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成形记》 第一章 迷情 我缩紧了身子,在这家“迷情酒吧”的门口徘徊。深秋的夜,虽然没风,也有了一点透骨的凉意,何况我穿着刚刚及膝的无袖连衣裙,外面只罩了一件半透明的披肩。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小米样的东西,眼睛,却渐渐有些模糊。 我知道,再不进去,我就要在这大街上睡着了。 今天,我是考虑了半个月才下的决定,无论如何,要找个男人,把自己送出去。今天的衣服,是狠狠心花掉近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另外,为了不让自己临阵退缩,来之前服了三片安定,一片心得安。没想到,心是不跳了,可能脸也不会红,跨进门去的勇气却还是没有。 “迷情酒吧”几个字,在迷离的夜色中闪烁着诱惑的光芒,门口,不时有单个或三三两两的人进去,也不时有成双成对的男女相拥着出来。看来,曲莉莉说的不错,这儿真的是寻求一夜情的好地方。 脑子有些晕晕的感觉,不知因为夜色,还是药物的作用,眼睛已经看不清人的表情。不能退缩!我咬咬牙,迈开步子,向酒吧门口走去。 推开门,一股热气伴着轻柔的音乐扑面而来,眼镜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停了大约三两分钟,我才反应过来,使劲向里面看了看,离吧台最远的角落里,有一个桌子没有人,就低头走了过去。 坐角落是我一贯的习惯,没想道今天却错了。 音乐好像是《甜蜜蜜》。右前方的座位上,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我,看不清楚,当然能看清楚我也不敢看。那个女孩眉眼我看不清楚,但能看出笑得甜蜜蜜的样子,衣领开的很低,全身紧紧靠在那个男人身上。我脸一红,赶紧收回目光。过一会才想起来,吃药以后应该不会再红脸了。想到此,自嘲地一笑,眼光没地方放,就看向左前方。 左前方是没有桌子,但黑影里有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像还有呻吟声传过来。我又赶紧低下头,不知怎么办才好。另找个位置吧,就要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去。进来的时候,已经耗尽了勇气,在走出去实在是不可能了;可是坐在这儿,实在没办法抬头,怎么能找到目标呢? 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际,侍者过来,问我要些什么。又是个男人,声音很轻柔,再加上我本来反应就迟钝,愣了好半天,我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迷情”。 听曲莉莉说,迷情是这里的招牌酒,要一百多块一杯。我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三百块钱,放在桌子上。不是不知道最后付账也可以,只是怕到时候自己即使没醉,也被安眠药送到梦乡里了。这件事情过去很长时间我才想到,我到哪儿不是去找男人了吗,可以最后让他付账呀。 酒送过来了,没想到酒竟然可以做的这么漂亮。淡淡的红、黄、兰,分界朦朦胧胧的,就像人朦朦胧胧的心思;上面飘了一层雪花样的东西,杯口插了一个鲜红的樱桃,是那样性感,那样令人遐思。我想,没有吃药的话,我的脸又该红了。 我轻轻吸了一点,不辣,还有一种淡淡的水果味,是什么水果却说不出来。再喝一小口,却感觉有一股暖暖的迷蒙的说不清的东西从胃内冲上大脑。 我使劲克服着一波又一波不断涌来的困意,瞪大迷离的眼睛,向周围看去。门口进来一个男人,好像中等个子,有点发福,五官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楚,年龄大约四十岁以下,眼光向我的方向扫过来。我本能的低下头,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酒杯。 过了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的身边还是没有人就座。慢慢抬起头,使劲扫了一眼全场,在离我两个桌子远的地方,坐着刚才那个男人,怀里,已经有一个妖冶的女孩在娇笑。嗨!连这样的男人也看不上我吗? 慢慢啜着酒,一边努力的和睡意搏斗,一边后悔该早点进来。这时,就听一个有点刺耳的声音道:“小姐,一个人?” 刹那间,我睡意全无,心不跳,手心却浸出隐隐的汗意。我不敢抬头,也不敢点头,全身僵在那儿,一动也动不了。 过了不知多久,就听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远。我长出一口气,身子软下来,这才感觉,背上竟也湿湿的。 身体一放松,睡意又来了。 后来记不清又来了几个人,我的反应差不多,只是身体僵硬的程度越来越小,时间也越来越短,睡意却来的越来越快。瞪大眼睛向前看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勉强分清男女。 必须要走了。再不走,我连家也回不去了。晃晃悠悠站起来,看了一眼喝了一半的酒,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凭本能,我知道这是个男人。我反射性地挣脱出来。那个人好像又来拉我。完全忘了来这儿的目的,本能地,挣扎着,我连连后退。 不成想,就踩着了一只脚。我连忙转身,想道歉,不料一个趔趄,就倒在一个怀抱里,不知道是男人女人,只感觉他个子很高,身上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求求你,要了我。”说完这句话,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朦朦胧胧中,好像是在一个山谷里,我睡在青青的草地上,周围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放,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弥漫在空气里,头顶上,有暖暖的阳光洒下来,真的是好舒服。只是这身子,像被碾过似的,酸痛酸痛,一点也不想动。 下一刻,我清醒过来,刚才是在做梦。多久没做梦了?以前是噩梦,经常醒来时一身冷汗。三年前开始吃安眠药后,渐渐就不做噩梦了,但也就什么梦都没有了。 活动一下身子,还真的是酸痛酸痛的。发生什么事了?我一激灵,完全清醒了。好像,好像昨天晚上我去迷情酒吧去寻求一夜情,以消除对男人的恐惧。后来……后来有一个人,好像是男人……抱住了我……。这么说,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坏女人,不但从思想上,也从身体上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放荡的坏女人! 睁开眼睛,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白色的房顶,周围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味,好像就是昨晚闻到的那个烟草味,混杂着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甜腥腥的味道。 瞪了房顶大约有半分钟,我的脑子在这期间飞速旋转。怎么办?下一步怎么办?行动之前,我只想怎样达到目的,好像这一关过了,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所以从来没想过以后的路。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我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解脱,而是感到羞愧和害怕。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下一步会对我怎么样? 一个念头蹦到我的脑子里:逃,赶快逃! 我一骨碌坐起来,顾不得全身赤裸,寻找我的衣服。胸罩在床尾,内裤和裙子在地上,披风呢?没有就算了。我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就在门边的一个小条桌上发现了我的小包。鞋子?门口有一只,回头,另一边的床尾有一只。急急忙忙返回身来,穿上就往外跑。眼镜?怎么没看到眼镜?没有眼镜我怎么出门,怎么见人?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拼了,我咬咬牙,向门口跑去。 刚到门口,手就要抓到门把手了,一个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去哪儿?” 我像被点了穴位一样,愣在那里,脑子有一刻死机,然后就感觉有一种压迫感向我逼迫过来。 我又闻到了那个烟草味,还有暖烘烘的温度,在我背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了我的后背,然后我就看到有一只手按在了门上。那只手很白,很干净,也很有力,也很……年轻。 我盯着那只手,心脏好像马上就要蹦出嗓子了,双手已满是汗水。 这是我二十二年的记忆里第一次和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如此接近。不,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小学二年级,有一个下午,什么季节记不清了,同学们在操场做游戏,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趴在老师背上给他拔白头发,那时候感觉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觉得整个身体那么温暖,那么舒服。