉事情不小。 蒋经连在看到陈嘉辉时,急忙上前拱手行礼,“陈大人,您大驾光临,令我亲家家里蓬毕生辉啊。” “砰”江宏才又抄起一个茶盏扔了出去,刚好砸碎在蒋经连脚下。 “哎哟。”蒋经连略微肥胖的身躯下意识的往后跳哒了一下。 还不待他开口,蒋隋氏不乐意了,“我说亲家,我闺女刚给你家生了大胖小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算你不喜欢儿子只喜欢闺女,你江家也要延续香火是吧? 哪有你这样对待亲家的?! 哎呦,大家快看看啊,江家闺女是宝,儿子是草,拐带着孙子连草仔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江宏才怒极反笑,“你蒋家欺人太甚!在我儿酒中下药,让闺女爬我儿床赖上我儿,真是好手段!” 嚣张的蒋隋氏像撒了气一般,气焰瞬间熄灭,势弱的嚷道:“什么下药,什么爬床,分明是江逸见色起意!” 说话间,她悄咪咪的看向震惊的嘴巴张的能吞下鸡蛋的蒋经连,缩了缩脖子,挪到了蒋乐珍身后。 此时的蒋乐珍正恼恨的看着瘫坐在椅子上,抖着腿喝着茶的陈忠贤。 陈赵氏却不管别人如何,她心里只有她的大孙子。 她快步走到蒋乐珍跟前,撞开蒋乐诊,一把从月婆子怀里将襁褓抢到自己手里,喜悦的念叨:“孙子,我的大孙子!” 此刻的婴孩并没有睡觉,正睁着一双小眼左右看。 就是这双小眼睛,在宴席之前,江宏才还引以为豪,说是像极了江丹雪小时候。 这时再看,可不是与坐没坐相的陈忠贤一模一样。 江宏才心里像吃了苍蝇,怒容满面,牙齿咬的咯咯响。 “夫人,夫人。”这时,小灿突然惊叫起来。 第80章 今天就要休了你 众人顺着叫声看过去,只见林代双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小灿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揽着她。 月婆子则蹲在那里掐着林代双的人中,边掐边叫:“夫人,您醒醒。” 不大一会儿,林代双上来一口气,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被陈赵氏抱着的婴孩。 “呜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代双用帕子边擦泪边哭。 “月婆子、小灿,将夫人扶回房休息。”江宏才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林代双,对月婆子等人说道。 “我,我不回去,呜呜。”林代双挣扎着不想回房。 “你先回房间休息,这里有我和逸儿处理就行了。”江宏才严肃的说道。 林代双长长的抽噎了一下,说道:“不行,小雪说逸儿熊熊的顶不起来,我不能,不能走。” 她的话音落下,江宏义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走上前,不赞成的对林代双说:“三弟妹,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 我的侄子堂堂举人出身,在衙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在衙门待人处事谁不说一声好,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这样子了?” 林代双微微往后退了退,江宏义能在镖局混得不错,有赖于他那一身硬功夫。 如今往人前一站,一身杀伐之气,令林代双有些胆颤。 “我,我,不是我说的,是小雪说的。”林代双支支吾吾的说道。 江宏义眉头一皱,“小雪、小雪,江丹雪打小就喜欢占上风,压逸儿一头,你难道不知道? 她说话不经脑子,不知天高地厚,但凡是个好姐姐,就没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 “不,不是的,小雪,她,她很疼弟弟的。”林代双争辩道。 “哼。”江宏义冷哼一声,一点不给林代双再次说话的机会,“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自有江家的男人处理。” 江宏义虽然与他两个兄弟感情不是很深厚,但,他对江逸还是真喜欢的。 江逸小时候虽然皮了一点,但,很知分寸。 他兄弟三人下一代总共五个男孩,最会读书的便是江逸。 他不知道江宏才为什么不支持江逸继续科考,不过江逸的举人身份,在榆林县也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之前,他跟随东家去京城忙活分店的事了,不然,开春的春闱他一定会支持江逸去试试的。 也许,他们江家也会出一个进士呢。 林代双见江宏义丝毫不给她面子,看了江宏才一眼。 江宏才并没有看她,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便让月婆子和小灿搀扶着离开了花厅。 林代双一走,花厅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江逸眼神凌厉的看向蒋家人,视线一一扫过蒋经连、蒋隋氏、蒋乐玲夫妇、蒋力行。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蒋乐珍身上。 蒋乐珍心虚的往后缩了缩,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挺了挺胸脯。 江逸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 他凄然一笑,对蒋乐珍说:“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江逸自认倒霉。 蒋乐珍,我今天便给你休书,你带着你的孩子走吧。” “凭什么?我不走,孩子让他们抱走就是了,我又不是不能再生了。”蒋乐珍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 江逸冷笑一声,“呵,这事由不得你!” “我就是不走,我是你三媒六聘娶进门的,你说休就休?门都没有!”蒋乐珍歇斯底里的吼道。 江逸却根本不再理会她,在江小虎拿着文房四宝进了花厅后,当着众人的面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休书。 “签字吧!正好今天衙门婚法曹的人也在,省了去衙门了。”江逸将休书递给蒋乐珍。 蒋乐珍一把夺过去,三两下撕了个稀巴烂,咆哮道:“江逸,你想休我,门都没有!” 江逸淡淡的说:“那好办,我们只有进衙门好好说道说道了,好让全榆林、全驿道的人知道,你蒋家是如何不要脸的算计我江逸的!” “哎,使不得,使不得。”蒋经连走上前,陪着笑脸说:“女婿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二曼这事,我们慢慢商量。” “没得商量!”江逸抬头看向蒋经连,“我江逸是没有大本事 ,但也没理由让你们如此算计。 当初在驿道,你们蒋家如此算计于我、逼迫于我,让我江逸颜面尽失,担下了一切。 如今,她与别人的孩子都生了,还要赖着我江逸,你们这是觉得我江逸、我江家多好欺负呢?” 说到最后,江逸的语气微微上挑,眼底尽是讽刺。 “不是,女婿,你听我说,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都是她娘们算计的,我……” 江宏义这会儿也理清了眼前的情况,他怒火中烧的打断了蒋经连的话,愤怒的喝道: “姓蒋的闭嘴吧你!逸儿,再写休书!今天她要是不签,大伯带你进京告上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是我东家的表亲,我就不信,这天下能容得这等欺人之事! 算计的还是当朝有功名的举人老爷,哼,真是好大的狗胆!” 因为十年前的一次春闱,原户部尚书府上榜下捉婿,正好抓了当年的探花郎。 而探花郎已娶妻,于是抵死不从,原户部尚书动用了手段,逼得探花郎跳城墙自尽。 这件荒唐事惊动了皇上,为此,天曜律法多了一条,禁榜下捉婿,禁以任何名义算计已有功名之人。 如有违者,一经查实,轻则刑狱一年,重则举家流放。 而江逸的这种情况,恰恰是符合律法规定的。 当初在驿道,江逸就是利用这一条,差一点就脱身成功了。 没想到,付宁波横插一杠子,以读书人的声誉来说事,逼得江逸不得不认下亲事。 他对蒋乐珍除了责任,并无任何感情,既然蒋乐珍生了别人的孩子,那他正好可以脱身。 江逸不是那种轻易置人死地的人,他希望蒋乐珍能痛快的在休书上签字画押,这事就好办了。 如果真的闹进衙门,恐怕她要过三道关,一是婚法曹的强制休离,二是以通奸罪受罚,三是陷害当朝举人。 这当中还要牵扯到陈忠贤。 第81章 让我不舒服,那大家一起不舒服好了 陈嘉辉自然是不乐意自己儿子受审的。 他急忙站出来说:“江举人息怒,这件事呢,我陈家愿意私了。 蒋乐珍我们也接回去,决不再给你惹一丝麻烦,你看如何?” “不如何!”江逸冷冷的盯着陈嘉辉,眼神幽幽。 “我是在驿道的庆功宴上被蒋家算计陷害的,陈大人,你觉得只休了蒋乐珍就行了吗?” 陈嘉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不行,江举人名誉受损,我们出面澄清。 另外,蒋乐珍嫁给江家,为江家带来了麻烦,我们愿意赔偿,江举人你说个数。” 江逸冷笑,“陈大人好算计,这是来之前就想好的吧?为何还要在蒋乐珍闹腾到现在才说。” “这个……”陈嘉辉顿了一下,说道:“毕竟刚刚是你们夫妻的事,我自是不能随便掺和的。” 这说法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要嗤之以鼻。 江逸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 假如蒋乐珍闹成了,江逸还如在驿道庆功宴上那般妥协。 那么,蒋乐珍依然留在江家,而孩子他们抱走。 像蒋乐珍这样的女子,陈家是怎么也看不上的。 只是,看似好说话的江逸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蒋隋氏挣脱蒋经连的钳制,冲到江逸跟前大叫道: “我闺女都被你睡过了,你说休就休,哪有这样的便宜事?还要赔偿你?! 呸,想得美!我就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休了我闺女,我就吊死在你江家的大门前!” 蒋隋氏如滚刀肉一般朝江逸大发脾气。 在场的人听了蒋隋氏的话,无不瞠目结舌。 不准休妻的说辞,还可以这样? 那如果往后谁家休妻,妻子娘家是不是都可以以这样的理由不准对方休妻啊? 蒋隋氏却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是撒泼打滚了。 “江逸,你个孬种,孩子都要被人冒认了,自己还傻不愣登的当真了。 我告诉你,他陈忠贤是伤了命根子,才来冒认孩子的。 要是我二曼生的是闺女,你看看他还认不认?! 你他娘的&%¥#…… 江逸,我闺女天天晚上陪你睡觉,你自己的种你自己不知道吗?! 就算我家二曼成亲之前有过男人,那又怎么了?反正她现在在被你睡。 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你爹都说了,他长得与你姐相像,你想用这种方式摆脱二曼,我告诉你,没门!” 蒋隋氏在地上又是叫骂又是打滚,越说越离谱。 众人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蒋隋氏,表情各异。 尤其是江逸和蒋乐珍,表情更是各种的古怪。 蒋隋氏承认了蒋乐珍在出嫁前就有过男人,那么,在庆功宴上所谓的落红,就是假的了! 蒋经连被蒋隋氏的作派气的七窍生烟,他走上前,狠狠的踢了蒋隋氏一脚。 “嗷”蒋隋氏吃疼,猛的坐起来,抬头看向怒火焚烧的蒋经连,哆嗦了一下。 随后,使劲抿了一下嘴,吼道:“蒋经连,你个孬种,你闺女被欺负了,竟然不站出来说话,还踢我,我挠死你。” 蒋乐玲自打进了花厅,就被听到的事情震惊的脑袋嗡嗡响,久久没有回神。 在蒋隋氏被踢的一声吼之后,她猛的回神,就看到蒋隋氏扑向蒋经连又抓又挠。 她急忙上前从后面抱住蒋隋氏,“娘,你干什么?现在是在说小妹的事,你冷静些!” 蒋隋氏猛的清醒过来,立即收住了手,看着蒋经连要吃人的眼光,心里有些怂。 她心虚的转过身,正好对上江逸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怒火大盛,恶狠狠的对江逸说: “你要是敢休我家二曼,我就真的吊死你在家大门前!” 江逸转身走到桌子旁,挥笔写下休书,邪笑道:“好啊,你现在就去吊死吧。 你吊死之后,全榆林人都会知道,你蒋隋氏陷害当朝举人,事情败露后,谢罪自尽。 我想,在场有很多人愿意作证。” “是,我们都作证。”玉长安和孟书岩带着县衙来参加宴席的一众人,出现在花厅门外。 之前,江逸暗中打发江小虎出去,除了拿文房四宝,便是去跟玉长安诉“苦”。 他现在觉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这面子还是不要了吧! 将近一年的折腾,他真是受够了。 你看,这背后阴谋算计之人、当众撒泼打滚的人,活得多自在。 他也想自在一回,只有与蒋乐珍彻底断绝,自己才能从那无底深渊中爬出来。 江宏才是要面子的人,他说告到府衙只是吓唬陈嘉辉而已。 他其实还是希望这事私了。 他压根没想到,江逸所说的这件事交给他自己处理,会是鱼死网破,请了满县衙有头有脸的人出来做证。 他在看到玉长安出现时,周身的血液似乎全都涌上了大脑。 脸火辣辣的,比听说江逸被抓奸在床时更为羞恼。 他不赞同的看了江逸一眼,低声埋怨,“这就是你说的你能处理好?弄得人尽皆知,江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哪有人被戴了绿帽子、养了他人孩子后,还要宣扬的人尽皆知的?! 江逸听了江宏才的话,心里一阵悲哀,沉默几息说道: “爹,您儿子我还有颜面吗?再说,颜面是什么? 我现在想通了,什么都不如自己舒服了好。 既然有人让我不舒服,那么,大家一起不舒服好了!” 江逸突然变得一副无赖的模样,令众人震惊。 江宏义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变得这般颓废。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就刚刚江宏才那番话,他听了心里也会难受。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逸需要的不是埋怨,而是认同,是支持。 可是,在他三弟心中,颜面比儿子重要。 他想了想,站出来说:“逸儿,你要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心里痛快了,大伯支持你。” 江逸心中感动,没想到,最后一刻,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大伯。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支持什么支持,老身这一年没回来,你们就将江家的颜面给败坏到这种地步了……” 第82章 粉墨登场,真相如此不堪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县衙的人分开一条路,一位神情愤怒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大步走进了花厅。 她阴鸷的扫了一眼花厅里的情形,最后视线定在江逸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老太太却直接上前,举起拐杖劈头打向江逸。 江逸愣愣的没有躲避,还是江宏义情急之下推了江逸一把,拐杖落在了江逸的肩头。 江逸闷哼一声,脸色“唰”的白了,额头有汗珠渗出,可见这一拐杖打的不轻。 “娘,你干什么?”江宏义将江逸拉到自己身后,皱眉盯着江老太太。 “你起开,我要打死这个丧门星!”江老太太用拐杖抵在江宏义身上,让他让开。 江宏义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今天,江逸我是护定了,江逸,把休书给蒋氏,让她赶紧签字滚蛋。” 江宏义的话音刚落,张强、于桂发、路清急忙分开众人小跑上前。 张强说道:“我等奉玉大人之命,特来办理此事,闲杂人等靠后。” “不行,我不同意!”江老太太回身看向张强三人,“我江家没有休妻的儿孙、被休的女儿。” 蒋、陈两家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喜,看向江老太太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老太太,这事可由不得你,蒋家陷害当朝举人,罪不容恕。 你要是一定要阻拦,那么,蒋家只有一条路可走,过堂受审。 到时候,你们江家可要多一位流放犯媳妇了。” 孟书岩清冷的声音响起,自他了解了事情真相,心中就憋着一股火气。 替江逸感到不值。 榆林县唯二的年轻举人,竟然在驿道被祸害成这样,不光被陷害捉奸在床,还要认下这倒霉的亲事。 这也就罢了,孩子竟然还不是自己的。 这也也就罢了,没想到,江家人如此爱护颜面,竟置江逸的冤屈于不顾。 江老太太闻言,身体猛的一顿,嗫嚅地说:“这怎么就闹到衙门了? 江逸他祸害人家的闺女,难道不应该对人家负责吗?” “呵。”玉长安冷笑一声,“本县令还没听说过,被人下药被人爬床的,竟然是有错的一方了。” “那不管怎么说,他把人家闺女睡了呀。”江老太太说道。 “娘,究竟是谁睡了谁?被下药的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能胳膊肘子往外拐?” 江宏义听不下去了,出言怼道。 “我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了?这男子与女子能一样?这样的事,吃亏的都是女子。”江老太太生气的吼江宏义。 “要是江轩被人下药陷害,是不是您也要替他认下亲事?”江宏义咬牙说道。 “那怎么行?哼,哪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敢算计我宝贝孙儿,老身定揭了他的皮。” 江老太太说完,见众人诡异的看着自己,生气的说:“江逸怎么能与他堂弟比? 他堂弟可是童生了,今年秋天一定能考上秀才。” “呵呵,我侄儿江逸,可是举人老爷了,娘,童生在他跟前算什么呢?”江宏义冷笑道。 “哈,真好笑。”江老太太笑了两声,“一个捡了别人不要的举人也算举人? 老大啊,我看你真是四肢发达,大脑简单,没救了。” 一直未出声的江宏才,此时脸色如调色盘一般。 他最在意的,就是在自己娘和二哥跟前的脸面。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唯独不能在他娘和二哥面前失了颜面。 这时,他上前叫了一声娘,而后转身对江逸说:“逸儿,要不,还是别追究了吧。” 江逸闻言,失望的看了江宏才一眼,转身对张强说:“请张主事主持公道。” “你……”江宏才见江逸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生气的指向他。 江宏义按住他的手,“三弟,这事,我支持逸儿,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然,我真的带江逸去京城大理寺。” “老大,你你,你敢。”江老太太用拐杖打向江宏义。 江宏义一把握住,笑道:“娘,您这么大岁数了,好好安享晚年吧,小辈的事,自有我们操心。” “你,你不孝。”江老太太生气的吼道。 “老太太,可不敢轻易说这二字,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看得清清楚楚,孝与不孝,自有分辨。” 玉长安走进花厅,大咧咧的往主位上一坐,“今天,江逸的公道,就由本县亲自主持吧陈大人,您说呢?” 玉长安看到了江逸眼里的失望、落寞和绝望,不忍江逸这样的好苗子就此颓废,于是,决定帮他一把。 被点到名的陈嘉辉,尴尬的笑了两声,在玉长安的邀请下,硬着头皮坐到玉长安的另一边。 两位县令大人坐主位,这个没毛病可挑。 “张强,开始吧。”玉长安冷声道。 张强昂首挺胸走上前,转身大声说道:“闲杂人等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刑三强立即带衙役进来,将江老太太一行请了出去。 张强满意今天刑三强的带眼色,回身对主位上的两位大人拱了拱手,随后自己三人坐在了右下方。 他假咳了两声,开口直入主题,“蒋氏,你身为妇人不守妇道,以卑鄙手段陷害江举人,更是以他人之子妄图混淆江家血脉。 今,本主事奉县令大人之命,为江举人主持公道,休弃于你,你,速上前来签字画押。” “签就签,有什么了不起的,江逸,你就是个王八,你就是个太监,哈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吧,江逸他不举。” 蒋乐珍不顾蒋隋氏和蒋乐玲的阻拦,上前指着江逸哈哈大笑。 “大家还不知道吧,从我们成亲到现在,他都没碰我一下。 这说明什么?说明江逸他不·举,哈哈。 要不是看你们家里还不错,老娘才不稀罕这个小白脸。 长得好有什么用?是举人有什么用?可惜那儿没用。” 蒋乐珍的话再次令大家陷入的诡异之中。 蒋乐珍却还在继续,“江逸,你是不是很好奇那天的落红是哪里来的? 其实太简单了,就是鸡血而已。 你不是一直怀疑那天碰没碰我吗? 告诉你吧,那天你确实没有碰我。你都被迷……唔唔。” “蒋乐珍,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被江逸要休你气糊涂了?” 蒋乐玲上前一把捂住蒋乐珍的嘴。 第83章 自家人折腾自家人 蒋乐玲一边呵斥,一边看向江逸,此时江逸的态度至关重要。 如果他要追究到底,那么蒋乐珍不要说牢狱之灾,恐怕被流放都是可能的。 到时候就会牵连到蒋家满门。 可是,她的亲娘和亲妹妹,愣是没认识到这一点。 不想,江逸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邪魅一笑,“原来,我真的没有碰过你啊。 幸好我的清白保住了,不然,我会恶心终生的。哈哈哈,太好了……签字吧!” 众人看向江逸,这就完了?! 刚刚,蒋乐珍可是说他不举的,这对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为何江逸反应淡淡,难道…… 脑补之后的众人,一齐看向江逸……的下半身。 江逸面无表情的扫过众人,最后目光仍是定在蒋乐珍身上,声音冷的像夹了冰渣,“签字画押。” 蒋乐珍挣扎了一下,挣脱了蒋乐玲的手,眼睛盯着江逸,脚慢慢往张强那边挪蹭。 蒋乐珍是不愿意被休的,在江老太太说出那番话后,她看到了希望。 江家的家业,比起蒋家、蒋乐玲的婆家,要好太多。 她舍不得这份唾手可得的财产,可是,玉长安在那边盯着,这事是拧不过了。 不然,就得过大堂。 她又看向陈嘉辉,陈嘉辉眼神狠戾的看了她一眼,她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垂下眼皮。 随后,又想到自己为陈家生了儿子,于是腰杆一挺,朝陈忠贤抛了个媚眼。 不得不说,蒋乐珍的脑回路永远异于常人。 陈忠贤正在与蒋力行对眼,根本没有看到蒋乐珍抛媚眼,这是抛瞎处去了。 张强没想到,蒋乐珍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玩意儿。 他在心中准备了一大堆的文稿说辞,竟然一句没用上,就挺没有成就感的。 蒋隋氏想上前阻挠,被蒋经连一把拉住,并捂上了嘴。 他刚刚收到陈嘉辉给他的眼神警告,那意思是让他管好蒋隋氏。 蒋隋氏看到蒋经连眼里泛着狠戾,不敢轻举妄动。 她歪头看向门外,一个劲的给江老太太使眼色。 江老太太伸着脖子往屋里看了看,正好对上玉长安似笑非笑的脸。 她瞬间怂了。 倒是一直未出声的江老二江宏仁上前两步,隔着门拱了拱手,“玉大人,这事是江家的家事,还望玉大人网开一面。” “噢?这位是……”玉长安看着江宏仁问道。 “在下乃府城巡检司师爷江宏仁,给两位大人见礼了。”江宏仁走进花厅,对玉长安和陈嘉辉行了一礼。 “江师爷,本大人网开一面,你们江家准备怎么处理?”玉长安眼微微一眯问道。 “自然是关起门来我们自己解决。”江宏仁眯眼笑着说道。 江家兄弟眼睛不算大也不算太小,偏细长,不笑也会给人一种眯眼的感觉。 江逸的凤眼,随的娘舅门上,是江家这一代人里,生得最出色的。 “可是,此事由江举人申诉至本官面前,是否关起门来,自有江举人决定,你只是他的伯父,恐怕还做不了他的主。” 不知为何,玉长安打心底里不喜欢江宏仁的作态。 尤其是他眯眼的时候,本来不大的眼,像藏了毒一般。 江宏仁听了玉长安的话,转头看向江逸,“逸儿,枉你还是举人,你今天闹成这般,将我们江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还不快跟玉大人说明白,这事,我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处理便好。” 江逸看着江宏仁的眼里充满疏离,他抿了抿唇,问道:“二伯,那你说要如何处理?” “既然孩子是陈家,就还给陈家,你跟蒋氏好好过日子,往后要多少个孩子都成,还在乎这一个吗?” 江宏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出了他的处置办法。 “呵呵,呵,哈哈哈,二伯父,你是在海边住久了吗?”江逸的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我什么时候去过海边?”江宏仁被江逸的讥讽气到,生气的吼道。 “那你怎么这么‘咸’,来管侄儿家中的事?!”江逸的声音不咸不淡,身上却莫名散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 江宏仁心中一惊,这个侄儿真的不能令人小觑,看来今天的事他必须给定下,决不能让他和离。 只有家宅不宁,他,才不会越过自己的轩儿。 “江逸,你简直是大不孝!二伯是为了你好,你睡了人家姑娘近一年,说休就休,是何道理?!” 江宏仁一身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的正义。 “放他娘的狗屁!”江宏义拍案而起,指着江宏仁怒道:“你就是这么当人伯父的吗? 逸儿了被人下药算计,对方怀着别人孩子嫁进江家,你竟不为逸儿做主,在这里大放厥词。 老子告诉你,江宏仁,你个假仁假义的小人,有我江宏义在,江家的事由不得你说话!” “啪啪。”孟书岩啪啪拍起了手,叫道:“说的好,长兄如父,江大兄弟,本官敬你!” 江宏义自七岁便离家学艺,赚钱养家,很少在家里。 与父母兄弟聚少离多,对家里的事并不关心。 这次,还是江宏才上门报喜,他得知自己的三弟有了第一个孙子,正好自己在榆林,便来了。 没想到,这个家乱成这样。 母亲偏心,二弟自私自利,三弟虽正直却爱面子,江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子孙,竟然被磋磨成了这样。 这次既然他在,决不许江逸再受冤屈。 江宏仁没想到,几年不见的大哥,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 他还要再说什么,江宏义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只见他转头对江逸说:“逸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伯支持你!” 张强闻言,虎眼一瞪,江逸的想法就是休妻! 于是,他一拍桌子,对蒋乐珍说:“蒋氏,快来签字画押。” 蒋乐珍看向江宏仁,觉得有了依靠,自己是不是可以再赖赖? 在张强叫她时,她反而往后退了退,得意的说道:“江家不同意休妻,江逸他说了不算。” 玉长安等人被蒋家人的无赖和江家人的各怀心思给气笑了。 第84章 为什么打绊子的都是自家人 玉长安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说:“张强,启动强制休弃程序。 今天,就算罢了本县的官,本县也要还江举人一个公道。” 紧接着,玉长安又看向蒋乐珍,“蒋氏,江逸仁慈,不追究你算计陷害的罪名,你当惜福,若不然……哼!” 蒋乐珍吓得缩了缩脖子,嗫嚅着往张强这边挪动。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啊!欺人太甚啊!江逸,你个孬种,有胆睡女人,没胆担的畜生! 今天你要是休了妻,就不再是江家的儿郎,你滚,爱滚哪滚哪。” 江老太太身子往江宏仁身上一倚,开始哭天怆地,恶毒的漫骂。 林代双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搀扶她回来的竟然是江丹雪和付高升。 她直直的走到江逸跟前,哭道:“逸儿,算了吧,算了吧,把孩子还给陈家吧! 你,你跟蒋氏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娘,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逸震惊的看着林代双。 林代双哭唧唧的说,“娘怎么不知道?你姐说了,人家娶了二嫁女,不也一样好好过日子,你怎么就不能? 你就权当娶了二嫁女,不行么?咱不闹了行不行?行不行?江家的脸要丢光了,呜呜。” “我姐说了,又是我姐说了,当初我被陷害的时候,也是我姐说,当初如果没有付家,我能落得如此下场?” 江逸要疯了,为什么,处处都要他姐说? “舅子,我们付家怎么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付高升不悦的问道。 “呵,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江逸懒得理会付高升。 这个人,从与江丹雪定亲,他就讨厌,没原由。 付高升的眼神总是充满算计,还在那里觉得自己很精明似的。 殊不知,一举一动,落在别人眼里皆是笑话。 “江逸,你怎么这么跟你姐夫说话?他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江丹雪咬着牙根,恶狠狠说。 江逸看了江丹雪一眼,转头不接她的话。 这落在江丹雪眼里,便是江逸怕了她。 得意的光芒在小眼中微闪,随后,她对江逸说:“就按二伯说的吧,这事到此为止,省得气坏了爹娘。” “张强,按本官说的办。”玉长安同情的看了江逸一眼,拔高声音对张强说。 “你们不能这样,这样的话,老身就去告御状。”江老太太情急之下,拐杖都扔了。 “哎,江老太太,本官就不明白了,蒋氏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委屈自己的孙子?” 玉长安双手掐腰,满是好奇的看着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眼神微闪,“什么好处不好处,咱们江家的儿孙,德行必须放在首位,绝不能白睡了人家姑娘再休弃。” “我草你大爷的,你们江家能不能不把白睡了人家姑娘这话当理由? 叫你们这么说,谁家的婆娘都可以随便出去找男人呗? 反正自家的男人已经把她睡了,就不能把她怎么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捕快赵大柱这人脾气急躁,要不是王壮等人使劲拉着他,他早就蹦出来骂人了。 这会儿,王壮等人一个不留神,让他挣脱了,他直接扒开众人,指着江老太太就开骂。 “我的天呐,哪来的黄毛小儿骂老身呐,没天理了……” “闭嘴,老太太,我忍你很久了!江家有你才没天理!真是个老贼!” 赵大柱暴躁的打断江老太太的哭嚎。 “你,你……” “你什么你?就我们小江大人的本事,不在你们江家,早就大鹏一飞冲天了。 就是你们江家把他坊的,现在还要被你们这么磋磨,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脸,我呸!” 赵大柱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抬头对江逸说:“小江大人,这个家有什么好呆的? 他们逐你出江家,你到我家吧。 我们兄弟五个勒紧腰带供你科考,到时进士及第,眼红死他们!” “不不,小江大人,到我家,我家,我们全家勒紧腰带供你科考。” “一边去,小江大人要去也是去我家。” “……” 一时间,衙门的人竟然觉得这是一件可行的事,纷纷争抢了起来。 “大家安静。”江宏才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抬手制止大家。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赵大柱热切的盯着江宏才。 他觉得,经他这一闹,江大人肯定认清了小江大人的好,一定会为他做主。 没想到,江宏才接下来的话,令他大失所望。 他说:“江逸休妻,我同意。但是,科考的事以后就不要提了。 江逸从小什么样,我这个当爹最了解了,他这人嘛,不行嗲。 咱做人,要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的碗。 榆山书院赵夫子早就跟我说过,江逸读书死记硬背行,其他方面没有灵性。” 众人奇怪的看着江宏才,不知道,他为何要瞧不起自己的儿子? 像江逸这样的人才,搁谁家谁不稀罕? 就算在江家也是顶尖的存在,怎么还被家人嫌弃上了? 而且,哪有父亲当着众人的面,亲口否定自己的孩子的?! 付高升垂下眼皮,遮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而林代双在江宏才的话说完了之后,嘴里念叨着,“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唉,蒋氏也不容易。” 念着念着,身体不自主的颤了起来,江丹雪低头问道:“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没事。”说话间,她的身体不自主的往下滑,似腿软的站不住。 江丹雪和付高升赶紧架住她,将她扶到一个空椅子上坐下来。 江丹雪回头对江逸暴喝:“江逸,你看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了? 从小到大你干什么什么不行,光知道惹事生非,我告诉你,娘有个什么好歹,我饶不了你。” 玉长安再次对江逸深表同情,他不想理会江家人如何,看着张强三人为江逸办了强制的休妻契书。 大印落下,休妻事成。 他亲自将官契塞给江逸一份,说道:“江逸,我看好你,下次春闱,若有需要,本官供你参加。” 玉长安的话,无疑是给了江宏才重重一击。 他看向玉长安,自己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玉长安为何非要跟自己对着干。 第85章 巨额赔偿引发丑态百出 玉长安以强势的手段,处理了江逸休妻一事,他一一扫过江家、蒋家众人,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底。 尤其是在江宏仁身上,他特别停留了几息。 江宏仁挺了挺腰杆,并不畏惧。 玉长安轻嗤一声,回身对陈嘉辉说:“陈大人看了这么久的热闹,现在,来谈谈赔偿一事吧。” “好说,好说,陈某愿意赔偿江举人五百两纹银,不知江举人意下如何?” “嘶”,陈嘉辉的话音落下,四周传来了一片抽气声。 五百两! 县令一年的俸禄才九十两,陈嘉辉这一开口,相当于给了江逸五六年的俸?。 江老太太更是眼前一亮,双眼紧紧盯着陈嘉辉,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两步。 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江逸休妻还能得到赔偿,她之前就不阻拦了。 想到这里,她神色阴沉的看了江丹雪一眼。 哼,果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竟然没有告诉她还有这等好事,这是准备独吞这笔钱吗? 原来,付高升和江丹雪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回驿道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从府城匆匆赶回榆林的江宏仁和江老太太。 付宁波说江丹雪与祖母、伯父几年未见,做主让她和付高升跟着返回榆林叙叙旧。 事情为何就这般巧呢? 虽说天下事无巧不成书,但江老太太和江宏才回榆林,还真不是巧合。 几天前他们收到了江宏才的报喜信,江老太太自来对江宏才的子女不喜。 所以,她便决定不回榆林来参加重孙的满月宴了。 谁知,紧跟着第二天,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说江逸酒后乱性,祸害了人家的姑娘,那姑娘本是有婆家的,被迫嫁给了江逸。 信上还说那姑娘嫁给江逸前就怀了前定亲对象的孩子,他们江家的血脉要被混淆了。 这还了得?! 江老太太气的七窍生烟,觉得江逸这个孙儿让江家丢尽了颜面。 今天,这是赶着回来处置江逸的。 江逸在陈嘉辉说出赔偿数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江老太太等人。 在看到江老太太等人眼中闪过的亮光后,他突然自嘲的笑了。 他大约知道这个一年到头不怎么回榆林,逢回来就是问父亲索要养老银子的祖母,为何会回来了。 她不是回来参加满月宴的,而是回来斥责他的。 斥责他也只是为了一个字——钱。 他敢肯定,他祖母和二伯父回来之前,就知道了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算计呢?又是谁卖了他? 不过,他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于是,他朝陈嘉辉邪气的笑道:“陈大人真是大方,陈家果然在乎这个孙儿。 不过,江某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澄清之前泼在江某身上的脏污。 蒋氏,若进陈家门,永不为妻,至于赔偿嘛?” 说到这里,江逸停顿下来,他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江老太太眼里贪婪、江宏仁暗中的激动、自己父亲面无表情、自己母亲绢帕抹泪。 有一个人,甚是让他在意,那就是付高升。 付高升没料到江逸会突然看向自己,眼里窃喜的光芒来不及收回,被江逸看个正着。 他慌张的闪避,令江逸心中生疑。 他慌张什么? 江逸没有时间去多想,紧接着说: “有句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江某感谢这大半年来,各位的精彩表演。 江某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看清楚了很多东西,真是长见识了,收获颇丰啊。 上书院读书,需要交束修,我这现成学的,也不能不意思一下。 所以,赔偿嘛,就赔个——一文钱好了。” 玉长安和孟书岩忍不住多看了江逸两眼,总觉得他哪里变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江宏才亦是皱眉看着江逸,他突然发现,这个儿子似乎离他很遥远。 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心在一揪一揪的疼,这是他的儿子啊,亲儿子,他以前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那么对他? “江宏才,你就这样看着你儿子穷作吗?”江老太太尖厉的声音,穿透了江宏才的耳膜。 他转头看向疾言厉色的江老太太,抿抿唇说道: “娘,逸儿这么做,没什么不对,这又不是买卖。 相反,逸儿不为金钱而折腰,这才是真正好男儿该有的品性。” 江逸品性正直,才是他心目中的好儿子。 “你,你,我不同意!”江老太太上前撞开江逸,对陈嘉辉说: “我孙儿贵为举人,被这贱人给算计了,为你儿养孩子,这个,怎么都得赔偿!” 陈嘉辉冷冷笑道:“呵呵,老太太,听说你们江家早就分家了,所以这事本县跟你说不着。 况且,刚刚你也说了,江举人算什么?你的那个什么童生孙儿,才是了不得的。 要不,让你那好孙儿先经历一下江举人经历的事? 关于赔偿,本县定亲自为你做主,你想要多少银钱,本县亲自给你讨。” 陈嘉辉说罢,在心底冷嗤,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江老太太和江老二的做派,他还真看不上眼。 有本事出去欺负外人,可着劲的欺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 典型的窝里龙! “你……”江老太太刚要发火,被急步走过来的江宏仁安抚下来。 江宏仁不是江老太太,他善于察颜观色。 从进门的所闻所见,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被那封匿名信给忽悠了。 江逸并没有祸害蒋氏,反而是蒋氏未成亲却怀了别人的孩子,下药算计江逸,赖着江逸嫁进了江家。 去年江逸成亲,他们并未回来参加宴席,对江逸因何娶蒋乐珍一无所知。 今天,陈县令是来讨要孙子的。 那么,陈县令就是那匿名信中所说的蒋氏成亲前已定的“婆家”人了。 他虽是府城巡检司的师爷,但无品无阶,在县令面前,只是一介草民。 县令有可能升为同知、知府,所以,是坚决得罪不得的。 电光石火间,江宏仁将事情前后捋了一遍,发现一向精明的他,竟然也被人给耍了。 他娘的,究竟是谁这样忽悠他?! 他的一双细长的眸子,几乎关不住熊熊的恼火。 而被拦下的江老太太有火无处发,转身猝不及防的给了江逸一个耳光。 江逸被她扇的脸都偏向了一边。 第86章 他并不是高风亮节,只是想给他们添点堵而已 “放肆!”玉长安厉声呵斥:“此虽是江主簿家,但本县在此设置公堂,岂容尔等随意动手打人。” 玉长安上前站到江逸身边,眯眼盯着江老太太,不怒自威的威严朝江老太太扑面而去。 江老太太吓得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江宏仁立即拱手对玉长安说道:“县令大人息怒,我母亲她年岁大了,偶尔有些糊涂。 再者,她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哪有祖母不望孙子好的呢。” “爱之深?本县没感觉到!责之切?倒是从进门就让本县感受深刻。 本县还从未见过如此对孙儿好的祖母,真让本县大开眼界!” 玉长安丝毫没有给江宏仁面子,讥讽道。 江宏仁觉得脸上挂不住,拱着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玉长安背手来回走了两步,扫视一圈在场的人,随后回身对陈嘉辉说:“陈大人,这事本县做主了,就按江逸说的办。” “好说,好说,江举人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令本县十分佩服。” 付高升闻言,背着林代双,暗暗戳了一下江丹雪。 江丹雪抬头愣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付高升微微朝江逸这边昂了昂头,给江丹雪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动。 江丹雪看懂了,他说的是“不赔偿岂不显得江家太廉价了”? 是呀,自己家被坑到这个程度,凭什么不要赔偿? 去他的高风亮节! 江家如何能廉价到这个程度?! 她扶着林代双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正在抹泪的林代双立即抬头看向她,小声问:“小雪,怎么了?” “娘,我弟弟被坑到这样,怎么能不要赔偿?我们江家就这么廉价吗? 这要是以后,哪家嫁不出去的闺女,都来算计我弟弟怎么办? 反正,出了事赔偿一文钱就行了,不出事正好得逞了。” 说到最后,江丹雪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你爹刚刚不是同意了你弟弟的做法吗?”林代双犹豫着说。 她心里也是愤愤不平的,凭什么不给赔偿? 但看到江宏才越来越黑的脸色,她没敢再出声。 “一文钱,我的娘啊,一文钱扔在地上都没人捡,我弟弟便宜成这样了?” 江丹雪情急之下,声音陡然拔高。 林代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文钱啊,虽然,丢在地上她肯定会去捡,但,白白养了蒋氏和那孩子这么长时间,怎么的也得赔点吧? 江逸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江丹雪,他的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他娘还点头赞成? 这是要卖了他不成? 他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举人,一个良民,难道要用钱来衡量? 还有,除了蒋氏这样脑子有坑的人,谁敢再来算计他? 结局不过在他一念之间而已,律法不是虚设的。 他放过蒋氏,并不是有什么情,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他,就是想给陈蒋两家添点堵而已。 就蒋氏这能闹妖的劲头,往后陈蒋两家的生活必定是丰富多彩的。 江丹雪见江逸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咬着牙根说: “看什么看,自己熊熊的顶不起来,老得让家里人操心,这么多年的书白念了,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丹雪的话音刚落,林代双也说道:“逸儿,娘觉得你姐姐说的有理。” 江逸目光阴郁的在江丹雪、林代双和付高升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丢下一句话:“不可理谕!” 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呆了! 随即对众人拱了拱手,说了声抱歉抬腿走了。 “你,你这逆子,扫把星,你就是江家的灾星!你给我回来!”江老太太指着江逸的背影,破口大骂。 “娘,你说什么呢?逸儿是我们家孙辈最优秀的孩子了,是举人,你岂能这样骂他?!” 江宏义上前,一把按下江老太太指着江逸的手,生气的说道。 “他就是扫把星!他出生那年,老娘我摔了一跤,一个月下不了床啊,就是他克的!”江老太太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年,江轩难道没出生?要说扫把星,江轩更像,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在江轩出生后第二日摔伤的吧?”江宏义怒火中烧的揭了老底。 “你个畜生,怎么能这么说我的轩儿,你弟媳妇去给轩儿算过,他是文曲星下凡! 将来我们江家,要靠他光宗耀祖,他怎么能克我,就是江逸,扫把星就是江逸!” 江老太太一边抓挠着江宏义,一边大骂。 江宏义急忙躲避,还是被江老太太在脖子上抓了好几道血印。 他失望的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江宏仁、只顾着尴尬的江宏才,突然觉得的江逸有句话说的很对:不可理谕。 是的,这些人真是不可理谕! 他快速退到花厅门外,一甩衣袖吼道:“你们真是不可理谕!” 随后,朝玉长安等人拱手告辞,追着江逸而去。 …… 江老太太又从江宏义、江宏才两家撸了多少银钱东西,江逸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时他那样从家里离开,是有些失礼的。 但,他知道没有人会跟他计较,毕竟,他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这个时候情绪太稳定反而就不对了。 他离开家后,直接回到了柳二租给他的那个小院里。 这里如今连床被褥都没有,但他不在乎。 他想,他需要独处、需要时间冷静。 “叩叩”他刚在空荡荡的床上倚着床头半躺下,街门被人敲响了。 他本不欲理会,但,敲门声一直不停。 他烦躁的起身出去猛的拉开街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前。 她抬着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江逸条件反射的“砰”关上了门。 “哎,江大哥,我,我是隔壁的小燕呐。”门外的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江逸并不理会,快速从里面栓上门,往屋里走去。 “哟,小燕呐,人家江举人可是有妇之夫啊,你这又看上江举人了?” “哼,韩大娘,我云英未嫁,看上谁又怎么了,总比你家小红姐姐,嫁了人还……呵呵。” “你个小贱人,就跟你娘一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胡同东头的赵二狗滚过草垛,跟后街的王大麻钻过小树林。 就你这样的糟烂货色,我呸,就算江举人脑袋被门板夹了、被驴踢了,也看不上你。” 走到房间门口的江逸,脚步一顿。 他可不就是脑袋被门板夹了、被驴踢了?! 当初,为了所谓的名声,本来已经要脱身而出了,却被付宁波一句话拿捏住了。 第87章 他发现了空间 夜深人静,江逸却不能平静。 床板的冷硬,令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虽然是夏天,但他的心冷如寒冬。 他翻了个身,腰间被一硬物硌了一下。 他坐起身摸向腰间,摸到一枚玉佩,正是买的那块玉包石头的廉价玉佩。 他从腰间摘下来,握在手中把玩着。 “嘶”,手好像被刺了一下,随即,眼前突然一亮。 他整个人坐在一片茂盛的荒草里。 他惊慌的弹跳起身,快速转着四下张望。 这是一处有两间砖瓦房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长宽约摸皆有五丈左右,院子里的荒草没到他的膝盖以上。 两间房子润白石墙,黛瓦花窗,飞檐翘……只有一边有飞檐翘脊。 另一边被一道雾墙自上而下齐齐切下,给人感觉雾墙的另一边,应该还有几间房才对。 这道雾墙向院内延伸,便是那边的院墙。 其他两面的院墙与房屋墙体的用料一般无二,也是润白石墙,黛色脊瓦。 抬头仰望,迷蒙一片,像那道雾墙一般,院里却亮如白昼。 雾墙上不知从何处垂下来的藤蔓像爬山虎一般,遮盖着大部分的墙体。 他仔细看去,那藤蔓上缀着一根根的胡瓜,是的,是胡瓜。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一天未好好进食的江逸,看着那胡瓜,咽了咽口水。 肚子忍不住咕噜响了一下。 他不自觉的走向雾墙,伸手瞄着一根胡瓜抓了上去。 只是,还没碰到,便又缩回了手。 他四下看了看,嘴里念着,“不问自取,视为盗。” 但是,胡瓜散发的清甜气息,令他口水泛滥。 他鼓起勇气,大声问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放下手,挪动了一下脚步,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荒草掩盖下竟有半口井,井沿是用汉白玉砌成。 是的,半口井。 那井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就像房子一样被同一道雾墙切掉了。 他伸手推向雾墙,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能穿透,墙体冰凉坚硬。 趴在井沿往下看,能看到井里有水,同样被雾墙一切到底。 水面并不深,他伸手下去便能碰到水。 他捧了一捧水,低头喝了下去。 瞬间,周身暖融融的,明明是冰凉的水,但喝下去却温暖舒适。 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随后坐在井边,再次打量起这处小院,这才发现,竟然没有院门。 他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这到底是哪里啊?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前,敲了几下门。 并无人应答。 他轻轻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 “在下江逸无意冒犯,若有不妥之处,敬请主人家原谅。” 江逸对着门内拱手拜了拜,才抬脚迈进门槛。 两间空荡荡的屋子,比他的兜里都干净。 好歹,他兜里还有一两又三十五个铜板。 “看来,这是无人居住的啊,房间里亦无后门,可是,我该怎么出去呢?难道要从墙头上爬出……” 自言自语尚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黑,他又坐在了床上。 他有些不适,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才勉强适应过来。 他啧啧称奇,啧,好神奇,难道是遇到了鬼打墙? 不,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难道刚刚做梦了? 可是,喝了井水的真实感,周身的暖意,令他又觉得那么真实。 “我还能进……”他刚刚在脑中起了能否再进那处小院的念头,眼前陡然一亮,他竟真的再次进来了。 他兴奋的撸起衣袖,孩子般的跳了起来,冲到井边,刚想再捧一捧水喝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一块灰。 他抬手仔细的擦着,却见那块灰怎么都擦不掉。 用右手鞠了点水抹上,还是擦不掉,擦的皮都疼了,他仔细看了看,竟像长在了皮肤里一般。 而且,这形状,竟跟那块玉佩形状一般无二。 他急忙在身上翻找,发现他玉佩也不见了! 他用右手握在左手腕上,心里闪过巨大的惊喜。 这,这院子是他的,是他的! 他得到了天曜游记里记载玉石空间。 天曜游记里记载了北疆边境小城流传的一个民间故事。 故事中就写到有一个人得到一块玉石,无意间开启了玉石空间! 他当时看的时候,还嗤之以鼻。 好好的游记,记载上这样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坏了游记的风雅。 没想到,是自己短视了。 世上,竟然真的存在玉石空间。 他猛的伸手从挂在雾墙上的藤蔓上摘下了根胡瓜,洗都没洗,“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这是我的,我是可以吃的吧。”边吃,他边得意的笑。 “我江逸十八年来,委屈求全,全了所有人的心意,独独苦了自己。 原来,所受的一切,上天都看在眼里的。 这是给我的补偿吗?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好好守好自己的这片天地。 我要好好利用它,造福百姓,决不会像游记中记载的那人一样,固步自封,浪费这大好机缘。” 江逸接连吃了三根胡瓜,才觉得吃饱了。 他站起来,挽起袖子,开始薅草。 这满院的草长得如此茂盛,说明土质很好,他要利用起来,种上瓜果蔬菜、麦粟稻谷,看看能不能育出良种。 毕竟,那半口井里的水是特殊的,他已经感觉到了。 唉,为什么会是半口井呢,要是整口多少,这样,就不用定制小水桶了。 他歪头看向雾墙,难道,那一边被做玉佩的那个家伙切掉了? 也不知道他切了做成了什么?还是丢掉了? 真是暴殄天物!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干活。 同时,在心里计划着这里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白天经历的糟心事的烦闷、被家人不解的悲凉,此刻统统化为乌有。 江逸觉得的老天待他不薄,他的人生因此而开启了新的一页。 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窝囊的处处退让委屈求全,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往后,谁让他不好过,他便让谁不好过,当然,爹娘除外。 他们是有权力闹自己的,不过,自己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不论对错,都听他们的。 他有自己的底线,全新的底线。 作为一个男儿,他要堂堂正正的立起来,为天曜做点什么,而不是窝在后宅去与人勾心斗角。 他暗暗发誓,三年后的春闱,你等着,我江逸必去与你相会! 第88章 各方觊觎,元家的决定 江家的大瓜在榆林传了几个月,仍然沸沸扬扬。 元青珊边听梅含卉唠江家的大瓜,边看账本。 突然觉得肚子一紧,紧接着,一阵急剧的疼意袭来。 “娘,娘,我,我可能要生了。”元青珊一只手扶着大肚子,一只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僵硬的微往后仰。 正在一旁做小衣服的梅含卉,将手中的营生一丢,急忙跑过来搀住她,对着门外大叫:“玉叶,玉叶,快,小姐要生了。” “哎哎。”正好端着糕点走到院子里的玉叶,闻言就近将手中的点心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了院子。 不大一会儿,她又小跑着回来,身后跟着两个稳婆以及银铃等几个丫鬟婆子。 很快元青珊便被扶进了提前准备好的产房。 大家各司其职,两个稳婆负责照看元青珊,丫鬟婆子烧火的烧火,端水的端水,跑腿的跑腿,嘈杂却有序。 元青珊的院子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诸青丰得了信,也赶到了元青珊的院子,负责在小厨房给元青珊熬鸡汤做吃食。 管家元承运的儿子元升,是元宝来的长随,此刻,被打发过来负责传递消息。 元升学过一些功夫,腿脚利索,此时,已经在元宝来的主院和元青珊的院子间,来回跑了两趟了。 梅含卉紧张的站在产房外面,一会儿跺脚,一会儿伸着脖子往屋里看,明知道看不见,仍然重复着这个动作。 或许是因为近期一直饮用空间玉院里的水有关,元青珊的生产很顺利,很快,稳婆便开门出来报喜。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小姐生了个漂亮的小小姐。” 稳婆为何要加上漂亮二字? 并不是稳婆嘴甜会说话,而是刚出生的小婴儿,确实是稳婆干接生这活计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娃。 梅含卉面上一喜,高声说:“赏赏赏,今天元家所有的人,皆赏三个月的月钱。” “嗷”听到梅含卉的话,小厮、丫鬟欢快的嗷嗷叫,随后满院子响起恭喜声。 另一个稳婆在将小婴儿收拾干净包裹好了之后,抱了出来递到梅含卉跟前,“夫人,您快先瞧上一眼,您看看,多俊俏。” 梅含卉小心的接过婴孩,只一眼便软进了心坎里。 站在她身后伸着脖子看的诸青丰,欢喜的对玉叶道:“玉叶丫头,快快,去端鸡汤给小姐喝。” “哎”玉叶欢快的应道。 她只瞧了一眼小小姐,红红嫩嫩的,已经睁开眼睛了,好漂亮。 在元青珊生下女儿后不久,元家迎来了第二件喜事,庄子上的蛇龙珠大丰收。 今年,是真正的大丰收,与去年头一年结果不同,今年的产量平均亩产两千五百斤左右。 元宝来喜极而泣。 因为元青珊坐月子,他不得不再次出山,坐镇蛇龙珠的摘收。 此时,人们才发现,人人口中的瘫子废人元宝来,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这也让季南星和程广仁大为震惊,两人追到了元家的庄子里,围着元宝来看腿。 他们想知道,神医在世也无法挽救的两条腿,为何能恢复知觉并站立行走。 虽然得靠双拐支撑,但这真是杏林奇迹。 元宝来只是呵呵笑着,说自己是用了他们开的药才好的。 季南星和程广仁一头雾水,他们开的药难不成堪比神药? 无奈,两人只能归为奇迹发生了。 两人回城的时候,一人得了一篮子蛇龙珠,可把两人高贵坏了,一路上抱在怀里回到家。 蛇龙珠的大丰收,自然引来各方的觊觎。 晚上,元宝来回到家,在抱了一会儿小外孙女后,对元青珊说:“珊珊啊,爹爹有个决定,你听一听对不对。” 元青珊倚坐在床上,身后倚着大靠枕。 她笑眯眯的说:“爹爹做的决定都对。” “嘿嘿,闺女说话我就是爱听,不像你娘……哎哎。” 元宝来的话还没说完,耳朵便被刚进门的梅含卉揪住了,“她娘怎么了?你说啊?” “哈哈,她娘说话我更爱听。”元宝来苦哈哈的笑道:“她娘,有话好好说,闺女和小外孙女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梅含卉松开手,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接过襁褓,逗了一下小婴孩,说道: “外孙女现在还看不清呢,闺女从小看到大,你还在乎这些?” 元宝来看着空了的双手,不舍又委屈的说:“你又从我手里抢小外孙女。” “你已经抱了一刻钟了,该轮到我了。”梅含卉剜了他一眼,走到他对面坐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决定?”梅含卉一边逗着小外孙女一边问。 谈到正事,元宝来立即严肃了起来,“我们家的蛇龙珠眼看是大丰收,引来了各方觊觎。 我是想,将蛇龙珠的种植技术献给皇上,将大家的目光转移,你们看可行不?” 梅含卉有几分不舍,毕竟,是自家摸索出来的秘技。 而元青珊,仅思考了几息,便点头道:“爹爹,我觉得可行。”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宝贝闺女会支持我的决定。”元宝来哈哈大笑。 元家已经锦上添花了,蛇龙珠种植秘技,不需要握在自己手里。 要不说,元宝来这人大气,眼光长远。 “爹爹,小弟的字写的漂亮,这份种植秘技整理抄写,交给小弟吧。”元青珊思索了片刻,对元宝来说道。 元宝来一下子明白了元青珊的心思,点了点头。 这是在给元景行铺路呢。 元景行沐休回家,家里便多了一个人。 他兴奋的大叫:“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我请假回来看外甥女。” “把你美的,你刚去书院第二天,你姐就生了,书院会给你假?”元宝来抱着小外孙女,得意的说。 “哼,不准假,那我知道了也好啊。”元景行嘟囔道。 十二岁的小少年,已经初绽风华。 “告诉你,你都没心思学习了。”梅含卉笑道。 元宝来也接话道:“就是,哎,你不是说要给你小外甥女取名?取好了吗?” “取好了,取好了,我拿来给你们看。”元景行风一样的跑出了房间。 不大一会儿,他又风一样的跑了回来,宝贝一般的展开手中的纸张,“你们看,哪个好?” “哟,看来是真上心了,瞧,取了这么多个名。”梅含卉打趣道。 元景行胸脯一挺,“那是,本少的外甥女,必须取个最好听的名字。” “这个好,你们看,这两个字,听着好听,看着也好看。”元宝来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 第89章 献出种植秘技 “元芷瑶……”元青珊念出了声。 “我也最满意这个,芷瑶,芷,寓意高尚、聪慧、文雅,瑶寓指纯洁、活泼、美丽,还有前程似锦。” “好好好,就用这个!”梅含卉一锤定音。 元宝来怀里的小婴孩似有所觉一般,哼哼呀呀了几声。 “哈哈哈,我的小外甥女也很满意这个名字,芷瑶,芷瑶,小外甥女,以后你就叫元芷瑶了。” 元景行给外甥女取的名字得到认可,高兴的哈哈大笑。 “大名有了,是不是还要取个小名?小名叫什么呢?”元宝来问。 “瑶宝,瑶宝,小名就叫瑶宝。”梅含卉这一次毫不含糊,直接抢走了取乳名的权力。 “瑶宝,不错,我们的小瑶宝噢,姥爷的小瑶宝噢,又俊又乖。” 元宝来抱着元芷瑶摇来摇去,小婴孩似乎感觉到了大家欢乐的情绪,配合的啊呀了两声。 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中,元景行领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整理撰写蛇龙珠种植秘技。 元景行庄重的接下这项任务,在逗了一会儿元芷瑶之后,便去整理蛇龙珠种植秘技去了。 元青珊出月子后,元芷瑶的满月宴并未大办。 只请了叔伯、姨、舅几家和几户较为要好的人家在一起热闹了一下。 元芷瑶的满月宴过去几天后,元宝来与元青珊父女两个走进了衙门。 玉长安看着恢复的不错的元青珊,笑道:“侄女恢复的不错。” 又看了看元宝来的腿,虽然仍然拄着双拐,但比上次在庄子见时,又好了许多。 他觉得,再用不了多久,元宝来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元兄恢复的很不错,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玉老弟这是不想与为兄聊天,上来就问有什么事。”元宝来哈哈笑道。 玉长安笑得更欢了,说道:“这个时间来衙门找我,也不像是来聊天的啊,况且还带着侄女,我猜是大事。” 元宝来竖起大拇指,“猜对了,大事。” “玉长安在让人给元宝来和元青珊上茶后,打发了下人出去,关好门后问:“何事?” “老弟可真急!”元宝来打趣道。 玉长安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盏道:“我见元兄红光满面,必是好事,我猜,这事必定会给老弟我增加功绩。” 想到他去元家的庄子上见到的一串串蛇龙珠,玉长安就知道,今年自己的考核又要得优了。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接下来元宝来做的事,直接让他跨越从五品,将他送上了正五品府城同知的位子上。 “哈哈。”元宝来憨厚的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额头,说道:“能不能给老弟增加功绩,为兄我不敢说,但,我这是来寻求老弟庇护的。” “噢,此话怎讲?是不是又有哪些个不长眼的来打扰您了?”玉长安一听,立即严肃了起来。 “这倒不是,那些人我还能应付,再说,有您的相护,他们还不敢手伸的太急。”元宝来说道。 “手不敢伸的太急,那就是已经有人伸手了?”玉长安问。 “是啊,玉老弟啊,怀璧其罪您是知道的,我呢,栽种蛇龙珠六年,误打误撞种植成功。 如今,成了咱天曜国头一户会种植蛇龙珠的人家,手握蛇龙珠的种植秘技,心里不踏实啊。 我呢,是这样想的,我想将这蛇龙珠的种植秘技献给皇上,您看……” “你说什么?”不待元宝来说完,玉长安“噌”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元宝来。 “我说,我想将这蛇龙珠的种植秘技献给皇上。”元宝来重复道。 “这这,您可想好了?”玉长安神色无比严肃,慎重的问道。 “想好了,想好了,都带来了。”元宝来说罢,看向元青珊。 元青珊急忙将手中的包袱递向玉长安。 玉长安接过,打开包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本册子,上面一本封面上写着《蛇龙珠的种植秘技》。 他猛的将包袱包好,递还到元青珊手上,说道:“这,事关重大,元兄和侄女稍等,我去去便来。” 说罢,大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对站在门外的衙役说:“不可怠慢了元老爷和元小姐。” “是。”衙役恭敬的抱拳应道。 他回身仔细的关好门,叫了车马,急里忙慌的往城东而去。 城东徐家巷,这里住着一些富裕殷实的人家,因此巷子较宽。 玉长安乘坐的马车刚在第三户人家门口停下,玉长安便着急的跳了下去。 因为跳的急,差点踩到自己的袍子把自己绊倒,幸好车夫扶了他一把。 他急急的来到门前,亲自敲响了大门。 在他敲了三次后,里面才传来慵懒的声音,“谁啊?” “哎哟,我的郝爷啊,快开门啊,我我我,玉长安,有急事,急事!” 他的话音刚落,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郝仁那副邪魅的桃花面出现在玉长安眼前,玉长安一把拉住他,“快随我来,大事,天大的事。” 郝仁冷不防被他拉了个趔趄,他挣脱玉长安的手,回身锁好门,才说:“火烧衙门了?” “比火烧衙门的事还大。”玉长安重新拉着他,将他拉上了马车。 马车上,郝仁整了整衣袍,不咸不淡的说道: “玉县令,你当知我的身份,你这样冒失前来,泄露了本……的身份,后果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皇上虽然保护金匾人家,但也不需要您这尊大佛亲自来。 既然您亲自来了,而且还是五年前来的,那自是为某样东西而来。 现在,这样东西就要呈在您的眼前,您说这事大不大?” 玉长安叨叨叨的说着,落在郝仁眼里,贱兮兮的。 他身子倾向玉长安,小声问:“你知道本……来是为何?” “当然……猜的。”玉长安嘿嘿笑着往后挪了挪。 “哼,最好真是大事,不然,本……状师定然参你一本。”郝仁把身子往后一撤,倚在马车壁上不再说话。 二人来到衙门玉长安的签押房时,元宝来已经喝茶水喝的上了两次茅房。 “哎哟,县令大人,你可回……咦,郝状师?” 元宝来在看到玉长安身后的郝仁时,惊讶出声。 第90章 明明那么大的格局,非要自我否定 玉长安在郝仁进了房间之后,反手关好了门。 他转头盯着郝仁看,意思是你自己解释。 郝仁在看到元宝来的时候,心底一颤,果然是大事。 莫不是元家要将剩下的蛇龙珠全部卖给皇家?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也省了皇上既惦记又要摆出一副仁君的模样不好开这个口。 于是,郝仁对元宝来和元青珊微微一笑,说道: “在下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在下乃京城郝国公府世子,郝仁毅,字槿安。” “这这这,草民拜见世子殿下。” 元宝来慌忙行拜礼,只是还没跪下,郝仁毅便一把扶住他,同时对正要跪下的元青珊虚扶了一把。 “不必多礼,我的身份是保密的,不过,我信得过元老爷和元小姐,相信你们也会为在下保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元宝来激动的说道。 “世子殿下请坐。”玉长安见元宝来突然有些拘束,于是出来打圆场。 众人落座后,玉长安亲自为郝仁毅斟了茶,方才在郝仁毅下首坐下。 “玉大人说二位有重要事情要说,不知是何事啊?”郝仁毅直入主题。 他此刻有些小激动,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抖。 如果他给皇上办成了购买蛇龙珠的事,皇上会不会将他调回京城? 他好久没见自己的爱妻了,心里想的慌。 元宝来闻言,站起来朝郝仁毅拱手说道: “世子殿下,草民种植蛇龙珠六年,去年小有收获,今年更是大丰收。 如今,蛇龙珠的种植,草民敢打一个包票,在天曜国绝对是独一份的。 草民的小舅子跟草民说,蛇龙珠达到亩产两千五百斤,西留国都不曾做到。 这说明我元家的种植方法,是最适合蛇龙珠栽培的。 前不久,草民的儿子沐休归家,得知此事后,对草民说了几句话,令草民茅塞顿开。” “噢,他说什么了?”郝仁毅好奇的问。 如果他所记不错,元宝来的儿子今年才十二岁吧? 究竟说出了什么话,让元宝来茅塞顿开呢? 元宝来看了元青珊一眼,元青珊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袱,仿佛入定的了一般。 他在心里感叹,闺女铁了心要给他弟弟铺路。 于是,他回道:“我儿说,与其让西留国拿着蛇龙珠在我天曜耀武扬威,不如将蛇龙珠种满我天曜东西南北。 好叫西留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灵庇护的国度?” “哈哈,说的好,可是,以元家的财力,将蛇龙珠种满榆林东西南北还行,天曜嘛,恐怕是不行的。” 郝仁毅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激动的像炸了锅。 我的老天,元宝来的意思,不会是想与皇家合作种植蛇龙珠吧?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他头上来了。 天下人为何对蛇龙珠如此重视? 这其中有一个传说。 传说,只有神灵庇佑的国度,才能种植出蛇龙珠。 为此,千百年来,尽管天下各国纷争不断,战乱频发,唯独只有西留国置身度外。 若不是西留国大部分国土处于贫瘠的土地上,粮草出产不丰,恐怕他们早就称霸天下了。 每次西留的使臣来天曜国,皇帝都会头疼一阵子。 原因无他,西留国的使臣不止傲慢无礼,每次还会用蛇龙珠从天曜换取大量的粮草。 真是岂有此理! “不不不,草民并不想去到处种植蛇龙珠,而是想将蛇龙珠的种植秘技献给皇上,毕竟,怀……” “你,你你说什么?”郝仁毅震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元宝来,话都说不顺溜了。 玉长安满意了,原来世子殿下并不比自己淡定多少。 “草,草民,想,想将蛇龙珠的种植秘技献给皇上,那,那蛇龙珠由皇上派人种,不,不就种满天曜东,东西南北了吗?” 元宝来看着郝仁毅瞪大双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说话有些结巴了。 他眨巴着眼,心道:难道,自己做错了? “啊啊啊。”郝仁毅突然转着圈大叫了起来,把元宝来吓了一跳。 他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挡在元青珊前面,警惕的看向郝仁毅。 郝仁毅激动过后,突然发觉自己失态了,他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之后淡定的回身,对元宝来说:“你确定将蛇龙珠种植秘技献给皇上?” “是,是的,怎,怎么了?不,不行吗?”元宝来看着变脸神速的郝仁毅,紧张的心脏“怦怦”快跳。 “行行行,太行了!”郝仁毅脸上神色一松,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说道:“只是,元老爷您要知道,如果您守着这秘技,代代相传。 或许将来元家能够挤身世家贵族之列,您当真要放过这个机会?” “哈哈,草民就泥腿子出身,什么世家不世家的,想都不敢想。 现在,草民生活富足,儿女双全,皇上又爱民如子,草民觉得很幸福了。 草民所求不多,只愿天曜海晏河清,万世永赖,草民也好能有安定康乐的生活。” 明明那么大的格局,最后一句偏要扯到自己身上,显得自己只是图了自己生活安乐。 郝仁毅对元宝来更加高看了一眼,这个人心怀大义,活得通透。 他站起身走到元宝来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元老爷大义,在下替皇上说声谢谢,待此事上报,皇上必定会重重嘉奖。” 元宝来吓得“噌”一下跳到一边躲过郝仁毅的大礼,嘿嘿憨笑: “使不得,使不得,草民应该的,应该的,正如我儿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唯有天曜好了,草民才能过上好日子。 要说真应该感谢的,是皇上、是朝廷、是镇守边疆的将士。 有了他们,才有咱老百姓的好日子啊,哈哈。” 元宝来这话,是打心底说的。 “好,元老爷说的好!”玉长安拍案而起,对元宝来行了一礼。 元宝来再躲,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些人怎么了,都这么爱行礼,自己一个草民,哪里受得起? 夭寿噢,要折福了! 郝仁毅看着元宝来纠结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元青珊站起身,上前两步走到郝仁毅跟前,双手奉上小包袱,“世子殿下,这便是蛇龙珠种植秘技,请您收好。” 郝仁毅急忙接过包袱,激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冲元青珊微微一笑,说道:“元姑娘最近可好?” 元青珊展颜一笑,说了一个字,“好!” 郝仁毅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光,说明和离对这姑娘影响不大,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第91章 有没有想过再嫁 郝仁毅带着元宝来献上的蛇龙珠种植秘技,当天就回了京城。 在走之前,将端王派来查元宝来被撞一事的两个暗卫,留了下来。 元宝来被撞伤一事,已经查出了真凶就曹奉年,在呈报给皇上后,皇上命人将曹奉年秘密抓捕。 审问的结果是他想给表弟出气。 京城陈家至今都在寻找曹奉年,一直未果。 他被皇上关押,鬼才能找到。 元宝来交上了种植秘技,心头的石头落了地。 走出衙门的大门,他没有上马车,拄着双拐站在马车旁,笑着对元青珊说: “珊珊啊,你出月子头一次上街吧?爹爹陪你逛逛。” “爹爹的腿不方便,还是先回家吧,待爹爹双腿恢复后,不陪女儿逛街,女儿都不依。” 元青珊好笑的收了他的双拐,元升捂了一下嘴遮住笑意,旋即扶住元宝来,说道:“老爷,您请上马车。” “你这个叛徒,到底是谁的长随?”元宝来横了他一眼。 元升笑道:“当然是老爷您的了。” 元宝来佯装生气的道:“那为何不听本老爷的,还要听她的?” “因为小姐说的对啊,老爷,您拄着双拐逛街,走不了多远,还要小姐搀扶,不怕累坏了小姐?” 元升打蛇打七寸,一下子拿捏住了元宝来的软肋。 “不行的,不行的,哪能将我的珊珊累坏了,珊珊啊,让玉叶和小石头陪着你,可别逛太久,家里小外孙女还等着你呢……” 元宝来笑眯眯的叭啦叭啦嘱咐了好久,不肯离开。 元青珊好笑的说:“家里您的小外孙女还等着您哄她呢。” “噢噢噢,对对对,元升,我们快走,我的小外孙女这么长时间没见着我,肯定想我了。”说着,转身瘸着腿就往马车上爬。 待马车走远后,玉叶哈哈笑道:“小姐,现在孙小姐就是颗万灵药,只要一提,老爷准听话。” “你呀,什么叫老爷准听话?连话都不会说。”元青珊点了点玉叶的脑门,带着玉叶和元小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走后,衙门大门后走出一个人,江逸。 他看着元青珊他们的背影,眼里充满了羡慕。 这才是真正的父爱吧?不掺杂任何成分,不介意别人的眼光。 “青珊,青珊。” 元青珊在一个摊边停下,正在挑挑拣拣,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高兴的回头,看到孙俪俪正不顾形象的朝她跑了过来,随后,一把抱住她。 “啊啊啊,青珊,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元青珊回抱着孙俪俪,哈哈笑道:“哪有好久,瑶瑶的满月宴时,我们不是才见过?” 孙俪俪松开元青珊,眨巴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歪头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就你贫。”元青珊握拳轻轻捣了她一下,两人顺势手挽手逛起了大街。 “珊珊,你的皮肤竟比之前更好了,你看看我的,生了那个讨债鬼之后,又干又涩,你用了什么好肤脂?” 孙俪俪抬手捏了一把元青珊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元青珊看了一眼,她的皮肤确实有些干燥,于是说道: “我自己调了一些润肤脂,待回去后,让玉叶送两瓶给你。” 她自己调制的润肤脂,加了空间玉院那半口井里的水,效果自是与外界的不同。 就连梅含卉日日使用,皮肤都好了许多。 而且,她们家里现在做饭用的水,她都偷偷兑了空间玉院的井水。 尤其是给元宝来煎药时,用的全是那井水。 元宝来的腿,好几个大夫却诊治过,说是不可能再站起来。 如今他奇迹般的站起来,元青珊猜这肯定跟空间玉院的井水有关。 “太好了,我就知道珊珊最爱我了,我替你干儿子谢谢他干娘。”孙俪俪兴奋的跳哒着走。 “这话你可别这么说,最爱你的是你家柳二,对了,我干儿子可好?” 元青珊一把按住跳哒的孙俪俪,边打趣她,边用眼神示意这是在大街上。 孙俪俪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他可好了,吃了睡,睡了吃,跟小猪似的。” 说到自己的儿子,孙俪俪眼里染上一抹慈爱的光芒。 “我有空去看看他。”元青珊说。 她俩约定过,两家如果都是女孩,就让两个女儿结拜为姐妹,如果都是男孩,就让他们拜把子。 如果一男一女,两人就做对方孩子的干娘。 至于娃娃亲什么的,两人都没这个打算。 孩子长大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这么早定下,并不好。 不如让两个孩子自由发展。 “走,我们去那间茶楼坐坐,我还想听听我干闺女的事呢,咱正儿八经聊聊俩娃子。” 孙俪俪拉着元青珊进了茶楼,要了雅间。 这间茶楼,正是当初元青珊和江逸相亲的那间茶楼。 雅间里,两人各自分享了自己的育儿经,说到高兴的时候,孙俪俪话题一转,“青珊,你有没有想过再嫁?” 元青珊被这突然的话题问的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瑶瑶还小,我想再等等看。” 孙俪俪一脸不赞同,“哎哟,等什么等?就要趁瑶瑶小,给她找个爹,从小养大,亲香不是?” “我这和离又带着孩子的,想要找个称心如意的人并不易,这一次,我不想凑合了。” 元青珊微微蹙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也不要灰心,总有眼睛雪亮的好男子会看到你的好。 这样,柳二认识的人多,我让他从他的同窗好友中,帮你踅摸个。” 孙俪俪身子往前一倾,小声对元青珊说道。 元青珊看到孙俪俪眼底的真诚,不忍让她失望,于是点点头,开玩笑的说: “那就拜托瑶瑶她干娘了,给瑶瑶找个好爹爹吧。” 孙俪俪没想到元青珊这么痛快的应下了,立即眉开眼笑,拍着胸脯说: “好说,包在她干娘身上了,保证给她找一个既爱她,又爱她娘的好爹爹。” 元青珊笑着摇了摇头,只当是哄她开心。 这个世道,和离的女子,哪里就好找人家了? 想想都是天方夜谭! 此刻,隔壁的酒楼里,柳二看着走进雅间的人,笑得一脸贱兮兮的。 “哎哟,我的好兄弟,终于把你给叫出来了,咋的,和离了这是打算把兄弟也给离了?” 第92章 当心晒成黑炭头 江逸看着满身书生气,偏又很骚包的柳二,皱眉问道:“我还在当值,你急呼呼的叫我出来干啥?” “干啥?在酒楼里能干啥?当然是吃饭了。”柳二抖抖擞擞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饭桌前。 江逸瞪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这个时辰吃饭?你准备一天吃五顿饭呐?” “只要老子高兴,几顿饭都成,谁像你,被礼仪规矩绑的死死的,像个小老头。 兄弟,你要想开了,只要不触及律法,不违道德,其他的,咱爱干啥干啥,与他人何干? 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总要活出自己的样子,对吧?!” 柳二说罢,朝江逸抛了个媚眼。 江逸听了他这一套言论,眉梢微挑。 柳二最这几句话,真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就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在乎别人的说法,才过的别别扭扭,委屈求全。 “哎,哟哟,我们的江大才子,居然也认同我柳之谨的话,不容易啊!”柳二胳膊支在桌子上,身子前倾,夸张的说道。 “行了,别耍宝了,有什么事快说!”江逸抬手按在他脑门上推了一把。 柳二顺势往后一倒,倚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问道: “听说你申请去了闸官署?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时值秋季,闸官署主要的差事是什么?是检修堤坝! 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人,跑去闸官署,天天要去河堤上监工。 你你,你当心小白脸晒成大黑脸,没人要你!哼,简直是气死我了。 不就是休个妻嘛,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想开?搞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心悦那姓蒋的,为她买苦受!” 江逸耐心的听他叨叨完,随后笑道:“小白脸是骂人的,怎么,你还觉得挺好?” “你你你,我要说的是这个吗?是你的差事,差事!” 柳二气恼的指着江逸,“你当心晒成黑炭头,本来探花命,却污了皇上的眼,再给你一个吊车尾。” 大曜国历届探花,都是长相俊美之人,因此,柳二一直觉得,江逸将来能高中探花。 最起码担得起他这副长相。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还探花命呢,考个举人都是吊车尾,你说的探花命是谁啊?我认识嘛?” 江逸看着气呼呼的柳二,好笑的说道。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瞧不上自己,咱夫子都说了,你可以一试的。”柳二气的撅着嘴。 “你放心,三年后,我定去参加会试。”江逸突然神色郑重的说道。 柳二倾身上前,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瞪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你不骗我?你放心,我给你保密,这事咱不告诉别人,到时候你偷偷去京城,一切用度我柳二给你包了。” 江逸会心的笑了,说道:“这个倒不用,如果有用到你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 “哎,这就对了嘛,咱兄弟俩客气啥。”柳二大咧咧的说道。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肃,趴在桌子上,将头伸到江逸跟前,小声说: “兄弟,咱俩是兄弟,我给你提个醒,你要参加会试的事,千万别让你家里知道。” “为何?”江逸不解的问。 他知道,他家里肯定会反对他去参加会试,因为榆山书院赵怀愉对他的定论,他父亲深信不疑。 不过,他不用家里的银钱不就行了?他申请去闸官署,就是因为那里活累补贴多。 “我觉得,你,你姐夫他这人不太行。”柳二支支吾吾的说:“我一个友人是驿道的。 我听他说过你姐夫这人,这人嫉妒心极强,尤其善于对付自家人。 他与兄弟和姐姐关系均不是很好,但表面上还可以,我担心他对你使坏。” 听了柳二的话,江逸皱起了眉头。 其实从他姐姐议亲开始,他就不是很喜欢付高升这人,没有原因,就是单纯的没有眼缘。 但付高升的父亲官职比自己父亲高,所以,他姐姐当时是死活要嫁的。 付宁波的口碑在驿道比较好,江家除了他一人不怎么看好这亲事,其他人都同意。 当然,他那时候还小,对江丹雪的亲事并不太上心。 他记得他参加乡试的时候,要去青城府,本来是他父亲要陪他去。 结果,他姐夫付高升自告奋勇说他去。 当时怎么来着,他父亲还把他姐夫好一顿夸赞,说他孝顺、懂事,爱护舅子。 在青城府期间,付高升负责食宿,跑前跑后,十分勤快,改变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只是不巧的是,在开考前一天,他突然开始拉肚子。 付高升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说是自己没有照看好他的饮食,害他拉肚子。 江逸当时还挺感动,只说是自己时运不济。 几场考试坚持下来,江逸整个人虚脱了,最后一场是被人抬出考场的。 唉,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最后,先是落榜,后是有人舞弊被查出,他竟然也捞了最后一名举人当当。 “哎,哎,江逸,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挑拨离间。 我只是把我那友人的话说给你听而已,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柳二推了推陷入沉思的江逸。 江逸回神,“你我同窗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么?我怎么能不信你?” 柳二撇了撇嘴,“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我都叫了你好几声。” “我在想,我上次参加乡试的事,算了,不想了,你不是说吃饭,快点。 不过,我现在可是穷光蛋,得你请客。”江逸有些无赖的说。 柳二挑眉,以前的江逸可不会这样耍赖,他笑道: “当然是我请客,我这是提前抱上未来江探花的大腿。” 说罢,起身出了雅间,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 酒菜上桌后,二人把房间门一关,边吃边聊,什么食不言,统统见了鬼。 “兄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去检修河道?”柳二问。 “嗯,我想,多方面接触一下,对自己是有好处的。”江逸点头。 “好吧,我也不劝你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得上心。” “什么事?” “你的亲事啊,我可是已经当爹了,我儿子的媳妇还没着落呢,你当初可是答应的。” “我暂时不想想这个。” “不行,这样吧,我帮你参谋,有合适的,我给你保个媒,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你家伯父和伯母眼光不行,你的亲事我管定了。” “呵呵。” 第93章 榆林第一大冤种 元青珊与孙俪俪分开之后,已接近午时。 她带着玉叶和元小石急匆匆的往家走,由于走的太快,“砰”一声,与人撞在了一起。 “你眼……” “你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打住。 元青珊看着眼前的人,一阵心虚,暗道:怎么又是他? 江逸同样挺无语的,竟又与她撞一块儿去了。 “咳咳”,他假咳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没仔细看路。” “嗯,那个,不好意思,我走的有些急,那个,我走了,再会。” 元青珊磕磕巴巴的说完,错过身去快速走了。 江逸转身看着像被什么追似的元青珊,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难道我丑的吓人?” 元青珊在走出老远后,才往后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江逸的身影。 她拍了拍胸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小姐,您咋啦?”玉叶急忙上前问道。 “没事,没事。”元青珊转身往前走去。 “我怎么觉得小姐您认得刚才那人?”玉叶似没看到元青珊的尴尬,追问道。 元青珊转头,揶揄的看着她说:“那人就是你嘴里的榆林第一大冤种美男子。” “啊,怪不得长得那么俊,竟然是他……” “玉叶,你说谁俊?谁俊?”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小石打断了。 “嘿嘿,当然,当然是……”玉叶嘿嘿笑着,还不待她说出结果,元小石已经傲娇的抬头挺胸。 玉叶说过,他是她心中最俊的小哥哥。 “当然是江少爷俊,玉叶不能说违心的话。” 玉叶看到像大公鸡一般的元小石,故意逗弄他。 “你你你……哼,再俊有什么用,你是我的未婚妻!”元小石气鼓鼓的将头转向一边,不理玉叶。 “哈哈哈。”元青珊被二人逗乐了,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去,不知道与他们走相反路的江逸,在转过一道弯后,贴在墙壁上偷偷的看着他们。 江逸看着元青珊三人的背影,眼里皆是羡慕。 他知道,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只是爱的多少、爱的方式的差别。 江宏才其实也是宠爱他的,但是,却与元宝来的表现方式不同,而且,掺杂了过多的东西里面。 元宝来对孩子的宠爱,那是在举手投足间的,不做作,不虚伪。 宠爱就是宠爱,他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在一切外界因素面前,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孩子重要。 什么面子里子,名声荣耀,他可能统统都不在乎,在他的眼里心里,妻儿永远是第一位。 而自己的父亲江宏才,却过于关注颜面和声誉。 他不允许有人坏了他的名声,包括自己的孩子都不行。 江逸曾经和别人一样,认为元宝来这样宠自己的孩子,会将他们惯坏。 不过,那日元青珊在衙门闹和离,让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元青珊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蛮横无理,相反,她端庄大方,识大体、懂礼仪、讲道理。 陈世怀那样的小人,确实配不上元青珊。 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两人曾经相亲的画面。 他想,如果那时候自己不被传言所左右,答应了亲事,会不会现在…… 他猛的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咒骂:江逸啊江逸,你想什么呢?无耻! 他一直看着那三道身影转过街口,再看不见,才转身离去。 元青珊刚回到家,一道快速奔来的身影扑到她身上,将她撞的向后退了几步。 玉叶慌忙搀扶住她,才让她站稳。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元景行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 “咦,弟弟,你,你是不是逃学了?”元青珊记得元景行是三天前才去书院的,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呢? “没有没有,姐姐,我们乙班的夫子们要给参加童生试的学子补课,还要带他们来县城参加童生试,给我们放了半个月的假。” 元景行急忙跟元青珊解释。 元青珊愣了一瞬,问道:“为何你不参加童生试?” 按说,元景行八岁入榆林书院,现年已经十二了,完全可以参加了呀。 “那个,那个。”元景行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最后一次测试未通过,赵夫子说我还差些火候,今年不能参加。” “什么测试?赵夫子?哪个赵夫子?”元青珊问。 前些日子元景行沐休,元青珊还用柳二给准备的往届考题考过他,觉得他做的还行啊。 还是说,现在的童生试已经很难很难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赵夫子说不行,我们有好几个呢,就连有小神童之名的孙英杰,都被赵夫子否了,也没参加。” “什么?孙英杰都没参加?”元青珊惊问。 孙英杰可是榆林有名的小神童,可惜年年被说火候不到不让参加,拖到今年已经十三了。 元青珊想了想,牵着元景行的手,边往内院走边问:“那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 “唉,说起来我就生气,就连一向成绩都不好的陈忠良都参加了,我都没去。” 元景行叹了口气,说道。 “赵夫子?陈忠良?”元青珊皱眉,“那个赵夫子是不是算计我的那个?” 元景行猛的瞪大眼,“对对,就是他,还有那个死胖子,在我们乙班总是倒数,竟然也参加了。 姐姐,你说,是不是那个赵夫子报复我们?也不对啊,孙英杰都没捞着参加。 还有几个成绩与我不相上下的,都没有参加,不过,参加的,好像都是学的不怎么好的。” 听了元景行的话,元青珊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问道:“赵夫子是不是不是咱榆林的人?” 元景行说:“当然不是啊,他是陈小胖子的舅舅,怎么能是咱榆林的人。 听说,他连驿道人都不是,他是跟着陈小胖子的父亲,驿道的县令来咱这边的。 五年前,驿道县令不知从哪弄了个什么推荐信,带着赵夫子来书院找的莫院长,让他进了书院当夫子。” 元青珊闻言,久久不语。 “姐姐,你是不是在想,赵夫子有意这么做?”见她久不说话,元景行问。 第94章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元青珊转头看向元景行,小小少年已经与自己身高差不多,一张初显英俊的小脸上,此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她“噗呲”一声笑了,抬手捏了捏元景行的略带婴儿肥的脸。 元景行急忙歪头,捂着脸叫道:“姐姐,不要捏人家脸啦,人家都长大了。” “好好,小大人,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元青珊笑道。 “不是小大人,是真大人。”元景行纠正道。 “嗯嗯。”元青珊点着头,笑眯眯的说道:“是真大人,真大人!” “哼。”元景行傲娇的甩了甩头。 元青珊神色一正,问道:“弟弟,咱从书院转到柳家私塾吧?” 元景行一愣,说道:“去年,我说从书院休学,你不同意,今天怎么主动提起转学?” 元青珊说:“我承认莫院长可能是个好院长,但赵夫子确实不是个好夫子。 你想想,他能有那样的歪心思算计于我,算计不成,又怎能不记仇。 是我和爹爹自以为是了,没料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小人!” “对,离开书院转去柳家私塾,今年就可以参加县试。”元宝来的声音响起。 姐弟俩回头一看,元宝来拄着双拐走了过来。 “我刚刚出去了解了一下,与景行同在乙班的几个学习比较不错的小子,现在都没报上名参加县试。” 元宝来神情严肃的说道:“我猜,一定是赵怀愉搞的鬼。 莫院长今年与甲班的夫子,都去照看甲班的学子去了,忽略了童生试这一波学子。 或者说,他们很放心将这些学子交给赵怀愉,说明赵怀愉此人在书院很会经营名声。 我们若空口去书院说赵怀愉居心不良,没有人会信的,他会拿出最后一次测试成绩做证据。” 元青珊看向元景行,皱眉问:“最后一次测试成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景行低头说:“我们不知道那次考试,事关此次参加童生试。 测试当天,我们乙班三个班,共有十几个人不知何故突然拉肚子。 书院的大夫说是吃坏了东西,所以,考试的时候,我们……没有发挥好。 但,平时学业平平的那些人,却考的出奇的好,所以,当赵夫子宣布的时候,我们都懵了。” 元青珊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真是欺人太甚,这明明就是个圈套。” 元宝来叹口气说:“偏偏没有证据,我刚刚去孙家问了,孙英杰说的跟景行说的差不多。 我们这是被算计了,却偏偏没有实际性的证据,待莫院长从府城归来,事情已经定局,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我们这些明明学业优良的学生,要用集体转学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元青珊问。 元宝来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今天我就去书院给景行办理退学事宜。 我已经与柳夫子说好了,柳夫子非常愿意接收景行。” 元宝来说的天机,真的是天机。 孙家为了此事,愤慨万分,奈何只是商户,自家官场并无妥当的人帮忙。 几位学子的父亲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个对策。 若是等莫夫子回来,就无挽救的余地了。 榆林书院乙班一共有三个班,一天时间,三个班有八人退学。 这真是破天荒的大事! 负责教务的程教谕,惊了一头冷汗,问原因,这八家竟然说法基本一致。 商户的说:自家打根上也没出个读书人,如今能识字算数就行了。 农家的说:自家就泥腿子出身,能出个识字算数的后代,已经不错了。 再问,还是这一套说辞。 这八家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一进了柳家私塾。 柳家私塾卡着童生试报名的最后一天下午还有半个时辰结束的时候,给自己私塾的八名学子补报了参试名字。 是的,大曜国有明文规定,凡参加科考的学子,必须由所在私塾或书院统一报名。 这是基于品行考核的最初的一步。 由私塾或学院把住品行考核的第一关。 这也是江逸虽然已经是举人,仍然在柳家私塾挂名的原因。 不过,这样也有相应的弊端。 比方说像榆林书院这一次,这八名学业较好的学子,就被有心人算计了。 玉长安看着呈上来的参试名单,人数不少,大约有六十余人。 一个小小的县城,能有如此之多的童生试生员,这真是破了往年的记录了。 这也是县令的业绩。 他一一翻看下去,在最末一页,才找到了有榆林神童之称的孙英杰。 仔细一看,标注的推荐书院,竟然是柳家私塾。 他问前来呈名单的典吏:“孙英杰不是在榆林书院,为何是柳家私塾推荐?” 那典吏也很疑惑,“属下也不知道,柳家私塾今天踩着点补报了八名学子的名字,噢,里面还有元家的。” 元家,是县城的金匾之家,自然得到所有人关注。 玉长安皱眉,元宝来的儿子元景行,分明也是榆林书院的学子,为何推荐也是柳家私塾? 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不过,县试在即,一切得等县试结束再说。 …… 为了弟弟童生试顺利,元青珊特意去县城南十里的大王山妙云寺祈愿。 大曜最大最长的一条河曜河流经榆林县,弯曲盘延了几个弯,最后贴大王山转了个弯,一路往东而去,听说是入了海。 就这几个拐弯的地方,雨水多的年份,容易决堤。 为此,每年秋冬两季,榆林都要花费人力物力,在易决堤河段,进行维修加固。 “小姐,前面的路堵了。”元明驾着马车停了下来。 玉叶掀开窗帘,探头出去问:“明叔,前面怎么堵的?” 元明说:“你叫小姐莫急,我前去看看。” 他将马车停在路边,拉好闸,往前面走去。 越过围看的五六个人看了看,原来是一辆拉石料的牛车翻了。 牛歪倒在路边的沟里动不了身,牛车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他拉了拉边上的一人问道:“这路何时能通?” “哟,挡您路了吧?管事去找人来抬车了,我们这五六个人抬不动。”那人说道。 元明点头,这样大的石块压着牛车,五六个人能抬动了才怪。 第95章 事情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 不大一会儿,江逸领着七八个汉子跑了过来。 其中,有两个汉子,各扛了一根长长的手臂粗的木头。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江逸跑过来,让围着的五人向后退了退。 然后,指挥着扛木头的两人,将木头伸在了牛车下,三五个汉子一组,将牛车敲着顺到了路边。 而后,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对元明说:“对不住了,挡了老哥的道。” “原来是小江大人,不碍事,不碍事的。”元明此时也认出了对方,赶紧摆了摆手。 才半月未见,小江大人被晒成了黑炭头,元明差点没认出来。 “你认得我?”江逸诧异。 他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怎么好些路过的人都能叫出小江大人来? “自然是认得,我家老爷经常去衙门,基本上都是我赶马车。”元明笑道。 江逸疑惑,你家老爷是哪个,我怎么知道? “我是元家的。”元明见他眼中疑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噢噢,原来是元家。”江逸点点头。 马车悠悠的从他眼前走过,风吹起窗帘的瞬间,江逸看到了元青珊的侧脸。 心,没来由的猛的跳了两下。 他忽略了不适,回身指挥着众人干活。 “小姐,刚刚那人就是小江大人哎,他怎么变得那么黑了?”玉叶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秋天的日头这么烈,自然是晒的。”元青珊说道。 没想到,江逸竟不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 这仿佛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在元青珊心里掀起波澜。 妙云寺远近闻名,附近其他县的人有来上香祈愿的。 妙云寺之所以取妙云二字,皆是因为这里上空经常会出现形状奇特的云,非常壮观美丽,妙云二字因此而来。 来妙云寺的不止香客,还有特地来观景的,尤其以读书人居多。 当元青珊到的时候,寺庙里的香客已经很多了。 她进大殿拜过神佛之后,为弟弟求了一枚护身符,而后带着玉叶,在寺庙周围逛了起来。 元青珊自成亲,便不曾来过这里了。 此时,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的游览一下。 二人惬意的走在林间小路上,一丛茂密的花丛后,突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元青珊没有偷听的癖好,本想折身回去,但听到了蛇龙珠三个字。 她忍不住放轻脚步,躲在花丛的另一边。 “现在,皇上很重视蛇龙珠的事,去年因为产量不多,没有传出去,今年,估计其他各国也会知道。” “那,上面是什么意思?” “想办法扳倒元家,将元家的庄子归为我们所有。” “这恐怕不好办,上次元宝来受伤,就有几波人在查,我猜,那位可能在榆林放了人。” “那又如何?一个泥腿子残废,皇上不会太在意了,给他安上个罪名很容易。” “若是在别的县,可能会容易,在榆林,难!” “有何难的?” “榆林县衙一群硬骨头,上到县令,下到普通衙役,没几个好啃的茬。” “这个不怕,上面派了一人过来,此人武功奇高。 到时,让他放一封信元家书房,你只要负责向衙门透个信就行。 哼,通敌叛国,可不是什么金匾银匾能挡的。” “不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富户,你说他通敌叛国,谁信啊?” “别的农家富户可能不行,但,元家一定行。” “为何?” “因为蛇龙珠啊。” “对对,他意图将蛇龙珠种植秘技交于他国,这主意妙啊。” “……” 事情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元青珊只不过上个香拜个佛观个景,就听到有人在算计自家。 她只听的脑袋嗡嗡响,拉着愤怒的玉叶,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在走出老远后,玉叶愤愤不平的说:“小姐,他们太过分了。” “嘘。”元青珊制止了她,说道:“我们快走,回家再说。” 此时的元青珊不禁庆幸,幸好将蛇龙珠的种植术交给了皇上,不然…… 去妙云寺的时候多惬意,回来的时候就多沉重。 元宝来此刻在庄子上,后面收的蛇龙珠,按照与郝仁毅定的契约,陆续发往了京城。 元青珊见父亲不在,转身往外走。 “哎,珊珊啊,你去哪?瑶瑶都想你了。”梅含卉抱着元芷瑶,在她后面叫道。 “娘,我有急事,去去就来。”元青珊连头都没回,直接出府了。 她坐上马车,想了想,对元明说:“元叔,去衙门。” 马车启动,元青珊又觉得不妥,说道:“去庄子上吧。” “哎。”元明耐心的调转车头,一路往元家的庄子奔去。 刚到庄子,便见到站在地头拄着双拐与梅小舅说话的元宝来。 两人神情飞扬,说到高兴处,均哈哈大笑。 “哎,姐夫,元明来了。”梅小舅无意间转了下头,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马车。 元宝来回头看去,见马车跑得挺快,于是,扬声问:“阿明啊,有什么事吗?” “老爷,小姐来了。”元明回道。 “哈哈,青云啊,你是不知道,珊珊这个月子坐的不安分啊,天天挂念着蛇龙珠。” “可不,从你受伤,她怀着孩子,还经常庄子家里两头跑,这蛇龙珠,她可付出了不少心血。” “嗯,我的珊珊,比一些男儿都强。”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外甥女。” 元青珊在两人兴奋的互吹中下了马车。 元宝来在看到闺女脸色不佳时,忙拄着拐快步上前,“咋了闺女,爹咋看你脸色不好?” “小舅舅,爹,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元青珊急切的说道。 元宝来心下一惊,“何事?” 元青珊四下张望,见此处较为空旷,几十步内很难藏人。 于是压低声音,将自己在妙云寺偷听的话,跟二人复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元宝来一怒之下,拐杖都扔掉了。 众人这才发现,没有拐杖的元宝来,仍然稳稳的站着。 元宝来急忙弯腰捡起拐杖,嘿嘿笑道:“失误,失误。” “爹,您的腿……” “嘘。”元宝来制止道:“爹瘸着挺好的。” 连瘸着都有人算计,不瘸的时候,恐怕要被人扒皮吃肉喝骨髓了。 他整理好拐杖,安抚了一下怒火中烧的梅青云,说道:“我这就回城里,跟玉县令说一下。” 第96章 谁给你的权力? 元青珊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们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但至少要让玉县令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太可恶了,这些人不事生产,专门盯着别人家,简直是可恶至极!” 梅青云狠狠的挥了一下拳,气愤的说道。 “唉,没办法,世上总有一部分喜欢不劳而获,喜欢从别人手中抢夺。”元宝来说道。 “我现在担心,他们一计不成,又会有人算计青珊的亲事。”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元宝来拍了拍梅小舅,说道:“我先回去,这里交给你了。” 他没有告诉梅小舅,在元景行整理的种植秘技里面,梅青云的大名,也占了隆重的一笔。 这就是一荣俱荣吧。 …… 九月十六,童生试开始。 榆林书院的几个夫子做梦也没想到,在送考生进考舍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孙英杰、元景行等人。 当初刷下这几人,这几位夫子都很惋惜。 不过,赵怀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几位学习发挥不稳定,说明心理素质不好,需要进一步磨砺。 书院的大夫也说,人的承受能力不同,心里担不得大事的人,往往遇事后会生病。 现在,看到这几人进了考舍,众位夫子担心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毕竟这几人平时成绩不错,发挥正常的话希望最大。 赵怀愉不在这里,他带着陈忠良等十一位驿道的学子,回驿道参加考试去了。 大曜推行的是属地考试原则,身份户籍在哪里,就得回哪里参加童生试。 若他在这里,看到那八人进考舍,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这一考便是五天,每天考一场。 考试的最后一天,天下着小雨。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陆续出场的考生个个打着冷颤。 谁也没想到,前几天还闷热的天气,今天会这么冷。 元景行刚出号舍,便看到元小石伸着脖子在张望。 “小石哥,这里。”元景行挥着手叫道。 元小石闻言,扒开人群跑上前,为他撑上伞,“少爷,小姐在那边等你呢。” 元景行顺着元小石指的方向看去,透过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一个身穿烟青色衣衫的女子格外的显眼。 她静静的站在马车旁边,似一幅画。 “姐姐。”元景行快速穿过人群跑了过去。 元青珊高兴的拉过他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看上去还挺精神,不错,快上车暖和暖和。” 马车上,元景行边喝着热茶,边说:“姐姐,我觉得考的还可以,挺顺利的。” “那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咱这次就是来试水的。”元青珊说道。 …… 京城。 郝仁毅跑坏了三匹马赶到了京城,路上几乎不眠不休,七天的路程硬是缩成了四天。 他没有回家,直接进了皇宫。 当慕容乾看到头发蓬乱、风尘仆仆的郝仁毅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急忙站起身,绕过御书桌,急切的问:“槿安,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水,水,水,先给我喝口水。”郝仁毅哑着嗓子说道。 慕容乾朝李欢打了个手势,李欢急忙给郝仁毅斟茶。 郝仁毅灌了三杯茶,仿佛才活了过来,“哎哟我的娘啊,可累死我了。” 慕容乾急切的问:“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大大事。”郝仁毅仍然觉得嗓子不舒服,索性也不说了。 他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慕容乾。 “你自己看,欢公公,给我弄点吃的吧,饿死我了。”郝仁毅朝李欢撒娇。 “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李欢熟悉慕容乾和郝仁毅的相处方式,听到郝仁毅说饿死了,赶紧去给他准备吃的去了。 慕容乾疑惑的打开小包袱,在看到书册封面上的名字后,他震惊了。 “这,这是什么?你,你是不是强取豪夺了?你也太大胆了,谁给你的权力?” 郝仁毅猛的坐正,而后委屈巴拉的说:“皇上啊,您给微臣十个胆,微臣也不敢破您的规矩啊!” “你给朕好好说话!”慕容乾指着郝仁毅,等着他解释。 “这是元家强塞硬给臣的,说是感念皇上您勤政爱民,给了他们安定的好日子过,自愿将蛇龙珠种植秘技献给皇上您的。” 郝仁毅耸耸肩,摊摊手,一副臣也很无奈的样子。 慕容乾若有所思,紧紧握着书册,在郝仁毅侧面的椅子上慢慢坐下。 自己施行仁政,也不过是为了慕容家的江山。 没想到在民间,竟然收到了如此好评。 勤政爱民吗? 或许有吧。 慕容乾慢慢的翻开书册。 书册上的字迹工整洁净,笔锋有力,是标准的馆阁体。 蛇龙珠种植秘技开篇讲述了元家蛇龙珠的来历,是一个叫梅青云的跑商,从西留国带回来的种子…… 慕容乾一页一页翻看着,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觉得自己要开创大曜盛世了。 他的大曜成了继西留国之后,又一个被上天庇佑的国度。 直到郝仁毅酒饱饭足,慕容乾仍在细细的阅看。 郝仁毅擦了擦嘴,对慕容乾说:“皇上,您先等会再看吧,臣还有事情要禀报。” 慕容乾舍不得将眼睛从书册上移开,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今天必须说,明天臣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辰才能起来。”郝仁毅说道。 “好好,你说。”慕容乾将书册一合,小心的包好塞进自己怀里。 郝仁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慕容乾,这人是不是傻,御书房多安全的地方,用得着将书塞怀里? 他塞怀里是怕路上弄丢了,皇上塞怀里……这是打算搂着睡觉? 想到慕容乾的尿性,郝仁毅觉得他能干出这事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是有事要说,快说!”慕容乾剜了郝仁毅一眼。 郝仁毅立即打住歪歪皇上,略一思索,郑重的说道:“皇上,臣有三件事要说。 一是青城府现在有许多人盯着元家的庄子,估计想下手,只是在等时机。 这些人中,有青城驿道县的、有青城府的,还有京城的。 臣将您派去的暗卫留在那里保护元家,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 二是臣想为元家女求个恩典,准其亲事自主,任何人不得干涉或以任何理由强娶。 三是求皇上给元家和梅青云一份恩典,请皇上给他们足够的自保身份。” 慕容乾闻言,定定的望着郝仁毅,久久不语,令郝仁毅心中无底。 第97章 我是龟孙子,那我爷是什么? 慕容乾一直将郝仁毅看的迟疑不定、眼神闪躲,才淡淡一笑,“怎么?朕的飞鹰七子之首,郝大状元心虚了?” “臣有什么心虚的?”郝仁毅张口否认。 “没有吗?那为何如此关心元家女儿的事?难道上,你看上人家……” “不不不,皇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郝仁毅又是摆头又是摇手,打断了皇上的话。 “没有就没有,你激动个什么劲?”慕容乾朝他翻翻白眼。 “臣哪有激动了?臣可是一清二白的,元家女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 郝仁毅松了个口气,心里暗暗嘀咕,皇上那话要是传到爱妻耳中,哎哟,要人命噢。 郝仁毅的妻子是兵部尚书府上的六小姐,是兵部尚书王北淮的嫡亲侄女儿王梦晴。 她生母早逝,在府上并不受宠,像个小透明。 但可能因为没有人管,自由成长,反倒像山中的小野花,性格开朗坚韧,简直是长在了郝仁毅的心坎上。 当初为了娶到她,郝仁毅可是费了一番心思,期间,他还差点让王北淮的嫡女截胡。 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慕容乾回想了一下手中掌握的资料,元宝来的闺女命运确实不治。 竟然叫一个小小的童生算计了。 不对,是让他的臣子算计了。 驿道的县令,好大的狗胆。 要不是为了钓出背后的黑手,他早就下旨处置了那个狗官。 陈嘉辉只是一条小鱼,包括他的兄弟、良嫔的亲爹陈嘉道,都只是幕前之人。 背后究竟是谁呢? 想到这里,慕容乾说:“朕确实应该善待朕的功臣,既然蛇龙珠的种植成功,元家女出了大力,那么……” 说到这里,慕容乾突然顿住,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身子歪向郝仁毅,揶揄的问: “你跟朕说实话,你传回的那些信息里面,关于元家女的,当真没掺杂水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臣向您禀报的只少不多。”郝仁毅赶紧摆手,生怕皇上再一次将他与元家女扯一块儿去。 毕竟,他是有媳妇儿的人,不能与别的女子有所暧昧。 虽然他很欣赏元青珊,只是欣赏。 “果真如此的话,那她还真是个奇女子,不爱红妆爱农活,哪家小姐能做到? 我天曜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的女儿,恐怕没有像她这样的。 嗯,朕心里有数了,必然会给她一个保障,让心术不正之人要动她,也得先掂量掂量。” 慕容乾感叹一番后,给出了答复。 郝仁毅心下一松,这样就好,有了皇上这个后盾,想来敢打她主意的人会少许多。 “行了,你快回家看看你媳妇儿吧,听说要生了。”慕容乾突然抛了一个惊雷给郝仁毅。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过年的时候我回来,她还没啥反应呢?” 郝仁毅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掐腰、身体前倾与皇上对视。 “呵呵。”慕容乾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是我截留了你家里给你的信,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是惊吓好不好?”郝仁毅直起身,拍拍胸口,而后连告退都没告退,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御书房。 “哈哈哈,李欢,你看,好不好玩?”皇帝看着瞬间消失的人,大笑出声。 李欢捂着嘴笑道:“世子确实很好玩。” “李欢,拟旨。” 皇帝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坐回御书桌后,一连拟了三道旨。 令李欢看的心惊肉跳,明天早朝又要干架了。 郝仁毅被皇上派往哪里,除了皇上和皇上身边信任之人,再就是当地的县令知道。 皇上身边的飞鹰七子,均被秘密派了出去。 郝仁毅是个吃货,尤其喜欢吃蛇龙珠,于是,当初分配任务时抢着去了榆林县。 他离开皇宫后,急三火四的策马狂奔回府,身后留下路人一连串的咒骂声。 刚到府门前翻身下马,看门的小厮就迎上前,大声叫道:“世子回来,世子回来了。” 郝仁毅将马缰往小厮手里一扔,撒腿就往府里跑。 “哎……”小厮的话还没说完,看着飞奔进府的郝仁毅摇头失笑。 郝国公府人口简单,国公爷和夫人,育有三子两女。 郝国公自己没有妾室通房,要求儿子也不准有,因此,府上后院干净。 郝仁毅是兄弟中的老大,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他刚跑到自己的院子外,便听到院里一片嘈杂声。 有痛呼声、吆喝声…… 他猛的停下脚步,腿有些打哆嗦。 他听到爱妻王梦晴的呼痛声了,这是真要生了? 他扶着墙壁伸着头往院里看去,只见自己的老爹扭头看着房门,在门前来回走动。 自己老娘双手合十,正在拜天拜地拜神仙。 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端水的、送汤的…… 他腿再次一软,扑通栽倒在地。 管家郝有金无意间回头,便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郝仁毅。 “世子,世子回来了!”他惊喜的迎出来,好奇的问:“世子,您坐在地上干啥?” 郝仁毅咳了一声,扶着墙站起来,抬手一撩额前碎发,“唉,你家世子我跑坏了三匹千里马,日夜不休赶回来,有点累。” “哦。”郝有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信?”郝仁毅立即像炸了毛一般,跳着脚问道。 还没等到郝有金的回答,他的胳膊便被郝国公郝准给扯住,然后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到门前。 “你媳妇儿在里面给你生孩子,你还在那顾全你那点脸面,承认自己吓得腿软很难吗?” 郝仁毅翻了个白眼,一下子趴在门上,叫道:“媳妇儿,媳妇儿,我回来了,快开门,让我进去。” 刚说完,后衣领子又被扯住拖离了房门。 “你个龟孙子,在这儿嚎什么嚎,安慰人的话不会说啊?老子咋生了你这么个不正经的玩意儿?!” 郝仁毅哀怨的看了郝准一眼,嘴欠的说了一句,“我是龟孙子,那我爷是什么?” “你他娘的找抽是不是?”郝准抬腿就踢。 郝仁毅“嗖”躲在看着他发呆的老娘身后,“娘啊,我爹骂你。” 第98章 原来如此 郝夫人愣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儿子真回来了,猛然回神,双手叉腰对郝准叫道:“你竟敢骂老娘?” “没有,没有,夫人,您不要听他瞎说,这小子不靠谱,我在教训他呢。” 郝夫人一翻白眼,“老娘教导的儿子好着呢,你这个死老头子,我生毅儿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现在想起管我儿子了,你装什么大头蒜?” “夫人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生毅儿的时候我不是在北疆打仗嘛。”郝准撇撇嘴说道。 说起生养孩子,他心里就有愧。 他一生中五个孩子,只有生老幺的时候他在场,当时吓得腿一软,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这真是他一生的污点。 就像刚刚郝仁毅在院门口栽倒一般无二。 说白了,郝仁毅这一点随了他。 但他不能说,说了做父亲的威严就掉成渣了。 想到这里,他背起手来,挺直了腰杆。 看在郝夫人眼里,那就是这人不服啊! 郝夫人生气的剜了他一眼,拉过儿子,说道:“咱不理那个糟老头子,儿啊,快到门前跟你媳妇说说话,让她安心。” 郝仁毅朝郝准抛去一个挑衅的媚眼,而后再次趴在门上。 “媳妇儿,我回来了,快开门让我进去。” 话音刚落,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 紧接着听自家老娘说:“你个龟孙子,会不会说话,不会说滚一边去。 让我儿媳妇开门,你脑袋里装浆糊了吧?!她现在能起来吗?你一边去吧!” “噗嗤”,在他们身后抬头挺胸的郝国公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你你你不疼儿子了!”郝仁毅捂着后脑转头幽怨的看着老娘。 郝夫人理都不理,一把将他推开,自己靠在门边,说道: “儿媳妇,不要怕,按稳婆说的做就好,娘在外面等着呢,不怕,不怕哈。” 房间里不时传出王梦晴的痛呼声,吓得郝仁毅腿软了又软。 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传公来,房间里传来欢呼声,“生了,生了,哎哟,是个小公子。” 郝仁毅突然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世子世子……” …… 元家的蛇龙珠采收结束了,虽然大部分卖进了皇家,价格没有太高。 但亩产平均两千五百斤的产量,也让元家赚了个盆满钵满。 更是红了一批人的眼。 与此同时,童生试的榜单出来了。 这一次柳家私塾算是出了名,共有十人榜上有名。 而且,前十名当中,有六人出自柳家私塾。 素有榆林神童之称的孙英杰,赫然在榜首位置。 元景行位居第二。 从榆山书院转出来的另外六名学子,还有四人进了前十,另外两人在前二十以内。 而身在青城府的榆山书院院长莫恒知,收到了书院的一封来信。 他拆开之后,仅看了几眼,便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可恶,实在是可恶!” 同来的夫子不明所以,其中一个叫徐晟的夫子上前问道:“院长,这信中写了什么令您如此恼怒?” 莫恒知气愤的说:“赵夫子竟然在乙班学子参加童生试前,搞了个测试。 只有过了测试的才给报名参加童生试,不过的统统没有报名。” 徐晟闻言,眼前一亮,“这一招妙啊,测试不过的,自然是火候不到啊,省得参加考试深受打击,失了再试的信心。” “妙什么妙?”莫恒知将信往他手里一塞,“你们自己看。” 徐晟见莫恒知脸色不佳,讪讪的接过书信。 其他几个夫子也凑上前,几人一起阅起信来。 “孙英杰、元景行……等等,怎么我觉得平时不错的几个,都没有通过测试?” 其中一个夫子惊讶的大叫。 这几个学子,他可是早早瞄上了,待他们过了童生试,升到甲班,他就接手的。 “再往下看。”莫恒知已经按下了怒火,不愧是探花郎出身,情绪调节的很快。 “什么?这八个学子集体休学,转到了柳家私塾,啊,八人全部通过童生试。 第一是孙英杰,第二是元景行,第四是……” 徐晟每念出一个名,脸上便多一分一言难尽。 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赵怀愉在这其中是不是搞了鬼。 不然,怎么会单单这八人被刷下来? 噢,还有五六个配角,那五六个确实学的一般。 几个夫子中话最少的姜允清,突然开口了。 “莫院长,姜某以为,这是赵夫子的奸计。” 嗯?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姜允清,有惊讶的、有赞赏的、有佩服的。 这人可真敢说,开口就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莫恒知额头一跳,问道:“子衡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姜允清回了一个字。 “知道你还说?身为夫子,凡事讲究个证据,你无凭无据,说出来对赵夫子不好,对你亦不好。” 莫恒知循循善诱的对姜允清说道。 姜允清抿唇。 随后,在袖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张小字条递给了莫恒知。 “这是什么?”莫恒知问。 “证据。”姜允清答。 莫恒知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截优推劣,万不能超驿道。 莫恒知皱眉看着,心里琢磨开了。 这一次被刷下的八人,确实是榆林县的生源。 而且,都是乙班的佼佼者。 而参加童生试的,驿道在榆山书院的学子,竟然全部通过测试,被推荐报上了名。 包括学的最最一般的陈忠良,竟然也通过了赵怀愉搞的那个测试。 这确实是明显的漏洞。 但赵怀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明什么? 说明他胸有成竹。 “院长,上面写了什么?”徐晟好奇的问。 莫恒知将字条递给了他。 徐晟一看,双眉一竖,“驿道吗?赵怀愉的妹夫就是驿道县令!如此看来,还真是赵夫子的奸计了?” 其他几个夫子也接过纸条看,其中一人问:“子衡,你既然拿到了证据,为何不早说?” 姜允清啧了一声,说道:“我以为事关甲班这一批。” “所以你这次也跟着来了?”徐晟恍然大悟。 以往这样的事,姜允清是打死也不会来的。 这一次,不用人劝,早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准备跟着这批参加府试的学子来了府城。 而且,在各个环节安排上,亲力亲为,吃食更是检查了又检查。 原来如此! 第99章 邪神上体了 莫恒知叹了口气,问姜允清:“你怎么肯定他们是想对参加府试人的下手?” 姜允清讪讪的低下头,“我被他们忽悠了。” 接着,跟莫恒知讲了自己捡到这字条的经过。 那天晚上,他起床如厕。 他的居所离茅厕较远,需要经过一处小花园。 在走进小花园时,他看到假山旁边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一向正直的他怕自己误听了别人的隐私,于是咳了几声提醒对方。 谁知那两人像受了惊吓一般,连头都没回急里忙慌的分开走了。 这令他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他走到那两人说话的地方,转头看了看两人分别走的方向,摇了摇头。 因月色正好,他无意间垂眸,发现了地上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他随手捡了起来,想着如果有人来寻,便还给人家。 他一向君子端方,从来不私自看别人的东西。 如厕回来后,路过假山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假山后面有人说话。 这一次,他想躲也没躲掉,因为对方的话入了耳,后退已来不及了。 一个粗嗓说:“那张字条找到了没?” 一个尖细嗓说:“没找到。” 粗嗓说:“不管了,也可能在别的地方丢了。” 尖细嗓说:“可能吧,只是上面说的事怎么办?” 粗嗓说:“也不一定有人发现,你只记得,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他们当中有人中举。” 尖细嗓说:“嗯,你放心,这个交给我办。” 二人说完后,假山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走路声,不大一会儿便走远了。 姜允清听得出,他们是用的假声,到底是谁,他分辨不出来。 回到居所后,他左思右想,终是展开了那张字条。 看到上面的话,他吓了一跳。 竟然有人算计榆山书院! 他想将这张字条交给莫恒知,但仅凭一张字条也说明不了什么。 那两人的对话只有他自己听到了,说出来难以服众。 后来,他试图找出对方是谁,不过,直到来府城前,对方也再没啥动作。 左思右想,他索性收拾行李跟着来了府城。 他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忽悠了他,他们的目标是童生试。 一个小小的童生试,值他们绕这么多弯弯道道吗? 真是…… 姜允清忍不住掩面长叹,他确实如他娘说的,读书读迂了。 这么破绽百出的算计,他还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哎呀呀,肯定是那两人发现字条不见了,使了一计误导你。” 徐晟听了姜允清的讲述,拍拍手分析道。 “这还用你说。”另一个夫子说道,“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又一个夫子说:“这算计也太拙劣,后面那两人的描补,简直是多此一举。” 他们这一开口,让本来就郁闷的姜允清,更加郁闷了。 这时,莫恒知叹了口气,问姜允清:“子衡,你如何确定是赵怀愉干的?” 姜允清收敛起懊恼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像赵夫子。” 莫恒知闻言,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后才说道:“还好,他们用转学的方式参加的县试,不然,唉……” 他一介探花郎,不喜官场复杂是非多,求了先皇恩准回乡办书院教书。 没想到,还是不安稳。 总有坏蛋出来搞破坏! …… 榆林县。 县令玉长安,在县试结束后,命人调查了榆山书院八名学子的事。 调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虽然,条条线索指向赵怀愉,但是,缺少了实际性的证据。 一时不好拿他怎么办。 而赵怀愉在县试结束后,回到书院,发现乙班少了八个人。 这八人在他离开书院后第二天,竟然集体转学柳家私塾,且全部报名参加了县试,并成绩出色。 他在自己的居所里,疯狂的打砸了一套瓷器,才稍稍稳下来。 …… 因为县试,江逸暂时被调回了县衙帮忙。 在县试出榜后,他轻松了下来。 得了玉长安的准许,他有三日的假期,三日后再回河堤指挥所当差便可。 在县衙门口,江逸与江宏才碰面了。 江宏才看了几眼晒得黝黑的江逸,心里不是滋味。 “既然县试结束了,就回家住两天吧。”江宏才有些心疼江逸。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说不疼是假的。 江逸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一起走吧。”江宏才见江逸点头,心情愉悦起来。 “我,先去办点事,一会儿再回去。”江逸笑笑说。 江宏才仔细观察了他几眼,发现他不像应付自己,遂点头说:“行,记得回家吃饭。” “好。”江逸笑道。 一口白牙此刻显得格外的白,看在江宏才眼里,满不是滋味。 两人相向而行。 江逸心事重重,一路走的恍惚。 其实他现在并没什么事。 他只是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不想空手回家而已。 他来到赵记糕点铺门前停下,这家的糕点略有小贵。 他捏了捏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子,略一犹豫,抬脚往里走。 “哎哟”,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便被撞得趔趄几下,手死死的抠住门框才站稳。 无名的恼火蹿上心头,几息间又快速平复。 经历了那么多,已经让他学会了快速收敛自己的情绪。 他倚着门框站定,往里面一看,哟,还是熟人。 这究竟是什么缘分呐! 与他相撞的人,正是元青珊。 此刻,她正在小丫鬟后搀扶下,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江逸心头一跳,心道:这是撞的确实疼了?还没来得及蹦高发火吧?! 先下手为强,他赶紧放低姿态拱手说道: “姑娘,小生莽撞失礼了,惊忧了姑娘,实在惭愧,望姑娘海涵。” 本欲发火的元青珊,瞬间偃旗息鼓。 她在心里划了二十八个圈,怎么又与这厮撞一起了,这是什么孽缘? 江逸心中得意,哼哼,看吧,策略一换,对方就无话可骂了。 当然,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脸上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令元青珊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番,与这厮撞了三次。 第一次他像个爆仗。 第二次就尴尬。 这第三次…… 邪神上体了! 怪模怪样的! 第100章 总能被挑出毛病来 元青珊急忙福了福身,干巴巴的笑道:“此乃意外,公子您不必自责。” “姑娘请。” “公子请。” 两人同时侧身做了请的手势,只不过,一个往里请,一个往外让。 两人动作一致,像彩排过一般。 就,很尴尬! 店小二在边上看的两眼放光,一副八卦的模样。 掌柜从内室走出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抬手在看得入迷的小厮后脑勺上削了一把。 “干什么呢,还不快快招待客人。” 掌柜这话,瞬间打破了双方的尴尬。 元青珊快一步侧身走出店门,而后又朝江逸福了下身,拉着盯着江逸看得入迷的玉叶,快步离开了。 江逸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倚着门框,直到元青珊拐过街口不见踪影才回头进店。 打眼看去,却发现掌柜和小二都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他脸上开了花一般。 江逸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疑惑的问道:“掌柜,小哥儿,可是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掌柜和小二同时摇了摇头,像喊了口号一般整齐。 “那为何你们这样看着在下?”江逸又问。 小二看向掌柜,掌柜掌柜干笑两声,“呵呵,小江大人请,老朽只是发现您变黑了许多,有些惊讶。” 江逸闻言,淡笑道:“这是在河堤上晒的。” “原来如此!小江大人这是去监督修河堤了? 您这可真是为百姓做好事,今天您要买什么,老朽给您优惠。” 掌柜的嘴很甜,说话让人爱听。 江逸笑着说:“我要买两份软一些的点心,麻烦掌柜给介绍一二。” “您要的还真有,来,小江大人,您看这份点心,名为玉露团。 取其形似玉露,质地柔软,香甜可口,乃本店的招牌之一。 还有这一款,名为芙蓉酥,其色泽如芙蓉,口感细腻,软而不散,香而不腻,颇受食客爱。” 掌柜的介绍了这两款后,笑问道:“小江大人,您可还满意?” 江逸从前来买糕点,都是蒋乐珍点名要的。 在此之前,他几乎都没进过糕点铺子。 他不太喜欢吃糕点,家里他母亲有时候会让下人自己做,也很少买。 所以,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点心,有这么多的说辞。 他觉得这两款点心都不错,便一样买了一份。 不过,掏钱时真是让他肉疼了一番,花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提着点心回到家时,日头已经落下了,天微微有些暗下来。 他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门上悬挂着江府两个大字的匾额,心里莫名生出一份惆怅。 说不清,道不明。 “既然回来了,咋不进去?” 身后传来江宏才的声音。 江逸急忙回身,呐呐的叫了一声,“爹。” “嗯,我刚刚出去买了点豆腐,进来吧。” 江宏才抬了抬手,江逸看到他端着的大陶碗里,果然有一方豆腐。 “爹,家里不是有下人吗?怎么还要你亲自去买?” 江逸用没有提点心的手,接过江宏才手里的大陶碗。 江宏才哼哼了一声,“他们不知道我爱吃哪家的。” 之后,他背着双手率先迈过门槛,转头对江逸说:“还愣着干啥,进来啊。” “噢。”江逸愣愣的应了一声,跟着走进大门。 其实,江宏才只是担心他不回来,到街口去迎他了。 但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就随手买了块豆腐回家。 大陶碗还是人家卖豆腐的借给他的。 他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走进花厅,江逸发现江丹雪和付高升也在。 他喊了人之后,将点心放到主位的桌子上,对林代双说: “娘,我买了两份点心,软的,适合您用。” 林代双看了一眼点心封上的赵记二字,皱皱眉,旋即又笑眯眯的说: “赵记的点心太贵了,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家里又不是不能做。 玉露团?这个死贵还粘牙,不好吃,芙蓉酥吃着掉渣,浪费。” 江逸动了动唇,还没有开口,江丹雪说话了。 “外面买的点心,就吃个名头,还不干净,不如自己家做的干净又好吃。” 江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转头神色不明的看向江丹雪。 江丹雪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见江逸看她,笑道: “弟弟以后有钱就攒着,好娶媳妇,爹娘喜欢吃什么,以后我给他们买。 你买这些东西不行,不知道娘喜欢什么样的,不好吃,还白花钱。” 江逸皱了皱眉,总觉得她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挑不出来。 她说的是大实话,自己买这些确实不在行,他也不知道他娘喜欢什么。 好像他无论拿回家什么,总能被挑出毛病来。 他又看了一眼付高升,付高升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两封点心。 江逸“嗤”笑出声,对江丹雪说: “姐姐孝敬的是姐姐的,我的是我的,表个心意而已。” “咱俩是亲姐弟,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呀,赶紧娶个媳妇回来才是正经。” “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的。”江逸说道。 “咳。”这时,付高升咳了一声,江逸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付高升正在给江丹雪使眼色,见江逸看过来,他咧嘴笑道:“你姐有话与你说。” 江逸觉得他怪怪的,转头问江丹雪:“姐有什么事,说吧。” 江丹雪清了清嗓子,看了江宏才和林代双一眼,而后笑道: “弟弟,姐姐这里有一个合适的人,想说给你。 你明天若有什么事,赶紧辞了,跟我们去驿道,人家要先相看。” 她的话音刚落,江逸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晃过一个人的身影,和那张明明很尴尬又偏偏要干巴巴笑的脸。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江丹雪咬着牙根的说话声再次传来,打断了江逸的想象。 “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事,等过了年再说。”江逸下意识的拒绝了。 江丹雪与付高升对视一眼,而后生气的说: “我可都是为你好,像你这样休了妻的人,想找什么样的? 我给你说的这个赵家,可是驿道有名的富裕人家。 他们家里有良田三百亩,铺子五间,宅子两座。 给他们家闺女说媒的人,都快把他们家门槛给踩扁了,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这样的好人家,还找我这个休妻的人?”江逸反问。 第101章 该立起来的时候必须得立起来 江丹雪眼神微闪,“那不是因为你有举人身份嘛,他家就想给闺女找个读书人。” 江逸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心虚,于是追问道:“不会是他们家闺女有什么毛病吧?” “哪有什么毛病?不就是和离了又带着一个儿子?你也成过亲啊,你俩正相配。” 江丹雪的声音瞬间拔高,不断强调江逸也成过一次亲的人。 “呵呵。”江逸笑的有些冷,“我的事不劳姐姐费心,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江逸本来是胡诌的,但话刚说完,脑海中再次盘旋过一个身影。 那个与自己撞了好几次的人。 元青珊。 “不准!”江丹雪尖厉的声音响起,“我都是为你好,你自己能找到什么好的? 那个蒋乐珍,不是你自己找的,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给你戴绿帽子不说,生的孩子都不是你的,还差点把爹娘气死!” 江丹雪叭叭叭一顿数落,话音刚落,林代双开口了。 “是呀,逸儿,听你姐的吧,上次不是你自己找的吗? 那真不是个玩意儿啊! 害得我们家成了全县城的笑话,你难道还没闹够吗?” “娘,我那是被人算计的!”江逸忍无可忍,头一次反驳林代双的话。 “那一次,我同意了吗? 我含冤莫白,你们信我了吗? 支持我了吗? 是谁让我同意的? 你们心里没数吗?” 他连连发问,令江宏义夫妇和江丹雪两口子目瞪口呆。 眼前的人是江逸吗? 他敢反抗了啊! 江逸无视四人的脸色,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他觉得心中的郁气得到舒解。 人果然不能逆来顺受,有时候,你的忍让只会成为他人变本加厉的资本。 该立起来的时候必须得立起来! 四人中第一个有反应的,竟是付高升。 他声音拔得破了音,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江逸,你这是什么意思,怨我爹多管闲事了吗?” “我有说过吗?!”江逸矢口否认。 “你没有?你那话就是这个意思!”付高升腾站起来,义正严辞的说: “我爹还不是顾全你的名声,到头来倒惹了一身不是。” 江逸定定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直把付高升看得心虚,慌忙撤回目光,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旋即,他又像有了底气一般,挺起胸,掀起眼皮,直视江逸,言辞凿凿的说: “我跟你姐不是外人,还能害你不成,我们都是为你好。” “那请你们不要多管我的事,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江逸直接回道。 这时,林代双突然嘤嘤哭了起来。 “嘤嘤嘤,你有什么数啊,隔壁刘家小栋,跟你一般大,人家的儿子都快会走路了。 你呢?娶了个丧门神回家,害得我们家宅不宁,现在,你姐愿意管你,你却,你……” “娘啊,别哭了行不行?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江逸看到林代双嘤嘤哭,就觉得头大。 在他的记忆里,家里但凡遇点事,林代双就会这样嘤嘤哭。 “我逼你什么了?我觉得你姐给你说的这个就很好,你明天跟你姐去让人家相看一下吧。” 林代双甚至都没有用询问的口气,直接给江逸定下了此事。 “不去!”一直没说话的江宏才开口了,斩钉截铁回绝。 “爹,您什么意思?我都答应人家了?”江丹雪急躁的对江宏才说。 江宏才皱眉看着江丹雪,“这事你跟谁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逸儿凭什么让人家相看,这是觉得江家儿子多不值钱?” “不是,爹,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与值钱不值钱有什么关系?” 江丹雪卡巴着小眼,愣愣的问道。 “哼,没关系?你弟是大白菜啊?还让人家相看相看,什么玩意儿?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江宏才这话虽然很糙,但无疑说到了江逸的心里去了,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林代双一看自己闺女被丈夫训斥,赶紧说道:“她爹,你这是怎么说的。 咱逸儿都成过一次亲了,到底矮人家一头,去让人家相看……” “闭嘴!”江宏才猛的转头看向林代双,神色中夹杂着些许愤怒。 他指着江丹雪说:“你没听她刚刚说什么?她说对方和离带儿子! 难道,对方就比咱逸儿高贵到哪去了?! 她娘,这么多年了,我不指望你能立起来,但不要耳根子软的没主见! 我江家的儿郎,岂容他人挑挑拣拣?!” “可是,人家家里有钱……”顶着江宏才怒火焚烧的目光,林代双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干脆不吱声了,就默默的坐在那里掉眼泪。 “行了,这事到此打住,你也别哭了,当着孩子的面哭什么?哭了半辈子还没哭够?!”江宏才声音软和了下来。 江逸吁了一口气,暗暗看了付高升一眼,见他面色不善,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这事,八成是付高升鼓动的,就是不知道他收了多少好处费。 说实在话,蒋乐珍的事,江逸说对付家没有一点心结,是不可能的。 有些人惯会打着为你好的名声,行自私自利之事! 江逸到底没有在家里住下,用过晚膳后,便回到了自己租住的住处。 江丹雪和付高升则已经在娘家住了五天了。 江丹雪出嫁前的闺房里,江丹雪一边折头上的发饰,一边埋怨道: “我说给我弟弟说董家那个姑娘,你非要说文家的和离女,看吧,我爹和我弟弟都不同意。” “董家那个姑娘肯定不行,人家是黄花大闺女。 爹又是京城正三品大官,怎么能同意闺女嫁咱这样的人家?” 付高升垂着眼,半躺在床上,不咸不淡的说。 “可董姑娘找过我,说她十分愿意的。”江丹雪转头,看向付高升。 付高升掀起眼皮神色不明的看向江丹雪,“你可真天真,她愿意有个屁用,得她老子愿意才行。 董家,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 况且,你弟弟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清楚? 捡了个举人,还是吊车尾,董家能同意,我跟你姓。” 江丹雪撇了撇嘴,“都怪江逸不争气,唉,文不成武不就,这个家……” 说到这里,江丹雪打住了。 付高升没在意她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他心里明白的很。 他笑了笑,眼里含着莫名的兴奋,对江丹雪说:“所以,只有文家这个最合适。” 江丹雪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说实在的,我其实也觉得文家女配不上我弟。” “有什么配不配的,人家有钱,就不是你弟弟能挑的。”付高升怼了一句。 江丹雪爬上床,挨着付高升坐下,说道: “你说的也对!哎,你说,咱都收了人家那么礼,这事爹不同意,咋办?” 付高升斜眼看着江丹雪,“你说呢?要不,把东西和银钱退了吧。” “五十两银子呢,还有那套头饰,我喜欢的紧。”江丹雪不情愿。 “那怎么办?”付高升说:“你爹你弟不同意,我们又不能强把两人绑在……” “对啊,有了!”江丹雪突然打了个指响,打断了付高升的话。 “有什么了?”付高升问道。 第102章 梦到有人偷她种的菜 江丹雪并没有看到,付高升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道莫名的精光。 “当初他怎么跟蒋乐珍在一起的?”江丹雪神叨叨的问。 付高升斜视着她,答道:“他被蒋乐珍迷晕了,才在一起的。” “既然他都晕了一次,为什么不能晕第二次? 反正我们是为他好,这个人家咱也打听过,很是妥实。 等两人一起过日子了,就好了,你说是吧?” 江丹雪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很好。 付高升却说:“这不合适吧?毕竟那是咱弟弟,不能那么算计。” “这叫算计吗?我这是为他好!两个人过日子,又不是靠模样。”江丹雪反驳道。 “这,我还是觉得不好。”付高升犹豫着说。 “就这么定了!”江丹雪从小到大,凡决定的事,都不允许别人反驳她。 别人越是提出相反的意见,她越是坚持己见。 付高升没再说话,似睡着了。 江逸顶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随后闪身进入了空间,第一时间便往那面雾墙上看去。 只见,胡瓜的瓜蔓似乎垂得更长了些,快拖到地面了,胡瓜结的也更多了。 他过去摘了一根,坐在井边,洗都没洗,便“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边吃边仰头看着瓜蔓垂下来的地方,那里雾蒙蒙的一片。 “哎,胡瓜啊胡爪,你究竟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从天庭上垂下来的?” “真是不错,太好吃了,要是再来点别的就好了。” “苹果、梨子、桃子……噢,若是有蛇龙珠就更好了。 哪怕没元家种的好吃也不怕,我不嫌弃的。” “哎哟,人都说天上掉馅饼,我这里是天上掉胡瓜了,哈哈。” 江逸边吃边神叨叨的嘀咕着,吃了两根胡瓜后,起身进了房间。 这里已经被他布置好了,靠近雾墙的一间,被他整成了卧房兼书房。 另一间,用作仓库。 他这几个月发的俸禄和抄书赚的银钱,几乎全都投在了这里。 仓库里已经存了不少的粮食,这让他心里格外的踏实。 这个空间,他压根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 就算是空间的水,他也没有拿出过一次。 他觉得,要是让他娘知道这个空间的存在,呵,这空间,他一准保不住。 想到这里,他抬手看了看手腕。 到时候,他娘会不会让他剜下来给他姐姐呢? 这事,又不好去试。 他自嘲的一笑,双手垫在后脑下,闭目养神。 …… 元青珊在闺女睡下后,进了空间。 她望着沿着墙不知爬到哪里的胡瓜,自言自语道: “胡瓜啊胡瓜,你的瓜蔓究竟爬了多高呢?” “延伸到哪里去了?难道是爬上了天庭?” “那,神仙能吃到我种的胡瓜吗?” “但愿能吃到,就当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答谢上天给我的这个空间。” 她转身出了空间,将睡熟的小女儿也抱了进来。 这里面温暖如春,没有黑夜。 床上的小芷瑶舒适的伸了伸小胳膊,睡得更香了。 元青珊亲了亲她的小脸,转身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她今天在庄子里顺了一株蛇龙珠进来。 没想到,都不用她拿铁锨镐头刨。 她只是捏着蛇龙珠的一片叶子,想象着要栽在空间玉院的何处,它自己就移进来了。 只是被移走蛇龙珠的地方,留下一个坑,费了些功夫才铲平。 本已黄了叶子的蛇龙珠,进了空间玉院后,竟然在一天内焕发生机。 枝蔓上开始抽出绿色的叶芽。 元青珊随便用竹竿子在雾墙边上搭了个架子,供蛇龙珠攀爬。 忙活完这些,她回到房间,搂着元芷瑶甜甜的睡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偷她种的菜。 她拿着铁锨追出老远,愣是没追上。 那偷菜贼跑得太快,像风一般,穿过雾墙,不见了。 …… 隔天,元青珊想着与孙俪俪之约,早早的出门了。 在路过季家医馆的时候,她想起上一次问季掌柜买的人参种子,不知道季掌柜进到货了没有。 见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便想进医馆看看。 在进门处,与一人擦肩而过。 两人错身时,那个人还斜睨了她一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皮肤有些黑,眼有些大,个子中等。 这信息在她脑子一过,便再没了影,只是听到小二边擦柜台边嘀咕: “奇哉,怪哉,好好的,买那么些洋金花和草乌干啥?” “嗨,小二哥,你在嘀咕什么呢?”元青珊轻轻在柜台上一拍,笑咪咪的问道。 “啊,元小姐啊,呵呵,没什么,就是那人买的那些药材,我觉得怪。” “人家买药,你奇怪啥?”元青珊随口打趣的问道。 “哎呦,您是不知道,他买的……” 小二说到这里四下看了看,小声说:“他买的这些药材,剪后就是迷魂药。” 元青珊眉梢一挑,同样四下看了看,小声说: “兴许家里有人伤的疼痛难忍,迷昏了就不知疼了。” “哈哈,元小姐您可真逗,您这是要瞧病还是买药?” 小二见同样打趣句,然后笑呵呵的问道。 元青珊笑道:“我既不看病也不买药,就是想问问掌柜,我要的人参种子有没有到货?” “到了到了,这个我知道,掌柜的出门前还交代,若是您来取,让我拿给您,您稍等。” 小二边说,边一溜小跑跑进了内室。 不大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将一个纸包递给元青珊说:“就是这个,您看看行不行?” “我哪里知道行不行?就是想买点种种试试。”元青珊将纸包塞进衣袖。 “别人种我不敢说,您种的话指定能种出来。”小二笑呵呵的说。 元青珊见他不像拍马屁的样子,问道: “小二哥为何如此肯定?我对种这个心里都没底呢。” “嘿,那肯定的!你们元家是农神转世,种什么出什么。” 小二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真的看到了神。 “哈哈哈,小二哥,你可真会说,那我要是种不出来,岂不是坠了神的名声?” 元青珊被小二逗的哈哈大笑。 玉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小二哥,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可真能编!” “这可不是我编的,现在人人在传,不信你问问他们。”小二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话间,还指了指在一边坐诊的大夫和来看病的病人。 元青珊看过去,只见那大夫和病人,都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事情大条了,猛的收住笑,“你们还听说了什么?” 第103章 难道被药死了 小二看元青珊似乎不知此事,便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了现下的传言。 元青珊越听心越往下沉。 这是要把元家架在火上烤啊,她爹知道此事吗? 满门农神转世之人?! 这是谁编的瞎话? 绝对是要害了他们一家! 世人总是宁肯信其有的,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时代,不管真假,无权无势的元家人都会成为世争夺的对象。 而一旦元家人达不到他们的期望,结局可想而知。 元青珊转头俯在玉叶耳边说了几句话,打发她回家。 玉叶犹豫着不同意,夫人说了,不能让小姐一人上街,怕遭人算计。 可是,这事也同样重要。 好纠结噢。 “回去吧,茶楼就在这街头一转弯就到了,没事的。”元青珊笑着推了推她。 玉叶一步三回头,犹豫不决。 元青珊不再理她,转头跟小二道别,出了季家医馆,自顾往茶楼方向走了。 玉叶跺了一下脚,鼓起脸腮吐了一口气,转身往家跑去。 那速度,惹的路人纷纷侧目。 元青珊一路进了茶楼,掌柜笑着迎上前。 老熟人了,元青珊一个手势他就懂。 他笑着点了点头,默契的退回柜台自顾忙着算账去了。 元青珊穿过通往内院的门,进了内院。 茶楼的内院也有几处雅间,比前面装饰的更雅致。 只是需要提前一天预定。 她刚进内院,眼角余光看到灶间处有个身影一晃而过。 她抬头看过去,也只看了背影。 元青珊皱眉,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没有想起来,她摇了摇头,踩着露天楼梯,上了二楼。 转过廊厅,进了一间雅间。 让她意外的是孙俪俪尚没有来,小二给她上了茶,退了出去,并贴心的关好了门。 元青珊喝了小半杯茶,觉得有些闷,于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倚在窗边。 一缕缕茶香飘进鼻翼,令她心旷神怡。 这个窗户正对着内院,对面就是灶间,灶间的门窗敞开着。 茶师傅正在泡茶,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着舒适养眼。 这时,一个人走进了内院,元青珊急忙往窗户边躲了躲 那人确实如元青珊所料的一般,抬头扫视了一圈,才走进了一楼北侧的一间雅间。 那人正是江逸。 元青珊咬了一下唇,上前两步准备关上窗户,又一个人突兀的跳入眼帘。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的主人。 这人她有印象,在季家医馆买了洋金花等药村的人。 虽然当时只是一瞥,元青珊又是个有点脸盲症的人,但这人她就真记清了。 主要是这人左脸上有个大痦子。 只见那人左顾右盼的进了灶间,元青珊隐约听到茶师傅说:“客官,灶间不能随便进的。” 那人声音低低的,不知跟茶师傅说了什么,茶师傅给了他一个水壶。 他拿着水壶去了前堂。 如果元青珊没有看错的话,他似乎往茶师傅手里塞了什么。 元青珊索性也不关窗了,就那样侧身避在窗边,盯着茶师傅泡茶。 茶师傅在那人离开后,警惕的扫视了一圈,随后,若无其事的开始泡茶。 这一次,茶师傅泡茶的过程,比之前多了一个步骤。 茶泡好了之后,他唤来小二,将茶送进了江逸所在的雅间。 他自己离开了灶间,往前堂走去。 小二将泡好的茶送进江逸的雅间后,出来时边关门边对江逸说: “客官您放心,待您友人来了,小的亲自带过来。” 元青珊不禁盯着江逸雅间的门皱眉,江逸宴客,为何要下药…… 她不明白。 江逸这人,虽然她只接触过三四回,但除了迂腐一点,其眼神清正,不像会害人的人。 想到拿了水壶往前堂而去的那人,元青珊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是有人要害江逸。 她急忙走出房间,小跑下楼,来到江逸雅间门前,伸手想推门,又缩了回去。 她进去要说什么? 小江大人,有人给你下药? 她敢说,他能信吗? 回想着两人总共遇见的四次中,撞了三次,剩下一次她还在马车里。 他都不一定能记得她。 她在门口转了两圈,心一横,总归不能让他被人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救他,救他。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猛的推开门。 一眼看去,江逸像睡了一般,趴在桌子上。 手边的茶杯倒了,洒在桌上的茶水沿着桌面往下滴着。 元青珊的心猛的一沉,自己推门那么大声,他都没有反应,难道被药死了? 不对啊,若是洋金花等药材,小二哥不是说那是迷药吗? 元青珊的腿快过了大脑,此时已经到了江逸跟前。 只见江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菱唇殷红。 棱角分明的脸庞,像精心雕刻的一般,脸色黝黑,耳后及脖子的皮肤却是白净的。 元青珊眼神微闪,心里懊恼,竟然对着江逸发起了花痴。 她忍着心中的惊惧,将手探在江逸鼻下。 “呼,还好,还是喘气的。” 元青珊嘀咕了一句,将江逸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绕过他的背一个用力,将他拉起来。 半拖半搀的撑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嘀咕: “哼,遇到我,算你走运了。 我救你一次,你欠我一次。 再见面,可不能骂人了。 也不能酸歪歪的,听着让人牙倒。 不对,再不见面了,谁要见你了?!” 也幸好元青珊这个异类大小姐干惯了农活,才有力气搀起江逸这个人高马大的人。 出了房间,元青珊不知将他扶到哪儿去。 往灶间一看,茶师傅还没回来。 她索性搀着江逸来到灶间,将他藏到了一口大水缸后面。 而后,从腰间抽出手帕,沾了凉水,不停的给江逸擦洗着脸。 嘴里小声念叨着,“我的活祖宗啊,你快醒来啊,快醒啊。 被人看到就不好玩了,唉,快醒快醒。” 正在她急的发慌的时候,灶间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蹲在灶台旁,悄悄伸出头看出去。 只见一个又黑又胖的妇人,站在江逸的那个雅间门前,左顾右盼。 见四处无人,她轻轻推开了房门,而后迅速的关上。 第104章 救命之恩,先记在账上 片刻,雅间门又被呼一下拉开了,黑胖妇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人呢,人在哪呢?杀千刀的,收了老娘的钱,还敢骗老娘? 我草#@%&¥……我看一个个活腻歪了……” 黑胖妇人边骂边又去推开了隔壁的房门,里面没人。 又去推开另一间。 她将一楼的雅间门都推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幸好这个时间喝茶的人不多,不然,她这么个闹法,非和人打起来不可。 最后,她又跑上二楼,挨个房间看了一遍,才气呼呼的走去了前堂。 元青珊猛的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呼,幸好没把他挪到别的房间,我可真是个机灵鬼。” “噗嗤。” 元青珊愣住,谁在笑? 声音好像在身后,她猛一回头,便对上一双明亮的充满笑意的凤眸。 “啊。”元青珊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还好她反应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回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才放松下来。 看着江逸揶揄的笑脸,元青珊哼哼了两声,开始秋后算账。 “你还笑,人高马大的,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哼,我救了你一次,你说怎么答谢我吧? 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一刻钟差不多能种三分地了。 我的……” “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不若以……” “停停停,少来酸书生那一套。”元青珊急忙叫停,上下打量了江逸一眼,哼哼道: “晒的再黑,也是酸书生一个,救命之恩,先记在账上,以后用银子算。” “是,小机灵鬼!”江逸笑道。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元青珊利索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裙,居高临下看着江逸。 江逸仰头笑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几息,元青珊眼神微闪。 转头看着院子说:“我先出去了,你一会儿再走,免得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说罢,大步出了灶间,一溜小跑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她好像听到孙俪俪的大嗓门了。 而江逸,倚着大缸,歪头看着元青珊的身影消失。 而后,又出现在二楼的廊厅上,进了正对灶间的雅间。 江逸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动了动身体,觉得力量在慢慢恢复。 他脸色冷了下来,是谁要害自己?! 绝不会是引自己来的那个同窗。 他扶着大水缸,慢慢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出了灶间,从茶楼的后门出了茶楼。 白天的时候,茶楼的后门一般不关。 这倒是方便了他。 江逸前脚离开,后脚孙俪俪就进了内院,蹬蹬上了二楼,来到了预定的雅间。 “哎呀,好珊珊,让你久等了,你干儿子也太黏人了,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 孙俪俪在元青珊对面坐下来,元青珊给她倒了杯茶。 孙俪俪一口喝下,放下茶杯,“哎,你是不知道,我在前堂跟一个又黑又胖的婆娘撞一块了,差点让她撞散了架。” “你俩吵架了?”元青珊好奇的问。 她想知道,刚刚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胖妇人,会怎样对孙俪俪。 “吵架?呵,你还是太低估人性了。”孙俪俪冷笑一声,“那胖妇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挠我的脸。” 孙俪俪学着那胖妇人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啊,俪俪,你没事吧?”元青珊将身子探过桌子,扒着孙俪俪仔细检查。 孙俪俪享受着元青珊的关怀,笑道:“我没事,她不是能动手吗?我也……能躲。嘿嘿。” 孙俪俪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我肯定打不过她,但我身体灵巧啊。 看到她像熊瞎子一样扑过来,我往旁边一闪,她就噗一下扑倒在地了。” 说完,孙俪俪笑的前仰后合。 元青珊在心里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噗呲”忍不住笑了出声。 孙俪俪可真会说,熊瞎子,想想还真像。 元青珊又问:“后来呢?她就那样善罢甘休了?我怎么没听到你们吵架?” 孙俪俪摊摊手,“她善不善罢,甘不甘休,都没用了,她晕了,谁跟我吵?” “唔。”元青珊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没听到胖妇人骂人。 如果那黑胖妇人不晕的话,说不定孙俪俪会被骂哭。 “对了,珊珊,今天约你呢,是有件事要与你说。”孙俪俪说着,起身去关好房间门窗。 元青珊见她小心的样子,好奇的问:“什么事整得这么神秘?” “当然是你的事啊。”孙俪俪说道。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元青珊疑惑的问。 “还能有什么事?你的终身大事啊!”孙俪俪剜了她一眼,恨其不争的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先这样呗。”元青珊不以为意。 她给自己和孙俪俪各满上一杯茶,端起来说:“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不错什么不错?现在瑶瑶小,还不懂事,待会说话了,跟你要爹,你上哪去给她整?”孙俪俪不赞成的说。 “可这事也不能急啊,终归现在还有五年的缓和期不是。”元青珊笑道。 “你还笑,没心没肺的。”孙俪俪埋怨道。 “好,我从现在开始,改成有心有肺的。”元青珊扯道。 孙俪俪却突然正色道:“我不跟你扯,柳二说要给你介绍一个,你愿意的话,他安排你们相看。” “这,也太突然了吧?”元青珊愣住。 “突然什么啊,这不是柳二手上刚好有个合适的。”孙俪俪说。 元青珊想到柳二骚包的模样,心里有点抗拒。 不过,柳二这人对孙俪俪倒是十成十的好,他交的朋友,应该品性行吧? 元青珊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哪的人?” “啊,我忘了问了。”孙俪俪一拍脑门,懊恼的说道。 元青珊探身按住孙俪俪拍脑袋的手,笑咪咪的说: “行吧,看你也不像说媒的样,让你顾全那么多,真是难为你了。” “要不我打发人回去问问?”孙俪俪试探道。 元青珊摆摆手,“算了,不用问了,我没……” “啊,你答应了是吧?”孙俪俪打了元青珊的话,兴奋的说:“我这就回家告诉柳二。” 说罢,迅速站起身,拉开门一溜烟跑了。 “哎,你回来!谁答应了,谁答应了!”元青珊叫道。 可是,孙俪俪假装听不见,压根不给她机会。 元青珊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 “合着今天约我,就是来告诉我,待她和柳二安排好了,让我去相亲的?” 第105章 如此保媒拉纤 孙俪俪和柳二这对夫妻,办事爽利。 七日后,孙俪俪约元青珊去妙云寺进香,一路上,孙俪俪东拉西扯,眼里闪着莫名的兴奋。 元青珊仔细瞧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于是问道:“俪俪,今天怎么就想着去进香了?” 孙俪俪眼神微闪,转头掀开马车窗帘,说道: “哎呀,总是在家里带孩子,出来松散松散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我怎么发现你今天怪怪的,快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元青珊将手伸到孙俪俪腋下,那意思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挠你痒。 孙俪俪往后缩了缩,笑道:“没有,真没有,咱没成亲前,不是经常约着出来看风景?” 元青珊收回手,似是陷入回忆,嘴里嘀咕道:“是啊,那时候无忧无虑。” “是吧,所以呢,我们不能因为成了家有了孩子,就把自己绑在家里。 有时候,也是需要出来放松放松的,珊珊啊,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孙俪俪叭啦叭啦说道,心里却暗暗吁了一口气。 还是柳二了解她,提前给她准备了说辞,不然就露馅了。 她回家告诉柳二,元青珊不太同意相看的事,让她装糊涂给定下了。 为此,柳二特意好好策划了一番,做了一个局。 一个偶遇的局。 今天天气好,妙云寺里前来进香求签的人很多。 孙俪俪和元青珊进了香后,便带着各自的丫鬟往后山走去。 后山风景迤逦,多数香客在进过香后,都会去后山转一圈。 孙俪俪带着元青珊转上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很寂静,除了她们四人,不见其他人。 小路上因为走的人比较少,杂草丛生。 元青珊对孙俪俪说:“这条路太荒芜,咱们回去吧。” “哎呀,珊珊,你不知道吗,前面有一片映山红,听说是一位云游高僧带回来栽种的。 柳二去年带我来看过一回,这个季节红彤彤的一片,可美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孙俪俪拉着元青珊的胳膊,摇着撒娇。 元青珊突然有了未成亲前的感觉,两人就是这样相处的。 她哈哈一笑,反手牵着孙俪俪的手说,“真的吗?走,我们去看看。” 因为无外人在,元青珊彻底放开了,与孙俪俪两个,牵手蹦跳着往前跑去。 欢快的如铜铃般的笑声撒满一路。 柳二拉着江逸,站在一片映山红花海前,“啊,太美了,兄弟,快做首诗听听。” 江逸皱眉,“河道上还有事呢,你半路把我叫出来,有什么重要事?不会就是陪你欣赏这一片红吧?” 柳二猛的转过身,眼里闪过狡黠,“当然……不止。” “快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不说,我就走了,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闲散呢?” 江逸看着狡黠的柳二,似被感染了,咧嘴一笑,一拳捶在柳二的肩头。 “柳二,你还跟从前一般无二,赖皮狡猾。” “哎哎,你怎么说话呢,我哪赖皮了?” 柳二握拳捶江逸,两人在一片红中像两个小孩子似的打闹了起来。 元青珊和孙俪俪牵手跑到这里,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红彤彤的花海中,有两个人你捶我一下,我挠你一把,嘻嘻哈哈打闹着。 “哎,俪俪,那不是你家柳二?”元青珊指着正脸朝这边的柳二说。 孙俪俪眨巴了一下眼,夸张的叫道:“啊,柳二咋在这儿?他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吗?” 元青珊撇撇嘴,“别装了,太假了。” “呵呵。”孙俪俪讪讪的笑了。 柳二与江逸打闹中,无意间往江逸身后一看,立即叫道:“哎呀,糟糕,俪俪咋来了? 啊啊,她让我陪她来进香,我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办,忽悠了她。 糟了,糟了……不行,我要逃了,江逸你自便。” 说罢,柳二抬脚就溜,江逸抓了一把没抓住他。 回头一看,孙俪俪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柳二的背影,大叫道:“柳二,你给我站住。” 再看柳二,像没听到一般,风一般的跑远了。 孙俪俪急忙去追 ,追了两步,猛的顿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元青珊,又看向江逸,对江逸说: “那个,江兄弟,麻烦你陪一下珊珊,她一个女子不安全。” 说罢,拔腿一溜小跑追柳二去了。 小丫鬟月季在后面挥手紧追,“小姐,小姐,您慢些,路不平,当心摔倒。” 眨眼间,红彤彤的花海前,只剩下元青珊、江逸和玉叶。 玉叶往后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终于明白,为何在马车上,孙俪俪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脸上又带着莫名的兴奋。 原来,她是要给小姐保媒拉纤! 是这样吧? 应该是吧! 玉叶悄悄的退啊退啊,终于退到一丛灌木后躲了起来。 她压根没考虑,孙俪俪跑了,谁送她们回家。 江逸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元青珊尴尬的笑了笑,握拳掩唇假咳了一声。 “那个,好巧啊。” 元青珊不自然的扯出一个笑脸,干巴巴的说:“确实,好,好巧。” “那个,今儿天真晴。”江逸说。 元青珊扯了下嘴角,“是啊,云朵真白。” “这儿的花也真好看。”江逸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元青珊也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是,是挺好看的,那个,我……” 她本来想说自己先走一步了,结果一转头,发现玉叶不见了。 她眨巴了两下眼,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吼道:孙俪俪、玉叶,你们给我等着。 面上,却不显,她咳了两声,要出口的话换成了“我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山花。” “这山花,咱这边之前是没有的。”元青珊的话,让江逸找到了话题。 “这山花叫映山红,是妙云寺第一代主持方丈云慧大师云游南边的时候带回来的。 经过上百年的繁洐,长满了这边的山坡。 映山红喜欢在凉爽、湿润、通风好的地方生长,不耐高热,也不耐严寒。 一般很难种活,但这一片却长得很好,是因为这里三面环山,前坡向阳。 下面又有一个汤泉,这里冬天也不会结冰,四季如春,刚刚适合它的生长需要。” “原来是这样,我常来妙云寺,却从未有发现这里还有这样好看的一片花。” 元青珊面向花海,微风拂过,她惬意的展开双臂,衣裙飘飘,给人一种仙姿飘渺的感觉。 江逸看在眼里,心突然“怦怦”快速跳动起来,脸微微发热。 他将手轻轻按在胸口,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晒的脸黑,看不出来。 “啊啊,这里竟然有这样一片花。”身后,传来尖叫声。 第106章 山精与鬼怪 江逸和元青珊回头看去,并未看到人,两人对视一眼。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我们去那边吧。”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默契的闭上嘴,又默契的向着声音相反的方向快速走去。 两人刚转过几丛茂密的花丛,他们刚刚站的地方,便出现了一群男男女女,大概有七八人。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片花海。 两人停下脚步,同时吁了口气,相视而笑。 元青珊看到江逸紧张的模样,笑道:“怎么搞得我们两个像做贼一样?” 她这一打趣,江逸突然放松下来,笑意漫满眼底,“是啊,我们又没做什么。” 元青珊点头,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江逸身后,“呀,那丛白色的是什么花?!” 她满脸惊讶,嘴巴微张,眼睛瞪的大大的,纤纤玉手指着江逸身后。 江逸的心又不自觉的“怦怦”快速跳动。 他急忙转身掩饰不适,看向元青珊指的地方。 在距离二人不远处,露出一支白色的花枝。 江逸目力极好,看出了花型与映山红一般无二。 不过,他却不想立即说出答案,顺着元青珊的话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元青珊欢快的答应了。 谁想刚一迈脚,便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直直的朝前扑去。 “啊。”元青珊小声惊呼,江逸急忙伸手接住。 结果,因为二人站后地方是个斜坡,江逸脚下一歪,抱着元青珊滚落下去。 江逸怕摔疼了元青珊,一直紧紧护着她,直到被一丛映山红挡下。 两人一上一下。 元青珊在上,江逸在下。 几息之后,元青珊猛的翻身起来坐到一边,眼神游离的问:“那个,你,你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嘶。”江逸用手抵着地面欲起身,结果手猛的刺痛了一下 “你受伤了?”元青珊迅速抓住他的手,只见他手背上划了好大条血口子。 “哎呀怎么办?你受伤了!”元青珊着急的说。 江逸看着抓着自己大手的小手,心里一阵荡漾,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不疼的,在河堤上,有时候伤的比这重多了。” 元青珊拿出丝帕,轻轻给他擦拭着伤口,“都是我不好,走路不带眼。” “不,是我不好,我没看好脚下。”江逸赶紧说道。 “不,是我没仔细脚下的路,我……” “嘘!”江逸突然拉她一把,朝元青珊摇了摇头,而后蹲起身,拉着她躲进花丛。 “咦,我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他俩刚躲好,一个红衣女子跳哒了过来。 “我也听到了!”一个粉衣女子说。 “二哥二哥,你听到了没有?”红衣女子招呼着不远处的一个男子问。 “呵呵,可能是风声,我们正在看那边,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啊?!” 被询问的男子指着另一面说。 “哇,那边好漂亮!”粉衣女子瞬间被吸引过去。 红衣女子却不被吸引,冲那男子说:“二哥,我真的听到这边有奇怪的声音。” “是吗?”男子应了一声,招呼同伴走过来。 围着周围的几丛花找了找,并未发现不妥。 这时,一个青袍男子弱弱的说:“我听人说这边有山精,所以,虽然很美,但很少有人过来。” “啊?山精?”红衣女子夸张的大叫:“那会不会吸人精气?” “书上说还有喝人血的!”粉衣女子补充道。 “二哥,我们快走吧,万一真是山精鬼怪就糟了!”红衣女子催促道。 “玉轩,我们走吧,我怎么也觉得凉嗖嗖的?!”一个穿月白衣袍的公子说道。 “对对,二哥我们快走!”红衣女子率先朝路边小跑而去。 人往往这样,有人带头,其他人会随从。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江逸慢慢站起身,看到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他暗暗吁了口气,朝元青珊伸出手。 “来,山精,我拉你起来!” 江逸本欲与元青珊开个玩笑,不想,元青珊下意识的递上自己的手。 “鬼怪,这下你可要站稳了,别再满坡滚。” “哈哈哈。”江逸爽朗的笑,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几句玩笑话,让刚刚窝在一起产生尴尬瞬间消失。 元青珊转身,“咦,这株白的就在这儿呢!” 江逸点头,“可能是它专门召唤我们过来看它的。” “哈哈,我发现你说话真有趣。”元青珊笑着走到那株白色的花跟前,仔细看了看,朝江逸招手。 “鬼怪公子,快过来看看,这叶子、这花,跟映山红一样啊,为什么这株是白的呢?难道褪色了?” 江逸失笑,应道:“好,山精小姐,小生这就来。” 从来不知道,元青珊这般有趣。 而且刚刚说什么?花是褪色了? 可真会想! 他走上前,笑道:“这也是映山红,映山红不止一个颜色,不过是红色居多,所以才叫映山红的。” “是吗?它还有什么颜色呢?”元青珊好奇的问。 “有这样白色的,听说,还有黄色的、粉色的。”江逸说道。 “这个白色的,你以前见过吗?”元青珊问。 江逸摇头,笑道:“没有,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天借了山精小姐的光,见到了白色的映山红。” “哈哈。”元青珊闻言,又哈哈笑起来。 抬头看了江逸一眼,心没来由的快速跳了几下。 她的脸微微一热,急忙低头扯了话题来掩饰,“要是能见见黄色的和粉色的就好了,一定很好看。” “嗯,要不我们再寻一寻?”江逸询问道。 此时俨然忘了跟柳二说的,河堤上还有事情要忙。 “往哪边看看吧。”元青珊指了一个方向。 “好。”两人在花海中七绕八绕,扯着没有营养的话。 时不时停下来,讲究一下,这一株为何花开得这样密,那一株为何花开的稀疏。 直到两人转到一条小路上,也没有发现黄色的和粉色的映山红。 元青珊微微有些失望,打趣道:“哎,鬼怪公子啊,我们与黄色的和粉色的花无缘?” “山精小姐莫要失望,说不定是我们找的这个方向没有。”江逸笑道。 “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元青珊突然惊叫一声,“糟了,我把玉叶弄丢了!” 江逸看着后知后觉的元青珊,笑问:“你的那个小丫头,一直跟着我们呢!” “在哪?”元青山四顾张望。 “出来吧,小丫头。”江逸朝一丛茂盛的草丛叫道。 玉叶头顶草编的草环,慢悠悠站了起来,扭扭捏捏的说:“小姐,奴婢在这里啦。” “玉叶,你竟然一直跟着我们?!” 元青珊说完,脸突然爆红。 那她和江逸之间的事,她不是全程看到了?! 夭寿噢! 第107章 心悦一个人的感觉 江逸眼里闪浓浓的笑意,面上却不显。 他温和的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元青珊羞窘的点了点头,闷头就走,结果一头撞在江逸身上。 她愣愣的抬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走?” 江逸展颜一笑,青珊迷更呆了,眼里闪过惊艳。 江逸心中暗喜。 此刻,他无比感谢父母给他生了这样一张容貌,在这关键的时刻能使上美人计。 元青珊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 这种异样的感觉,令她慌乱。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脸似火烧般,滚热。 江逸垂眸看着元青珊红扑扑的脸蛋,强忍着心中的欢愉,低声说道:“我们快走吧,不然就错过寺里的午斋了。” 在江逸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走回了寺庙,正好赶上寺里派斋。 孙俪俪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马车都没给她留。 元青珊暗恼,孙俪俪这个不靠谱的,回去非找她算账不可! 这时,江逸已经雇好了马车,请元青珊上车。 元青珊有些不好意思,但江逸说孙俪俪既然将她托付给自己,自己就得负责。 元青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玉叶一路上挤眉弄眼,不停的朝车厢外努嘴。 江逸很君子,他与车夫并排坐在马车车辕上。 第一次,江逸觉得妙云寺离县城太近。 好像马车才起步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城。 江宏才下衙回家的路上,看到江逸坐在一辆马车上。 他的脸晒的有些黑,但精神非常不错,似乎还有些愉悦。 见江逸并没有看见自己,他抬手想拦下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如今,付高升辞了驿道国丰钱庄的差事,与江丹雪长住娘家。 他要是将江逸叫回家,不知道江丹雪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下意识的,江宏才有些惧怕江丹雪发飙。 江逸并没有看到江宏才,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目视前方,双眼无焦,偶尔傻笑。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与元青珊一起看映山红的场景。 元青珊的一颦一笑,占据了脑海心田。 与元青珊一起,是那样的放松惬意、无忧快乐。 这样的感觉,是从他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记忆里,他不是被江丹雪挖苦,就是被江宏才否定,还要时不时面对林代双的眼泪。 之前,他觉得可能人人都是这样过的。 可是,在见识了元宝来宠女之后,他觉得同样是宠女,他的父亲,是一味的迁就江丹雪的坏毛病。 而元宝来,却是用言传身教来宠女。 那日在县衙,元青珊的表现令他心动。 原来,不是每个被父母宠溺的小孩都会变坏。 元青珊的胸怀,是他姐姐江丹雪终其一生拍马难追的。 脑海中再次蹦出元青珊的笑脸,江逸不自觉的咧开了嘴。 车夫瞄了他一路,最后摇头失笑。 哟,这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到了。”车夫提醒道。 江逸猛的回神,转头看去,可不是已经到了元府大门口。 他朝车夫笑了笑,跳下马车,掀开马车帘布,“元小姐,到了,请下马车吧。” 元青珊躬身出来,江逸已经殷勤的摆好了马凳。 按他的心思,是要亲自扶元青珊下马车的。 又想到毕竟两人刚刚才接触,那样做的话,太突兀了,会吓着元青珊。 这一路,他算是想明白了。 柳二那家伙是在撮合他和元青珊。 不知道元青珊知不知道,他现在只能装作什么不知,只是完成孙俪俪的嘱托。 元青珊下了马车后,朝江逸福了福身,“多谢江公子。” 江逸赶忙摆手,“不谢,不谢。” 那一句“我是完成柳夫人的嘱托”差点吐噜出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直觉,如果说出来,今天的一切一定会大打折扣。 元青珊微微一笑,转身往府里走去。 直到元府大门关闭,江逸久久不回神。 “哎,公子,公子,您不是还要坐车回去?”车夫坐在马车车辕上等急了,过来催促江逸。 江逸猛的回神,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老哥,让您久等了。” 说着,爬上马车拱进车厢。 车夫调转车头,赶着马车往回走,边赶车边说: “哎,小伙子,有看上的姑娘就要抓紧了,不然让别人抢走就晚喽。” 车厢里的江逸,本来瘫坐在座位上的,听了车夫的话,猛的坐直身子。 他这是看上元青珊了! 想到元青珊,心又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起来。 他抬手捂上胸口,这就是心悦一个人的感觉吗? …… 江宏才回到家后,吃饭吃的心不在焉。 他觉得,江逸既然回城了,怎么也会来家一趟。 没想到,直到吃完晚膳,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他一边担心江逸回来,江丹雪会不会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又希望他回来。 这种心理很矛盾。 这心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到了衙门。 玉长安看到魂不守舍的江宏才,问道:“江主簿,你这是有心事?” 江宏才叹了口气。 玉长安说:“正好我无事,到我签押房来说吧。” 江宏才跟着玉长安进了签押房,两人对面坐着。 玉长安问:“江主簿,你是不是为江逸的事烦心?” 江宏才本来不愿意在外面说家事,但今天不知为何,心里憋的难受。 玉长安为正直、口风紧,与江宏才比较合得来,两人也能说上话。 见玉长问,他像找到了突破口,“唉,我这儿子打小就有些反骨。 又没有多少本事,也不听家里安排,真是愁死我了。” 玉长安惊讶的看着江宏才,顿了几息才问:“江主簿,你说的人是江逸吗?” “不是他还有谁?唉,玉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这儿子……唉! 打小他就不听话,叫他跟他姐姐去干点什么,他就会欺负他姐,惯会躲赖。 你就说让他去跟他姐抬个水吧,他姐吭哧吭哧打满桶,要抬的时候,他不见了。 要不就是说抬不动,将水洒的到处是……” “等等。”玉长安打断江宏才的话,问道:“他姐比他大几岁?” “大五岁,怎么啦?”江宏才问。 “我还以为大个一两岁呢,江主簿啊,你可知道大五岁差的是什么?” “差什么?” “江主簿啊,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让一个七岁的男童与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去抬水。 这当中差的是什么,江主簿不清楚吗?” 江宏才猛的坐直身子。 第108章 暴躁的神仙偷胡瓜 江宏才想起了曾经的老邻居迟老父子的话,他说: “宏才啊,你怎么能让逸儿跟他姐去抬水? 他俩身高差的太多,抬水时水桶都溜在逸儿那边,你这是要把逸儿压的不长了啊? 你没发现,逸儿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一些? 你长得人高马大,你家媳妇也不算矮,逸儿跟不上同龄人的身高,不大对吧?” 当时他说什么来? 他说:“嗐,我从小也没少干活,不照样长高了。” 江逸的个子是从什么时候长的? 好像是江丹雪出嫁以后,他的个子才猛蹿起来的。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有些人天生晚长。 玉长安见江宏才陷入沉思,以为他会想通了,故而没有打扰他。 但接下来江宏才的话,令他失望了。 江宏才说:“玉大人,你说的我明白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逸儿他才思平庸,却总是干些不切实际的事,这一点总没错吧。 就拿这次,他一个文弱书生,非要跑去监督修河堤,这不是胡闹吗?” “江大人,你这是对江逸的要求太高了吧? 他既然能考上举人,又怎会是才思平庸之人? 你可知他在监修河堤时,提出了新的固修方法,不仅加速了修建,而且省事省工。 这次,我可准备好好嘉奖他一番,到时,你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推三阻四了。 就算你再推,我也不依你了,这是他应该得的。” 玉长安大大的表扬了江逸一番,令江宏才疑惑。 上次那事,他闺女说,江逸从小爱偷懒耍滑,那么多人做一件事,可别因为他的面子再抢了别人的功劳。 那样会让人背后说闲话。 难道上次玉大人要嘉奖提携江逸,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江宏才摇了摇头,“玉大人,您可千万不能特殊照顾他,这与别人不公平。 榆山书院的赵夫子曾经考校过江逸,说他才能平庸……” “打住。”玉长安再次打断江宏才的话,“你说谁考校过江逸?” “赵夫子赵怀愉啊。”江宏才说。 “赵怀愉?”玉长安皱眉。 又是赵怀愉! 县试时榆山书院八人集体转学事件,查证到最后,证据不全,但赵怀愉嫌疑很大。 现在,否定江逸的又是赵怀愉。 正月时,他考校过江逸,以江逸现在的水平,参加会试的话,至少能考进三甲。 若有得力的人指导一番的话,二甲也是可以冲一冲的。 为什么到了赵怀愉嘴里,江逸成了才思平庸之人呢? 难道赵怀愉有什么阴谋? 不怪玉长安阴谋论,他想,他似乎找到真相了。 赵怀愉妒贤嫉能? 或者,是在帮驿道县。 要知道,教化,是对县令政绩的一项重要考评。 哪个县出的秀才举人多,会给县令画上精彩的一笔。 江宏才见玉长安皱眉不语,说道:“我亲家说,这个赵怀愉颇有文才。 只是时运不济才只考了个举人,若有好机会,他定能一飞冲天。” “你亲家?”玉长安看向江宏才。 怎么江主簿成天不是闺女说,就是亲家说,难道他自己不能说说?! 江宏才见玉长安疑惑,以为玉长安不知他亲家是谁,颇有些自豪的说: “我亲家是驿道县县丞付宁波,他这人为人正直、仁义,很是不错。” 说话间,他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是吗?”玉长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与他不熟,不过,江逸这孩子真的不错。 江主簿,江兄啊,下届会试,让江逸去试试吧,说不定就有惊喜呢。 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榆山书院八子转学案,条条线索都指向赵怀愉。 