半个月后,那个老师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想什么呢?”那个磁性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这次离我很近,就在耳边,我都能感受到他喷出的热气烘烤着我的耳朵和脖子,全身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我想立即逃开,我想求求他放过我,可是嗓子干干的,我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办?没有了镇静药和心得安的帮助,我的心脏特别不安分,脸有多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脑子一片空白。我想哭,我后悔昨天的冲动,如果没有昨天,我现在会窝在我的十二平方的小窝里看书想心思,不用面对今天的困境。 那只手从门上拿下来。我以为他是想放我走,可是我想错了。他的手,还有另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立时感觉就像两只火炉在炙烤着我。他轻轻把我扳过来,于是我看到了在一件白色的睡袍下一个半裸的胸脯,有点像杂志上的男模。那是我大学时在校门口的书摊上偶然瞥见的,当时我就红了脸,急忙别过头去,生怕有人看到我在偷看男人的裸体。 今天,一个真实的胸脯就在我面前,离我只有不到十公分远。我嗓子发干,拼命地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 “怎么,这么着急走?你不是想成为最有魅力的女人吗?不如我帮帮你怎么样?” “你有办法?”我的注意力立即被这句话吸引了,本能地抬头瞄了他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没有有色眼镜掩饰的状态下看一个男人。他的个子好像比我高多半头,面目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一潭深泉,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我急忙收回眼神,心砰砰砰直跳,全身像着火一般。你在干什么!我恨自己,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让他会怎么想,他会多么看不起你! 下一刻,就感觉他低下头,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刹那间,就像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般,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脑子一片空白,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等我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浴池里了。果然如此,我悲哀地想,我那个样子果然被认为是在诱惑别人。可是,我真的不是,那个样子,真的不是喜欢,更不是诱惑,只是紧张。后来被他又一次……只是吓晕了。 看来,我服镇静剂和心得安是对的,不然,会有多少人认为我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放荡女人! 下了这个结论,我又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他说,他可以帮我在一年之内彻底消除对男人的恐惧,把我打造成一个举止得体、魅力无穷的女人。 由此,我想到了我的大学同宿舍的心兰。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美丽、飘逸,每天都有很多男同学围着她转。早上不起床,有人把早餐送到宿舍;中午到食堂,有人替她排队;上课、到图书馆,有人给她占座,每一次上课,她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然后在全体学生的注目礼中,迈着莲花步走到最好的位置上坐下;每次的生日,也都有大把大把的鲜花送来。我不贪心很多,我只要有一个男人关心我、照顾我就够了。 当然,他的帮助不是无条件的。当我好不容易说明我没有钱的时候,我听见他在笑。我又红了脸。不过,因为是被他抱在怀里,他看不见。他说他不要钱,他要我,要我在这一年里陪他。 现在,我泡着澡,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帮我?为钱?看这浴室,比我的整个窝都大,我可是做饭睡觉洗澡排泄都在里面的。外面我没看清楚,应该是一套很大的房子。所以他有钱,再说他也知道我没钱。为色?我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从小到大,没一个男孩子追求过我。也不是没有,前几个月有一个人追了我一个月,不过很快就和另一个女孩形影不离了。也就是这件事,让我做了昨晚的决定。别说别人,就是我自己都不敢认认真真照镜子,只是瞄一眼,没有脏东西就行了。 既不为财,又不为色,那他为什么呢?我想不出来,就把这个问题放下,想想自己。能得到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失去的,是已经决定不在乎的东西,反正已经堕落了,一天和一年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他有其它目的,平常留个心眼就是了。 其实,我知道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答应他,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有敲门声,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好了吗?你没事吧?” “没事。”我急忙回答,没有面对面,我的声音正常多了。想了想,总不能缩在里面永远不出去,就接了一句:“快好了。” “那你换洗的衣服在门口。”然后我就听见脚步声走远了。 我咬咬牙,从水里站起来,拿了块浴巾披在身上。反正早晚要面对的,那个靠了镇静剂、戴了有色眼镜才能出门见人,整天半睡半醒的打发日子的生活我是再也不想过了。 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口放着几个袋子。我急忙抓了进来,把门反锁上。 一个个打开袋子,里面倒是什么都有,胸罩、内裤、一身米色休闲服,一双丝袜和一双白色休闲鞋,居然还有一个女士背包。内衣是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让人看了脸红。衣服颜色太浅,我以前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就连昨天的连衣裙都是黑色的。不是因为不喜欢其它颜色,而是觉得其它颜色太惹人注目,我怕把别人的眼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我好像没得选择,因为昨天的衣服实在是不能再穿了。脏了,而且连衣裙太暴露,内衣好像扯坏了。 忐忑不安地换上衣服,镜子也不敢照,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足勇气开门走出去。向床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没人。就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洗完了?衣服合身吗?” 我吓了一跳,声音好像是在后面传过来的。我转过身,就见门的另一边,离床好几米的地方,有一套浅灰色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白色休闲服的年轻男人,正笑着看着我。 那就是他了,就是我以后这一年里要赤裸相对的人了。我瞄了他两眼,好像他的眼睛里没有厌恶的意思,这么说,我穿这样的衣服还不算太丑? 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没有镇静剂我还是没信心和他比较自然的相处。所以,下一刻,我就开始寻找我的小包,镇静剂我是从不敢离身的。 在床尾不远,我发现了它。如获至宝地捡起来,打开,取出那个救命符般的白色塑料瓶,倒出一粒,想了想,又倒出一粒,捂到嘴里,吞了下去。整个过程非常流畅,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其它事情我总是慢半拍,但这件事情,我非常自信,世界上恐怕没人超过我,即便是嘴里连唾液都没有,我也能顺利吞下去。 长舒一口气,我慢慢转过身,鼓足勇气,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里有点惊奇。不过,下一刻,他站起身来,走向一个桌子,应该是餐桌,餐桌再向前,是一个大大的厨房。 我看他倒了一杯水,向我走过来。我急忙低下头,心又砰砰砰跳起来。随着脚步声,我又感到了那个压迫感。 那双脚在离我大约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来,于是,我就看到了那杯水。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手指,我把杯子接过来,紧紧握住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小心翼翼饶过他的身边,向厨房走去。 路过餐桌的时候,我又倒了一杯水,喝完了,到厨房把杯子刷干净。然后,回过身,找了另一个沙发坐下。 脚步声又响起来,很轻很轻,然后,我看到那双脚停在另一个沙发前,看样子,他是坐了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眼睛紧紧盯住自己的脚,一面恨那该死的镇静剂怎么还不起作用,一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了三个字:“我愿意。” 第二章 修练(一) 说完,我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预料中回答,我的心一提,该不是他反悔了,还是他根本没这个能力?想到此,我抬头迅速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正三分探究,三分有趣地笑看着我。 我不知哪来的一股火气,腾就站起来,嘴里说道:“不行就算了。”然后拔腿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茶几的另一端,就被他拦住了。他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我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另一只手又抓住了我的另一条胳膊,笑道:“谁说不行了?” 我感到自己被戏弄了。我的女人所有的第一次,接吻,身体,还有信任,都一股脑给了他,换来的是不屑和戏弄!我感到非常非常愤怒!非常非常委屈! 挣扎了几下,他丝毫没放手的意思,我的胳膊却弄疼了。不由自主的,我的眼泪就流出来。 这泪一流,就一发不可收拾,由一开始的默默流泪,到小声抽泣,再到放声大哭。多长时间没流过泪了?不记得,多长时间没大声哭过了?好像从记事起就没有放开声音哭过。 哭啊哭啊,我也不知道哭什么,哭我恐惧的童年?哭我孤独的少年?还是哭我备受煎熬的青年?抑或是哭我刚刚失去的处子之身?我不知道,只是哭,痛痛快快地哭!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总之哭得是浑身发软,头晕眼花,心里,却像吐出了积压许久的一股闷气,舒畅极了。 擦干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坐在沙发上,被他抱在怀里的。 不好意思挺直身子,我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意外的发现,我说话放松多了。 他揽我靠在他的身上,轻轻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说道:“没关系。” 我忽然就觉得,这幅身体有点温暖,有点---亲切,不由自主有了想依靠的感觉。 静静坐了一会儿,他轻轻说:“饿了吧?” 这时我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早就空空的了。就温顺地点点头。 “你洗洗脸,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说着,他放开我,就要起身。 不知为什么,我反射性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不出去行吗?” 他重新坐下来,轻轻抚了我的背,温柔地说道:“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可吃的。不要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不好?” “----可是,没有镇静剂,没有眼镜,我---不敢出去见人。” “镇静剂你不是已经吃了吗?眼镜在车上,待会戴上就是了。”我本来是想说,我喜欢和他单独相处,是的,喜欢。 喜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点点头,放开了他的手。他拍了拍我的手,起身去换衣服了。 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他不会喜欢你的,你们只是一种交易,我告诫自己。深吸一口气,我站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出门的时候,他顺手牵了我的手。我本来想抽出来,可是,那只手实在太温暖,太有力,我迟疑了一下,放弃了,任由他牵了手出去,心里,有一点点暖。 眼镜果然在车上。他的车我不知道叫什么牌子,但相当大,相当豪华,相当舒服。我以前坐过曲莉莉的车,那是她好像花了十几万买的,兴奋了好长时间。有一次,她非要拉了我和王姐去吃饭,坐进去比这差远了。后来王姐偷偷对着我撇嘴说:“显摆!” 车在路上快速飞驰,我看向两旁,楼房,广告牌,车子,人,飞速向后倒去,恍惚间,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车子在一个院子里停下。他打开车门下车,我也赶忙开门下车。他把钥匙交给一个穿制服的人,拉了我的手向里走。我大窘,急忙想抽出手来。没想到他握得更紧了,无奈,我只好低了头,避在他身后,一路上如芒刺在背。 过了一个世纪般,终于到了一间房门口,门口有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用甜甜的声音说:“欢迎光临!” 到了房间,他松开了我的手,我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在窗户边,有一个不大的桌子,桌子两边是浅黄色的沙发,我急忙过去,这才觉得背上手心全是汗水。 他也坐下来,就有服务员过来问道:“请问先生女士要点什么?” 我盯着眼前的玻璃杯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就听他说了些菜名什么的,我的脑子开始发晕,看来药物在这个时候终于起作用了。 服务员出去了。有了药物的帮助,我看向他自然多了。他的脸棱角分明,很有股男子气,但笑起来却很柔和。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有魅力的男生。当然,大多数男生我是没有勇气或因为药物没有看很清楚的。 他笑看着我,好奇地问道:“你紧张什么呢?” “我怕---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别人怎么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个人过个人的生活,谁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他仍奇怪地说。 我刚想说话,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问道:“该不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不是,我是----”我急忙辩白,本来是想说我怕别人知道我只是个---床伴的,想了想又咽了下去。看了看他戏谑的表情,心里一堵,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竟是一片小湖,半湖睡莲在中午的阳光里娇艳的盛开,还有两只鸳鸯在莲花旁嬉戏。没来由的,我就有了一丝酸楚,泪,不由自主的又流出来。 他坐过来,拿了纸巾为我拭泪,轻轻问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轻声问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他依然抱了我,轻柔地回答我:“不会。”停了一会又说:“你是个好女孩。” 我是个好女孩!我是个好女孩!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亲口对我说,我是个好女孩! 那一刻,我心安了,我觉得我付出所有的一切都值了。伏在他怀里,我泪如泉涌。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相信是真的,他真的没有看不起我! 有敲门声,我急忙擦干眼泪,坐直了,推他回原来的座位。他迟疑了一下,就过去了。 菜很精致,色香味俱全,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他自己要了红酒,给我要了果汁。待服务员出去,他举起杯来,在我的杯口一碰,说道:“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干杯!” 我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清清凉凉,甜丝丝的,很好喝。 低着头,我正静静吃饭,他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我们该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心噗就停跳了一下。可这个问题始终要面对的,总不能你你我我地叫吧。愣了一下,我开口道:“我叫姚---柯,在----一家售楼处上班。” 他看我有点支支吾吾,就没向下问,接口说:“我叫欧阳清,你叫我阿清好了。” 我笑了笑,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有服务员在来来往往的,再说,我很少和人说话,当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低头吃饭。 阿清见我无话,也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出来,他依然牵了我的手,这一次,我自在多了。