虽然最后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不得不罢休,但,我想你应该好好想想了。” “其实也与赵怀愉关系不大的,我闺女说的对,我这儿子熊熊的,干啥也不行。 玉大人,您可千万不要看任何人的面子,别把别人的功劳抢给他。” 无论玉长安如何说,江宏才对江逸的印象,一直定格在熊熊的干啥也不行上。 这令玉长安颇为无语! 他闺女说,他闺女说,他闺女算老几啊? 有什么资格去随便评价一个举人?! 但这话又不能说给江宏才听,只能在心里咆哮一下。 江宏才与玉长安的对话,江逸自然不知道。 他在回了河堤固修指挥所后,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 有时候还会无缘无故的傻笑。 这天,他的同僚于谦终于看不下去了,笑问:“江兄弟,你这是好事将近了?” 傻笑的江逸猛然回神,立即否认,“什么好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你就不要瞒着我了,就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是得了相思病。” 于谦三十岁,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 作为过来人,自是一眼便能看穿江逸的心思。 江逸与蒋乐珍的亲事,是被逼上架的。 自然对蒋乐珍没有男女之情,没体会到想一个人的滋味。 看这几天的样子,这是有心悦的人了?! 江逸却也没反驳。 前几天,柳二和孙俪俪搞了那么一出,让他在与元青珊独处时,突然体会到一种美妙的滋味。 说不清,道不明。 “相思病?”江逸若有所思。 “哎,兄弟,你不会是第一次对女人有男女之情,不知道那滋味是什么吧?” 于谦用胳膊肘子拐了江逸一下。 江逸垂眸,“你觉得,我有机会心悦人吗?” “嗐,你已经休妻了,怎么没有机会?既然有心上人了,那可要抓紧了。”于谦说道。 “于兄,你当初与嫂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江逸好奇的问道。 “我啊……”于谦陷入回忆,笑咪咪的说:“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走路是她的影子,吃饭有她的影子,睡觉嘛,合上眼,全是她。” 说罢,于谦斜睨着江逸,问道:“你现在到哪一步了?” 江逸微顿,“我与她……” 说到这里,他猛的打住,“于兄你竟然套我的话。” “哈哈哈,果然有个她。”于谦哈哈大笑,“我说江兄弟,你可抓紧了,一定要抓紧了,晚了就追悔莫及喽。” 这天晚上,江逸趁夜深人静,进了自己的空间。 他在空间里又蹦又跳又叫。 “啊啊,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有心悦的人了,元青珊!” 他大叫着元青珊的名字,蹦跳着到墙边拽了一根胡瓜,因为太用力,胡瓜蔓断了。 空间另一边的元青珊,正在摘胡瓜,突然,一根胡瓜蔓从墙上掉了下来,打在了她的头上。 像是被人拽断了一般。 元青珊盯着看了几息,突然嘴张成了o形。 “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暴躁吗?摘个胡瓜,还能把瓜蔓给扯断了?” 第109章 往后定常给您敬香 江逸震惊的看着手中胡瓜上挂的瓜蔓,“这这,拽拽拽断了?” 抬头看向空中,雾蒙蒙的一片,啥也看不到。 他急忙放上手中的胡瓜和瓜蔓,拱手向上,嘴里念念有词。 “上面的神仙,江逸鲁莽了,拽断了您的胡瓜蔓。 不过,这实在不怪江逸,怪只怪您这胡瓜太好吃。 有不敬之处,敬请神仙原谅。 江逸下次进来,定备好香案,往后定常给您敬香。” 说罢,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提起瓜蔓,看着一串胡瓜,忍不住笑道: “这胡瓜长得真好,一层叶子一个胡瓜。 要是把这胡瓜种拿出去在外面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他又看了看雾墙上爬下来的一片胡瓜,心里想着那上面的胡瓜能不能留种。 元青珊找了根细棍,将掉在地上的瓜蔓扶起来,架在了雾墙上。 想了想,将上面的胡瓜全摘了,索性将这棵断了的胡瓜蔓连根拔了。 反正再也不会结新的了。 抱着七八根胡瓜,元青珊忍不住感叹。 “也不知是买的这种子好,还是玉院里的土和水好,这胡瓜长得可真好。 她拿了一根,洗都没洗就咬了一口,“怪不得连神仙都喜欢吃,味道真是太好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吃,她仍然感叹了一番。 走到那棵蛇龙珠跟前时,她惊讶的发现蛇龙珠发芽了。 这个时节,外面的蛇龙珠几乎已经落光了叶子,玉院的这棵,发芽了! 她眼里闪着惊喜,心里充满了期待。 走进房间,发现闺女正好醒了。 空间里温度不冷不热,元芷瑶不必包裹的严严实实。 此时,她正在自己玩自己的脚丫子。 时不时拉了脚丫子在嘴里撮一口,听到她的声音,她还将脚往这边伸了伸。 仿佛在说:娘,你尝尝,真好吃。 元青珊忍不住笑出了声,放下胡瓜,抱起元芷瑶,点着她有小鼻子说:“我的小乖乖,这是饿了吗?” 元芷瑶进了母亲的怀抱,头朝着元青珊的胸口一拱一拱,小嘴啊哦啊哦叫着,小手扒着元青珊的衣裳。 直萌的元青珊大笑不止。 元芷瑶已经两个月了,她的小脸已经长开,圆溜溜的大眼,让元青珊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元芷瑶长相随了自家。 都说外甥随舅舅,元芷瑶确实有些地方,隐约能看到元景行的影子。 元景行长得很俊,小时候是雌雄难辨的。 元青珊没有立即喂元芷瑶吃奶,而是先给了她两小勺空间井水。 之后,才喂她。 江逸在空间房间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时不时看一眼堆在床头桌子上的胡瓜。 他现在纠结的很,要不要拿回家给爹娘尝尝呢? 毕竟是神仙种的仙物,吃了对爹娘的身体肯定好。 就说是在河堤周边的村里买的。 但又怕万一他娘给江丹雪吃了,江丹雪追着他再要怎么办? 江丹雪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不行! 这个季节,哪里还有种胡瓜的。 江逸心中叹息,只能吃独食了。 不知为何,就算江宏才和林代双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没有打算让他们知道空间的事。 怀璧其罪。 这事还是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想着事情,江逸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彩衣飘飘的仙女,手里握着锄头,正在种田。 每种下一粒种子,便会立即发芽,而后疯长、开花、结果。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仙女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 像隔了一层雾…… 翌日,是江逸轮休的日子。 他和于谦负责这段河堤的固修监督,两人为了方便,便共同当差两天,轮休一天。 今天刚好轮到江逸。 于谦提了一篮子从周边村里买的新鲜货,对江逸说:“江兄弟,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逸接过篮子,朝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他不是第一次给于谦往家里捎东西了。 这次回县城,江逸搭了一辆牛车,比雇马车省不少钱。 刚进县城不久,便听到柳二贱兮兮的声音传来,“江逸,江逸,这里。” 他转头看去,柳二正在一间茶楼二楼一个窗口朝他招手。 他挥了挥手说:“我给人捎了东西,不上去了。” “哎……”柳二见他真的不打算停下,急忙飞奔下楼,爬上牛车说: “我特意在这儿等你呢,你这是给谁捎的东西?” “给我的同僚,他家就在城南。”江逸斜看着柳二,问道:“你爬上牛车,打算付多少钱给人家?” “哈哈,大叔,你打算收我多少钱?”柳二没有回答江逸,而是笑着问赶牛车的老汉。 老汉回头一笑,“客官,您看着给吧。” 这话说的,让柳二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 给于谦家送了东西后,柳二拉着江逸去了自家的饭馆。 两人点了菜后,柳二看着一直未开口的江逸,狡黠的说: “哎,我说,你那个那个怎么样?” 说罢,还冲江逸不停的眨眼。 “哪个哪个?”江逸不明所以的问。 “切,装什么装?那天我跟俪俪躲在花丛中,可是亲眼看到某人……咳咳,那个那个。” 柳二不停的挤眉弄眼。 “那天,你们竟然没走?”江逸惊讶的问。 “没有啊,有好戏看为啥要走?”柳二歪着身子,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痞痞的说。 “你,你没走,就那样看着我雇马车?”江逸瞪眼。 柳二二郞腿一收,一只胳膊拐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给你好好表现的机会?!” “哼,那你也应该提前透个信,弄得……怪尴尬的。”江逸冷哼了一声。 “哎哟我的好兄弟,我要是提前透了信,你能去?” 江逸心中一顿,别说,他还真有可能不去。 “看吧,看吧,让我说对了吧?看你这模样,就知道告诉你真相后,你不会去。” 柳二撇撇嘴。 江逸抿唇,支吾了一会儿,说道:“那个,这事,我江逸谢谢你跟嫂夫人。” “啊,啊,你大点声,我没听到。”柳二支楞着耳朵,将头歪向江逸那边,揶揄道。 江逸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少搞怪!” “呵呵,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元小姐很不错?”柳二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江逸听他这样一问,眼里瞬间充满了柔情,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但这看在柳二眼里,已经足够了。 第110章 报案,这次一定要报案 “那你打算怎么办?”柳二问。 “我,我还不知道她的想法。”江逸说。 “我让俪俪去打探一下?”柳二问道。 江逸急忙阻止,“不必,我,我自己……自己就可以。” “那行,我们的小江大人长进了哈,哈哈。”柳二打趣道。 江逸实在是怕孙俪俪打探回来的结果,让他心坠深渊。 还不如,他,嗯哼,想办法与元青珊多接触,打动她的心为好。 “对了,你那天托我打探的事,我打探到了。” 柳二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沓纸递给江逸。 江逸接过来,开始仔细的翻阅。 那日在茶楼被人算计后,以为约自己去茶楼的那个同窗也参与了。 不想,找到同窗家,同窗吃了一惊,说自己并没有约他去茶楼。 而且,他去找那个同窗时,那个同窗刚从外地回来。 邻里都能作证。 那么,是谁打着他同窗的旗号约他去茶楼呢? “方脸、面黑黄,眉淡,眼大,鼻宽、唇薄、中等个,走路外八字……” 江逸念出了声,一个人影子慢慢在心中勾勒出来。 柳二的人查到,那个给江逸下药的茶师傅,已经交代了。 他是收了一个人五两银子,答应给江逸下药的。 因为他认得那药没什么害处,只是让人睡一觉而已。 所以,为了银钱,答应了对方。 他描述的那个人的模样与药铺学徒描述的去买药的那个人,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竟与他的姐夫付高升十分相似。 “右脸一个豆大的痦子……” 江逸忍不住皱眉,付高升脸上是没有痦子的。 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很害怕查到最后,是自己姐夫设的局。 那以后要怎么相处? 接着往下看,设局的另一个人,竟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驿道县的一个富户的闺女,黑胖,和离,带一子,归家。 怎么和江丹雪给他提的那女人一样? 看到这里,他又不确定他姐姐和姐夫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江逸,我真是没想到,你过得这般艰难。” 柳二看着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皱的江逸,由衷的感叹道。 这已经是被人算计第二次了! 次次都有付家的影子,那是江逸的姐夫家。 他同情的看着江逸。 棱角分明的脸,额头饱满,剑眉斜飞,凤眸长睫,鼻梁挺直,菱唇殷红,果真是一副好皮囊。 尽管因为休妻,被蒋乐珍抖出雄风不振。 可是,丝毫不影响女人们对他的觊觎。 “我过的艰难?”江逸抬头看向柳二,“你这是用了个什么词?” 柳二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犹豫了一下,说道:“江逸,我觉得……” 他顿住,指了指那一沓纸,接着说:“这上面茶师傅和药铺学徒说的这个人,是,是你的姐夫。” “看描述是挺像的,不过,我姐夫他脸上可没有痦子。” 江逸将资料折起放进衣袖,实际上,是直接放入了空间。 “江逸,我,说实话,我带着茶师傅去你家蹲守过。 茶师傅看到你姐夫时说,脸上如果再加上一个痦子,就是那个人。” 柳二看着江逸,话说到这份上,他应该明了了。 江逸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起。 与柳二一起用过午膳后,他直接回了江家。 彼时,江宏才正打算去衙门,看到江逸回来,他高兴的很,特意差了小厮去县衙告了假。 “逸儿,前几天我在大街上看到过你,以为你能回家呢,结果你没回来。” 江宏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江逸,想看清他的神色变化。 江逸并没有闪躲,他笑了笑,“爹,我那天有事,临时回来一趟,河堤那边很忙,直接回去了。” “我知道,当以差事为重。”江宏才笑道。 “爹,您知道吗?前些日子,我在一间茶楼差点被人算计了,幸好有人搭救,才躲过一劫。” 花厅里只有父子二人,江逸也没有拐弯抹角,直奔话题。 “噢?什么人竟敢算计我儿?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宏才连连发问,似乎当家人的权威被挑衅了,有些不悦。 江逸已经习惯了江宏才如此态度,淡淡的说: “有人以我同窗的名义,将我约到华安茶楼,给我下药,妄图算计我的亲事。” “什么?又有人计你的亲事?”江宏才闻言,不淡定了。 这一个两个的,想干什么? 当他这个主簿是摆设不成? 还是当江逸功名是假的? “是谁,告诉我是谁,老子绝不轻饶了他!”江宏才拍的桌子“啪啪”响,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 “那女人是姐姐前段时间提的那个和离的富家女。” 江逸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江宏才,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江宏才惊讶的瞪起了眼,“不是叫你姐回绝她了,她这是走你姐这路走不通,又背后算计你?” “爹,你觉得她一个女子,从驿道跑到榆林县算计我,是怎么做到的?” 江逸见江宏才的关注点显然不对,提醒道。 “难道,榆林有人帮她?”江宏才猜测道。 江逸笑笑,他爹能想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说,好人永远想不到坏人使什么招。 江逸从袖袋里掏出柳二交给他的那些查证资料,递给了江宏才。 “爹,这是我托人帮我查的,您看看。” 江宏才认真的翻着看了看,肯定说:“这个脸上长痦子的人,就是帮凶。 报案,这次一定要报案,绝对不放过这些个坏人。” “爹,您不再考虑考虑了?”江逸问道。 “考虑什么?这都害到我老江家的头上了,这一次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江宏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爹,您仔细看看证人说的这个长痦子的人,有没有觉得有些面善?” 江逸提醒了一句。 江宏才又仔细看了看,这一看,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人。 这个人…… 他急忙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姐夫他脸上没有痦子!” 江宏才抬头看向江逸,却见江逸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 “逸儿,这个人绝对不是你姐夫,你姐夫他有什么理由害你?” 江宏才急忙为女婿辩解。 第111章 死不承认,还不准报案 “爹,我也不想那个人是姐夫,可是,茶师傅亲自看过姐夫。 他说,如果姐夫脸上粘上一个假痦子,与那人一模一样。” 江逸平静的说完,心里没有丝毫起伏,也许,本就没对江宏才抱太大的希望。 “人有相像,怎么就这样肯定呢?”江宏才说这话时,有些气虚。 江逸自然是看出来了,“呵,爹,您也不相信自己这话吧?我们还去报案吗?” 江宏才低头看了看那沓资料,抬头说道: “逸儿啊,反正你也没受什么伤害,不如,这事就算了吧。 这,这些证据交出去,也说明不了什么,这个人也不一定能找到。 而且,这件事捅出去,丢人的还是你?!” “爹刚刚说一定要报案的。”江逸歪头看着江宏才,像一个倔强的小孩子。 “爹那是一时太激动,没考虑到这事捅出去,对你也不好。”江宏才低下头,并不看江逸。 “那爹自己决定吧,我走了。”江逸起身往外走。 “逸儿,回家住吧,你娘她挺想你的。”江宏才急忙阻拦。 江逸回身,淡淡的看着江宏才,“爹,我,不敢在家里住。” 说罢,他抬腿走出了花厅。 在院子里,碰到了被江丹雪扶着急急走来了林代双。 “逸儿,逸儿,你回来啦?”林代双含泪迎上前,想抓住江逸的手,被江逸躲过了。 他向林代双深深的行了一礼,“娘,看到您无恙,我就放心了,我还有差事要办,先走了。” 话落,丝毫不给林代双说话的机会,抬腿大步向外走去。 “逸儿,逸儿,回家住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林代双抬手叫道。 江逸没有回话,抬头看天,再不安全,能有在家里不安全吗? 也许,那天在家里的话,那个黑胖的女人就躺到自己的床上了吧! 江逸走了之后,江宏才的脸迅速拉了下来。 在江丹雪扶着哭哭啼啼的林代双进来后,江宏才喝道: “哭什么哭?逸儿都那么大了,一个人在外怎么就不安全了?慈母败儿!” “可是,可是,他不在家住,外人会说他姐的不是,他……”林代双哭的话都说不完整。 “爹,您就惯着江逸吧,你看看他哪次回来不是把娘气得直哭?” 江丹雪咬着牙根说道。 江宏才不悦的看向江丹雪,头一次给了她脸色看,“你少说两句吧,这是你弟气的吗?你娘她天生这性子。” “爹,你竟然说我?”江丹雪跺了跺脚,不乐意了。 江宏才的心立马软下来,可在看到手中的那些资料后,软了几分的心又硬起来。 “丹雪,高升呢?”江宏才冷声问。 江丹雪不明所以,看向脸色冷冷的江宏才,“高升在休息呢,他每天中午必须要休息一个时辰的。” “呵。”江宏才冷笑一声,“你去将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爹,是不是我弟他回来说什么了?你可不能听他挑拨离间。 他现在在外面,都不知道接触些什么玩意儿,成天不往好带他……” 说着说着,江丹雪的声音弱了下来,顶着江宏才严厉的目光,她低下了头。 “她爹,你这是干什么?你吓到小雪了。”林代双擦了擦泪,见江宏才的目光严厉的可怕,立即怨道。 “她知道害怕吗?你不叫付高升也行,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江宏才将那沓资料递给江丹雪。 江丹雪是识字的。 她接过后,粗拉拉的翻着看了看。 “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茶师傅给江逸下药?那去抓茶师傅啊?叫我看什么?” 江宏才被江丹雪气笑了,“好,我去报案抓茶师傅,茶师傅供出的那个幕后人,肯定会重判。” “那那,重判就重判呗,与咱又没关系。”江丹雪的眼神闪躲。 江宏才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资料,往袖子里一塞,“那爹现在去衙门,报案。” 他说完,抬脚往外走,在将将走出花厅时,江丹雪尖声的叫道:“爹!” 江宏才顿住脚步,回身问:“嗯?你叫爹干什么?” “爹,这有什么好报案的,都过去好几天了,报案也抓不到人,还白白失了面子。 再说,我弟他不是没事嘛,没事报什么案?” 江丹雪说的义正辞严。 “照你这么说,非得你弟有事了,才能报案?”江宏才反问。 江丹雪撇撇嘴,“这又不是什么案,睡女人算什么案?占便宜的可是我弟!”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江宏才头一次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女儿。 江丹雪毫无所觉,“这样的事,就算是算计,也是女人吃亏啊。” “可我觉得,是我儿吃亏。”江宏才淡淡的说:“我儿丰神俊朗,不是谁都能随便染指的。” “切,爹啊,就你儿子那熊熊的样,有人要他就不错了。 光长一副空架子有什么用?还是像高升这样的,才有出息。” 江丹雪不以为然的说着。 “是吗?”江宏才转身就走,他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的闺女与印象中的不一样。 “爹,爹,你干什么去?”江丹雪着急的跑过去拉住江宏才的衣袖。 江宏才顿住脚步,并没有看她,望着远处说:“我去报案啊。” “爹啊,报什么案,丢人的不是咱家啊,一个举人,成天被人算计,还挺有脸的啊?”江丹雪咬牙说道。 “是没脸,反正你弟也没啥脸,再丢一次人也没什么,还是报案吧。” 江宏才挣脱江丹雪的手就走。 “爹,不行!”江丹雪跑到江宏才前面,伸开双臂挡在那里。 江宏才看着她,问道:“为何不行?” “因为,因为……”江丹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原因。 江宏才垂眸看着她,“因为,这上面说的那个长了痦子的人,是付高升!” “爹,你女婿脸上哪有痦子?”江丹雪尖声说道。 “是没有,粘上个就有了。”江宏才的声音一直淡淡的。 “爹,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女婿?”江丹雪快速的看了江宏才一眼,旋即低下了头。 “丹雪啊,知女莫若父,瞧你这心虚的模样,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进来,跟我说说,你们为何要算计你弟弟?” 江宏才转身回到花厅,一直跟着二人的林代双,两眼发懵。 她在江宏才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转头看向江宏才。 见江宏才似乎不像生气的样,她说道: “她爹,你怎么能这么对闺女,你看把她吓的,小脸都白了。” 第112章 清醒的父亲双标的娘 江宏才看了一眼林代双,向门外高声叫道:“来人,扶夫人回房。” “是,老爷。”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立即进来,上前扶了林代双就往外走。 林代双一把挣脱丫鬟的手,“我不走,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 江宏才看着倔强的林代双,叹口气,“不走也可以,但你不要插嘴。” 林代双垂下眼眸,遮下所有的不甘。 江宏才见林代双妥协,这才看向江丹雪,“说说吧,为何要害你弟弟。” “她爹,小雪怎么可能害逸儿呢,那是她亲弟弟!” 不待江丹雪回话,林代双为江丹雪分辩道。 “我说过,你不要插嘴,不然,你就回房间去,或者去后院看看。” 江宏才对林代双一直比较尊重,今天是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与她说话。 林代双一扭身,看向门外,“我不回去!你是不是在外面听人说什么了? 外面说的你不用往心里去,光听别人说,日子不用过了。” “呵呵。”江宏才冷笑两声,“你刚才不是说逸儿不在家住,外人会说他姐的不是? 外面说的你不用往心里去,光听别人说,日子不用过了。” 江宏才直接把林代双的话还回去了。 “你……”林代双转头看着江宏才,呐呐了几息,才说:“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就不一样?”江宏才反问。 林代双张了张嘴,被江宏才堵的愣是没上来话。 江宏才叹了口气,“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多言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看看你为了外人的话,把小雪吓成什么样了?” 林代双的声音拔高,二十多年来,头一次与江宏才对着干。 “月婆子,你在干什么,进来把你们夫人扶回房间。” 江宏才没接林代双的话,冲外面叫道。 “我回去行,小雪也一同回去。”林代双站起来,定定的瞪着江宏才。 江宏才怒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女婿买了药陷害你儿子?!差点就又让人爬上你儿子的床!” “不可能!我女婿那么老实善良,品性高洁,孝顺懂事,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林代双下意识的反驳。 “我也不信,可是你自己看看,这是逸儿托人查证的,难道一个两个都要陷害你女婿不成?” 江宏才将手中的资料甩在桌子上,起身往外走。 路过江丹雪的时候,他转头看上江丹雪,说道: “你啊你,简直就是个炮仗,别人一点就响,凡事不动脑子,我们江家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江丹雪咬着牙根,怒瞪着小眼,跺脚叫道:“我都是为我们江家好! 江逸能找那样一个女人,已经不错了! 人家有钱有势,比咱家一点都不差,我都是为了他好,他凭什么领情?” “他凭什么要领情?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不然皇上为何要修改律法? 你们已经左右着让你弟弟吃过一次亏了,难道还要给他第二次? 他凭什么承受你们所谓的好?而不能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你弟弟的亲事,你要是再敢插手,这个娘家,你不回也罢!” 江宏才压下此事不报案,是想维护江丹雪,没想到,她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变本加厉。 此刻的江宏才异常清醒,他放下狠话后,大步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江丹雪在林代双跟前又哭又闹,一会儿说这里疼,一会儿又那里不舒服,把林代双心疼的不行。 找来大夫诊了半天,也没诊出所以然来, 林代双费了好大的劲,才哄好了江丹雪。 之后,带着月婆子,叫了马车出门了。 赶车的是江小虎,林代双问:“小虎,你知不知道少爷租住在哪里?” 江小虎笑着说:“夫人,小的知道的,上次,老爷让我给少爷送过东西。” “那就去你们少爷租住的地方吧。”林代双冷着一张脸说道。 江逸从江家出来后,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路过书铺,进去买了笔墨纸砚。 回到自己的小家后,他将纸铺好,开始写信。 一连写了好几张,都不如意。 正在他又团巴了一张准备扔掉时,院门被敲响了。 他往外面看看了天色,快傍晚了,深秋时节,天黑的早。 这么晚了,也不知谁来了,难道又是隔壁的小燕? 他皱眉,看来,这里也不能住了。 不过,好在自己就一个人,待下次回来,跟玉大人说说,搬到衙门去住得了。 衙门是有空房间的。 他本不欲搭理,奈何敲门的很执着。 他只好放下笔,带着些许气闷,来到门楼下,问道:“谁啊?” “少爷,是我,小虎。”江小虎呲着小虎牙,笑着说道。 江逸的眉头松开,拉开院门,笑道:“原来是小虎,快进来。” “那个,少爷,夫人来了。”说着,他侧身让开,江逸这才看到,林代双正掀着马车帘往这边看。 “娘。”江逸走上前扶着林代双,“娘,您怎么来了?” 林代双没应声,拉着脸垂着眼皮下了马车后,挣脱了江逸的搀扶,自顾的往门里走。 走进院子后,她才冷淡的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江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代双,心里微顿,他娘这是支棱起来了? 以往从来不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话的。 他看了一眼江小虎和月婆子,两人尴尬的笑着。 作为下人,有些事自然看得清楚,江家,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家。 重女轻男。 江逸见两人笑的不自然,就知道他娘来可能没什么好事。 跟着进了屋之后,林代双已经坐在主位上了。 见江逸进来,她冷着脸说:“逸儿啊,你怎么能听信外人胡编乱造,怀疑你姐夫害你呢?” “娘,您来就是为了这事?”江逸的心凉了又凉。 他娘能支棱起来是好事,但不辨是非、自以为是的支棱起来,那就是灾难。 “你姐姐都被你气病了,在家里一直喊着头疼,你回去给她道个歉吧。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你好,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驿道的那个姑娘,娘远远的见过,黑是黑了点,但人壮实,一看就好生养。 她之前不是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 只要你对她儿子好点,好好过日子,怎么也比现在强。 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日子……” “娘!”江逸冷冷的打断了林代双的话。 第113章 还不如一个下人看得清楚 江逸不知道,林代双究竟是怎么想的,才能对自己的亲儿子说出那样的话。 他无奈又憋屈的说:“我同窗有没有胡编乱造我心里有数。 其实,您心里也有数吧?您就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没有!”林代双瞪眼,因为瞪的用力,眼白显得稍大。 江逸看着此时的林代双,就如同看到了江丹雪。 江丹雪做错事的时候,如果谁说她,她就这般模样,咬着牙根、翻着眼,咬牙切齿的说着“我没有”这三个字。 “呵呵,娘,您回去吧,天色晚了,我爹找不到您要着急了。” 江逸已经不想与她多说一句话,他娘永远不辨是非曲直。 或者说,她心中的是非曲直,只是为江丹雪准备。 “你跟我回去,给你姐和姐夫道歉。”林代双站起身,伸手过来拉江逸,语气不容置疑。 江逸往后退了退,躲开林代双的手,“我不去,我没有错为何要道歉?!” “你,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呢,非得闹得家宅不宁啊?” 林代双拍打了江逸两下,又开始哭起来。 “娘,是我闹的家宅不宁吗?难道我说出事实真相,也有错吗? 是我让他们来陷害我的吗? 如果第一次你们不是急着训斥我、逼我、强按着我认下,而是为我做主,他们还敢陷害我第二次吗?” 江逸有些抓狂,头脑一热,大声向林代双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什么事实真相,你姐说你姐夫没干过就是没干过! 那天你姐一直与你姐夫在一起,你姐从不说谎。 你在外面做错了事,难道我们不该管你吗? 你姐说,不管怎样,你跟蒋氏搞在一起,就是你的错! 我们怎么为你做主?难道帮你推卸责任吗?” 林代双同样大声辩驳。 “我姐说,我姐说,为什么所有的人证物证面前,都不如一个我姐说?” “什么人证物证?你姐说你被人骗了! 那都是别人编的,他们看不得咱家好!你都把你姐气病了!” 林代双说的斩钉截铁。 “呵!”江逸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冷笑一声,“娘,您是不是想说我遭人算计也是编的? 我把我姐气病了?我姐从小到大头疼过多少次了? 娘,我不信,您心里没数!” 江逸说完,走进卧房,用包袱将刚买回的文房四宝包好,往背上一系。 随后,将床上唯一的家当一床被、一条褥子一卷,往肩上一扛,走出房间。 他对不明所以的林代双说:“娘,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走走走,早这样多好,回家好好跟你姐和你姐夫赔个不是,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走走,我们回家。” 林代双擦干眼泪,笑了。 江逸知道她误会了,也没有解释。 待所有人出了院门后,江逸一只手锁好门,扛着铺盖越过马车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的速度很快,等江小虎调转车头,追过去,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林代双掀着马车窗帘看着空旷的大街,满眼苦涩。 “月婆子,你说,这都是为他好,他怎么就不领情呢? 回去跟他姐和姐夫认个错,回家里住不好吗?” 月婆子以前是京城大户人家的下人,那户人家被抄家后,他们这些下人也被卖到不同地方。 她辗转到了榆林县,被江家买了进来。 在江家的日子里,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江宏才重视礼教,为人仁义,对下人很是宽容。 但,江家的老爷夫人,犯了一个做父母的通病,就是在对待子女上,不能一碗水端平。 其实,一碗水端平是谁也做不到的,但最起码得有个差不多。 而江家,只要闺女一闹,儿子就该打。 这让他们这些下人,对少爷都深表的同情。 现在,林代双问她话,她不好不回。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心一横,说道: “夫人,江家本来就是少爷的家,他回家为何要向姑娘认错才能回? 再说他做错了什么? 夫人啊,我们这些下人都看着呢,其实少爷他太不容易了。 自少爷被逼成亲到现在,少爷过得太苦了! 少爷也会生病、少爷也会疼,他什么时候在您跟前说过? 他为了让您少操心,自己担下一切,他错了吗? 难道真的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吗?” 林代双惊讶的看着月婆子,她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证实她是对的,而不是替江逸说话。 月婆子见林代双神色间含着不满,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唉,月婆子,你那天也在,你难道没听蒋氏说,逸儿,逸儿他,他不,不,举。 她姐说,给逸儿说这个女子,也是为了逸儿好,毕竟,这女子带着个儿子。 逸儿他将来还有个养老的,他……” 月婆子惊呆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且不说少爷是不是真的不举。 就算是真的,那不是应该四处求医,最后真的不治,才走这一步?! 作为下人,震惊过后的她,头一次打断了主子的话,“夫人,您怎么能这样? 少爷他身体好好的,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儿子的! 为何要让别人的儿子养老? 少爷是被蒋氏算计,才与她成亲。 以少爷的骄傲,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算计他的人动情? 不要说少爷,就算是奴婢,奴婢也不愿与算计自己的人成亲,更不愿与其同房。 少爷当初被逼着成亲,憋屈成什么模样,夫人您忘了吗?! 奴婢觉得,蒋氏那说辞,完全是鱼死网破,败坏少爷名声。 真没想到她那么贱!臭不要脸!就该天打雷劈!” “你你,你怎么能骂人?”林代双惊讶的张大了嘴。 “骂她怎么了?如婢还想揍她呢! 奴婢相信,少爷的身体肯定没毛病! 是少爷根本不屑与她同房。 夫人,您不记得了? 少爷休蒋氏那天,反复跟蒋氏确认,在被算计那天有没有碰蒋氏。 在听到蒋氏说他昏迷,根本没法碰她之后,少爷如释重负,说自己的清白保住了。 这说明少爷是真不喜欢她,成亲后不碰她,也是情理之中啊。” 月婆子不便说江丹雪的不是,但也不想憋着,索性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第114章 一道声音穿云破雾,犹如天籁 林代双垂眸听着,像是听进去了。 在月婆子话音落下,她似乎想通了,诚恳的说:“月婆子,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竟没想这么多。” 她抬起头,抓着月婆子的胳膊说:“那你说,少爷他的身体真没事吗?” 月婆子拍拍林代双的手,“夫人放心,少爷康健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林代双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月婆子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担心江逸。 心中暗叹,也不知少爷去了哪里,夫人只纠结少爷的身体,对少爷的去向不闻不问……唉。 不过,今天自己说了这么多,夫人没有冲自己发火,应该是听进去了。 但愿夫人不再受小姐左右。 江逸扛着铺盖,走在大街上,茫茫人海,天大地大,他竟觉得无家可归。 “小姐,我看到小江大人了。” 玉叶掀开马车窗帘,无意间看到了扛着铺盖走在大街上的江逸。 元青珊本想说与咱无关,但心里却有丝丝异样的感觉。 她探头顺着玉叶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逸形单影只,扛着一卷东西走在大街上。 微暗的天色下,他周身萦绕着落寞的气息,孤单而萧瑟。 马车和他擦肩而过。 大街上,此时几乎无人走动了。 江逸扛着铺盖,漫无目的的走着。 想着过往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被辛酸和无助淹没,找不到出口,看不见光。 “江公子,需要帮忙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听在江逸耳中,穿云破雾,犹如天籁。 他猛的回身,惊喜的说道:“元小姐,这么巧?” 元青珊微微笑道:“是好巧,您,需要帮忙吗?” 说罢,目光移到江逸扛的铺盖卷上。 江逸这才从惊喜中回神,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转身逃开,都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偶遇的机会。 元青珊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为他找了一个台阶,说道: “您这是从河堤刚回城吧?看您将铺盖带回来了,那边的差事办完了?” 江逸努力稳住心神,笑道:“快了,我……” “我看你扛着怪累的,要不我捎您一程?”元青珊笑道。 “不,不用了,我快到了。”江逸急忙说道。 “那行,我先告辞了。”元青珊说完,佯装要转身离去。 瞥见江逸瞬间暗下的眼神,她心中一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 “唉,江公子,我跟您说实话吧。 前些日子我听俪俪说,您现在租住柳二公子的房子。 我,我有个不情之情,想请您帮个忙,您看……” “嗐,您跟我别客气,我跟柳二是好友,您是他夫人的朋友,也是我朋友。 有话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的,没二话,一定帮!” 江逸急忙开口,说话间拍的胸膛啪啪响。 他心中欢呼雀跃,为元青珊没有直接离开,为自己能帮到她。 “唉,我在铜雀胡同有座宅子,因无人看管,前几天被人撬了门。 我想,您能不能退了柳二公子的租,到我那宅子里住。 顺道帮我看着宅子,我出钱雇您的,您看多少钱合适?” 元青珊吞吞吐吐的说完,见江逸没有回话,补充道: “我朋友不多,委实找不到妥实的人去看,您若是不愿,我再找找。” “不,不,我愿意,我帮您看宅子,保证看好。”江逸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虽然,他知道这是元青珊找的托辞。 像元家,看房子哪用雇人,派个家奴去就行了。 元青珊这是变相帮他。 几息后,他接着说道:“我,我付房租。” 元青珊闻言,“扑哧”一声笑了,“明明是去给我看宅子,还付房租,江公子您赔大了! 您这术数学的不行,听说科考要考术数的,正好那宅子的书房里有,您去好好补补吧。” 元青珊开玩笑的说道。 “呵呵!”江逸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笑的像个傻子,“我听元小姐的,一定好好补补术数!” “走吧!”元青珊转身爬上马车。 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张平,似乎看出了门道。 他急忙上前一把接过江逸的铺盖卷,往马车上一放。 转身对愣住的江逸笑道:“小江大人,委屈您与我一起坐车辕上吧。” “不委屈,不委屈!”江逸赶紧摆摆手,随后跳上车辕。 马车启动,江逸的心也随之而动,无边的温暖将心底的寒冰融化。 铜雀胡同元青珊的宅子,几天前确实被撬过门,元家已经报案了。 到了这里后,主仆几人帮江逸安顿好。 元青珊将从庄子上带回的米面肉菜拿了一些下来,笑言算是给江逸稳锅。 江逸推辞不了,只好收下。 在元青珊走了之后,江逸点了灯进了灶房。 元家这宅子的灶房很大,光锅灶就并排三个,柜椅碗筷齐全。 江逸摇头笑了。 元青珊还真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帮他。 一边做饭,一边想象着两人的几次相遇。 第一次相亲时撞到一块儿,两人像斗鸡,互相挑剔,互不对眼。 第二次撞到时,他怕吵架,放低姿态,着急忙慌的走了。 第三次…… 前几天一起赏花,让他对她心动。 他之所以应下元青珊住在这里,是想与元青珊多一些联系。 他会想办法让元青珊接受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心悦一个人。 他不想错过。 想到这里,他摇头失笑,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晚上,江逸真的点灯去了元青珊说的书房,这一看,令他咂舌。 这书房真大,书房里的书真多! 元家果然是金匾人家,榆林首富。 破天荒的,今晚他没进空间,而是靠在书房里。 这里有太多他从未看过的书,令他如饥似渴,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元青珊回到家时,元宝来两口子都在大门外张望。 看到张平赶着马车回来,赶紧迎上去。 梅含卉抱怨道:“今天怎么回来这样晚,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别抱怨了,快叫闺女来家吃饭,闺女,饿坏了吧?我小外孙女可饿坏了,我说给她找个奶娘,你非不同意。” 元宝来打断梅含卉抱怨,自己却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第115章 举人看宅子,大材小用 元青珊下了马车,与梅含卉一左一右扶着元宝来,边往府里走边说: “爹,娘,我没事的,现在咱榆林很太平。” “太平个屁,铜雀街的宅子不照样被人撬了?”梅含卉口吐芬芳。 “对对,明儿派个人过去看着吧。”元宝来说道。 “嘿,老爷,不用派人去看了,我们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小姐在路上捡了一个人,送去看宅子了!” 玉叶叽叽喳喳的说道。 “哎呀,青珊,你真胡闹,随便捡的人哪成,不妥实,明天让你运伯安排个人过去。” “老爷,捡的这人很妥实,人家可是举人老爷,给我们看宅子可是大材小用呐!” 玉叶拍着胸脯保证道。 “举人老爷?!怎么回事?”元宝来和梅含卉惊讶的看向元青珊。 元青珊嘿嘿笑道:“咱们边吃饭边说。” “嘿,吃饭说什么说,你弟弟在家又要说什么食不言了,吃了饭后慢慢说吧,不差这一时了。” 饭后,元宝来和梅含卉了解了事情经过,元宝来叹口气说: “江主簿家的事,我略知一二。 说起来,江举人真是倒霉,唉,可惜了他那一身才华。” “可不,现在外面传的可难听了。 对了,听说他不、不那啥。 幸好去年相亲时没成,不然可苦了咱珊珊了。 珊珊啊,你可离他远点,万一搅和一起就不好了。” 梅含卉既同情江逸,又庆幸两家的亲事没成。 “娘,您可别听风就是雨,传言不可信的!”元青珊笑道。 “不是,青珊,你不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吧?”梅含卉警惕的问。 元青珊嘟了嘟嘴。 她对江逸有意思吗? 元青珊的犹豫,让梅含卉的头嗡的一声响,她“噌”站起来,对元青珊说: “青珊,你可不能对他有想法,就算外面传的他身体状况是假的。 但是江家那家风,不行!听说,他们家那闺女,可难缠了。 不,不用听说,你就看江公子被赶出家门这一件事,他父母就不是能拎得清的。” 梅含卉几息之间,将利弊与元青珊做了分析。 元青珊默默的思考着,没有吱声。 倒是元宝来提出不同的观点,“我觉得小江大人还是挺不错的。 他正直、善良、是非分明,有办事能力,处事圆滑。 尤其是是非分明,这一点,与他父亲不同。 最关键的是,他很会读书,将来非池中之物。” “非池中之物又能怎样,就算是皇子王爷,如果不能对青珊好,我也是不愿意的。” “这一点你放心,小江大人绝对是一个对妻子好的人。 你端看他对前妻,虽然是被前妻算计了,但,他有责任心,有担当。 在真相没有初爆出前,他对前妻多好啊,你当时还羡慕来着。” 元宝来笑咪咪的说。 说实话,如果他珊珊能将江逸拿下,他是乐意要这个女婿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外面都在传他,不,不那个,要是真的,那怎么办?” 梅含卉不赞成的说道。 “不会是真的!”元宝来肯定的说。 梅含卉瞪了他一眼,“你又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元宝来笑道:“如果是真的,他早就出面澄清了。 他稳坐钓鱼台,不解释、不澄清,只能说明一件事。 清者自清。 而且,我猜,他是从来没有心思去碰他前妻。 所以,他现在是清清白白的童子……咳咳咳。” 元宝来说到这里,突然猛烈的咳了几声,打住了。 他暗戳戳的看了元青珊一眼,幸好元青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 他刚刚得意过头了,竟然差点在闺女跟前说出那样的话。 元青珊被元宝来的咳声拉回心神,急忙上前给他顺着后背,“爹,您怎么了?怎么咳的这样厉害?” “哈哈,爹没事,刚才说话让口水呛到了。”元宝来扭着脖子仰头看着元青珊,笑呵呵的说。 “那您小心些。”元青珊叮嘱道。 “会的,会的,以后爹小心些。”元宝来立即应道。 梅含卉看着元青珊,“珊珊,你说,你是不是真对小江大人有意思?” 元青珊不是扭捏的性子,她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我对他印象尚可,我想与他处处,如果能处得上来……” 说到这里,她看向梅含卉。 梅含卉虽然不赞同,但如果闺女非要愿意,她也不是那棒打鸳鸯的人。 不过,看目前的情况,元青珊自己也是不确定是否喜欢江逸。 她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元青珊可千万别看上江逸。 元青珊不知道梅含卉所想,回到房间后,她在哄睡了元芷瑶后,抱着她进了空间。 她将元芷瑶放到床上,低头在她脸上贴了贴,随后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她种了两畦麦子,已经开始抽穗了。 她只是想试种一下,没想到,没有经过冬季的小麦,抽的穗也是这样好。 还有一畦水稻。 说实话,水稻她是不会种的,只能根据农书上写的,一点一点摸索。 应该是玉院井水给力,水稻也长势良好。 其他的地方,她都种上了各种蔬菜,唯一一棵果树,应该算是蛇龙珠了。 蛇龙珠的叶子已经展开,像风吹的一样,每天都能看到叶子比前一天大一些。 她浇了浇菜,拔了拔草,在测量那畦水稻水量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几尾小鱼。 这是什么时候弄进来的? 元青珊想了想。 她刚开了那畦水稻田时,用的水是从庄子上的小河里引进来的。 应该是那个时候把小鱼弄进来了。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后面,她慢慢往里加了玉院井水,水稻长势良好,小鱼也长大了些,所以,她一眼便看到了。 她笑了笑,既然进来了吧,既然在她的玉院安了家,那就住着吧。 江逸在书房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天光大亮。 他急忙站起身,不想,起得太急,又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宿,身体僵硬,差点摔倒。 他急忙扶着桌子,向窗外看了看,忍不住失笑出声。 他真是魔怔了,这么多书,又岂是一夜能看完的。 匆忙吃过早饭,拿了一本书,锁上门便匆忙走了。 现在去河堤,到了起码得半头响了,不知道于谦能不能忙过来。 在他走了之后,对面的门慢慢打开了,顾大娘从里面伸出头,看着江逸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16章 狗东西,原来是想一箭三雕 顾大娘发现,曾经端庄威严的她,现在越来越像市井百姓一般八卦了。 元景行等人,在莫恒知亲自出面邀请下,再次回到榆山书院读书。 柳家私塾自是愿意放人的。 这八位学子与江逸的情况不同,江逸是在书院读书作用不大了,他需要的是历练。 所以,他在柳家私塾挂名是可以的,不用交太多的束修,到时候又可拿到有效举荐信。 一举两德。 而这八位学子,来年要考秀才,所以,在柳家私塾进益已经不大。 榆山书院毕竟是全国有名的书院,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书院里,这八位学子已经不在乙班,但也进不了甲班。 为了弥补他们,莫恒知与另两位举人身份的夫子郑夫子和李夫子,开了小班,亲自教导。 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中午用膳的时候,在食堂里,元景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赵怀愉。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脸色阴沉。 元景行等人冲他行了学生礼,他理也没理,错身而去。 八位学子相互看了看,元景行挑了挑眉,无所谓的耸耸肩。 谁知,下午就出事了。 赵怀愉带着自己班的学子,一个叫范剑的学子,气势汹汹的来到这个小班。 彼时,郑夫子正在给这八位学子讲术数,见赵怀愉气势汹汹而来,赶忙迎了出去。 “赵夫子,您这是所为何事?”郑夫子不解的问。 “何事?这要问问你的学子。”赵怀愉气哼哼的说。 “我的学子?我的学子怎么了?”郑夫子不明所以。 赵怀愉冷笑一声,“你的学子里面,出了盗贼,你说怎么了?”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八位学子互相看了一下。 元景行和孙英杰行动最快,两人快速检查着自己书袋、书桌。 其他六人见状,也飞快的行动起来。 最后,元景行和孙英杰,还另一位学习与孙英杰和元景行不相上下的学子顾星河,三人在自己身上摸到了东西。 孙英杰身上的是一封折叠很小的信,信上内容不堪。 元景行身上找出来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首诗,反诗。 顾星河身上找出来的,则是一块极品玉。 八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元景行和孙英杰动作一致的将纸张塞进嘴里。 至于顾星河身上的那块极品玉,被元景行夺过来,走到后窗,随手丢了出去。 这个房间的后面,是一个湖。 玉佩打了一个小小的水花,便沉入湖底 元景行若无其事的拍拍手,回到座位上坐好。 顾星河看着他,挑了下眉,突的笑了。 他被老祖宗押着,从京城来到榆林县,隐匿身份进了榆山书院,本也没打算好好混。 他就是个混世魔王。 不过,自从与元景行和孙英杰玩到一起后,被二人强带着,不学也得学。 慢慢的,竟然改变了态度。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右手支着头,左手拿着毛笔把玩着。 这空档,莫恒知被叫来了,小班的另一位夫子李夫子也来了。 几位夫子一齐进了屋。 只见八位学子,各个不同。 元景行和孙英杰一本正经的在写字。 还有四位学子摇头晃脑在看书。 另有一位在发呆。 还有一位,一手支头一手把玩着毛笔,嗯,玩的太溜了,而且还花样百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进来的众人。 郑夫子和李夫子看向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只有莫恒知,微微皱了皱眉,略有无奈。 莫恒知咳了一声,“各位学子,大家先停下学习,夫子有话要问。” 八人立即正襟危坐,炯炯有神的看向莫恒知。 莫恒知一顿,这八个精神过盛的家伙,怎么眼里皆是戏谑? 直觉有人要倒霉。 “赵夫子班上有一位学子,丢了一枚极为珍贵的玉佩。 有人看到是咱班上的学子所拿,如果谁拿了,请主动交出来,既往不咎。” 莫恒知说完,八人无动于衷。 元景行看着赵怀愉,在心里开始骂人。 狗东西,原来是想一箭三雕。 想借顾星河手上那枚玉佩,搜他们的身。 搜到他的反诗和孙英杰的那张污秽不堪的小信。 草,那他、孙英杰和顾星河,全军覆没啊。 在他们八人中,他们三个成绩是遥遥领先的。 一下将他们三人干掉,唉,为什么呢? 要说自己因为姐姐的事让赵怀愉怀恨在心,那孙英杰和顾星河呢? 好吧,孙英杰太优秀,家里又有钱,干掉他是嫉妒。 那顾星河呢?除了长得人模狗样,咳咳,是长得很俊,还有什么? 学习好点? 顾星河与他祖母住在他姐那宅子对门,家境一般啊? 想不通,想不通。 顾星河听了莫恒知的话,身形一松,慵懒的歪着身子,用手支头,恢复了原状,继续玩笔。 莫恒知见八人不为所动,咳了一声,对赵怀愉说:“看来,不是这八位学子拿的。” “不行,好多人看到,就是你们班上的顾星河拿的,我那块玉,可是极品羊脂玉。 顾星河家境贫困,见财眼开,肯定是他偷的,学生要求搜身。” 赵怀愉带的那名学子,姓范,名剑。 他指着坐无坐相的顾星河说的斩钉截铁。 莫恒知身体莫名一僵。 顾星河家境贫困? 我的老天,你哪只眼睛看的? 好吧,有些人作死,他不拦着。 有些臭虫是时候清除了。 赵怀愉恼怒的看了范剑一眼,他直接指名道姓,还如何搜全班的身? 顾星河听了范剑的话,冷笑一声,“这位同窗,敢问你姓甚名谁家资多少?” “哼,说出来怕亮你的瞎狗眼,本少爷姓范名剑,家是驿道县首富。 有三座庄子、五百亩良田、二十间铺子。 哼,本少爷这一身衣裳,抵你顾家全部家当。” 范剑说完,傲娇的昂着头,斜眼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闻言,站起身来。 虽然才十二岁,但少年身材修长,已初现玉树临风之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粗布麻衣,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这是本……本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是看本……本少这一身粗布麻衣,你便觉得本少穷酸好算计吧?” 顾星河说完,脸上的笑容一收,脸瞬间阴沉可怕。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啪啪啪”的声音响起。 第117章 你滚出榆山书院……就行 众人仔细一看,顾星河正揪着矮自己半个头的范贱狂扇耳光。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顾星河不光扇对方,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个龟孙子,小爷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他娘的这一身值小爷全部家当? 草你祖宗的,小爷家的狗链子都比你这一身值钱。 你瞅瞅你这犯贱样,还范剑,我看你就叫犯贱得了。 嗯,驿道首富?狗屁,想搜身是吧,来吧,来啊,小爷叫你搜。” 说着,顾星河一把推开范剑,展开双臂,咬着牙说道。 “嗷。” 范剑被他推了个屁股蹾,被打懵他瞬间回神。 “嗷”的叫了一声,挥着手抓向顾星河,“我跟你拼了,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指头,你竟敢打我,你找死。” 顾星河身形一转,轻飘飘的飞了一圈又落回原地。 一抖衣衫,看着扑空后摔倒在地的范剑,冷笑道: “就这点道行,还敢找小爷麻烦?简直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 “哇。”元景行等人愣过之后,惊艳的叫出声,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顾星河,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顾星河会飞,会飞啊! 顾星河得意的一昂头,“嗖”飞回自己的座位上,一甩袍子,潇洒的坐回座位,端端正正的坐好。 元景行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形转动,眼里心惊喜遮都遮不住。 每一位少年心中都有一个大侠梦,顾星河的轻功,无疑戳中了他们的梦想。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莫院长,您就纵容这恶毒的学子殴打辱骂同窗吗?” “咳咳。”不待莫恒知开口,李夫子咳了两声,收敛眼底的笑意,义正辞严的说: “赵夫子此言差矣!难道不是范学子先辱骂顾学子在前吗? 他不光辱骂顾学子,还捎带骂顾学子全家……家当,这这……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范学子捧高踩低,仗势欺人,不堪为我书院学子。” 说罢,一甩衣袖,转过身子,不再理会赵怀愉。 “你们,你们,偷东西还有理了?” 范剑爬起来,指指这个指指那个,歇斯底里的大吼。 “既然犯贱同窗一个劲的说本少偷东西,那,搜吧,快点还本少一个清白。” 顾星河站起来,展开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范剑指着顾星河,“搜就搜,搜出来本少爷让你滚出榆山书院。 还要在县城的大街上,大吼一天你是小偷。” 顾星河神色一肃,“好!要是搜不出来,本少同样要你滚出榆山书院。 并在驿道县县城的大街上,大吼一天你陷害同窗!” 郑夫子和李夫子同时看向莫恒知。 莫恒知正好要借着这小霸王的手清除害虫,于是,问赵怀愉:“赵夫子,你说呢?” 赵怀愉看了顾星河一眼,想到往他身上放玉环的那人说,保证他自己发觉不了。 于是点头说:“我支持范学子。” 莫恒知神色莫测的笑了笑,“赵夫子,你还没说,搜不出来,你给顾学子什么说法?” “我?”赵怀愉不明所以的看向莫恒知。 莫恒知神色严肃的说:“赵夫子,你又何尝不是在纵容你的学子?” 赵怀愉低头思索了几息,“若范学子输了,我……” “我要你也滚出榆山书院!”顾星河打断他的话,声音阴寒的说道。 他娘的!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呢?! “不可能!”赵怀愉立即反驳。 “那就不能搜了,你们的犯罪成本太低,本少不服。” 顾星河双手一放,一屁股坐回座位上,再次歪着身子,用手撑头。 真是坐没坐相的典范。 赵怀愉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星河,心里不停的琢磨他究竟是什么人。 顾星河蹿上前殴打范剑和退回座位上的行为,证明顾星河身负武功。 他飞来飞去的样子,与上面派来的那人差不多。 但那人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习武近二十年。 而顾星河才十二三岁,武功就这么高吗? 显然这不是普通出身所能拥有的。 现下的武师傅比教书夫子更难寻,只有家族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高官贵人家里,才能聘得起武师傅。 而武馆收徒,束修非常高,不是一般人家能供养得起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赵怀愉将关于顾星河的调查资料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辽夏府商户落魄归乡,家中只有顾星河和其祖母二人。 在榆林无任何亲戚。 也许,他的武功是在顾家落魄前学的吧? 听说辽夏府会民皆武,顾星河身负武功,也是有可能的。 赵怀愉在心里不停的分析,权衡利弊。 抬头见顾星河嘲讽的看着他,他怒不可遏的说:“莫院长,我们书院的考核规矩您是否还记得?” 莫恒知微微挑眉,“当然,规矩乃本院长亲自所定。” 赵怀愉冷冷一笑,指着顾星河,“您看,顾学子坐无坐相,目中无人,不尊师长。 入院第八条规定,凡入我书院的学子,站要直、坐要端,尊敬师长,友爱同窗。 现在,顾学子将这第八条的规矩破坏了个十成十,莫院长如何说?” 莫恒知看了一眼顾星河,微微一笑,“顾学子除了坐无坐相,倒是友爱同窗,尊敬师长的。 郑夫子,礼仪规矩这一块儿,你平时要抓紧了,像顾学子这样坐相的,要严加管教。” “是,院长。”郑夫子拱手应道,随后眼神凌厉的看向顾星河。 顾星河立即端正姿态,坐得笔直。 郑夫子笑道:“孺子可教也!” “你们……”赵怀愉指着莫恒知三人,瞪眼咬牙,几息后,一甩衣袖,“既然你们有意包庇,赵某无话可说。 但,有多名学子亲眼看到顾学子偷窃范学子的玉环,这一点毋庸置疑。 关于偷窃,书院有明确规定,一旦发现,必除名送官。” “啪啪啪。”顾星河啪啪拍着手说:“好,赵夫子态度认真,正义执着,那么……” 顾星河顿了一下,咧嘴一笑,接着说:“那么,若事实证明本少未行偷窃之事,又当如何?” “本夫子当众与你道歉!”赵怀愉怒瞪顾星河说。 “不,不,不。”顾星河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这犯罪成本也太低了。 在我朝,污蔑构陷他人,轻则狱三月,重则抄家流放。 本少仁慈,还是那句话,未搜出,你,滚出榆山书院……就行!” 第118章 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顾星河大步走上前,站在赵怀愉对面,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邪魅又狡黠。 少年身高颇高,已经略高出赵怀愉二指。 赵怀愉隐隐感到压迫感。 他往后退了一步,微抬眸直视顾星河。 不可否认,顾星河生得剑眉星目,异常出彩。 那又怎样? 谁让他得罪了自己的小外甥呢? 今天过后,他就会成为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要整治一个人,并不是需要让他死。 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痛苦的活着,才是王道。 赵怀愉冷冷一笑,“滚不滚出榆山书院,恐怕你说了不算。” “那就不能搜身。”顾星河耸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 “哼,那就报官。”赵怀愉冷哼道。 顾星河点点头,“本少觉得可以,经过官府,那你不滚也得滚了。 本少记得,书院有规定,凡入狱者,不得为师。” 说罢,挑眉大笑,笑得异常的张狂不羁。 “好!”元景行被顾星河的洒脱感染,拍手说道: “我等皆愿意被搜身,包括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含老鼠洞。 省得你们说我们相互串通,大家说是不是?” “是!”其他六名学子同时站起,双手背于身后,高声附和。 赵怀愉心头一跳,真是省了他找借口全部搜身了。 于是,头脑一热,心一横,“本夫子突然觉得,不必报官了。 只要你们同意搜查,若搜出失物,你们除名滚出书院即可。 本夫子也不想为恶人,让官府给你们记上偷窃的底案,永世翻不了身。 嗯……若证明你们清白嘛,本夫子……自愿离开榆山书院。” “永不回归。”顾星河笑着给他加了四个字。 这样的狗屁夫子,简直是污染了书院的气氛。 “永不回归。”赵怀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孙英杰立即奉上笔墨纸砚,温和的笑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顾星河和元景行给了孙英杰一个赞赏的目光。 就赵怀愉这小人,不立字为证,还真不行。 说不定哪天又从上面托人找关系以花样借口回来了。 “本夫子言出必行,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莫院长,两位夫子,你们就不管管你们的亲传弟子吗?” 赵怀愉给三人加上了亲传弟子四个字。 这本是成立这个小班后,夫子学子们私下议论的事,现在他说到明面上。 若莫恒知承认,那么,只要这八人当中有一人私德败坏,他的声誉就会大大受损。 若不承认,那就离间了他与这八人的关系。 一举两得! “哟,本院长又多了八位亲传弟子啊,不错不错。 往后,尔等八人,便是我莫恒知的入门弟子,且为关门弟子,以上次测试成绩排师兄弟。 尔等往后称为‘榆林八子’,尔等可要勉励前行,努力不懈,永志不移,为师门争光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入门弟子,是真正的师徒。 能成为莫恒知的入门弟子,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可知多少人挤破头想入他门下,他都未松过口。 至今名下只有两名弟子。 一人是郝国公府的世子。 另一人是皇帝的第二子,据说才三岁,是去年莫恒知奉召回京,阴差阳错认下的。 听说得到了六岁后,才会来跟他读书。 八人被这好事砸得头脑发胀,下意识的齐齐跪地叩拜。 “恭喜院长,喜得八位高徒。” “恭喜院长!” 郑夫子和李夫子上前恭贺道。 在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郑、李二位夫子了。 郑夫子叫郑有道,不是榆林本地人。 多次参加会试,因笔锋犀利,得罪主考官,屡试不第,转为教书。 后榆山书院建院,受莫恒知邀请,举家搬到书院居住。 李夫子名叫李诚,是府城人士。 因受家族排挤,中举人后被族中嫉妒而倍加阻拦,会试一直未成行。 遂负气脱族,投靠同窗莫恒知。 这两人与莫恒知脾性相投,不畏强权,刚正不阿。 在赵怀愉看来,就是又臭又硬。 赵怀愉看着眼前的情形,得意一笑,心道:哼,这八个学子,没一个好东西。 收吧,收吧。 到时候,将你的名声毁坏殆尽,哼,这榆山书院就落到我的头上了! 顾星河发现赵怀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大概能揣测到他的阴暗心理。 他嗤笑一声,“怎么样,赵夫子,你可想好了?还是怕了……” “立就立,我赵怀愉光明磊落,此生还没有怕字可言。” 赵怀愉想到京城陈家如今的势力,头脑一热,挥笔签下了契约。 莫恒知落下笔签上名后,垂着的眸子中闪过笑意。 小霸王果然是小霸王,出手好犀利。 虽然当初他隐匿身份进入书院,自己无法推脱,但也没想过收入门下。 这人太难管。 不然也不会混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不过,经过一年多的观察,他彻底信服了一句古语:一物降一物。 小霸王自从跟元景行和孙英杰等人混在一起,被这几人影响着,竟然开始走正路了。 以他的聪明才智,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成个景。 就是不知,这几人打算怎么躲过算计。 看赵怀愉这模样,那是十拿九稳了。 他放下笔,看向顾星河。 顾星河冲他抛了个媚眼。 刚刚在心里表扬了他一番的莫恒知,立即拉下了脸。 这个混世魔王,竟然敢朝他抛媚眼,等着! 顾星河才不管莫恒知想什么,他拿起契约仔细看了一遍,“嗯,不错!” 说罢,仔细折了起来,塞进莫恒知手里。 随后看向赵怀愉,笑道:“赵夫子,得先确定你在搜查前,无法借着搜查之名,临时嫁祸本少才行。” “你,你毛病真多!”赵怀愉气急败坏的骂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元景行走上前,双手环胸,与顾星河并肩。 按上次测试的成绩排师兄弟,他竟然是顾星河的师兄。 哈哈,虽然他比顾星河小三个月。 师兄当然得维护师弟。 孙英杰也走上前,紧随其后,“榆林八子”全部围上来。 一时间,赵怀愉有些压力。 他往后退了退,转头看向门外,已经不少学子和夫子围在外面看热闹。 赵怀愉冷笑,“既如此,那从本夫子开始吧。相信有今天在场的这么多人作证,也没有人敢弄虚作假。” “大气!”顾星河夸张的赞叹:“赵夫子不愧为夫子,来,开始吧,谁上?” 最后俩字,愣是让他说出了一股匪气。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夫子,他说:“我来!” 众人看去,竟是赵怀愉的死对头。 此夫子姓文名之章,从赵怀愉五年前进了榆山书院,他就看赵怀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 起初,有人认为文之章与赵怀愉认识且有私仇。 结果,两人是素不相识的。 这可能就是世人常说的,没有眼缘吧。 文之章来到赵怀愉跟前,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阴声怪气的说: “本夫子掐指一算,赵夫子你今天要被赶出书院。” 第119章 搜了个寂寞 “你……”赵怀愉冷哼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呵。”文之章冷笑,伸手开始在赵怀愉身上摸索检查。 他将赵怀愉的荷包、身上挂的玉佩……除了衣裳,其他物件皆搜了出来。 气得赵怀愉直瞪眼。 最后,文之章笑眯眯的朝莫恒知一拱手说: “禀院长,除了赵夫子束起的发,脚上的鞋,全都检查完毕。 只要他在检查这八位学子时,不摸头不抠脚,保证陷害不了人。” 莫恒知差点破功,强忍笑意点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纷纷喷笑出声。 “你,你,姓文的,你欺人太甚!” 赵怀愉直到众人哄笑出声,才回过神,他指着文之章,羞愤交加。 刚刚,文之章竟连他私处都抓了一把,令他瞬间大脑空白,身体僵直不能动。 莫恒知急忙咳了一声,说道:“时间宝贵,正式开始吧。” 赵怀愉咬牙切齿的瞪了文之章几眼,气恼的一甩衣袖。 心里冷哼,今天还有正事,先放过这个小人! 他亲自上手,开始给顾星河搜身。 可是,搜来搜去,搜的令他怀疑人生。 那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我把东西塞进他的后腰带里,他衣服是粗布麻衣,绝对觉察不了。 赵怀愉情急之下,一把扯开了顾星河的腰带。 赵怀愉身上的袍子一松,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赵怀愉大喜,低头一看,笑容僵住,一块碎银子在地上打了转,躺在了他的脚下。 仿佛在嘲笑他! 顾星河弯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在赵怀愉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我自己的,几位夫子皆能为我作证。” “是的,这确实的顾星河的,他嫌弃铜板存放麻烦,昨日特意找本夫子给他换的。” 郑夫子上前一步,指着顾星河手中的银子说:“这银子正好二两一钱,不信大家可以称一下。” 赵怀愉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冷冷的说:“不必了,范学子丢的是极品羊脂玉,价值千两。” 随后,他看向其他人,“难保他们之间互相包庇。” 元景行闻言,将顾星河往身后一拉,展开双臂站在赵怀愉跟前,“你搜,你搜!” 赵怀愉果然不客气,认真的搜了起来。 尤其是在元景行的后衣领处,来回摸了四五遍。 元景行心中冷笑。 果然,在找那首反诗吗? 他之前,就是在衣领那个位置发现的。 那么小的字条,被人偷偷塞进衣领,并没任何异样。 幸好他这人一贯仔细。 赵怀愉摸着元景行的衣领,并没有摸到字条。 他以为字条随着人的活动,掉进了袍子里面。 于是,索性一把拉开元景行的外袍,露出了元景行里面穿的夹衣。 这个时节,有许多人已换上了棉衣,穿夹衣绝对是耍俏。 “赵夫子,你这是干什么?要不要我将衣服全扒了,给你看看?” 说着,元景行就开始宽衣解带,将外袍脱下,提在他眼前使劲得搜了几下。 “看到没?什么没有掉下来。” 说着,又将夹衣一脱,同样得搜了几下。 “看到没?还是什么都没有!” 此时,他身上只剩下一身亵衣亵裤。 元景行看着怀疑人生的赵怀愉,阴恻恻一笑,说道: “赵夫子,我开始脱亵衣亵裤喽,您,可要看好了!” 说着,将亵衣慢慢褪下,露出了光洁的肩膀,心里却在默数,一,二…… “住手!”莫恒知大步上前,一把将元景行的亵衣提上。 这个兔崽子,真敢脱呐! 他剜了一眼恶作剧的元景行,对赵怀愉说:“这一身素色的亵衣亵裤,能藏住什么? 赵夫子也不想担一个逼学生脱光身子的名声吧?这到了哪里都不好听。” 赵怀愉恨恨的看着元景行。 为什么不管什么事,到了元家人身上,总能逢凶化吉? 他又看向孙英杰。 孙英杰温和一笑,走上前就开始脱衣裳,边脱边说:“我自己来,不劳赵夫子。” 赵怀愉看着脱衣的孙英杰,心里突突跳!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一群半大的孩子,再聪明,又能精明到哪里去? 他心一横,上前接过孙英杰的外衣,又得搜又揉捏,心里祈祷一定要在他身上有收获。 但,老天爷爷可能走亲戚去了,并未听到他的祈祷。 赵怀愉脑袋“嗡嗡”响,渐渐的失去了理智。 他像疯了一样,将剩余的五人全部搜了一遍,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的双手。 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冲向课桌,一本一本书翻找,一个书袋一个书袋的检查。 连书桌和板凳都敲打了一遍,企图从中找出暗格夹层。 甚至,最后,真的沿着墙角找了一遍,抠了两个老鼠洞。 “够了!”莫恒知大喝一声。 正在抠老鼠洞的赵怀愉身体一僵。 莫恒知怒不可遏的说道:“赵夫子,你究竟在找什么? 真的是那什么玉吗? 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这些孩子身上一定有你要找的东西?” 这真是灵魂发问。 赵怀愉面对墙壁,呼吸沉重,双目赤红。 他输了,输得彻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赵夫子,你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吗?” 莫恒知拔高声音,义正辞严。 “给八位学子一个交代!”文之章看热闹不嫌事大,振臂高呼。 外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夫子、学子,大部分人跟着高呼起来。 “给八位学子一个交代!给八位学子一个交代!” “姓文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怀愉猛的站起来转过身,目眦欲裂的看向文之章。 “哈哈哈。”文夫子仰头大笑,“赵夫子不会只会说这一句话吧? 告诉你,打你一进书院,本夫子就看你不顺眼了。 你果然如那鼠洞的老鼠一样,肮脏又阴暗! 为了陷害这八位成绩好的学子,你一计不成,又使二计。 真是卑鄙无耻,龌龊肮脏,寡廉鲜耻,行同狗彘,丧心病狂!” “你,你你……”赵怀愉怒火中烧,指着文之章骂道:“你这个无耻小人,你等着,我定要你好看!” “哈哈哈,我等着呢,来呀,你来呀,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好看。 可惜,今天是本夫子先看你好看了,哈哈哈……” 第120章 麻溜的收拾铺盖卷,滚蛋吧 赵怀愉被文之章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眼前有更最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决不能被赶出书院去。 想到这里,他疾步上前,在众人愣神间,抬手“咣咣咣”扇了范剑三个耳光,厉声喝道: “你竟然为一己之私,陷害同窗,糊弄本夫子成为帮凶,实在是可恶至极!” 范剑被打得连连呼痛,正要开口反驳,却见赵怀愉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想到赵怀愉是驿道县令的舅子,范家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县令。 范剑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他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也不是唯一的嫡子。 他只占了个嫡占了个长,还是在他爷爷眼里,最不出息的那个嫡长子。 他只好将所有的话憋回肚子里,干挨下这三掌。 赵怀愉见范剑默认下来,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莫恒知面前。 “莫院长,赵某一时不察,误信了小人之言,做出了伤害这八位学子之事,赵某愿向他们负荆请罪,以求他们愿谅。” “哟哟哟,赵夫子,你觉得你这样做,你那颗丑陋恶毒的心就能得到遮掩? 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回事,不用说,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负荆请罪呢,你也别搞那套假把戏了。 想以此来逼迫这八个孩子就范,废掉契约,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大精细呢? 趁现在脸上还好看点,愿赌服输,麻溜的收拾铺盖卷,滚蛋吧!” 文之章上前一步,抢在莫恒知之前揭穿了赵怀愉的心思。 “你……”赵怀愉回头看向文之章,“姓文的,你这小人,竟敢越过院长说话,是不是心怀不轨?” “哈哈哈,有些人吧,就是喜欢以己度人,哈哈哈。 我文之章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从不做不知所谓的梦。 不像有些人,心里装着屎,看什么都是屎。” 文之章拍掌哈哈笑着,说出来的话令赵怀愉几乎失去理智。 莫恒知看到这里,抬头向文之章使了个眼色。 文之章心领神会的后腿。 莫恒知叹口气说:“唉,赵夫子,事到如今,玉环一事已经水落石出。 你并没有在这八人身上找到失物,说明,这八个孩子是冤枉的。 之前为了搜身,你们签订了契约。 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做言而无信之人吧?” “莫院长!” 赵怀愉抬头看向莫恒知,发现莫恒知脸色平淡,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他的心凉到了谷底。 看来,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 他转头看向顾星河等八人。 顾星河不知何时将那张契约拿到了手里,见他看过来,将手中的契约抖了抖。 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嘲讽的笑,说明了一切。 顾星河,不会退步。 赵怀愉一一扫过眼前一张张嘲讽的、得意的或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被无边的耻辱淹没了。 他没有想到,天天捉鹰,一朝却被鹰啄瞎了眼。 眼前这八个小崽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决不能让他们成长起来,不然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既然明的不行,那么…… 如此想着,赵怀愉猛的站起身,狠戾的说: “哼,既然今天大家不肯给赵某面子,那么,他日赵某必当以牙还之。” 说罢,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范剑急步跟上,他知道,这里再无他容身之地。 赵怀愉最终灰溜溜的走了,没有一人为他送行。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榆山书院发生的事,随着学子们沐休,像一阵风一样刮遍了周围四县三十八个镇。 赵怀愉自离开榆山书院,再没有在榆林和驿道露过面。 这天,江宏才来到衙门,看到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在说话。 他走上前站在外围,听到他们正在讨论榆山书院的事。 “哎,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赵怀愉竟然污蔑不成,妄想以退为进不履行契约,结果,被一个夫子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样的小人,就应该扭送到咱这里来,好好审审他,祸害了多少学子!” “就是,县试那会儿,咱榆林有八位学子被迫转学参加县试的事,你们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这事我还参与调查来呢。据说这赵怀愉搞了一个什么测试。 学子们只当平常测试,没想到,出成绩后,他竟然宣布按成绩排名参加县试。” “嘿,叫我说,他就是故意刷下我们榆林的这八位学子。 听说,这八人学业都很好,尤其是孙家的嫡长孙,可是咱榆林的小神童。” “那肯定了啊,调查到最后,虽然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搞鬼。 不过,咱破案讲求证据,靠推测并不能立案,不然,那次就把他搞掉了。” “哈哈,这才过了多久,这家伙又冒出来搞事情,这下好了,作死了。” “对对,听说连驿道首富都被连累了。” “哎,我跟你们说,我有一次曾听了一耳朵话,是关于小江大人的。” “什么话?快说说听听。” “有一次我路过县令大人的押房,听江主簿说,小江大人曾被赵怀愉考校过。 赵怀愉说小江大人才思平庸,没有灵性,不适合继续读书。 你们说,这是不是赵怀愉的阴谋?” “有可能哎,你看看他现在干的土鳖事,成天妒贤嫉能的。 肯定是看着咱小江大人不光人长得比他俊一万倍,而年纪轻轻又中了举人,他嫉妒了。” “不对,我觉得他是想抹掉咱县令大人的业绩,你想想啊,在县令政绩考察中教化可是很重要的一项。”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唉,小江大人真可怜!” 江宏才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抬脚快步离开了。 “哎,散了散了。” 有人看到了江宏才的身影,赶紧让大家散开了。 江宏才回到自己的签押房,静静的坐在书桌后面,陷入了回忆。 那时,才将将十五岁的江逸,考中了举人,成了榆林最小的举人老爷。 江宏才自豪满满,听了女婿的话,带着他到榆山书院报名。 当时,负责考校江逸的,正是赵怀愉,也是他亲家付宁波给他推荐之人。 但是考校过后,赵怀愉的一席话,让他瞬间清醒。 他的儿子才思平庸,没有灵性。 他的儿子的举人是捡别人不要的。 他的儿子继续读下去参加会试,只会白白浪费银钱。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恰到好处的抓住了他爱颜面的心理。 第121章 被人关心的滋味如此甜蜜 江宏才最在乎孩子是否聪慧,毕竟,谁家都想有一个聪明无双的孩子。 没有灵性,那他以往的种种自豪,岂不是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捡了别人不要的举人,这话更是让他无地自容,觉得颜面尽失。 白白浪费银钱,那是不能的! 挣钱不易,过惯了苦日子的他,恨不能一文钱掰两半花。 突的,江宏才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了。 柳夫子的话、县令玉长安的话,再次萦绕耳边。 句句都是对江逸的赞赏。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偏要听信赵怀愉的呢? 难道,因为赵怀愉是他亲家推荐的人吗? 再想想,自己家里什么时候开始鸡飞狗跳的了? 好像就是从江丹雪成亲后。 江丹雪成亲后,对家的依恋不减反增,虽然相隔八十余里的路程。 但这似乎一点不能阻碍她回娘家。 三天两头回来,甚至,把家里的银钱也大部分弄到了付高升所在的钱庄存放。 说是在付高升名下存银钱的人越多,月俸越高。 他就真的每年去驿道国丰钱庄两次,将自己攒下的银钱,大部分存在了那里。 在江逸鼓动他买驿道那块地时,江丹雪还推三阻四,不让江宏才往外兑钱,把江逸臭骂了一顿。 付高升当时也说了一句话,他很诚恳的说: “我舅弟会不会是因为您当年没让他在榆山书院继续读书,产生了逆反心理?” 这话,他在当时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想想,道理在哪?! 江逸从榆山书院辞学快三年了,与兑银钱买地八竿子打不到! 其实这也不怪付高升,他当时听了付高升的话,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想,他,可能从头到尾,没有好好了解自己的儿子。 江宏才突然想见江逸,很想很想…… 被江宏才头一次打心底里想的江逸,此刻,正趴在于谦的身上,死死的护着对方。 而他的身上压着一根粗壮的横木。 “哎哟,疼死我了。” 在河工们抬开那根木头后,江逸慢慢翻身坐起,腰间钻心的疼痛令他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淋淋。 于谦赶紧起身,跪坐在他身边,“江老弟,你没事吧?多亏你眼疾手快,不然,我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我没事,没事,于兄,你扶我起来,我走走试试。” 江逸龇牙咧嘴的摆了摆手,对于谦说道。 于谦和一个河工立即小心翼翼的将他搀扶起来,江逸走了几步,扭了扭腰,笑道: “我无事,只是被砸的有些疼。” 于谦感激的说道:“那我扶你下河堤,这两天,你就在工房里养着。 我打发人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吃饭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江逸笑笑,也没客气,他是真疼。 回到工房,在大夫给看了之后,说只是外伤,需要休养半个月。 后腰上略重一些,给开了跌打损伤的药。 江逸一听要休息半个月,坚持雇马车回了县城。 原来三天一回,看宅子不成问题。 这要是小半个月不回,怎么看好宅子? 回到铜雀胡同的元宅,江逸开启了养伤的模式。 这天,院门被敲响了。 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的江逸搁下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慢慢悠悠的走到门口,问道:“谁啊?” “我。”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像一束光打进了江逸的心底。 他急忙撤下栓条,“呼”一下拉开了大门。 “你来了?!”江逸的眼睛贼亮贼亮的,眼里闪着细碎的惊喜。 元青珊捂嘴一笑,说道:“我路过这边,想到有事情还未交代给你,就过来了。” “快,进来。”江逸侧开身子,由于太激动,后腰碰到了门上。 “嘶。”江逸呲了一下牙。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元青珊见状,急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江逸一手捂着后腰,一手摆快速摇摆。 “那我们进去说吧。” 元青珊看了一眼身后,张平立即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大筐子,玉叶提了一个包袱,跟着元青珊进了院里。 江逸看了一眼门外的马车,没有关上大门。 在进了花厅后,元青珊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三进后面有个大院子,种了不少菜。 你平时可以从那里摘菜吃,不然长老了,就浪费了。 后院子里有口井,水很浅,打水方便,您平时种种菜浇浇菜,可以省买菜的钱。” “哦,好的,我待会儿去后院看看。”江逸满眼笑意看着元青珊,周身洋溢着喜悦。 元青珊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头说道:“我见你走路的姿势不对,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腰。”江逸赶紧说道。 “平叔,您去季家医馆请程大夫过来给江公子看看吧。” 元青珊没给江逸说话的机会,直接安排道。 “好的,姑娘。”张平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哎,不用,真的不用。” 江逸想阻拦,但张平速度很快,眨眼跑没影了。 玉叶转了一下眼珠,说道:“我将这筐子拿到灶房。” 说罢,不待元青珊应声,提起筐子跑出了花厅。 花厅里只剩下元青珊和江逸二人。 江逸看着元青珊,笑道:“真不用看大夫的,在河道上已经看过诊了,也开了药。” 江逸一着急,说漏了嘴。 “你是在河道上受伤了?”元青珊猛的站起来,瞪着江逸,急切的问:“伤的重不重?有没有吃药?” “我,我就是外伤,没事的,大夫说,养上半个月就会好,谢谢元小姐关心。” 江逸被元青珊眼中的急切和关心暖到,心里美滋滋的。 原来,被人关心的滋味,这么甜蜜。 元青珊被江逸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暗恼自己刚刚的失态。 她抿抿唇,掩饰道:“我,我只是……你是我雇来看宅子的,那就是自己人,受伤了,自然要管的。” “呵呵。”江逸被元青珊别扭的模样逗笑了。 “你还笑,你要知道,小伤如果不注意的话,也有可能变成大伤的。” 元青珊手里绞着帕子,别扭的说道。 “是,是,小生受教了。”江逸站起身,拱手说道。 元青珊被他不拿身体当回事的态度气到了,一扭身气鼓鼓的坐到椅子上,说道: “先坐下吧你,不要随意乱动,待程大夫看过再说,我可不想,我雇的人在我的宅子里出事。” “呵呵,好的,我不随意乱动。”江逸扶着桌边,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第122章 关心嘛,就大大方方的 江逸莫名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腿上握紧松开,松开握紧。 他不停的偷偷看元青珊,越看心里越是欢喜。 越是欢喜,便越紧张。 可是,他知道,今天是个好机会,是他开口试探元青珊的好机会。 有些事越早确定越好。 就像于谦说的,既然心悦了,就要抓紧,不然后悔的是自己。 元青珊隐隐觉察到江逸的视线,她低着头,一颗心“怦怦”快跳,手里不断绞着帕子,掩饰不适。 “那个……”良久,江逸打破眼前的尴尬,开口说道:“元,元小姐,我,我……” “小姐,奴婢烧了水泡了茶,给你们送进来了。” 江逸在心里不停的鼓励自己,刚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要开口,结果,被玉叶欢快的声音打断。 “咳咳。”江逸不自在的假咳了两声,“我,我竟然忘了给你泡茶,实在是怠慢了。” 有了玉叶的搅乱,元青珊放松下来,略不自在的笑道:“没事的,你有伤在身,要好好歇着。” 玉叶迈着欢快的步子端的盘子走进来,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她疑惑的给元青珊二人倒了茶,随后说道:“小姐,公子,你们慢慢聊,我去后院看看。” 说罢,花蝴蝶一样跑了出去。 “呵呵。”江逸看着玉叶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的小丫鬟很有意思。” “呵。”元青珊用巾帕遮着唇,笑道:“嗯,她无忧无虑,率真可爱。” “你也很可爱。”江逸看着眉开眼笑的元青珊,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呃。”元青珊飞快的看了江逸一眼,咻的低下了头,脸上慢慢浮现两抹红晕。 江逸真是稀罕死了元青珊这个样子,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感受,只觉得心里被无边的甜蜜塞的满满的。 欢愉、激动、羞涩,还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他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突然抓住元青珊的手,磕磕巴巴的说道:“青,青珊,我,我心悦……” “小姐,大夫来了。” 张平的声音陡然响起。 江逸咻收回自己的手,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偷偷看向元青珊,只见元青珊双眼盯着自己的手,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连如珍珠一般圆润的耳垂,都染上了几分红晕。 “小姐,程大夫来了。” 张平的声音已到门外,元青珊猛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回身说: “江公子,程大夫专治跌打损伤,医术很好的,让他,让他再给你诊治一番吧。” “好。”江逸此时反而镇定了下一来,他微微一笑,“如此,多谢元小姐了。” 话音刚落,张平带着程大夫进了花厅门。 程大夫背着药箱,朝元青珊拱了拱手,笑咪咪的问:“元小姐,是谁受伤了啊?” “噢,是,是江公子,请程大夫给他诊治一番,他前几天……” 元青珊说到这里,望向江逸,江逸握拳掩唇,忍笑咳了一下,扶着桌子站来。 “在下江逸,三天前被一根圆木砸到后背和腰部。” 程大夫笑着看向江逸,随后又看了一眼元青珊,眼里的笑容多了几分暧昧。 他笑着走向江逸,将药箱放到江逸跟前的桌子上,“来,老夫给您看一看。” 元青珊见状,立即说道:“我去灶房看看,平叔,您在这里候着,程大夫有什么交代,就按他说的去办。” “是,小姐。”张平笑着应道。 元青珊出去后,程大夫给江逸诊了一下脉,而后,又让江逸褪下衣袍看了看伤处。 只见被砸到的地方一片乌青,腰上最重的地方,仍然肿得老高,显然这伤并没有得到好好的处理。 程大夫语气不悦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你瞧瞧你这伤,再不好好处理,麻烦就大了。” 程大夫说着,给江逸的后腰抹了季家医馆特制的散淤消肿花油。 而后净了手,对江逸说:“你除了外伤,其实,还有些内伤。” 正在穿衣的江逸手上一顿,问道:“是吗?我在河堤上时找了乡下大夫看过,他并没说。” 程大夫坐在他身侧,昂了昂头,示意江逸将手放在脉枕上。 江逸抬手放上,程大夫再次诊了脉,不时的皱一下眉。 而后,放开江逸的手腕,来到江逸跟前,抬手在江逸胸前按了起来。 “这里疼不疼?” “不疼。” “这里呢?” “也不疼。” “这里?” “嘶。”江逸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里很疼,这几天夜里,翻身时,这里都疼痛难忍。” 程大夫说:“你忍着,我仔细摸摸。” 江逸点头。 程大夫摸过后,对江逸说:“你这是肋骨骨折了,应该是被砸到时,力量太大,震裂了,需要静养。” “这……” 江逸犹豫不决。 “年轻人,别这那的了,现在不好好养,将来上了岁数,可不好过。” 程大夫说着,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药方。 写好后,交给张平,“你送我回去时,一块儿抓药,先抓六副。” “哎,程大夫,我帮您拿药箱。”张平接过药方,笑着说道。 “不用,我还没老到背不动药箱的地步。”程大夫笑着说:“元小丫头呢,叫她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程大夫,我在这里。” 元青珊其实并没有离开,一直躲在门外,程大夫和江逸的话,她都听到了。 “呵呵,关心嘛,就大大方方的,何必偷偷摸摸呢。”程大夫笑道。 他对元青珊比较熟悉,这砸伤腰的人,他亦认得。 县衙的小江大人嘛。 这两人怎么搞到了一起他不知道,但,他觉得二人挺登对的。 元青珊被程大夫说的不好意思,说道:“我,我刚刚真的去灶房了。” “哎,你去哪我不关心,里面这位小江大人呢,他肋骨有两处骨折,需要静养。 