用眼瞄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真没人注意我们,偶尔有眼光扫过来,焦距也不在我们身上。不过有几个女的,倒是眼光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移动了几次。我已经吃了药,再说对女人也没那么敏感,稍微有点不舒服,挺挺也就过去了。 到了车上,看他驶出酒店,憋不住,轻轻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阿清没说话,回头对我笑了笑,用右手揉了揉我的头,便专心开车去了。 我也不好意思追问,停了一会,扛不住一波一波的睡意,沉沉睡去了。 我又梦见了鲜花和阳光。 我是被阿清摇醒的。开始还有点迷糊,阿清轻轻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心一颤,就完全醒了。 阿清下了车,转过这边来,打开了车门。我醒悟过来,急忙下车。 车子停在一家健身房门口。我有点纳闷,阿清领我这里来干嘛? 我们进去的时候,好几个人转过身来,其中的女孩好像眼睛放出一种光来,其中有一个微笑着向我们走来。 我急忙抽出被阿清拽着的手,脸,又红了。幸好这一次他没使劲,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再不敢看向别人,只找了一些物体来回看。 过来的那个女孩拿过来一个宣传册,另外有人送来两杯水,我和阿清一人一杯。 我心里紧张,又不知道阿清带我来干什么,就胡乱翻着宣传册,那个女孩看我翻到那儿,就介绍那个项目,什么瑜珈、健美操、美体操、探戈等等等等。我听不下去,再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成为别人的中心,不知怎么办好,就求救的望了阿清一眼。 阿清就坐过来,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着我,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要不先学美体操,等以后有兴趣了,再学别的?” 我看那张宣传页上都是女人,连忙点点头。然后那个女孩就接着介绍价格,这次她大概看出我没主意,就转向阿清:“先生,我们这儿有年卡、季卡和月卡,月卡是五佰元,季卡是一千二百元,年卡是四千五,您第一次来,我请示一下老板,年卡再给你打个折,最低四千元,你看-------” 天!练个舞这么贵,赶上我两三个月的工资了!我正想开口,阿清却抬头微笑着说:“那就年卡吧,你们刷卡吗?” 那个女孩声音里带着惊喜,连连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先生这边请!” 阿清站起身来,又低头对我说:“你跟她们去吧,回头到车里找我。”见我点点头,就转身跟着那个女孩走了。 我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有点紧张,但是无奈,只好跟在另一个女孩后面,向电梯走去。 第三章 修练(二) 电梯里,女孩笑着说:“妹妹你真有福气,找了一个那么帅的男朋友,对你还那么好!” 我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张张口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就闭了嘴,不安地盯了地上的地毯看,心想:药效好像过去了,怎么就把从不离身的镇静剂给忘了呢? 电梯到了八楼停下。我跟在女孩身后,拐了两个弯,看见一道门。女孩推开门,我迈进去,突然眼前一亮。 好大的房间,长宽大约都有二十米以上。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好像已经开始了。女孩轻声对我说:“我们先换衣服吧。”说着就率先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门。 门里边,有一溜的橱子,中间有一溜软凳子。女孩从手里拿出一个包递给我,说:“您的更衣橱是二十号,这是您的钥匙和健美服,您换好衣服就开始训练吧。” 我这才看清她手里提着一个衣袋,连忙接过来,也不敢看她的眼睛,笑着说了声“谢谢!” 女孩转身走了。我犹豫了一下,开始换衣服。花了那么多钱,再说,阿清这样做,说明肯定对我有帮助。 衣服很软,贴在身上很舒服。我轻轻打开通向练舞房的门,忐忑不安地向外瞅了瞅。没想到教练已经看见我了,微微笑着向我示意,让我到前面去。 我哪敢到前面去,站到了最后面,停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我,就在背后模仿起她们的动作来。 音乐轻柔缓慢,我也渐渐沉浸在动作里,忘了紧张和无措。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房间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前面装了整整一面镜子。 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我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全身酸痛,但是舒服。眼镜因为脸上流的汗太多,太滑戴不住,就摘了放在一边。 随着教练一声“今天就到这儿”,队形就散开来。我急忙去拿眼镜,刚带上,就听不远教练那清凉甜美的嗓音说道:“感觉怎么样?头一次很累吧!” 我迅速瞄了她一眼,局促地答道:“还好。” “那好,以后有事给我说一声就行!”说完转身走了。 我回到更衣室,她们已经三三两两说笑着开始换衣服洗澡了。我又犹豫了,我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脱光过衣服,即便是数九寒天,我也是在自己的小窝里烧热了水洗。 正犹豫不决时,旁边一个约四十岁的大姐看了我一会,笑着说:“小妹妹,你快换衣服,待会帮我搓搓背。” 这下我没退路了,因为我很少说话,但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只好脱了衣服,衣服袋子里还有一条浴巾,就拿它裹了身子,也不敢看别人,低了头,跟在那位大姐后面,向浴池走去。 到了浴池,迫不得已拿下浴巾,身上,隐隐约约有几处阿清留下的玫瑰色的痕迹,抬眼看向对面的大姐,她正脸上带着明了的表情看着我笑。我立时羞得全身发红,转过身不敢看她,任凭热水从我的头顶冲刷而下。 过来一会,那位大姐说:“小妹妹,过来给我搓搓背吧!” 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她递过来手中的毛巾。我伸手接过,用毛巾在她背上揉搓起来。 “小的时候,我喜欢给妈妈搓背。嗨!可惜现在,生了个儿子,连个搓背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妈妈?多长时间我没想起妈妈了?以前不想见她,后来想也不愿想了。印象中,我为她搓过背吗? “小妹妹,我来给你搓搓吧?”大姐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摇摇头。大姐却不由分说,拿过我手中的毛巾,在我背后揉搓起来,嘴里还说:“你们年轻人,总是不愿和人亲近。其实你不知道,搓背不是因为皮肤真脏,搓背呀,一为按摩皮肤,二为增加接触和感情。人是需要感情的,皮肤接触比说话还能增进人的感情呢!” 真的么?印象中,除了趴在老师背上拔头发以外,真的没有和别人皮肤接触的经历。小时候,据说生下来因为是个女孩,就抱给别人抚养了。三岁回到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弟弟,妈妈忙着照顾他和干活,爸爸忙着喝酒打老婆,没有人抱过我。我很乖巧,很懂事,帮妈妈照顾弟弟,为的是妈妈能有空闲下来,抱抱我。我好羡慕别的孩子,依偎在爸爸或妈妈怀里撒娇。可是,妈妈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我从来没有一次达到过目的。后来,我就渐渐放弃了,五岁时,我就闹着上学,十岁时不顾家里阻拦,考到了离家十几里的中学,从此以后,我很少回家,更很少和爸爸妈妈说话。现在,我定时给家里寄钱,但从不主动打电话。家里打过来,也是清清冷冷地说几句就挂了,我实在和他们无话可说。 温热的水包裹着我,大姐的手轻柔地在我背上游走。我的泪水,和着热水,滚滚而下。 洗完澡出来,我的眼睛有点发涩,不过看向大姐,没有了惧怕和疏离,觉得她的微微发福的脸,是那么美丽、亲切。 换完衣服,我微笑着和大姐道别。我想,这是我二十二年来最真诚的笑。 心里轻松,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走过前台的时候,心居然跳的不那么剧烈,只是稍微羞涩地冲他们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健身房。 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各种的光,把这座城市装饰的华丽无比。打开车门,车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阿清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在电脑前忙活着什么。我进去坐下,冲他笑了笑,好像,我是第一次对他笑,自然的笑。 他见我进来,就关了电脑,重新坐到驾驶位上,边启动车子,边问:“怎么样?还适应吧?” 我本来想回答“很好”,不知怎么就咽了下去,只是点点头。 车子开了一会,阿清看我表情柔和,就开口说道:“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如何?” 我吓了一跳,全身立马就绷紧了。我从不结交朋友,本来心里很想交朋友,但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慢慢就死心了。所以,小学、中学、大学,同学很多,但现在没有一个来往的。 阿清看我紧张,忙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不愿意就算了。她是很多女孩子的偶像,本来,我想让你跟她学学的。你害怕,以后再说吧!” 我放松下来,过来一会,就问道:“她是做什么的?” “齐黎佳听说过吗,在钢琴界小有名气。” 我摇摇头。我很少出门,没有朋友,除了上班听几个同事嘀咕几句外,几乎和这个世界隔绝了,连什么电影明星之类都很少知道,何况钢琴! 不过听名字应该是个女的。我看了阿清一眼,他正专心开车,侧面看去,是冷峻的美。我又想到那位一起学舞的大姐。阿清对我再好,我们之间也不过是交易,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是不属于我的。也许我该趁着有人陪伴和鼓励的时候学着交几个朋友,那样即便是阿清离开我后,我也不至于还是孤身一人。 想到此,我看着阿清,问道:“她那么出名,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阿清转脸给了我一个微笑。 “那……我想见见她。” “真的?”他惊奇地望了我一眼:“跳个舞,变化这么大?” 我没吱声。其实我想说,不只是跳舞,主要是他。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本能地相信这个相处了还不到一天的男人,有他在身边,我好像有点……安全,对,是安全感,我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不会抛下我不管。 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看上去坚强有力,还是因为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车子依然在高楼林立中前进。扭头看向窗外,我猛然发现不是来时的路,心里一慌,失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你不是说想见见齐黎佳吗?”阿清扭过头惊讶地问。 原来如此!我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我没带镇静剂! 怎么办?阿清依然在专心开车。我想了一会,终于下决心开口道:“你看看路边有没有药店,我忘了带药出来。” 阿清皱眉,想说什么,扭头看我紧张的样子,终于说:“好吧!” 车子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阿清没下车,我自己主动下车进了药店,奇怪的是,没有原来那么紧张。买完药,又买了一瓶水。 上车后,我打开安定片,只有七粒。安定是限制药,不能多买,以前我都是一个一个大夫挨着挂号开药,买了以后放在一个瓶子里。后来发现居然有一家药店可以买到整瓶的,以后所有的药我就都到这家药店买了。 我拿起两粒,阿清看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走一粒。我迟疑了一下,没和他争,放了手里的那一粒在嘴里,和着水吞下了,又把剩下的六粒药包好,阿清这才发动车子。 不久,车子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下。下得车来,阿清领着我的手走进去。 咖啡厅里,灯光柔和得有点昏暗,一首钢琴曲,流淌在咖啡厅的每个角落。人,几乎坐满了。 阿清领着我在中心靠前的位置上坐下。平常我是绝对不会坐这样的位置的,今天,我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坐下来。 左前方台子上,有一个三角的钢琴,一个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年纪,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穿着一件白色及地连衣裙,坐在钢琴前,那首钢琴曲,我本来以为音响播放的那首钢琴曲,就是在她手指尖上流出来的, 她抬头看见我们就坐,冲我们微微一笑,确切地说,冲阿清展颜一笑,那笑,柔和、干净、优雅。 看向阿清,他也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我说:“她就是齐黎佳,每周六来这儿弹两首曲子。” 我心里立马有了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憋闷感,心里慢慢浮现出一团疑云:阿清介绍我们认识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在暗示我,他周围都是非常杰出的女人,不让我有非分之想? 侍者过来询问我们要些什么,我反正也不知道,也没心思点菜,就都交给阿清了,他点什么我吃什么就是了。 一首曲子弹完,齐黎佳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站到我们桌前。我觉得胸闷的厉害,我知道应该站起来,双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阿清也没站起来,向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齐黎佳就对我微微一笑,坐下了。 我冲她也勉强一笑,就低下头,双手紧握着咖啡杯,再也不敢抬头。心里欲哭无泪:阿清,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为什么非得要把一个美丽的天使摆到我这个丑陋的巫婆面前? 就听阿清介绍道:“黎佳,我想给你介绍个学生,好不好?” 我脱口就想说“不好”,急忙塞了块牛排在嘴里。心里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有了说话的冲动。 “你知道我不轻易收学生的。不过既然你介绍的,我就看看,谁呀?”那声音,也如夜莺一样婉转动听。 “喏”阿清可能是向我一努嘴,两人齐齐向我看来,我还满嘴肉呢,想急着咽下,一着急,就噎着了。 阿清急忙坐过来,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拿过水杯递到我嘴边,说:“怎么不小心点,这么着急做什么!”言语中透露出体贴和心疼。 我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涌出来。这么说,他不是在嘲笑我、羞辱我? 经过一阵折腾,我心里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反正丢人丢到家了,再丢人又能怎么样? 我抬头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虚虚地从她脸上扫过,没看清她什么表情,只是隐隐感觉她的笑有一点不自然。 这么优秀的女人也会有不自然? 这时就听阿清说道:“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学会多少,只是想结识你一下,向你学习学习。” “向我学习?学什么?”齐黎佳笑着说,声音依然柔和,但我明显听出她的声音微微有点激动。自从我不敢看人以后,耳朵就慢慢变得异常敏锐,当然,服用了镇静剂后会有点影响,但今天量少,所以这点变化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激动。 “你身上能让她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怎么样,帮帮忙吧?”阿清好像没听出来,依旧轻笑着说。 “你知道我很少收学生,再说,一个成年人……”齐黎佳意思在拒绝。 我有点心慌。被人当面拒绝的滋味因为害怕,所以没尝试过,如今真的面对,一时就觉得心慌意乱,不知怎么办才好。 幸好阿清在,一切交给他处理,如果是我自己在场,恐怕早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你不是不好意思收我学费吧?”阿清开玩笑地说道:“放心,报酬随你开!” “这么说,我是非答应不可了?”齐黎佳笑道,声音依然云淡风轻。 然后就说定每周一、四两节课,到她家里上。齐黎佳因为还有一首曲子,就到休息厅休息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非常羡慕他们两个。原来,情绪就这样掩饰,尴尬就这样化解啊。 路上,阿清大概看出我满腹心事的样子,就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没关系,又不是要把你培养成钢琴家,不过学点知识,交个朋友罢了。” “你和她很般配,怎么不让她做你女朋友?”我不知怎的,这句话冲口而出。 “她是很优秀,不过……”阿清沉吟了一下,接着说:“太完美了,不真实。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只能看,不能碰,不然很容易摔碎。” 她是一件珍贵的瓷器,碰都不能碰。我就像一颗小草,可以随意践踏了? 泪又想涌出来,急忙看向窗外。本来就是一颗小草,还是自己钻到人家脚底下去的。能够被这样出众的人踩到,已是福气了,还奢求什么呢? 可是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第四章 修炼(三) “又怎么了?”阿清大概感觉出我的不正常,扭头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不敢说话,怕带出哭音,只是摇摇头,把车窗放下来,让风把眼泪吹干。 