最好在他吃药期间,配合药物给他食补。 多吃一些鱼虾肉蛋、新鲜的菜果,但也不要太油腻,做的清淡一些即可。 若有新鲜的牛乳,每天喝上一杯,也有助于他恢复。”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程大夫。”元青珊低着头,咬了咬嘴唇说道。 “呵呵。”程大夫看着有些羞窘的元青珊,没有再打趣她,跟着张平走了。 元青珊吁了一口气,抬头发现江逸正在看她。 她的脸一热,转身跑了,边跑边说:“我去灶房给你做点吃的。” 第123章 抱上了,抱上了,小江大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呵呵。”看到元青珊一脸娇羞的扭身小跑出去,江逸低笑出声。 他慢慢的走出花厅,跟去了灶房。 灶房里,元青珊已经熟练的生起火,此刻,她正在清洗一块羊排。 其实,元青珊是特地来看江逸的。 今天,元家的庄子上杀了羊,她从庄子上带来了新鲜的羊排、羊肉,想给江逸送一些来尝尝。 她原本也没指望江逸大白天会在家,她知道江逸每隔三天才会回来住一次。 得到河堤固修结束,才能在家常住。 她想给他放到灶房就走的,如今天气渐冷,放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没想到,他竟然在家。 江逸走进灶房,轻车熟路的坐下来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抬头看向元青珊。 元青珊正好低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瞬间,灶房里弥漫着一股温馨暧昧的气息。 灶膛里的火光照亮了江逸的脸庞,让他的脸更加棱角分明。 英眉凤目,鼻梁挺直,菱唇微启,令元青珊心头猛的一跳。 她急忙收回目光,将洗好的羊排放进锅里。 锅里热浪翻滚,雾气氤氲,为她的脸庞蒙上一层神秘朦胧。 江逸看着看着,觉得她仿佛越来越远,像是要飞升一般。 他忍不住站起身,轻轻地从元青珊背后搂住元青珊的腰。 元青珊的身体微颤了一下,但并没有挣脱。 几息之后,她慢慢回头,两人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在那一瞬间传递。 江逸身上的气息清新淡雅,他的胸膛温暖而坚实。 他略显紧张急促的呼吸,带动元青珊的发丝拂过脸庞,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灶房里的温度似乎在慢慢的升高,气氛旖旎,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忽然,一阵风吹进灶房,灶膛里的火苗猛地窜起,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元青珊挣扎了一下,江逸慌张的松开手,两人彼此隔开两步的距离。 元青珊低着头,脸色涨红。 江逸慌忙蹲下身,整理灶堂的柴火,来掩饰自己的荒唐。 他真是昏头了,竟然直接抱上了元青珊。 “小姐,小姐,您看我在后院里发现了什么?” 玉叶用袄襟兜着一兜红红的果子跑进了灶房,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咦?小姐,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噢,是被水气熏的吧,您怎么又亲自动手了呢。来,我来。” 玉叶说着,将袄襟兜的果子往灶台上的空盆里一放,回身拿起笊篱开始从滚开的水中打捞焯好水的羊排。 边捞边说:“江公子,没想到您还会烧火,不是都说读书人是远离庖厨的吗?” 江逸感激的看了玉叶一眼,这小丫鬟,偶尔也会干件好事。 他笑笑说道:“ 君子远离庖厨其实并不是说不能参与厨房劳动,而是表达了君子对于生命的尊重和仁爱之心。” 玉叶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嘿嘿,前姑爷总是说君子远离庖厨,他甚至连灶房都不进,除了吃饭。 我还以为读书人都不会干灶房的活呢……” 说着说着,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拍打了几下嘴巴。 “呸呸呸,我提那个小人干什么,那个那个,小姐您不要生气。” 玉叶小心翼翼的看着元青珊,元青珊刚刚正在游神,并没有听到玉叶说什么。 “啊,玉叶,你在说什么?”元青珊回神后,愣愣的问。 “我,我,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是说,您和江公子去花厅稍等就好,我来做饭。” 玉叶眼珠一转,赶紧说道。 “嘶。”江逸恰到好处的捂着腰深吸了一口气。 元青珊急忙上前,问道:“是不是伤处又疼了,快去房里歇息一下吧。” 说着,上前扶着他就往外走。 用过午膳,元青珊让玉叶给江逸煎了药,看着他喝下,才走了。 临走时,告诉江逸,傍晚玉叶和元小石会过来给他做饭,让他好好养着。 江逸心里暖暖的,虽然,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似乎感觉到,元青珊并不排斥他。 这让他心中欣喜万分。 晚上,元小石留在铜雀胡同照顾江逸,玉叶做好了饭后,独自回了元府。 她给元青珊带了一封信回来,是江逸写的。 元青珊收到信后,哄睡了元芷瑶之后,抱着她进了空间。 她倚坐在床上,贴了贴睡得香甜的元芷瑶,将手中的信展开。 元小姐: 自与汝相见,吾心倾之。 汝之美,如春花之绽放,如秋月之皎洁,令吾陶醉。 汝之笑靥,如春风拂面,温暖吾心。 汝之眼眸,如星辰闪烁,照亮吾途。 每思及汝,吾心生欢喜。 愿与汝携手同行,共赏世间美景。 吾愿倾尽所有,护汝周全,陪汝度过岁岁年年。 愿汝信吾,吾之情真且深,至死不渝。 盼复。 元青珊看着信,脸微微发热,心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乱了节拍。 她没有想到,江逸这人如此率真。 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迂腐的书生,连骂人都咬文嚼字。 被自己激怒后,瞬间装不下去的暴躁跳脚的样子。 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说起来,两人真的才见了几面而已,他竟然这样直接给自己写……情信?! 元青珊不知道的是,江逸在经历了被人算计,不得已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时; 在与蒋乐珍鸡飞狗跳的婚姻中; 在不被家人看重、理解,赶出家门时; 他的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 在休妻时爆出了种种真相后,直接激发了他对人生的思考,导致他整个人改变了。 江逸觉得,自己的人生前十八年,都在为家人而活,所有的付出却得不到任何珍惜与理解。 他现在不想为了谁而委屈自己了,只想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在确定自己心悦元青珊后,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扭捏而错过。 也怕像元青珊这样的好女子,再次被别人捷足先登。 今天,他几次欲向元青珊表明心意,却阴差阳错没有成功。 所以,他索性直接写了一封情信,大胆的询问元青珊是否也对他有意。 为了这封信,他整整写了一下午,浪费了三十多张纸。 在信交给玉叶带走后,他开始忐忑起来,完全没有了写信时的雄心壮志。 第124章 拿着信的手在颤抖 晚上,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那封情信的内容,一遍遍理顺,在心中掂量有无不妥之处。 他开始想象元青珊收到信后的反应,是喜悦,是羞涩,还是恼怒? 是会立刻回信,还是需要时间思考,亦或者石沉大海? 时间慢慢流逝,他的心情越发忐忑。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否会得到回应,不知道元青珊是否也对他有好感。 他起身走到窗前,仰望着星空,心中默默祈祷着。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英俊的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 他想起了与元青珊并不多的相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的瞬间,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和期待。 回到榻上,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思绪愈发纷乱。 他索性进了空间。 空间里,似乎更多了一分生机勃勃。 不会种东西的他,试着整修的院子,歪歪斜斜的咱着一畦畦的菜。 有的已经发芽,有的还没有动静。 雾墙上挂的一条条胡瓜蔓,已经快拖到了地上。 上面挂着胡瓜,开着小黄花,在他进来后,似乎有风拂过一般,胡瓜的花叶似乎微微的摇动了几下。 他走到雾墙边,摘下一根胡瓜,咬进嘴里。 清脆微甜的口感,令他一颗浮躁的心突然宁静了下来。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即便暂时得不到她的回应,最起码,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只要元青珊一日不嫁,他便可以追求她一日。 想通之后,他三两口吃完了胡瓜,而后,勤快的打水浇灌他的菜畦。 这井水,喝了还有助于伤势恢复,但他,并没有饮用。 他不想自己的伤好的太快。 忙完之后,他在空间里看书,一直看到天将黎明,才堪堪睡了过去。 …… 元青珊反复的阅看着江逸写的信,心里涌起一阵阵甜蜜的喜悦。 她脸上泛着红晕,心如鹿撞,手中薄薄的两张信纸,仿佛有千斤重。 她脑海中盘旋着江逸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如同江逸亲口诉说,让她陶醉其中。 甜蜜中,她又有一丝紧张和不安。 在经历过一次情伤之后,她不知道江逸的感情是否真挚。 也不知道这份感情能否被江逸的家人所接受。 这种紧张中的期待和兴奋,让她忍不住起身,坐在书桌前,提笔开始写回信。 江公子台鉴: 展信佳。 收到公子的信,小女子倍感忐忑,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犹记前几日与公子游山观花,公子渊博的才识令小女子钦佩。 公子对小女子细心关照,小女子谨记在心。 如今得公子来信,字里行间皆是公子的情谊。 公子的心意,小女子已然明了。 然,小女子实在心中紧张,不知如何面对此情。 小女子经历一段情殇,对此事委实胆怯。 如今得遇公子,实乃小女子之幸。 若公子不弃,可否给小女子时间,了解彼此,若真两情相悦时,便水到渠成。 …… 元青珊字字恳切,没有否认心中的真情实感,也没有回绝江逸。 这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两个人多交往,了解彼此。 若在彼此了解之后,能够接受对方的种种,便水到渠成。 若不能,便好聚好散。 这观念,真真是超前了。 这与她不曾养在深闺有着很大的关系。 写好信后,元青珊反复读了几遍,才装进信封。 似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她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回到床上,她再次拿出江逸写的信,仔细的阅看起来。 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落下。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又何曾不在期盼一份真情实意。 翌日。 玉叶揣着元青珊写的信,早早的来到铜雀胡同。 刚要敲门,对面的大门打开了。 顾大娘衣衫整齐的走出来,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 看到玉叶,她笑咪咪的打招呼,“小丫头,早啊。” “顾大娘早。”玉叶礼貌的回道。 “你家小姐来这里住了?”顾大娘好奇的问道。 玉叶笑着回道:“没有。” “没有?那这段时间我怎么天天看见你们家里有人生火?” 顾大娘指了指元宅灶房方向,此时,烟囱已经开始冒烟了。 玉叶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我家小姐雇了人看宅子,当然有人做饭啊。” “哦~”顾大娘拉长音调,往前一步,对玉叶低声说:“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吧?” “呃,呵呵,顾大娘,您见过啊?”玉叶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顾大娘看出玉叶的尴尬,笑道:“嗐,小丫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明白的。 你家小姐的事我知道,这次这个小伙子,我瞧着不错,眼神清正。 你家小姐若是有意思,你可要叫她抓紧了,好小伙子不多,错过后悔就来不及喽!” 见玉叶听了自己的话尴尬的左顾右盼,她拍了拍玉叶的肩头,笑道: “哈哈,小丫头,我又不是说你,你不好意思个啥劲? 对了,你家少爷跟我孙子是师兄弟。 真论起来,咱这是沾亲带故了,哈哈,我走了,你自便。” 顾大娘哈哈笑着,在逗弄了玉叶一番之后,挎着篮子走了。 玉叶嘟嘟嘴,她怎么从来没发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顾大娘,竟然如此调皮,还八卦! 敲响大门,不大一会儿,元小石跑着过来开了门。 “玉叶,你来了?” 元小石看向玉叶的眼里,皆是喜悦。 玉叶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嗯,不错,还知道生火做饭。” “嘿嘿。”元小石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笑道:“我先给公子烧了热水洗漱。” “元小石,不赖啊,长进了,关门。” 玉叶表扬了一句,让元小石笑得看上去更傻了。 江逸正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着,远远的看着玉叶和元小石互动,眼里皆是羡慕。 玉叶往院子走了几步,看到正在散步的江逸,她撒腿飞奔过去。 “公子,你怎么能出来走动呢,大夫不是让您要卧床休息?” 江逸笑道:“大夫也说了,每天要适当活动一下。” “噢,这大夫真有意思,不让动的是他,让动的还是他,好吧,大夫说的都对。” 玉叶吐槽了几句,而后回头对元小石说:“元小石,你进灶房摘菜,一会儿我去做饭。” “好来,玉叶放心,保证给你洗的干干净净。”元小石应着大步走进灶房。 玉叶回头,从袖里掏出一封信,快速塞进江逸手里,转身跑去了灶房。 江逸压根没想到,昨晚上才送出去的信,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回信。 他转身进了卧房,拿着信的手在颤抖。 第125章 用完就扔,简直是白眼狼 坐在床沿上,江逸看着手中的信,手微微颤抖着,仿佛手中的信有千斤之重。 他心中既期待又害怕,像是站在悬崖边缘,忐忑不安。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颤抖着手揭开信封,仿佛在开启一个未知的命运。 眼神中充满了焦虑,额头上也不自觉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害怕元青珊会拒绝他,害怕那份温暖从此远离自己。 然而,当他看到信上的文字时,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元青珊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他,但她的回应并没有让他失望,反而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希望。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是一种得到回应的满足。 这一刻,他仿佛再次置身于妙云寺的那片花海之中,被幸福的芬芳所包围。 他在心中大喊,青珊,青珊,我愿意的,我愿意让你慢慢的了解我。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绝对不会! 他知道,这段感情有了开始,而他也将更加勇敢地去追求那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 …… 江宏才最近,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榆山书院的事。 越是这样,他越是对江逸愧疚。 这天,衙门无事,他便去了闸官署。 闸官署的主事张明诚,见到他立即恭迎上来。 “主簿大人,您莅临闸官署有何指教?” “张主事啊,今天忙不忙?”江宏才笑问。 “不忙,不忙,您请坐,请喝茶。” 张明诚殷勤的给江宏才备好茶水,站在他对面,等着江宏才说话。 江宏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你坐,不用紧张,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坐坐。” 张明诚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扯着笑脸看向江宏才。 江宏才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你们闸官署固修河道的差事还没有做完吗?” 张明诚急忙回道:“回主簿大人,已经在收尾了。” 刚说完,他忽然想起来,江主簿的儿子就在自己的闸官署啊。 前两天,因为救于谦受了伤,于谦还特地回来给他请了工伤假。 这是因为他没保护好他儿子,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里,张明试暗戳戳观察了江宏才几眼,见他并无怒意。 于是,他陪着小心说:“此次小江大人受伤,乃是救同僚所致,卑职已经写在了工事梳理里了。 只待河堤固修完成,便可一并上报县令大人。 主薄大人,您放心,这一次小江大人立下大功,县令大人定会给予嘉奖的。” “什么?逸儿受伤了?”江宏才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有拿住。 他慌忙将茶盏放下,茶盏盖子“咣当”一声,落在桌上。 张明诚猛的瞪大眼,这么大的事,江主簿不知道吗? 江宏才确实不知道,在听了张明诚的话后,他心中涌上无尽的心疼和懊悔。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中满是忧虑和痛苦。 他紧紧皱起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来减轻内心的痛苦。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他现在在哪里?”良久,江宏才开口问道。 张明诚眨巴了几下眼,说道:“回家了呀。” “回家?”江宏才猛的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对张明诚说:“你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张明诚急忙跟上他,将他恭送了出去。 直到江宏才不见身影,他才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有些莫名其妙。 他手下一人见状,对他说:“张主事,您不知道吗?小江大人现在自己租房子住呢。” “啊?”张明诚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的问:“为,为什么呀?” “嗐,张主事,这事闹得这样大,您竟然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对噢,您一贯不喜打听这些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那人开始给张明诚科普江家的事。 江宏才并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张明诚他们说了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逸受伤了。 他大步流星的来到江逸租住的地方,敲响了院门。 不大一会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紧接着,院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她打量着江宏才,问道:“您找谁?” “你是谁?”江宏才微微一怔,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走错门。 “我是这里的住户啊,你要找谁?”妇人皱眉说道。 “这不是江逸住的地方吗?”江宏才问。 “噢,我是三天前才搬来的,之前谁住在这里我并不知道。”老妇说道。 江宏才愣愣的转身,江逸退租了? 那他现在住在哪里? 那种失去的感觉,让他的脚步变得踉跄,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平衡。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中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急匆匆地往柳家而去,他想快点见到柳二,希望他能告知他江逸的去向,能尽快见到江逸。 柳二看着急匆匆的江宏才,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江逸半个月前退了我的房子,听说有人雇他看宅子,应该在那里住吧?” 柳二当时问过江逸,谁雇他看宅子。 江逸只笑不答,搞得他一头雾水。 江宏才听到柳二也不知江逸的去向,心中更急了。 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几乎站不稳了。 柳二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 “江伯伯您不要急,待我这几天去寻他,找到后给您回个信。 江逸处事稳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可是他在河堤上受伤了。”江宏才哆嗦着嘴唇说道。 “什么?江逸受伤了?”柳二惊叫一声,急忙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您,您要不先回家等着?” 江宏才点了点头,他确实不知道该到哪里找江逸。 他抓住柳二的胳膊,哀求道:“柳二公子,您可一定要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好好,伯父您放心。” 柳二送走江宏才,都没顾得上跟孙俪俪说上一声,便急三火四的出门了。 不得不说,柳二这人的狐朋狗友多如牛毛,还真让他打听到了江逸的行踪。 “你是说,他前几天在铜雀胡同出现过?”柳二抓着眼前好友的衣领,急切地问。 “嗯嗯,我看到江逸到我家住的大街上买过早点,最后走进了铜雀胡同。” 柳二放开那好友,抬手摸索着自己的下巴。 铜雀胡同吗? 元青珊当初的陪嫁宅子,不就是在那里? 他邪魅一笑,心道:好你个江逸! 旋即转身大步离去了,气得那友人在背后跳着脚骂他用完就扔,简直是白眼狼。 第126章 你说呢?你断两根肋骨试试 “二少爷,铜雀胡同到了。” 柳二正歪在马车里吐槽江逸黑心黑肺,便听到车夫说到地方了。 他挑开马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最后一指元青珊那宅子的位置说:“到那里。” 车夫打马进了铜雀胡同,来到元青珊的宅子门前停下。 柳二挑开马车门帘下了马车,在元青珊那宅子门前站定,抬头看向门匾。 曾经为了给陈世怀面子,元青珊住在这里后,挂的是陈宅。 如今,已经改回了元宅的门匾。 他往大门上一看,没有锁门,说明里面有人。 他抬脚上前,敲响了大门。 不大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谁啊?” 柳二抿唇,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翻眼想了想,回道:“我是元小姐的友人。” 门拉开一条缝,元小石从门缝往外一看,还真是熟人。 小姐的手帕交的丈夫,柳家二公子柳之慎。 他急忙拉开门,笑道:“柳二公子,您有何贵干?” “咳。”柳二握拳遮唇,假咳一声,不自然的说: “跟你打听个人,你在这胡同可曾见过一位英俊的公子?噢,就是县衙的小江大人。” “江公子啊?他就在这里啊?您找他有事吗?”元小石笑着说道。 “他,他真在这里?”柳二抬手指着大门内,惊讶的问道。 “昂,我们小姐雇他来看宅子的。”元小石眨巴了两下眼,回道。 “咳,妈蛋江逸,你竟然糊弄老子。” 柳二骂骂咧咧,一下撞开元小石大步走进院子。 他边走边叫:“江逸,你给老子滚出来!” 江逸正在捧着元青珊给他的回信看呢。 这两天,他闲着无事,便拿出来看。 看着看着,会将信贴在胸口嘿嘿傻笑。 这不,正在他看得心里甜蜜蜜的时候,柳二的吼声传来了。 情急之下,他一把将信丢进了空间。 随后翻身欲下床,顿了一下,又翻身躺下,盖上被子,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疼的自己倒吸一口冷气。 脸色瞬间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柳二不知江逸在哪个房间,站在前院大叫。 元小石跟了过来,指着江逸的卧房说: “柳二公子您小点声,江公子正卧床休息呢,他在那个房间。” “卧床休息?哈,这看宅子的比雇主还自在哈。”柳二冷笑道。 元小石一本正经的说:“江公子伤得很重的,肋骨都裂了,程大夫说要卧床静养。 我们小姐说,既然是给我们家看宅子的,就是自己人,伤了当然得好好养伤。 待养好了,才能好好看宅子不是?” 柳二转头看着元小石,打量了他几眼,笑道:“你们小姐说得很对。” “那是,我们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元小石一挺胸脯,大声说道。 关键是他自从来这里伺候江公子,能与玉叶单独处的时间明显多了。 嘿嘿,这是肥差。 柳二不知道元小石在乐什么,他翻了个白眼,大步朝元小石指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一推就开了,柳二气呼呼的走进去,便见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江逸。 刚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咻一下消了。 “江逸,你,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他急切的上前,坐在床沿上,抬手欲拍拍江逸,却又怕拍到他的伤。 “唉,我没事。”江逸有气无力的回道。 “还说没事?没事怎么脸色这么差?”柳二脸一沉嗔怪道。 “唉,真没事,就是……嘶。”说着,江逸欲起身,起到一半,嘶了一声,看上去很痛苦的闭了闭眼。 这一下是真疼! “哎,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柳二急忙按住他,不让他起来。 “你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柳二帮他盖好被子后,轻声问道。 “元小姐请程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说是要静养,给开了药。” 江逸苦笑了一下。 “你呀,怎么那么不小心,骨折了?”柳二问道。 “我也没想到,可是,当时我若不挡那一下,于谦的脑袋就开花了。”江逸说道。 “那你呢?你就不担心你的脑袋开花?”柳二生气的问道。 “嘿嘿,我有数。”江逸嘿嘿笑道。 “你有个屁数,还不是受了重伤?”柳二骂了一句,随后说:“你爹听说你受了伤,在到处找你呢。” 江逸脸上的笑容一收,垂下眼皮,问道:“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连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他会知道?他托我找你呢。”柳二说。 “你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待我瞅空回去看看我爹我娘。” 不知道为何,江逸下意识的不想让家人知道他与元青珊的关系。 最起码在二人关系没有稳固前,他不想让家人知道。 柳二点了点头,随即来了兴致,“哎,没想到兄弟你这速度挺快啊,都住到人家家里来了。” “柳二!”江逸咬牙低声喝道:“不要损了元小姐的名声。” 说罢,他翻身坐了起来,整了整胸前的衣衫,朝柳二翻了个眼。 “你,你,你刚才是装的?”柳二诧异的指着江逸。 江逸一把将他的手推开,说道:“装什么装?我真的肋骨两处骨裂、腰部受伤。” 说话间,江逸慢腾腾转过身下了床,穿上鞋往外走,边走边说:“大夫让我静养,还要适量活动。” 柳二却不听他狡辩,立即跟上,贴在他耳边小声笑道:“嘿嘿,兄弟我懂得,懂得!” “你懂个屁,老子是真疼,嘶。”由于用力过大,江逸捂上侧胸倒吸了一口气。 柳二见状,立即扶着他,问道:“真疼?” 江逸白了他一眼:“你说呢?你断两根肋骨试试!” 柳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随着江逸来到了花厅。 元小石手脚勤快的给江逸二人端上了茶送来了水。 二人边喝边聊。 那边江宏才神情落寞的回到家,江旺看着失魂落魄的江宏才,上前问道:“老爷,你哪里不舒服吗?” 江宏才摇了摇头,江旺关好大门,上前扶着江宏才。 江宏才唉了口气,没有说话,任由江旺扶着他进了花厅。 坐下后,江旺给江宏才倒了茶水,静静的站在一边上候着。 江宏才喝了口茶,抬头问道:“夫人在干什么?” “回老爷,夫人在小姐的院子里。”江旺在心里叹口气,回道。 江宏才皱眉,“在小姐院子里干什么?” 第127章 为了家事,岂能动用公差 江旺嗫嚅了一会儿,如实回答: “小姐又在头疼了,闹着要吃夫人做的手擀面,夫人正在给她做。” 江宏才“砰”一声放下茶杯,江旺以为江宏才也要过去看望小姐,遂上前准备搀扶江宏才。 江宏才一贯听到小姐不舒服,都会紧张的很,总是第一时间去探望。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江宏才根本没有动弹,而是问他:“姑爷呢?他在干什么?” “姑爷也在那边劝说。”江旺说。 这词用的,生病了不是得好好安慰,劝说什么? 江宏才自然听出了江旺话里有话,皱眉问道: “生病了不是得安慰,劝说什么,是不是小姐又问夫人要过什么东西?” 江旺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江宏才看了他一眼,“你自管说。” 江旺吞吞吐吐的说:“奴才,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到小姐提到入赘的事。” 江宏才闻言,眼神一厉,虽然一闪而过,但江旺看得清楚。 他觉得老爷今天怪怪的。 这时,江小虎在花厅外像做错了事一般,一边揉着衣襟,一边探头探脑。 江宏才看向他,“小虎,你有什么事吗?进来说。” 江小虎磨磨蹭蹭走进花厅,扑通一声跪在江宏才跟前,“老爷,小的,小的有事情瞒着您。” 说罢,低下了头,等着挨训。 江宏才还没有说什么,江旺抢先一步上前,指着他骂道: “你个混账玩意儿,瞒着老爷和我做了什么?还不如实交代!” 江小虎闻言,下意识的跪直身子,快速说道: “夫人不让说,可是,可是,小的这几天一直很难受,所以,所以……” 江小虎自那天赶车载着林代双去找过江逸后,心里一直很难过。 每每想到江逸扛着铺盖卷大步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都像在煎熬。 可是夫人交代过,不让他告诉老爷这事。 他最近得空就去江逸之前租住的地方,希望能等到江逸。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昨天又去,发现那房子换主了。 他把自己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有找到江逸。 这下糟了,少爷不见了。 江小虎心里怕的要死。 是他带夫人找到少爷,把少爷逼走的。 要是少爷出点什么事,那么,他…… 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江宏才一听是林代双嘱咐江小虎瞒着自己的事,立即慎重起来,问道: “小虎,你快说,究竟是什么事要瞒着我?” 江小虎一咬牙,哭道:“老爷,少爷不见了,小虎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他,都没找到。” 说着,他匍匐在地,哭得嗷嗷的。 “什么少爷不见你,小虎,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江旺上前一步,提溜起江小虎,揪着他的衣领子着急的问。 “爹,我错了,那天,那天少爷回家告诉老爷有人在茶楼陷害他。 老爷和少爷走了之后,夫人问小的知不知道少爷住哪儿,小的说知道。 因此,夫人就让小的载她去找少爷,小的以为夫人是想去把少爷找回家。 没想到,没想到,呜呜……” 江小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头一次像儿时闯了祸被江旺打屁股一般,嗷嗷哭。 “没想到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江旺心急,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掌。 江小虎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没想到,没想到夫人是去逼少爷回家跟小姐道歉的,少爷不同意,夫人,夫人就……” 接着,江小虎将那天林代双对江逸说话学了一遍。 包括夫人情急之下打了江逸一掌。 “砰”江宏才听完后,握拳狠狠的捶在桌子上,双目赤红,咬牙说道:“她真敢,她怎么敢?” 其实,那天他在逼问过江丹雪后,江丹雪死不认账的态度,令他恼火。 他离开家之后,去过江逸差点出事的那家茶楼。 那家茶楼的茶师傅已经换了,不过,他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他又去过医馆,问过抓药的药徒。 他了解到的情况,与江逸说的一般无二。 听说那天,那个欲与江逸制造奸情的黑胖妇人,被家丁抬着走了,扬言是要找什么人算账。 只是,没有人听清楚她说的是谁。 但知情人描述的脸上有痦子的人,与付高升是真像。 忽略那个痦子,简直就是一个人! 正在他怒不可遏的时候,林代双皱眉走进了花厅,看到江宏才时,她眼前一亮。 像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江小虎一般,急步上前,对江宏才说: “她爹,你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小雪吧,她头疼的在打滚呢。” 江宏才幽幽的看着她,冷冷的说:“她打滚,还不是你惯的?” 正欲在江宏才右手边坐下的林代双,猛的一顿,她诧异的看向江宏才。 “你不是平时最宠小雪,她每次头疼,你比谁都关心。” “就是比谁都着急了,把她惯的毛病不少。”江宏才弹了弹前衣襟,淡淡的说。 “老爷……”林代双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心里最怵这样的江宏才。 “逸儿受了重伤,你可知晓?”江宏才淡淡的问。 “什么?逸儿他,他受了重伤?”林代双心中一紧,急切的问:“他在哪里,我去找他回家。” “你还要找他回家?只怕你越找把他推的越远吧?”江宏才眼神犀利的看向林代双。 “她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林代双有些心虚的说着,转头看到跪在地上的江小虎。 她上前指着江小虎问:“你说,是不是你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是不是挑拨离间了?” 江小虎没有回答林代双的话,而是急切的看向江宏才,“老爷,老爷,您说,您说少爷受伤了?他,他……” 江宏才看了一眼林代双,又看了看江小虎和江旺。 那父子二人眼里满是急切和关心,林代双却在还有心思质疑江小虎是否挑拨离间。 他真不知道,林代双究竟是真疼江逸还是假疼江逸。 江宏才看着江旺父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少爷在哪里,只有等了。” “不能等啊,少爷受伤,万一养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江旺扑通跪下,拱手说道: “老爷,您是主簿大人,你向县衙的人打听打听,他们说不定就知道少爷在哪里啊。” “对对,老爷,实在不行,您让衙役帮着找找吧。” 江宏才皱了皱眉,“为了家事,岂能动用公差?” 第128章 成天光知道惹是生非 江小虎闻言,跪走到江宏才脚边,抓着他的袍角说: “老爷,这哪是私事,我们报案,少爷失踪了,怎么能不报案?” “闸官署主事说过,江逸为救同僚身负重伤,已准其假回家休养。 他都回家休养了,那只能说明他重新租了住处,并不算失踪。 你们先不要急,我已经托了你们少爷的好友柳二公子去寻了。” 林代双闻言,回身对江宏才说:“小雪说,逸儿的那个好友柳二,不是个好东西。 他就是一个念了几年书的纨绔,你怎么能托他找逸儿,那样不靠谱的人……” “闭嘴!”江宏才喝道:“我看不靠谱的人就是你们母女。 小雪说,小雪说,小雪说付高升哪哪都好,哪哪都行,付高升考上秀才了? 说柳二是纨绔,纨绔能考上秀才? 往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省得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怎么能这样说小雪和女婿呢?”林代双柔柔弱弱的说道: “小雪说,女婿那是生不逢时,没有遇到好夫子。 要是他有逸儿这样的好境遇,现在就是进士也早考出来了。” 说话间,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慢慢的坐到座位上,抽泣了起来。 “呵呵,真是妇人之见,你以为进士那么好考? 女婿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这个老丈人还是知晓的。” 江宏才冷笑一声,对林代双说道。 他以前也跟林代双一样,像中了江丹雪和付高升的毒一般,觉得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但自从上次江逸差点又被陷害,他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尤其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赵怀愉被赶出榆山书院一事,让他似乎窥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细细思量,却让他心惊肉跳。 付高升躲在花厅外偷听,在听到江宏才说到他的时候,眼神微闪。 而后,悄悄离开了。 他回到与江丹雪的院子,对正在床上躺着吃果子的江丹雪说: “丈人回来了,他说,你弟弟受重伤了。” 江丹雪猛的坐起来,头上搭的帕子掉了下来。 “你说什么?我弟弟受重伤了?伤的重不重?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江丹雪着急的掀开被子,就要下炕穿鞋子。 付高升拦住她,“不行,你这刚刚还病的不能下炕,丈母娘才走了才多大一会儿,你就活蹦乱跳的,不怕穿帮呀?” 江丹雪悻悻的转回身,倚着床头坐好。 付高升赶紧拉了被子给她盖好,说道: “我知道你着急你弟弟的伤,不过,你也得慢慢好不是?” “你说的对,我不能一下子就好了。”江丹雪想了想,问道:“我的药呢?煎好了?” “煎好了,不冷不热,现在喝刚刚好。”付高升将药端给她,笑着说道。 江丹雪接过药碗,小声问:“药你换了?” “换了,放心吧,我亲自熬的,没经丫鬟婆子的手。”付高升小声回道。 江丹雪一口将药喝下,擦了擦嘴说:“太苦。” 付高升赶紧递上一颗蜜饯,说道: “我可是放了这么大一截参在里面,放心,这药是驿道的大夫开的,补身子的。” “我当然放心你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江丹雪一口含住付高升递上来的蜜枣,娇嗔道。 付高升笑着垂下眼眸,掩藏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流光。 可能是知道自己眼睛太大,藏不住事。 付高升平日里,总是喜欢垂着眼皮。 江宏才到底没有久等,第二日,江逸便回来了。 他坐的马车是元小石出去雇的,元小石和车夫在江府隔壁的胡同等待。 元小石不放心江逸,在江逸走了之后,跟车夫说了一声,自己来到江府那胡同头上坐着,不时的往江府门前看两眼。 江逸敲开江府大门时,开门的江小虎。 江小虎看到江逸,“嗷”的一声扑上前一把抱住江逸,哭着说道:“少爷,您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嘶”,江逸被他这一抱,左胸肋处钻心的疼,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啊,啊,少爷,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哪里,是哪里?” 江小虎双手无措的举着,不停的问着。 “小虎,你个愣头青,还不快扶少爷进来。” 江旺从后院过来,就看到又哭又笑的江小虎,在询问江逸。 “噢噢噢。”江小虎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又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双手。 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江逸,说道:“少爷,您慢点,小心碰到伤口。” 江逸看着小心的江小虎,笑道:“我无事,只是肋骨有些骨折,后腰上有一处外伤。” 江旺也走上前,从另一边搀扶着江逸。 “少爷,怎伤的这么重?还骨折了,您您……” 江旺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觉得一阵辛酸,少爷太不容易了。 江宏才得知江逸回来了,小跑着来到前院,一眼看到了被江旺父子搀扶的江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爹。”江逸儒慕的叫道。 “哎。”江宏才激动又心疼的应了一声。 他快步上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江逸的脸庞,感受着江逸的温度。 此时的他喉咙哽塞着,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用眼神表达着他的关切和自责。 他牵过江逸的手,慢慢的将江逸牵进花厅。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江宏才双手紧紧的抓着江逸的手。 看着儿子削瘦的脸庞,他心中满是愧疚和悔恨。 “爹,我没事的。”江逸开口打断了沉默。 “闸官署张主事说,你受了重伤,究竟伤哪儿了?” 江宏才声音有些酸涩,握着江逸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我只是左肋有两处骨折,后腰上被砸肿了,其他只是些擦伤,已经快好了。” “让爹看看。”江宏才说着站了起来。 “不用的爹,真的不要紧。”江逸急忙阻止。 江宏才以为他害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受得伤?我听张主事说,你是为了求同僚伤的?” 还不待江逸刚想回话,一道咬着牙根的说话声传来。 “哟,真能耐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没个金刚钻,还偏搅瓷器活。 你说你这人,从小到大干了点什么好事? 自己都管不好自己,还去管别人。 别人他是你祖宗啊,你拿自己的命去救? 受了伤出了事,难过的还不是爹娘?不得爹娘跑前跑后伺候? 成天光知道惹是生非,让爹娘跟着操心,你真是能耐啊!” 第129章 说话这么尖酸刻薄 江丹雪骂着江逸,大步走进花厅。 刚听到江逸受伤,她是真担心的,心中原本充满了真切的关怀之情。 恨不得马上能看到江逸,但因为不知江逸住在何处,只好耐心等待。 付高升在一番长吁短叹后,对江丹雪说:“唉,舅子真是不省心,一个文弱书生,偏去修河道。” 付高升说:“人家都走关系托人,恨不得从闸官署调出来,他偏偏自己往门上送,唉,他怎么想的?” 付高升至诚至真的说:“看到丈人和丈母娘吃睡不安,我这心里真难过。” 江丹雪心中对江逸的关切,随着付高升的话逐渐被一丝疑虑所取代。 付高升仿佛无所觉,继续说:“唉,舅子总是事事与丈人反着干。” “你说当初在驿道别沾上蒋氏,家里哪有这么多事?” “……” 仅一夜功夫,江丹雪便对江逸充满了怨怼,想起曾经与蒋氏的种种不快,她胸中“噌噌噌”燃起了熊熊怒火。 江宏才现在可是家里的支柱摇钱树,让付高升将来接下主簿一职的事还没落实。 万一江逸把她爹气坏了,付高升未来的差事落空怎么办? 在走到花厅门口时,听到江逸是为了救别人受伤,更是火不打一处来。 这个江逸是不是傻? 干嘛去救一个和自己不相干又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同僚?! 真是气死她了! 因此,才有了刚刚她那番话。 付高升跟在后面,忙不迭的对江丹雪说:“小雪,小雪,你慢点,别激动,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江丹雪一把推开付高升,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转头看向脸色不愉的江宏才。 “爹,你就惯他吧,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事!” 江宏才没有理会江丹雪,迅速转头看了付高升一眼,正好看到他幸灾乐祸的眼神。 付高升没料到江宏才会突然看向自己,他心头猛的一跳,迅速垂下眼皮。 随后又快速抬头看向江宏才,目光真挚儒慕,让江宏才差点以为自己刚刚是看错了。 江宏才收回目光,看向不悲不喜的江逸,心里头酸酸胀胀的。 他没有接江丹雪的话,转头对江逸说:“逸儿,这次回来,就在家里住下吧。” “爹,我现在挺好的,我在给……朋友看宅子,她那里……答应了她,不好失言。” 江逸想说那里书多,对他多有助益,想到江丹雪和付高升在这儿,便打住了。 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姐姐和姐夫知道他仍在读书备考。 “可是,你有伤在身,一个人住在外面,让爹如何放心?” 江宏才现在不想强迫江逸,怕将他越推越远。 “朋友暂时调了一个小厮在照顾我,所以,爹不用担心。”江逸笑道。 “呵,你这是什么朋友,雇你看宅子,还给你配小厮伺候你,可别是另有所图。” 江丹雪阴声怪气的插话。 “江丹雪,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宏才从来没有发现,自己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疼宠的闺女,说话这么尖酸刻薄。 以往,他是怎么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的?! 不得不说,人一旦清醒,拥有独立的思考,对是与非自有一番计较。 “她爹,你干什么吼小雪!”随着话音落下,林代双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花厅。 她一眼望去,看到了江宏才对面的江逸。 她眼里瞬间充满了惊喜,“逸儿,娘的逸儿,你回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快走到江逸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你爹还说你受了重伤,这不是好好的,吓死我了。” 在林代双眼里,受了重伤的人,是不能这样坐着的。 她的小雪头疼脑热都需要卧床休养,江逸这样能自己回来,活蹦乱跳的,能重到哪里去? 江逸闻言,无喜无悲的低下了头,慢慢站起身,忍疼向林代双行了一礼。 “对不起,娘,让您担心了。” 江逸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情绪在里面。 江宏才直觉不好,他腾站起来,指着林代双说: “你这个无知妇人,逸他两处肋骨骨折,腰部伤重,你还在说他好好的,要怎么样才是不好?” “什么?骨,骨折?”林代双眼中的欢喜又换成心疼。 旋即上前轻轻扶着江逸的胳膊,“逸儿,伤的这样重,你为何不卧床休养? 我的天啊,骨折,这,这,如何是好?” 付高升看到林代双的变化,暗暗给江丹雪使了个眼色。 江丹雪心领神会,“娘啊,像江逸这种骨折,根本不是坏事。 我们驿道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曾说过,骨折不严重的话,还是好事呢。” “说你娘的屁!”江宏才指着江丹雪,气得浑身哆嗦。 “爹,你怎么能骂我娘呢?”江丹雪站起来,上前两步说道。 “我什么时候骂你娘了?”江宏才气极。 江丹雪笑道:“你刚刚骂我,‘放你娘的屁’,可不就是在骂我娘!” “你……”江宏才被气了个仰倒。 江逸赶紧扶了他一把。 “爹,您不要生气,大夫也说了,我这骨折并不重,养好之后,受伤的那处,会比别处更加结实。” “就是,原来榆林的大夫也懂这么多?爹,你听到了吧?这可是好事。 我弟那两处断裂的肋骨,以后可比别的地方结实多了,更耐造了!” “你,你,我……那老子打断你的肋骨,你试试行不行?” 江宏才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最后一咬牙说出了重话。 他这个女儿,怎么看上去有些傻?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谁愿意打断肋骨让它重长的。 没看到她弟弟的神色不对吗? 她就一个弟弟,将来有什么事,姐弟俩好有个商量,谁靠得住,都不如亲姊热妹。 可是,她就这样口无遮拦的,把江逸的心都给凉透了。 “她爹,你怎么能这样跟小雪说话。” 林代双挡在江丹雪前面,看向江逸的眼里闪着点点喜悦,问道:“大夫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江逸垂下眼眸,心里苦涩一片。 林代双再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逸儿因祸得福了。” 第130章 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夫人!”江旺实在听不下去了,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 “夫人呐,话不是这么说的,伤筋动骨一百五,少爷这一伤,要伤大元气的呀。 咱不能因为大夫说的没影的事,就当真了,不能啊。” 江旺跪了下来,双目赤红,泪从眼角流出。 从少爷七岁开始,他来到这个家里,看着少爷长大,那真是当儿子一般疼爱的。 今天看到夫人如此糊涂的处理这件事,他真的是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更何况,少爷啊,他的心是不是凉透了? 林代双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旺,微微恼怒,“江旺,我怎么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五呢?还用你说吗?” “就是,你这话简直就是挑拨离间,你这样一说,我弟怎么想我娘?” 江丹雪不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旺,说道:“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掺和主家的事?” “江丹雪,你给我闭嘴,今天,就收拾东西,回你婆家吧,往后,无事少回娘家。 在你婆家多孝顺孝顺你公公婆婆,才是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应该做的。” “爹,你赶我走?”江丹雪抬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问道。 江宏才点头,“一个出嫁的闺女,总住在娘家, 不是那么回事。 况且,我两个小外孙还在驿道,你们应该回去亲自照顾。” “那,我回去接他们来不就是了?爹,您……”江丹雪委屈的说着。 “小雪,不要说了,我们确实在这里住的太久了,该回家了。” 她还没有说完,便被付高升打断了。 付高升抓着江丹雪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江丹雪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付高升,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付高升一贯比她有主意。 “她爹,你怎么能这么对小雪和女婿?女婿现在已经辞了差事,你让他们回去怎么办?” 林代双一边抹泪一边弱弱的说道。 这件事,江宏才并不知道。 最近江丹雪一直住在家里,付高升虽然也在,但他会时不时几天不出现。 江宏才下意识的以为付高升在驿道和榆林之间两边跑。 如今,真相被林代双揭破。 江宏才震惊了,而后是无边的怒火。 自己千辛万苦为他谋得的差事,他竟然不与自己说就辞掉了,还瞒了自己这么久! 如果不是今天江逸回来引出这事,恐怕他现在还蒙在鼓里吧?! 他瞪大了眼睛,胡须颤抖着,声音充满了愤怒:“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 我好不容易托人找门路为你谋到的差事,你竟敢说辞就辞! 你可知道这份差事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付高升在林代双说出他辞了差事的时候,心底就暗叫一声不好! 他不由得对林代双生出怨怼,眼里闪过暗芒。 他低头不语,在心里飞快的寻找应对之策。 江宏才见状越发生气,他用力拍着桌子,继续说道:“你这般轻率,将来怎能成大器? 看在你是我女婿的份上,我费心费力为你张罗,你却这般随意,真是令我失望至极!”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夫君?那破差事有什么好的? 天天要靠在那里不说,月俸才二两银钱,还不够我每月买胭脂的钱。 而且,那管事天天看得紧,稍有差池就训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钱庄是他的……” “你闭嘴!在哪里做差事不得稳稳妥妥,做错了人家管事凭什么不骂他? 那管事我见过几次,办事认真,为人厚道,严厉点是真的,但决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江宏才越说越生气,看着满脸不服咬着牙根的江丹雪、低眉敛目的付高升。 他只觉得一阵悲凉,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爹,爹,你怎么了?” 江丹雪猛的扑上前,一把推开正在掐江宏才人中的江逸,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滚,滚出去,每次回来都惹爹生气!” 被推倒在地,后腰撞到椅子上的江逸,疼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林代双哭着喊了两声江宏才,见他无反应,转头对江逸说: “你看看,你就跟你姐说的一样,每次回家都惹你爹生气! 你的身体既然没有大碍,你就先走吧,等你爹好了再说。” 接替了江逸给姜宏才掐人中的江旺,闻言直觉要坏事。 他大叫一声:“夫人,您不能……” “闭嘴,这里没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份儿!”江丹雪回头朝江旺吼了一声。 江旺愣住。 众人围着江宏才手忙脚乱,江逸这边只有江小虎苦着脸将他扶了起来。 江逸在江小虎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花厅,走出院子,来到了大门口。 正在巷口着急张望的元小石,一看到江逸的身影立即跑了过来,“公子,我们要回去吗?” 看到元小石紧张与关心,江逸冰冷的心得到救赎。 他扯了扯嘴角,但却笑不出来,叹口气对元小石说:“小石,麻烦你到最近的医馆请个大夫过来,要快!” “好的,我马上就去。”元小石以为是江逸不舒服,转身撒腿就跑,两条腿跑出了残影。 不大一会儿,巷口停下一辆马车,元小石从马车上背下一位老大夫,边跑边对车夫说: “麻烦李老哥帮大夫提着药箱,我给你加钱,快点,快点,我们公子不舒服。”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跑到了江逸跟前。 他将老大夫往地上一放,拉着老大夫的胳膊,指着江逸说:“大夫,快给我家公子看看,他身体不舒服。” 江小虎看着元小石瞠目结舌。 明明是自家公子,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他下意识的挪动身子插在元小石前面。 江逸咳了一声,对正在发愣的老大夫说:“马老大夫,辛苦您跑一趟了,请您随在下进府,我爹晕倒了。” 这个大夫江逸认得,确实是离江府最近的医路的大夫,姓马,名字他不知道。 但是,马老大夫的医术确实很好。 马老大夫对江府并不陌生,以前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为他家姑娘看诊。 江府的姑娘能闹腾,他比谁都清楚。 身体没点毛病,还天天嚷着这疼那痒的,搞得他都怀疑自己的医术。 马大夫心里千回百转,跟着江逸进了江府。 第131章 但凡出点事就往儿子身上甩锅 江逸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去,而是让江小虎领着马老大夫进去的。 几针扎下去,江宏才长长出了口气,慢慢睁开眼。 “醒了,醒了,他爹你没事吧?”林代双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好了,没事了。”马老大夫收好银针,“江大人身体不错,刚刚只是气急攻心。 往后可要注意了,遇事不要着急,不然再好的身体也担不起这样的折腾。” 门外紧张的江逸,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碎银,递给退回他身边的江小虎,小声说: “小虎,一会儿将马老大夫送回医馆,我先走了。” 见江小虎要大声说话,江逸阻止了他,“嘘,不要出声!” 随后,在江小虎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看着江逸落寞的背影,江小虎含着眼泪看着手中的银子,心里堵得慌。 “逸儿呢,逸儿哪去了?”江宏才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扫视一圈,没看见江逸,于是询问出声。 “他啊,把你气晕了之后就走了。”江丹雪气呼呼的咬着牙根说道。 她以为大夫是江小虎叫来的。 正在写药方的马老大夫,忍不住眉头一跳。 他分明是江逸请回来的,这江家姑娘怎么能这么说? 而江宏才听了江丹雪的话之后,挣扎着坐起来,“阿旺,少爷呢?” “少爷……” “他在你晕倒之后就跑了,他都不管你的死活,你还管他干嘛? 他就跟奶奶说的一样,就是个丧门星,每次回来都惹你和娘生气上火。” 江丹雪打断江旺的话,吧啦吧啦把江逸一顿臭骂。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骂公子?公子他……” 江小虎听不下去了,上前分辩。 只是还不待他说完,清丹雪大吼一声:“这里哪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份?!” 马老大夫抬起头闻言,抬头看向江丹雪,只这一眼,吓了他一跳。 只见江宏才脸憋的通红,呼吸困难,眼见又要厥过去。 江宏才跟前林代双在抹泪,嘤嘤的低声抽泣。 付高升低眉敛目。 江丹怒瞪江小虎。 根本没有人看到他的异样。 马老大夫扔下手中的毛笔,随手抽出一根银针,急步上前,熟练的给江宏才扎了一针。 江宏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马老大夫边收针边说:“刚刚,老夫是被贵府公子打发人抢来的。 当时,老夫手里正有病人呢。 贵公子很担心您,我观他自己身体就不好,脸苍白苍白的,额头还有冷汗。 但他却不顾自己的不适,让我进来给您看诊。 要是老夫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做梦都会笑醒。” 江宏才闻言,心里暖暖的,他问道:“逸儿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老爷。”江小虎走向前委屈的叫一声,说道:“少爷走了,他留下了给您看病的诊费。” 说着,摊开手掌,略微粗糙的手上赫然躺着几两银钱,付诊费绰绰有余。 “老爷,少爷他,他的伤又重了!” 说到这里,江小虎抽泣了起来。 一个大小伙子委屈巴啦的掉眼泪,让人一看便知这是真委屈了。 “他的伤又重了?怎么回事?”江宏才说话间,就要起身,被江丹雪一把按下。 她咬着牙根说:“爹啊,江逸从小到大惯会装熊躲懒,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说重就重呢?” “还不是小姐您推了他一把,将少爷推倒在地,正好磕到椅子上去了。” 江小虎怒瞪向江丹,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小虎!”江旺大喝声,但为时已晚。 只见江丹雪呼的站了起来,抬手扇了江小虎一巴掌。 “身为一个下人,没有做下人的自觉,竟然在这里挑拨是非?谁给你的胆子?” 江丹雪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你这样挑拨是非的下人,就该发卖了。” 江小虎闻言,猛的清醒过来,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奴才错了,求求你不要发卖奴才。” “小虎,你起来,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没有人敢卖你。” 江宏才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江丹雪,今天你就回你婆家去,没事别总回娘家,免得让人以为你婆家对你不好,给你婆家抹黑。” 江宏才语气淡淡的说完,起身对马老大夫说道:“让马老大夫您见笑了,今天这事还望您……” “江大人,您不用说,我懂的,不言他人是非,是我们做大夫的基本修养。” 马老大夫摆摆手打断江宏才的话,将开好的药方吹干,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给你开了三副药。” “谢谢,马老大夫!”江宏才说道。 “哎,江大人,当不得您谢,老夫出诊是收费的。” 说罢,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江小虎,笑道: “小伙子,别光顾着哭了,快拿着你家公子给的银钱,跟我去医馆抓药吧。” “噢噢。”江小虎抹了一把泪,抬头看向江宏才。 江宏才对他点了点头,他立马爬了起来,跟着马老大夫走了。 在马老大夫走了之后,林代双哭着说:“他爹,你真的要让小雪和女婿回婆家吗? 女婿现在没有差事,回家他的兄弟姐姐们都要笑话他了。” 江宏才回头定定的看着林代双。 这个时候,她不关心丈夫的身体,不关心儿子的伤势,却在纠结女婿的面子问题,她脑子成天想些什么?! 江宏才直把林代双看的发懵,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语气淡淡的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晕倒?” “我当然知道,不是因为逸儿来家惹你生气了吗?”林代双呐呐的说。 “呵,你就装糊涂吧!但凡出点事就往儿子身上甩锅,敢情逸儿不是你儿子,对吧?” 江宏才说完,给她回话的机会,看了一眼被付高升拉着了江丹雪,“你们今天就回去吧。” 说罢,带着江旺直接离开了花厅。 林代双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对江丹雪说:“小雪,要不你们先回婆家住几天?等你爹消了气再说?” “娘。”江丹雪委屈的叫了一声,付高升急忙捏了一下她的手,随后恭敬的对林代双说: “娘,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驿道,您两个外甥可能也想我们了。” “哎,你们先回去吧,待你爹消了气,我自会跟他说那事的。” 不知道为何,林代双突然觉得,女婿入赘江家,也没有什么不好。 女儿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刚刚,她儿子可是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她,哪里有女婿讨人欢喜?! 再说,入赘了,女婿,外孙需要改姓江的,可就是真正的江家人了! …… 第132章 只要有她,他的世界就圆满了 元小石扶着走路都有些打颤的江逸回到元宅,扶他躺下后,想了想,便出了府。 他先到离元宅最近的一个元家粮铺,让掌柜打发人给小姐送个信,之后去请了程大夫。 元青珊来到元宅的时候,程大夫正好给江逸诊完往外走。 “程大夫,江公子他怎么样?”元青珊有些急切的问道。 “哎,伤上加伤,这次,可不是躺半个月的事儿了。” 程大夫摇了摇头。 元青珊的心蓦地收紧,“那程大夫,麻烦您给他开最好的药。” “呵呵,看你紧张的,幸好他年轻哟,耐折腾,我可真的给他开了好药,这个药钱嘛……” 程大夫觉得有点小贵。 元青珊忙说:“药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让他少受点儿罪,快点好起来就行。” “唉,你这小丫头,希望你这次的真心没有错付。” 程大夫叹口气走了,元小石急忙跟上去抓药。 江逸到底发起了烧。 他脸色赤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似乎很不舒服,不安的皱紧眉头。 元青珊坐在床边,忧虑地注视着他。 玉叶端来一盆水,打湿了巾帕递给元青珊。 元青珊接过巾帕,轻轻地擦拭着江逸的额头,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些凉意。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腻,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瓷器,生怕不小心碰碎。 突然,昏迷中的江逸一把抓住元青珊的手,嘴里喃喃着,“我没有,我没有惹爹娘生气,我没有。” 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 元青珊眼窝一热,泪花凝聚。 她回握着江逸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轻声说:“没有,你没有惹你爹娘生气。 你是世上最好的儿子,孝顺、明理,你的父母会因你而骄傲的。” 在元青珊的安抚下,江逸渐渐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元青珊试了试他的温度,仍旧滚烫。 她转头对玉叶说:“玉叶,你去看看小石回来没,回来了赶紧给公子剪上药。” “好的,小姐。”玉叶应着,急步出了房间。 元青珊咬了咬嘴唇,从空间的水壶中倒了半杯温水,轻轻扶起江逸,小心地喂他喝了半杯空间水。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江逸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心疼。 迷糊中,江逸觉得一股甘甜的暖流在口中漫延,漫漫流遍全身,温暖舒适。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生病了,无人管他。 他瑟瑟的躲进空间,一个人承受无边的悲凉和身体的疼痛。 突然,元青珊从天而降,进了他的空间,对着他暖暖的笑。 给他喂药,给他敷额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他心中所有的悲凉、委屈与不甘,仿佛瞬间被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天般的温暖,如甘泉般的甜蜜。 当他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桌子上的灯,偶尔跳动一下,微黄的光照的整个屋子里暖暖的。 不,不是因为灯光屋子里才暖和。 身下暖暖软软的,像是火炕,又不那么硬。 他试着转动身体,腰后的伤,似乎不那么疼了。 “公子,您醒了?”元小石惊喜的声音响起。 “小姐一直在这里照顾您,天擦黑才回去呢。 您要不要喝点水? 对了,公子,您饿了没? 灶房里还给您温着热粥呢,小姐亲自煮的。” 元小石欢喜的叭叭说着。 江逸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笑了起来。 听说元青珊在这里照顾到天黑才回去,他的心里暖暖的,更多的是感动。 他微笑着对元小石说:“小石,你先扶我起来,我要如厕。” “哎。”元小石应着,小心扶起他,说道:“公子,你在隔断后面儿如厕就行。” 江逸抬起头来打量房间,这不是他先前住的那一间。 “这是在哪里?”江逸疑惑的问。 元小石笑道:“公子,这是二进院的主屋。 当初建这宅子时,老爷知道小姐畏冷,便把这间屋子修了双层墙壁。 还修了地龙,从边上的小灶房烧火,整个房间都是暖和的。” 江逸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心底涌出无边的甜蜜,将自己牢牢包围。 他想,哪怕整个天下抛弃他,只要有她,他的世界就圆满了。 …… 十月初六,艳阳高照。 早上县衙点卯的时候,县衙的屋顶飞来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有人说:“哟,喜鹊叫,喜报到,我们县衙有谁要有好事了!” 玉长安正好走过来,听到他的话后,哈哈笑道:“喜报,确实是喜报。” 众人看去,只见他们的县令玉长安,穿戴整齐,满目含笑,神采奕奕。 “县令大人,您这是有什么好事?瞧您这模样,不会是要升迁了吧?” 孟书岩走过来,跟玉长安打哈哈。 要说满县衙,敢与县令这样说话的人,非孟书岩莫属。 孟书岩是举人出身,与玉长安的同乡。 他年长玉长安十岁,考中举人后,一连参加了五次会试,均落榜。 原本他家也不是家境富庶之家,家里因为供他科考,投入颇多,生活的并不算好。 虽说穷秀才富举人,但寒门举人优势并不多。 后来,玉长安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县令后,孟书岩投奔了玉长安。 他的县丞一职,是玉长安费了些手段,才为他谋到手的。 两人相互扶持,亦师亦友。 玉长安听了孟书岩的话,神秘一笑,“好事,大好事,今天人人有好事,哈哈哈。” 说罢,他迅速做了安排。 随后,带着孟书岩、江宏才并一队衙役,直奔城南门而去。 城门大开,进城的和出城的皆感到了县令大人的喜悦。 孟书岩终是没忍不住,“县令大人,您这一大早神神秘秘的,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吗?” 其他人闻言,立即竖起耳朵细听,生怕错过什么重大消息。 玉长安仍旧神秘一笑,“不是说了吗?大好事,天大的好事!本官说出来,你们就体会不到惊喜了!” 昨日,多日不见的郝仁毅回来了。 他找到玉长安,跟他透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事关元家,但,自己跟着沾了光。 他问郝仁毅自己沾了什么光,郝仁毅但笑不答,让他今天自己体会。 既然如此,那他也给县衙这些人卖个关子好了。 自己不痛快,别人也不痛快,他就心理平衡了。 怪不得郝仁毅喜欢卖关子,看着众人着急八卦的模样,真的感觉爽歪歪。 第133章 足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 孟书岩撇撇嘴。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趣味了?! 玉长安想了想,心中的小恶魔出世,附在孟书岩耳边细语,“孟大人不久您将喜事临门。” 孟书岩微顿,喜事临门? 自己官职已经顶到头了,不可能是升官。 儿女七八个,老婆子不可能再给他生个,再次当爹也不可能? 再次当祖父、外祖倒是可能。 这与今天的事有关? 玉长安见他陷入纠结,心中满意了,又对江宏才笑道:“主簿大人也有好事,哈哈。” 至于是什么好事,玉长安就是不说。 那嘚瑟的模样,看得众人想去揍他。 不过,没人敢这么做。 只能在心里想想。 大家顶着冷嗖嗖的小凉风,一直等到将近午时,才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向县城走来。 玉长安立即理了理衣襟,整了整官帽,站直身腰,炯炯有神的看着远方的队伍。 孟书岩、江宏才等人,立即慎重起来。 队伍越来越近。 在众人能隐约看清对面来人的模样时,衙役赵大柱指着队伍大叫一声:“郝状师!” 玉长安斜了他一眼,随后急忙迎上前。 郝仁毅翻身下马,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 玉长安上前跪拜道:“恭迎世子殿下。” “哦~~~”众人讶异出声,嘴巴张成了o形。 随即,孟书岩和江宏才率先反应过来,扑通跪了一地,齐声拜见。 紧接着其他人也跪地叩拜。 好奇心贼强的赵大柱,偷偷抬头看向郝仁毅,正好与似笑非笑的郝仁毅对上眼。 他“咻”低下头,心“怦怦”直跳。 我滴个老天爷,难怪风光霁月的郝状师,成天牛逼哄哄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人家是有大身份的人! 不止是赵大柱,在场所有的人都默默的在心里过了一遍,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郝仁毅。 “免礼。”郝仁毅清朗的声音响起。 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跟着县令大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进城吧。”郝仁毅翻身上马,玉长安带着人在前面开路。 两队人马合并,一起进了县衙。 当李欢从马车上下来时,众人才知道,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太监大总管来了。 能让皇上派出身边的太监大总管前来,必定是天大的事。 李欢抬眼扫了一圈县衙,半新不旧的,没有像有些地方的衙门,修得富丽堂煌,县官却不干人事。 这个玉长安及其一众手下,看上去就是办正事的人。 郝世子果然眼光毒辣! 李欢暗自点头。 玉长安请他们进屋,李欢急着见元家人,对玉长安说:“玉县令,咱家稍后还有事要做,咱们先宣旨吧。” “好的,好的。”玉长安眨巴了下眼,问道:“用不用将元家人叫来?” “不用,稍后咱家亲自去元家宣旨。”李欢说道。 众人闻言,心头一跳,还要去元家宣旨? 有心思玲珑的,已经想到了蛇龙珠的事上。 听说今年元家的蛇龙珠大部分进了京城,有人说是进献给了皇上。 难道,皇上的嘉奖下来了? 这时,郝仁毅说:“我先去元家知会他们一声。” 李欢笑着应是。 随后开始宣读圣旨。 这一宣读,让玉长安瞬间血压飙升,差点厥过去。 他在县令的官职上,兢兢业业十余载。 本以为寒门出身,自己又不愿阿谀奉迎,这辈子就这样了。 只待考评绩优,调个富庶的县城任职,也就不错了。 没想到,因为一个元家,连升两级,从一个七品县令一跃成为五品青城府同知。 难怪说有人能高兴死,他原来还不信。 今天自己真真体会了一把。 竟是真的! 孟书岩此刻,脑袋嗡嗡响。 眼前这个宣旨的太监总管,是不是假冒的,跑县衙来逗他们玩了? 天曜国最低在编官职是县令,七品官。 县丞说是八品,那只是一级一级下来,给顺了个好听的品级,其实啥也不算,根本不在朝廷官员编制中。 自天曜,不,包括前朝,县丞都没有晋级为县令的。 因为县令必须是由进士出身。 而他听到了什么? 他被晋升为县令了! 孟书岩被这天大的好运砸懵了。 没想到,快五十岁的他,竟然还有这好事在等着他! 由于激动过头,他对着京城方向猛磕头谢恩,发咒赌誓一定要效忠皇上,当个好官。 更懵的还有一人,江宏才。 职位顺延递进,竟让他坐上了县丞的位子。 啊呦老天爷,一非举人,二非秀才,三非童生,只是念了几年书而已。 这就当县丞了? 跟他那亲家一个级别了? 不对,还有! 他卧床在家休息的儿子,竟然捞了个主簿当? 虽然是捡的他的! 不,不是捡,是皇上圣旨上点明的! 一门受两赏! 他觉得他要晕了! 皇帝圣旨亲自任命的榆林县县丞和主簿,往后,不论谁调来干县令,他们都是稳坐。 县令动不了他们,除非犯了罪。 江宏才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这人惯不会拍马溜须,好话不会说,只会做。 为此,跟着孟书岩一起磕头谢恩,指天发誓,效忠皇上。 那激动劲,就差将心掏出来给李欢带给皇上看看了。 榆林县衙的其他人,也一个未落,全部得到了褒奖和赏赐。 这足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 在一片谢恩声中,李欢耳边回响着慕容乾的话。 “朕要让天下看看,独木难成林,各地方官员,就要像榆林县这样,从上到下,清正廉洁,齐心协力,一心为民。 朕要赏他们,大大的赏,好叫各地官员看看,朕从不亏待一个好官,哪怕是小小的衙役,也决不放过一个贪官!” 想想青城府同知的下场,李欢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随后,传旨的队伍去了元家。 因为郝仁毅提前一步前来告知,元家准备的相当妥当。 圣旨大意是褒扬元家不畏艰难,勇于探索,得神灵眷顾,终探寻到蛇龙珠种植秘技。 又身怀大义,将秘技奉献给朝廷,为天曜做出巨大的贡献,让天曜成了被神灵眷顾的国家。 敕封元宝来为县伯,封号稼禾,元宝来夫人梅含卉赐封四品恭人。 元宝来之子为稼禾县伯世子。 元青珊因在蛇龙珠培育过程中,有着特殊的贡献,被封为县郡。 这真是满门荣光。 第134章 患得患失 最令元家感动的是,皇上竟然给了他们家一道秘旨,元家子女亲事自主。 任何人以权干涉,元家可直达天庭,参他!。 这真是……好大的权利! 这是皇上给了好处心里不舒服,让元家反帮他辩忠奸吧?! 总之,皇敕封元家的事,比玉长安连升两级更令榆林人疯狂,仅半天时间,便传的人尽皆知。 元家村更是上至村长族老,下至三岁孩童,全体出动庆贺。 元家祠堂外人山人海,连周边村的人都赶来了。 这不是一家人、一个村的荣耀,这是整个榆林的荣耀。 榆林县继十多年前出了一位莫探花,三年前出了两个举人,官场上连一个七品官员都未出过。 噢,这俩举人,一人只是户籍在榆林,回乡参加科考。 还有一人,便是江逸。 榆林甚至被其他地方的人称为“愚林”。 现在,一下子出了一个四品县伯,这真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公子,公子,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元小石像捡到一万两金子一般,无比欢喜的冲进房间。 甚至忘了规矩礼仪。 他手按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江逸。 正歪着身子避开腰后伤处倚坐在炕上看书的江逸,抬头看向元小石,打趣道: “小石兄弟,你这是捡到金子了?” 元小石摇头,“公子,我就不让您猜了,谅您猜破头也猜不到。 您知道吗,今天,我们老爷被皇上封为伯爷了,稼禾县伯。 哈哈哈,老子…呸,不是,是小的,嘿嘿,小的也是县伯府的人了!” “是吗?”江逸闻言,先是一喜,然后心底猛的缩紧。 元家的门第更高了,自己跟元青珊的事,还有希望吗?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您也有大喜事呢!” 元小石见江逸似乎走了神,轻轻唤了两声。 “噢?我有什么大喜事?”江逸抬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元小石瞬间又来了精神,“公子您被皇上任命为咱榆林县衙的主簿了! 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逸张大嘴巴,确实……惊喜没有,是惊吓! 他被任命为主簿,那他老爹呢? 哎呦娘啊,不会是起了他老爹的座了吧? “哈哈哈,我就知道公子会是这副模样! 我们元府的人,在接到圣旨时,惊喜的全都过了头,比公子您还夸张呢。” 元小石边笑边说:“公子,你们家双喜临门呢,江大人现在被任命为县丞了。 这可是天曜开天辟地头一回,县丞、主簿能得到皇上任命!” 江逸闻言,缓缓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爹仍在他上头。 “还有什么呢?看你高兴的牙花子都吡出来了,肯定好事不止这些。”江逸笑道。 “当然还有,我们小姐被皇上封为县郡,封号玉珠,少爷被封世子,夫人也被封为恭人了呢。 我们的县令大人更离谱,连升两级,连升两级啊!从七品县令直接升为正五品青城府同知。 哈哈哈,我们榆林县这一回,可是在全天曜大大的露脸了。 我看谁还再叫我们愚人,到时候看我不呸他一身!” 元小石叉腰仰头哈哈大笑,那牛气冲天的模样,仿佛得到封赏的人是他一般。 江逸却再也听不下去。 元青珊被封为县郡! 元青珊被封为县郡! 他们之间,可谓划上了一道天堑鸿沟。 那么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希望吗? 江逸的心瞬间跌入低谷。 “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伤有些疼?”元小石发现江逸蹙眉,小心的问道。 江逸勉强笑了一下,“不,不碍事的,不太疼。” “肯定是疼了,我拿花油给您抹抹。”元小石急忙去找花油,结果发现用完了。 他跳哒着边往外跑边说:“公子稍等,我去买新的。”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江逸抬着招呼他的手举在半空中,看着关好的房门,摇头苦笑。 他拿出元青珊给她的信。 这几天,两人互有书信来往。 他仔细的打开,逐字阅看。 时而嘴角上扬,露出幸福的微笑,时而轻轻蹙眉,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他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 希望与恐慌交织。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元小石买花油回来。 元小石不光买回了花油,还带来一封信。 信是在半路遇到张旺,张旺交给他的,说是小姐给公子的。 元小石将信交给江逸,笑着打趣,“公子,您先别急着看信,待我给您抹好花油后,出去买饭时,正儿八经的看。” 江逸紧紧的捏着信,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 元小石直肠子,根本没感觉到他的不安,边给他抹消肿散淤的花油边说: “玉叶今天不能过来做饭了,叫我出去给公子买饭。 今天,元府,不,伯府的人都回了村里,村里要开祠堂祭祖。” “哦。”江逸趴在炕上,眼睛紧紧的盯着手中的信,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元小石给他盖好被子,问道:“公子,您晚膳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吧。”江逸随口说道。 元小石哈哈笑道:“那行,我见公子爱吃鱼,我去给您买望江楼的鱼吃。” 望江楼的鱼很贵,但好吃。 要搁往常,江逸会嫌贵不让他去的,今天他根本没心思,都没听到元小石说什么。 在元小石关好房门出去后,江逸急不可待的打开信封。 手捏着里面的信纸顿住了,心“怦怦”跳的厉害。 他自言自语:青珊不是那种得势瞧不起人的人。 我应该相信青珊,我们应该彼此信任。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后轻轻抽出信纸。 信只有一张,展开后,上面只有两句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江逸提到嗓子的眼心,扑通一下归位了。 他知道,这是元青珊给他的定心丸。 告诉他,即便自己现在身份变了,她的情仍然不会变。 他不禁嘲讽自己,“江逸呀,江逸,你真是患得患失! 青珊是怎样一个人,你还不了解吗?还要怀疑她,真是该打!” 说着,轻轻在自己脸上拍打了两下,不停的念着这两句诗,看了又看,舍不得收起来。 一会儿笑,一会儿感叹。 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第135章 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在圣旨到达榆林县的第二天,周边县也陆续听到了风声。 驿道县县衙,陈嘉辉脸色阴沉的看着手中的信。 信是京城来的。 信上的内容与手下来报的差不多。 榆林县元家将蛇龙珠种植秘技献给了皇上,为榆林县县衙一众人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那个一直压自己一头的玉长安,更是连升两级,成了青城府的同知。 凭什么?! 手中的信纸,被他拽得皱巴巴的。 他微眯眼睛盯着前方,牙齿咬得咯吱响。 良久,他才咬牙切齿的对跪在自己前面的人说:“去将县丞大人请来。” 那人立即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在关上门后,那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县令大人好吓人。 不大一会儿,付宁波到了。 此刻,陈嘉辉已经平复好了情绪,见付宁波进来,笑眯眯的说:“县丞大人请坐。” “县令大人,您叫卑职前来有什么吩咐吗?”付宁波拱手行礼,恭敬的问道。 以往,陈嘉辉有什么事安排给他,都是让底下当差的这样叫他过来。 他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哈哈,今天倒是没有什么事,叫你来,只是向你道喜的。”陈嘉辉哈哈笑道。 屁股还没坐稳的付宁波,再次站起来,疑惑的拱手问道:“不知县令大人因何事向卑职道喜?” “哎,付大人,坐,坐。你还不知道吗?”陈嘉辉温和的问。 付宁波眨了一下略微有些陷的眼睛,疑惑的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难道你亲家没派人来向你报喜?”陈嘉辉假装好奇的问。 “我亲家?哪个亲家?”付宁波更疑惑了。 “哟,看你这表情,那应该是真不知道了。 嗐,这么大的事,你亲家连夜也得给你送个信啊。” 陈嘉辉捊了捊胡须,在付宁波疑惑的目光中,接着说: “你榆林县的亲家,可真是被天上的馅饼给砸着了。 就在昨日,有圣旨传到了榆林,你那亲家被皇上任命为县丞了。 你俩以后可是同级了,严格说起来,你亲家的县丞可是比其他的县丞要尊荣许多。 人家是皇上圣旨敕封的,哈哈哈。” 陈嘉辉说话间,细细的观察着付宁波的表情。 虽然付宁波眼中的嫉妒微不可察,但陈嘉辉依然发现了。 他拿起茶盏低头垂眉喝了一口茶水,掩饰眼中的不屑。 随后放下茶盏,笑着看向付宁波,“噢,付大人,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你这亲家的儿子,被皇上任命为县主簿了。 他这人命可真好,三年前捡个举人,三年后捡个主簿。 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一门父子包搅县丞、主簿,这可真是天曜绝无仅有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在这里,本官向你道喜了。” 付宁波牵强的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扯扯嘴角回道:“啊,呵呵,同喜,同喜。” “哎哟,县丞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榆林这一回大大的露脸了……” 后面,陈嘉辉再说了什么,付宁波几乎没怎么听进去。 他只知道,一直被他瞧不上眼的这个亲家,突然与自己站在了同一个高度。 不,人家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县令不能随便给他免职。 比他这个县令一个不高兴,随时可能撸了的县丞可有分量多了。 “这么大的喜事,县丞大人自是要庆祝一番吧? 这样,本官给你一日假,若你手头上无事,便先回家庆贺一番吧。” 陈嘉辉颇为善解人意的对付宁波说道。 “噢。”付宁波猛的回神,急忙拱手躬身,用长袖遮住自己僵硬的笑脸,“多谢陈大人,卑职告退。” “去吧,去吧,回家好好庆贺一番。”陈嘉辉挥了挥手,笑道。 付宁波急忙转身,大步走出陈嘉辉的房间。 在离开一段距离后,他看了看前后无人,脸色突的阴沉下来。 他紧紧的咬着牙关,宣泄心中的愤恨。 能养出老四媳妇和老四舅子那样傻货的人,凭什么与他平起平坐。 还有,他那个又熊又埋汰的儿子,竟然也是主簿了? 就算让自己的儿子去接了江宏才的官职,那也掉份了。 即便将来官高一级,也很难压住皇上亲自敕封的江逸啊。 自己究竟哪里比江宏才差了?! 好歹自己是秀才出身,江宏才是一个大兵出身。 论才华,江宏才能将字认全就不错了,怎么能与自己比? 自己的孩子,个个精明聪慧,岂是江宏才的儿女能比的? 凭什么?凭什么? 真是老天不公! 付宁波心中愤愤不平,随手薅了一把眼前的枝条。 “嘶。”尖锐的疼让他恼火万分。 低头仔细一看,竟是薅的月季枝条。 手被月季枝条上的刺给刺破了,有鲜血渗出。 他生气的朝旁边踢了一脚,结果,枝叶遮掩的后面,就是一块到小腿高的大石头。 “嘶。”这一脚正好踢在石头上,疼得他眼冒黑星。 “咦,县丞大人,您崴脚了吗?要不要小的扶您一把?” 一个衙役走了过来,躬身问道。 付宁波扯开嘴角笑笑,说道:“不碍事,就是太高兴了,走路飘了些,不小心崴了一下,你快去忙吧。” 待那衙役离开后,他才收住笑,一瘸一拐的走出衙门。 在他离开后,身后花丛中陈嘉辉拨开花枝,看着付宁波刚刚待过的地方冷笑一声。 付宁波到家门口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喜悦的笑。 “哈哈哈,老四,老四,大喜事,大喜事啊。” 他身上溢满了喜悦,将管家都给感染了。 管家笑着问道:“老爷,咱家四爷这是有什么大喜事?” “哈哈,天大的喜事。”付宁波抚了一下胡须,笑道: “你们四爷的丈人,升官啦,还是皇上亲自任命的。” 管家闻言,亦是欢喜,指着一个正在修剪花木的小厮大声说道: “啊,你那小子,在那儿傻笑什么呢,还不快去后院告诉四爷一声。” 小厮高兴的放下手中的家把什,往后院跑去。 边跑边喊:“四爷,四奶奶,大喜事,大喜事啊。” 付高升无聊的躺在床上,江丹雪在给他按肩膀。 听到小厮的喊声由远及近,江丹雪伸着脖子往窗外看去。 窗户纸并不透明,其实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习惯而已。 她收回目光,对毫无所动的付高升说:“大喜事?什么大喜事?” 付高升皱眉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 第136章 你是准备跟他一起下大狱吗 江丹雪下床,扯了件披风披上,说道:“我去看看。” 付高升并未应声,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江丹雪打开房门,对刚跑进院子的小厮说:“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有什么喜事?” “回四奶奶,大喜事啊,亲家老爷他升官了。”小厮一边喘一边回道。 江丹雪闻言,面上不悦。 妯娌家的事,与他何干? 她有什么可喜的? 她气哼哼的回身进屋,将门一关,冷哼道:“他们升官,关我和四爷屁事。” “不是。”小厮抬手,愣愣的说:“榆林的亲家老爷升官了,四奶奶您不高兴?” “你说什么?”江丹雪“呼”的拉开门,尖利的声音差点穿透小厮的耳膜。 “小,小的是,是说,榆林的亲家老爷升,升官了。” “我爹升官了?”江丹雪的小眼里迸发出晶亮的光,满脸的不可置信。 突然,付高升一把将她扒拉到一边,握住小厮的双肩,摇晃着他问道:“你说我丈人升官了?什么官?” “这个,小的,小的不知,是,是管家让小的来,来报喜的。” 小厮被这两口子的反应弄懵了,说话磕磕巴巴。 付高升一把将小厮推到一边,趿拉着鞋就往前院跑去。 江丹雪此时才反应过来,蹦了一个高,兴奋的说:“我爹升官了,我爹升官了。” 然后,紧跟着付高升跑向前院。 付高升跑进花厅,一眼看到正在喝茶的付宁波。 “爹,我丈人升官了?” 付宁波一颗扭曲愤恨的心,在见到付高升时,突然平静了。 与自己平起平坐又能怎么样? 最后那官职还不是落到自己儿子的头上? 江逸已经有官职在身了,那么另一个,就只能给他的儿子了。 不过,得先将他儿子入赘到江家才行。 他看着付高升,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还有这等福气。 “那爹,我丈人是什么官职了?”付高升跑到付宁波跟前,喜悦中掺着点点紧张。 付高升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笑道:“你不要想多了,就你丈人那水平,还升不到县令。 顶天也就是个县丞了,不耽误你将来接他的位子。” 说到这里,看到江丹雪的身影由远及近,于是咳了一声,拔高声音说道: “高升啊,你丈人现在是榆林县县丞了。 可是与父亲平起平坐喽,哎哟,真替亲家感到高兴。” “咳咳。”付高升高兴的差点呛到自己,转身对刚进花厅的江丹雪说: “小雪,你听到了吗?咱爹现在是县丞了,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江丹雪太高兴了,要高兴疯了。 她笑着问付宁波:“爹,我爹他怎么突然升官了?难道是他们那的县丞犯事了?” “呃,这个倒不是,他们榆林县啊,沾了种蛇龙珠的元家的光了。 县衙从县令到主簿,全都升官了。 尤其是县令,听说连升两级,现在是青城府的同知了。 下面的官员依次往上顺延,你丈人就顺延为县丞。 不过,你丈人的这个县丞可比我这个县丞有分量多了,是皇上亲自任命的。 噢,对了,还有一个大喜事,高升,你小舅子他被皇上任命为主簿了。” “什么?”付高升和江丹雪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不过一道不可置信,一道充满惊喜。 不可置信的当然是付宁波。 一直想要压自己舅子一头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江逸这样好命。 付宁波见付高升神色不对,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付高升立即笑道: “小雪,真是太好了,舅子也升官了呢。” “嗯嗯嗯,夫君,我,我想回娘家看看。” 江丹雪要高兴疯了。 天啊! 她爹竟然升官了,就连她弟弟也成了主簿大人。 她双手合十,不停的拜谢着过路的神仙。 …… 江宏才一夜未归,直到第二日晚上,才回到府上。 “老爷,您可回来了,夫人要急疯了。” 江小虎打开门,见两天一夜未归的江宏才回来了,急忙将他迎进府。 “夫人急什么?我不是差人回来报过信,县衙有大事,昨晚不归。” 江宏才喝了些酒,脸有些红,走路也有些飘。 江小虎扶着江宏才,嘿嘿笑道:“嘿嘿,老爷您除了出榆林县办差,凡不离开榆林,从未晚上不归,夫人自是着急的。” 江小虎的话音刚落,林代双便风风火火的疾步走来。 “她爹,你可回来了。”她笑的脸上的褶子多了好几道。 江宏才笑道:“都老夫老妻了,我一夜未归,你急什么?还能不要你了不成?” “嘿嘿,我自是不担心这个的。”林代双上前扶在江宏才另一侧,说道: “她爹,这次逸儿也升官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小雪女婿入赘了? 到时候好接下你手上的官职,不然……” “夫人,别说了。”月婆子在边上轻轻碰了碰林代双。 林代双转头看了一眼月婆子,皱眉呵斥道: “月婆子,你真的跟小雪说的一样,越来越没规矩了。 本夫人跟老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闭嘴!”江宏才突然大喝一声,“我刚进家门,你不问问我这两天好不好? 不向我道一声贺也就罢了,居然连逸儿现在如何都不问一声。 张口闭口入赘,你这是自己没儿子吗,非得让女婿入赘?!” 