以前紧张、害怕、恐惧、绝望,但从不流泪。碰到他,怎么是不是泪就出来了呢? 回到小区,车停在地下车库,上十一楼,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住的应该是一个高档公寓。 进门后,阿清让我洗洗先睡,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然后就换了衣服,进书房了。我也是这才看见,卧室向里还有一个门。 房间里就剩我自己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正不知怎么面对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像揣了一只小白兔一样,那一片镇静剂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却主动离开了。 怕他很快回来,就急急忙忙洗了洗,找了一件他的睡衣穿上,钻进了被窝里,心想,他如果进来,我就装睡。 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还是泪水流的太多?不知怎么的,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又是那个山谷,花香。不过,太阳有点热,很快我就感到饥渴,旁边有一个苹果,我抓过就啃,怎么软软的?再啃一口。 然后我就醒了。 我的手环着阿清的脖子,嘴里啃着的,是阿清的嘴唇! 我登时羞愧的无地自容: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下流! 闭上眼睛,把嘴唇移开,想到这时应该反抗的,就把两只手放到阿清前胸,试图推开他。 阿清的身体贴的更紧了,我都能感觉到有一个硬硬的什么东西紧贴在我的大腿上。愣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那个是什么! 我立时全身绷紧。羞愧、紧张、害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阿清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但并没有放开我,而是一边啃着我的脖子,一边在我耳边,用他那磁性的声音,轻柔地说:“宝贝儿,放松点。” 一声“宝贝儿”,彻底摧毁了我的意志。 他叫我宝贝儿!从小到大,没人叫我宝贝,更没人把我当成宝贝,我所有的一切,恐惧,挣扎,都要自己面对。 只有他,只有他说我是好女孩,只有他把我当成宝贝!不管是真是假,为了这一声“宝贝儿”,我情愿万劫不复! 我彻底放弃了反抗,但又不知怎么做,就听凭他的摆布。 然后,就不由自主地迎合。然后,就觉得浑身痒的难受,像着了火一般。然后,就感觉有一个粗大坚硬的东西塞进下体,那儿,胀的有点疼。然后,就感觉到了……舒服! 原来,男女间的欢爱,是这么回事! 等阿清从我身上翻下去,我又沉入了梦乡。不过,这次没有做梦。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吃了镇静剂,睡得时间虽然长,但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瞪瞪,全身皱皱的,特别难受。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睁开眼睛,就看到阿清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登时红了脸,急忙别开头,想坐起来。阿清伸手扳住了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感觉怎么样?” 我又羞又恼,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他,穿了睡衣下床,走进洗手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也把阿清哈哈的笑声关在门外。 洗漱完出来,门口已经放了一大堆的衣服袋子。我虽然不知道牌子什么的,但看质地,就知价格不菲。阿清是真的有钱,还是舍得为我花钱? 我捡了一套厚点的睡衣穿上,因为其它的睡衣,实在是太薄太透,我怎么好意思穿! 阿清说,衣服是昨天订好了的,因为不在家,所以今天早上才送来。 和衣服一块送来的,还有早餐。 等我换完衣服,阿清已经把早餐摆好,边看报纸边吃饭了。 经过一天多的折腾,我面对阿清,虽然还有点放不开,但自然多了。 我坐下来,想不起说什么话,就安静地吃饭。 刚吃了两口,阿清已经放下报纸,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笑着对我说:“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书房有电脑,你看看电视什么的。如果闷了,就出门逛逛,钥匙和钱在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晚上回来我们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阿清就起身换了衣服,手里拿着电脑包,走到我身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停了停,又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又弄得我心一颤,脸唰的又红了。 看着阿清笑着走出门去,我的心里有了一种温柔的感觉。 吃完饭,收拾干净,也没心看电视上网,静静地坐了片刻。就想到,不能让阿清知道我住在哪儿,不然,万一我想逃开他,就没地方去了。 赶紧挑了一件深点颜色的长衣长裤换上,到书房找钥匙。 书房居然也这么大!靠墙一溜的书橱,书占了一多半。我看过去,有经济的、文学的、美学的,居然还有哲学的。本想拿一本看,想起正事,就反身到书桌找钥匙。 左边第一个抽屉,果然放着一把钥匙,还有厚厚三沓百元大钞。 看来阿清真的不是一般的有钱。 拿了钥匙,戴上眼镜,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药还没吃,就急忙折身回来,找到原来的小包,取出药瓶。 打开盖,倒出两粒,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一粒。剩下一粒捏在手里,到餐桌倒了水冲下,开门走出去。 天气格外好。 低头走出小区,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同居、女伴、一夜情之类,人们早已司空见惯,谁管你谁谁谁,干什么!在大学的时候,我的下铺,从大二开始就被一个大老板包养,另两个同学,一个和男朋友同居了二年,另一个堕过胎,就只剩我一个独守空闺没人要。 不过,我还是觉得人们鄙夷的眼光,射到我身上。 路边看了指示牌,找到去我小窝的公交车,同时还发现,居然有直达我工作地方的公交! 心里高兴,也忘了紧张,轻轻松松转了三次车,就到了我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偏僻的旧楼,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虽然离上班的地方远,但房租便宜。我要定期给家里寄钱,可是自己和人打交道多的工作做不了,因为怕人又要吃药,吃了药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容易忘事,工作效率也低,所以工作不好找,待遇也低。一点可怜的工资扣下给家里的,除去基本生活费,再要租一个独门独户的单间,真的是特别特别紧张了。 打开门,一种熟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虽然上午时间,外面阳光也不错,但房间里很暗,因为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严严的挡着。几件简单的家具,油漆剥落了,露出原来的木头颜色,是房东的。因为两天没擦,上面好像有一层浮土。角落里有一个煤气罐和简单的锅碗盆勺,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小门,里面是卫生间,这也是当初我选定这个房间的条件之一。 两年来,除了上班、购置基本生活用品之外,我就蛰伏在这个十几平方的盒子里,打发着我的青春时光。 张望了一圈,没有想拿的东西。书都看了好几遍了,再说阿清那里多得是,其它东西用不着。想了想,就打开盛衣服的纸箱子,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 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以前穿着觉得安全,今天不知怎么就觉得压抑,看着不顺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看着两件毛衣还凑合。心想,不拿吧,还得上街买,就是敢上街,自己也没那么多钱,给阿清要多不好意思!他给我买的又穿不出去,别说颜色样式,就是价格,让我怎么向同事们解释! 迟疑了半天,每个季节各勉强挑了两身衣服,又拿了几件内衣,装到皮箱里。一眼看见了床上那只丑陋的毛皮玩具狗。 那是我十八岁时买给自己的礼物。那年我上大三。晚上,吃了一碗阳春面,然后在春天的街头徘徊。偶尔一回头,就在路边一个小摊上发现了这只小狗。当时看它苦着脸,心里一酸,就把它买下了。 后来它就一直陪我到现在。 我把它装在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到床上。既然决定和过去告别,就彻底点吧,丑陋的小狗啊,原谅我,我不想再丑陋下去,我想美丽,我想快乐!孤独,请你代我品尝吧! 锁上门,也锁上了我的过去。 