林代双被江宏才训斥愣了,她张了张嘴,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她为这个家着想,难道错了吗? 江宏才一个官职,江逸一个官职,江逸的将来给江逸儿子。 那,江宏才的这个给谁? 总不能不要,便宜了别人吧? 江宏才见她一副不知错在哪里的模样,无奈又气愤。 他一甩袖子,往客院走去。 “她爹,她爹,我这也是为咱家好啊。” 林代双急忙追了上去。 “就你女婿那副德性,要是接了我的官职,你是准备跟他一起下大狱吗?” 江宏才回身,冷冷的看着林代双。 “她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婿怎么了? 他懂礼,识大体,也是读书人,怎么就不能接你的位子了?” 江宏才定定的看着林代双,冷笑道:“呵,你这是中什么毒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进客房,“砰”一声关上门,将林代双关在了门外。 第137章 我能吃了你吗?你紧张个什么劲? 林代双莫名其妙。 她回头看向低眉顺眼的月婆子,指了指房间,又指了指自己。 “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全都是为这个家好呀!” 月婆子没有吱声。 做下人,是得有做下人的自觉。 这么多年来,江家对他们这些下人太好了,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唉,江家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好像……小姐成亲以后。 林代双没有得到回答,生气的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 被林代双遗忘的江逸,此刻正面色微红,额头上渗出汗珠。 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显得有些紧张。 元宝来在他对面正襟危坐,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顶着元宝来审视的目光,江逸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他不时地偷瞄一眼元宝来,又迅速低下头。 元宝来一脸严肃的审视着江逸,眼神颇为犀利,似乎要透过外表看到对方的内心。 虽然在家里谈起江逸,觉得江逸很不错。 但真正的关系到元青珊的未来,元宝来还是要亲自考察的。 万不能像上次那样,被一个跳梁小丑蒙蔽双眼。 良久,他才微抿嘴角,假装不知的问道:“你便是小女口中的江逸?” 江逸局促的拱手,恭敬的拜道:“晚辈江逸,拜见元叔叔。” 元宝来撇嘴,“我能吃了你吗?你紧张个什么劲?勾搭我闺女的时候也不见你不好意思!” “嘿嘿~”江逸傻乎乎的笑了一笑,暗暗吸了一口气,安抚自己紧张的快跳出胸膛的心。 他慢慢抬起头,眼神闪烁,声音略微颤抖:“逸真心心悦元小姐,望元叔叔成全。” 元宝来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心悦与否,暂且放在一边。 我听闻你家人口虽不多,但是比较复杂,你当如何处置?” 江逸闻言心头一窒,真是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自家那点破事,已经传遍榆林县了。 若是以前,江逸确实会在乎。 但经历了那么多,让江逸内心强大起来。 面子算什么? 为了面子委屈自己的事,他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心悦的人也心悦他就成。 想到此,他拱手说道:“元叔叔放心,逸定当会处理好家里事,绝不让元小姐委屈。” 元宝来微微一笑,“看来你是明白我指的什么。” 江逸回道:“逸明白,元小姐前段亲事所经历的一切,必不会再发生,逸必定会给元小姐幸福。” 元宝来闻言,盯了江逸一会儿,幽幽说道: “可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一年的奉禄买不出小女的一件首饰。 有什么能力,给她幸福?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元叔叔,主簿一职,实属沾了元家的光,在逸的计划之外。 那权且算逸目前的谋生之计,逸打算继续读书科考,定会努力考取功名,以衬得上元小姐的县郡身份。” “嗯,小伙子,有志气,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 只是我家小女自幼被我和她母亲娇惯,我们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脾气是有的,你可否能多担待,好好待她。” 江逸心中大喜,面上尽量保持镇定,赶忙点头: “小婿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让元小姐受半点委屈。 况且,元叔叔太谦虚了,元小姐为人温婉贤惠,端庄大方,能瞧上逸,委实是逸高攀了。 元叔叔放心,逸定当全心爱护元小姐母女,若有虚言,让逸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哎,言重了!”元宝来语气稍显温和:“如此甚好,但愿你能言行一致。” 江逸暗自松了口气,神情坚定地说:“元叔叔放心,逸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元宝来没想到,自己还没提到小外孙女,江逸自己先提出来了。 对此,他甚是欣慰。 他试探着说道:“关于我的小外孙女,我有两个想法,你听听。” 江逸急忙拱手,“请元叔叔明示。” 元宝来说:“一是我小外孙女跟随小女出嫁,入你江家族谱。 二是嘛,她留在我元家,由我元家抚养成人……” “元叔叔。”江逸打断了元宝来的话,说道:“怒逸直言。 逸觉得,小孩子还是跟随母亲身边生活较好,而且,她在的成长,也需要父亲陪伴。 逸定当待她如亲生,入我江家族谱,为我江逸嫡长女,我会与元小姐一起将她抚育成人的。” 元宝来闻言,心中更是欢喜。 心道:江逸这小子,倒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并不是元家养不起一个小孩子,而是珊珊定不会同意将孩子留在元家。 而且,江逸说的确实不错,小孩子成长需要父母的陪伴。 想到这里,元宝来站起身,拍了拍江逸的肩头,说道: “江逸,若你真能做到,你跟珊珊的亲事,我应下了。 不过,倘若你口是心非,阳奉阴违,本伯定不会轻饶。” “逸必定说到做到,若有半点虚假,但请稼禾县伯处置。”江逸拱手正色道。 元宝来闻言,哈哈大笑:“好,我且看着!珊珊啊,这下可满意了?” 江逸猛的抬头看向元宝来,只见元宝来正看着花厅的门。 江逸转头看去,只见元青珊正笑莹莹的站在门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江逸的脸瞬间又蒙上一层红晕,结结巴巴的问:“青珊,你,你何时进来的?” 元青珊含笑走进花厅,娇羞一笑,说道:“就在你发誓天打雷劈的时候。” “啊?”江逸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这,这,这……” 元宝来脸一沉,对江逸说道:“这什么这? 如今情况特殊,既然你们之间有情有义,便早早把事定下吧。 虽然皇上有秘旨咱元家儿女婚事自主,任何人不得强迫。 但,只是一道秘旨,你们想想这是为何?” 还有这好事? 不过,江逸脑子转的也不慢,几息间便明白了关键,小声说道:“皇上想让元家帮他清理蛀虫?” “嗯,小子,脑袋瓜挺灵光啊。”元宝来再次拍了江逸一下。 也不枉他今天来提醒一番。 第138章 他决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味的顺从 这一次,元宝来费了大功夫,从江逸三岁查到十八岁。 虽然家里有些极品人物,但,只要他能想开并处理好,那些极品不算什么。 希望自己闺女和江逸都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受了欺负还不吭声。 江逸大概猜出了皇上下秘旨的用意,对元宝来说: “皇上下的是秘旨,那自然外人不知道。 外人不知道的话,您作为皇上看重的新贵稼禾县伯,自然抢手了。 要想与元家接近交好,最好的办法是联姻。 青珊又是和离的女子,联姻的门第可能很高,但他们推出的对象,可能就不好说了。” “行,你小子能想到这一层,不错。”元宝来笑道。 “元叔叔过奖。”江逸说道。 “你尽快回家商议此事吧,我想,用不了多久,各方可能就会有人来。” 元宝来望着门外。 嘿,皇上想利用他钓几条鱼儿,可他不想被利用。 元宝来和元青珊走了之后,江逸便跟元小石说,他出去一趟。 江逸风风火火的走到家门口,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候江宏才应该在衙门。 他转身往衙门而去。 刚走进衙门,便迎来了一连串的恭喜声。 在承诺了众人,伤势大好之后请客,众人才放过他。 江逸一一回着,走到江宏才的签押房用了两刻钟。 “逸儿来了?”江宏才看到江逸,心中欣喜万分。 “爹。”江逸行礼叫了江宏才一声。 “哎哎,快坐,伤好些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逸才打量着江逸连连发问。 发现江逸的脸色不错,他放下心来。 江逸敏感的发现,江宏才似乎变了,好像对自己更宽容,态度更和蔼了一些。 他急忙回道:“爹,我的伤好了许多,已经没有大碍。” “哦,那就好,那就好。”江宏才高兴的开始絮絮叨叨。 “你是不是听说了,你现在也是主簿了。 我儿现在出息了,在皇上跟前挂了号。 往后你好好干,咱江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今天,你是为这事来衙门的吧? 其实你不用着急,同知大人与孟县令交接好了,才能去上任。 他说让你好好养伤,万事身体要紧……” “爹。”江逸打断江宏才的絮叨,说道:“我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有重要的事与您说。” 江宏才看向江逸,“噢?什么事?” 江逸突然有些害羞,吁了一口气,对江宏才说:“爹,我有了心悦的女子,想告知于您。” “是吗?”江宏才头一次看到江逸害羞的样子,觉得很新奇。 不过,作为过来人,他也清楚,这小子现在的模样,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对方。 “嗯!”江逸坚定的点点头,“这一次,是儿子我真心心悦的人,儿子,儿子想求您成全。” 说到这里,江逸扑通一声跪下。 因为跪的猛了,腰部的伤被扯疼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这个傻小子,快起来,干嘛使那么大劲,快起来,我儿真心心悦的,我能不同意吗?” 江宏才上前一把扶住江逸,将江逸扶了起来。 江逸听了江宏才的话,嘿嘿傻笑起来。 “说说看,是哪家的闺女,家里都有什么人?他们家里同意吗?” 因为上一次的亲事,自己过于糊涂,让儿子受了大委屈。 江宏才心里过意不去,心想,但凡对方靠谱,他都会同意。 “爹,您应该也认识的,就是稼禾县伯之女元青珊。” “你说谁?”江宏才惊问。 因为过于震惊,他瞪大了眼,让原本细长的眸子变得圆了一些。 江逸吓了一跳,看着父亲的模样,摸不透他的心思。 于是,小心翼翼的回道:“是,是稼禾县伯之女元青珊。” “她,她,她,元,不是,稼禾县伯他,他同意?” 江宏才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说实话,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会反对。 但在全程观看过元青珊的和离案之后,他对元青珊的印象极好。 他觉得,那样的人才是旺家旺父的好女子。 陈家人不懂得珍惜,是他们的损失。 他当时还惋惜过自己当初在江逸与元青珊的亲事上,没有坚持下去。 现在,兜兜转转,两人又在一起了吗? “是,他同意了,让儿子,让儿子与家里商议一下议程。” 江逸说话间,眼里皆是喜悦的光。 江宏才突然抬手,大力的拍在了江逸的肩上,“行啊,儿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好,这事我同意。哎呀,其实吧,从我看了元陈两家的和离之后,我就觉得元姑娘是个好姑娘。 你行,我看好你,你可要把人哄好了,将来咱家能否再进一步,就看你下边这一代了。” 江逸撇撇嘴,什么叫看他下面那一代,他这一代,就要让他爹好好看看。 不过,见江宏才如此痛快的应下亲事,江逸还是很高兴的。 他笑着说:“那爹,我们什么时候下聘?” 江宏才也是个急性子,他说:“你等着,我去跟同知和县令两位大人告个假,咱现在就回家商议此事。” 江逸欢喜的点头。 两位大人在得知江逸有了心仪之人要定亲的时候,很是恭喜了一番,让江宏才赶紧回家筹办。 父子二人欢喜的回到家,却发现江丹雪和付高升又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子,长相一般,个子细高。 那女子在看到江逸后,含羞带怯的低下了头。 江宏才皱眉,“你们这是干什么?” “爹,爹。”江丹雪连叫了两声,高兴的说:“听说您升官了,噢,还有弟弟也升官了,我和夫君回家道贺的。” “她是谁?”江宏才一见那女子看江逸的眼神,便觉得江丹雪又要搞事情。 “她爹,这姑娘是女婿舅舅的女儿言诗语,今年二十了,因为孝期误了亲事。 今年刚出孝,你看,他与我们逸儿多般配?俗话说:女大二,抱金块……” 林代双不待江丹雪回话,便笑着介绍了起来。 这姑娘她很满意,刚刚在这里与她说话,温声细语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爹,既然这个家容不下儿子,那儿子走了。”江逸只觉得怒上心头。 这个家如果总是这样,他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即便那个人是他娘也不行。 他可以孝敬他娘,但这不是他娘作贱他的理由。 他决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味的顺从。 他的珊珊,也决不能受这样的鸟气。 说罢,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那女子却急步追上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第139章 闹腾的五花八门 “江公子,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你,你……” “放手!”江逸呵斥道:“你我认识吗?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我,我……江伯母和江姐姐很喜欢我的!” 女子被愤怒的江逸吓到了,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旋即又不想示弱,我了半天,蹦出这样一句。 “那你嫁给她们吧,不要赖上我。” 说罢,江逸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话说的,是毫不留情面了。 “江逸,你回来,你胆肥了是不是?” 江丹雪的吼叫声,一直传到江府大门外。 江宏才看着眼前的闹剧,居然没有生气。 不,不是他不生气,而是已经无力生气。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妻和捧在手心疼宠的闺女,为人处事如此的不上道。 “爹,你看看江逸,从小把他惯的毛病,他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江丹雪回头,看到已经坐在主位上,不喜不怒的江宏才,跺着脚说道。 “我看,还是你少回来吧,哪次回来不是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江宏才冷冷的看着江丹雪,心里不明白,她一天不给自己的弟弟找点事,日子没法过了吗? “江伯父,你这样是不对的,作为儿女,应以孝顺为先。 江逸不孝顺伯母,忤逆伯母,他就是大不孝!” 不待其他人应话,言诗语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啊,她爹,逸儿越来越不孝顺了。”林代双觉得言诗语说的很对,附和了一句。 “砰”江宏才一拳捶在桌子上,将众人吓了一跳。 “林氏!你是不是想毁了逸儿?”江宏才冷咧的看向林代双,厉声问道。 林代林从惊吓中回神,多年来,头一次听到江宏才称自己为林氏。 她慌了一瞬,在林诗语握住她的手无声的给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挺直腰杆,大声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诗语说的对,忤逆父母就是不孝!” “放你娘的屁!你知不知道,你一句不孝,就能断送逸儿的前程?! 他还是不是你儿子?你还是不是他娘?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江宏才一连三问,问得林代双瞠目结舌。 愣了良久,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怎么不是他娘了?我什么时候要,要毁了他?” “那你知不知道,不孝两个字,对一个官员有多重要? 它能瞬间让你儿子被罢官,甚至被取消功名! 真是无知蠢妇!” 江宏才觉得自己真是要被气死了,他转头看向低眉垂目的付高升,冷笑一声。 现在才看清,这个人平时不言不语,却是最会戳事的一个人。 “付高升,带着你媳妇儿,你的表妹,回驿道吧,江逸的亲事,除了我,谁也不许插手。” “岳父大人,小雪,小雪也是为了舅子好。”付高升嗫嚅了一句。 “是啊,我表嫂也是为了你儿子好,你为什么……” “闭嘴,我们江家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插嘴。”江宏才回头冷冷的看向言诗语。 这个女子,眼梢上吊,颧骨高耸,脸长唇簿,一看就是尖酸刻簿。 且眼神游移不定,这样的女子,二十个林代双也不够她耍的。 “我,我,我……嘤嘤……”言诗语捂着脸哭了起来。 “诗语,你别哭,你是我认定的江家媳……” “林氏,你住嘴!”江宏才暴喝一声。 “言诗语是吧,既然你表哥不声不响装老实,看来他也不顾及你的面子了。 那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你想进我江家门,除非我和江逸都死了,否则,没门!” 江宏才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 “岳父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我怎么了?” 付高升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变音。 “你怎么了?这人不是你表妹?你带他来江家干什么?看上江逸的主簿了吧?”江宏才不屑的问道。 “我才没有!”不待付高升回答,言诗语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江宏才说道。 江宏才冷冷一笑,“没有最好,从哪来回哪去吧,不要惦记我江家了。” “我……”言诗语刚想说她才不稀罕。 可是想到江逸俊美的容貌,她低头翻了翻眼,闭上了嘴。 江丹雪两口子,到底闹了个没脸,带着言诗语走了。 而回到铜雀胡同的江逸,心中郁闷难解,晚饭都没有吃。 他坐了半夜,最后进入空间。 他要为自己办一个体面的婚礼。 他铺开纸张,准备好笔墨。 没有人知道,他擅长字画。 他的字画,曾被府城的一个人夸赞为一绝。 …… 一连三日,江逸都是在房间里吃的饭,之后便无声无息。 直到第四日,他走出房间。 “小石,这几天不要准备我的午饭了,我大概七八日便回来。 你跟你们小姐说一声,就说我去府城了。” “公子,要不我陪你去吧?”元小石知道江逸的伤还没好利索,不想让他一个人去。 江逸笑道:“你还得在这儿看宅子呢,我啊有熟人陪着,没事的。” “哦,那公子早去早回。”元小石呐呐的说。 江逸笑着点了点头。 …… 江逸走后,元小石便锁好门,急三火四的跑回元府。 刚到元府门口,便见府门口围了一圈人。 里面传来吵嚷声。 “县伯大人啊,您让我们看看孙女吧,您不能因为您是县伯,就这么霸道,不让我们看孩子了吧?” 元小石扒开人群,只见大门外的台阶下,曹氏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元府的大门紧闭。 “哎呦,欺负人啊,太欺负人了,我们的孙女,不让看啊。” “就是,我的侄女从出生我还没看过呢,元家也太欺负人了。” 元小石扫视一圈,哦豁,陈家的娘子军又出动了。 他无语望天。 小姐和离时,陈家不是主动放弃小小姐了? 现在为何又来闹腾? 这时,不知情的人群里已经传来了异声。 “就是,和离归和离,孩子按说是归男方的。” “是啊,就算是和离后生的,也得给男方送回去。” “人家只来要求看看孩子,元家就大门紧闭,这是当了县伯,脸大了啊?” “我家隔壁的闺女和离归家后生了个孩子,男方就去要回去了。” “元家想要保住这孩子,我看是难,就算他是县伯、是县郡,也不能越过律法。” 元小石听到这里,想要怼回去。 但见元府大门紧闭,便知这是老爷夫人不愿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他转了转眼珠,转身跑了。 第140章 总是有人暗戳戳搞事情 不大一会儿,元小石领着一队官差小跑回来。 “孟大人,您看就是她们。” 元小石一马当先的分开人群,指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曹氏。 此时,曹氏坐在地上蹬着腿,说得凄凄惨惨,叫人好不怜悯。 “我的天啊,你开开眼吧,让元家可怜可怜我老婆子,让我看一眼孙女吧?” “我们不要,真的不要,我们也不敢要孩子啊,就看一眼,一眼。” “哎呦,我这让小孙女想的啊,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好多啊。” 赵大柱火爆性子上来了,谁敢污蔑他心中最崇敬的人,统统是找死。 他拉开挡在前面的元小石,上前两步指着曹氏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看你胖的像头猪,还瘦了好多,你不瘦的时候,还能胖成猪它祖宗啊?” “你看看你这糟烂样,这是觉得老百姓不了解事实真相,就可以混水摸鱼抹黑我们榆林的大功臣是不是?” “我看你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 曹氏等人被官差吓到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大柱还要再骂,这时,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站了出来。 他指着赵大柱说:“就算你是官差,也不能越过律法。 这位老妇,只是想念孙女想看看而已,岂能容你如此辱骂?!” 有了他带头,一些胆大的也出声了。 “是啊,按律法规定,元家生了孩子得给人家送回去。” “就是,你们当官也不能枉顾律法啊。” “哎,那大娘,我看你们也不要只看看了,你们看,县老爷来了,直接借着这机会将孩子要回去得了。” “是啊,是啊,县老爷,您不会徇私枉法吧?” 赵大柱指着那个读书人的模样的青年,歪着头,嘴一张一合,气得说不出话。 最后指着他鼻子大骂道:“我看你也像个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你,你是官差也不能骂人,我可是童生!”青年被赵大柱气得脸通红。 邢三强作为捕头,不能骂人,但可以损人。 他手握在腰间挎的大刀上,慢悠悠的走出来说道: “哟,还是童生啊,我看你这书也不要念了。 就你这样不明真相妄下论断的人,将来当了官也是昏官。” “你你你……”青年被气得说不出话。 新上任的孟县令走上台阶,转身对青年说:“你也不要你你你了,本官给你解惑。” 随后,他看向曹氏等人,厉声喝道:“来人,将在县伯大人府门前无理取闹之人抓起来。” “是。”衙役们一拥而上,将陈家的娘子军全都押了起来。 被她们挣扎吵嚷的烦,给她们把嘴巴通通堵了起来。 孟书岩轻轻一挥手,“张主事,给大家们念一下当初元、陈两家和离时签下的契约。” “是。”张主事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前,站在孟书岩下方,开始大声朗读起来。 躁动的人群渐渐平复下来,躲在暗处的两个人,见局势被控制,转身离开了。 在张强读完之后,人们的矛头反转过来。 “哟,自愿放弃了,又来闹腾,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是啊,在这里又哭又闹,绝口不提断绝书,害我们不明真相说错了话,真是烂人。” “就是,娘的,害老子冤枉了县伯大人。” “……” 孟书岩一挥手,“带走。” 随后对张强说:“将此断绝书誊抄几份张榜公开,让全县人都知道,省得老是有人浑水摸鱼误会了县伯大人。” 在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自己转身敲开了元家大门。 到了县伯府门口,不能不进去拜访。 元小石跟着进了府,玉叶看到他,问道:“你不在那边照顾公子,怎么回来了?” 元小石嘿嘿笑着看着玉叶说:“公子去府城了,说七八日才能回来,让我来跟小姐说一声。” 元青珊正在逗元芷瑶玩,听到元小石的声音,走出房间问道:“公子为何去府城?” “回小姐,公子没说。不过,那天老爷去找过公子后,他高兴的出去了,回来后却脸色非常难看。” 元青珊想到那天元宝来去跟江逸说的事,心里猛的一沉。 难道是江家不同意吗? 那江逸又去府城干什么? …… 江逸雇了马车,一路去往城。 他不知道元青珊的惦记,也不知道江宏才又托柳二找过自己。 一路疾行,三天后进了府城。 他指挥着马车在府城里三绕两转,到了一处寂静清幽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座府邸,看上去与别处相差不大,却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江逸敲开了一座府邸的侧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伯,他客气的问道:“请问公子您找谁?” 江逸笑道:“老伯,请问这是不是水月轩东家的府邸?” 老伯回道:“正是,请问公子找我家主子何事?” “麻烦老伯通报一声,就说我这里有玉山居士的书画。” 老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好好,公子稍等片刻。” 不大一会儿,门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老于,你咋不让人进来呢,快快,开正门。” 片刻后,正门大开,一位白须老者走出大门东张西望。 待看到抱着东西站在侧门处的江逸时,他急步走下台阶,朝江逸走过来,问道: “小伙子,你手里有玉山居士的书画?” 江逸微微一笑,“正是。” “哈哈哈。”老者搓了搓手,笑道:“来来来,想来你也是爱画之人,请到老夫府里一述。” 说话间,不容分说,拉着江逸进了府。 花厅里,老者吩咐下人上了上好的香茶。 而后搓着手,看着江逸放在自己手边桌子上的包袱,问道: “小友,你,这里面包的是玉山居士的画作?” 江逸拱手说道:“正是,请问您是水月轩闻东家的什么样人?” 老者哈哈笑道:“哈哈哈,我是东家他爹,那个,先将玉山居士的画作取出,让老夫一观如何?” 江逸起身说道:“可以。” 他解开被包袱皮包裹的画卷,拿出一幅刚要展开,便被老者“嗖”一把夺了过去。 第141章 这瓜蔓是长到了天庭,还是天庭垂下来的? 只见老者拿着画卷放到桌子上,慢慢展开,眼里光芒大盛。 几息后,他的手颤抖的抚向画卷,“真的,竟然是真的,咦,瞧这墨色,这是刚刚完成不久的画作呀。” 他自言自语品鉴了一会儿,随后看向江逸,“小友,这画是令师所作?” “呃。”江逸被问住,略一思索,说道:“正是。” “天呐,我见到玉山居士的高徒了。” 老者激动的看着江逸,把江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小友,那两幅画,我可否一并观看一下?” 江逸点头。 老者兴奋的手脚发抖。 在看过画后,他方才问道:“小友,令师这是什么意思?” 江逸拱手回道:“家师是想将这三幅画托付给水月轩卖了,或者,卖给水水轩也成。” “怎么,你师父等钱用?”老者挤弄眼的问道。 看上去很八卦。 “是,是吧。”江逸尴尬的笑笑。 “三幅全卖?”老者问道。 江逸再点头。 “哈哈,小友说个价,老夫全都买了。”老者豪气冲天的说道。 江逸敛下眉眼,想了想,而后比了三根指头。 “三万两?”老者询问道。 江逸心头一跳,老人家,你可真敢说。 他咬了咬牙,说道:“三千两。” “这么便宜?”老者听到江逸的报价,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爹啊,什么东西,还让您嫌弃便宜了?” 随着话音落下,水月轩闻东家大步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江逸,高兴的说:“哎呦,小友,好久不见。” 自上次这家伙卖给自己两幅小扇面,三年了,他再也未见过此人。 闻东家的眼比较毒辣,凡他见过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他很好奇今天江逸上门,带的什么字画。 还不待江逸还礼,他便看到了桌子上展开的三幅画。 “哟,哟,哟,真是玉山居士的画?!哪来的,还三幅!” 闻东家眼里冒着绿光。 老者眼疾手快的将画作一收,“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爹,上次那两幅扇面,被您霸了一幅,您可知让我少赚了多少银钱?” 闻东家想看,又不敢从他爹手里抢,怕毁了画。 “这位小友已经卖给我了,一幅一千,老于,快取三千两银子给这位小友。” 说话间,他抱着画跑掉了。 闻东家拦都没拦住。 随后看向江逸,由于过于激动,声音都变调了,“小友,你卖给我爹多少钱一幅?” “一,一千两,不能再低了,我师父他……” 江逸以为水月轩东家嫌贵,赶紧抬出他“师父”来。 “哎哟哟,我说小友,你是不是傻?玉山居士这样大幅的画作,至少一幅三千两。 你倒好,三幅才三千两,你师父知道了,都要骂你。” 闻东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江逸。 于伯闻言,赶紧将三千两银票往江逸手里一塞,笑道:“买定离手,概不加价。” “没见识,没见识啊!这画放在京城,卖给那些人傻钱多又装逼的人,一幅不下万两。” 闻东家撇嘴看着于伯。 “咳咳咳。”江逸听到闻东家的话,差点让唾沫把自己呛死。 他想知道,闻东家如此率性,水月轩的分店是怎么开遍天曜的? 不想闻东家接下来的话,令江逸大涨见识。 闻东家看向江逸,笑道:“这就被吓到了?我说,你还有没有了? 你师父的手稿也成,画废的也行,我给你一幅这个价。” 水月轩东家比了个八的手势。 江逸问:“八、八两?” 江逸故意往高里说了个数。 按他的意思,报个八钱银子就不错了。 “哎,我说小伙子,你能不能大气一点?”闻东家抿了下嘴,“知道你为何不发财不?” 江逸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有句俗话说的好,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你心不狠,发不了财。 当然,狠心不代表歪门邪道、心狠手辣,要知道什么人的钱可以狠赚,什么人的钱不能赚……” 江逸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知道,那个“八”是八十两的意思。 在他再三保证,师父如果要卖画,一定会卖给水月轩后,闻东家不情不愿的将他送出府门。 在分别时,往江逸怀里塞了点东西,告诉江逸出了城再看。 江逸在出了城后,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江逸笑了。 闻东家会来事。 江逸去了一趟府城,置办了一些首饰和布匹等。 回程时,购买的物品塞满了马车。 他回到榆林后,去了自己家在城南的老宅。 这是那天见到江宏才后,江宏才将钥匙又塞给他的。 江逸高低不说在哪里给人看宅子,江宏才找不到他,将老宅的钥匙给他,是希望他能回到那里去住。 江逸到老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街上静悄悄的,因此,也没有人看到他往下搬东西。 打发走马车后,他转身进屋,将所有的东西收进了空间,随后,锁上屋门,走了。 他没回这里住,只是来将自己买的东西过渡一下而已。 回到铜雀胡同元宅时,已是戌时。 草草吃了元小石给他做的饭,便打发元小石下去休息了,自己则进了空间。 看着给元青珊买的聘礼,江逸心里甜丝丝的。 他在卧房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还缺一张梳妆台。 想象着元青珊进入自己的空间,目瞪口呆惊吓的模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要好好布置这里,将这里打造成两个人的爱巢。 就是不知道元青珊能不能进来? 元青珊得到元小石来报信,知道江逸平安回来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与江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但总是不自觉得紧张他的一举一动。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进了空间。 空间里种的粮食菜蔬长得生机勃勃。 尤其是贴着雾墙向上爬,最后不知爬到哪里去的胡瓜,似乎比外界的胡瓜要茂盛很多。 她抬头看着胡瓜蔓,握住其中一根,自言自语道:“胡瓜啊,你究竟长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真的是长到了天庭,供神仙们食用?” 正思索间,她似乎觉得手中的胡瓜蔓像被人往上提了一下。 与此同时,打理了半天房间的江逸,又累又渴。 走出房间后,来到雾墙边,随手拽下一根胡瓜。 “咯嚓咯嚓”边吃边赞:“不愧是天庭长下来的胡瓜,味道棒极了!” 空间里的元青珊,试探着握着手中的胡瓜蔓往下拽了拽,好像能拽动了。 第142章 定下亲事 元青珊微微用力,没入雾中的胡瓜露出了一根。 江逸吃着吃着,突然发现刚刚拽了一根的胡瓜蔓在往上慢慢的升。 “咦,神仙知道我偷吃了?这是要收回去?” 他下意识的伸手拽住,果然,感觉到一股拖拽的力量。 “神仙啊,神仙,既然这胡瓜自己长到了我江逸家里,您就不要收回了。 天庭好东西那么多,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吧?” 江逸拽着胡瓜蔓不松手。 元青珊发现胡瓜蔓拽不动了,便没有再拽,万一拽断了,神仙生气收回空间玉院怎么办? 江逸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失了,才松开手,笑道:“呐,神仙啊,这可是您自己不与逸计较的。 以后可不能翻小肠,秋后算账,我江逸可是不认的。” 江逸仰头看向上方的那片迷雾,说起了赖皮话。 翌日。 江逸又是早早的出门了。 元小石觉得他神神秘秘的。 隔日,江逸更早的出门了。 一连三日,江逸都是早出晚归。 直到第四日,答案才揭晓了。 江宏才带着江逸领着媒婆敲开了稼禾县伯府的大门。 媒婆还是花媒婆。 她笑容满面地走在最前面。 众人进入花厅,相互见礼后,花媒婆展现了她的强大功能。 她热情的对元宝来夫妇说:“县伯大人,县伯夫人,今日贸然来访,实在是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你们商量。” 元宝来例行程序的问道:“噢,什么大喜事啊?你但说无妨。” 花媒婆夸张的笑道:“您家县郡娘娘品貌出众,才华过人,真是难得的好姑娘。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这里呢有一个好公子,他倾慕咱家县郡娘娘已久。 来来,你们看看公子……” 说话间,花媒婆将江逸推上前,笑道:“公子名叫江逸,是咱县衙的主簿大人。 您看,他才貌双全,品性俱佳,与咱县郡娘娘可谓是堪称天作之合。” 说话间,她察言观色,见元宝来夫妇笑容满面,接着说道: “江主簿的父亲县伯大人您也识得,为人品性自不用说……哈哈,以前见过的。 这真是该着这两人是一对,兜兜转转,还是这两人!” 花媒婆叭啦叭啦一顿吹,又一阵感叹,营造出了和谐、愉快的氛围。 江宏才也保证道:“亲家,我这儿子别的我不敢说。 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品性脾气那是人人都说好的。 亲家,你们放心,将来小两口的日子我们绝对不掺和。 我家里的人,我也会约束好,绝对不会给这小两口制造麻烦。 另外,儿媳妇的闺女,成亲当日记上族谱,往后就是我江家的嫡长孙女。 若是逸儿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不用亲家你们说,我自是不会放过他……” 江宏才的一席话,可谓是诚意满满。 最后,江逸被江宏才拎上前,赌咒发誓,要对元青珊和孩子各种好。 元宝来夫妇满意了,当场应下了亲事。 花媒婆高兴的双手一拍,笑道:“哈哈,咱们主簿大人,可是真心倾慕咱县郡娘娘呢。 你们聘礼都带来了,提亲下聘一天办,虽然仓促了些,但江主簿诚意十足。 你们看……” 接下来,花媒婆向元宝来夫妇展示了男方的聘礼。 光是金头面就有两套、银首饰若干,珍珠首饰一套,玉首饰一套,羊脂玉佩一枚,金、银、玉手镯各一对。 其他各礼、布匹样样齐全。 最主要的是,聘礼中还有一套宅子,并八百两银票。 宅子与现在的元府隔了一条街,可见江家准备的很是精心。 这真是令元宝来咋舌。 据他所知,江家就算是将全部家当全都卖了,也出不了这么多的聘礼。 其实,江宏才刚看到时,也是惊了一身汗。 他以为江逸干了什么不法的勾当。 当得知自己的儿子居然是被追捧的玉山居士后,他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他叮嘱儿子,此身份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逸也志不在此,往后他要走官场,没有时间写字作画。 直到此时,江宏才方才发现自己对儿子的误解有多深。 他再次后悔听了付宁波的话,找了那个被赶出榆山书院的赵怀愉来考校自己儿子的学问。 以至于将儿子耽误至此。 今天,再次听到元宝来支持自己儿子去参加后年的会试后,江宏才也点头赞同。 他觉得,自己儿子在书画上有如此深的造诣,那么,其他方面必是不差的。 江、元两家将亲事定下后,便让一对小年轻单独谈了两刻钟。 元青珊听到玉叶给自己报信说准姑爷给自己聘礼有多少时,跟元宝来与江宏才的反应差不多。 见到江逸后,她急忙问道:“江逸,你哪里来了那么多银钱? 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虚礼的,你可不能为了我去做些不该做的事。” “呵呵。”江逸看到神情着急的元青珊,轻笑出声,“放心,青珊,我的钱来路绝对光明正大。” 元青珊倒也没问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必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你只记得一点,无论未来走多远多高,咱不该碰的不能碰,不该拿的不能拿。” “好。”江逸眉目含情的看着元青珊,应了一个好字。 但却令元青珊心安。 她抬头看向江逸,与他的目光相碰。 忽的,她的心跳加快,脸慢慢红了,有一点点羞涩,一点点窃喜。 “青珊,你放心,我一定会珍惜你我之间的情义,不管将来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江逸的声音染了情,磁性满满,令元青珊更加心动。 见元青珊羞涩的低下头,江逸从怀中取出一支梅花玉簪轻轻的簪进元青珊发间。 “青珊,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元青珊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间的玉簪,娇羞一笑,“也谢谢你愿意娶我。”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圆圆满满,生生世世。” “好,圆圆满满,生生世世。” 两亲家相谈甚欢一起用了午膳后,江宏才才带着江逸离开。 也是这时,江宏才才知道,江逸看的宅子竟是元青珊的。 “爹,不要将我住在这里告诉家里好吗?”江逸的声音近乎哀求。 第143章 凿破空间 江宏才点头,“你放心,你娘和你姐两人不靠谱,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但,你娶亲那天,必须得娶进我们家里。 二日回门后,你们再出去住爹也不拦着。 你娘拎不清,自己没有分辨判断能力,往往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是。 你不要放在心上,万事有爹为你做主。” “谢谢爹。”江逸觉得,江宏才真的变了很多。 他喜欢这样的父亲。 “哎,你我父子,说什么谢不谢的? 你呀,自管好好准备亲事,元家是个不错的人家。 她们家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家娇惯女儿,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他们家里谦虚的说法。 唉,同样是宠女儿,我跟你娘,把你姐宠坏了。 而元家,却宠出一个明是非、懂事理的好女儿呀!” 江宏才感叹着,这真是一样的宠,宠出百样的人。 江逸点点头,脸微微有些红的说:“嗯,元姑娘确实很好。” 江宏才看着羞涩的儿子,心里更加满意。 这说明儿子是真心实意的心悦人家姑娘。 儿子找到满意的女子,他是极为高兴的,于是说: “为父一直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心悦的姑娘过一辈子,这一次你如愿了。 为父亲这就去找人合日子,好让你们尽快成亲。 家里也要准备起来了。” 提到江家,江逸的心里总有着说不清的别扭。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如果家里人知道的太早,他与元青珊的亲事不会太顺。 “爹,先合好日子,再与娘他们说吧,不然,我怕横生枝节。” 江宏才闻言,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 他自然知道儿子的担心,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说: “放心,我有分寸,这事咱爷俩先捂捂。 为父的意思是待你们成亲前两日,再与你娘说,府上直接布置起喜堂。” 江逸笑了。 江宏才突然发现,这时的江逸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像平时那样,眼里总是盛着说不出的伤感。 他笑着拍了拍儿子,“我先去找人合日子,你先准备起来。 你成亲得先用自己的银钱了,你放心,为父绝不亏待你。 回头给你补上你应得的,虽然远远不如你小子银钱多。” 江宏才笑着走了。 他一刻也不想多等,直接找人合了日子,一共三个日子。 最早的是冬月初十。 其他两个日子都是年后的。 江宏才选了冬月初十,到元家征询了一下意见,元家自然也同意。 这一次虽然也仓促,但是这对小儿女两情相悦。 早早将女儿嫁过去,也死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的心。 江逸恨不得第二天就成亲,对江宏才选中的这个日子非常满意。 满打满算,离他和元青珊成亲还有二十几天。 这对别人来说是仓促,对他来说,度日如年。 这期间,江逸已经到衙门任职了。 不过,新县令孟书岩却给他开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准备成亲事宜。 在成亲前三日,江逸终于在木器铺看到了让他满意梳妆台。 他当即买了下来,让木器店的人送到城南祖宅。 随后,他便收入空间中。 别说,房间里有了这梳妆台,确实改变了不少。 明天就要回家准备成亲事宜了,所以,改造空间里的卧房,必须马上完成。 他看着那道雾墙,伸手推了推,自言自语道:“要是这墙能往里面略略凿一下就好了。” “这样,梳妆台往里一靠,就与这边的柜子对齐了。” “也不知道行不行?要不然凿一下试试呢?这究竟是什么材料的墙体呢?” 江逸曲指敲了敲墙面,“咚咚咚”的响。 “想不到看上去像雾,实际却这般坚硬,不然凿一下试试?” 江逸是个行动派,想做就做。 他出去买了锤子、凿子等物,回到空间后,将梳妆台移到一边,然后开始凿雾墙。 他将凿子对准量好的一点,抡起锤子,在锤下去前,自言自语: “神仙啊,神仙,您既然将这空间赐予我江逸,我必会好好利用,造福百姓的。 但那得需要时间,现在,我就藏一点小小的私心,为我和爱妻打造一方小空间。 请神仙恩准,待逸成了亲了却心愿后,必发奋努力,直上青云。 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好好利用这空间,造福人间。” 言罢,他一锤子抡了下去。 “当”一声,凿子深深的没入了雾墙墙体。 他想拔回来都拔不动。 片刻后,沿着凿子边缘,那雾般的墙体开始慢慢消散。 江逸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僵住。 雾墙一寸一寸消散,凿子边缘已经散出了一个人头大的洞口。 洞口的对面,一张同样震惊的脸,出现在江逸的眼前。 “青珊!” “江逸!” 两人同时大叫一声。 雾墙还在继续消散,洞口慢慢扩大,两个震惊的人一动不动。 江逸半蹲着,元青珊双手撑着膝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对方。 “咿呀呀,啊啊咿。” 直到元芷瑶“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两人才如梦初醒。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我……” “我……”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哇哇~~” 元芷瑶见无人理她,哇一声哭了。 元青珊看了江逸一眼,急忙回身跑到床边,抱起元芷瑶边摇边哄:“噢,噢,瑶瑶不哭,不哭。” 江逸摸了摸鼻子,从仍在扩大的洞口钻了过去。 他打量了一下元青珊所在的房间,与自己那间房间差不多,只是摆设不同。 在元青珊给元芷瑶把了尿,哄好她之后,将她放到床上。 元芷瑶看着上方挂的五颜六色的彩带银铃,自己玩了起来。 江逸手脚局促的看向元青珊,“青珊,我,我没想到,这,这是你的……” “这里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你,你是怎么凿破了的?”元青珊无法平复自己内心的震惊。 “我,我是无意间得到了块玉佩,然后,不小心开启了一个空间。 我,我本来是想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待,待我们成亲后,带你来这里看看。 没想到,没想到凿穿了,你你,你打我吧,骂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逸说完,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第144章 娘子,将我自己赔给你行不行 元青珊突然满满的感动。 她都没想过要带江逸进她的空间,没想到江逸却想到带她进他的空间。 她握了握拳头,紧张中略带几分激动。 “江逸,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块玉佩,玉佩只有一圈薄玉,中间是石头?” 江逸猛的抬起头,“是的,你也有一块?” “嗯。”元青珊撸起袖子,“你看,我不小心让它刺破手,血滴上去,它就变成这样了,然后,我就有了这空间。” 江逸见状,急忙也撸起袖子往元青珊的手臂跟前一放,“你看,我的,我也是这样。” 两人一个左手腕,一个右手腕,相同的位置上,分别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灰青色的图案。 “我知道了,那块玉被切成两半,一半被你买了,另一半被我买了,所以……” 元青珊惊喜的说着,她还没有说完,江逸便接上了。 “所以,我们是天赐良缘,是吗?” 江逸心中被满满的喜悦和幸福包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两个了。 他们的姻缘,是上天决定的。 元青珊激动的点点头。 “嗯啊。”这时元芷瑶清晰的嗯啊了一声。 两人同时看向床上的元芷瑶,只见她也正看着他们这边,小嘴一张一合,嗯嗯啊啊。 “哈哈,瑶瑶也说我们是天赐良缘。” 江逸上前,弯腰逗了一下元芷瑶,说道:“瑶瑶,你说是不是啊?” “嗯啊。”元芷瑶配合的嗯啊了一声。 “青珊,你看,瑶瑶她回应我了,她能听懂我说话。” 江逸看着白白嫩嫩的元芷瑶,欢喜极了。 太可爱了,这是他江逸的闺女了!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元芷瑶白嫩的脸蛋。 不想,元芷瑶小手一挥,一把抓住江逸的一根手指,紧紧握住拉着就往嘴里送。 江逸索性坐在床边,笑着对元青珊说:“青珊,你看瑶瑶她喜欢我。” 说话间,他朝元芷瑶昂了昂头,笑道:“是不是啊,我的宝贝闺女?来,叫声爹爹给我听听。” “呵呵。”元青珊笑出了声,“她才两个多月呢,都听不懂话,更不要说叫人了,你可真逗。” 江逸才不管,他觉得元芷瑶听懂了,就是听懂了。 他继续逗弄道:“闺女,叫爹爹,爹爹。” “啊啊。” “不是啊啊,是爹爹。” “啊啊。” “叫爹爹,来,跟着爹爹学,爹爹。” “哎。” “哈哈哈。”元青珊忍不住大笑出声。 江逸也笑喷了,这话赶话赶的太巧。 他双手掐着元芷瑶的腋窝,轻轻摇晃着她,笑道:“反了反了,竟然敢当老子的爹。” “哈哈哈,江逸,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样有趣。”元青珊笑道。 江逸转头看向她,厚脸皮的说:“那是青珊没有用心观察我,我其实是最适合做你丈夫的人。” “哟哟,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那么拽。”元青珊白了江逸一眼。 “还说我,你呢?”江逸斜睨着元青珊。 “我?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当初确实目力不济。”元青珊收了笑,啧了一声说道。 “哈哈,我们一样,我当初眼睛被屎糊住了,没有看到你的美。” 江逸站起来,轻轻将元青珊揽进怀里,将下巴抵在元青珊发顶。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元青珊说着,在江逸胸口轻轻捶了一拳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那当然,我是有错就改,及时在错误中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那就是你。” 江逸垂眸笑看着元青珊,她红红的脸蛋让江逸的心痒痒的。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元芷瑶竟然睡着了。 小孩子睡觉这么快的吗? 江逸不确定,不过…… 他迅速低头,在元青珊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而后,不待元青珊反应过来,放开她,冲出了房间。 “啊,胡瓜是你种的啊?” 元青珊被他亲的脸发烧,这时,听到江逸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走出房间,便见到江逸站在那道雾墙边,看着那一排爬上雾墙的胡瓜大叫。 “青珊,这胡瓜是你种的?哈哈哈,我天天进来吃,还以为是天上神仙种的垂到我空间里了呢。” 元青珊眉头一跳,难道自己种的胡瓜不是长到天庭上去了? 江逸回头看着元青珊笑,“哈哈,有一天,我看到一根胡瓜蔓慢慢往上提。 我急忙抓着不放,还跟神仙商量了半天,让她不要收回,原来,我的神仙是你!” 元青珊失笑,她记得不久前一天,试探着拽过一根胡瓜萝。 当时与她对拉扯瓜蔓的,原来不是神仙,是江逸! “江逸,你快看!”江逸正回头笑嘻嘻的看着元青珊,却见她惊讶的指着自己的方向。 他急忙转回头,只见那道雾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在消失。 比之前刚凿开一个洞口时,快了许多。 不到一刻钟,雾墙消失不见。 元青珊种的胡瓜随着雾墙的消失,失去了支撑,堆在了地上。 放眼再看这一方天地,四间青黛瓦房,院墙是黛脊白墙。 四周和上空雾茫茫一片。 包裹着四四方方的空间。 江逸灵光一闪,兴奋的说: “我知道了,这四周和上方看似雾,实际上应该就是那块玉佩外面包裹的那一层玉,里面的石头,是这个空间。” “青珊,青珊,哈哈哈,我们的空间合璧了!”江逸一把抱起元青珊转着圈。 “哈哈哈,我们两个一个人眼瞎了一次,但最后慧眼识玉,买了这一对玉佩,成就了我们的姻缘。” 元青珊紧紧的握着江逸的肩头,低头看着他。 她笑颜如花,嘴上却放着狠话。 “哼,江逸,你不光偷吃我的胡瓜,还凿破了我的空间,你说怎么办吧,拿什么赔我?” 江逸将元青珊放下来,紧紧的拥入怀里,闭上双眼,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娘子,我偷吃了你的胡瓜,凿破了你的空间,将我自己赔给你行不行?” 元青珊伸手环住江逸的腰,说道:“好,这是你说的,赔给我一生一世。” “不……”江逸即刻反对。 只是不待他说完,元青珊捏着他腰上的肉拧了一把,说道:“怎么,想反悔?” “嘶,娘子,你轻点。” 江逸嘶了一声,急忙解释道:“我想说不止这一世,我愿意把生生世世都赔给你。” 第145章 江母强烈反对亲事 江逸和元青珊目光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 良久,江逸微笑着轻声说道:“青珊,你真美。” 元青珊羞涩地低下头,江逸却不让她如愿,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再次与他相对。 “在你和离的那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那天,你的一举一动柔而不弱,一言一语不卑不亢,令我心动。 我想,我的妻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江逸真挚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意。 元青珊的脸上再次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晕,她柔声回应道: “江逸,虽然你我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你的才情与温柔也一直印在我心底。” 两人的手渐渐相握,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他们漫步在自己的空间里,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这里只属于他们二人。 在这一刻,他们互诉情意,承诺彼此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 “什么?我不同意!” 林代双在看到江逸回家了之后,打心里是高兴的。 但听到他说和元青珊的亲事后,下意识的就去反对。 仿佛只有反对,才能证明她是对的。 “你不同意也不行,日子都定了,这两天大哥也帮着发了喜帖。 其他的你都不用管了,就在府里看着下人们把喜堂布置起来就行。” 江宏才不容置疑的跟林代双交代着。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林代双讨厌极了江宏才这种态度,他们一起生活快三十年了。 江宏才总是这样的霸道,说一不二。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儿子娶的是伯府的闺女,你可知道,伯府最近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光给元家闺女说亲的人,从元家门口能排到北城门。 其中,还有从京城来了的高官世家的媒人。 我们儿子与元家闺女互生情意,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林代双一点也听不进去,果然如她闺女说的,江逸每次回家都惹她生气。 她越想心里气越大,大声吼道:“反正我不同意,一个和离的女子有什么好的? 还带着个拖油瓶,哪里比得上小雪给他说的女婿舅舅家的闺女? 虽然比逸儿大两岁,但好歹人家是黄花大闺女!” “娘!”江逸大叫一声,哀伤的看向林代双,“娘,您就那么见不得我好过吗?” “我,我怎么能见不得你好过?我当然希望你过的好啊? 元家闺女带着拖油瓶,又不是你亲生的,将来还要多准备一幅嫁妆。 言家的闺女就不同了,她是黄花大闺女,哪里都比元家的好。 元家是伯府怎么了?有钱怎么了?咱找的是媳妇,不是郡主娘娘,还得供着。 俗话说,高嫁女低娶媳……” “林氏!”江宏才看到江逸眼中的悲伤,厉声打断了林代双的话。 “林氏,你这两年是怎么了?怎么为人处事那样不上道?” 林代双嘴硬的说:“我怎么不上道了,有黄花大闺女不娶,非得娶个残花……” “娘!”江逸喝止林代双,“您儿子难道没成过亲?按你的说法,我也不是第一次成亲,是不是也是残花败柳?” “那怎么能一样?男子与女子是不同的。”林代双反驳道:“况且,你与蒋氏根本就没有……” “有没有我都是休过一次妻的人了!”江逸情绪有些失控,大声咆哮道。 “反正我不同意,她就休想进江家门,你姐说了,她给你说的这个言家闺女,可是旺夫……哎,逸儿,逸儿,你去哪里?” 林代双还没说完,江逸拔腿就走。 林代双跑着追上去,一把拉住江逸,大声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不能?”江逸猛的回身,眼睛红红的,有泪水在眼里打转。 这样的江逸,林代双是没看到的。 “逸儿,你,你哭了?”林代又磕磕巴巴的说道。 江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努力将泪逼回去。 “娘,为什么只要我姐说,你就听?”江逸声音不喜不悲的问。 “你姐说的都对啊!”林代双张口说道。 “那我问娘,当初,我同蒋氏的亲事,你是不是听了我姐的话,死活非让我答应,她说的对吗?” 江逸红着眼,质问林代双。 林代双后退了一步,嗫嚅道:“你姐也没说错啊,当时我们不都以为你真跟蒋氏睡一块儿了,吃亏的总是女人嘛。” “呵,娘倒是挺会为他人着想的!那我再问娘,你要再一次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吗?就因为我姐说?” 林代双咬了一下唇,说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不要再跟我说为我好?那是你们以为的!”江逸猛的甩了一下衣袖,吼道。 “逸儿,你冷静一下,交给爹来处理吧。”江宏才心疼江逸,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爹。”江逸委屈的叫了一声。 “哎,不怕,不怕,大不了,咱不把喜堂摆在这里。”江宏才说。 “她爹,你怎么能这样?我真的是为逸儿好,他现在不知道,将来一定会感谢她姐的。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我们现在过得不好吗?” 林代双极力反对。 江宏才淡淡的看着她,语气平表急的说: “我已经给逸儿在衙门签了婚书,你想想,你有几个胆子无怨无故毁了伯府的婚事吧?” “你怎么能这样呢?什么事都不同我商量!”林代双的声音拔得很高。 “你看看你执拗的模样,我们敢提前与你商量吗?恐怕到时你首先想到的就是找你闺女想办法来搞破坏吗?”江宏才嘲讽道。 “闺女女婿聪明主意多,找他们商量怎么了?他姐总不会把他往火坑推!”林代双不服气的辩驳。 “娘,听了我姐的,恐怕我才是再跳一次火坑。”江逸无力的看着林代双,神情突然无悲无喜。 “我就知道您会反对我和青珊的亲事,所以,我提前打听过言家。 言家这个女儿在两年前就出孝期了。 她之所以二十未嫁,是因为她曾在孝期与一个书生私奔,被男方家退了婚。 言家将此事捂得死死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呵呵,娘,您说,您口中的黄花大闺女,她还清不清白吗?” 林代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这怎么可能,你姐说,你姐说她就是因为孝期耽搁了呀!你姐从不说谎!” “我姐说,我姐说,娘,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自从我姐成亲后,她还是她吗?” 江逸听够了林代双这一套说辞。 “她怎么不是她,她还不是为你好?”林代双现在听不得一点说她闺女不好的话。 第146章 一波三折入洞房 江逸真的受够了,他咬了一下牙,对林代双说: “她为她自己好吧?她不是想让付高升入赘江家吗? 娘,我告诉您,只要我爹同意,我,江逸,绝不阻拦! 娘,您放心,江家的一草一木,我,江逸,一分不要,都给他们两口子,行了吧? 娘,我就借用江府两天,待青珊回门后,我们就搬出去。 您告诉江丹雪,江家的家产都是她的,让她不要再瞎搅和了行不行?” 江逸说完这些,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林代双张了张嘴,心里突然难过了起来,没有了方才的强势。 她觉得她做什么都是两头不讨好。 闺女怨她不帮他们说话,入赘的事迟迟没办好。 儿子又怨她干涉他的亲事。 她为了每个人好,为什么,每个人都不领情。 江宏才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对林代双说:“你这两天好好布置喜堂,让逸儿安心成亲。 待逸儿成亲后,我便同意付高升入赘。 但,这期间不能出任何幺蛾子,江丹雪那儿你看好她。” 林代双下意的点了点头。 这看在江宏才和江逸的眼里,便是她只是为了付高升入赘一事拿捏亲事。 其实,林代双只是没有多少主见。 再加上小时候因为她的失误,差点让江丹雪夭折,她一直觉得亏欠江丹雪的。 仅此而已。 付家是在江逸成亲前一天才收到了喜帖。 江丹雪气得差点将喜帖给撕了,还是付高升给她出了个主意,她才又得意起来。 冬月初十。 宜嫁娶。 元府上下喜气洋洋,江府亦是如此。 元家村几乎全体出动,来为他们的县郡娘娘贺喜送亲。 以元景行为首的送亲团,一水的英俊小伙子。 江逸看着一个亲舅子领着七八个堂舅子,心慌慌的。 这是要文比还是武比? 武比那自己妥妥是挨揍的那个。 还好亲小舅子比较理性,采取文比的方式。 一番比试之后,江逸胜出。 高高兴兴的将新娘子迎走了。 江府。 主持亲事的是江大伯江宏义,证婚人是县令大人孟书岩。 县衙上上下下除了留了人值守,其他人全体出动,来为江逸助威。 赵大柱性急,跑到巷子口等着。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在看到迎亲的队伍过来后,他风一样跑回来,哈哈笑着大声报信。 江宏义立即指挥众人,各就各位。 元青珊是被江逸抱下轿,又抱进喜堂的。 高堂上坐着笑得脸上全是褶子的江宏才和嘿嘿笑的林代双。 看上去很是喜庆。 县令大人一番唱词之后,新人开始拜堂。 江宏义笑着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喽。” “一拜……” “等等!”这时,江丹雪突然走出来 。 “江丹雪,退回去。”江宏义可不惯着江丹雪,边给她使眼色厉声喝道。 江丹雪笑道:“大伯,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就让我退回去不好吧?我要说的可是好事。” “你有什么好事?你在江家不说话,就是天大的好事,赶紧退下,不要误了吉时。”江宏义嗤之以鼻。 “我当然不能误了吉时啊,只是这拜堂的可不能只两个人拜。” 说着,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从人群后面拉出来一个人。 只见这人穿着粉色喜服,含羞带怯的看了江逸一眼。 “江逸好歹也是主簿了,娶一个和离的女子有些吃亏了,所以,今天再娶一门平妻,这对他才公平。” 她的话音刚落,江宏才便对前来参加喜宴的付宁波说:“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付宁波,付宁波尴尬的说:“这事我并不知晓。” “是吗?这女子是你岳家人吧?”江宏才接着说道。 付宁波看向言诗语,“诗语,你这是做何?” 言诗语羞羞答答的说:“四表嫂将我说给江逸了,婆婆也同意了。” 说罢,含羞带怯的看向高堂上的林代双。 所有宾客都被江丹雪和言诗语的骚操作给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江逸一声暴喝:“江小虎,带人将这不要脸的女子给我扔出江家!” “是!”江小虎早就看得咬牙切齿,得到江逸的指示,立即招呼丫鬟婆子,将言诗语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江宏才看着江丹雪,良久才说:“江丹雪,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爹?” 江丹雪正试图阻止江小虎他,闻言猛的一怔,大声说道: “爹,难道你甘心让我弟娶一个和离的女子?我娘说你们是迫于伯府的势力,可我不怕,这事我替我弟做主。” “放屁!”江宏才“啪”拍了一下桌子,“老子告诉你,这亲事是因为你弟心悦元县郡,经过我同意,我亲自登门为你弟求娶的!” “不可能!我弟怎么会喜欢二嫁妇?”江丹雪想也不想就否定出声。 付高升说,江逸和元青珊之前相过一次亲,江逸当时可是宁肯挨揍也不愿意的。 现在突然与元青珊成亲,肯定是元青珊看上了江逸长得好,利用伯府的身份,向江逸施压了。 她在这个日子,将言诗语塞给江逸,既给江逸长了脸,又埋汰了元家,一举两得。 她爹,一定也会高兴的。 可现在看来,事情不对头啊! “江丹雪,会说你就说句,不会说就给老子闭嘴。” 江宏才说罢,走上前揪着江丹雪的胳膊就往外拉,边拉边说: “老子告诉你,元家的亲事不光你弟真心,老子也打心底赞成! 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闺房去,什么时候脑袋不犯混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爹,你干什么,我都是为了咱家好。” “好个屁!你个搅家精!”江宏义安排人将言诗语送走,回来就听到江丹雪乱叫,直接上前朝她吼了一句。 然后,指挥着丫鬟架着江丹雪出了喜堂。 自己则快速将江宏才推上主位,说道:“拜堂。” 他刚将江宏才按在座位上,旁边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林代双,起身就要去追江丹雪。 “林氏,你最好不要动。”江宏才坐好后,转头看着起了半身的林代双。 林代双讪讪的坐下,说:“小雪她也是为咱家好。” “放屁!”江宏才低吼。 随后,跟江宏义对视一眼。 江宏义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第147章 无知蠢妇 此刻的江逸像是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只含情脉脉的看着盖着盖头的元青珊。 甚至,还瞅了个时机,捏了捏元青珊的手,给她安慰。 孟书岩不知何时走到了付宁波跟前,轻声说道:“付县丞,你这家风不大行啊。” 付宁波羞窘的脸色涨红,牵强的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 “你们是一起来的吧?那女子身穿粉色喜服,难道付县丞没看到?” “这……我并不懂女子的衣着,只以为她是来吃席散心的。”付宁波回道。 孟书岩笑了笑,没再说话。 付宁波暗戳戳白了孟书岩一眼。 心里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走了狗屎运当了县令,这是找自己显摆呢?! 就在江宏义高唱送入洞房时,江逸突然开口:“大伯,稍等片刻。” 江宏义满意的看着侄儿,笑道:“逸儿有何话要说?” “大伯,今日侄儿娶到心悦之人,有句话想请大伯和在座的宾客做个见证。” 江逸笑着对江宏义说。 “好,你说,我们都为你见证。”江宏义怎么看怎么稀罕这侄儿,自是有求必应。 江逸扫视一圈喜堂,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之后微微笑道:“今日,我江逸请在场所有宾客为我做个见证。 今生,我江逸仅元青珊一妻,永不娶平妻、不纳妾室、不收通房,若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逸儿,你怎么能发这样的毒誓?”林代双猛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在这之前,江丹雪跟她说过给江逸纳妾的事,还说这事交给她,保证办得妥妥的。 她真是没有想到,江丹雪会在喜堂上闹这样一出,逼得江逸当众发了毒誓。 今天这事,小雪确实做的不对,有些对不住儿媳妇了,她是不赞同的。 所以,刚刚江宏才拖着江丹雪走出喜堂时,她没劝阻。 小雪光为她弟弟着想了,没想到这事不光给了元家难看,江家也面上无光。 她这闺女到底是年轻了,考虑的不周全。 这样一闹,往后还怎么给江逸纳妾? 真要那么做了,不是要让她儿子遭天谴? 江逸看了林代双一眼,“娘,父亲亦无妾无通房。” 说完,她扶着元青珊往喜房走去。 林代双呐呐的说:“这怎么能一样?”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江逸奇迹般的听到了这句话。 他头也没回,说道:“怎么不一样?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爹,你看看他!”林代双指着江逸二人离去的方向看向江宏才。 江宏才黑着脸低声斥道:“假使你我成亲,我娘在喜堂上给我纳妾,你做何想?” “这怎么能一样,她,她,儿媳妇她是二嫁啊?”林代双说道。 江丹雪说的不错,不管她是县郡还是千金小姐,终归是和离过一次的女子。 江宏才无语的看着林代双,最后叹了一口气说:“这话今后不要说了,免得全家跟你起掉脑袋!” “怎么会,这是事实。”林代双辩道。 “无知蠢妇!你可知当今的皇后也是二嫁?”江宏才拉着林代双退到角落,低声骂道。 林代双的心猛然收紧,她把这茬给忘了! 这时,已招呼宾客入席的江宏义走了过来,对林代双说:“三弟妹,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怎么能在这样的日子让江丹雪胡闹?你是不是觉得伯府是好欺负的?” “我没有。”林代双下意识的反驳。 在江家,她最打怵的不是江宏才,而是江宏义这个大伯。 江宏义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让她莫名感觉害怕。 她觉得江宏义走镖三十余年,不可能未杀过人,不然为何身上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那方才你为何不管住江丹雪?我不信你提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江宏义丝毫不给林代双面子。 江逸在江家小辈里面,是最出色的。 江家能否改换门庭,目前看担子全在江逸身上。 现在更是有了伯府的助力,将来出人头地、光耀江家指日可待。 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小雪是说过要给江逸纳一房妾,但我不知道她会在今天提出来。”林代双嗫嚅道。 江宏义被她气笑,盯着林代双一字一顿的说: “你要是敢听了江丹雪和付高升的鼓动给逸儿纳妾。 那么,我作为长兄,便履行长兄的责任,给老三纳妾!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罢,他对江宏才说:“老三,随我出去招侍客人。” 旋即转身离去,连一个眼色都没再给林代双。 林代双被江宏义的话吓坏了。 她知道,江宏义说到便会做到。 虽然此刻她心里仍然忿忿不平,但她暂时按捺下了给江逸纳妾的心思。 兄弟二人边往宴客厅走,江宏才边问:“大哥,付高升那表妹是否真送走了?” “送走了,她敢不走吗?我大刀挥,她都吓尿了。” 江宏义冷笑一声,接着道:“付宁波那里,我也单独找他谈过。 我猜,这事的幕后主使肯定是他,他这人面善心毒,这个亲家结的不好。” 江宏才叹口气,“唉,当初看走眼了。” 江宏义说:“将就吧,小雪自己愿意,只是你以后莫要叫小雪和她女婿牵着鼻子走了。” 江宏才点了点头。 这场喜宴,付宁波闹了个没脸,吃席吃的心不在焉。 这一切,都与江逸无关。 新房里,红彤彤的一片,喜庆又温暖。 走完流程,媒婆丫鬟退去后,江逸把喜房门一关,一屁股坐在床上搂着元青珊赖着不走。 元青珊推了他一把,“快出去招呼宾客啊,哪有你这样的,成亲竟然不露面!” “不去,不去,一个个没个好心眼,我不放心你。” 江逸耍赖的将头歪在元青珊的肩头,紧紧的抱着她。 “你再不出去,大伯要打发人来催你了。”元青珊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道。 江逸一把将元青珊掰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将额头贴在元青珊额头上,笑道: “不会的,拜堂时闹了那么一出,大伯和爹难道不觉得亏欠我俩?” “你呀,有个好大伯,偷着乐吧。”元青珊笑道。 她试着推开他,没推动。 江逸趁机在元青珊额头上亲了一下,乐呵呵的说: “嗯,我没想到,大伯这样硬气。以前都没发现呢!” 说话间,抬手轻轻抚向元青珊的脸,两人默默无语的对望着。 喜房里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江逸慢慢的低下头,就在他的唇要碰到元青珊的唇时,“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第148章 洞房花烛 江逸懊恼的低咒一声,元青珊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是谁说大伯不会打发人来叫的?呵呵,快去吧,免得再有人来催。” 江逸看着元青珊揶揄的笑脸,咬牙切齿,嘴硬道:“也不一定,兴许是别的事。” 他捧着元青珊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间。 身后传来元青珊无.良的大笑。 外面来叫人的月婆子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少爷和少奶奶好思爱。 见江逸出来,忙行礼说道:“少爷,大老爷让您去前面敬酒。” 江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对大伯还是不了解! 他回头看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的元青珊,用唇型说:你不要得意。 元青珊冲他挑了下眉,毫不示弱。 江逸不放心元青珊,与其说不放心元青珊,不如说不放心江丹雪。 他这个姐姐自成亲后,被付高升洗脑了,为人处事越来越不上道。 他回头对月婆子说:“月婆婆,我回来前,少奶奶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进去从里面栓上,我没回来前,谁来也不要开门。” “是,少爷,您放心,除了您,任谁敲门老奴也不放他进来。”月婆子笑道。 江逸走了两步,回头说:“玉叶来了,可以放她进去。” 玉叶被打发下去吃饭了,以那丫头的性子,定会吃的风卷残云,然后急三火四的跑回来。 果然,江逸走了不大一会儿,玉叶就回来了。 敲开门后,与月婆子一起陪着元青珊。 元青珊卸了妆,换了家居服饰,坐在桌子前,慢慢的吃着江逸打发人送来的饭菜。 “小姐,姑父对您可真好,每一样都是您喜欢吃的。”玉叶一边布菜一边说道。 她不时的瞅月婆子几眼,有好多话,月婆子在不好说。 月婆子见玉叶直瞅自己,笑道: “姑爷自是喜爱少奶奶的,我看到少爷的眼里全是光,欢喜的光。” “嗯,我可记住姑爷在拜堂时说的话了。”玉叶笑嘻嘻的说。 “这个你放心,别的我老婆子不敢保证,我们少爷但凡说出口的话,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 江逸八岁时,月婆子来到江家。 在这世上,月婆子其实还有家人的,只是被卖到不同的地方了。 她有一个儿子,与江逸一样大。 来到江家后,她每每看到江逸,便会想到自己的儿子。 因此,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江逸身上。 她想好了,待少爷和少奶奶离府时,她去求求老爷,放她跟少爷一起离府。 “哈哈哈,我也相信姑爷能做到,不然就要遭雷劈了。”玉叶哈哈笑道。 月婆子心里一梗,这天没法聊了。 不大一会儿,江逸就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月婆子和玉叶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揶揄。 二人火速收拾东西离开了。 喜房里,终于清静下来。 房间里弥漫着清淡的香气,红色的烛光在空气中摇曳,令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浪漫而暧昧的气息。 元青珊端坐于床边,看了一眼笑的像傻子一样的江逸,娇羞的低下了头。 江逸酒量不大,被同僚们灌了一斤多的酒,此刻面色赤红,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 此刻,他扶着桌子站在那里,边笑边喃喃道: “我又梦到与青珊成亲了,嘿嘿,这一次好真实,像真的一样。” 元青珊闻言,抬头看向江逸,发现他恍恍惚惚。 江逸见元青珊看过来,笑道:“青珊,真好,终于娶到你了。” “傻子。”元青珊娇嗔一声。 “咦,青珊说话了,以前梦里,青珊都不说话的。” 江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前。 伸手轻轻碰了碰元青珊的脸,嘿嘿傻笑,身形有些摇晃。 元青珊急忙起身扶住了他。 “啊,我抓到你了。”江逸的大手一翻,握住了元青珊的手。 一大一小、一硬一柔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旋即,江逸手一松,长臂一展,将元青珊抱了个满怀,“青珊,我终于娶到你了,呵呵。” 他将头埋进元青珊的发间,低声呢喃:“快告诉我,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元青珊努力控制着跳的失常的心,慢慢伸手回抱着他,说道:“不是做梦,是真的!” “啊,是真的啊!”江逸突然将元青珊抱起来,两人同时倒在床上。 脸贴脸侧躺着,江逸用自己的鼻子来回碰着元青珊的鼻子,“真好,不是做梦。” 喷出的气息,夹着酒的香气,令元青珊有些陶醉。 她咬了咬唇,“你……喝醉了。” “呵呵,没有,我没醉。”江逸将脸微微往后撤了撤,仔细端详着元青珊,低低叫了一声:“娘子~” 元青珊的脸更红了,像染了晚霞,咬着殷红的唇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江逸的双眼被眼前的红唇吸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他慢慢的将头靠上前,轻轻的咬上…… 一室春光,一夜旖旎。 翌日。 两人在互相搂抱中醒来。 元青珊像触电一般,猛的推开江逸往后缩去。 却不想被子一角被江逸压在身下,她半个身子暴露在被子外面。 一股凉意袭来,元青珊才惊觉自己没穿亵衣。 她的脸瞬间爆红,急忙用力揪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呵呵。”江逸被她的操作逗笑了,他同样缩进被子里,一把将她掰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他紧紧的搂着她,眼里的笑意几乎能将被窝照亮。 元青珊推了他一把,声音如蚊蝇一般,“你,你快放开,要,要敬茶呢。” “哈哈,不放,我永远也不会放手。”江逸紧了紧胳膊,将脸贴在元青珊的脸上。 “快起来,不然要迟了。” “我不,迟了就迟了,他们欠我的。” “你的手摸哪里呢,无赖。” “我就无赖。” …… 两人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才起了床。 元青珊对镜梳妆,江逸非要给她画眉。 “还别说,不愧是绘画大家,画功了得。” 元青珊探身对着镜子,左右转头看了看两道眉,确实比之前玉叶给她画的更好看。 “那是,以后娘子的眉就交给我画了,不用玉叶,玉叶的画技不行。” 第149章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江逸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还不忘踩巴两脚玉叶。 玉叶刚去倒了水回到喜房门口,便听到江逸的话。 她双眼不停的翻着,心里气鼓鼓的。 姑爷这人真是的,背后说人坏话还说这么大声? 哼,她倒要看看,姑爷给小姐画的眉有多好?! 她昂首挺胸敲了敲门。 元青珊挑眉,低声对江逸说:“糟了,你刚刚的话,八成被玉叶听到了,当心她唬你。” “我说了句实话啊。”江逸将头靠近元青珊,轻声笑道。 元青珊推了他一把,转头看向房门说:“进来。” 玉叶一把将门推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元青珊……的眉。 这一看,果然觉得小姐又美了几分。 她嘟了嘟嘴,“姑爷,就算你画眉真的好看,也不能踩着别人上位吧?” 江逸看着气鼓鼓的玉叶,哈哈笑道:“哈哈哈,玉叶,爷我的画技还用得着踩着你上位?” “那也不能说奴婢画技不行啊!奴婢可是专门找花媒婆学过的。” 玉叶双手一叉腰一昂头,表示自己的科班出身。 江逸忍不住再次笑出声,元青珊的这小丫鬟真有意思。 嗯,跟元小石一样好玩,果然是一对! “行,你画的也很好,不过……”江逸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不过什么?”玉叶瞪大眼,眼里闪着期待。 “不过……”江逸再次顿住,拉起元青珊的手往外走去。 在路过玉叶的时候,他转头对玉叶笑道:“还是不如我画的。” 玉叶双肩一耸,鼓着腮帮子,满脸的不服气。 江逸哈哈大笑,得意的牵着元青珊的手走出了房间。 玉叶发现自己被耍了,朝着二人的背影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做了个鬼脸。 元青珊回头正好看到。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头靠近江逸,小声说:“你得罪玉叶了,当心她给你穿小鞋。” 江逸含笑斜睨着元青珊,“没事,我有保护神,我的珊珊。” 元青珊闻言,脸“咻”的红了,伸手捏住江逸的腰间的肉拧了一把。 “嘶,谋杀亲夫啦。”江逸低呼一声,看似脸都疼的皱巴起来了,眼底却充满揶揄的笑。 “正经点。”元青珊拍了他一下。 江逸立即恢复正常,一本正经的说:“好,正经点。” “哼。”元青珊冲他翻了个白眼,低头掩饰遮不住的笑意。 江逸也无声的笑了,整个人像泡在蜜罐,甜蜜又幸福! 江逸本想,经过昨夜那一遭,江丹雪被江宏义给收拾的暂时不敢冒头了。 不想,他带着元青珊刚出现在花厅门口,便听到江丹雪阴声怪气的声音。 “大伯,大伯母,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爹,娘,我跟我夫君成亲的时候,第二日起得可早了。 做晚辈就要有做晚辈的自觉,耽搁敬茶就是不孝。” 那言外之意,即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 不是就是在暗讽元青珊起得晚了吗? 元青珊毫不在意的抿了一下唇。 在决定嫁给江逸前,元家吸取上一次的经验,自是将江家查了个底朝天。 她早就知江家宠自己这个大姑子,而且好像把她宠的脑子不太好使。 她轻轻捂嘴一笑,大概没人知道,她此生所求,不过是江逸的一颗真心,其他都不重要。 她也没那么多闲功夫跟人在内宅消磨时间,她志不在此。 江逸下意识的看了元青珊一眼,见她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并没有被江丹雪的话影响到。 他心里突然充满了愧疚,元青珊这是在给他面子啊。 于是,他脸上的笑意咻的一收,怼道: “爹娘大伯大伯母都未发话,你一个出门子的闺女却在这儿瞎叨叨?这是真不要礼仪教养了?” “江逸,你说谁呢?”江丹雪猛的站起来,上前两步指着江逸说: “不要以为你成了伯爷的女婿就高人一等,在这个家里你什么都不是! 哼,家里上有爹娘,下有我,我是你姐,长姐如母! 这点道理都不懂?我看你念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姐如母?你把娘放在哪里了?”江逸面色威严的盯着江丹雪。 江丹雪莫名心虚,一缩脖子回头看了林代双一眼。 见林代双似无所觉,她瞬间像有了支撑,挺了挺胸,昂头看向江逸。 却见江逸身形笔直,不怒自威,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威严。 她突然发现,江逸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难道真像付高升说的那样,江逸有了身份地位高贵的岳父,就再看不起他们了? 江宏义在江丹雪与江逸对峙时,一直在暗暗打量元青珊。 越打量越满意,宠辱不惊啊,这侄儿媳妇娶的好! 再看江丹雪,一副浅薄之相。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越看越气,忍不住一拍桌子,厉声质问: “江丹雪,你刚刚说什么?逸儿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江丹雪还没想到怎么怼江逸,又被江宏义这一喝,下意识的看向江宏义。 与江宏义凌利的目光对上,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腿碰到椅子上,扑通坐了下来。 “哼,今天,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江逸,是我江家后辈中最荣耀的存在。 我江宏义永远站在江逸身后为他撑腰,你们休想再刁难他。 不然,我就做主将江逸单独立户!” 江宏义狠狠的剜了江丹雪一眼,随后扫视一圈,厉声表明立场。 “她大伯,你,你也管的太多了吧,还是先管好你自家吧。” 林代双听江宏义说要做主给江逸单独立户,头脑一热来了勇气,头一次主动怼了江宏义。 江宏义愣了一下,而后忽然笑了,“弟妹,你是不是也听信外面的传言了? 他们说我江宏义家四个孩子不合,争夺家产,无奈之下,我才给他们分了家是吗?” 林代双的勇气也就一瞬间。 在话说出口时,她就害怕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怒容满面的江宏才,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江宏义看向她的目光,让她如针芒在背。 她局促的抬头看了一圈,正好对上她大妯娌的笑脸。 她皱了皱眉,怎么看也觉得她这大妯娌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于是,猛得坐直身子,气呼呼的反问:“难道不是吗?” 第150章 人就是不能闲着,闲着了毛病就多 江宏义抚了一下胡须,笑道:“弟妹短视了。” 他略微一顿,环视一圈,缓缓说道: “我们家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他们四兄弟在争夺什么。 我只是依照我东家的做法,在孩子们成亲后,便做主给他们分了家而已。 树大分叉,孩子大了分家,这是定律。 在他们的矛盾没有形成的时候,将他们分开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并不是一件坏事。 现在,老大在京城,老二在府城,老三老四在榆林,他们各有自己的门路养家。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说说,你们现在不睦吗?” 江宏义的四个儿子分别叫江波、江涛、江湖、江海。 老三江湖听到自家爹爹点名,立即站起来拱手笑道: “三叔、三婶,我和钱氏现在经营两间铺子。 平时很忙,不常来看望三叔三婶,还望三叔三婶见谅。 我在开第二间铺子的时候,两个哥哥和四弟帮了我不少忙。” 老四江河也站起来说:“三叔、三婶,我现在跟着爹爹走镖,经常不在家。 怠慢三叔三婶之处,还请三叔三婶见谅。 侄儿长年在外,家中三哥三嫂多有照拂,我很感激。” 江宏才欣慰的看着两个侄儿,笑道:“你们很好,三叔我知道。” 江宏义也指着二人说:“他们现在各有各的事情做,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算计别人? 这人啊,就是不能闲着,闲着了毛病就多,是非就多。”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付高升一眼。 这个女婿,他打一开始就没看好,又熊又不老实。 江丹雪性子傲慢,从小到大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精明的。 还不是被这个侄儿女婿当猴耍了?! 林代双被江宏义这一手闹了个没脸,她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敬茶吧。” 那边要起来反驳江宏义的江丹雪,坐在椅子上忿忿的扭了扭屁股。 哼,她大伯这是在显摆四个儿都过得比她家过好呢,她娘怎么就听不出来? 倒是付高升听出了江宏义的言外之意,他晦涩的看了江宏义一眼,低头暗自撇了撇嘴。 敬茶时,有江宏义压着场面,江丹雪没敢再闹幺蛾子,倒也顺利。 江逸带着元青珊回门后,江宏义一家也走了,江宏才去了衙门。 江丹雪终于找到了单独与林代双说话的时间。 “娘,你看我大伯和我爹,现在都偏着江逸和他媳妇。” 江丹雪坐在林代双身边,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唉,你爹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林代双叹了口气。 “咳咳。”付高升咳了两声说:“我们那边,再娶亲事,很少有过得和顺的。 所以,我想着把我舅家的表妹说给舅子,到时我表妹若是闹腾,我也好管管她。 现在,舅子娶了别人,而且门第那样高,也不知道舅子能不能美满?” “唉,女婿你就是心地善良,逸儿对你不冷不淡的,你还在担心他。 要是逸儿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操那么多心,唉。” 林代双笑呵呵的看着付高升,真是越看越满意。 付高升憨憨的笑了一下,“岳母您放心吧,舅子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但凡能帮上就会帮他的。” “哎哎,小雪啊,你看女婿多好,你一定要对他好些,别总是冲他发脾气。” 林代双被付高升哄高兴了,转头对江丹雪耳提面命。 “娘你放心吧。”江丹雪笑着将头倚在林代双肩头,问道:“娘,我爹说没说什么时候办入赘的事?” “这,你爹没说,不过他答应了,想来他会办的。”林代双怜爱的抚摸了一下江丹雪的头发。 …… 江逸和元青珊不受任何影响的高高兴兴回门了。 元宝来、梅含卉和元景行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口,看到他们回来高兴的迎了上去。 寒暄了两句,江逸和元青珊便被簇拥进了府。 江逸被元宝来和元景行带去了书房,元青珊则被梅含卉拉进了房间。 “珊珊啊,快说说,你过得好不好?”梅含卉握着她的手紧张问道。 “娘,瞧您,像我离开了多久似的,我是昨天才从咱家出门,只在婆家过了一夜而已。” 元青珊见梅含卉紧张兮兮的样子,笑着说道。 “哎哟,你明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梅含卉推了元青珊一把,嗔怪道。 “那娘是问什么?我在婆家前前后后只待了一天,还能有什么不好?” 元青珊不明所以的问道。 梅含卉瞪了她一眼,小声问道:“就是,他,他那个,行不行啊?” 元青珊眨了眨眼,望天望地望左望右,“哪,哪个啊?” “你不要跟我装糊涂,外面不是传言他不举吗?那他到底……” “娘啊,您真是的,您不是也说传言不可信嘛!” 元青珊扭了扭身子,转身背对着梅含卉,脸羞的红红的。 梅含卉探头看了看元青珊,见她羞红了脸,突然一拍手说:“传言果然不可信呐!” “娘,您别说了,羞不羞人呐!”元青珊摇着梅含卉的胳膊嗔道。 “好好好,那你跟娘说说,他家里人怎么样?跟咱打听到的出入大不?”梅含卉笑着问道。 元青珊顿了一下,笑道:“还好。” “哼,你啊,报喜不报忧,你,快去看看瑶瑶,她昨夜哭的可凶了。” 梅含卉见元青珊不想说,站起来将她推出了门外。 待元青珊走了之后,她急忙让人找了玉叶和江小虎过来。 这二人如今是元青珊的陪嫁,昨日一起去了江家。 玉叶一见到梅含卉,不用问,就开始叭叭叭讲在江家发生的事。 梅含卉听得心情烦乱,气愤至极。 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命这么差,总是碰不上个顶事的好婆婆呢? 想到自己的婆婆,梅含卉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把闺女的婆婆福都享完了? 元宝来的母亲虽然是乡下妇人,大字不识一个,但她通情达理,为人处事让人心里无比舒服。 对几个儿媳妇和几个女婿更是好得不得了。 那时候家里穷,她婆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藏着。 待儿媳妇来,她便拿出来,让儿媳妇快吃。 见到儿子们回家,她反而藏起来了。 第151章 老丈人这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哪个儿子跟媳妇打架闹事,不问青红皂白,上手就去揍自己儿子。 她总是说: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愿意嫁来咱家,是咱家的福气,哪个敢对媳妇不好,先来过老娘这一关! 这样的好婆婆,有哪个媳妇不稀罕? “夫人,夫人,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玉叶见梅含卉走了神,叫了两声。 梅含卉回神,问道:“玉叶,那你们姑爷的态度如何?” 说到这个,玉叶顿时精神了,“夫人,我跟您说,这个姑爷跟之前那个完全不同。 果然是县丞大人家里养出来的公子,就是有教养。 他啊,全程护着小姐,而且还在拜堂后,当着众宾客的面,发了毒誓。 他说,今生今世,只小姐一妻,不娶平妻、不纳妾室、不收通房。 哎呀,那时候的姑爷,是这个……真爷们!” 玉叶竖起大拇指,越说越兴奋,眼里光芒四射。 “玉叶,玉叶,我也发誓,我今生只有你一妻……” 元小石见玉叶说起姑爷时两眼放光,略带醋意的说道。 只是不待他说完,玉叶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嘁了一声说: “就你,还想纳妾?你有那个能耐吗你?” “哈哈,你们两个简直是一对活宝。” 梅含卉在听了江逸的表现后,稍稍放下心来。 如今看着眼前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 “哎哎,夫人笑了。”玉叶蹦跶了两下,说:“夫人,您放心啦,玉叶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好,好,那小姐就交给玉叶保护了。”梅含卉笑着拍了一下玉叶的胳膊。 玉叶顺势扶上梅含卉,说道:“夫人,我们是不是要去灶房看看丰叔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用,他啊,可上心了,咱插不上手。”梅含卉笑道。 书房里。 江逸却不轻松。 在跟随元宝来和元景行来到书房后,原以为只是丈人舅子之间的谈话。 没想到,书房里还坐着一个人……榆山书院院长莫恒知。 江逸愣神的功夫,元景行已经开始向莫恒知行礼。 江逸的动作快过大脑,也急忙向前行礼,“学生江逸拜见莫山长。” “不必多礼。”莫恒知神色淡淡的打量着江逸。 元宝来哈哈笑道:“莫老弟,这便是在下的女婿江逸。” 莫恒知收回打量的目光,朝元宝来点头笑道:“不错,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目光坚毅,是个好女婿,恭喜元兄了。” “哈哈,同喜同喜。”元宝来高兴极了。 能得到莫恒知这么高的评价,说明自己此次确实没看走眼。 随后,在江逸疑惑的目光中,元宝来接着说:“接下来就交给莫老弟了,景行,你我先回避一下。” 说罢,不顾江逸眼中的不解,拉着元景行出了书房,还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江逸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老丈人这是几个意思?也不提前给自己透个话。 无奈,他又转头看向莫恒知。 却见莫恒知此时正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翻阅。 