我要彻底和过去决裂,我要扬眉吐气地活,不计代价! 第五章 蜕变(一) 回到阿清的房间,把衣服一件件放到衣橱里,已经下午一点了。 肚子咕咕叫了。我走到厨房,找到冰箱,不料冰箱里只有酒和饮料,看来阿清从来不做饭。 想了想,好像小区门口有一家超市,就又拿了钥匙出门。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生活费要阿清出,不过分吧? 转身到书房里,打开抽屉,想了想,抽出一张,又想了想,再抽出一张。 锁上门出来,到了超市,买了面、面条、青菜、火腿、肉,还有鸡蛋,想了想,又拿了一块巧克力。我只吃过一次巧克力,是我班的校花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她说吃不了,就随手撒向全班同学,正好落在我的桌子上一块。剥开吃了,那种甜甜腻腻的感觉就一直保留在舌尖,经久不衰,只是自己从不舍得买。 付完帐出来,回到家,我猛然想到,我居然称这儿为“家”! 心里五味杂陈。 把东西放到冰箱里,烧上水,到书房里,把剩下的钱和超市的单据一起放到抽屉里。 等水烧开了,做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好香!深秋时节,竟吃出一身汗。 然后拿了一本书,窝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享受巧克力带来的满足感。看到眼睛发酸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来,今天居然就早晨出门的时候吃了一片安定! 以前,我是每天要七片的,早晨中午两片,晚上三片,特殊情况再加心得安。 我又惊又喜。真的立竿见影?难道那位大姐说的对,我缺少与人皮肤接触的机会,和阿清有了肌肤之亲,就不怕男人了? 早知道这样,也许早早找个男人就好了,何苦受这么多折磨! 心里兴奋,书也看不进去,就想找个人说话,可是想了一圈,竟没人可以与我分享我的快乐!打给阿清吧,我又不知道他的号码! 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快乐与人分享,是双倍的快乐;我这才体会,没人说话的感受;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朋友不是你需要他给你实质的帮助,只要他耐心听你说话,理解你的感受就够了! 这个阿清也真是的,连个电话也不留!恐怕你也不知道我的电话吧?就这样把整个家交给我,你不怕我把房子都给你卖了? 还是你真的相信,我是一个好女孩? 心里有憋不住的话,又无处诉说,急的我在屋子里团团转,拿起书,看不进一个字;打开电视,听不进一句话。忘了问,阿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第一次发现,等待一个人的滋味! 期盼,夹杂着焦虑,让人坐卧不安,时间像停止了一样。 过了一小时零五十三分钟,七点十分,我终于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我冲到门边,看着阿清进门。阿清没料到我站在哪儿,吓了一跳。我顾不得许多,抓住他的胳膊,满脸兴奋地说:“我----”张着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阿清看我奇怪的样子,好笑地抚了抚我的头,笑着说:“不要紧,慢慢说。” 我倍感沮丧,刚才的兴奋消失殆尽,转过身,慢慢走回沙发坐下。 阿清跟过来,挨着我坐下,轻轻抱了我,说道:“到底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就把只吃一片安定的事说了。 阿清也很兴奋,说道:“真的?那今天我们好好庆祝庆祝!想吃什么?” 我看他高兴,情绪也好了,想起冰箱里的东西,就说:“别出去了,我做给你吃吧?” “你会做饭?”阿清惊讶地挑挑眉。 “做不好,但是能吃。平常不出门,有时候就照了菜谱学着做,都是些家常菜。” “好啊,我去换衣服,等会帮你打下手。” 阿清转身向卧房那边走去,我站起来,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菜,决定做一个清炒上海青,一个酸辣土豆丝,主食是炒面,外加西红柿鸡蛋汤。 过了一会,阿清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我见他笨手笨脚的,看来从没进过厨房,就不让他动手了。 阿清便站在厨房门口,倚着门,一边看我干活,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陪我说话。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他:“你说,为什么今天我就不怕人了呢?” 阿清想了一会儿,反问我:“那你觉得今天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我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就摇摇头,继续忙活。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就说:“对了,今天路不熟,又远,我光顾着找路记路了,就没想其它的。”停了停,又说:“还有,中间我还问了两个人呢,当时着急,也没顾得看是男是女。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一个是男的呢。” 阿清想了想,又问道:“你到底怕人什么呢?” “我怕自己表情说话动作什么的不自然,别人看了笑话。” “这就是了,我们平时做事说话只顾着说什么,怎么做,还要观察别人的反应,哪顾得想自己表情是怎么样的,动作自不自然?所以,说话做事都是本能的反应,那用得着控制?” 我想了想,半信半疑:“真的吗?”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真的是我考虑过多? 饭不多长时间就做好了,我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心想,以后有时间就在家做饭好了。 吃过饭,阿清去书房了,看来他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我收拾完厨房,洗了澡,就上床看书。 躺在床上看书是我初中时养成的习惯。 那一年,我十二岁,初三。初一时刚刚离开家,觉得很自由,就很快乐。初二的时候,周围的女生不知怎么地,就一个个光鲜亮丽起来,我依然干干瘦瘦的,皮肤黑黑黄黄的,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就觉得男同学总是围了那些漂亮的女生转,当然,大多数是闹着玩,心里觉得很羡慕。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发自来卷的女同学,上课下课总有男同学给她打闹,有时她下课去趟厕所,回来竟然课桌被挤得坐不进去,她就大声在教室里嚷嚷:“这是谁干的?”就有一群男同学哄笑。 我的座位有一次也被同学挤了,我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我站在课桌旁,进不去,又不敢说什么。老师发现了,气的拍着桌子,狠狠批了同学们一顿。那是个物理老师,当时我的物理全校第一,当时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男同学开我玩笑。 初三上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学生,脸上有着阳光一般的笑脸。有一次,他在那儿绘声绘色地讲一个故事,我听的入迷,有一个女生过来,笑着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道:“你看迷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急忙别开眼,心里懊恼,这该死的眼睛,盯着个好看的男生,怎么这么没出息! 从此,我就羡慕戴眼镜的同学,又斯文,又能遮住眼睛。我就拼命折腾这双眼睛,有空的时候,躺在床上,用被子半蒙了头,在昏暗的光线下读书,可是不争气的眼睛,看黑板依然真真的! 后来到了高一,有一次上英语课,老师是刚刚大学毕业的男老师,上课时很腼腆,有时候还脸红。我对英语不是很喜欢,上课有时候就走神。这一次,正好走神,却被老师提问着了。我心里一慌,看了一眼老师,不料对视中却迸出一些火花来,当时吓得我急忙低下头,心里噗通噗通直跳,也不知道这一节课是怎么过去的。天哪,我真的对老师没有什么肮脏的想法,怎么会这样,老师会怎么看我? 从此以后,我怕极了,也恨极这双眼睛,再也不敢和男人对视,后来,干脆买了副墨色的平镜戴上,直到现在。 我正想着心事,不料眼前出现了一个放大的笑脸,吓了我一跳。 是阿清,他笑望着我,问:“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急忙别开眼,说:“没什么。” 阿清也不追问,拿了张纸条在我眼前晃了一下,说道:“你放的?” 是超市的账单。我想,如果不行,就平半分摊好了。 正想答话,阿清却把账单揉成一团,仍到地上,笑着捏了一下我的脸颊,说:“真是个傻丫头!”然后起身又走了。 我心里一甜,有一股柔柔的情愫在心里荡漾开来。 然后就不想再回忆往事,拿了书,静静看起来。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阿清从书房回来,洗漱完了上床,轻轻揽住我。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不再那么紧张,就顺从地偎了过去。然后,他一边解我的衣服,一边亲我的嘴唇、脖子、胸脯。我开始身体还是有些僵硬,双手不知放哪儿好。