江逸忐忑的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由于书房里有地龙,此刻温暖如春。 江逸因为紧张,反而觉得热得很,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老丈人的奢侈,在元家处处有地龙。 良久,莫恒知才抬起头,看向江逸说:“江主簿,不要紧张,坐。” 江逸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而后慢慢的坐下来。 不过,在自己仰慕的大儒跟前,他只是坐了半边椅子。 身姿僵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莫恒知眼底染上几分笑意,像是随意聊天一般,问道:“江主簿在县衙当差多久了?” 江逸抱拳,恭敬的回道:“回莫山长,学生在县衙当差三年了。” “噢~,那时间也不短了,你觉得榆林县百姓的生活如何?”莫恒知问。 江逸回道:“近几年,朝廷大力推行仁政,降低赋税,对农耕生产促进颇大。 百姓相较之前躲避战祸、居无定所,现在生活安定。” “只是生活安定吗?”莫恒知追问。 江逸垂眸思索,片刻后起身拱手说道: “回莫山长,在学生看来,有八成的百姓,确实是生活安定。 但,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足。” “何为富足?”莫恒知再问。 江逸回道:“学生眼中的富足,不求家家有多少银钱,起码是家家都能吃饱饭。” 莫恒知说:“家家都能吃饱饭,说起来简单,天诸各国,恐怕还没有能办到的。” “是啊。”江逸似乎放开了,他笔直的站在那里,说道: “学生前段时间监修河道,也与周边村子有过交集。 那些村中的村民,九成以上吃不饱饭。 大多数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还不管饱。 有些人家中老人和小孩不下田劳作或外出做工的人,一天只吃一顿饭。 还有的人家,连穿衣都成问题,家里只有几身外衣,谁出门谁穿。 河道上的役工,有许多人吃饭的时候,舍不得吃,偷偷装了回家给家里人。 由于长期吃不饱穿不暖,他们面黄肌瘦,唉……” 江逸说罢长长的叹息一声。 莫恒知紧紧握着书本,问道:“要如何改善现状呢?” 江逸想了想,说道:“学生觉得,有如此现状的主要原因有几个。 一是良田不多。榆林近十年来,良田亩数几乎没有增加。 现在登记的良田,由于几年前的战乱,也多半荒废,产量较低。 二是耕作技巧落后。学生见过村人秋收和播种,效率极低。 三是缺少良种。或者说是缺少培育良种的技艺。 要改变现状,首先要鼓励开荒。 榆林县的荒地很多,有些并不难开垦。 其次要改进落后的耕种技巧……” 第152章 江逸拜师 江逸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结合自己的想法,一一罗列,每一条都说了一一对应的解决策略。 莫恒知刚开始听得有些随意,便随着江逸的分析与解说,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之后越听越满意。 莫恒知本身就是榆林县人,榆林多年不出人才已经在天曜出了名。 他在中了探花之后,之所以请命回榆林办书院,也是想改变榆林学风不浓的现状。 没想到,在这里一窝十余年。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的时候,榆林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个好苗子。 真是令他惊喜万分。 看着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江逸,莫恒知脸上笑容渐渐扩大。 最后,莫恒知又考校了江逸的四书五经、策论等。 他发现,江逸的基本功比较扎实,尤其是策论虽然写的并不华丽,但朴实贴近实际。 这令他相当满意,甚至起了收弟子之心。 但一想,假如自己收了江逸,那岂不是县衙主簿成了他那八个十二三岁弟子的师弟? 这多少有些不地道。 随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大弟子郝国公世子,排行老大,无可厚非。 二弟子嘛,咳咳,才不到两岁…… 可是,若不将江逸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以江逸这样正直的性格,将来仕途不会好走。 虽然元宝来身为县伯,但始终是一个没有底蕴的县伯。 仅靠皇宠并不足以让江逸在朝中立住脚。 可是,又舍不得这样一个善于体察民情、为民着想的未来的好官。 这样的好苗子万不能夭折! 莫恒知垂眸思索着,心里不停的衡量。 江逸不知情,见莫恒知垂眸不语,又开始紧张了。 莫院长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他是对自己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他好害怕得到一个像三年前赵怀愉考校自己时的答案。 那真是像塌了天一般,让他这么些年的坚持几乎成了笑话。 就在江逸忐忑不安中,莫恒知抬起头,说道: “江逸,你的学问扎实,比世家学子只是少了资源支撑。 你善于体察民情,并从中找到应对之策,这一点是很多学子做不到的。 本院长很是欣赏。 不过,要在两年后的会试中脱颖而出,你尚需要努力。 本院长意欲收你为弟子,不知你可否愿意?” 江逸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莫恒知,只觉得心“怦怦怦”要跳出嗓子眼。 他这是被什么馅饼砸中了? 榆山书院的院长,要收自己为弟子?! “真,真的吗?莫山长愿意收我为弟子?”他激动的声音有些发颤。 莫恒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本院长是想收你为弟子。 但,我名下的弟子情况有些特殊,我先说与你听听,你再决定。” “不用,不用,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江逸兴奋过了头,忘了自己的舅子拜在莫恒知名下,直接跪下砰砰就磕头。 磕完头,又站起身把莫恒知跟前的茶盏拿起,又添了茶。 再次跪在地上,擎着茶盏说道:“师父,请喝茶。” 莫恒知被他的操作整的愣了一瞬间,机械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江逸跪在那里仰头看着莫恒知,嘿嘿傻笑。 莫恒知见状,心里一梗。 莫不是收了个傻子? 他慢慢放下茶盏,双手虚扶了一把,说道:“你先起来吧。” 江逸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莫恒知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为师名下入门弟子加上你一共十一人。 咳,你大师兄你可能认识,就是那个被榆林人传的又臭又硬的郝状师。 你二师兄……” “等等,等等……”江逸听到莫恒知门下弟子十一人时,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莫恒知,小声问道:“师父,那个,咳,可不可以按岁数排行?” “不可,你看哪个师门不是以进门先后排行的? 你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师兄,比你二师兄大十岁,不照样排在你二师兄之后?” “什么?”江逸惊叫,“我舅子才十二,竟然比我二师兄大十岁,那我二师兄……还是个奶娃子?” “咳,确实是个奶娃子。”莫恒知讪讪的说道。 他也很无奈啊,收老二入门纯是意外。 天意啊。 江逸低头撇了撇嘴,唉,自己这是什么冤种命? 好不容易拜入了名师门下,结果,排行最小。 舅子本来就爬在自己头上,这下,竟然成了舅子的师弟,更完蛋了。 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个两岁奶娃子师兄? 还有那个有点邪乎的郝状师,郝大世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大师兄?! 夭寿噢! 莫恒知看着郁闷的江逸,挑眉笑的有些邪魅。 想来未来不会寂寞了。 片刻后,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仍不失严肃地说: “你品性不错,又学业扎实,要继续保持本心,方能更上一层楼。” 江逸急忙拱手,恭敬地回答:“弟子明白,弟子定当加倍努力,不辜负师父教诲。” “嗯,孺子可教也。”莫恒知笑道:“去将你岳父和舅子叫进来吧。” “是,师父。”江逸恭敬的应道。 …… 元青珊回门,元家下了血本。 这一顿宴席,简直令人食之难忘。 元宝来头一次如此破费,全是因为这不止是闺女回门宴,更是女婿拜师宴。 主客皆欢。 最感动的莫过于江逸。 多少年来,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所想,没有人在意他的抱负。 今天,他的岳父大人想到了。 他默默的为他铺好了前路,却不邀功、不显摆。 他想,他终于知道,同样娇惯孩子,为何元青珊和元景行没被惯坏,而江丹雪却被惯坏了。 因为元宝来在给予自己孩子宠爱的时候,同样也关注到了孩子的内心想法。 他会以一种言传身教的方式,默默的引导人,而不是单纯的给予、满足和无原则的维护。 单纯的给予、满足和无原则的维护,只会让一个人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变得骄纵蛮横。 往后,他有许多地方要向岳父大人学习。 江逸和元青珊在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江府,元芷瑶也被带了回来。 这是江宏才要求的。 江宏才在江逸和元青珊回门后,去县衙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事情,便去了江宏义家。 他将自己承诺元家的事说了,江宏义当即赞同,并与他一同回了城南江迟村。 在族长和族老们的见证下,给元芷瑶以江逸嫡长女的身份上了族谱。 名字还叫元芷瑶。 这是江家一族的认可! 只是,江逸抱着元芷瑶,牵着元青珊的手刚进府门,便隐隐听到家里又在吵闹。 第153章 当心祸从口出 江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江芷瑶,松开牵着元青珊的那只手,轻轻拉了拉襁褓。 之后,问前来开门的江小虎,“小虎,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江小虎挠了挠耳后,看了一眼元青珊,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江逸沉下脸,声音有些低沉不悦。 江小虎咽了口唾沫,声音如蚊蝇一般,“小姐,小姐与老爷吵起来了。” “所为何事?”江逸问道。 江小虎又看了一眼元青珊,低下头说:“为了小小姐的事。” 小小姐? 江逸看向怀里,只露出半张小脸的元芷瑶,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正咧着嘴笑。 他被感染了,轻笑出声。 他想,他知道他姐为什么吵了,八成是今天他爹给元芷瑶上了族谱。 他宠溺的点了点元芷瑶的小鼻子,垂手握住元青珊的手,说道:“青珊,无事的,反正我们也不在家里长住。” 元青珊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在意的。” 只要你对我和瑶瑶好,她在心里补充道。 两人来到花厅门口,江逸停下脚步,并没有急着进去。 花厅里吵的正凶。 “爹,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上族谱!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记成嫡长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弟他知道吗?谁他娘的自己没有嫡子嫡女,记一个别人的孩子为嫡,心里舒服?” 江丹雪的声音夹枪带棒,出口成脏。 “江丹雪,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一个女人家说话这么粗鲁,简直是有伤风化!” 江宏才生气的指着江丹雪,头左右转动,像极了曾经要打江逸的时候。 林代双在一边坐着,默默的抹泪。 见江宏才似乎要打人,她急忙上前,轻轻扒拉着江宏才的胳膊。 嘴里不停的说着:“她爹,别闹了,别闹了。” “你起开,是我在闹吗?分明是她在闹!” 江宏才挣了一下胳膊,看着林代双,手却仍旧指着江丹雪。 林代双声音低低的说:“这事是你做的不对。 这么大的事,你不来家商量一下就办了,小雪心里不舒服说两句怎么了?” “哈,我看真正不舒服的是你吧?” 江宏才收回指向江丹雪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与林代双拉开距离,说道: “是不是没把你中意的那个言诗语娶进门,你心里别扭呢? 不然,干嘛明明是闺女在闹,你却不吱声? 她不是最听你的话,你只要出口说说,她不就不闹了?” 江丹雪咬着牙根,气哼哼的说: “这事谁说了也不行,我一定要去府城告诉我奶。 到时候,让我奶奶来家主持公道。” “是吗?”江宏才怒极反笑,“你不是打小与你奶最不亲,现在怎么亲香上了? 这是有了同盟,可以对付你弟弟了是吧?” “我没有!”江丹雪被江宏才揭露了心思,咬牙反驳。 那动作和神情,竟与林代双曾经反驳江宏义那次一模一样。 江宏才笑了,他弹了弹衣裳得新坐回到座位上,说道: “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我就是认可逸儿这个媳妇,小孙女我也认下,谁阻拦都没用。 而且,这是我和逸儿早就商定好的,大哥也十分赞成。 只有这样,逸儿与儿媳妇之间才没有任何间隙,才能过得美美满满。” “哈哈哈,还过得美美满满,爹你是不是要笑掉我大牙。 别的地方先不说,你看看榆林县,有几个二婚过得好的? 那就是半路夫妻,再过也就那样了,你还想让他和我跟我夫君一样齐心过日本子呢? 做你的大梦吧,我跟你说,这半路夫妻还不如纳妾……” 江丹雪正在高谈阔论,衣袖被付高升不停的拉扯着。 她转头不悦的看了一眼付高升,怒道:“付高升你干什么?” 付高升急忙松开手,咧嘴笑着,眼神不停的往外瞟。 江丹雪回头一看。 只见江逸神情冷漠的站在花厅门口,右手抱着一个襁褓,左手牵着元青珊。 元青珊笑盈盈的,似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江丹雪不屑的一笑,哼道:“听到了又怎么样?我这人说话就是这样,喜欢说实话。 江逸,弟妹,你们说是不是?二婚的人哪能跟结发夫妻一样贴心。” 她说的轻佻,笑的得意。 江逸刚要发火,元青珊捏了捏他的手心,随后松开江逸的手,轻声笑道: “大姐,照你这么说,结发夫妻都那么贴心,那为什么会有和离、休妻,甚至是义绝的人呢?” 江丹雪猛的一顿,心里突然堵得慌。 江宏才最近倒是不惯着她了,但说话不是训斥,就是说既定的事实。 强势不容置疑。 她哭哭闹闹病病,江宏才多半也会妥协,答应她所求。 像这样不答反问,倒是头一次碰到。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江逸的例子在前,难道她要说蒋氏与江逸贴心? 只是,这还没完,元青珊接着笑道: “再说,当今皇上的贵妃娘娘也是二嫁,皇上与她恩爱有加,难道…… 所以,大姐,以后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容易招惹麻烦。” 元青珊说罢,江宏才立即点头,应和道: “嗯,儿媳妇说的对,丹雪,往后说话要注意,不然容易祸从口出,祸及家人。” 江丹雪撇着嘴,心里满是不服气。 但,听了江宏才的话,有些胆怯了。 她其实就是一个色厉内荏之人,平时仗着家里人的宠爱,无法无天。 真到了外面,她其实啥也不是。 她翻了翻小眼,突然上前挽着元青珊的手臂,笑道: “弟妹啊,我发现你跟蒋氏不一样,蒋氏就是个疯婆子。 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大部分二婚的人家都不好过。 不过,咱家与别人家不同。 过日子还要看两个人,是不?姐相信只要你俩好好过,就一定能过好。” 在场的人,包括付高升,都没有想到江丹雪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江宏才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能这样说就对了,爹只有你跟逸儿两个孩子。 将来爹跟你娘两眼一闭,帮不了你们的时候,还得靠你们俩姐弟相互扶持。 好了,哎呦,来,逸儿,我看看,快给我看看,这就是我的大孙女吧?” 第154章 他俩铁定过不好 江宏才看到江逸怀中的襁褓,急忙起身上前,小心翼翼的从江逸怀里接过元芷瑶。 “哎呦,林氏,你快看看,这小脸又白又嫩,还透着红,咱孙女长得可真好。” 林代双擦了擦泪,扯出一抹笑,走过来伸头看了两眼,“还真是,确实挺白的。” 江丹雪伸着脖子看着江宏才怀里的元芷瑶,撇了撇嘴,“可别长得像了陈家,听说陈家人长得都不好看。” 江宏才脸一拉,“会说就说句,不会说闭嘴。” 江丹雪回头看了一眼江逸和元青珊,笑道: “我就随口说说,我这人习惯实话实说,不像有些人专会说好话哄人。” 江宏才喝道:“那就闭嘴!少说!” 两次被训斥闭嘴,江丹雪翻了个白眼,回到付高升身边坐下。 “哎哟,你们回来的太晚了,天都黑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饿死了。” 江丹雪端起茶一口喝干,不太高兴的说。 “小雪饿了呀,月婆子,快叫阿旺媳妇摆饭。” 林代双听到江丹雪喊饿,立即走到花厅门口张罗。 饭后,江丹雪和付高升回了江丹雪出嫁前的闺房。 江丹雪一边扯头上的银钗,一边气哼哼的摔摔打打。 嘴里念念有词:“哼,县郡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投了个好胎?” “嘁,还教起我来了,充什么大尾巴狼!” “哼哼,气死我了!” 付高升板着脸,半躺在床上望着顶棚,对江丹雪的发泄置若罔闻。 江丹雪卸完妆之后来到床前,嘿嘿一笑,说道:“夫君,你还生气呢?” 付高升转了个身,并不理会她。 江丹雪爬上床,坐到床里面,与付高升面对面,说道: “是你说的,在我家里,会给我面子的。 我只是不小心吼了你一句,你就生气啦?” 付高升猛的坐起来,黑沉着脸说:“是我说的,你也不该在江逸和元氏跟前吼我。” “你什么意思?”江丹雪问。 付高升冷笑一声,“哼,我告诉,我在谁面前失面子都行,就是在他俩跟前不行! 自古二婚哪有过得好的?都是搭伙过日子而已,怎么,你还真把元氏当你弟妹了?” 江丹雪不明所以,瞪着小眼说:“不然怎么办?人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门的。 噢,还在衙门正正经经过了婚书,我倒想不认,能行吗?” 付高升再次冷笑,“三舅家的三表哥两口子你没看到,他俩过得怎样?” 江丹雪撇了撇嘴,“不怎么样,成天鸡飞狗跳,过得穷兮兮的。” “知道了吧?那就是二婚的日子!我丑话说在前头,不信你慢慢看,他俩铁定过不好!”付高升轻嗤一声。 “还真是哈。”江丹雪似有所悟一般,说道:“那俩人过得真够别扭的了。 果真如同你说的,二婚的夫妻他就是不贴心。 不过,人家元氏可比蒋氏有福气多了,你看我爹多满意?给办的多风光!” “你就是不带脑子,你想想,这次亲事是风光,聘礼、迎亲、宴席,得花多少钱?” 付高升斜眼看着江丹雪,说到钱,仿佛是从他身上剜了肉一般。 “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江丹雪猛得坐直身子,气呼呼的转着眼珠。 片刻后咬牙说:“我爹还说一碗水端平了,给我们姐弟平分。 这样算下来,江逸这次成亲,至少也花了上千两银钱,我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付高升暗暗松了一口,向后一倒躺下,心道:还好不算笨。 他咳了一声说:“闺女怎么能跟儿子比。” “怎么就不能,就江逸那熊熊的样,他还不如我这个闺女呢。 最起码我下得灶房,出得厅堂,办事比他靠谱多了。 不行,我要去找我爹,他肯定藏私房钱了。” 说话间,江丹雪就要从付高升身上爬过去。 这一动,不小心压到了付高升胳膊。 “哎呦,疼死我了,你干什么?”付高升猛的抽回胳膊坐起来,抬手推了江丹雪一把。 他抿唇愤怒的瞪着江丹雪,脸色黑的能滴出水。 江丹雪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个仰倒,头一下子碰到了墙上。 “啊,嘶。”江丹雪疼的低呼一声,抬头看到付高升不悦的捂着胳膊。 她急忙跪坐着上前,一边给他揉胳膊,一边问:“是我不好,压疼你了。” 付高升猛的转了一下身子,躲开江丹雪的手,黑着脸说:“你不是去找丈人?” “噢,对对对,我这就去。”江丹雪赶紧下床,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 付高升半眯眼盯着她的忙活,在她的手碰到门的时候,才说:“算了,这么晚了,丈人可能休息了。” 江丹雪把着房门的手放下来,悻悻的说:“也是,等明天吧。” 第二日,江丹雪和付高升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 当江丹雪来到前厅的时候,林代双一个人坐在那里,神情有些不悦。 江丹雪好奇的问:“娘,我爹上衙了?我弟不是有成亲假?他去哪了?” 被江丹雪这一问,林代双双开始抹泪。 “娘,谁给你气受了?你告诉我,我饶不了他!娘,你说,是不是江逸又惹你了?” 林代双叹口气说:“没有啊,没人惹我。” “那你哭什么?”江丹雪不信。 “唉,就是你爹让你弟搬出去住了,说在庆华街那边有座宅子。 唉,也不知道是元家的还是咱家的? 要是咱家的,你爹什么时间置办的?我都不知道。 要是元家的,你弟岂不是跟上门女婿一般?” “庆华街的宅子可不便宜,娘,你觉得能是咱家买的?” 江丹雪一屁股坐在林代双右手边,捏起碟子里的点心就往嘴里送。 “也是,那怎么办?我可就你们姐弟两个孩子,不能让你弟当上门女婿。 这男人一旦入赘,这辈子就完了!” 林代双抓着江丹雪的胳膊,眼泪汪汪的说道。 “娘,这事,还是得我爹回来,问清楚再说。”江丹雪拍了拍林代双的手。 随后,又捏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 林代双见状,擦了一把泪说:“你和女婿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们……” “娘,娘,娘,不用,不用,我们饿了会找吃的,你坐着,我有话问你。” 江丹雪一把拉住站起来的林代双,按着她坐回原位。 林代双不明所以的看向她,问道:“小雪,什么事呀?” 江丹雪瘪了一下嘴,说道:“娘,你是不是也觉得闺女不如儿子?” 第155章 娘子,有你真好 林代双看着江丹雪委屈的模样,心疼极了,急忙说道:“怎么会,在娘心里,你们两个一样重要。” 江丹雪瘪着嘴,嘟囔道:“怎么能一样?我看爹和娘也是重男轻女。” “哪有,你长这么大,爹和娘哪里对你不好了?”林代双皱眉说道。 “好有什么用?”江丹雪挤出几滴眼泪,抽噎道: “娘,我出嫁,所有的嫁妆加起来,恐怕都没有我弟的一场成亲宴席花费多吧? 更何况那十几担的聘礼、迎亲的排场,那真是榆林头一份了。 我粗粗算过,没有千两银钱是打不住的。 可你和爹总是在我跟前哭穷,在驿道国丰钱庄才存了八百两银子,便说那是家里全部的积蓄。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娘,这就是你们说的一碗水端平吗?!” 江丹雪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咆哮着质问。 林代双呆呆的问道:“你说你弟的聘礼迎亲千里打不住?” “是啊!娘你装什么糊涂呢?!”江丹雪看向林代双的眼神充满不相信。 林代双被她的眼神刺痛,急忙解释道: “娘没有装糊涂,这次逸儿成亲,几乎没用家里一文钱。 你爹只是让我在府里给安排了喜房和宴席。 甚至一应所用之物,也是有人送到府上,家里真的没花什么钱。” 江丹雪假装擦着眼泪,用巾帕遮挡着自己的脸,眼珠不停的转动。 没用家里的银钱? 难道是元家出的? 那她弟弟岂不是真成了倒插门了? 不对,倒插门的话,元氏的孩子为何还要上江家的族谱? “娘,你确定我爹手里没有私房钱?”江丹雪转过身,小声问道。 林代双笑道:“没有,绝对没有。” 江丹雪迷糊了。 元家到底搞什么啊? …… 且说江逸和元青珊,回到庆华街的江宅后,两人便带着元芷瑶进了空间。 在元芷瑶睡着后,元青珊问江逸: “夫君,我们就这样离开好吗?我看咱走的时候娘好像不是很高兴。” 江逸一把抱住元青珊,将下巴抵在元青珊发顶,笑道: “如果我们不趁江丹雪没跳出来蹦哒前就走,等她醒了,那才麻烦。” “那是你姐,你这样说她好吗?”元青珊忍不住笑道。 “没什么不好的,走,说他们还不如去看看你种的麦子和稻子。” 江逸笑着在元青珊额头上吻了一下,拉着她走出房间。 “哎呀,这才几天没进来,竟然已经熟了。”元青珊看着金黄色有麦子和水稻,一阵感叹。 “是啊,娘子,快来看,这麦穗和谷穗好大好饱满。”江逸快步走到畦边,蹲在那里仔细看着。 元青珊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捏着一支稻穗看了看,说道: “确实,比庄子上种的颗粒要饱满许多,单穗也粗长将近一半。” “娘子,你说,我们把这些做为种子,拿到外面种植会不会也能长的不错?” 江逸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昨天才与师父说过粮食产量是百姓不能吃饱饭的主要原因,今天就看到这样的良种,江逸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不,元青珊就是他的天。 “我正打算明年拿出去,在庄子上种一茬试试呢。” 元青珊见江逸眼中闪着晶晶亮的光,心里莫名的愉悦,笑着对他说。 “好,我们一起种。”江逸抬手轻轻碰了碰元青珊的脸,眼中的宠溺溢满了空间。 元青珊握住江逸触碰自己脸庞的手,笑道: “好,我们一起种,希望能实现夫君的愿望,愿我们天曜人人都能吃饱饭。” “娘子,有你真好!”江逸心中感动,眼里热热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他急忙拉着元青珊一起站起来,说道:“娘子,你歇着,我来收割。” “好。”元青珊应道。 她知道江逸现在急于展现自己的价值,所以,便应了下来。 她找出镰刀递给已经换好衣衫的江逸,握拳挥了挥说道:“夫君,我看好你哟。” “哈哈,调皮。”江逸轻轻点了点元青珊的鼻子,弯腰开始收割。 说实话,这活他从未干过,不过,倒是看到过。 这里的稻子和麦子又不多,他一个人完全能应付。 元青珊见他虽然动作生疏,但也一板一眼,便放心下来。 她拿起镐头,来到江逸这边的院子里。 江逸这边的院子,尚未开垦。 自从江逸凿没了雾墙后,两边的院子合二为一。 那口井正好在院子中间。 元青珊打量了一番,在心里规划了一下,便开始翻地。 “哎哎,娘子,快放下,这活不是你做的,待我收割完了那边,再来翻地。” 江逸见状,急忙小跑过来,将元青珊手中的镐头接了下来。 “没事的,我不累。”元青珊笑道。 江逸强行将她扶到房檐下坐好,嘻嘻笑道: “往后,这些重活交给你夫君我,你呢,就在这里坐着指挥指挥。 看到我哪里做的不好,指点一下就成。” 元青珊仰头看着江逸,心里甜丝丝的。 她微微笑道:“好。” 两人一个劳作,一个坐着看。 后来,江逸翻地,元青珊给稻子、麦子脱粒。 两人笑语盈盈,一边交流着农事,一边不时的相互看一眼对方。 眼里盛满无尽的情意。 不多时,江逸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元青珊上前,心疼地为他擦拭汗水,眼中满是温柔。 劳作间隙,两人坐在房檐下休息。 元青珊煮了茶,给江逸倒了一杯。 江逸随手掐了一枝离自己最近的油菜花,轻轻插在元青珊的发间。 元青珊娇羞一笑,引得江逸一阵心猿意马。 “夫君,稻子已经脱粒了,待会儿你称一下有多少斤。” 元青珊为了掩饰羞涩,转头看向已经脱好粒的稻谷,对江逸说道。 “呵呵。”江逸低笑一声,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应道:“好,我现在就去称。” “等等,先喝了茶再去。”元青珊叫住他,将茶水递给江逸。 江逸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啊,好茶,娘子煮的茶就是好喝。” “贫嘴,喝茶如牛饮,怎能尝出滋味?!”元青珊轻轻拍打他一下,羞涩的说道。 “哈哈,娘子你真好看。”江逸弯腰在元青珊脸上亲了一口,哈哈笑着跑进屋里去拿秤。 元青珊伸手打了他一把,打了个空,引来江逸更大声的笑声。 第156章 你可真是个宝 经过称量,元青珊种的一畦水稻,换算成一亩地,产量九百多斤。 一畦小麦,换算成一亩地,产量正好一千斤。 这对于时下的天曜国来说,真是高产中的高产了。 江逸一手抓着稻谷,一手抓着麦子,左看看,右看看,眼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娘子,水稻和小麦在空间里,需要多久成熟?”江逸转头看向元青珊问道。 “水稻从种植到收割是五个月左右,与在外界的差不多时间。 咱榆林基本上种不了水稻,不过,可以种旱稻。 咱家城外的庄子里,每年都种一些,但是产量极低,大概亩产在三百五十斤左右。 小麦从种植到收割,是四个月左右。 但在外界的小麦通常是头年秋天种植,需要过冬,来年返青,在五月份收割。 外界的产量嘛,咱家庄子上精心种植的,亩产最高也只是四百余近。” 元青珊头头是道的给江逸讲解着。 江逸听得认真,一一记了下来,有不解的地方,不时的抛出问题,元青珊一一给予解答。 “啊,娘子,你可真是个宝!”江逸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对农事问题竟然如此精通。 世人皆说元家宠女儿,可是,那些不宠女儿的人家,他们的女儿又能比得上元青珊吗? 只能说,元家在对儿女的教导上,自有他的方法。 元青珊听了江逸的话,捂嘴笑道:“既然知道我是个宝,那可要珍惜,不然……” “没有不然!”江逸上前一把抱住元青珊,说道:“我会永永远远对你好,珍爱你,永远……” “那好,我们且走且看。”元青珊将头贴在江逸的胸口,声音低低的说。 “嗯,且走且看,我定不让娘子失望。” 江逸说着,轻轻挑起元青珊的下巴,深情的望着元青珊。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里充满爱意和柔情。 江逸轻轻地抚摸着元青珊的脸庞,含情脉脉的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你是我一生的救赎。 那天在衙门里,我看到深陷和离之苦的你,仍然眼神坚毅,端庄大方,眼里有光。 令我深深的震撼。 每当我困顿迷惘时,想起你的坚毅、你的勇敢,我便会重拾信心,坚持下去。 娘子,今生能娶到你,是我江逸最大的幸运、福气!” 元青珊微微一笑,回应道: “我也一样,那天在妙云寺的映山红花海里,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令我钦慕。 夫君,我欣赏你的才华,你的品格,你的善良,你的上进。 你,是我心中想象的那个人!” 他们的声音在寂静中交织,如同天籁一般动听。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能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彼此的内心深处。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他们相拥得更紧了,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温馨。 在宁静的空间里,这里只属于他们两个。 他们的情意愈发浓烈,如同空间中的植物,焕发着勃勃生机。 “啊啊。”元芷瑶的叫声,打破了宁静。 两人急忙分开,相视一眼后,同时转头看向屋里。 江逸比元青珊更快一步,转身冲进去。 只见元芷瑶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左右转动着头,一边啊啊叫一边找人。 在江逸进来后,她紧紧的盯着江逸,啊啊的假哭着。 江逸赶紧上前抱起她,笑道:“宝贝闺女,你竟然还会假哭,哈哈,瞧瞧,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元芷瑶两只大眼紧紧的盯着江逸的脸,啊呀啊呀几声,像是回应他。 江逸对紧随其后进来的元青珊说:“娘子,你快看,闺女能听懂我说话了。” “哈哈,臭美吧你,她哪里听得懂?分明是听到你说话,在盯着你的嘴巴看呢。” 元青珊接过元芷瑶,将她放在床上,解开襁褓看了看,发现她并没有尿。 于是,一边给她把尿,一边对不服气的江逸说: “我猜啊,咱闺女八成是在说,咦,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噢,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从那张嘴巴里发出来的。” 说完之后,元青珊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啊啊呀。”这时,元芷瑶啊呀了几声。 元青珊急忙说:“听到了吧,闺女说我说的对。” 江逸挨着元青珊坐下,一边轻轻抚摸着元芷瑶的小脸,一边说: “才不是,闺女说,娘说不对,我就是能听懂爹爹说话。” 说罢,江逸哈哈大笑。 这时,元芷瑶可能感觉到脸上有异,小手挥啊挥啊,终于,一把抓住了江逸的一根手指。 然后,紧紧的拽住便往嘴里拉。 江逸配合着她,她张开小嘴,咬着江逸的手指一顿猛啃,将江逸的手指糊满了口水。 “啊,娘子,快看,闺女亲我了。” 江逸被元芷瑶的牙床啃着,一股为人父的自豪感悠然而生。 “哈哈,我猜她肯定是饿了,把你的手当猪蹄啃了。”元青珊笑道。 江逸幽怨的看了元青珊一眼,“娘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从元青珊手里接过元芷瑶,抱在怀里说:“闺女,你是在亲爹爹的手指对吧?” 元芷瑶啊啊着,转头往江逸的怀里一拱一拱的。 元青珊见状,捂着嘴笑。 江逸得意的看向元青珊,“你看,闺女就是喜欢我,他想让我抱得紧一点。” “哈哈哈,夫君,你要笑死我了,闺女啊,她那是饿了,要吃饭呢。” 元青珊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江逸脸上的笑容僵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将元芷瑶塞进元青珊怀里,说道: “我出去翻地了,还剩了不多,一会儿就翻好了。” 看着江逸落慌而逃的背影,元青珊笑得更欢了。 跑出房间的江逸站在房檐下,抬手拍了拍发烧的脸,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想起昨夜元芷瑶往元青珊怀里拱着寻找口粮的情景,脸更热了。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顺手拿起墙边的镐头,走到院子里,开始快速翻地。 在他将将把地翻好的时候,元青珊出来了。 她怀里抱着元芷瑶,将近三个月的元芷瑶,头已经能挺起来。 她转头不停的四处看着,最后,目光落在江逸身上不动了。 江逸拄着镐头,笑道:“闺女,你是在看爹爹翻地吗?来,你看,爹爹翻给你看。” 说着,高高举起镐头,然后落下。 元芷瑶嘎嘎笑出声。 可能,在婴孩的眼里,那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就这样,两人一个抱着孩子看,一个卖力的表演,直把小婴孩笑得直打嗝。 第157章 小人长戚戚 两天后,江逸的成亲假结束,他开始去衙门当差。 主簿的差事说忙其实也不忙。 主要是江逸这人做事利索,善于发现行之有效的捷径,无论做什么,往往都是事半功倍。 这为他自己节省出不少时间来完成师父给他留的课业。 …… “四爷,四爷,这,这儿呢。” 这天,付高升刚出江府的大门,墙根处的大柳树后面探出一个头,一边叫他一边使眼色。 付高升脚步猛的一顿,四下张望一番,才急步走到大柳树前一把掐住二赖子的脖子将他推到大柳树后。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咬牙切齿盯着二赖子,恶狠狠的问。 这几天,江丹雪正在磨着江宏才落实入赘的事,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咳咳,四,四爷,您,您放开,我,我有重大,的,消息,跟你说。” 二赖子被掐的上不来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付高升猛的将他甩开,怒火中烧的说:“说,什么事?” 二赖子点头哈腰嘿嘿笑道:“四爷,您一直住在岳家,心里想什么小的都知道。” 付高升闻言,眼神猛的一沉。 他转头四顾,在看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转身边走边说: “我有事要办,没功夫听你在这瞎猜测。” 二赖子上前挡住他的去路,坚起两根手指,谄媚的笑道: “哎哎,四爷别急着走啊,这次两个大消息,两个,绝对有一个是你想听的。” 付高升阴郁的着着二赖子,说道:“跟我来。” 他将二赖子带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回身说道:“最好是有用的,不然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保证有用。”二赖子散漫的倚在一棵树干,嘿嘿笑道。 “快说。”付高升不时的四下看一眼,催促道。 “好好,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我碰到我一位兄弟,他说他爹前段时间接了一趟去府城的活……”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见付高升丝毫没有兴趣,撇了撇嘴,接着说: “雇他的人是咱榆林现在的主簿,小江大人。” 说到这里,二赖子又停了下来,手指不停的捻着。 付高升知道他这是要银子,冷笑一声,“那又如何?难不成他去府城借银子了?” 想到江丹雪说林代双告诉她,江逸成亲没有花到家里的银钱,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可是,江家在府城的亲戚只有江老太太和江家老二。 这家人与他岳家水火不容,能借钱给江逸才怪! 二赖子见付高升不掏钱,讪讪的抬手抹了一把鼻子,说道:“哎,您应该猜的差不多吧。” 付高升稍稍来了兴致,问道:“还真是借银子去了?江家二老爷肯借给他?” 二赖子直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四爷,您这就狭隘了,榆林哪个不知江二老爷他就是貔貅,光进不出?” “那他怎么借到的钱?”付高升之所以肯定江逸在府城借到了钱,是因为江逸这次的婚礼规格。 说实在的,江家有多少银钱,他最有数,毕竟当初都是经过他的手存在了驿道国丰钱庄。 此次江逸成亲的花用,已经超过了江家所有的积蓄。 这不免让他怀疑江宏才是不是有私房? 二赖子见付高升陷于沉思,暗暗冷笑。 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话,“小江大人啊,他在一家非常大的府邸门前下了马车,并让我兄弟他老爹在原地等待。 他拎着包袱敲开门后,被一个疯癫癫的老头子了接进去。 后来再出来,手上就什么都没有了,空手出来的。 而后就让我兄弟他爹载着他去过金店,逛过银楼,进过布庄……反正,买卖了好些东西。 回到榆林后,将东西搬进了江家在城南的老宅。” 说罢,二赖子看着付高升不断变化的脸色,垂下眼皮掩藏了眼底的不屑。 “那宅子是谁家的?”付高升想了一会儿,问道。 二赖子耸耸肩,摊摊手,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兄弟他爹又不识字,只说那一片全是高门大宅。” 付高升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兄弟他爹就没看到他包袱里包的什么?” 二赖子摇了摇头,“嗐,就我兄弟他爹那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有那精神头才怪。” 付高升又问:“那知不知道那家府邸在府城的那个地方?” 二赖子挠了挠脸,“说好像是在府城的东面,那里很清净,也很干净。” 付高升皱了下眉,知道这事再问不出什么,于是问二赖子:“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二赖子再次往树干上一倚,撇撇嘴说:“四爷可是好算计,想空手套白狼?” 付高升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说道:“这个数行吧?” “行行行,太行了,四爷大气。”二赖子眼里冒着亮光。 哎呦喂,这是与这厮接触以来,他最大方的一次。 二赖子接过碎银用牙咬了咬,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进兜里,说道: “这第二个消息嘛,可是衬得这一两碎银的。 这绝对是内部消息,外面都还没有传开呢。” “快说。”付高升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马上就说。”二赖子咳了一声,说道:“榆山书院的院长又收弟子了,据说是关门弟子。” 说罢,笑看着付高升。 付高升的脸瞬间黑了,“他收不收弟子与我何干?哼,还以为是什么大消息呢,还我银子。” 付高升觉得的自己被骗了,很是恼火。 “别介,四爷,我还没说完呢。”二赖子将付高升的手推了回去。 “那快说,说话大喘气是什么毛病?”付高升生气的低吼。 “他收的那个弟子,就是你们家小江大人。”二赖子得意的说道。 这个消息,纯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拱进草堆里睡觉,天大亮才醒。 刚要扒开草出去,便听到两个人说话。 这两人是元府出来买东西的小厮,正好路过那条巷子。 他俩说的就是江逸拜了榆山书院院长为师的事,正好被他听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付高升震惊的问。 二赖子拍着胸脯,“当然是真的,是我偷听到伯府两个小厮说的。 哎,对了,就是在县郡娘娘回门那天,元家回门宴与拜师宴一起办的。” 付高升在得到二赖子的肯定后,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连二赖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158章 自以为是的恶意猜测 付高升一直定定的站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到一阵冰冷的风刮起,他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冻僵了。 他不知道江逸是如何能入了榆山书院莫恒知的眼。 但他知道,江逸这是科举之心仍没有熄灭。 不,他决不能让江逸参加会试。 江逸这一辈子,休要超过他。 即便他是元家的女婿也不行。 其实,付高升这人真是又熊又不老实的,还总是见不得别人好。 他现在认为的江逸没有超过他,只是他以为的。 在世人眼里,江逸的一个举人身份,已经是榆林人的仰望了。 而付高升是个什么东西? 在榆林人的眼里,只是江家的女婿而已。 还只是街坊邻居知道他,再远一些的,人家只知道县丞江宏才,新任主簿是举人。 付高升出了一趟门,什么都没做,就得了两个令他万分不快的消息。 他一路走回江府,一直在考虑江逸究竟拿了什么去府城。 进了高门大户后,出来就可以进金店逛银楼。 肯定是得到银钱了! 在走到江府门口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匾额,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难不成是江家老宅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被江逸发现了,拿去府城大户人家卖了? 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支撑起花费上千两的亲事。 他不淡定了。 江家有这样好的物件,凭什么藏着掖着? 还说什么宠闺女? 真宠闺女的话,就应该给闺女当陪嫁。 他走进府里,连江小虎等人跟他问安他都没听到,一路回到了江丹雪的闺房。 江丹雪正坐在床上拥着被子看话本子,丫鬟小翠在给她扒瓜子。 “小翠,你下去,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付高升尽量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对小翠说道。 “是。”小翠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江丹雪不明所以的看着付高升问:“你不是说出去买书,书呢?” 付高升今天出门前,说要去书店买书。 他还跟林代双说,自己岁数也不算大,如今没有事做,不如重新开始温书,来年参加县试。 林代双听后非常高兴。 女婿真是好女婿,上进又听话。 她非常的赞成,并且还让账房支了十两银子给付高升。 “唉,我哪有心思买书啊。”付高升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歪头看着江丹雪,“你不是说你家里最宠你?我怎么没看出来?” “嘿,你竟然没看出来?就你今天出去时支的那十两银子,江逸撒泼打滚都抠不出来。”江丹雪撇嘴说道。 “是吗?那是人家不稀罕罢了。”付高升弹了弹衣袖,漫不经心的说。 “你什么意思?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说话变得阴声怪气的?” 江丹雪不高兴了,冷着脸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江家是不是有什么传家宝之类的物件?值钱的那种?” 付高升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问道。 “没有。”江丹雪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真的?你想想你们在老宅住着时,丈人和丈母娘有没有对家里哪个地方特别上心?” 付高升引导着江丹雪。 江丹雪抬手轻轻用手指敲着额头,一点一点回想。 良久,她摇了摇头说:“爹娘最上心的地方,就是放银钱的地方。” “除此之外呢?”付高升问。 江丹雪又想了想,摇了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呵。”付高升冷笑一声,说道: “你知道你那好弟弟成亲的银钱是从哪来的吗?听人说好像是卖了什么值钱物件得来的。” “可是我从来没听我爹说过,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江丹雪疑惑的说道。 “你没听说,不代表没有。”付高升翻了翻眼。 江丹雪咬了咬牙,“我弟成亲的钱,真的是卖了值钱的物件得来的?难道不是元家为充面子私底下借给他的?” 付高升闻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江丹雪,“你弟的性格你不了解吗?他是那种为撑面子就接受元家私下安排的人?” “这倒也是。”江丹雪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皱眉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卖了值钱的物件?” 付高升便把二赖子说的话,跟江丹雪说了一遍。 江丹雪听完,将手中的话本子一把拍在床上,咬牙切齿的说: “照你这样说来,还真有可能是卖了值钱的物件给高门大户。” “什么真有可能,把有可能这三个字去了。”付高升嘲讽道。 江丹雪坐不住了。 娘家的银钱基本被她把控着,江宏才又不是那贪污吃私的人,额外收入是没有的。 江逸成亲的花用不下千两,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能,他卖了江家的值钱物件。 夭寿噢,这怎么行?! 上千两银钱,最起码里面有自己的一半! 她猛的掀开被子跳下床,披上披风急呼呼的出了门。 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付高升眼里的不屑与嘲讽。 她来到江宏才和林代双的院子时,江宏才正好下衙回来刚喝了两口茶。 看到江丹雪皱着眉头,面带煞气的走进花厅,江宏才的眉头没来由的剧烈跳动两下。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不待自己开口询问,江丹雪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 随后又转过身子看向江宏才和林代双。 林代双只要一看到江丹雪生气心里就下意的气短,她小心的问:“小雪,谁惹你生气了?” “呵。”江丹雪冷冷一笑,红着眼看向夫妻二人,“你们口口声声说宠我,对我好,结果呢? 在江逸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你们还有脸说呢,我都没脸听。” 林代双一愣,这怎么又提起这事了? 前面不是跟她解释清楚了? 倒是江宏才,他不知道前面江丹雪已经闹过一回了。 他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生气的说: “江丹雪,你一天不闹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 我这里不舒服?你们那样偏向江逸,让我怎么舒服?” 江丹雪指着自己的胸口,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们怎么偏江逸了?倒是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里里外外,哪样不是家里给你打点的?” 江宏才被她气的脸色涨红,生气的指着他大声说道。 第159章 无知蠢货 “哈,就这点小打小闹的,在你们眼里是恩赐了是吧? 江逸成亲花费上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说?” 江丹雪梗着脖子大声吼叫。 江宏才闻言,被她气笑了。 “江丹雪呀,江丹雪,口口声声不是为了家财,这不,绕来绕去,还是为了你爹我手里的这点银钱。” “呵呵,爹,你这算是承认了吗?娘,你看见了吧,我爹他真的藏私了。” 江丹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指了一下江宏才,又指向林代双。 “她爹,你怎么能这样?竟然连我都要瞒着,你……” “砰。”不待林代双说完,江宏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林氏,你给我闭嘴!我江宏才自从娶你进门,家里的大小进益,哪一样不与你说? 你现在竟然因为江丹雪几句无影的猜测,张口我来质问我?你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江宏才这一砸茶杯,将林代双和江丹雪皆吓住了。 印象里,江宏才是很爱惜财物的,所以,头一次见江宏才如此这般,母女二人惊惧万分。 江宏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真是妇人之见呐! 逸儿成亲所有花用,皆是凭他自己本事挣来的,与家里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你们已经将他逼得不得不出去住,难道,连人家挣的钱也要霸占吗?” 江丹雪看向林代双,见林代双在听到江宏才提到把江逸逼出去住的时候,林代双眼里充满了愧疚。 江丹雪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于是咬牙说道: “爹不要为江逸打马虎眼了,就他那熊熊的样子,有什么本事能挣那么多钱? 哼,我可是听说,他前段时间跑到府城贵人住的地方卖东西去了。 从那贵人家里出来后,又是进金店,又是逛银楼,还去过布店、成衣铺子等。 买了一马车的东西,趁天黑偷偷拉到城南老宅去了。 爹,你就说实话吧,江逸是不是把我们家的传家宝卖了?” 江宏才定定的看着自以为是的江丹雪,听着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心里莫名的悲哀。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问你娘,咱家有没有传家宝,你娘最清楚了。 当初被你奶从家里分出来,除了那栋破祖宅,我跟你娘可谓一无所有。 吃饭的碗碟还是你大伯帮忙置办的,筷子就是用树棍自己刻的。 要是有传家宝,轮得到你爹和你娘吗?动动你的脑子想想。” 江丹雪不服气的说:“反正我就是不信江逸能挣那么多钱,他有什么本事? 他就是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死书呆子,爹你就不要再为他掩饰了。 我夫……你上过战场,说不定你从那死人身上摸到什么好东西藏着了呢。” “江丹雪,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你婆家去。”江宏才突然暴喝一声,站起来指着门外大吼。 虽然江丹雪只说了个“我夫”二字,但江宏才立即想到了江丹雪要说什么。 她那是想说“我夫君说……” 看来,这个付高升还真是个搅家精。 看看吧,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把江丹雪这个傻子推出来闹事。 他显得多无辜啊。 “爹,你这是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吗?”江丹雪却像抓住了把柄,大声说道。 像得胜的大公鸡一般。 “江丹雪,我是为这个生气吗?”江宏才怒瞪着这个不争气的闺女,咬牙问道。 “难道不是吗?”江丹雪得意的摇着头咬着牙根。 “呵呵,无知蠢货!”江宏才骂道。 林代双听到江宏才骂江丹雪,非常不悦,“她爹,你怎么能这样骂小雪?” “这样骂她还是轻的,江家的闺女被付家人给耍的团团转,还在这里自以为是,不是蠢是什么?” 江宏才瞥了林代双一眼,不悦的说。 “这怎么双扯上女婿了?女婿都不在这里都能受这无妄之灾。”林代双生气的朝江宏才大声分辩。 江宏才觉得,如果他是江逸,他也不愿意在这个家里住。 这两个老娘们没一个拎得清的。 他紧紧的盯着林代双,直把林代双盯得心虚,才开口说: “逸儿的本事,不是你们能估量的。 就连我在之前,也低估了他。 林氏,你知道吗? 榆山书院的院长莫恒知,收了逸儿为关门弟子。 他对逸儿赞誉有加,甚至,还有些生气我们江家耽搁了他。 你说说,被莫大儒夸赞的逸儿,他有多少本事你能估量吗?” 林代双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着胸口,片刻后突然笑道: “逸儿,逸儿真的被莫大儒收为关门弟子了?” 江宏才点了点头,“是啊,之前,我们被赵怀愉误导了,对逸儿参加科考多加阻挠。 莫大儒在亲家家里考校过逸儿,对逸儿三年前考得那样糟有所疑问。 仔细盘问才知道,原来,三年前逸儿去府城参加府试,在贡院拉了三天两宿的肚子。 他能坚持考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在排除作弊之人后,能最后拿下举人,实在是奇迹。 我们被有心人的评论带偏了,他们说逸儿是吊车尾举人,咱也默认。 你可知这个吊车尾举人,也不是谁想考就能考出来的。 多少人念一辈子书,连童生都不是? 我们都错了,错看了逸儿,耽误了逸儿呀。” 江宏才越说心里越苦。 自己这个亲爹都不如一个刚上任的老丈人关心江逸。 林代双搓了搓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她双手合十,朝天不停的拜着。 任谁都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光宗耀祖的,林代双也不例外。 女儿可以用来宠,但,在光宗耀祖这件事上,只有儿子能够实现。 付高升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江丹雪,他还隐隐期盼江逸能够一直瞒着这件事。 却不想想,元宝来作为江宏才的亲家,怎么会不跟江宏才通信? 只是江宏才没打算那么早告诉林代双而已。 今天,话赶话赶到这里,被这娘两个给逼的不得已提前说出来了。 江丹雪显然没有想到江逸拜入莫恒知门下有什么了不起,更看不到未来。 她只关心江宏才手里是否真的有付高升说的传家宝。 见林代双被江宏才带偏,她不乐意了,吼道: “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闺女? 就因为江逸是儿子,你们就把好东西都给了他是吧? 我到底算什么?我快死了算了!” 江丹雪一边吼着一边往门框上撞过去。 第160章 只能说明她就是个白眼狼 在江丹雪将要撞到门框上的时候,付高升从门外闪了进来,一把抱住江丹雪。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丈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要是不来,小雪是不是就让你们给逼死了?” “放屁!”江宏才闻言,怒火冲天的爆了粗口。 此时,江宏才就站在离江丹雪两步远的地方。 方才,他也被江丹雪的行为吓了一跳,急忙冲过来阻拦。 他看着付高升的做派,心里一阵厌恶。 果然给闺女找婆家,必须要打听到对方的人品。 他不求对方有多聪明能干,家境有多么富贵,只要品行好就行。 可是…… 以前自己的眼被屎糊住了,才会觉得付家风气清正。 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付宁波这人竟像蒙了一层假面具。 可能,他日常都是装出来的吧。 看看,他教出来的儿子,真是无耻啊。 “丈人不待见小婿,小婿走就是了。 小雪是你们的亲闺女,你们把她逼得都要撞墙了,这说出去真是……” 付高升顶着江宏才凌厉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小。 江宏才冷笑一声,“你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付高升低头看着嘤嘤哭泣的江丹雪,抿了抿唇说道: “我和小雪明天就回驿道,往后不年不节就不回来了。” 说罢,扶起江丹雪扶着她就往外走。 江宏才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 他是看破了,但林代双糊涂看不明白啊,她看事只看表面。 在江宏才犹豫的一瞬间,林代双已经上前阻拦,“女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会不待见你呢? 我知道你人很好就行了,不要管你爹,他自来是又臭又硬,看不清事实。” “岳母,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吵,不过,小雪现在很伤心,我们还是先回驿道吧,让岳父也冷静冷静。” 付高升自与江丹雪成亲以来,只有在使坏、得到好处时,才会称呼江宏才和林代双为爹娘。 平时不是叫丈人、丈母娘,就是岳父、岳母。 其实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林代双仍然像毫无所觉,丝毫不觉得他不对。 反而是江宏才,自从跳出对付家的盲目迷信,头脑随之清醒起来。 为此,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看着跟林代双演戏的付高升,心底冷笑。 江宏才知道,江丹雪从未称呼她婆婆一声娘。 当初给了高额的改口费,她都是只收银钱未改口,说不好意思叫。 如今付高升这般,可能是报复吧。 付高升这人心胸狭隘,心眼小的连个女人都不如。 他不顾林代双的阻拦,扶着江丹雪回了房间。 江宏才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越发的寒凉。 只是,林代双始终看不透,她回过身,看着江宏才埋怨道: “逸儿成亲花费那么多,这事你不给小雪个明白话,还赶她走,这次,闺女恐怕要记恨上我们了。” “是吗?身为她的父母,养她长大,送她出嫁,嫁妆丰厚,这样她如果还要记恨,那只能说明她就是个白眼狼。” 江宏才回身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抬手去端茶杯,却摸了个空。 后知后觉的看向地面,他的茶杯在那里呢,粉身碎骨。 林代双走到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仿佛没看到他没有茶杯喝水一般,低头看着地面。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说: “她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句实话,逸儿成亲的银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江宏才冷冷的看着林代双,“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是逸儿凭自己本事赚来的。 你们一个个能不能不要只盯着家里这点东西,眼界能不能放宽一点? 我们的逸儿真的很有才华! 他凭自己的才华挣来的银钱,你们怀疑来怀疑去的,究竟想干什么?” 林代双闻言,轻轻笑了一下,眼里含着嘲讽,“她爹,你就不要再替逸儿掩饰了。 纵然他会读书又怎么样? 他姐说过,他熊熊的什么也顶不起来。 榆山书院的院长也是个读书人,书呆子看中书呆子而已,这个我懂得。” 江宏才皱眉看向林代双。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得是多自以为是,才能说出这番话? 难怪江逸最烦的就是“他姐说”这三个字,现在,他听着都觉得刺耳。 “我问你,江丹雪为家里做过什么大事?”江宏才突然问道。 “她……”林代双一时愣住。 是呀,小雪做了什么大事? 早年,在婆婆欺负自己的时候,她顶过婆婆,以至于她奶到现在都不喜欢她。 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她给自己出过主意。 至于为家里吗?她…… 江宏才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叹口气说: “你是不是想说她为你怼过她奶?她平时总是帮你出主意?” “你,你怎么知道?”林代双下意识的问出口。 “她怼她奶你觉得她很厉害是吧? 她帮你出主意你觉得她能顶起来是吧? 你凭良心想想,哪次她出的主意不是馊主意? 哪次不是她在边上拱火,才让你觉得逸儿只会惹我们生气?” 林代双仔细一想,还,还真的好像是…… “你仔细想过逸儿做过什么吗?”江宏才看着门外,似自言自语。 “他从十五岁就进了县衙,开始为家里挣银线了! 那年,他出谋划策破了榆林悬了三年的疑案,本应得到晋升。 付高升说,他太年轻,如果晋升太快,会让他迷失自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听了他的话,把逸儿的功劳给了别人。 今年在河道监修时,逸儿提出了更好的加固堤坝办法,被县令呈报上去。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逸儿会在皇上那里挂了号,并被任命为主簿? 他有担当,有勇有谋,舍己救人,身负重伤,这些,你都知道吗?” 林代双呐呐的不说话。 江宏才接着说:“噢,他救人受伤,你们是知道的。 可是你们怪他多管闲事,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 这就是你们的眼界,妇人之见就是妇人之见。 我不妨告诉你,逸儿要想赚银钱的话,很简单。 一支笔一张纸,便能千金万金滚滚来。 他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他志不在此。 他胸有鸿鹄之志,他心怀黎民百姓,志在朝野。 不像付高升,眼睛只盯着别人家的财产,不思进取,心胸狭隘……” 第161章 我就是无赖,娘子才发现啊 “你,你说逸儿就说逸儿,怎么能这样贬低女婿呢。 他人很好的,对小雪好,对我们也孝顺,从来不多言不多语……” “哼。”江宏才冷哼一声打断林代双的话,说道: “他是从来不多言不多语,但每一次只要他开口,就能让我们这对父母给逸儿使个大绊子。 他是从来不多言不多语,但他的话都说出来了,江丹雪替他说出来了!你听不出来吗?” 江宏才冷冷的盯着林代双,语气放缓下来,“我不信,你听不出来。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你教导的闺女那么不堪。” 林代双被戳到了疼处,张口反驳:“我没有!” 江宏才怔怔的看着林代双,此刻她咬牙反驳的模样与江丹雪重叠。 江宏才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与凄凉。 江宏义说的太对了,林代双与江丹雪骨子里是一路人。 只是性格不同,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让她有些卑微。 再加上自己强势,一直压着她,她骨子里的自私没有机会爆发出来。 所以,江丹雪不管说什么,她都认同。 其实,那何尝不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江宏才长叹一声,“我现在与你说什么,你可能也听不进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后别听了江丹雪的话,不过脑子就去训斥逸儿了。 那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我们的逸儿很好,不比任何人差。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江宏才站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林代双一个人坐在那里。 江家发生的事,江逸不知道。 若是知道自己卖了三幅画,引发了江家战争,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在空间里的稻子和小麦收割后,江逸推算了一下空间中这两种作物的成熟时间,决定再种一茬小麦。 现在是十月末,再种一茬,小麦成熟后,正好可以在来年秋天拿到庄子上试种。 榆林县地处北方,以种植小麦为主。 他细心的向元青珊请教种植方法,在元青珊的指点下,亲手将小麦种满了空间院子里的空地。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江逸很有成就感。 他抬手揽着元青珊的肩膀,说道:“娘子,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元青珊抬头看着江逸的侧脸,笑道:“夫君,谢谢你,也让我看到希望。” 江逸低头看向元青珊,四目相对,彼此眼里情意四溢。 江逸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的厉害,脸慢慢的红了。 江逸不明白,按说,他与元青珊都成亲数日了,为何还会脸红心跳? 元青珊也没有好多少,快速跳动的心脏令她有所不适,脸腾的红了。 她迅速低下头,推了江逸一把,转身小跑进房间。 刚进房间就被江逸从后面拦腰抱起,往左一转,两人同时倒在了西间的大床上。 这是当初江逸收拾好了,为元青珊准备的空间里的婚房。 大红床单、大红被子、红帐、墙上的大红喜字、红烛等尚未撤去。 两人滚在大床上,江逸高大的身躯压在元青珊身上。 他双手撑着床,与元青珊两相凝视,眼中的情意和宠溺几乎将元青珊淹没。 元青珊的脸上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晕,心如鹿撞。 心中甜蜜的紧张,让她一时忘记了羞涩,就那样紧紧的盯着江逸。 江逸静静地凝视着元青珊。 她波光粼粼的双目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江逸心中突然涌动着无尽的爱意。 他想告诉她,未来的日子里,他将倾尽所有去呵护她,让她幸福。 可是,他又不想开口破坏此时的宁静。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灵似乎融为一体,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良久,江逸的头慢慢低下,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 慢慢地、轻轻地,他吻上了她的唇。 元青珊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江逸的温暖和柔情。 他们的嘴唇轻轻触碰,仿佛在诉说着彼此的爱意和期待。 随着亲吻的深入,他们的身体渐渐贴合在一起,拥抱变得更加紧密。 他们的舌头相互探索,分享着甜蜜,仿佛在品尝着爱情的滋味。 这个吻充满了热情和渴望,他们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彼此。 一室旖旎之后,江逸任劳任怨的为元青珊准备洗澡水。 大浴桶是江逸特地为元青珊准备的。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些花瓣洒在水面上,然后回身去抱元青珊。 躲在被子底下的元青珊裹着被子往床里面一滚,闷声说:“你出去,我自己洗。” “呵呵。”江逸被逗笑了,坐在床边,拉了几下被子,没有拉开。 他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出去,出去。”元青珊娇嗔道。 “好好,我出去,你快出来,别闷坏了。”江逸起身,假装走了几步。 元青珊躲在被子里,侧耳听了听,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了。 她慢慢的掀开被子,没有看到江逸的身影,这才坐起身,还没抓到衣服呢,整个人便被江逸抱了起来。 “啊~”元青珊惊叫一声,双臂下意识的环住江逸的脖子。 慌张羞涩的看了江逸一眼,迅速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这一次,连耳朵都红了。 江逸看到元青珊掩耳盗铃的躲藏,像一只小猫缩在自己怀里,愉悦的笑出了声。 “哗啦。”他抱着元青珊直接坐进了浴桶里。 “你你……”元青珊看到眼前的情形,指着江逸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难怪当初她觉得江逸弄这样大的一个浴桶进空间,好像哪里不对劲。 原来,这家伙竟是打得这样的主意。 “别你你的了,快洗,说不定一会儿瑶瑶就醒了。” 江逸轻柔的握住元青珊的手,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将下巴靠在她肩上。 他的气息呼在元青珊的耳边,痒痒的。 元青珊急忙歪头躲着,伸手推开他的头,剜了他一眼说:“老实点。” “我很老实了呀,娘子,我就是有点累,想靠一靠。”说着,赖皮的又贴了上来。 元青珊侧过脸斜睨着他,撇撇嘴道:“你个无赖。” “多谢娘子夸赞,我就是无赖,娘子才发现啊?”江逸歪头凝视着元青珊,坏坏的一笑。 “你,谁夸你啦,你脸皮可真厚!”元青珊猛的转回头看向水面,羞窘的眼神游移。 江逸将脸贴在元青珊脸上,轻笑一声,“呵呵,还不够,我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 第162章 霸气护妻 江逸发现逗弄元青珊是一件让他十分愉悦的事,看着元青珊红的像要滴血一般的耳垂,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想到就做,他张嘴咬了上去。 嘴唇刚刚碰到元青珊的耳垂,只听“哇~~”的大哭声传来。 元芷瑶醒了。 两人猛的从暧昧中清醒过来。 江逸迅速站起身迈出浴桶,边穿衣衫边说:“娘子你慢慢洗,闺女我来哄。” 起了半身的元青珊,慢慢坐了回去。 江逸穿好衣衫,小跑进东间。 只见床上的元芷瑶正一边哭嚎一边转头寻人。 看到江逸进来后,她的哭声猛的打住,看着江逸小嘴一咧“嗯啊”了一声。 那变脸的速度,让江逸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宝贝闺女,怎么不哭了?呵呵,竟然一滴泪都没有,真是个小精细鬼儿。” 他走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解开襁褓,看了一眼说: “哟,我宝贝闺女可真棒,这么小就不尿床了,来,亲亲。” 说罢,在元芷瑶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熟练的把好尿,又熟练的包好襁褓,将元芷瑶抱进怀里出了房间。 于是,空间的院子里,便生出了一幅曼妙的画卷。 一位风光霁月的公子,怀里抱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他轻声哼唱着小曲,那悠扬的旋律如春风般拂过孩子的耳畔。 他的声音清澈动听,仿佛天籁之音。 他时而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时而与婴孩贴贴脸,眼中满是温柔。 婴孩安静的窝在他的怀中,不哭不闹。 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公子的脸,偶尔“嗯啊”两声。 听到婴孩的嗯啊声,公子便停下哼唱,与婴孩说几句话。 元青珊沐浴之后走出房间,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江逸就仿佛天上的神仙落入人间,沾染了烟火气息。 曼妙而美好。 江逸见元青珊出来,扬起笑脸道:“娘子,没想到我们宝贝闺女还是个小话痨呢。” 元青珊笑着上前,从江逸手里接过婴孩,笑道: “呵呵,她那只是下意识的嗯嗯啊啊吧?小孩子不都是这样?” “才不是,我说的话她都能听懂,是不是呀,闺女?” 江逸伸手轻轻碰了碰元芷瑶的脸蛋。 元芷瑶配合的“嗯啊”了一声。 江逸拍手笑道:“看吧,看吧,我说对了吧?闺女都说我说的对。 娘子,你要多与闺女说话,不然她将来先开口叫爹,你可别吃醋。” 说罢,他愉悦的快速走进房间,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现在空间里洗漱用的水,是江逸从外面打进来的。 为此,特地买了两口半人高的大缸。 两人都发现了空间井水的特殊用处,便不再随便使用了。 用江逸的话说,这水是上天的恩赐,说不定有特殊用途。 两人除了饮用,其他时候都是用外面的普通水。 包括浇灌空间里的植物、作物。 江逸将洗澡水提出来浇灌在蛇龙珠根下,笑道: “娘子,你看这蛇龙珠长得可真快,这架子不行,明天我瞅空进来给搭高点。” 元青珊正坐在屋檐下给元芷瑶喂奶,闻言抬头看去,惊喜的说:“呀,都快开花了。” “是呀,快了。”江逸拨弄了几下叶子,看了一下。 “空间里暖和,我觉得到过年差不多能吃到蛇龙珠了。”元青珊算了算时间。 江逸笑道:“就算吃不到,也差不多熟了,明年正月一定能吃上。” “嗯。”元青珊点点头,将喂饱了的元芷瑶竖起来,轻轻拍了拍。 突然,江逸眉头一皱,说道:“娘子,外面好像有人敲门,我出去看看。” 元青珊侧耳细听,也听到了敲门声。 “我也出去吧。”说完,两人同时出了空间。 江逸打开房门,玉叶抬手敲门的动作一顿,随后着急的说:“姑爷,外面有人来闹事。” 江逸闻言,问道:“什么人?” “哼,讨厌人的人!”玉叶一嘟嘴说。 “嗯?”江逸不明所以。 玉叶跺了一下脚,“就是那个,前那个,他他不要脸,当初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他说话不算话。” 江逸瞬间明白了“前那个”是什么东西。 陈世怀! 他不是进京了? 对了,他是回来参加院试的,这月初放榜,陈世怀中了秀才,吊车尾的。 “玉叶,你在这里照顾好少奶奶,我去会会他。”江逸对玉叶说。 “噢,姑爷,扇死他,臭不要脸的!”玉叶应了一声,随后握拳比划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 江逸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笑道:“好,扇死他!” 他来到府门口的时候,府门口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江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背对他的人。 果然是陈世怀。 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除了个子矮些,单从穿衣打扮,还真有几分公子哥的模样。 江逸背着双手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正在给围观的百姓科普元家如何欺人太甚的陈世怀,见围观人的看向他身后,他急忙转身。 只见一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公子,站在台阶上,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眸正不悦的看着他。 不怒自威。 江逸越来越有官威了。 这是陈世怀的第一感觉,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肩不自觉的有些耸。 而后,似想到了什么,他又挺直腰板,一手背后,一手在前,笑道:“江主簿!” “陈童……陈秀才,有何指教?”江逸不喜不怒的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指教不敢,只是来跟你说一声,好叫你知道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陈世怀小眼一眯成了一道缝,嘴一咧,说出的话十分欠扁。 “啪~” 他的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花,脸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头都被打歪了。 他猛的转头,看到江逸正甩着手,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江逸身后的元小石见状,殷勤的递上一块帕子。 江逸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嫌弃的扔在地上,而后抬脚捻了捻。 “你,你,你怎么打人?不要以为是你主簿,就可以一手遮天……” “哟,好大的一顶帽子,我江逸可不敢戴。” 江逸打断陈世怀的话,轻蔑的笑道: “一手遮天?陈童生,噢,不,陈秀才,你这学问做的不咋滴啊! 连词都不会用! 我告诉你,我这叫疼扇疯狗,还叫以牙还牙,又叫霸气护妻。 你再敢骂我爱妻一句,我便扇你一下,不信你大可试试!” 第163章 揍得好 江逸说的风轻云淡,笑得淡雅如风,但陈世怀却听出了杀气。 “你,你,不可理喻,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 陈世怀指着江逸,眉头皱的一高一低纠结在一起。 随着他每说一个句,江逸便往前走一步,逼的他步步后退。 直到退到他身后一个旁观的人身上,神色间充满了慌张无措。 那人被踩了一脚,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说道: “嗨,那什么秀才老爷,你快闭嘴吧!不要说小江大人,就是你骂一句我家婆娘,我都得揍你。” 这人一开口,其他人也憋不住了,纷纷声讨起来。 “就是,人家娶妻娶谁,好与不好,关你屁事,吃饱了撑的吧?” “哎哟,老身我差点被这人给骗了,刚才他说的多可怜,现在看来就这张臭嘴,不挨揍才怪了呢。” “对对,人家娶什么样的妻子关他屁事,都和离了,还上门讨嫌,可不就是找打。” “是啊,这一看就是见不得人家好,上门来挑拨离间的。” “嗯,嗯,你瞧他这一身奸样,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我们县郡娘娘也是他能编排的,这人找揍吧。” “……” 陈世怀压根没想到,他在小江府门前诉了半天苦屁用没有,却仅因自己一句话,众人便群起而攻之。 没想到元家在榆林的名声这样好,根深蒂固。 他来之前,也有想过元家如今的地位与以前不同了,已经是伯府。 他就是气不过。 他做梦没有想到,元家会将蛇龙珠种植秘技献给皇上。 要是早告诉他,他能和他表妹沾上吗? 他能让自家人胡闹吗? 他能铁了心要和离吗? 伯府的女婿,这样的身份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可是,现在,这机会成了眼前这人的。 凭什么? 一切都怪元家! 他去了京城后,刚开始还好,但随着他表哥的失踪,他和曹秀娥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要不是自己读书,对京城陈家有点用,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此次回来,他是为了参加院试的,如今已是秀才身份。 但是想到自己不管多努力,都不如元家一个种植秘技,他心里很是不服气。 既然他不好过,那大家都不好过得了。 抱着这般阴暗心思,陈世怀不知借了谁的胆,今天站在了小江府门前。 他歪头吐了一口血水,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江逸这一巴掌是铆足劲的,没给他扇掉牙,就不错了。 陈世怀重新看向江逸,不怒反笑了。 “呵呵,风光霁月的江主簿,也喜欢捡破鞋了。” “啪~” 江逸狠狠的扇了陈世怀另一边脸一下,厉声说道: “小石,去衙门报案,就说这里有人肆意污蔑当今贵妃娘娘。” 江逸神色阴森,说话的声音似夹着冰渣一般,令人发寒。 “你你,你胡扯,我什么时候污蔑当今贵妃娘娘了?” 陈世怀慌了手脚,指着江逸怒问。 江逸探身上前,邪魅一笑,“当今贵妃娘娘也和离过呢。” 随后,往后退了一步,不屑的看着陈世怀,说道: “陈秀才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这么大的事都没听说过?” “你……”陈世怀惊疑不定。 糟了,他把这个茬口给忘了,让江逸抓住了把柄。 妄议皇家之人,那可是重罪。 他眼珠快速转动,往后退了两步,猛的抬手指向江逸,“你,你不要断章取义。 我,我今天来是来看我的女儿的,作为生父,我有这个资格吧?” 江逸冷笑,“不好意思,本来你应该有这个资格,但现在没有了。 她现在是我闺女,噢,关于这事,我还要感谢你。” 江逸说到闺女,神色飞扬,满脸慈爱遮都遮不住。 “哼,根据天曜律法,我是有权力探望的。”陈世怀冷哼一声,脸上挂着欠扁的得意。 “噢?那麻烦陈秀才再好好研读一下律法吧,再想想你签的那份断绝书,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江逸笑得有些嘚瑟,令陈世怀咬牙切齿。 他一时晕了头,竟然忘了自己签过断绝书。 那,这个孩子与他真的再无关系。 不过,他不想就此罢休,想要刺挠一下江逸。 他还是那句话,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他咬着牙,神色突然又得意起来,“元青珊她……” “啪~” 江逸又一巴掌抽上陈世怀的脸。 “你干什么又打我?我又没骂她!” 陈世怀要疯了,握着拳头要还击,却发现江逸那样高大。 他在江逸跟前足足矮了大半个头,说话都要仰着脸。 如果真与江逸打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江逸一眼,咬的牙齿咯咯响,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下冲冠怒火。 “噢,对,你这次并没有骂我的爱妻……” 江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吹了吹打人的那只手,像是那手很疼一般。 在陈世怀终于被怒火烧红了眼睛的时候,才又说道:“但,你喊她的名字了。 你一个刚刚考上的吊车尾秀才,没资格直呼县郡娘娘名字。 你,要称呼我妻子一声:县郡娘娘或小江夫人。” 江逸说话的神色和声调,轻佻而蔑视,妥妥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陈世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眼似要喷火。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估计江逸这会儿已经死上一万死了。 良久,陈世怀才咬牙说道:“县郡娘娘的孩子,跟着你们的话,户籍问题并不好解决。 我愿意给孩子嫡女身份,你,跟县郡娘娘商议一下,可行否。” “不可行!” 不待江逸接话,江宏才跟着元小石扒开众人挤了进来。 他大步走到江逸跟前,剜了江逸一眼。 江逸被亲爹剜的莫名其妙,他又做了什么惹来他爹这久违的白眼? 江宏才懒得给他解惑,转身看向陈世怀。 这一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以为儿子就那样任人编排自己的儿媳妇呢,原来,儿子还挺硬气。 都动手揍人了,好,儿子越来越硬朗了。 自己刚刚错怪自己儿子了。 “咳咳”他咳了两声掩饰心头的尴尬。 但江宏才这一番表现,看在陈世怀眼里,那就是江宏才不赞同江逸打人。 因此,对他心生愧疚了。 他挺直腰干,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放在腹前,四十五度角看天,说道: “噢?不可行?江大人,难不成你们江家还愿意给孩子上族谱不成? 你要知道,没有族谱的孩子,在身份上会有诟病的。 即便在外祖家上了族谱,那说起来身份也要低一些,难道……” 第164章 嫉妒吧,渣渣 陈世怀说到这里,呵呵一笑,“难道,小江大人这是做了上门女婿?” 他的话音刚落,江逸撸着袖子又要开扇,被江宏才一把薅住。 江宏才将江逸往身后一拨拉,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陈童生,噢不,陈秀才,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家的嫡长孙女,自然是上我江家的族谱。” 说罢,江宏才抚了下胡须,挺了挺身板,看向脸皮一点一点龟裂的陈世怀,眼中全是轻蔑。 “你们,我不信!恐怕是在外面说给别人听的吧?这样的事京城中又不是没有。” 陈世怀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宏才。 他之前之所以敢那样说,就是笃定江宏才为人古板,能答应江逸娶元青珊,已经是极限。 怎么可能再答应给孩子上族谱? 若是元青珊嫁进普通百姓家,他是相信的,凭元家的手段,能让对方同意此事。 但江家始终是不同的,他们毕竟也算是官身。 “你信不信都无关,我江家的嫡长孙女,在江逸成亲第二日,便上了族谱,记江逸名下,嫡长女。” 江宏才笑得有些欠揍。 自从经历了江逸休妻、元家和离、自家各种闹腾后,他突然看开了。 人生豁然开朗。 现在的他,洒脱了许多。 “此事本县令可以做证。”孟书岩的声音传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邢三强、赵大柱等五六个捕快。 邢三强一言难尽的看着陈世怀,说道: “陈胥……陈秀才,你要是聪明人,从此就像你在和离时说的。 你走你的阳光道,县郡娘娘过她的独木桥。 而不是在人家身份越来越高的时候来闹事。 可别把你的秀才之名再闹没了,就得不偿失了。” 作为曾经的同僚,邢三强觉得有必要提醒这人一下,算是全了同僚之情。 “我没有闹,我只是万分想念我的女儿,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自从和离,每日每夜我都在思念她,这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能割舍得下? 毕竟,父亲还是亲生的好,血始终浓于水,大家说是吧?” 陈世怀说到最后,扫视了一圈。 不想,并没有得来共鸣。 在他话音刚落下,就有位妇人“切”了一声,说道:“陈秀才,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话你信可我不信。” “你……”陈世怀回头看了那妇人一眼,一甩袖子说:“无知妇人。” “小兔崽子你骂谁?”那妇人身边的男人握起拳头挥向陈世怀,在瞥见官府的人后,在他鼻子前堪堪停下。 他狠狠的冲陈世怀比划了一下,而后气哼哼的说道: “老子就是养父,咋滴,我的左邻右舍哪个不说我比亲父还亲?” 见陈世怀瞪着自己,那汉子又说:“咋滴?不服?” 汉子拱手朝众人转了一圈,大声说道: “有认识在下的出来证实一下,让这兔……陈大吊车尾秀才心服口服一下。” 陈世怀闻言,咬得牙咯吱响。 吊车尾,吊车尾,去他娘的吊车尾,不说这三个字能死啊?! 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取笑江逸的吊车尾举人的。 那汉子着他的咬牙声,回身笑道:“哎,陈大吊车尾秀才啊,别咬牙咬得那样重,当心咬坏了,老了牙口不好,那就遭罪了。” “呵呵,医书上说,时常磕牙,牙齿会比平时更结实耐用。”这时一位老者扶须笑道。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年轻人,一看这就是大夫。 陈世怀愤恨不已,什么时候大夫都如此爱看热闹了。 老大夫的话音刚落,众人哄笑出声。 那汉子叉腰大笑过之后,抬手说:“有给在下做证的没。” “有有。”这时,外围挤进来了一个少年,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做证。 我叫刘明亮,是我爹的继子,我爹对我们兄妹比亲生父亲还亲。 供我上私塾读书,送我妹妹进绣坊学技艺,不是亲生似亲生……” 说到这里,少年指着那汉子,哽咽着说不下去。 “对对,我们也做证。”这时,人群中挤进几个与刘明亮同龄的少年。 他们朝那汉子弯腰行礼,齐齐叫了声:“刘叔叔。” 而后,站在那汉子身后,挺直腰身看向陈世怀。 其中一人说:“陈秀才,自己做不到,也莫要妄议他人。” 另一人说:“先生说,莫以己渡人,你做不到的,别人不一定做不到。” “对,我们刘叔对我们同窗明亮比亲生的还亲,我们都有目共睹。” 其他少年也齐声说道。 汉子回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自己儿子,眼里疑似闪过泪花。 他开心的咧开大嘴,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罢,看向陈世怀,“为人处事,需要以心换心。 年轻人,即使我是白身,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你堂堂的秀才老爷,怎能做出今天这样为人不耻的事情?” 眼前的情形,令陈世怀万分羞窘。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时候和离的女人还有这么多人维护。 在京城的时候,他见过陈府一个和离的庶女归家,最后悄无声息的没了。 他听下人们议论,那庶女被送进了家庙。 可还有一个说法,说是那庶女被秘密处置了。 因为,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是不容许女儿和离的,更容不下被休弃的女儿。 到了元青珊这里,元家不光再次增加嫁妆,给了这座比之前更好的府邸,为元青珊风光送嫁。 而且,江家也视元青珊如珠如宝。 凭什么? 她一个和离的,他不要的女人,凭什么过得这样好? 她就应该天天以泪洗面,后悔与自己和离。 还有这群刁民,等着,等着吧,待他高中之后,定会让他们好看。 “夫君,怎么出来这么久,闺女在到处找你呢。” 正在陈世怀陷于恼火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秀丽无双的女子抱着襁褓笑盈盈的站在台阶上,波光流转的眸子里只有江逸。 江逸飞快的转身奔上台阶,小心翼翼的从元青珊手里接过襁褓,抱着婴孩熟练的摇着手臂。 “闺女,爹的小宝贝,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爹了?” 江逸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满脸的慈爱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然,不包括陈世怀。 此刻的他看着台阶上的三口之家,嫉妒之色掩都掩不住。 第165章 什么玩意儿,藏头藏尾的 陈世怀双目赤红,紧握拳头。 只是,这仿佛还不够。 小小的婴孩不知何时挣脱襁褓的束缚,一只白白的肉肉的小手伸了出来,一下一下朝江逸的脸挥舞着。 江逸配合的将头低了低,小婴孩的手碰到了江逸的脸,“嘎嘎嘎”婴孩独有的笑声向四方流淌。 众人像被蛊惑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你们快看,我们的小江大人,抱孩子多熟练,一看就没少抱。” “对呀,对呀,快看孩子笑得多欢快,肯定是喜欢这个爹。” “就是就是,我跟你们说啊,当初我家男人就是这样哄我闺女的,是吧儿子?” “嗯,那时候我记事了,我爹就是这样哄我妹妹的。”刘明亮笑着回答他娘的话,目光却是看向江逸的。 小江大人是他们这一届学子学习的榜样。 陈世怀恨透了今天的情形,恨透了眼前这一幕,他想,他至死都不能释怀。 他始终不明白,明明是他抛弃不要的女人,为何还能让江逸如珠如宝的对待。 纵然律法对和离和休弃的女子多有宽容,但世人的观念并不易改变。 他知道了,这是在榆林。 一个小破县城而已,人们尚未开化,未见过大世面,愚不可及。 他咬牙转身就走。 “慢着。”孟书岩开口了,“陈秀才,有人状告你污蔑当今贵妃娘娘,请你跟本官到衙门走一趟。” 陈世怀猛的转身看向孟书岩,而后又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江逸。 这时,江逸才缓缓抬头,“劳县令大人跑了一趟,这事吧,是逸不对,有些断章取义了,逸想……” “哦,这样啊,江主簿是想撤回状子是吧?”孟书岩问道。 “正是。”江逸点头。 孟书岩点头说道:“如此就罢了,江主簿往后可要听仔细了,莫冤枉了好人,也莫要放过坏人。” 孟书岩一边说一边朝江逸使眼色。 江逸连连点头称是。 他之所以放过陈世怀,完全是因为刚刚提到了当今贵妃娘娘。 细究起来,陈世怀的大不敬还是他强按在陈世怀头上的。 陈世怀一时急躁未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于自己也多少有些不利。 而且,不知为何,他笃定陈世怀今天敢来这里,肯定有后手。 他不太想看到。 陈世怀伸进袖袋里的手慢慢缩了出来,冷冷的看了江逸和孟书岩一眼,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陈世怀的袖袋里,装着他最大的倚仗,京城鸿胪寺卿陈嘉道给他的陈府令牌。 他气呼呼的转过街口,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陈秀才,你就这样走了?” “谁?”陈世怀猛的转头四下寻觅。 只见一个中等个头的人,身披一件黑色的大氅,头戴帷帽,从上到下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嗤”陈世怀冷嗤一声,转身迈步就走,边走边说:“什么玩意儿,藏头藏尾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怎么,你不打算听听我说什么?” “我没有敌人。”陈世怀猛的顿住脚步,回头狠狠的说道。 “有没有你嘴上说了不算,你今天做的、眼里藏的、心里想的,才算。”来人冷笑几声,说道。 陈世怀索性转身,双臂环胸,看着黑衣人说: “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不就是想利用我对付江家或者元家?” “不管江家还是元家,他们现在不是一家吗?”黑衣人轻飘飘的说道。 陈世怀眼神微闪,是的,这两家只要有一家倒霉,他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此次回来,因当前情势紧张,陈嘉道严令他不要轻举妄动。 今天,他是听了母亲的话,气不过才冲动跑过来的。 其实在孟书岩带着捕快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虽然还没想明白江逸为何放他一马,但能尽快脱身就好。 “想听,就随我来,不想,你就走。” 黑衣人说罢,转身往一条僻静的胡同走去。 陈世怀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跟上了黑衣人的脚步。 黑衣人一直走到城边一个安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方圆一里之内无人居住。 确实是个商议秘事的好地方,也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陈世怀有些胆怯了,放慢了脚步,与黑衣人拉开了距离。 黑衣人停下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嘲笑道:“怎么,堂堂的秀才老爷,就这点胆量?” “哼,谁说的。”陈世怀一咬牙,跟了上去。 黑衣人也没啰嗦,开门见山的对陈世怀说: “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就是看不惯江逸,只要他倒霉,我就高兴。 而他,娶了你的前妻,所以,我们这算不算有共同的敌人?” “哎呀,我呢,正好也看不惯他,曾经身为同僚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了。” 陈世怀想到江逸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他一头。 在江逸跟前,总显得他就像小丑一般。 江逸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伪君子面目,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黑衣人冷笑。 嫉妒这个事,不光在女人身上有,在男人身上更明显。 陈世怀打量着黑衣人,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但是,他却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鄙视。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抓狂。 凭什么每个人都瞧不起他! 他转身侧对着黑衣人,不悦的说:“不要装神弄鬼了,说吧,什么事?” “陈秀才其实就想看对方不好过是吧?”黑衣人轻佻的问道。 陈世怀心中一顿,面上有些许的不自然。 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同样不舒服。 他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冷嗤一声,说道:“是又不何?” “据我所知,江家二爷和江老太太在府城,此二人对江老三家极其看不顺眼。 咳,如果让江老太太得知元氏之女上了江家族谱之事,你说,会不会很热闹呢?” 黑衣人越说越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元两家的笑话。 陈世怀眉梢一跳,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消息透露给江老太太?你自己怎么不去?” 黑衣人不在意的倚在一棵树上,缓缓的说道: “我嘛,没时间去,也不方便长时间离开榆林,你不去也无所谓,我本就住在这里。 热闹早晚有,什么时候看都一样啊,倒是你,一般还要回京城吧? 不能亲眼看到,只是听说,那多没意思,不是吗?” “哼,我连听说都懒得听说。”陈世怀嘴硬的说了一句,拔腿走了。 黑衣人耸耸肩,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第166章 就像一只癞蛤蟆,说跳哒就跳哒出来了 回富裕陈家的路上,陈世怀租了马车。 元青珊成亲前,曹氏他们来元府闹过,最后被抓进了衙门。 他当时在府城,并不知情。 前天回家后,才得知他娘和姐姐们在衙门关了三天才被放出来。 这两天他娘一直在家里咒骂元青珊,因此,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本想在江逸面前说说元青珊的坏话,不想江逸一句也听不进去。 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与他之前了解的江逸完全不同。 他印象里的江逸,古板、内敛、循规蹈矩,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所以,他以为江逸听了他的话,会羞愤难当,转而将矛头对向元青珊。 没想江逸竟然是个甘做绿毛龟的男人。 不过,想想也是,伯府啊,多么诱人! 进一步说,要是那个舅子再没了,伯府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嘶”,由于想的过于投入,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脸,疼的嘶了声。 他忍不住低咒:他娘的,下手真重?江逸,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扳倒你。 让你跪在老子面前凄惨求饶,让你们全家没有好下场! …… 江逸在送走衙门的同僚后,与江宏才、元青珊一起进了府里。 江宏才抱着元芷瑶不肯撒手,边逗弄边问:“陈世怀咋蹦哒出来了?” 江逸摊摊手,无奈的说:“我咋知道?就像一只癞蛤蟆,说跳哒就跳哒出来了!” “啧,你还别说,真就是一只癞蛤蟆,以前咋没发现这人这么讨厌、这么阴险呢?” 江宏才听了江逸的形容,点头赞同。 江逸亲手给江宏才和元青珊倒了热茶,说道: “以前他装的好呗,爹别说他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娘子也喝。” 江宏才坐下,笑着对元青珊说: “儿媳妇,你最后这一招真妙,瞧把那陈世怀给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呼哧呼哧喘得跟牛似的。” “哈哈哈。”江逸闻言,想了想当时陈世怀的模样,突然觉得他爹有时候也挺逗。 这形容的,还真像! 随后看了一眼笑盈盈的元青珊,傲娇的一挺胸脯,说道: “爹,您儿子我表现也不差,您是没看到,啪啪啪三个大耳挂,扇得可真过瘾。” 说罢,拉着元青珊坐下,伸手逗了一下江宏才怀里的元芷瑶,接着说:“其实吧,我早就想揍他了!” 元青珊闻言,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想揍他了?” 江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元青珊,傲娇又别扭的说:“这个,不能说。” “为啥不能说?说说听呗?”元青珊越发的好奇起来。 江宏才见儿媳妇想听,脸一拉看向江逸,“叫你说你就说,啰嗦什么?” “嗐嗐嗐,爹你这是有了儿媳妇不要儿啊,这咋还上纲上线了呢?” 江逸撇嘴,偷偷看了一眼好奇的元青珊,心想,既然是媳妇儿想知道,那就……说? 元青珊探身拉了江逸一把,“你转过头来让我看看,我咋看你还不好意思了呢?” 江逸迅速看了元青珊一眼,又把头低下。 “哈哈,真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啊?”元青珊笑道。 江逸一扭身子,坐直身腰,一本正经的说:“说就说,就是在他闲的没事总是在同僚跟前话里话外说自己是贤夫的时候。” 那时候,陈世怀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贤夫的形象,却无形中贬低元青珊。 哼,卑鄙小人。 元青珊捂嘴一笑,小声问道:“你不会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江逸的脸咻红了,偷偷瞥了一眼跟元芷瑶玩得挺嗨的老爹,用手遮着嘴说:“我,我可是循规蹈矩的人。” 那时候,元青珊和陈世怀可还没和离呢! 说罢,为了掩饰尴尬,他站起身强行从江宏才手中抢过元芷瑶,问江宏才:“爹,你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嗯,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笑得脸像开花了一样的江宏才,点头应道。 元青珊闻言,也顾不得笑了,立即起身说:“爹,夫君,你们聊,我去灶房看一下。” 江宏才笑着点头,在心里不自觉的又拿元青珊与蒋乐珍比较了一下。 心道:蒋氏她就不是个可以当儿媳妇的料,都怪他当初被付家误导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跟元芷瑶咿咿呀呀说的嗨的江逸,头都不抬的问道:“爹,你叹什么气?” “唉,逸儿啊,这几天你娘总是在我耳边念叨你姐夫入赘的事,你怎么看?” 江宏才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既伤感又无奈。 “爹,这事您随心就好,我和青珊不会在意咱家那点家底,原本也商议好了,将来都给我姐的。”江逸不以为然的说道。 “呵呵。”江宏才闻言笑了,“我们江家小辈这一代,也就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就连你大伯家,说是四个兄弟和睦,那也是大面上,也是因为你大伯处事公正。 你看你二伯家,正室妾室几房的孩子,成天争的跟斗鸡眼似的。” 江逸抬头看向江宏才,“要不说呢,纳什么妾,没得给自己找麻烦。” “嘿,这一点咱爷俩可谓观点一致。”江宏才笑道。 “那是,谁叫我是您儿子呢。”江逸得意的应道。 “嘚瑟吧你,走了狗屎运娶到这样的好媳妇,你可一定要珍惜。” 江宏才看着精神焕发的江逸,高兴的点了点头。 果然得娶对媳妇,儿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像雨后春笋一般,褪去了曾经的灰败,整个人生机勃勃。 看着与元芷瑶嗨的热闹的江逸,江宏才说道: “逸儿啊,我是这样想的,你姐夫入赘的事就算了。 我知道他们急着入赘是看上了我的县丞一职,但是,你姐夫委实不是一个当官的料。 他私心太重,如果将来接了县丞的位子,咱江家的脸面,怕是保不住了。” 江逸惊讶的看向江宏才。 他以为江宏才最后终会被磨的答应付高升入赘,没想到,有些人越磨越清醒。 “很惊讶吗?是不是觉得以我对你姐的宠溺,我一定会答应他们?” 江宏才似乎读懂了江逸眼里的惊讶与疑惑。 江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第167章 没一个正常的 江宏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灰暗,看来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印象还没有完全改变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儿子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他伸手点着江逸,冷哼一声说道: “收起你的惊讶,老子告诉你,老子承认之前脑袋不清楚,犯了些糊涂,但老子不是傻子。” “噢。”江逸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 “噢什么噢?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老子是吧?” 江宏才指着江逸,大有你敢点头老子就揍你的意思。 江逸嗯了口唾沫,急忙说道:“对,爹威武,爹英明,就付高升那一肚子坏水,爹一眼就看穿了。” “闭嘴吧你,有些事咱爷俩有数就行,毕竟他是你姐夫,给你姐留点面子。” 江宏才假装生气的训斥道。 江逸点着头像鸡啄米,“是是是,儿子都听爹的。” 元芷瑶可能是看着江逸不停的点头很有意思,突然“嘎嘎嘎”大声笑了起来。 江宏才站起身走到江逸跟前,一把将元芷瑶抢进自己怀里,说道: “你在家里天天抱,我就来这么点时间,就不能让我亲香亲香,你出去吧。” 江逸拦了一下,没拦住,眼睁睁的看着元芷瑶落进了江宏才怀里。 他气鼓鼓的说:“哪有这样的?儿子我每天也要上衙,回来闺女有时候在睡觉,我怎么就抱得多了?” 说着,转到江宏才前面,伸手要抢人。 江宏才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去帮你媳妇干活去。” “哪用我媳妇干,有丫鬟婆子呢,她顶多使使嘴。”江逸赖着不走。 “滚蛋,使嘴就不是干活了?那你成天在县衙,大多时候不是在使嘴让下属干?” 江宏才不悦的挡掉江逸伸过来的手,再次转了身。 江逸撇嘴,在老子面前,真是没道理可言。 他翻了翻白眼,转身走出了花厅。 江宏才回身看了一眼,对着元芷瑶说道:“就你爹那小样,我还治不了他,是吧乖孙女?” 元芷瑶嗯啊了一声,江宏才笑道:“是吧,乖孙女也觉得爷爷收拾你爹收拾的对吧?” “嗯啊。”元芷瑶又回应了一声。 江宏才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到底是我孙女,就是向着我。” 走出老远的江逸,仍然听到了他爹这大言不惭的话,忍不住嗤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我闺女只能听懂我说话,跟您老那只是下意识的发音,还傻乐呢!” “呵呵,哪飘来的酸味?”前方传来元青珊的笑声。 江逸猛的打住脚步,望天望地,咳了两声,“那个,娘子啊,灶房那边安排好了吗?” 元青珊笑着点了点头。 江逸不自然的转头四下看了看,问道:“那个,还需要我干什么?” “不需要了,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刚刚的事情。”元青珊故意揭他的底。 “刚刚?”江逸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刚刚我正好走到这里,没干什么呀?” “啊,对对,你刚刚正好走到这里。”元青珊捂着嘴笑道。 江逸像被人踩了小尾巴,探身对元青珊说:“我怎么看你笑的不正经?” 元青珊笑容一收,朝他甩了一下帕子,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才笑得不正经。” 说罢,撞开他越了过去。 江逸急忙回身牵起元青珊的手,嘻嘻笑道:“娘子,我刚刚说错了,你笑得最正经了。” “你……”元青珊停下脚步,微仰着头看着他。 这人,离开正经二字不会说话了? “啊,不是不是,是娘子真的很正经。”江逸傻呵呵的补充道。 “去你的。”元青珊抬脚踢了他一下,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哎哎,等等我。”江逸急忙追上。 …… 皇宫。 慕容乾手里捏着张小纸条,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先是有点恼怒,后是紧皱眉头,最后突然笑了。 “这个元宝来,竟然跟朕玩这一套。”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对李欢说:“李欢,你说元县伯是不是看出朕的心思来了?” “啊?皇上您在说什么?老奴不知。”李欢笑呵呵的抬起头看向慕容乾。 他这次是真不知道,皇上手上那纸条又没给他看。 慕容乾斜眼看了他一会儿,嗤笑道:“你惯会做好人。” “老奴不敢。”李欢躬身说道。 “哎呀,还想让元家给朕钓几条鱼玩玩呢,这下没得玩了。 朕亲封的县郡大婚,朕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传朕旨意,赐玉玲珑一对,贺她新婚之喜。” 慕容乾站起身,将纸条放在灯火上点燃烧成了灰。 “是,老奴这就……” “等等,让郝世子前去。”慕容乾坏坏的一笑。 “这,皇上啊,郝世子他前几天不是才请假了?听说世子妃快要生产了。”李欢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皇上是把这事给忘了吧?是忘了吧! 慕容乾斜睨着李欢,“世子妃要生产了,难道世子也要生产了?” “嘿嘿,皇上说笑了,世子是男子,怎会生孩子?”李欢说罢,低下了头。 他怎么觉得皇上阴声怪气的呢?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能去?搞得朕以为他要生孩子呢!”慕容乾挑眉邪恶的笑道。 “是,老奴这就去传旨。”李欢紧紧抿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皇上和郝世子两人相爱相杀,皇上不痛快了,郝世子也捞不着安生。 没办法。 他都已经想像到了郝世子接旨后的跳脚模样,甚至…… 他关门前,快速扫了一眼御书房,不知道里面哪一样物件,又要遭殃了。 果然如李欢所料,听完口谕后的郝仁毅愣了几息后,怒发冲冠。 “什么?李公公,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那小……皇上让本世子干什么玩意儿去?” “回世子爷,皇,皇上口谕,让,让您去榆林替他送贺礼给稼禾县伯府上的县郡娘娘,贺她新婚之喜。” 李欢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话音落下时,正好到了厅门口。 随后,带着小公公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老奴走了,世子爷不用送。” “我送你个鸟……我,我,我……”郝仁毅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时,李欢不知何时返回来了,扒在门框上,幽怨的说: “世子,您这话什么意思?送老奴个鸟,您您……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说完,捂着脸扭着腰不知是哭是笑的颤着肩小跑着离开了。 郝仁毅震惊的看着李欢的背影,抱着双臂猛的打了个颤。 不正常,不正常,皇帝和他的太监总管,没一个正常的! 第168章 这哪来的两个傻缺 郝仁毅突然熄了去御书房蹦哒的心思,认命的接下了差事。 慕容乾自李欢传了口谕后,就一直在等着。 一天下来,都没心思批奏折。 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又嫌书房里闷。 一会儿站起来来回走,一会儿坐下看几眼奏折。 还时不时的往御书房门上瞥两眼。 李欢不明所以,上前问道:“皇上,您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老奴宣太医来给您瞧瞧?” 慕容乾剜了李欢一眼,没好气的说:“不用,那啥,你去看看郝世子他是不是想抗旨?” “嗯?”李欢猛的看向慕容乾。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郝世子干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 皇上让他去榆林是假,找理由治治他才是真? “看什么看?快去。”慕容乾不悦的吼道。 “是是,老奴这就去。”李欢走出御书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叹息一声,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半个时辰后,李欢打发出去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回来了。 “总,总管,郝,郝世子已,已经领了皇上赐下的玉如意,出,出发了,估计这会儿离京城五十里了。” 小太监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大气说。 李欢听罢,摆了一下手,随后进了御书房。 “启禀皇上,郝世子已经出发了,据说这会儿大概已离京五十里开外了。” 慕容乾闻言,手一顿,“什么?他已经出发了?” “回皇上,是的。”李欢恭敬的回道。 “不对呀,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皇上“咚咚咚”的敲着桌子。 躬着身的李欢,抬眼悄悄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皇帝,瞬间恍然大悟了。 皇帝这一天吃不香、喝不香、坐如针毡,原来是在等着郝世子来蹦哒闹腾呢! 害他这一天在这儿净瞎猜。 他急忙垂下眼皮,掩饰着眼底的笑意。 哎呦,笑不活了,快要忍不住了咋整? “啪”的一声响,慕容乾拍了一下桌子。 吓了李欢一跳,心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他急忙抬头看向慕容乾。 只听慕容乾大笑一声,说道:“这个鸡贼竟然不来闹腾,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元县伯手上有超吸引他的好东西!他怕不是急三火四的去讨要去了吧?” 李欢提到嗓子眼的心,扑通一下落了回去。 这样也行? 不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可也是做好的郝世子来大闹御书房的准备。 然,人家确实没来,老老实实的替皇上送贺礼去了。 所以,皇上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他压根没想到,郝仁毅痛快的出发,是被他那句关于“鸟”的话震住了。 …… “世子爷,天晚了,我们就在这驿馆休息吧,过了这里,再接下来八十里内没有驿馆和村镇。” 跟随郝仁毅前来的一个礼部官员说道。 郝仁毅看了看天色,翻身下马,将马鞭往随从手里一丢,说道:“行,就在这里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郝仁毅渴醒了。 他摸索着起来倒了杯冷茶喝了之后,便睡不着了。 驿馆的条件,当然不能与国公府比。 郝仁毅觉得有点冷,不想睡。 突然,窗外传来细微的敲窗声,而后,隔壁房间的窗打开又关上了。 郝仁毅皱眉。 半夜三更,不走房门走窗户,定是非奸即盗。 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凝起内力,屏息细听。 隔壁房间里低低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中。 “我明日就到京城了,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 “大人有命,让你不必进京了,直接返回榆林。” “为何?” “今天大人得到消息,皇上为元家送上贺礼,由郝国公世子前往。” “那又如何?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嗯,大人说,玉碎瓦全他都不愿意看。” 随着这句话落下,隔壁房间陷入沉默。 大约十几息后,声音才又响起。 “大人是想让元家担上打碎御赐之物的罪名?” “是!一个小小的元家,敢坏了大人的大事,就要做好承受大人怒火的准备。” “恐怕不好办,郝国公世子这人不好对付。” “谁让你对付他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那里,他走后你再动手。” “只能这样了。” “我走了。” 随后,隔壁的窗吱呀响了一下,而后又关上了。 郝仁毅撇撇嘴。 这哪来的两个傻缺? 在驿馆讨论这样的大事,可真够心大的。 他不知道,对方来驿馆比他晚,根本不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对方更想不到,那样小声音的说话,还有人能听到。 郝仁毅躺在床上,更是睡意全无了。 是谁要对付元家? 大人? 哪个大人? 草,要是让他查出来,定要让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元家对朝廷可是有大功之人。 …… “小姐,小姐,姑爷差人回来传话,皇上,皇上给您的大婚贺礼送到了,让您准备准备,接旨。” 玉叶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 元芷瑶比元青珊的动作还要快,猛的转头啊啊叫着。 “小小姐,你也很高兴是吗?”玉叶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眯眯的对元芷瑶说道。 元芷瑶见有人逗弄她,兴奋的啊啊叫。 元青珊将她递给身边的月婆子,笑道:“她就是个小人来疯,你再逗她,月嬷嬷就抱不住她了。” “哪里哪里,婆子我还很有力气的,将来能给小小姐哄孩子。” 月婆子接过元芷瑶,高兴地说道。 月婆子在江逸成亲第三天,便跟江宏才要了恩典,出了江府到了小江府。 因为很会照顾小孩子,现在跟在元青珊身边。 “哟哟哟,月嬷嬷,不带你这样的,将来小小姐的孩子,得玉叶哄,那时候玉叶也是有经验的嬷嬷了。” 玉叶听了月婆子的话,急忙表态。 “那不行,我先说的,是吧小小姐,将来让月嬷嬷给你哄孩子好不好?” 月婆子寸步不让,说到最后,竟然问起了三个月的小屁孩元芷瑶。 元芷瑶哪懂啊,见有人与她面对面笑着说话,立即啊啊回应。 “看吧,看吧,小小姐答应了。”月婆子得意的炫耀。 玉叶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那不算,现在小小姐只会说啊啊啊。” “咿呀。”玉叶的话音刚落,元芷瑶咿呀了两声。 月婆子更得意了,“谁说小小姐只会啊啊啊,听到了吧,她还会说咿咿呀。” “你你你……”玉叶说不过月婆子,指着她你你你说不出话。 第169章 什么大师兄,什么回礼,统统见鬼去吧 去内间换衣裳出来的元青珊,看着二人笑道: “你们两个还上纲上线了?说不定待瑶瑶会跑会跳讨狗嫌时,你俩避都来不及。” “怎么会,小小姐这么乖,才不会像少奶奶说的那样。”月婆子笑道。 这话说的太早,未来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元青珊做梦没想到,这么快又与郝仁毅见面了。 宣完旨之后,郝仁毅被江逸请到了花厅。 郝仁毅瞅了一眼手捧玉如意的元青珊,想到了那晚听到的话,再次出声提醒道: “县郡啊,这可是御赐之物,一定要妥善保管,莫要发生意外。” 元青珊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说:“是,一定好好保管。” 江逸挥挥手,给元青珊使了个眼色,说道: “娘子先去将玉如意归置好,再去派人去请岳父岳母过来。 还有灶上也要嘱咐一下,郝秀……郝世子和县令大人今日在府上用膳。” 元青珊心领神会,再次朝郝仁毅福了下身,转身走出了花厅。 一对玉如意,郝仁毅自拿出来到交给自己,前后嘱咐了好几遍让他们好好保管。 她记得郝仁毅不是这样啰嗦的人啊。 看着手中的玉如意,元青珊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难道……有人要利用这御赐之物害他们? 所以郝仁毅才会提醒她和江逸许多遍! 是了,一定是这样。 元青珊猜对了。 郝仁毅在那晚的偷听了驿馆隔壁房间的谈话后,第二日早早起床,想看看隔壁究竟住了什么人。 不想,对方起得比他还早。 他起来后,人家已经走了。 他问了驿馆的驿丞,驿丞说那房间的人是一位江南富商。 天曜的驿馆有规定,除了官家人可以投宿外,其他人要进驿站投宿,一天百两银。 这是驿馆的合法收入。 毕竟驿馆也需要维修、维护、开销。 若是没钱,也可以投宿,但不能进房间,院子里凑合一下是可以的。 不用交任何费用。 这是为行路人的安全着想。 很是人性化的一个规定。 时间太短,郝仁毅没有查到对方是谁,为了赶时间只得做罢。 因此,才会再三提醒江逸和元青珊夫妻二人。 元青珊回到两人的卧房,对玉叶说:“皇上的赏赐,不用入库房了,就放在卧房吧。” 玉叶点头,“那行。” 玉叶现在管着府上的库房,听元青珊说不用放库房,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我的乖乖,这可是个宝,还是个易碎的宝,万一不小心打碎了,她玉叶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玉叶抱着账本出了房间,元青珊随手一翻,手中的玉如意便消失了。 哼哼,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毁了玉如意,做梦! 主客皆欢。 午膳后,郝仁毅拒绝孟县令的安排,要在江逸府上休憩。 现在他跟江逸是师兄弟了,住在这里无伤大雅。 孟县令只得带着礼部的官员和一众随从走了。 一个时辰的午休令郝仁毅异常舒坦。 他伸伸腿、撩撩胳膊,动作猛然一顿。 他疑惑的扭了一下腰,那里曾经有一处暗伤,是年少时救还是皇子的皇上时被刺了个对穿。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经过了太医的精心诊治。 但,每到冬天,那处暗伤仍然会时不时的隐隐作疼。 今天上午还疼的有些不适,吃了饭睡了一觉,这就好了? 他大幅度的扭了一下,嘿,真的没有感觉了? 这怎么可能? 他转着圈观察了一下房间,嗯,不错。 烧着地龙,屋里暖融融的。 这种暖确实与国公府的不一样。 国公府每个房间都用碳炉,那种暖不是很自然。 待他回京,一定要将自己的卧房照着这样改修一下。 郝仁毅他们要在第二日就回京。 晚上,江逸夫妻两个商量着给郝仁毅带点什么回礼。 毕竟,这人从认识就对自家帮助挺大。 “人家郝世子家里什么都不缺,咱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蛇龙珠了。 可是蛇龙珠才刚结果,根本不能吃。” 元青珊耸耸肩看向江逸,脸上带着一丝迷惘,让她看上去有点呆萌。 江逸的心瞬间被勾住,心猿意马起来,抬手抚上元青珊的脸。 柔和的灯光摇曳,打在元青珊的脸上,更将她的美衬托的淋漓尽致。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面对面盘坐在床上,离的那样近。 目光交汇,元青珊的心“怦怦”剧烈跳动。 江逸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他抬手托住元青珊的后脑,慢慢倾身上前轻轻的啄了啄元青珊的红唇。 元青珊的脸轰然爆红。 自成亲不止一次与江逸亲密,可是,她就是止不住脸红心跳。 江逸爱死了元青珊这样的小模样,倾身上前将元青珊压在身下,一双凤眸含情脉脉的与元青珊对视。 元青珊羞窘异常,眼神闪烁了几下,便将头转开。 江逸岂能让她如愿。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将她的头掰正,声音略带干涩却又富有磁性的说:“娘子,看着我。” 元青珊垂着的眸子颤了颤,慢慢睁开,视线便撞进了江逸情深似海的眸子中。 “娘子,青珊,叫我,叫我子瑜,叫我。” 江逸用鼻尖轻轻碰着元青珊的鼻尖,轻轻的说道。 “子、子瑜。”元青珊的声音如蚊蝇一般。 “我听不见,青珊,大点声。”江逸轻轻吻了吻元青珊的唇,略略抬头。 “子、子、子瑜。”元青珊稍稍大声了一点。 叫完之后,她慌忙将头歪向一边。 “呵呵。”江逸愉悦的笑了,他再次将元青珊的头掰正,略显急促的吻上了元青珊的红唇。 这个时候,什么大师兄,什么回礼,统统见鬼去吧。 有什么能比怀抱美娇娘更令他心神愉悦的?! “灯,唔,灯还没……唔……”元青珊的声音淹没在江逸的狂吻中。 没熄灯吗? 江逸眼中闪过一抹邪魅的笑,他就是故意的。 随后,他扬手一拉床帏落下,床上的光线昏暗了下来,隐隐约约,影影绰绰,让气氛更加暧昧了几分。 深情的呢喃,一室的旖旎。 风停雨歇。 两个新婚的小夫妻相拥而眠。 第二日,元青珊醒来时,睁开眼便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眸子中情意浓浓、笑意点点。 “你,你醒了?”元青珊呆愣瞬间,脸咻的一红,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旋即,头顶的被子便被揭开,江逸的笑声传来,“当心闷坏了。” “不,不闷,你你,快点起床吧,郝世、你师兄他们不是今天要回京吗?” 元青珊往被子下偎了偎,磕磕巴巴的说道。 “呵呵,青珊,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一同出现为他送行吗?来,我帮你穿衣。” 江逸不容置疑的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元青珊死死抓着被子,嗔道:“谁要你帮着穿衣了?” 第170章 您现在顶多算是花骨朵 江逸和元青珊又在床上玩闹了一番,见天色不早了才起床。 郝仁毅已经在花厅等着他们两个了,见到二人相携而来,放下手中的茶盏,无情的嘲讽: “哟,小师弟,你们还舍得起来啊?师兄我还以为到时直接用午膳得了。” 说罢,贱兮兮的翘起二郎腿,眼里满是揶揄之色。 元青珊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福了福身,倒是江逸不知何时练就了厚脸皮。 闻言,他挑眉笑道:“我知道大师兄即将当爹还来跑这一趟心里不痛快,不过,没办法,命啊!” “哼,你……”郝仁毅指着嘚瑟的江逸,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突然,得意的一笑,“哎,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家里住着可真舒服。 大师兄我呢,今天突然不想走了,这样吧,我在这里再住几天,咱俩切磋切磋学问。” 说话间,他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给江逸抛了个眉眼,坏笑遮都遮不住。 “咳咳,听说师嫂马上就要生了。”江逸急忙说道。 “没事,家里准备得妥当,师兄我呢又不是接生婆,用不上。”郝仁毅贱贱的说。 “师嫂生孩子这样大的事,您不在跟前,当心小侄子将来不认你。” 江逸从莫恒知那里了解过郝仁毅。 他这位大师兄恶趣味挺多,尤其是膈应人,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当初莫恒知就是见到这个大弟子就头疼,给他立了规矩,一年至多去见他三次,多了不行。 “呵呵,没事,我还没去拜见过师父呢,在这里逗留几日,正好抽空去看看他老人家。” 郝仁毅慢悠悠的说完,又端起茶开始喝。 “师父说今年你已经见过他三次了。”江逸邪邪一笑。 “唉,他不见我,我也可以见他啊,偷偷看看他老人家也好。”郝仁毅继续嘚瑟。 只是这次还没嘚瑟两下,外面传来暴喝声。 “老人家,老人家,为师哪里老了?!” 郝仁毅端着茶盏的手一哆嗦,茶盏咔啦一声放在桌上,茶盏盖子在桌子上转了转差点掉地上。 他急忙站起来,朝江逸呲牙小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哪知道师父会来?”江逸无辜的摊摊手。 “你给我等着。”郝仁毅怒瞪了江逸一眼。 再转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弟子子谦(弟子子瑜)见过师父。” 郝仁毅和江逸对着大步迈进房间的莫恒知恭敬行礼,元青珊则福了福身。 “哼。”莫恒知路过郝仁毅时,甩了一下袖子。 越过他走到主位上坐下,郝仁毅和江逸随即转过身,恭敬的站在那里。 元青珊见状,与江逸对视一眼,急忙福身告退出了花厅。 花厅里只剩下师徒三人,莫恒知怒火中烧的吼道:“郝仁毅,郝子谦,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师,师父,弟子做错什么了?”郝仁毅眨着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模样。 “老子告诉你过你多少遍了,不要说老子是老人家、老人家,老子老吗?” 莫恒知怒问。 “不老,不老,师父一点都不老。 老话不是都说了嘛,男人四十一枝花。 师父您这才三十多岁,怎么能算老呢? 您现在……顶多算是花骨朵、花骨朵。” 郝仁毅有点狗腿的走到莫恒知身后,殷勤的给他捶打着肩膀。 “你一边去,还花骨朵?我看你才是花骨朵!”莫恒知并不领情,反手拉了他一把。 郝仁毅趔趔趄趄从莫恒知背后又被拉到了前面。 站稳后他耸耸肩低头不语,妥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老实巴交的听训。 “哼,又这副鬼模样,骗了老子十年!”莫恒知剜了郝仁毅一眼。 十年前,他就是被郝仁毅这个模样给骗了,收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倒霉弟子。 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这家伙都上房揭瓦了,被郝国公罚站,他就这样站着,博得了自己的同情。 自己头脑一热,收了他为弟子。 呸呸呸,这就是个黑心大萝卜。 江逸在一边看着师徒二人互动,使劲的抿着唇。 只是嘴角拼命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他只好低下头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江逸,你肩在抖什么?”莫恒知剜过大弟子,又看向小弟子。 郝仁毅斜眼看过去,嘴快的说道:“师父,小师弟在笑话您。” “哪有?”江逸抬头看向郝仁毅,“大师兄,不带你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有点冷。” 江逸回头看到花厅的门大开着,瞬间来了理由。 “嗯,关上门,大冬天风嗖嗖的,想冻坏为师吗?”莫恒知同样剜了江逸一眼。 江逸急忙回身关好花厅门,而后儒慕的看向莫恒知。 这个眼神,让莫恒知很受用。 他抚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说道: “郝仁毅,你身为本门大弟子,处处要为师弟们做榜样,往后正经点。” 郝仁毅用手指着自己,看看江逸,又看向莫恒知,“弟子,弟子不正经吗?” “你哪正经了?刚刚谁一口一个老人家、老人家的喊自己师父?”莫恒知一拍桌子,质问道。 “噢?”郝仁毅恍然大悟,“师父您不是老人家,您是……” 话没说完,袖子被靠过来的江逸拽了拽。 郝仁毅一把抽出自己的袖子,打住不说话了。 师父真是的,皇上让他成亲,他说自己老了,就不祸害人家了。 你在背后称他一声老人家,他反倒不乐意。 他到底老没老? 郝仁毅这话一打住,花厅里瞬间寂静下来。 江逸赶紧上前,给莫恒知添了一杯茶,双手递上前:“师父,您喝杯茶,消消火。” 莫恒知没好气的接过茶杯,气哼哼的说:“我有火吗?” “呃。”江逸抬头看向莫恒知,眨巴着一双大而好看的凤眸,不明所以。 “噗嗤。”郝仁毅喷笑出声,“哈哈,某些人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你这个孽徒,说谁是马屁呢?” 莫恒知端茶杯的手一顿,左右看了看,将茶杯放下,在袖袋里掏了两下,掏出一物砸向郝仁毅。 郝仁毅只觉得一物朝自己飞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抓,抓到了一个荷包。 第171章 大师兄被人下降头了 郝仁毅捏着荷包仔细一看,笑道:“师父,这是您给弟子的零花钱?” “屎壳郎戴花——臭美吧你。”莫恒知恨恨的说:“你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 郝仁毅掀起眼皮飞速的看了一眼莫恒知,快速打开荷包。 荷包里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所以他刚刚将此当成了银票。 在莫恒知的示意下,郝仁毅疑惑的展开了纸张。 只扫了一眼,便暴骂出声,“他娘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是谁,这是谁干的?简直是在放屁!” 郝仁毅气得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 他双眼圆睁,怒视着手中的纸张,嘴里不停地叫骂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敢污蔑本世子与人有染! 简直是活腻歪了,屎壳郎出洞--找死!”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怒到极致。 蹦哒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幸灾乐祸的江逸,突然笑了。 这一笑,令天地失色。 可惜,花厅里只有一个三十多还未尝过情滋味的半拉和尚,一个新婚燕尔的小男人。 实在是对这张同性美颜不感冒。 郝仁毅在江逸迷惑的目光中,扭着腰走向江逸,翘起兰花指轻轻勾起江逸的下巴,朝江逸抛了个媚眼。 江逸震惊的瞪大了眼。 这还不算,只听郝仁毅捏着嗓子说道: “逸,许久不见,你还是如此俊美迷人,此番,为兄定要与你好好亲香一番。” 说罢,收回手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手一扬给了江逸一个飞吻。 江逸猛的打了个冷颤,“蹬蹬”往后退了几步。 大师兄被人下降头了,妖里妖气好吓人。 “呵呵,小师弟,你怎么了嘛,躲着人家干嘛?” 郝仁毅继续捏着嗓子,扭动腰肢走上前,一把抱住江逸的腰将他拉进怀里。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面对面紧紧的贴在一起,又是那样俊美,无端的暧昧至极。 咳,要多辣眼就有多辣眼。 莫恒知嫌弃的瞪了郝仁毅一眼。 郝仁毅见状,急忙松开江逸,拍了拍衣衫,迅速退离江逸两步远。 随后,两指间夹着那纸张朝江逸摇了摇,一本正经的问: “小师弟,你可知这上面写的什么?” 变脸速度之快,令江逸都没反应过来,听到郝仁毅如此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郝仁毅将纸张一把拍在他身上,笑得无比灿烂又贱兮兮的,“你自己看看吧,也和你有关呢。” 江逸防备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和我有关?你与人有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拉的纤!” 郝仁毅捂嘴一笑,再次妖娆的勾着江逸的脖子,“当然了,不然,师兄我一个人怎么有染啊?” 说罢,捏着江逸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面对面,在江逸震惊的目光中,冲他夸张的眨巴着眼。 “咳咳咳……”江逸一个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 他一把推开郝仁毅,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师兄太妖娆! 高冷、睿智的郝秀才一去不复返。 随后,他低头展开手中的纸张,仅仅一眼,便变了脸色。 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大字:郝世子与江逸有染。 “咯吱咯吱”的咬牙声传来。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干的?!” 几息之后,江逸突然暴怒大吼。 眼中熊熊的烈火,比刚刚郝仁毅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恒知和郝仁毅动作一致的捂了捂耳朵,看向江逸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 尤其是莫恒知,根本没想到江逸竟也会骂人。 他垂眸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嗯?这茶味道这样好? 再抿一口,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 刚刚一路走来时沾染的寒气,全部消失殆尽。 他心情瞬间愉悦了很多,仰头一口将茶喝完,放下茶杯说: “这张纸条有很多,今天突然出现在榆山书院。 现在满书院的学子、夫子,都在讲究这件事。 为师猜测,做下此事之人有几个目的。 一是败坏为师的名声,败坏榆山书院的名声。 二是嘛,你二人与之有仇?亦或者其中一人与之有仇,此为报复。 还有一个嘛……” 说到这里,莫恒知看向江逸。 江逸立即站正身姿,看向莫恒知。 莫恒知接着说:“还有一个就是迂回对付子瑜你的岳家。” 江逸和郝仁毅对视一眼,被莫恒知这样一说,他们觉得对方还真有这个可能。 郝仁毅沉默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令莫恒知和江逸分别牺牲一枚白眼的话。 他说:“幸好他们是把我和小师弟编排到一起,不然和哪个歪瓜劣枣编排在一起,那我不得恶心死?” 江逸再次往边上挪了挪,真诚的说道:“我只喜欢我娘子。” “咳咳咳。”郝仁毅猛的咳了几下,指着江逸说:“小师弟,你什么意思? 像我这样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武功盖世的神仙人物,你还嫌弃不成?” “呵呵,大师兄你是男子,不在江逸喜欢的范围。”江逸咧嘴笑道。 “你,我,哼,你大师兄我呢,也只喜欢我的娘子,你啊,能被人与我编排在一起,偷着乐吧!” 郝仁毅说罢,昂起头颅,像一只开屏的绿孔雀。 “行了,别耍宝了,这事必须赶紧压下,拖的越久越不利。”莫恒知打断二人说道。 江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张,说道: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谁写的,目的究竟在哪儿,要从哪里入手?” 郝仁毅点头,“是啊,这人简直龌龊至极!” 莫恒知皱眉思索,是啊,从哪里下手? “哎呀,既然想不出来,那不如先吃饭,小师弟府上的饭很好吃。” 郝仁毅一想事就喜欢吃饭。 莫恒知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笑意,说道:“也行,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我们先用了早膳再说。” 早膳过后,江逸将手中的那张纸给元青珊看了一眼。 元青珊眼神微闪,用女人的思绪告诉他:“我觉得这件事最终要打击的,是我和夫君。” “为何?”江毅问道。 第172章 赖在这儿干啥?给人添话柄? 元青珊笑笑,“女人的直觉。” “哎,弟妹呀,直觉往往最不靠谱。”郝仁毅笑道。 元青珊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直觉通常很准,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先说江逸,他被蒋氏当众说出,咳,那个,至今榆林还有这样的风声。 这会儿被有心人扯来做江逸好男风的铺垫,是现成的。 这是其一。 其二嘛,江逸被皇上任命为榆林县主簿。 但皇上又不知道江逸是谁,而大师兄,便是那个穿针引线的中间人。 在人们只知道大师兄是郝秀才时,这没什么。 但现在榆林人人皆知大师兄是郝世子,能直接上达天听。 所以,有人心将你们两个以这种方式捆绑在了起,也说得过去。 不然,下面有许多职位比我夫君高的都没轮上,凭什么轮到我夫君了,是吧? 有些人就会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是你俩有点什么?” “嗯,听弟妹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郝仁毅问。 元青珊呵呵一笑,“我直觉这人是想看我和我夫君不和、倒霉。” “那他为何闹到书院?”莫恒知问道。 元青珊抿了下唇,“对方怕是被人操纵利用了。” “你是说这人原本是冲你和江逸去的,我和你们大师兄只是个捎待?” 元青珊点点头,“是的,对方知道这事根本伤不了师父和大师兄半分,只不过在给你们找点晦气罢了。” 莫恒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自己和大弟子是什么人? 岂是人轻易能撼动的?! 即便江逸和郝仁毅这事是真的,对郝仁毅和自己来说,也伤不了筋骨。 但对江逸的影响可谓比天还大。 江逸的品行私德、婚姻都会遭人质疑,甚至连功名都会不复存在。 即使有自己这个师父在,也挽救不了他多少。 对江逸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而,会影响到元家。 这人到底是谁? 元青珊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但很快被她清除了。 自己家里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如此吧? “这事该如何破解?”郝仁毅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期望能得到答案。 不想元青珊只说了一句:“以不变应万变。” 江逸看着元青珊笑了,是的,以不变应万变。 他觉得自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了,没想到与自己娘子一比,还是有差距。 “当你不在乎的时候,没有什么能伤到你,那些背后散布谣言的人只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元青珊补充道。 “好,好!枉我莫恒知这么多年自诩清醒,竟然还不如一介女子。 徒弟媳妇儿,你是好样的,豁达睿智。” 莫恒知搓了搓手,接着说:“小十一,你家的茶很好喝,给为师准备点。 还有,那糕点也很好吃,给为师也准备点,为师带回去。” 江逸三人相互看了看,师父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 “是,我这就去准备。”元青珊福身应道。 之后与江逸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因为莫恒知和郝仁毅不是外人,所以,从昨天到今天的膳食、茶水,江逸和元青珊都是用了空间里的水。 不想,这两人都有所觉察。 送走了莫恒知,郝仁毅和江逸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倒是江宏才到了衙门后,听到了衙役们的议论不淡定了。 他顾不上礼部那些官员,跟孟书岩打了声招呼,急三火四的往江逸家里跑。 一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江逸是断袖的事。 他跑到江逸家里,急飕飕的冲进花厅,刚进去,便见师兄弟二人在悠闲的对弈。 见到江宏才,郝仁毅立即起身拱手道:“江叔叔。” “拜见世子。”江宏才可不敢托大,急忙俯身拜下去,被郝仁毅一把托住。 这要在以往,江宏才给他行礼也没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跟江逸成了同门师兄弟,江逸的老爹在他跟前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他哪能让师兄弟的父母跪拜?! “爹,您来有什么事吗?”江逸问道。 “嗐,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外面都在传你们两个……” “断袖?”江逸不待江宏才说完,便接上了话。 “你们,你们知道?”江宏才指着二人,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别说,越看越像。 这风光霁月的两个人,莫非…… “爹,不要瞎想,断袖那是不可能的。”江逸一看江宏才的神色,便知道他想歪了。 江宏才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叹口气说: “外面都快传疯了,你们既然知道了,为何还像没事人一样,得想办法辟辟谣啊。” “哈哈,江叔叔,辟什么谣啊,您都说是谣了。”郝仁毅笑道。 “也是哈,不过这样传下去对你们也不好。”江宏才纠结的看着根本不当回事的二人。 “不好啥呀不好?”元宝来迈着方步从外面走进来,笑道:“亲家也在啊,郝世子。” 元宝来跟江宏才打了招呼,又朝郝仁毅拱了拱手。 “唉,亲家,你来的时候没听到大街上在传逸儿跟郝世子……” 江宏才说着,两手的拇指往一块儿对了对。 “断袖?”元宝来哈哈笑道:“哈哈哈,信的人是大傻子,活该被人利用。” “亲家你倒是想得开。”江宏才皱眉。 元宝来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转头看着他说:“这有什么想得开想不开的? 这谣言来得突然,说明有人在针对咱啊。 你看看,小郝子……噢不,郝世子他昨日刚到,今天谣言就四起。 说明这后面有人在暗箱操作啊,越是这样,咱越要淡定。 你要这样想,反正咱逸儿不是断袖,让他们磨嘴皮子去吧。” “呃。”江宏才眨巴着眼看着元宝来。 还能这样?! 几息之后,他朝元宝来竖起了大拇指,“亲家,你是这个!” “啊哈哈,客气,客气。”元宝来摆了摆手,看向郝仁毅。 “郝世子啊,您今天不是要回去?咋还不走?” 郝仁毅闻到了一股遭人嫌弃的味道,“元叔,不带您这样的,怎么还赶人走呢?” 元宝来挑眉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应该非常着急走,你不是要当爹了? 不赶紧回去守着,赖在这儿干啥?给人添话柄?” 第173章 麻烦制造者 “嘿嘿。”郝仁毅嘿嘿一笑,坐在元宝来对面的椅子上。 大长腿一撩翘起二郎腿,双手往后脑勺一垫,慵懒的说: “我之所以还不走呢,是因为师弟和弟妹给我准备的回礼还没准备好,待准备好了,我立马就走。” “那不用他们准备了,我给你准备好了。” 元宝来说罢,朝花厅外喊道:“承运啊,将给郝世子准备的礼物抬进来让世子过目。” “来啦。”元承运高声应道,随即指挥着家丁往花厅里抬东西。 “来来来,郝世子,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五缸呢,是蛇龙珠酒。 你的两缸,给皇上敬献三缸,今年酿制的不多,将就将就哈。 再看看这两担,是我用秘法保存的蛇龙珠,还可以吧,将就吃……” 元宝来准备的礼物,全是地里出产的。 真就是应了他稼禾的封号。 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郝仁毅。 郝仁毅接过后,问道:“这是给谁的?” 元宝来哈哈笑道:“这是关于蛇龙珠的配制配方和方法。 噢,还有蛇龙珠的保存之法,虽然不太好保存,但存到过年还是能存住一些的。” “啧啧”郝仁毅啧啧两声,将信封塞进怀里,恭敬的给元宝来行了一礼,说道: “稼禾县伯忠君爱国、光明磊落、心系家国,子谦佩服,佩服。” “哎,哪里,哪里。”元宝来被郝仁毅一通夸,不好意思的甩了甩袖子。 随后转身正对郝仁毅,问道:“郝世子现在走吗,我让管家把东西给您抬出去。” “不是吧?”郝仁毅正在傻乐中,突然听闻元宝来这话,困惑的眨眨眼道:“元叔,您这是赶我走?” “哈哈,没有,没有,我绝对没那意思。”元宝来哈哈笑着走到座位上坐下,端起茶灌了两口。 郝仁毅笑道:“呵呵,我还以为元叔看不惯我,急着赶我走呢。” 说话间,往后退了两步,在元宝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元宝来暗戳戳的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真不识趣,看出老子的意思还要说出来,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郝仁毅微笑着坐在那里,美滋滋的一口一口喝着小茶。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爹,您来了,这是……” 这时,元青珊的声音响起,她指着眼前的缸缸罐罐箱箱不明所以的看向众人。 “小姐,这是老爷给皇上和郝世子的礼物。”元承远笑道。 “哦,呵呵。”元青珊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礼是好礼,只是这装礼的缸缸罐罐箱箱也太土鳖了。 “娘子,礼物准备好了吗?”江逸走到元青珊跟前笑着问道,同时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元青珊点点头,“嗯嗯,准备好了。” “哈哈,那我要出发了,不然看不到我儿子出生了。”郝仁毅闻言,站起来就与众人打招呼告别。 待郝仁毅走出小江府大门的时候,孟书岩已经陪着礼部的官员和一众随从在大门口等着了。 江逸作为县衙的主簿、郝仁毅的师弟和这次收到贺礼的当事人,自然要去送君十里的。 路上,江逸和郝仁毅都能感觉到路人的指指点点。 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出了县城城门,郝仁毅翻身下马,走到江逸跟前,拍拍江逸的胳膊邪魅笑道: “师弟,我走了,这里要你一个人应付了。” “快走吧,小侄子出生后,来信告诉声,我好托人送上贺礼。”江逸同样拍了拍郝仁毅。 随后,想到了什么,回身从马鞍前面的袋子里掏出两个一斤装的小罐子递给郝仁毅。 “这是什么?”郝仁毅一手托着一个问道。 江逸倾身靠近郝仁毅,低声说: “我和青珊去妙云寺后山游玩时无意间救过一位白须青袍仙风道骨的老者。 他为了报答我们,给了我们一个葫芦。 他说里面装的神药,有病能治病,无病能健身。 我们试了一下,确实有用。 这个东西不多,省着用。 噢,你这两天在我家里吃的饭里、喝的茶里,我都滴了几滴。 什么效果,你应该知道的。” 江逸说完,往后撤了一步。 他和元青珊走出这一步,有些冒险,也是试探。 所以,他才会编出那样一个故事,就是以防万一。 到时候大不了拿出半葫芦空间水来就是了。 郝仁毅双手猛的一颤,差点将罐子摔到地上。 那效果还用说?! 好的不得了! 他急忙将罐子抱进怀里,恨铁不成钢的说: “为兄又没病,你,你竟然连着两天都用了。 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你……真是,浪费,浪费!” “呵呵,那师兄的暗伤是不是觉得好多了?”江逸笑道。 郝仁毅斜睨着江逸:“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暗伤?” 江逸挑了下眉,“师父说的啊,不然你以为我能随便用啊,这是有数的,用完了就没了,你可得仔细用。” “你……”郝仁毅瞬间感动,想不到小师弟这样细心。 他一只胳膊抱住俩罐子,另一只胳膊一伸搂住了江逸,有些哽咽的说: “小师弟,你真好,我承认,我嫉妒过你和我一样英俊。 我嫉妒过你离师父这么近,师父还写信夸你。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征服师父的不是你的颜值,而是你的真心。” 江逸突然身上麻嗖嗖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他一把推开煽情的郝仁毅,往后退了两大步,恨恨的说: “大师兄,你是不是觉得人们对咱俩的误会不够深?” 郝仁毅眼中快要落下的泪一收,抬头扫视一圈。 只见来送行的县衙一众人和周围的百姓,都好奇的看着他俩。 他回头又看向跟着自己的礼部官员和随从,他们的目光更是奇怪。 他咳了一声,“那个,小师弟啊,师父他老人家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你们九个一定要把师父照顾好,我会常来看你们的,告辞。” 说罢,郝仁毅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到自己的马匹跟前,想了想,又走向马车,掀开帘布钻了进去。 而后,从车窗探出头,跟江逸道别。 江逸无语的看着这个麻烦制造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难怪师父规定他一年最多只能来见他三次。 原来,在熟人跟前的大师兄是这个样子的,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高冷范。 郝仁毅满足的走了,一路上对那两个罐子如珠如宝的呵护。 而江逸,麻烦来了。 第174章 偏偏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了 在郝仁毅的车队远离后,江逸回身,看向自己老爹和孟书岩他们。 无奈的耸耸肩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啥?” “就是,你们都那样看着我女婿干啥?眼有毛病啊?得治!” 元宝来走到江逸跟前,与他并排站着,给江逸撑场子。 心直口快的赵大柱,说话不过大脑的开口了。 “那啥,江主簿,他们都在传您和郝世子那啥,你们是不知道还是咋的?咋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避晦避晦?” “郝世子是我的大师兄,犹如我的亲兄弟,我们要避晦什么?” 江逸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一身光明磊落。 “那个,他们都在传你俩那个那个……” 赵大柱俩大拇指对了对,朝江逸不停的挤眉弄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邢三强暗戳戳的揪了揪赵大柱的衣袖,小声道:“傻子,那是谣言。” 赵大柱尴尬的笑了笑,画蛇添足的补充道:“江主簿,我们是相信您的!” 邢三强将赵大柱拉到身后,接上赵大柱的话说道: “江主簿为官清正、大公无私,是我们榆林人的福气,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一众跟随来的衙役高声应和。 “关于江主簿的谣言,早不来晚不来,恰好郝世子前来宣旨送贺礼,突然爆发出来。 大家说这是不是有人针对我们的江主簿和郝世子?” “是!昨天还没听说呢,今天一大早突然传的满城风雨,确实有阴谋。” “对对,这传言确实来的突然,一大早一出门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议论的。” “是啊,昨天我都没听说过。” “哎,赵四,你是听谁说的?” “我啊,我是今早上街,听街上有人议论的。” “哎哎,我也是,我也是,好像就有人专门站在那里说这事。” “我们也跟着到处说,是不是做帮凶了?” “草,江主簿这样的好官,还有人给他造谣,让老子逮着,定扭送衙门。” “……” 被邢三强带正了思路的衙役和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 说到最后,有些人竟然开始叫骂传谣的人。 这是江逸没想到的。 他以为郝仁毅临走前那一通操作,会给自己留下麻烦。 没想到邢三强这人还真行,一语道破玄机,将事情推向好的一面。 江逸笑道:“我大师兄他一贯随性,而且重情重义。 刚刚我只不过送给他两罐好酒,他便激动的无以言表。” “是啊,郝状师确实重情重义,他还给我家写过状子呢。” “嗯嗯嗯,他还免费替我家打了赢了官司,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像传言那般。” “就是,状师在榆林生活了好几年,也没那传言,铁定是有人嫉妒郝状师长得俊美。” “小江大人也很俊美。” “传谣言的人八成是个丑八怪。” “嘿,散布谣言的这人就是模样不丑心也是丑的。” “……” 谣言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江宏才有些迷糊。 似乎自从江逸跟元青珊成亲后,江逸的运气变得格外的好。 真应了那句话,逢凶化吉! 这儿媳妇果然娶对了。 这事还是儿媳妇先提出不要去管他们,以静制动。 看看,儿媳妇多有先见之明? 哎呀,江家这真烧了八辈高香了。 江宏才暗戳戳的搓了搓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江宏才想不到,外人都开始维护自己儿子了,偏偏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了。 元宝来见人也送走了,自己今天又清闲,于是说道: “亲家,有日子没聚了,要不咱亲家两个邀请孟大人,今天到女婿家里喝两杯?” “行,这个可以。”江宏才笑得开怀。 孟书岩说:“我还真想去,可是今天不行,我家里有事。” “那真不凑巧了,下次吧。”江宏才说道。 孟书岩笑着点头。 心情愉快的亲家俩,跟着江逸回到家。 刚到江逸家门口,便看到元小石站在门外东张西望,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看到江逸三人,他急忙迎了上来。 “亲家老爷、老爷、姑爷,亲家夫人来了,噢,还有亲家姑奶奶。” 江宏才的心猛的一提,一把握住元小石的胳膊问道:“她们来干啥?” 元小石支支吾吾的说:“她们,她们来问,问,姑爷,姑爷那事。” 江宏才闻言,一把松开元小石,也顾不得江逸和元宝来,大步跑进府里。 江逸尴尬的冲元宝来笑了笑,元宝来拍拍他胳膊,说道: “我突然记起约了柳家主,不能陪亲家喝酒了。 你跟亲家说一声,是我不对,改天他有时间,我再单独请他。” 说罢,背着手走到马车旁,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江逸,摆摆手说: “你快家去吧,看看亲家母有什么事,好生的宽待。” “爹,您慢走。”江逸拱手弯腰说道。 “呵呵,臭小子,不叫岳父大人了?”元宝来从马车上探出头,打趣道。 江逸咧嘴笑了,“岳父大人字太多,小婿懒。” “哈哈哈,你小子也会讲笑话了,我走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元宝来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个一开始古板的要命的江逸,在跟闺女成亲后,慢慢变得有趣了。 不然,闺女总是对着一张古板脸,那不得呕死? 江逸看着远去的马车,再次感叹元宝来的随和与处事态度。 直到元小石用手指头戳了戳他,才转身进府。 还没有走到花厅,便听到江丹雪高昂的嗓门。 “爹,您就别护着江逸了,您是不知道,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还有,弟妹啊,你也不用为他打掩护了,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姐姐,我为何要为江逸打掩护?我元青珊向来不是个愿意将就的人。 如果江逸真如您所说,那我还能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坐着吗?” “哟,我倒是忘了,你都和离过一回了,再和离可就不好看了,这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吧?” “啪。” 一声巴掌声响起,紧接着传来江丹雪歇斯底里的吼声,“爹,你干什么打我?” 江逸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爹,你打小雪干啥?是小雪让逸儿搞断袖的吗? 逸儿这孩子是毁了,我们家这是倒了什么霉了,呜呜……” 第175章 异想天开大概就是这样无脑 门外的江逸,无力的倚在墙上,抬头望天。 这就是他的亲娘。 自从他姐姐成亲后,他娘离他越来越远,所有的爱全都消失不见了。 元小石看着绝望哀伤的江逸,心里阵阵难过,眼里溢出泪花。 姑爷真是太难了! “娘!” 这时,元青珊清冷的声音响起。 “江逸正常的很!他是您的儿子,他什么样子您难道不知道吗? 况且,您是他的亲娘,即便别人不相信他,您也应该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别人说什么您就信什么? 娘,您仔细想想,在昨天之前,您可曾听到这样的风声? 没有! 那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陷害江逸啊!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我,我,可是,你姐夫说外面到处都在传。 我们来的一路上,碰到认识的人,都躲着我们走。 而且,而且,蒋氏被休时,他说江逸与他成亲大半年,不曾碰她一下。 你姐夫说,男人要不是真的那个,怎么能忍着不碰身边的女人。 我觉得,我觉得,你姐夫他说的很对啊,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元青珊无语的看着林代双,“你姐夫,你姐夫”,这个婆母是中了江逸他姐夫的毒了吗? 她无力的叹了口气,说道:“娘,谣言止于智者! 先不管是谁说了什么,您听说了这事后连查证都不查证吗? 您想想您说出那样的话,要是江逸在跟前听到,他心里会怎么想? 连您都不信他,他还要指望谁来为他出头? 这正是那些幕后之人想看到,您难道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林代双听了元青珊的声声质问,心思有所松动。 是呀,她的逸儿现在是主簿了,肯定有人嫉妒他,所以,造谣中伤他也是可能的。 江丹雪斜眼看到林代双脸上的犹豫之名,冷笑一声说道: “哈,你念书多,我和娘说不过你,你也不用讲那么多大道理。 要是假的,肯定没那么多人在传,他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噢,我知道了,江逸他不会是男女通……” “啪。” 不待江丹雪说完,元青珊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江丹雪被打懵了,林代双也怔住了。 几息之后,江丹雪“嗷”的大叫一声,歇斯底里的吼道:“元青珊,你打我?” 元青珊脸色冷厉,义正言辞的说: “我不光要打你,我还要将你赶出府去,你这样的姐姐,我们要不起!” “你敢!反了你了,竟敢将我和娘赶出去。这里是江家的地盘,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江丹雪咬着牙,一边说一边抬手就要打元青珊,被元青珊一把抓住。 “我说的是你,你不要扯上娘,这样的把戏在我跟前没用。” 说罢,她狠狠的甩开江丹雪,拍了拍手,冷冷的看着她。 江丹雪趔趄了两下,站稳之后,一把拽住林代双的胳膊,跺着脚说道: “娘,你看看你的好儿媳妇,还不如蒋氏,蒋氏再怎么闹腾,也不敢对我和你动手。” “姑奶奶说话好生没有道理,我何时对娘动手了? 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当娘了? 麻烦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要动不动就扯上娘。” 元青珊不屑的看着江丹雪,心道:这个大姑子怕是脑子有坑。 自己明明打的她、怼的她,她每句话都要扯上婆母,这是以为自己手段有多高明呢。 唉,想想,以前在陈家的时候,怎么就没硬起来呢。 不然手撕六个姑奶奶,那多过瘾。 当时为何要隐忍呢? 是了,那是因为对陈世怀无感吧? 所以,所有关于他身边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现在,江逸住进了她的心里,她不准任何人欺辱江逸! 林代双看了看江丹雪,轻轻拍拍她的手,而后冷冷的看向元青珊。 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就像看一个打了她闺女的陌生人一般,开口说道: “儿媳妇,你怎么能打你姐姐呢,也太不识礼了,果然是泥腿子出身……” 被林代双和江丹雪气得心口疼的江宏才,之所以久不出声,是真恨了这娘俩。 见元青珊并未示弱,他松了口气,默默的看元青珊收拾江丹雪。 此时,听到林代双连“泥腿子”这话都说出来了,生气的怒喝一声: “林氏,你又好到哪去?你不是泥腿子出身吗? 上数三代,有几家不是泥腿子出身? 你们两个,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滚,滚!” 林代双被江宏才的暴怒震住,愣了下,随后拔高声音说道: “她爹,你,你……你就偏袒着她吧,你没看到一个外姓人都敢打你闺女了吗? 还有,逸儿他是断袖啊,将来没有孩子,还不得过继小雪的儿子养老送终?” “娘,你……过分了!” 江逸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进花厅。 他冷冷的站在林代双面前,俯视着她,“娘,你儿子我取向正常,身体健康。 与青珊两个恩爱有加,名下已有一女,之后还会有孩子。 我大师兄亦有娇妻,马上就要当爹了。 他是世子,他的谣言你们也敢传,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我……”林代双原本一直恼火的看着江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啊,那个传言中与自己儿子搞断袖的人是世子! 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她刚刚魔怔了。 满脑子都是逸儿是断袖,江家要断后了。 女婿说江家若断后,江逸的职位就没人继承了,那就太可惜了。 尤其是元家还有个县伯的爵位。 小雪现在有两个儿子,人也年轻,往后再生几个不成问题。 过继一个给江逸,再让江逸入赘元家,说不定元家的爵位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万一能争来元家的爵位,那她的亲外孙可就是县伯了。 伯爷啊! 说不向往是假的。 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 异想天开,大概就是这样无脑。 见林代双被吓住了,江逸的语气软和了下来。 “娘,你说话前,不加上姐姐说、姐夫说,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奈何,你总是将他们两个的话挂在嘴边,是为什么呢? 他真的那么好吗? 好到他只要一句话,你就要无底限的贬低自己的亲儿子?” 第176章 真是吃里扒外了啊 林代双没有听出来,江逸从进门一直用了一个“你”字。 这是江逸在发泄心火。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这是对母亲的不敬。 但,林代双似乎并未觉察,也并不关心这些。 元青珊心疼的看着无悲无喜的江逸。 她能感受到他心底深深的无奈与哀伤。 她轻轻握住了江逸的手,给他安慰。 江逸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转头看向元青珊,眼里沾染了细碎的笑意。 凄凉中含着丝丝柔情。 “林氏,我不管你听谁说了什么,也不管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逸儿的事情,往后你都不要插手了,守着你的闺女女婿好好过日子吧。” 江宏才无力的叹息一声,颓废的坐到椅子上。 他现在很羡慕亲家的家教,同样的宠,人家却宠出了一个明事理的女儿。 而自己呢? 他抬头定定的看着在那里咬着牙不服气的闺女。 曾经觉得她这不服输的精神很好,人,就该有股闯劲。 现在嘛,呵呵。 她这股闯劲,全用在自家人身上了。 她怎么不去跟付高升的三个兄弟一个姐姐争,非要回娘家争呢? 真是吃里扒外了啊……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江逸他这样的名声,会影响你的两个外孙?” 江丹雪红着眼,咬牙对江宏才说道。 “他们两个姓付,不姓江,哪里会影响到?”江宏才冷冷的回道。 “怎么不姓江,你不是答应了要让我夫君入赘吗?到时候不就姓江了?” 江丹雪吼道。 “你娘没告诉你吗?我不会让付高升入赘的!我江宏才有自己的儿子,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孙子,不需要付家的种。” 江宏才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这让江丹雪的心不安了起来。 自从江逸和元青珊成亲后,他爹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现在更是当着江逸两口子的面,直接拒绝了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啊~”江丹雪双手抱头,跺脚“啊”的长吼一声,“爹,你说过,只要江逸成亲我们不阻止,你就让我夫君入赘的。” “是吗?可是逸儿成亲的时候,你做了什么?”江宏才反问。 江丹雪狠狠的看向元青珊,剜了她一眼,之后说道: “我不过是想给江逸纳一房妾而已,江逸头一次成亲不是娶的黄花大闺女。 第二次成亲又不是,那他多吃亏?我那不是想给他找回场子嘛! 谁能想到江逸他不要不说,还当众发誓只要元氏一人。 哎呀,我知道了,他不是怕身边妾室多了,发现他是断袖吧?” 说到这里,江丹雪同情的看向元青珊,啧啧两声,“哎呀,弟妹,我佩服你,你竟然愿意为江逸遮掩,你是这个!” 说罢,她煞有其事的朝元青珊竖起了大拇指。 “啪!”江宏才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放你娘的屁! 江丹雪,你是不是中了付高升的毒了?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爹,这跟我夫君有什么关系?”江丹雪说话永远咬着牙根,让人听上去很不舒服。 “你娘来一口一个你姐夫说、你姐夫说,难道你们在家里没算计过? 他付高升就是个孬种,总是躲在女人背后搬弄是非。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给你找了这样一个婆家!” 江宏才气得呼哧呼哧大喘。 “爹,我夫君他怎么搬弄是非了?他全是在为我们江家考虑啊?”江丹雪瞪着眼,反问道。 “为江家考虑?我看他是想把江家改成付家吧。” 江宏才无奈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走吧,往后各过各的吧,我回去后就给你们分家。” “不行!爹,分什么家?万一江逸这辈子真没儿子,那他的……” “姐,你放心,我江逸有闺女在,即便往后再无所出,也有继承人,你不要想太多了。” 江逸打断了江丹雪的话,再任她说下去,恐怕她都要惦记上元家的爵位了。 不得不说,江逸真是了解江丹雪两口子。 让他给真相了。 “那怎么行?她再怎么是你的嫡女,也不是你亲生的!”江丹雪直接原地爆了,生气的大吼。 “呵呵,她就是我亲生的!将来我江逸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江逸看了一眼元青珊,见元青珊的情绪并无波动,回头笑着对江丹雪说道。 那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江丹雪气疯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你有亲外甥,凭什么要把家产留给一个外姓人,江逸你疯了是不是?” “我看你才疯了,江丹雪,你的脑袋里除了装着家产,还装了什么? 今天不怕告诉你,我江逸将来纵有万贯家财,也与姓付的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趁着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姐姐,你赶紧回去把脑子里的坑填填,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江逸这话是一点不留情面了。 曾经,他给这个姐姐和姐夫留足了情面,导致他们两个得寸进尺。 既然他们不懂得感恩,留再多的情面、退再多的步数,又有何用? 最终只会无端的委屈自己,委屈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娘,你看他,他那是说的什么话?他宁肯便宜别人,也不拉帮自己的血亲。 自己脑子有坑,还说我,我看他才要好好填填脑袋里的坑,胳膊肘子往外拐,简直就是白眼狼。” 林代双被江丹雪摇的发晕,她心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江逸就是断袖,江家要断后了。 一个说:那是谣言,不能信。 一个说:江逸将来要把家产给外人了。 一个说:不行,江家的就是江家的,怎么能给外姓人? “娘,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江丹雪又用力了几分。 林代双差点被她拽倒,趔趄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说道:“娘听到了,听到了。” 随后,又看向江逸,“逸儿啊,你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将来说不定还要靠你姐……你外甥养老呢……” “娘,您打住。”江逸受了元青珊的情绪感染,此刻心里开朗了不少,恢复了温和。 “我……”林代双被江逸情绪变化弄了个不适应,张了张嘴愣在那里。 真的打住了。 江逸笑道:“娘您放心吧,我江逸定会有人养老送终的,最少还有个瑶瑶在。 就算瑶瑶将来出嫁了,我也还有舅子不是嘛,我舅子家说不定儿孙满堂呢,过继一个也不成问题。” 第177章 双标的典型代表 江逸心道:既然你们一直说过继,那我也来说说。 我就是不过继付家的,你们又当如何? “那怎么行啊逸儿,论亲近谁能比你姐亲近呢?”林代双呐呐的说。 她似乎忘了元青珊也在这里,亦或者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媳妇的感受。 “怎么不行啊,娘,这不是一样远近的吗?”江逸淡淡的说道。 “怎么会一样远近?你外甥身上也流着江家的血,可是……” “可我舅子的孩子身上流着满满的元家血啊,青珊又是我的妻子。 他们都会对这个姑姑好的,对姑姑好,难道对姑父还能差了?” 江逸索性破罐子破摔,看看谁摔的碎呗。 江宏才这时也不生气了,就坐在那里看热闹。 怎么就觉得很解气呢? 元青珊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她搂住江逸的胳膊,仰头看着江逸,笑道: “是啊,我的侄儿侄肯定会孝顺我们的。 到时候,我们不用养孩子,还有人来孝顺,是不是很划算?” 江逸与元青珊对视,眼里含笑,抬手轻轻点了点元青珊的鼻子,附和道: “那是,我娘子最聪明了,说的一点都不错! 到时候我们把五成家产给瑶瑶陪嫁,留下五成给侄儿们,绝对不偏不向。” “嗯,想想还真不错,那我们两个是不是会很轻松,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四处游玩?” “对,娘子说的都对。”江逸笑着拍了拍元青珊的肩头,将元青珊搅进怀里。 四目相对,笑的齁甜。 “你们,你们,她爹,你快看看他们……成何体统!”林代双羞恼异常,将目光转向江宏才?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被江逸的态度吓到了。 是的,是吓到了,而不是气到了。 她觉得江逸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她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远离。 “他们怎么了?他们说的不对吗?他们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不对吗?” 江宏才摊了摊手,一连三问。 “对什么对?哪有放着自家人不顾,把家产留给外姓人的?” 林代双被江宏才的态度恼到了,朝他吼叫道。 “嘿,林氏,我发现你越来越厉害了,敢朝我发脾气了。 那你告诉我,付家是不是外姓人?” 江宏才几乎被林代双气笑了。 这婆娘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事,从不站在他人的角度上去想。 儿媳妇是外姓人,女婿又何尝不是? “他是小雪的夫婿,怎么能一样?”林代双委屈的说道,声音是带了哭腔。 “儿媳妇是儿子的媳妇,怎么不一样?”江宏才反问。 “她,她,就是外姓人。”林代双气急说话不过脑子了。 江宏才腾一下站起来,走到林代双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林代双。 在林代双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字一顿的说:“你也是外姓人。” “我,你怎么能这样?我是小雪和逸儿他们的娘,我为你生过孩子,你竟然说我是外姓人。” 林代双的话冲口而出,江宏才笑了,“儿媳妇也是我们孙女孙儿的娘,你不是也说她是外姓人?” “我跟她怎么一样?元氏的孩子跟我们有半分关系吗?逸儿他还能生出孩子吗?” 林代双似魔怔了一般,指着江逸二人质问江宏才。 江宏才抬手就要扇林代双耳光,被眼疾手快的江逸抓住。 “爹,您冷静些。” 江宏才恨恨的挣脱江逸的手,指着林代双问江逸:“你没听到你娘方才说什么吗?” “听到了。”江逸的声音无比平淡,看了看江宏才,又看向林代双。 突然邪魅一笑,说道:“娘,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断袖也是能生孩子的,又不是不举。”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充满了杀伤力,带着满满的恶趣味。 “逸儿,你,你你……” 林代双能接受委屈的江逸,发小脾气的江逸,甚至暴怒的跟她吼的江逸。 唯独这样邪魅的江逸,她从未见过。 这让她心里充满了惧怕。 江逸双手放在林代双肩头,轻轻拍着说: “娘,别担心儿子,您儿子我将来肯定会儿孙满堂的。 您也不用担心您自己,我江逸肯定会给您和爹养老的。 今天就这样吧,你们要在这里用午膳吗?我让青珊去安排一下。” 江逸的声音温和的令人觉得不真实。 江丹雪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有些怕了。 她轻轻揪了揪林代双的衣袖,见林代双看向自己,她给林代双使了个眼色。 母女连心。 林代双瞬间明白了江丹雪的意思,冷冷的说:“我们不在这里吃饭,我们走了。” 说罢,不待江逸和元青珊行礼告别,转身拉着江丹雪快速走出花厅。 二人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林代双才问:“小雪,你为何不让我说了?” “娘啊,你没发现江逸跟疯了一般?他怕是被元氏下了降头了。 我们得回去跟我夫君好好商议一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俩的脑袋还是不行,元氏读书太多,话上的快,我们干不过她。 不过,我夫君肯定行,我们让他帮我们出出主意。” 林代双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榆林县关于江逸是断袖的风声,仅传了三两天便销声匿迹了。 实在是太子乌须有了。 …… 榆林城北一个二进的小院里,披一件黑斗篷、头罩帷帽的男人,正在与一个绝色女子下棋。 “没想到,多方推动,都没能将江逸拉下马。”黑斗篷男人说道。 绝色女子娇俏一笑,“我猜爷本来也没指望拉下谁,就是给他们添点堵而已。” “哦,小娘子,你怎么猜的这么准?!”黑斗篷男人伸手捏住了女子的脸,邪笑道。 女子任他揉捏,看向男人笑靥如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驿道县令之子陈忠贤的小妾赵翠。 陈赵氏始终解不开心结,在赵五提出离开前,她让赵五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 这事就是将赵翠训练了出来,派赵翠来榆林伺机接近江逸,好给元青珊添堵。 第178章 一如既往的喜欢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只是令赵翠没想到的是,京城陈家派来的人,也看中了她的价值。 现在可以说,赵翠就是个双面间谍。 赵夫人安排赵翠办的事,赵翠觉得并不难。 她觉得以她的姿色,要拿下江逸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是她出去几次并未遇到江逸,看来得想想法子。 反而是京城陈家,只给钱未出任务,令她有些不安。 “那爷您说,我到底猜的对不对?难道您还想让小江大人身败名裂?” 赵翠妖娆一笑,抬手去摘黑斗篷男人头上的帷帽。 黑斗篷男向后仰了仰身子,一把抓住赵翠作妖的手,“我警告过你,不要踩我的底线。” “呵呵。”赵翠讪讪的收回手,而后娇嗔道:“奴家都是公子的人,公子为何还不让奴家看看真面目?” 黑斗篷男丢掉手中的棋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别跟我耍花招,没用。” “哼,不解风情。”赵翠“哗啦哗啦”收拾着棋子,嘴里嘟囔道。 黑斗篷男并不理会,坐了片刻后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走了。” 赵翠一把丢掉手中的棋子,起身快步追上去,从黑斗篷男的身后抱住了他。 “爷,不要走嘛,奴家想你了,你都好几天没有来看奴家了。” 黑斗篷男顿住脚步,深呼吸几下后,双手缓缓上移握住了赵翠的双手,猛的一个转身,将赵翠纳入怀中。 帷帽下,两人四目相对。 赵翠的心却凉了个彻底。 只见对方脸上覆着一张通体雪白的面具,只露出双眼、鼻子和嘴巴。 “怎么?很失望吧?爷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黑斗篷男眼里充满意味不明的笑。 他将帷帽摘下随手丢到一边,一把搂上赵翠儿的腰身,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随后,轻轻挑起赵翠的下巴,在她耳边低语,“想看到我的面容是吧?” “奴家,奴家只是想一睹爷的风采,爷,爷不愿意就算了。” 赵翠抬手推开挑着自己下巴的手,低下了头。 黑斗篷男再次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翠儿,我知道你曾是陈忠贤的妾,那日在大街上看到你,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段时间,我也查过你,是驿道县令夫人赵夫人派你过来这边的吧? 她对元家有心结是吧?毕竟自己看好的儿媳妇不给她面子。 她那么要面子,怎么能允许自己失面子呢?对吧? 你,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小嘴,还有这张小脸蛋,确实真美。 不过,你确定你能勾引到江逸?” 黑斗篷男每说一句话,赵翠的瞳孔就缩一下。 最后,黑斗篷男一把推开她,走到桌子前慢慢坐下,捏起一枚棋子慢慢把玩,故作高深的说: “是不是让我说对了?赵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用这些下作的手段,不过嘛……” 赵翠儿回头,抿了抿唇,问道:“不过什么?” “她的这个主意不错,我喜欢。”黑斗篷男将棋子一丢,展开双臂,“来,让爷舒坦了,爷帮你。” 赵翠儿转身扭着腰走到黑斗篷男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娇媚一笑。 旋即伸手搂着黑斗篷男的脖子,身子如同无骨一般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抬手将自己肩头的衣裳往下褪了褪,露出雪白的肩。 她双手勾着黑斗篷男的脖子,娇滴滴的说道: “爷,奴家从第一次跟您到现在,难道侍候的不好吗?” 黑衣斗篷男捏住她的下巴,嘲讽道:“你说呢?” “奴家是真心喜欢爷的。”赵翠抬手在黑衣斗篷男胸口画着圈圈。 虽然看不到黑衣斗篷男的真面目,但赵翠儿通过他的皮肤断定这男人是个年轻人。 “是吗?昨天从这里走出去的灰衣人是谁?前天……” 还不待黑衣斗篷男说完,赵翠儿脸上的媚意一收,坐直身子,背对黑衣斗篷男低下了头。 “怎么?不想继续听了?你就是个烂货,还有脸说喜欢我? 陈忠贤舍得将你放出来,是玩腻了还是你嫌弃他不是男人了?” 黑衣斗篷男狠狠的掐住赵翠的下巴,强迫她转回头看着自己。 赵翠张了张嘴,眼里慢慢蓄了泪花,楚楚可怜,梨花带雨莫过如此。 黑衣斗篷男掐着赵翠儿下巴的手慢慢上移,抚摸着赵翠儿的脸庞,缓缓的说: “你这张娇媚的小脸,究竟吸引了多少男人?” 他的手最终落在赵翠儿的唇上,不停的摸索着,“还有这张殷红的小嘴,被多少人尝过?” 赵翠儿的泪终于从眼中流下,她抬手握住那只在她唇上作妖的手,声音颤着说: “爷,我,奴家也是身不由己的,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只能逆来顺受。” 她挣脱黑衣斗篷男的钳制,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梅树旁边,抬头看着枝头尚未绽开的花苞。 “你知道我的身世吗?曾经我也是良家女,跟所有的少女一样,有着自己的美梦。 虽然,我的父亲是庶子,但我的祖父在世时,对我父亲很好。 我是父亲的外室女,被父亲的妻子接回府里。 我知道,她是想利用我的美貌,但她也确实对我不错。 吃喝不愁,穿戴不缺,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都有人教,除了不能随便出院子。 所有的不幸皆从我祖父去世后开始,我们家的生活一落千丈。 有一次,我的姑母回娘家,无意中看到了我。 便以我父亲嫡长姐的身份,强行将我带走。 她对我的父亲说,她会善待我,只有跟着她,我的未来才更好。 呵,可是,那个蛇蝎女人将我带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行给我签了卖身契。 还是死契。 打杀之权皆在她手里。 你说的那些人,他们是陈家的人,哪个身份都比我高。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啊?!” 说到最后,赵翠疯了似的甩着袖子大喊大叫。 黑衣斗篷男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赵翠拍打着他的胸口,嘴里不停的叫喊着“我有什么办法啊”。 黑衣斗篷男握住她手,问道:“这么说陈嘉辉是你的姑父?” 赵翠儿抬头,眼眸通红,泪水横流,咬牙切齿的说:“狗屁的姑父,他就是个狗官。” 第179章 无风不起浪嘛 赵翠的心在滴血。 她嚎啕大哭,发泄着心中的怨恨,诅咒着给她不公的人。 原来,在她还是陈忠贤的妾室时,有一次陈嘉辉的大哥陈嘉道路经驿道,在府上借住一宿。 陈忠贤带着赵翠一起去拜见大伯。 在他们离开后,陈嘉道对陈嘉辉说: “二弟,想不到忠贤的这个妾室生的真不错,在京城中都少见到这样的颜色。” “是吗?愚弟还以为京中皆是好颜色呢。”陈嘉辉笑着回道。 “你这话倒也不错,只是这赵氏生的实在是出众,竟胜过京城大多数世家小姐。” 众所周知,良妃便是陈嘉道的女儿,长相出众才被选入宫的。 陈嘉道因此也是能够参加宫宴的,能见到世家贵族家的小姐也有可能。 既然他如此盛赞赵翠,那说明赵翠真的长了一副好模样。 那天晚上,善于钻营的陈嘉辉,便将赵翠送到了他大哥的床上。 那个比陈忠贤还恶心的老男人。 那夜之后,陈忠贤恨毒了她,经常莫名其妙折磨她。 也幸好她这张脸还有用,被赵氏用来对付元家。 赵翠始终不明白,陈家人这样的丑陋,怎会生出女儿能以颜色进宫? 真是天道不公! 不怨赵翠想不通,只因陈家人确实都相貌一般。 他们家的小眼睛、大塌鼻、香肠嘴、大饼脸似乎是标志。 陈嘉辉如此,他的两个儿子如此。 赵翠儿见到的陈嘉道亦是如此,陈嘉道的子女她没有见过。 不过,也让她难以想像出良嫔究竟是何好颜色能当得皇上的喜爱。 难道,皇上喜欢丑女? 黑衣斗篷男显然没有想到赵翠是这样的出身, 他一直以为赵翠只不过是陈家一个长得颇有姿色的丫鬟而已。 没想到,她曾经也算是富家小姐,怪不得赵翠的礼仪那样好。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见赵翠的嫡母是多么想利用她翻身,结果,被赵氏给截胡了。 他一个用力将情绪稍稍稳定,正在低低抽泣的赵翠儿抱起来,大步走进房间。 …… 被赵翠吐槽喜欢丑女的皇上慕容乾,此刻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笑的前仰后合。 “哎哟,笑死我了,断袖,哈哈,郝大世子被断袖了。” 李欢看着极度恶趣味的皇帝,无语的摇了摇头,然后,往角落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慕容乾根本不给他机会,“哎,李欢,你说郝世子听到人们的议论时,会是什么神情? 暴躁,一定是暴躁!就像他在朕这里发飙一般,肯定是了。 还有元家那个女婿,听说也长得俊美。 哎,你还别说,两个俊美的男人在一起,说不定真有点问题。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嘛……” 慕容乾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叨叨叨,李欢的头都低到了胸口。 正在这时,断袖救星来了。 御书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启禀皇上,郝世子求见。” 慕容乾将手中的纸条一收,丢进了抽屉里。 而后端正坐姿,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轻轻启唇:“宣。” 李欢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去打开了房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风尘仆仆的郝仁毅,他笑得异常欢快。 郝仁毅看着李欢笑开花的,不明所以的眨了两下眼。 他怎么总觉得李欢的笑容里内容挺多,但他又没有证据。 他走进御书房,入目是慕容乾那张笑的诡异且又贱兮兮的笑脸。 “微臣拜见皇上。”郝仁毅行礼。 “哈哈哈,爱卿免礼。”慕容乾大笑着站起身,转过御书桌亲自将郝仁毅扶起来。 郝仁毅受宠若惊。 这家伙可是头一次对自己这样客气。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接下来,慕容乾行为,令他差点转身暴走。 只见慕容乾贱兮兮的打量着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眼神还在中间停留了几次。 最后俯在他耳边,小声问:“爱卿和那个江逸,谁在上谁在下?” “砰。”慕容乾的话音刚落,便被郝仁毅拉着胳膊摔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慕容乾被摔了个仰倒。 “你,大胆!”慕容乾一手撑地,一手恼怒的指着郝仁毅。 郝仁毅并不理会,直接蹲下一把按住慕容乾,邪魅一笑,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 “皇上,您说呢?您要不要试试啊?有些事只有试过才知道。” 说着,他抛了个媚眼,唇微抿,低头亲向慕容乾。 “啊~”慕容乾一把推开郝仁毅,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快速退到御书桌后,指着郝仁毅说道: “你,你个死变态,恶心死朕了,呸呸呸,幸好没亲上。”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用袖子不停的擦着嘴。 真的差一点,就差一指就亲上了。 郝仁毅显然没想放过他,扭着腰身紧跟着来到桌前,妖娆的倚在桌边,翘着兰花指道: “皇上,去榆林的这段时间,臣想死您了,不信您摸摸,臣的小心脏啊,见到您跳的不受控制了。” 说着,拉起慕容乾的手就按在自己胸口上。 慕容乾一把甩开他,退到墙角,颤着手指着他,“小郝子,你你,你不要脸!” 郝仁毅冲他抛了媚眼,“在皇上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男子面前,臣还要什么脸啊!” “你你你,大胆,何方妖孽竟敢附身朕的臣子!”慕容乾大喝一声。 郝仁毅收起一身妖娆,冷哼一声,“哼,微臣冒着严寒去给皇上送贺礼,皇上就是这样消遣微臣的?” 李欢低着头躲在墙角,双肩猛颤,对眼前的情形显然习以为常。 郝仁毅打小与慕容乾一起长大,对慕容乾又有救命之恩,两人关系铁的不像君臣。 当然,这里还有最主要的一点。 现任郝国公的爵位是从自己老爹、郝仁毅他爷爷手上继承的。 郝国公此人很会办事,他是武将出身,每次领命出征得胜归来,他第一时间便是上交兵符。 先皇时期和慕容乾,两任皇帝都说不用他上交,但人家一意孤行。 长久下来,奠定了皇帝心中最信任的臣子的基础。 “朕怎么消遣你了?这可是你留在榆林的下属飞鸽传书来的说的。” 慕容乾理了下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第180章 幸好有空间,不然今天就栽了 郝仁毅被气笑了,“呵呵,您的意思是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呗,那……” “行了行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小气。”郝仁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容乾打断。 “我小气?这事让玉蓉听到,你猜我的腿用不用要了?”郝仁毅双手撑在御书桌上瞪着慕容乾。 “哪里会?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不说朕不说李欢不说,还有谁知道? 再说,你又不是真的断袖,这样害怕让世子妃知道,难道是……真的?” 慕容乾身子往前一倾,笑道。 郝仁毅翻了翻白眼,心里蠢蠢欲动,好想给他一拳噢! 奈何某人心灵感应不在线,还不知道自己若不仗着身份摆在那里,已经挨揍了。 只以为郝仁毅翻白眼是指向屋顶的暗卫,于是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恍然大悟的说道: “噢,他们更不会说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八卦又毒舌。” 郝仁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八卦又毒舌?” “难道不是?你看你的属下个个都如此,每天飞鸽传些什么玩意儿回来?这难道不是像你?” 慕容乾的话,激起了郝仁毅的好奇心。 以往他在榆林的时候,所有的飞鸽传书都是他传的。 自他回来后,一颗心扑在自己媳妇儿身上,还真没关注这一块儿的事。 于是,他的思路神奇的被带歪了,好奇的问:“他们都传些什么回来?” 慕容乾笑道:“想听?” 郝仁毅点头。 “他们啊,最近传来的,基本都是元家的事。 什么元家的闺女的婆家又闹妖了,元家女婿差点被算计了,元家闺女的婆婆头脑不清……” “停停停,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郝仁毅的三观都快炸了。 这些王八蛋,一天天就没什么好汇报的了? 没什么汇报的,可以不报,成天弄这么些玩意儿干什么? 真是闲的大筋疼。 “哈哈哈,果然是你的手下,跟你一样八婆。” 慕容乾看着一言难尽的郝仁毅,哈哈取笑他。 郝仁毅斜了慕容乾一眼,冷哼一声,“哼,元家可是给了好东西,看来,皇上可能不稀罕,那微臣就……” “小郝子,你闭嘴,休想吞没了朕的东西,是不是在外面,快快抬进来。”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往外走。 李欢赶紧打开房门,慕容乾迈开大长腿就要往外走,结果,郝仁毅比他更快。 他“嗖”一下挤出门,走到那一堆礼物跟前,一把将两个小坛子抱进怀里。 随后,朝那堆礼物昂了昂头说:“这些东西,是元家敬献给皇上的。” 慕容乾却盯着郝仁毅怀里的两个小坛子说:“把你怀里那两个小坛子给朕。” 被郝仁毅那样护着的,肯定是好东西。 郝仁毅递出一坛,“这是县郡和江主簿给的,说给咱俩一人一坛。 噢,那五大缸蛇龙珠酒,皇上您三缸,微臣两缸,还有……” “打住,朕就要你手里那个坛子。”慕容乾抱着坛子,又指着郝仁毅要另一坛。 “那不行。”郝仁毅转了转身,表示不给。 慕容乾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说:“看样子应该是好东西。” 郝二毅嘿嘿一笑,“皇上,该给您的,臣可一点没贪,真的。”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东西?”皇帝掂了掂手中的小坛子。 “哎哎,皇上您可小心拿着,这可是……” 郝仁毅左右看了看,凑到慕容乾耳边嘀咕道:“这可是神药。” “什么神药?”慕容乾低声问。 “臣腰上的旧伤,完全好了。” 郝仁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药啊,只好这样回答慕容乾。 慕容乾低头看向郝仁毅的腰。 虽然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见,但那里曾经为自己挡了一剑,留下了暗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到冬天,郝仁毅仍然是很难熬的。 尤其是在变天前,通常会通宵疼痛。 “真的好了?全好了?”慕容乾激动的问。 郝仁毅点点头。 慕容乾好奇的打开坛子盖,对在鼻下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确定是药?” “不是药,是神药。”郝仁毅的声音低的仅有两人能听见。 慕容乾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坛子,神色莫明。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了腊月门。 这天,江逸因手上有事,天擦黑才离开衙门。 走了不远,突然有一人撞了过来。 “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江逸被撞了个趔趄,话还没说完,撞他的人已经跑远了。 他低头一看,腰间的荷包不见了。 好嘛,堂堂的一县主簿,被人抢了。 自从有了空间,他出门再未戴过荷包。 腰间这个荷包,还是前几天一个跟他借钱的下属还银钱时,为了方便一并给他的。 他撒腿追了上去,一直追进一条巷子,发现那人不见了。 巷子里寂静的很,江逸往巷子里跑了几步,突然站住。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在靠近。 旋即,行动快过大脑,他一个转身跑出巷子,躲到巷子口的一株大树后,警惕的查看四周的情形。 “黑子,你不是说他追来了?咋没人?” 这时,巷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真的追来了,就在我身后,咦,怎么不见了?” “会不会是天暗了,看不清,他追错了方向?” “不可能,引着他追到巷子口,我才躲进毛哥家的。” “那咱们仔细找找……” 虽然他们说话的只是两个人,但脚步声杂乱,江逸自然是听出来了,他们至少有五六个人。 江逸转头四顾,才发觉这里竟然很是偏僻,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脚步声眼见到了跟前,他闪身躲进了空间。 刚进空间,便听到有人说:“咦,我明明听到这里好像有动静的。” 江逸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幸好有这个空间在,不然今天八成是要栽了。 今天这事,并不是有人要抢他的钱,而是有人要对付他。 侧耳细听,外面仍然脚步声杂乱,说明他们的搜寻。 片刻后,又传来说话声。 第181章 空间还能这样用? “娘的,你们竟然连一个弱鸡书生都抓不到,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毛,毛哥。” “毛、毛、毛你的头,今天这单给了十两银子,十两,弄不到人,就打水漂了。” “可是,毛哥,那可是主簿大人,我们,我们抓了他真的好吗?” “胆小鬼,一边去。” “毛哥,现在人没抓到,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找啊,继续找,今天不成,就明天,我不信他天天那样好运。” “是,大家分开找。” 很快,脚步声远去。 江逸吐了一口气,果然是有人故意针对他。 今天要不是有这空间在,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咦,夫君,我还打发小石去衙门迎你呢,你怎么在空间里?” 元青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江逸的沉思。 他转身看向元青珊,说道:“我被人算计了,情急之下,才躲进空间的。” “被人算计了?怎么回事?夫君,你没有受伤吧?” 元青珊提着裙子小跑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江逸一把抱住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没事,咱有这么好的宝贝在身,不会出事的。” “嗯,那你一定要记住,但凡有一点危险,就赶紧躲进来。” “你也一样。” “嗯嗯,我们出去吧,先吃了饭再说。” “好的。” 两人手牵手出了空间。 “啊,这是哪里?”元青珊只觉得眼前一黑,四周景物模糊一片。 江逸隐约看到有人往这边跑了过来,急忙拉着元青珊躲回空间。 他将元青珊抱在怀里,轻轻安抚吓到的她:“刚刚那里,就是我追着那小贼去的地方……” 江逸将刚才发生的事,跟元青珊说了一遍。 元青珊抬头看着江逸,皱眉说道:“也就是说,那人抢你的荷包是假,把你引进那条巷子才是他目的?” 江逸点点头,“肯定是的,我追进巷子,发现一个人没有,莫名感到危险靠近,所以就躲进了空间。” “那我明明是在房间里进的空间,怎么出去就是你呆过的地方?”元青珊有些迷糊。 江逸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是我拉着你出去的,要不,换成你拉着我?” 元青珊眨了眨眼,“还能这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逸无辜的说。 “那好吧,换我牵着你的手。”元青珊握着江逸的大手,笑道:“怎么没发现,我的手竟然这样小。” “呵呵,以前都是我握着你的手,你当然没感觉。” 江逸觉得这样有些迷糊的元青珊异常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 “先等一等,我们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 两人侧耳细听,外面静悄悄的,之后,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 元青珊拉着江逸出了空间,结果,还是在那巷子口的大树后。 两人又迅速进入空间。 元青珊双肩一耸,“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逸转头打量着空间,而后捏着下巴来回踱步。 在走到院子中间的井边时,他突然灵光一闪,对元青珊说: “娘子,我们的空间一直都是从哪进来,出去便在哪里。 我俩在同一处同时进来时,会出现在同一个位置。 但我俩分开单独进来时,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都是进的自己这一边?” “对呀!”元青珊眼前一亮,“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我们从你那边出去的话,会不会是咱家里?”江逸说道。 “要不试试?”元青珊眨着大眼,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他们可能又发现一个空间的使用方法。 “试试。”江逸牵起元青珊的手,带着元青珊来到另一边,耳边突然传来元芷瑶的啊啊声。 “青珊,你听,是瑶瑶的声音。”江逸惊喜的说道。 元青珊脸上带着喜色。 她进来的时候,把丫鬟婆子打发出房间了,见元芷瑶正在睡觉,她便进了空间。 “我们快出去,不然一会儿玉叶她们来了,听到瑶瑶的声音,铁定要进房间了。” 说话间,两人同时出了空间。 果然,这一次,是在他们的卧房里。 空间还能这样用?! 两人一出来,元芷瑶啊啊叫的声音更大了。 江逸笑着上前抱起元芷瑶,“瑶瑶,想爹了没有?” “啊咿呀。”元芷瑶咿咿呀呀回应着。 “哎呀,夫君,不对啊,待会儿他们看到你,会不会奇怪?” “对啊,我应该是还没到家呢。”江逸愣住。 “你快进去,我到门口去迎你一下。”元青珊使了个眼色给江逸。 “好。”江逸抱着元芷瑶进了空间。 元青珊无语挠头,一闪身进了空间,从江逸手里一把接过元芷瑶,剜了他一眼。 江逸哈哈大笑。 元青珊出去了一趟,元小石没迎回来的江逸,被元青珊迎回来了。 元小石奇怪的挠着头,做梦也想不到江逸回家的过程。 他最后只归为自己运气不如小姐好。 晚饭后,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想着傍晚发生的事情。 “夫君,会是谁要针对你呢?”元青珊迷惘的问。 江逸皱眉,“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会不会是嫉妒你的?”元青珊侧过身,用手支着头,说道。 江逸也侧过来,与元青珊面对面。 他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轻轻理看元青珊额上的碎发,笑道: “也许是,你夫君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容貌俊秀,肯定会有人嫉妒的。” 说罢,笑意更大了,看上去有点贱。 元青珊推了他一把,哈哈笑道:“哈哈,哪有你这样的,还自己夸上了呢。” “怎么没有?”江逸反问。 元青珊瞪了他一眼,说道:“反正我没见到。” “呐,这不就有一个?”江逸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是得意的说道。 “啊~”元青珊眨着大眼,恍然大悟道:“天呐!天下竟有如此厚脸皮之人啊,见识了。” “我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你要不要试试?”江逸欺身上前,半个身子压在元青珊身上。 两人的脸只离了一拳的距离。 “要不要?”江逸的声音染了情色,低沉而有磁性。 四目相对,元青珊的脸慢慢的红了。 第182章 总是顺风顺水的多没趣 元青珊眼神微闪,急忙转头看向别处,同时推了推江逸,带着一丝懊恼说道:“老实点,快睡觉。” “嗯,老实点,睡觉。”江逸翻身面朝上规规矩矩躺下,看上去真的是老老实实。 正在元青珊感叹他今天如此听话的时候,江逸突然长臂一伸将她卷进了怀里。 而后,一个翻身,两人一上一下。 江逸俯视着元青珊,元青珊的眼里还有着一丝惊愣。 江逸笑了,低头吻了吻元青珊微启的樱唇,说道: “说了要让你见识我的厚脸皮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你你你……唔唔……” 元青珊睡过去前,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夫君果然脸皮厚。 堪比城墙拐角。 第二日,江逸去衙门时,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元小石,一个是家丁元虎。 元虎人如其名,武力值杠杠的,像一头猛虎。 好几日过去了,江逸未曾发生什么意外。 这让江逸忍不住疑惑对方是不是在玩他。 不过,那天听到他们的对话,是要抓住自己的。 他猜测是自己身边跟了人,他们不敢轻易出手了。 一直不得其解的江逸,直到这天下衙回家,才终于明白了。 不是他们不敢找他麻烦了,而是他们改变策略了。 这天,江逸带着元小石和元虎,刚走到自家府门口,便见府门前一片喧闹。 “小石,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江逸躲在拐弯的墙角,对元小石说道。 “好的,姑爷。”元小石应着便上前扒开人群众挤了进去。 只见元青珊站在台阶上,身边有丫鬟婆子簇拥着。 台阶下,站着一名女子,背对着元小石,元小石看不到她的面容。 只是袅袅婷婷的背影,显得楚楚动人。 “少奶奶,奴说的是真的,这个荷包,真的是江主簿给奴家的。 他怜奴家一个人无家可归,便,便给奴家租了住处,还还…… 要不是奴家、奴家有了他的孩子,说什么奴家也不会找上门的。” 元青珊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 元小石却不淡定了,他挤出人群,走到一处拐角处,对等在那里的江逸说: “不好了,姑爷,有一个女子拿着您的荷包,说,说怀了您的孩子?” 江逸的眼猛的睁大。 握草,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的荷包? 荷包! 他眼中精光一闪,拉过元小石,小声交代了几句。 元小石大步跑着离去。 江逸理了理衣袖,老神在在的晃悠着走出那处拐角。 站在围观的人群后,给元虎使了个眼色。 元虎自被调来跟着江逸,便知道江逸那天傍晚被人抢荷包的事。 这么简单的局,他一个大老粗都能看出来。 这显然是想从姑爷这边下手,因为有自己和元小石寸步不离的跟着,没机会,又使出这损招了。 接收到江逸的指示,他上前一步,大喝一声:“都让开,围在我家府门前干嘛,别挡着我家大人回府。” 吃瓜群众一听主角来了,立即让出一条路,正好显出了背对着众人的那道背影。 那女子闻言,激动的转身扑了过来,“大人,大人,您,您可回来了,奴家,奴家……” 江逸闪身躲过。 女子扑了个空,险些扑倒在地。 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回身幽怨的看着江逸,“大人,您,您怎么能这样待奴家?” 江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冷咧的说:“你我不认不识,你还想叫我如何待你?” 他觉得这女人好面熟,但一时想不起。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 见那女子抿着唇,眼含泪,眼神幽幽怨怨,一副倔强的模样。 江逸冷哼一声,“哼,请不要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过敏。” 说罢,转身笑着看向元青珊,说道:“娘子,这么大阵仗迎为夫回家吗?” 元青珊笑道:“是呀,知道门外有臭虫,怕污了夫君呢。” 江逸迈上台阶,走到元青珊跟前,握着她的双手,笑道:“为夫只怕这些脏东西污了娘子的眼。” “没事,总是顺风顺水的多没趣,偶尔还是要看点戏人生才有意思不是?” 元青珊挽着江逸的胳膊笑靥如花。 “娘子说的是,既然有人免费给咱们唱大戏,那……要不咱们看看?”江逸说道。 元青珊点头,“当然得看看了,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表演?” “嗯,玉叶,去给搬张椅子来给你们少奶奶坐着。”江逸吩咐道。 “好来。”玉叶欢快的跑进府里。 “小江大人,您,您,我,要不是奴家身怀有孕,也不会贸然登门的。 奴家始终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能让少奶奶知道,奴家……” 女子说着,低头嘤嘤哭泣起来。 “小江大人,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您可不能不认啊,这女子多可怜呐。” “是啊,既然有了您的骨血,您就收了她得了,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啊。” “是啊,是啊。” “……” 听着众人的议论,女子抬起了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江逸。 江逸脑中灵光一闪,终于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他和蒋乐珍还没有和离时,有一次去驿道,蒋乐珍非要让他陪着逛街。 当时在大街上,蒋乐珍指着一个女子,跟他说这女子是陈县令家的丫鬟。 说是驿道最美的女子,叫赵什么来? 他不记得了,当时,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觉得她还没有自己好看。 不过,当时这女子并没有看到他们。 这不会是驿道陈家送来给自己添堵的吧? 不对,是来给他的娘子添堵的。 当初陈家到元家求娶元青珊,以及后来使的种种手段,在榆林可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就在舆论一边倒的时候,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小江大人啊,今天这事了了,您可得请我吃饭。” “季东家,您放心,那是一定的。”江逸笑道。 来人正是季家医馆的季南星,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季南星不屑的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女子,随后看向江逸,拱手问道: “小江大人,几天前抢您荷包的小贼抓到没?” 第183章 证人不要钱的上赶子来 江逸朝季南星拱了拱手,笑道:“当时没有追到,不过,我想很快就能抓到了。” “其实小江大人也不必懊恼,小贼嘛,自然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跑得快,咱这些普通人是追不到的。” 季南星抬手摸了摸头,哈哈笑道。 “季掌柜说的对,再说,那荷包嘛……” “咦,你这小女子怎么拿着我的荷包?” 不待江逸说完,赵大柱的声音传来。 这个荷包只是个普通的荷包,在大街上随意就能买到。 赵大柱之所以一眼能认出,是因为荷包上绣了一只凫水的鸭子。 这鸭子是有来历的。 有一次赵大柱抓捕犯人时,不小心受了伤,将荷包上染了血渍。 血渍干了之后,很难洗干净。 他媳妇说不要了,他不同意,说那是他的荣耀。 他媳妇儿看了半天,见那污处像凫水的鸭子。 然后,就给他绣了那样一个图案遮掩。 女子捏着荷包,刚好将绣了鸭子的一面露在了外面。 所以,赵大柱一眼便认了出来。 不待那女子回话,赵大柱恍然大悟,指着女子说: “噢~~我知道了,那天是你抢了小江大人的荷包。” 说罢,他挠了一下后脑勺,又否定了。 “也不对啊,那天季掌柜报案,明明说是个男的小贼抢的荷包,是吧,季掌柜?” 赵大柱回头看向季南星问道。 “呵呵,是个男的,中等个头,穿着一身深色短打。” 季南星抚着胡须笑着对赵大柱说。 赵大柱闻言,立即瞪大了眼,“那这荷包为何在她手里?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季南星点头,“有可能,这是抢了小江大人的荷包还不够,还要来讹人呢。” 说罢,他满眼不屑的看向那女子。 “没有,我没有,这荷包就是小江大人亲手给我的,你凭什么这是你的? 还有,难道他在外面养女人,都要告诉你们吗?” 女子眼泪汪汪的辩解道。 “哈哈哈,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赵大柱双手掐腰大笑道。 “我们小江大人养你啊?快拉倒吧!” 赵大柱转身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嘲讽的看向那女子,说道: “我们主簿大人对县郡娘娘一往情深,绝对看不上你这样的。 你瞅瞅你,说模样长得还可以吧,可是这张脸看上去单薄无福。 你再看看你这身形,瘦得跟麻杆子似的,找棵树干子也比你强。 还有你眼里的算计,自以瞒过了别人,却瞒不过老子这双火眼金睛。 不然,老子这几年的捕快岂不是白干了。” 赵大柱叭叭一通输出,说的女子张口结蛇愣在那里。 这女子便是赵翠。 江逸已经认出了他是驿道陈家的丫鬟,只是他确实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 “拿来吧你。”赵大柱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他的父亲曾经就是跟着一个貌美的小寡妇跑了,他娘一个人拉扯着他们兄弟姐妹长大。 其中的辛苦赵大柱深有体会。 他最恨的就是这样柔柔弱弱、眼里闪着算计的女人。 “你,你还给我,这是小江大人给我的。”女子回过神来,伸手去抢。 赵大柱往袖袋一塞,躲过那女子,不屑的说: “放你娘的屁,老子早就注意到你了,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是不是啊,弟兄们?” 随着赵大柱话音落下,邢三强带着王壮等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确实不是个好东西!”邢三强面无表情的斜了赵翠一眼,拱手对众人说道: “主簿大人前两天被传谣言时,我们在调查中无意中发现此事可能与这女子有关,因此,最近一直在监视她。 这女子姓赵名翠,于一个月前来到榆林,租住在城北一处二进小院。 散布小江大人和郝世子流言的人,曾进过那小院,而且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人。” 说到这里,他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了女子一眼,拔高声音说道: “而且,进那小院的,皆为男子!” “你,你胡说八道,你们这是官官相护,小江大人,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认了吗?” 赵翠咬牙,倔强的看着江逸。 “作为受害人,我可不可以说一句话?”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元青珊大咧咧的坐在那里,江逸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护着她。 这一幕,令人羡慕。 有人就开口了,“你们看小江大人多爱护县郡娘娘,肯定不会干那事。” “对呀,我觉得这人在往小江大人身上泼污水。” “这女子今天闹的这一出,受伤害最大的确实是县郡娘娘,县郡娘娘当然有权力说话。” “对对,县郡娘娘,您说,我们都听着。” 元青珊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女子说: “你口口声声说你腹中有了孩儿,正好,季掌柜在这里,不如先诊诊脉再说,如何?” 赵翠闻言,猛的看向笑意盈盈的元青珊。 突然觉得即使对方坐着,也是那样高大,将她比进了尘埃里。 还有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干净,显然是生活的极为舒心。 这样的一张笑脸,让她好想冲上去一把撕碎。 她凭什么要过得比自己好?! “怎么样?不敢?”元青珊挑眉。 “谁说不敢了,我,我最近恶心、呕吐,都是怀孕的征兆。” 赵翠说的信誓旦旦,皆因她最近确实如此。 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京城陈家派来的那两个人的,还是黑斗篷男的。 总之,她怀孕这事肯定是真的。 季南星走上前,问道:“你同意在下给你诊脉?” 赵翠伸出胳膊,斩钉截铁的说:“同意!” 季南星神色不明的啧啧两声,劝道: “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妄图攀上富贵。 但,你不应该把目光放到小江大人身上,他显然不是贪好美色之人。 那天小江大人被抢,是我亲眼所见,抢的就是小江大人挂在腰间的荷包。 案子也是我去报的,跟我一起来的人你看到了吗? 那天他们也跟着去追过,不过,最后追丢了。 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孩子就是小江大人的。” 黑斗篷男说了,只要她咬定这孩子是小江大人的,她就可能进小江府。 哪怕是个妾,到时候生了儿子,也是可以跟正室争一争的。 “呵呵,不后悔就好。” 季南星抬手给她诊脉。 季南星之所以劝赵翠收手,是因为他有一样别人不知道的本事。 第184章 举人老爷越来越暴力,一言不和就动手 季南星会相面。 这除了他家里人,几乎无人知晓。 毕竟家里开着医馆,不太好干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他刚刚仔细看过赵翠的面相。 这人美则美矣,只可惜是命中无子之相。 是根本不会怀孕的那种。 他仔细摸了赵翠的脉,心中更加了然,果然如他看到的那般。 赵翠自小被人下了绝子药,不知是谁这么狠?! 季南星叹口气,说道:“抱歉啊姑娘,你根本没有身孕。” “不可能,我最近真的恶心呕吐。”赵翠大声反驳。 “恶心呕吐并不一定是怀有身孕啊,有时候,一些疾病也会引起胃部不适,出现这种症状。” “你胡说,你们是一伙的,小江大人,小江大人,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生个儿子。 你不要相信这个老东西说的,说不定他是被元家女收买了……” 江逸一听“元家女”三个字,火气腾的烧到了头顶,暴喝一声: “放肆,竟敢对县郡娘娘如此不敬,来人,给我掌嘴。” 对江逸来说,污蔑他可以,骂他也行。 但是,他不容任何一点点对元青珊的不敬。 呵,元家女,这三个字可真是对县郡娘娘的大不敬! “是。”月婆子情绪高昂的应了一声,快步走下台阶。 她早就想去扇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了,得到江逸的命令,自是立即付诸行动。 她走到赵翠跟前,一撸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咣咣咣”几个耳光扇上去。 边扇边说:“哼,不自量力,不认不识竟然来挑战我们少爷的底线,对我们县郡娘娘不敬,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打得好,月嬷嬷使劲打!”玉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手叫道。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我……”赵翠被打懵了,边躲边叫。 县郡娘娘! 是啊,她忘了,元家女现在是县郡娘娘啊! “停。”见打的差不多了,江逸才叫停。 月婆子闻言,最后使劲扇了一巴掌,将赵翠扇的直接坐到了地上,才收了手。 回身往后走时,还不忘踢了女子一脚。 真他娘的解气。 月婆子昂首挺胸回到了元青珊身后。 “小江大人,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到了这时,女子仍然没有松口。 江逸眼神犀利的看向女子,厉声道:“我只说一遍,我与你无任何瓜葛。” “你,你怎么能不认呢,是你说的要对我好,还说我,我,我比元家女……” “掌嘴。”江逸再次喝道。 月婆子刚要上前,被玉叶一把拉住,“我来,我来,轮到我了。” 她小跑着来到赵翠的跟前,手快到出了残影。 赵翠都没反应过来,“啪啪啪”的打脸声已经响起。 “啊啊啊,住手,住手,我怀了你们主子的孩子,我……” “放你娘的狗屁,季掌柜给你诊脉了,你并没有怀孕。 再说,就算怀孕了,也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刚刚邢捕头都说了,这段时间你那里进进出出都是男人。 叫我说,你还不如青楼女子,人家光明正大的做皮肉买卖。 你呢?表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肮脏不堪,还妄想栽赃给我们姑爷? 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上赶子找死。” 玉叶一边打一边骂,真叫这个死女人气死了。 事情都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还嘴硬。 元青珊抬头看向江逸,笑道:“你这可真是一点不怜香惜玉啊。” 江逸垂眸,眼底含笑,“在我眼里,只有娘子一个香一个玉,谢谢娘子相信我。” “不谢,夫君做得很好,继续保持。”元青珊笑意盈盈。 江逸点头,低笑出声。 随后看向被打成猪头脸的赵翠,对玉叶说:“玉叶,停下吧。” 玉叶收回手,对在嘴边吹了吹,说道: “下次有这好事,我得用鞋底,不然人家脸皮太厚,搁得我手疼。” 说罢,双手一甩背在身后,傲娇的走回元青珊身后。 “你是驿道陈家派来的吧?”江逸显然失了与之对峙的耐性,直接揭穿了赵翠。 正捂着脸疼的头晕眼花的赵翠,闻言慢慢抬起头。 她眼里泪光闪烁,嘶嘶啦啦的说道: “嘶,我,嘶,听不懂,嘶,小江大人的话,嘶。 你要是不认孩子,嘶,你直说,嘶,何必……” “驿道陈家的丫鬟,是赵夫人让你来的? 想用你所谓的美色勾引我? 没机会是吧? 因为我每天上衙下衙几乎都不独自行走。 派人抢我的荷包,是想抓到我,然后与你搞在一起吧? 我猜的不错吧?” 在赵翠亮出荷包的一瞬间,江逸想通了所有的关节。 有人要毁了他的名节。 毁他名节可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想以此挑起他与元青珊的矛盾。 最好元、江两家反目。 让元青珊不好过,那么,他呢? 要是真被他们挑拨成功了,他的仕途恐怕就完了吧。 真好! 一箭双雕。 “你……”赵翠没想到,他们的谋划竟然被江逸猜了个十成十。 但是,她不能认。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嘶,我……” “本官已经不想再听你废话,说吧,抢我荷包的人是谁? 是你们一伙的,还是你出钱收买的? 噢,应该是你出钱收买的吧?十两银子?” 江逸觉得听到赵翠的声音都感到恶心,直接打断她,抛出真相。 赵翠震惊了,愣愣的看着江逸,甚至忘了疼。 找人抓江逸,可不就是整整花了她十两银子?! 江逸却还不打算打住,接着将那晚那些要抓他的人的对话,学了出来。 一字不差。 围观的人群听的唏嘘不已。 而有几个人正慢慢往后退去,被眼尖的邢三强看到。 他暗中打了一个手势,跟来的捕快猛的分散开扑进人群。 几息间,便揪出三个人摔在地上。 江逸一眼认出抢他荷包的那个人。 那人甚至连衣裳都没换,还是穿的抢荷包那天的那身衣裳。 江逸走下台阶,抬脚踩在那人背上,那人刚要爬起又被重重的压在了地上。 “哎哟,你们凭什么抓我?”那人挣扎了几下,大声叫道。 江逸俯身一把揪着他将他翻转过来,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为什么抓你?!” 第185章 这个世上只有亲人对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疼的 那人看了江逸一眼,旋即又垂下眼皮,说道: “我怎么知道,小江大人,人人都说您公正无私,一心为民,我看也不过如此。” 江逸邪魅一笑,摇头说道:“不,那是人们谬赞了。 我并不公正无私,我一心只为良民,像你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我呢…… 最不能容忍! 你们既然敢来触碰我的底线,那么就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 说罢,他猛的挥拳捣向对方的眼窝。 “嗷,你,你乱用私刑……” “你说错了,我这是作为受害人,为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不能你们污蔑了我,伤害了我的爱妻,我还要受着,是吧?” 说罢,他手脚并用,将那人狠狠的揍了一顿。 之后,他提着那人的衣领子,森然一笑,问道: “告诉我,你跟那姓赵的女子是不是一伙的? 你要知道陷害当朝举人和皇上亲自任命的主簿之罪,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抄家流放和几个月的刑狱,孰轻孰重,你懂得。” 那人看着江逸阴森的笑脸,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虽是混混,但家中也有父母兄弟姐妹,他不想被抄家流放。 他吞咽了几下唾沫,磕磕巴巴的说: “我,我,我就是个小混混,根本,根本不认得那娘们。 她,她出了十两银子,给我我们,我我们只是收钱办、办办事。” 江逸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早说多好,非得挨这一顿揍才说。” 说罢,他猛的松开了手。 那混混无力的跌落在地上,疼的大叫一声。 江逸站起身,掏出手帕擦着手,眼神扫过众人。 此刻,现场一片寂静。 就连赵翠和地上那混混,都忘了呼疼。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江逸。 他们心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举人老爷、平易近人的主簿大人,此刻身上的光辉碎落一地。 这邪魅又狠戾的模样,深深的印入他们心中。 元青珊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来到江逸跟前。 她轻轻的握住了江逸的手,抬头微笑着看着江逸。 江逸收回看向众人的目光,低头看向元青珊,咧嘴一笑。 突然,看上去傻呼呼的。 围观的人齐齐松了口气,刚刚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邢捕头,将他们带回县衙细细审问。 我们榆林,是被皇上寄予厚望的榆林。 我们榆林好不容易出了一位伯爷、一位县郡娘娘,他们不容任何人算计陷害。 给我细细的查,一定要将幕后之人全部揪出来。” 江逸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 “是。”邢三强等人高声应道,上前押起三个混混和赵翠就走。 赵翠挣扎着叫道:“小江大人,我,我真的怀了……唔唔……”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大柱用不知从哪找来的破布堵住了。 季掌柜本来有些同情赵翠,但见她一次一次不识抬举,心里仅剩了膈应与不屑。 他觉得,也没必要再给赵翠留什么颜面了。 于是,高声说道:“那位姑娘,你往后不要再说给谁谁怀了孩子了,因为你根本就怀不上孩子。 你从幼年之时,便被人下了绝子药,一下十几年,如今,你已经没法做母亲了。” 赵翠闻言,眼睛瞪的老大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几息之后,她突然像失了灵魂一般,整个人萎靡了下来。 人群中炸了锅。 “啊,原来是这样啊,天呐,那她还来讹小江大人?到时生不出孩子,岂不是大笑话?”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怀不了孩子,还可以做假啊,咱榆林又不是没出这样的事。” “真是的,有些人为了攀附富贵,连脸都不要了。” “嗐,瞧你说的,他们有脸吗?” 作妖的人被带走了,围观的人还有些没有离开,在这里窃窃私语。 江逸看向季南星,正要感谢他过来为自己作证,突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逸儿,逸儿,快让娘看看,是谁怀了娘的大孙子?” 江逸头嗡的一下,身子晃了几晃才站稳。 他转身看向被江丹雪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那个人,是他的娘,生他养他的亲娘。 可是,最近做事,越来越离谱了。 元青珊的脸也冷了下来。 她不欲与任何人对立,哪怕人人都说的最难处的婆媳关系,她也愿意以最大的诚意对待。 从她第一段婚姻便能看出。 曹氏贪财嘴碎自私,但她对自己儿子那是实打实的好。 因此,即便曹氏再怎么闹腾,她始终没有针对曹氏。 她的怒火只针对陈世怀一个人。 她愿意善待迁就对方的所有家人,却唯独不能接受对方对她不善的态度。 所以,她与陈世怀的和离是必然的。 反观江逸,他与陈世怀截然相反。 他对自己的爱护,元青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看到江逸他娘如此对待江逸,她很是心疼。 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对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疼的。 痛彻骨髓。 江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元青珊一眼,见她脸色冰冷,心里瞬间充满了愧疚。 他叹口气,看向走到近前一脸期盼的林代双,抿了抿唇。 季南星对江府的事有所耳闻,他摇头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公正清廉的江大人家里有这样一位拎不清的夫人。 他有心卖县伯府和江逸夫妇一个好,于是笑着上前说道: “江夫人,你盼孙子的心季某了解,但县郡娘娘如今生女还不到半年,再怎么着,也得过了年再说吧。” “哎哟,季掌柜也在啊,我,我说的不是她,是江逸那个妾室的孩子。” 林代双笑着说道,眼里仿佛根本没看到在场人的脸色。 “这个,小江大人何时纳妾室了吗?”季南星不明所以的问道。 江逸叹了口气,说道:“季掌柜有所不知,本官曾在大婚之日立下誓言。 今生,不娶平妻、不纳妾室、不养外室,江逸说到做到。” “好,好,小江大人,老夫看好您!”季南星抬手拍了拍江逸的肩头,大声叫好。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叫好,为江逸竖起了大拇指。 林代双不乐意了,她拍打了江逸几下,说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给你怀了孩子,你连个妾室之位都不给她吗? 叫我说,这是我们江家头一个孙子,就是给她平妻之位也当的。” 第186章 诛心 江逸闻言,定定的看了林代双片刻,苦笑一声,问道: “娘,你不把屎盆子扣到你儿子头上,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怎么能是屎盆子呢?刚刚没有个姑娘来找你吗? 她没怀你的孩子吗?你打算不认吗? 是不是因为元氏?啊?她不能给咱家生孩子,还不允许别人生了是不是?” 林代双就像魔怔了一般,连连发问。 江逸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在林代双的连连发问下,终于爆发了。 “娘,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看看,在场这么多外人,都没有逼儿子接受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姑娘。 你倒好,来了之后一不问原因,二不听我解释,张口就问你大孙子在哪? 是不是你儿子我违誓你很高兴?是不是要逼死你儿子我你才满意?”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听说有姑娘怀了你的孩子,高兴,高兴,对,是高兴。” 林代双往后退了一步,不停的给自己找理由。 “你高兴个鬼啊!那女人是驿道陈家派来的! 前些日子花钱雇人抓你儿子我不成,今天又拿着从我身上抢的荷包来陷害我,妄图挑起我和青珊的矛盾。 其心可诛! 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你是不是脑子有……” 说到这里,江逸猛的打住,他差点就骂他娘脑子有坑了,那是大不敬。 苍天在上,我江逸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江逸在心里默念了几句。 “江逸,你怎么跟娘说话呢?”江丹雪喝道。 江逸随口怼回:“我怎么跟娘说话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我是你姐,你凶娘就不行。 还有,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痛痛快快认下。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真是丢了江家人的脸面。” 江丹雪理直气壮的训斥着江逸,眼睛却瞄着元青珊,神色间充满了幸灾乐祸。 元青珊与之对望,微微一笑。 她直觉这事可能与江丹雪或者她背后的付高升有关,但她没有证据。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笑,竟无端触怒了江丹雪。 她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朝着元青珊怒喝道: “你笑什么笑?既然身为我江家的儿媳妇,给夫君纳妾应当应份。 你凭什么不让江逸纳妾?就凭你的县郡身份吗? 当朝公主还为驸马纳了一房妾室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啪” 江丹雪的话音刚落,便被人扇了一巴掌。 力量之大,将她的头都扇偏了。 “江丹雪,既然你爹娘不能教你好好做人,那么我来!” 随之而来的,是暴怒的大喝声。 江宏义前两天刚出了一趟镖,今天回来打算来看看江逸。 自从江逸离府另居,他还从未来过。 谁知,刚到府门口便听到江丹雪那四六不着调的话。 于是二话不说,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大伯,你凭什么打我,我爹和我娘都不打我。”江丹雪跺着脚咬牙嚷嚷着。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大伯,就凭逸儿是我护着的,怎么,不服?” 江宏义目光凌厉的看着江丹雪,令江丹雪心里微微发怵。 “她大伯,你怎么下手那么重,你看你把小雪的脸都打肿了。” 这时,从震惊中回神的林代双,抬手轻轻摸了摸江丹雪的脸,看向江宏义的眼里全是埋怨。 “这就是重了吗?你知不知她刚才那话有多么诛心? 不,你不知道,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你憋着一股气,想要压侄儿媳妇一头,彰显你婆婆的威严。 所以,你极力的踩逸儿,踩逸儿媳妇。 你不过是在满足你那可耻的虚荣心而已。” 江宏义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林代双心底的阴暗。 林代双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后不悦的说: “我没有,她大伯你不要胡乱猜测。 我一直是希望逸儿和他媳妇过得好的,一直都是。” 江宏义冷笑一声,“算了吧,做都做在那里了,说出来的话是苍白无力的。” “我真的是……” 林代双还要表心意,而这时季掌柜开口了。 “江夫人,老夫知道你求孙心切,但我……” “这里没有你的事,季掌柜,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 林代双冷冷的打断季掌柜的话,看向江逸说: “让那姑娘把孩子生下来吧,你不养我和你爹养。” 她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哎,老太太,你是不是糊涂了?那姑娘根本没有怀孕啊。” “就是,就是,她就是来讹小江大人的。” “对呀,还有几个混混,都被抓到衙门去了。” “什么?逸儿,你,你怎么能这样,竟然叫人把那姑娘抓了,你糊涂,糊涂啊。 女子进了衙门,那名节就毁了呀,你快叫人把她放了。” 林代双听人说话喜欢顺着自己的思路断章取义,听到围观的人说那女子被抓走了,立即埋怨起了江逸。 江逸与元青珊对视一眼,眼底有深深的无奈。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娘,我们两府离的这样远,你是怎么知道我家这边的事情的?” “我,我听人说的。”林代双眼神游移,带着莫名的心虚。 “听谁说的?”江逸问。 林代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按时间来算,就算传言的速度再快,这会儿也不一定能传到江府。 更何况听到传言,再赶过来,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江逸步步紧逼,问道:“是不是听我姐夫说的?” “是又怎么了?自己做的乱逼叨叨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江丹雪见林代双被逼的步步后退,咬着牙根说道。 江逸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猜也是我姐夫说的。 实话告诉你们吧,那女子是驿道县令陈嘉辉府上的丫鬟,后来是陈忠贤的妾室。 一个月前,突然来到了榆林,在城北租住了一座二进的宅子……” “在哪里,快告诉娘那宅子在哪里?” 林代双听到这里,又选择性的忽略了其他,打断江逸的话,语气欢快的说: “你看,要了人家姑娘就要了,连人家的底细都这样清楚,说跟她没关系,娘都不信。” “娘,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江逸眼波平静的看着林代双,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娘的自以为是。 “你说,你说。”林代双高兴的说。 “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前段时间衙门查到了传播我和郝世子流言的人。 而那几个人,经常出没于陈家这个丫鬟的宅子。娘,你想不想知道,他们都去干什么?” 第187章 没有真正糊涂的人 江逸说到这里,探身与林代双平视,与林代双四目相对。 仅仅三两息间,林代双便眼神闪烁的看向别处。 随后咽了咽唾沫,说道:“我我怎么知道?” 江逸直起身,幽幽的说:“他们是去给你造孙子去了。” “噗嗤”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瞬间,场面诡异的寂静下来。 江逸最后这句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了。 恐怕,任谁碰到这样糊涂的娘,也是会有脾气吧?! 林代双却愣在原地。 她紧紧的皱着眉头,目光越过江逸看向面色平静的元青珊。 江丹雪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娘,元氏仗着自己的身份,逼我弟不得纳妾,这口气你真咽得下? 不,她咽不下。 她儿子不能做的,就让她这个当娘的做。 再说,她就是看元青珊不顺眼,每次回去,总是大包小裹的,这是在她跟前显摆呢?! 林代双又看向江宏义,看到他眼中的心疼,心里更不平衡了。 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他心疼吗? 越想心中越是不忿,正琢磨接下来要如何说,江丹雪往她身后躲了躲,探头朝江逸吼道: “你怎么跟娘说话呢,简直是大不孝,你这样的人就该……” “他怎样的人?”元青珊一把握住江逸抬起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声音清冷的问。 “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吗?熊熊的没点本事,气自己爹娘倒是能耐的很。 断袖不承认也就罢了,如今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仍然不承认。 还以权谋私,将人家姑娘抓进衙门。 我爹我娘有这样的儿子,简直是伤了天理!” “呵,你是江逸的姐姐吗?”元青珊闻言,被气笑了。 江丹雪闻言,大嚷道:“我不是他姐姐?我不是他姐姐才懒得管他!” “那你还是不要管了,像你这样的姐姐,迟早要把自己弟弟的名声败干净。 全榆林人都知道江逸被冤枉为断袖,愿意站出来为他正名,而你这个亲姐,却非要给他安在头上。 现场这么多人见证了那女子的谎言被拆穿,偏偏你这个亲姐姐非要让他背上养外室的罪名。 在场的所有人,谁家里有这样的姐姐吗?在大街上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的弟弟熊熊的没本事? 榆林县第二位举人,被皇上任命为主簿大人,这样的人要是熊,那要怎样算有本事? 大家说,这得要是什么样的姐姐,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元青珊一字一问敲打在每个人心里,引得在场所有人的共鸣。 “就是,哪有这样的姐姐,要是有人敢来污蔑我,我姐早上手把她撕了。” “我就是个店小二,可我姐跟人说起我,总说我做的活计多认真,多么得掌柜喜爱。” “哎哟,要是我有小江大人这样一个弟弟,我天天供着他。” “就是,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唉,可惜小江大人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我家的,我们全家都给供着。” …… 周边的人议论纷纷,令林代双脸上挂不住了。 季南星看出她的尴尬,叹了一口气,上前说道: “江夫人,不管您信不信,我还是要说刚刚来讹小江大人那女子,她真的不会有孕。 她打小便被人喂下了绝子散,而且一喂十年,这是真心想绝了她做母亲的资格。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狠,但,今天从她的所做所为看,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小江大人多好啊,人长得英俊不凡,又会读书,又会当官。 这样的儿子,您不好好的捧在手心,难道非要推远了,才后悔吗?” 季南星最后这话说的实在。 林代双的嘴唇颤抖着,眼里蒙了一层泪。 “弟妹,你回家吧,不要无理取闹了。”江宏义见状,对她说道。 江宏义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不知道戳中了林代双哪个痛点,瞬间点爆了林代双。 她拔高声音说:“我才没有无理取闹,我女婿说的不会有假。 那女子长得花容月貌,我儿怎么会不喜欢她? 你们都不要为逸儿掩饰了,这个孙子我要定了。” “嗐,老夫人,你没听季掌柜说啊,那女子根本没怀孩子,她就是来讹人的啊。 你女婿说,你女婿说的那么准,别不是那孩子是你女婿的吧?” 人群中有一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张口讽刺道。 “啊,你这个贱民,竟然污蔑我夫君,我打死你。” 在那人话音刚落下,江丹雪便冲了过去。 那人急忙闪躲,嘴上却没停下,“哎哟,这是让我说对了吗? 看把你急的,难道被我说中了? 你还真能忍啊,把你夫君跟外人生个孩子送到你兄弟名下养。 这,这真是闻所未闻啊!” 这人的嘴极损。 江丹雪打不到他,气得跺脚大骂。 江逸只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林代双就像魔怔了一般,似乎不想看到如此平静的江逸。 她说:“小雪,别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到府里说。” 说罢,她率先转身进了江逸家的大门。 江丹雪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江宏义遣散了门口围观的人才进府。 只是他没想到,林代双连进花厅都没进,直接在院子里开干。 “逸儿,我知道你是怕元家不许,今天娘豁出这张老脸,去跟你丈人说,咱万不能让江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啊。” 江逸无奈的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亲娘,我的亲娘啊,哈哈哈哈……” 他惨然的仰头大笑,“我江逸此生光明磊落,别人尚且赞赏我几句,为何我的亲娘就非要将我拉进泥潭里踩呢? 娘啊,是不是我死了,你才甘心?” “不是的,不是的,逸儿,娘是为你好啊。”林代双上前抓着江逸的胳膊说道。 江逸扳开林代双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浓浓的伤感包围着他,眼里细碎的泪花闪烁。 元青珊心疼的上前握住了江逸的手,转头对林代双说: “娘,江逸为人正直磊落,您,相信一次自己的儿子,有那么难吗? 儿媳妇知道您求孙心切,但是,季掌柜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女子根本没怀孕,您就一点不相信吗?” 林代双看向元青珊,脸冷了下来,说道:“季掌柜与你们元家关系好的很,他要给你们伯府卖好,谁知道他说的真假?” 第188章 只有双标的人 “你,你,江夫人,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季南星对天发誓,要是那女子能怀孩子,我从此不再行医。” 季南星现在后悔了,他跟进来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听人编排他? 他都不知道如何表述现在的心情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一次。 “娘,您可以怀疑任何人,但您不能怀疑季掌柜。 季掌柜大仁大义,四年前大灾,他捐银捐物,救百姓于苦难。 平日里,谁家有个困难付不上药费,他也慷慨赊账。 您怎么能这样说他啊?” 元青珊看向林代双,不可置信的说道。 林代双看向元青珊,斥道:“我是你婆婆,你不向着我,反而为一个外人说话,你怎么能胳膊肘子往外拐?” “我是对事不对人,对理不对亲。”元青珊说道。 江丹雪闻言,指着元青珊狠狠的说: “卖弄文才呢你,还对事不对人,对理不对亲。 行,你会说,我们说不过你,但是,那女子必须进你们府,那个弟妹我认了!” “江丹雪,你他娘的找抽是不是?” 这时,一声暴喝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邢三强扶着江宏才不知何时来到府里。 此时的江宏才脸色犹如锅底,黑的吓人。 他大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扇了江丹雪一巴掌。 “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认下了?那你带回去给付高升吧!” 江宏才冷冷的盯着江丹雪,厉声说。 “爹,你怎么能这样,我夫君说今生只有我一个就行了,他不会纳妾的。” 江丹雪捂着脸咬牙反驳道。 “那你弟弟他有没有说过,今生只有青珊一个媳妇就行了?” 江宏才气恼的反问。 “那怎么能一样?”江丹雪炸毛了一般叫道。 “怎么不一样?凭什么你不行,就得叫你弟弟行?”江宏才吼道。 “江逸他是男子,三妻四妾不应该吗?”江丹雪吼道。 “付高升也是男子,三妻四妾不应该吗?”不待江宏才说什么,江逸开口了。 “江逸,你是不是有病?付高升是你姐我的夫君,你竟然希望他三妻四妾?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姐啊!” 江丹雪瞪着眼,狠狠的咬牙嚷道,整个人就像疯狂了一般。 江逸冷笑一声,“呵,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自己过的好就行了,别人家活该过得乱七八糟是吧?” “我没有,我都是为你好!她元氏真的贤惠,就应该为你纳妾。”江丹雪紧紧咬着牙根盯着江逸。 “你为我好?我看你是想看我家宅不宁吧? 为我好,为我好你处处瞧不起我? 为我好,为我好你除了占我便宜给过我什么? 为我好,我看,你是为了满足你那可耻龌龊的阴暗心吧?” 江逸每说一句往前走一步,逼的江丹雪步步后退。 今天江逸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一次一次,他真是受够了。 他的好姐姐,就像被付高升下了咒一般,付高升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最近他才想通。 付高升他对付自己抢夺家产,那也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 而他的姐姐,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却能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伤害的心安理得。 她是怎么下得去狠手的?! 像元青珊,就算自己在她面前再怎么说元景行不好,她会信吗? 不会,她会用自己的眼去看、用自己的心去体会,来判别好坏。 而且,在元青珊的眼里,自己的弟弟永远是最棒的。 淡起弟弟她的话里语间,全是对自己弟弟的赞扬。 而自己的姐姐,跟元青珊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自己的好姐姐,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凡是挡了她的,即便是亲弟弟又如何? 她,江丹雪,本就是自私的黑暗的,她不容许自己的兄弟姐妹超过她。 只要超过了,就是罪过。 江逸笑得惨淡,接着说:“江丹雪,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就是想踩着兄弟姐妹抬高你自己。 从小到大你就不容许自家兄弟姐妹中任何一人超过你。 大伯家的堂哥们过得风生水起,你嫉妒的天天在娘跟前说他们坏话。 二伯家的堂姐堂哥和堂弟,同样是你踩贬的对像。 我,你的亲弟弟亦是。 打小,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弟弟熊熊的没什么本事。 是吧,江丹雪? 父亲三兄弟中的孩子,只有你是最厉害的、过得最好的才行,别人都不行。 你要俯视你的兄弟姐妹,显得你高高在上,是吧? 你说,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不去跟外人比,非要跟自己家里人比呢? 你为什么希望他们不好?那样能显得你多有本事吗?” 江丹雪退到墙根上,退无可退,可江逸显然没打算让此事轻易揭过。 一句一句,令她招架不住。 林代双看着无言以对的女儿,心疼的不得了。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拉开江逸,皱眉斥道: “行啦,你说什么呢?你姐姐都是为你好,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江逸无所谓的理了理衣袖,笑道:“娘,最不堪的我还没说呢,这你就听不下去了?” 江丹雪一把将挡在身前的林代双拨拉到一边,歇斯底里的吼道: “娘,你让他说,让他说,最不堪的是什么,你说啊!” 江逸抬头环视一圈,除了季掌柜,也没有外人。 唉,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也不差这一点。 索性,就让一切结束吧。 他冷冷笑道:“你啊,就是个窝里龙出门熊,心里阴暗龌龊,自私无情。” “你你你……”江丹雪的脸猛的涨红,这真是最不堪的评价。 她你了半天没有说上话来,抬手一巴掌扇向江逸。 奈何还未打上,便被人握住手腕。 元青珊清冷的声音响起:“姐姐,闹也闹了,说了说了,你还是回去吧。”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赶我走?”江丹雪猛的甩开元青珊,指着元青珊吼道。 “我是这个家的主人。”元青珊冷冷笑道。 “姓元的,你给我滚,这个家是我的,你滚!”江丹雪吼道。 元青珊笑道:“姐姐你怕是糊涂了,这明明是我和江逸的家。” 江丹雪冷笑,“我弟弟的家就是我的,不是你姓元的!” 第189章 有些人只对自家人狠 元青珊怎么也想不通,江丹雪是这样的姐姐,颠覆了她对姐姐这个身份的认知。 想想陈世怀家里,虽然六个姐姐都来瓜分她的东西,那也是陈世怀纵容的。 但面对陈世怀,她们是怕的。 有时候仅仅陈世怀仅一个眼神,他那六个姐姐便像鹌鹑一般老老实实。 陈世怀一声令下,她们便会一直对外。 不像江丹雪,尖牙利齿全部对准了自己弟弟。 从这一点来看,陈世怀比江逸有福气。 看着嚣张不可一世的江丹雪,元青珊微微一笑,说道: “可是我和你弟弟才是一家人,要滚也轮不到我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把你当一家人!”江丹雪吼道。 元青珊闻言,眉毛一挑,挽着江逸的胳膊,抬头问江逸: “夫君,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家人?你要不要我滚啊?只要你点头,我立马滚。” 江逸宠溺的摸了摸元青珊的头,说道:“这里是你我的家,要滚的是别人滚。” “江逸,我是你亲姐!”江丹雪跺脚大吼。 江逸转头看向她,“我知道啊,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姐,你敢对青珊如此无礼,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 我江逸做了十八年的正人君子,对人人都好,奈何,总有人不识敬啊,怎么办呢? 我只好从现在开始,做个小人喽。 不都说心软之人便是无福之人吗?为了有福,我只好改掉心软的毛病。” 江逸说的不紧不慢,语气轻佻气人。 江丹雪也确实被气到了,暴怒的大吼: “江逸,我们才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你为什么要向着外人?” 江逸咧嘴一笑,“是啊,我们才是一个爹娘生的,姐,你可不能向着外人。 我看付高升极为不顺眼,要不,你让他滚吧!” “你,你,那是我夫君,你亲姐夫!”江丹雪跺脚大叫。 “是啊,青珊也是我亲媳妇,你亲弟妹啊!怎么,光准你向着你的男人,不许我向着我的女人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逸平静的说着,看着越来越暴躁的江丹雪,他突然觉得很有趣。 “啊~~爹,你看看江逸,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江丹雪抓狂的乱挥着手,对江宏才说道。 江宏才叹了口气,说道:“他哪样对你了?他说的不对吗? 我觉得你弟说的对呀! 怎么,光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你知道对你的男人好,那凭什么不许你弟对他的女人好? 照你这个说法,我是不是该把你娘休回家了?” 江宏才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怎么爬也爬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狂躁的江丹雪,又看向有点嚣张的林代双。 那个曾经温婉的女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是从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固执己见了呢? 不管什么事情,她听不进任何解释,就像钻进牛角尖,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林代双在听到江宏才的最后一句话时,瞬间不淡定了。 “你,你要休了我?”她指着自己,震惊的问江宏才。 江宏才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心软了一下,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打个比方你拿这么严重的事来打吗?你当着外人说这样的话,让我怎么活?” 林代双带着哭腔,大声质问。 “那你说逸儿和儿媳妇的那些话,你想过让他们怎么活吗? 你把一个比妓、子都不如的女子硬塞给逸儿,想过他怎么活吗?” 江宏才见林代双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感到深深的无奈。 这人啊,真是自私自利! “你怎么说人家姑娘呢,女婿说了,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出身大家闺秀。 要不是有个不省心的嫡母,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没看见,她长得可漂亮了,要是给我们生了孙子,一定是好看的。” 林代双陷进了自己编织的梦里,说到最后,脸上甚至带着笑。 “哈哈,果然是付高升搞的鬼!”江宏才拔高嗓门说道: “我告诉你吧,我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在衙门审问了那女子。 她就是陈嘉辉之子陈忠贤的妾室,期间还侍候过陈忠贤的大伯陈嘉道。 在蒋氏和那个孩子进了陈家门之后,这女子不被蒋氏所容。 因此,陈赵氏找人训练了她,特意送到榆林,让她利用自己的美貌伺机破坏逸儿跟儿媳妇的夫妻关系。 你被人利用的彻彻底底,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身为母亲,逢事不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别人一说什么就相信,你说你是不是……贱啊?” 江宏才知道自己如此说林代双,有些言重了,但他依然说了出来。 他不知道付高升给林代双吃了什么药,让林代双相信他胜过相信自己。 “算了,跟你说也白说,反正我告诉你,衙门又找了五个大夫给那女子诊过脉。 她被人下了绝子药,此生再无做母亲的可能,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 江宏才无力的摆了摆手,随后看向江宏义,“大哥,今天你在这里做个见证。 往后江逸与我们正式分家单过,每月江逸给我们二老二两银子的养老费就行了。 从今天开始,任何人来扰乱逸儿夫妻的生活,我会按族规处置。 至于家当,在我跟他娘百年后,他姐弟二人一人一半,平分吧。” 江宏义握了握江宏才的手给他安慰,同时说道: “三弟你这样有违祖训,按说百年后,你的家当是要归逸儿一人的。 大哥还真没听说,哪家姑娘回来分娘家家产的,老季,你听说过吗?” 后悔跟进小江府的季掌柜,一直在缩小存在感。 现在被江宏义点出来,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出嫁时给了嫁妆,那就好了,季某还真没听说过谁家姑娘回娘家分家产的。”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江丹雪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林代双也急了,说道:“我也不同意,逸儿这座宅子比我们住的还新还大,这个怎么分?” 第190章 家里整天吵得像菜市场 “哈哈哈。”江逸仰天苦笑,已经无心解释,只说了一句:“娘,这宅子是青珊的陪嫁。” 林代双闻言,眼神暗了一下。 元青珊感受到江逸的悲伤,握住了江逸的手。 这宅子明明是江逸自己买的。 江逸微微摇了摇头。 元青珊心领神会,没有出声。 江宏才接着江逸的话说:“确实,这宅子是亲家给闺女的陪嫁,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你们就不要惦记了。” “反正我不同意,要想分家,除非你让我夫君入赘,咱府上的全部家当归我。 而且,我弟成亲时花费过千两,必须再出五百两银钱给我,否则,你休想分家。” 江丹雪似陷入了魔怔,说出的话令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江宏才神奇的没有生气,他笑了笑说: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来了,他娘,你自己听听,你闺女的胃口有多大?!” 林代双似乎并不愿意多想,她张口就说:“什么叫胃口大?他爹你是不是糊涂了? 给咱闺女都舍不得,那是咱自己的闺女啊?总比给了别人强。” 江宏才奇怪的看着林代双,问道:“别人?谁是别人?逸儿是别人吗?” 林代双说:“我没说逸儿是别人啊。” “那你刚刚不是说给自己闺女比给别人强吗?” “我说的别人是逸儿吗?你不要曲解了。” “那逸儿不是别人,你为何不给逸儿?” “给了逸儿,他一个人能花用多少?还不是都被别人用了?” “那给了江丹雪,她一个人又能花用多少?还不是被别人用了?” “那怎么能一样?小雪是我们的女儿啊,小雪的孩子是流着我们江家的血。” “那怎么不一样?将来逸儿的孩子,更是流着我们江家的血啊。” “他不是没孩子嘛!” “他已经有了一个嫡女,将来还会有嫡子嫡女,他才成亲,能跟江丹雪成亲五年相比? 你成亲三个月的时候,我有问你要过孩子吗?我有说你不会生了吗?” 江宏才被林代双气得连连发问。 林代双已经魔怔了,面对江宏才的质问,她大声吼道:“女婿说江逸肯定不能生了,女婿从来不骗我。” “女婿女婿,你女婿是神啊?还是大夫?你是不是中他的毒了?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江宏才的声音比林代双的还大。 说到最后,又绕到了“女婿说”这个话题上。 此刻的江宏才,才发现付高升对林代双的影响有多大。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林代双对他产生了如此强的信赖心理。 付高升如此可怕! 在他们争执的工夫,江宏义已经拟好了文书。 他的文书并没有按江宏才说的,而是直接点明江逸和元青珊正式分府另居。 上一次是口头上的,这一次是书面的,只要到衙门备上案,从此,两人的一切再与江府无关。 江逸每年需要给父母二十两银钱孝敬父母,另各节节礼不能缺。 另外,写明了江逸是江宏才的唯一继承人,江宏才的财产不存在分配问题。 一式三份,江宏才一份、江逸一份,另一份在衙门备案。 他不管江丹雪的暴怒,也不理林代双的愤怒,直接拉着二人的手摁上了手印。 这就充分展现了长兄如父的气势和武力值的重要性。 林代双直接晕了过去,江丹雪又跳又叫像疯了一般。 江宏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是大哥(大伯)威武。 家里终于清静了。 江逸和元青珊躲进了空间,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完全的宁静。 “终于清静了,夫君,其实我并不在乎家里的财产。”元青珊看着在院子里劳作的江逸说道。 江逸转头看了元青珊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手里随便几样首饰,也够买下江府了。” “呵呵,我就是这么有,怎么办呢?”元青珊笑道。 江逸拄着锄头回身笑道:“好办啊,我继续吃软饭呗。” “欢迎夫君吃软饭。”元青珊朝江逸抛了个媚眼。 江逸心猿意马,提着锄头大步走到元青珊跟前,垂眸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元芷瑶,邪魅一笑,说道: “你应该感谢瑶瑶,不然我这会儿就让你知道一下吃软饭的多能干。” “去你的,成天没个正经。”元青珊推了江逸一把,转身进了房间。 “啊啊咿呀。”元芷瑶不乐意了,小手扒拉着不想进房间。 “哎哟,你个小丫头,才四个月大,还知道到院子里玩了。”元青珊捏了捏元芷瑶的鼻子。 跟进来的江逸见状,立即从她手里将闺女夺过去,说道:“你干啥,看把闺女的鼻子都捏红了。” “哪有?”元青珊仔细看了一眼。 “我说有就有。”江逸抱着元芷瑶出了房间,元芷瑶咿咿呀呀的叫着,似乎很快乐。 元青珊发现,元芷瑶比同样大的小孩子聪明许多,也许是用空间水用的。 平静的生活不易,江逸和元青珊都格外珍惜。 两人似乎是招黑体质,总有人看他们不顺眼。 而这些人竟都是自家人。 元青珊也很无奈。 元家是个大家族,但元家人似乎不喜争斗。 元家族里各家各户,很少发生争夺财产的事情。 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点少点无所谓。 族老们也公正,越是族人自觉,在处理起财产纠纷来便格外公平。 这让元青珊一时难以适应江家的氛围。 这不,过个年都过不清闲。 才刚腊月初十,江老太太便带着二房一大家子回榆林过年了。 这在以往是没有的事。 他们在榆林没有房子,大房他们不敢去,只好捡了软柿子捏,强势的住进了江宏才的府上。 刚回驿道不久的江丹雪,听到祖母回来了,拖家带口又回来了。 令江宏才异常头疼。 他甚至躲在衙门不想回家。 “爹,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走?” 这天,江逸因处理事务走的有些晚,路过江宏才的签押房,发现里面掌着灯,于是敲开了门。 “唉,你奶他们回来了,你姐也又来了,家里整天吵得像菜市场,爹不想回去。” 江宏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191章 是姐夫在我的饭里下了巴豆 江逸走进房间,坐在江宏才的对面,说道:“爹,您应该硬起来了。 老话说的好,心软之人便是无福之人。 您看,这么多年,您对祖母步步退让,得到了什么?” “你说的对,可是,唉,我总不能不孝。”江宏才叹气。 江逸扯了扯嘴角,“爹,那您这样孝顺了,祖母领情吗?” 江宏才摇了摇头。 江逸接着说:“爹,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做的对错的问题。 而是你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合了祖母的心意。 哪怕您掏心掏肺给祖母,祖母仍会嫌弃您的心肺不值钱。 我知道这样说长辈的不好很不对,但,祖母她骨子里与您是不同的。 她心里只有她自己,而您心里装了所有人。 爹,您说,假如您在大街上捡到了十两银钱,您会怎么办?” 江宏才下意识的说:“赶紧找到丢银子的人啊,不然他会着急的。” “是啊,这是我们的想法,但换成祖母,她会急不可待的藏好银子,然后据为己有。 假若让祖母知道您捡到银子还给了失主,她会骂您是傻子,会骂出各种不堪的话。 这就是人性。 无论你多么用力,都改变不了他们的人性,像母亲、像姐姐,她们都与我们不同。” 江逸的目光飘忽,似乎在说给江宏才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母亲和姐姐的心里想法是一致的,但母亲比姐姐在意脸面。 而姐姐只要占了便宜就行,至于脸面嘛,她有一张嘴啊。 她可以出去到处说自己多好别人多孬就成了。 她似乎并不知道,贬低别人并不能抬高自己。 从一开始,我就被他们定在了一个熊的不顶事的位置,他们不容许我超出他们的设定。 其实,我知道,那年我去府城参加府试,是姐夫在我的饭里下了巴豆。” “你说什么?”江宏静静的听着江逸说话,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惊叫出声。 江逸平静的说:“我知道,那年我去府城会试,是姐夫在我的饭里下了巴豆。” “你为何一直不说?”江宏才心疼的看着江逸,“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不待见你姐夫,是因为这个。” “不光是因为这个,他背底下还搞了许多小动作,但为了姐姐,我忍了。 不过,那是以前,如今我有了青珊和芷瑶,我不想再忍了。 他们可以伤害我,休想伤害我的妻子和女儿。 爹,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江逸盯着江宏才,声音低低的问道。 他承认,自己这是在给自己的亲爹设套。 因为,他不想祖母的无知无畏烧到自己的小家里。 必须由江宏才挡在前面。 他是想告诉他爹,他也有妻子儿女,为了他的妻子儿女,不该忍的,就不要忍了。 江宏才定定的看着江逸,没想到,他的儿子忍受了那么多。 但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江逸如果考中进士,对付高升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啊,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付高升要不惜一切阻拦呢? “爹,你是不是在想付高升为何要阻拦我科考是吧?”江逸见江宏才皱眉,于是问道。 江宏才点头,“是啊,你考中了举人甚至是进士,难道不好吗,会在更大的程度上帮到他们,他为何要阻拦呢?” 江逸笑了,“因为他不想让江家的人比他强啊,他在他兄弟姐姐五人中,是混的最差的一个。 挺不起腰抬不起头,在江家,他也没有优势,他怎么能允许江家的人超过他呢? 他既看上您的职位,又瞧不起您,更瞧不起我,来彰显他不是最差的。 他这人心理有些扭曲,贪财、自私,对我姐的好,也只是浮于表面。 他们私下相处时,我姐就是被他搓磨的那一个,不信,您回去后仔细观察观察。” 江宏才不淡定了,这是个什么女婿? 吃着自家的,用着自家的,还瞧不起自家,更要将自己的儿子踩在脚下,他怎么敢? 想到这里,他猛的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江逸点头,父子二人各怀心思了各自回了家。 晚上,江逸给郝仁毅写了一封信,他不想再被家里这般无端拖累,他的理想很远大,不是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 他要辞去主簿一职,带着元青珊离开榆林。 这个决定,他考虑了好多天。 他和元青珊的空间,不能这般白白浪费了。 他要去京城。 前天,他也与老师和岳父岳母谈过,他们都同意了。 莫恒知甚至已经给郝仁毅去信,要求他监督好自己师弟的学业。 同时,给他写了去国子监的推荐信,还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学习资料。 江宏才回到家,却并不轻松。 江老太太逮着他一顿谩骂,最后,只有一件事:伸手要银子。 “娘,你说要多少?”江宏才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 “五百两。”江老太太说的理直气壮。 江宏才无语失笑,“娘啊,你把我卖了吧。” 江老太太大声叫嚷,“你装什么呢?前段时间,榆林有一位秀才路过府城拜访过你二哥。 他可是说你光给江逸办酒席,就用了不下千两银子,你既然手里那么有钱,为何还要装穷? 你看看你每年才给我多少养老银子? 才二十两!有那么多钱给江逸办亲事,没钱养老,你不给我就去告你。” 江宏才被江老太太的言论惊到了,“娘,我每年给你二十两,我大哥给你二十两,我二哥给你二十两。 那合起来就是六十两,你可知一年收入六十两,那是县丞一年的俸禄?您还不知足?” “六十两好干什么?知府夫人一支钗子,就不止六十两。”江老太太理直气壮的说。 江宏才被气笑,“可我们不是知府。”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去衙门告你。”江老太太撒泼打滚。 江宏才想起了江逸的话,心软之人,便是无福之人,说的真对啊。 这一次,在林代双紧张担心的目光中,江宏才没有软。 他冷冷的说:“我没有那么多银钱,娘也不必总逼着我一个,不就是看我心软好拿捏? 当初分家时,文书写得很明白,娘如果再闹,那就带着老二那一大家子的家眷,回府城吧。” 坐在地上的江老太太,猛的愣住了。 第192章 现在才想起要掐死我恐怕已经晚了 江宏才赶她走了? 江宏才在赶她走! “嗷~~”江老太太直接在地上打滚了,“天啊,快劈死我吧,儿子不孝啊,不养我这个娘啊……” 江老太太打着滚不停的叫骂着。 江宏才直直的站在那里,没有像以往一样着急的去扶她起来,跟她妥协。 在场的人也无一人上前,躲在最后面的付高升,甚至要低头掩饰笑意。 江宏才平静的看着江老太太撒泼打滚,眼前的情形与他这半生中经历的事情慢慢重叠。 老太太向他索要银钱时、让他代兄服役时、死里逃生回到家乡时、自己让自己让出主簿之位时…… 尤其是他升为主簿那次,江老太太为了逼他将职位让给他的好二哥,那可是真真的撞过一次墙。 虽然,并不是很重,只是撞红了脑门。 要不是当年的县令也算是个刚的,直接堵了江老太太的路,那么,自己的主簿早就被他的好二哥占去了。 他曾经不明白,为何他娘那样喜欢他二哥。 在听了江逸那一席话后,他明白了。 他娘和他二哥才是一路人,所言所行全都契合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江宏仁哪里都好。 那本身就是她自己的写照。 此次,江宏仁并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他的家眷。 江轩躲在自己母亲身后,冷眼看着江老太太哭闹,眼里尽是不屑。 他早就跟父亲说过,祖母这样迟早要连累到他的科考。 可父亲说的也在理,祖母在他们才能从大伯和三叔这里得到更多。 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母亲,江刘氏回头看了一眼江轩。 江轩朝地上打滚的江老太太努了努嘴。 江刘氏秒懂。 她走上前蹲下身,哭唧唧的说:“娘,娘,您您不要这样,我们看了心里难受啊。” “啊呀,让我死了吧,死了吧,儿子不孝啊……” 江老太太闭着眼,不停的拍打着地面嚎叫。 江小虎实在看不下去了,退了出去。 他一溜小跑跑到了小江府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元小石。 他笑着将江小虎让进门,问道:“咦,小虎,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老爷夫人那边有什么事?” 江小虎叹了口气,“我找少爷。” “少爷正在哄小小姐玩呢,你跟我来。”元小石关好门,拉着江小虎往主院走去。 还未到主院,江小虎便听到愉悦的欢笑声。 “瑶瑶准备好了吗?爹爹要带你飞飞了。”江逸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欢快。 “嘎嘎嘎……” 小婴孩独有的笑声响起,江小虎似受了感染,不自觉得咧开了嘴角。 这一刻,江府的乌烟瘴气瞬间从他脑海中剥离,余下的只有欢乐。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站在院门处看着院内。 灯火跳跃的院中,江逸正抱着元芷瑶不停的大幅度晃动,逗的怀中婴孩欢乐无限。 元青珊站在屋檐下,笑盈盈的看着父女二人在玩闹。 不经意间,元青珊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江小虎和元小石二人,朝他们走了过去。 “见过少奶奶。”江小虎行礼。 “小虎,这么晚来府里,是老爷夫人那儿有什么事吗?”元青珊问。 江小虎低下头,“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来的,老太太,老太太正在大闹,老爷他,他太难了……” 江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下玩闹,抱着元芷瑶走过来,疑惑的看向元青珊。 元青珊将江小虎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逸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对元青珊说:“我过去一趟,你和瑶瑶在家里吧。” “我,不过去的话,祖母会不会挑毛病?”元青珊实在不想看到那些人的嘴脸,轻声问道。 江逸笑了,“她爱怎么挑怎么挑,又不是被挑过一次了,娘子不要怕,一切有我。” 江逸跟着江小虎回到了江府。 一来一去这样长的时间,江老太太竟然气势不减,满府还是她的声音最高最大。 “江宏才,你就是个孬种,你个……”江老太太不重样的花式骂人,覆盖了祖宗八代。 江逸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花厅,挡在江宏才身前,冷冷的说:“祖母,你闹够了没有?” “嗷~”江老太太被突然出现的江逸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看清是江逸后,她突然眼冒凶光。 “你这个小牲畜,娶个二嫁女还要花上千两银钱,你是不是被银子烧的。 你玛了个头,贱皮子,当初就该掐死你,省得你祸害那么多银钱。” 江老太太骂的话相当难听,但江逸面不改色,待江老太太停顿的瞬间,他插话道: “我是个小牲畜,祖母您又是什么?我娶亲花的是我自己的银子,我想花多少便是多少。 祖母现在才想起要掐死我,恐怕已经晚了,好歹我江逸也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一县主簿。 虽然这官职在朝廷当中根本不上数,无品无阶,但,是皇上亲口任命的。” “你你你……” 江逸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却又让人插不上话,江老太太指着他,憋的脸通红。 江逸还没有打算停下,他瞅了一眼站在众人后面的江轩,继续说道: “祖母,您应该改改您的作派了。 瞧您现在像疯婆子一般,将来堂弟考中了秀才、举人、进士,您这形象是实在拿不上台面的。 到时候堂弟会在同窗、同僚、上司之间失了脸面,就不好了。 孙儿觉得,您应该跟世家贵族的老太太学一学,端庄一些。 将来才能坐好老封君的位子,您说是不是呢?” 江逸的话中没有丝毫情绪,但却深入了老太太的心。 尤其是那句“将来堂弟考中了秀才、举人、进士”和“老封君”,正中了老太太的心脏。 她定定的看着江逸,有些呆愣。 江逸淡淡一笑,“祖母,您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也不要以为这里都是自家人,作一些无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孙儿在进门的时候,大门口已有人在打探了。 实在是您的声音太大了,我们的府邸太小了,晚上也太出音了。 唉,恐怕明天榆林便会传出风声,江府有人闹事,谁闹呢,自有邻居们传呐……” “你,你不要吓唬我。”江老太太虚张声势的怼了一句,眼神却是往众人后面的江轩看去。 第193章 那你去死吧 江轩,确实是江老太太的弱点。 江轩比江逸晚出生一个月,在江轩出生后第二天,江老太太摔伤。 江刘氏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让江老太太将自己摔伤的事,按在了江逸身上。 说是江逸克到了她。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逸都出生一个多月了,没见她怎么的,江轩出生两天,她摔伤了,反倒成江逸克的了。 这真没地方说理去。 只能说父母的偏爱有时候真的没道理可讲。 就像江宏才夫妇曾经无度的偏爱江丹雪一样,如今江宏才清醒了过来,林代双反而越陷越深。 有时候,即便知道是自己错了,也不停的找理由,暗示自己是对的。 江老太太此生就是如此。 江逸垂下眼眸,遮下眼中无尽的讽刺。 江老太太见自己最爱的孙子竟然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又重新看向江逸。 “哼,我不管,反正你成亲能用掉一千两银钱,说明你们还有银子,必须给我五百两。 还有,你必须辞去主簿一职,以后也不准参加科考,不然,你会克到我。” “呵呵。”江逸凉凉的一笑,“祖母,你真的是我的好祖母。” “不行,我不同意。”一道暴怒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江宏义大步溜星的走了进来,“娘,我看你真是魔怔了,为了老二家里,无所不用其极。 我告诉你,江逸必须参加科考,他会是我们江家的骄傲,如果谁胆敢阻拦,我江宏义可不管什么忠孝礼仪。”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江老太太指着江宏义。 江宏义面色冰冷的看着江老太太,“娘,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你看看你身后。” 江老太太闻言转身看去,只见江氏一族的老祖宗江明长在自己两个孙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江宏才等人赶紧迎上前,将他迎到了主位上。 江明长今年已经九十高龄,这在天曜国,也是一个长寿的存在。 他坐下后,眼神冷冽的看向江老太太,“江黄氏,你闹了一辈子还没闹够吗?” “我,我哪有闹。”江老太太缩了缩肩,声音低低的说。 “哼,我们江家到江逸这一代,只出了一个江逸会读书,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敢阻了江逸的道,我江氏一族决不放过。” 江明长根本不给任何人机会,直接放话。 “那不行啊,你们是想让我死啊,算命的说,他要是去科考,会克死我的。”江老太太急忙反驳。 “那你去死吧,死了你一个老太太,荣耀我们一族人,到时,我去给你上炷香。” 江明长面无表情的对江老太太说道。 江老太太一噎,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族长让她去死,那不是开玩笑的。 江明长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继续说道:“江黄氏,明天,你就带着老二家的这一家子人回去吧。 都分家了,分家文书写的清清楚楚,你就不要再回来闹老三家了。 你是不是看老三心软好拿捏?你可别忘了,老头子我还活着呢。 江逸的进士酒,我是喝定了,谁胆敢阻拦,族法伺候! 老五,今天你就住在老三家里,明早看着他们离开江府再回家。 我看看谁还敢再捣乱,哼,一个个的不往好赶,偏要拖自家后腿,惯得你们呢?!” 付高升做梦也没想到,热闹仅看了一半,就被江家这个权力最高的老头子给搅了。 他心里各种不顺,晚上,江丹雪与他说话,他各种阴声怪气。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这样难听?”江丹雪问道。 付高升不悦的喝道:“一边去,我要睡觉了,你唧唧歪歪干什么?” “我怎么惹你了?你朝我蹦哒什么?”江丹雪生气的反问。 “你们家里有把我当女婿吗?你看看一个个的怎么对我呢?” 付高升想到江老太太竟然想让江宏才过继江宏仁的大儿子,他就生气。 江宏仁有两儿四女,他的大儿子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整个人憨憨的。 江老太太让他过继,不就是盯着江宏才的县丞之位? 当他不知道呢,江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再想到江逸,竟然被江家老祖出山亲自回护,真是岂有此理。 那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你说的是老太太想让那个大傻子过继的事?”江丹雪问道。 “哼,你们江家狗屁倒骚的没点正经事。”付高升既不承认,也没否认,骂了一句翻身侧躺着,不再吱声。 江宏才站在二人的窗外,静静的听着。 按说,哪有老丈人在女婿女儿房外偷听的事? 他今天避着人来到这里,纯是验证一下江逸的说法。 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付高升啊付高升,贪心不足,不懂感恩。 “这个你放心吧,我爹不会那么做的,况且,老祖也不会同意。”江丹雪声音软和了下来,开始哄着付高升。 “我管那么多,你说的事现在一样没实现,一个小小的过继,整到最后被你爹否了。 哼,还有江逸,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天鼻孔朝天,出了那么多洋相,你爹还护着。 你不是说你们家里最宠闺女吗?在哪呢?我看你爹现在对你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付高升挖苦道。 “我娘对你不好吗?”江丹雪反问。 付高升怼道:“她对我好有个屁用,家里她说了算,还是衙门她说了算?” 江宏才听到这里,猛的握紧拳头,呵呵,好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转身离去,心中的酸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房间,林代双抱怨道:“你大哥真是的,把老祖请出来干啥?害得我们好没面子!” 江宏才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想要暴怒的脾气,而后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林代双的叫声:“哎,她爹,你去哪儿?” 江宏才根本没有回应,直接去了书房。 第二日,在江家老祖的长孙的监督下,江老太太等人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江府。 直到他们走后,江宏才才去了衙门。 刚进衙门,便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江逸辞去县主簿一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