慢慢地,就在他熟练的挑逗和一声声“宝贝儿”的呼唤下飘散了意识,全身酥软了。 直到我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动也动不了了,他才放开我。急忙冲了一个澡,躺在床上就再不想动了,睡意也就涌上来。 阿清却拿了两瓶药和一杯水过来,坐到床边,从瓶子里一个拿出一粒,另一个拿出两粒,递给我。 我纳闷地望着他。他笑着说:“这两粒是消炎药,这一粒是---”望了我一眼,接着说道“避孕药。” 我忽然想起那个堕胎的大学同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来,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急忙伸手接过,就着水吞了下去,突然又想起,前两次没吃药! 吓了一跳,话音里就有了哭意:“坏了,前几次----” 阿清失声笑了:“以前我都是戴了套子的。” 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想起一个问题:“那我干嘛吃消炎药?” “你不知道蜜月病?” “蜜月病?” “就是---”阿清笑着瞄了我身体一眼,说道:“就是女人刚开始性生活不适应,容易泌尿系感染。” 怪不得,这两天我总觉得上厕所有点难受,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多,就没往深处想,原来如此! 心里佩服阿清知识渊博,脱口说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阿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苦笑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你还真是----单纯!” 单纯?单纯不就是无知?他居然说我无知!鼻子不由就是一酸,急忙躺下,拉了被子蒙住头。 阿清扯了两下没扯开,就拿了水杯起身走了。 下一步我也反应过来,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傻,他的知识哪儿来?当然是经验了!他已经三十一岁,又是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经历的女人一年一个,少说也有一打了!我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女人之一罢了! 想到这里鼻子又是一阵酸楚。 阿清不明就里,上了床,依然把我往怀里拉。人家说的清楚,本来就是交易吗,你发的哪门子脾气!心里想着,就不再抗拒,把身子靠了过去。试量了半天,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和缓慢有力的心跳,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却是一夜无梦。 突然醒来,心里一个念头:迟到了!翻身坐起,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温热的躯体,才想起来,我换地方了,这儿离上班地方近多了,不用着急。 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了,就悄悄起床,洗漱完了,做早餐。 阿清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好了,一个凉拌白菜心,三个葱油鸡蛋饼,两小碗小米粥。 等阿清坐下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换好衣服,上身是一件灰色西服,下身一件黑色西裤。阿清惊讶地看了看我,张张嘴,终于没说什么。 我也不敢问,找到药瓶,迟疑了一下,到了杯水,取出一粒服下。 我还是没勇气面对其他人。 第六章 蜕变(二)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就回头对着阿清说:“对了,你的电话?----” 阿清笑着看着我:“你没发现?存到你手机里了。” 我急忙拿出手机,查看电话本,果然,第一个就是一个字母啊“a”,后面是手机号。 急忙扣了手机出门,边走边想:a什么意思,阿清,还是ai,爱? 坐在公交车上,以前总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哪儿也不敢看的。今天偷偷打量着周围,,周围的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望着窗外,有的看着报纸,即便有人眼神扫过来,盯得也是周围的座位,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看来阿清说的没错,人家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闲心管你?于是我慢慢就放松下来。 到公司的时候,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我的大脑又开始模糊起来,不过,今天药量小,比原来好多了。 这是一个公司开发的楼盘,总公司不在这儿,只有一个临时售楼点,前面是楼房模型,几个售楼小姐先生还没到。 我一般都是早到,一是因为工作迟缓,需要早到晚归才能完成任务,二是可以避开和他们打招呼。和别人说话,我是能避就避。吃了药虽然不再害怕,但反应迟钝,老听不懂人家说什么。 后面是办公室。里间是经理办公室,外间是职员工作的地方。经理姓李,叫什么我没记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子,倒也比较和蔼,我当初应聘的时候,他就是主考官,因此我不怎么怕他。办公室里连我三个人,王姐叫王淑兰,三十多岁,负责账务,不知怎么消息非常灵通,可惜我记忆力不好,她前面说了,我后面就忘。另一个就是曲莉莉了。曲莉莉今年二十八岁,负责广告设计。她五官不是特别出众,但打扮起来带有三分野性、五分妩媚,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也是我的偶像,如果我能赶上她一半,就心满意足了。 我的职责是扫地提水擦桌子外加收发整理文件,要说工作不多,但王姐孩子年龄小,曲莉莉没时间,她们就把大部分工作比如整理报表、书面材料、甚至广告排版都交给我了。我呢,又从来不会说个“不”字,经理也不过问,反正如期完成就行。再加上我工作效率也低,所以,我就成了这儿最忙的人。平常加加班什么的倒也无所谓,反正我回去也无事可做。可是今晚约好去齐黎佳那里学钢琴的,没有时间耽误,这也是我今天只吃一片安定的原因。所以放下背包,就按着记事本,急急忙忙一件一件干起活来。 下一个进来的是王姐。她一如既往把早餐带到这儿吃,用她的话说,有了孩子,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王姐进门,看我正在擦她的桌子,就笑了笑,说:“今天早啊。”然后不再看我,自顾自吃面包去了。 李经理接着就进来了。他们两个总是一前一后,时间卡得非常准。我正准备坐下,赶紧起身,经理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和王姐聊了两句,大概是什么天气孩子之类的,就进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了。 曲莉莉今天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深秋季节,她穿着及腰的红色夹克,黑色短裤,高筒马靴,脸上,是和夹克差不多的口红和黑色眼影,当真是魅力四射。 曲莉莉进门,就把手里的车钥匙一摔,气哼哼地骂起人来。 原来,路上因为超车和人吵架了。 王姐开始问详细过程,经理也出来安慰她。 一切和从前一样,没人注意我,也没人对我感兴趣。 一颗提着的心放下来。两天来,我的人生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她们居然没看出来。也许我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什么自然不自然,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心事放下,便埋头工作,渐渐忘了周围的人。 偶尔有经理或其他人让我干点杂活,其余时间我安安心心做事,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照例是盒饭。有两个外面负责销售的女孩和一个男孩也进来,和李经理王姐曲莉莉他们边吃边聊。我依然捧着饭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吃着,对他们的话,因为今天药少,也就听进去一部分。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总公司怎样,今天来了几个客户,都如何如何,最近流行什么等等。 吃完饭,我脑子就更晕了,双眼皮直打架,取出安定来,想想,又放回去了。 我从来不敢在办公室里睡,也就是不敢在其他人面前睡。拼命瞪大了双眼,继续工作。 下午两点多钟,睡意终于过去了。急忙加紧手头的工作,在六点钟的时候,就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这才想起来该给阿清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打开手机,居然有一个短信,是阿清发来的。他说,他今晚有事,给了我一个地址和电话,让我自己打车过去。 看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登时全身紧张,现在面临三个任务:一、找地方吃饭;二、找到齐黎佳的住处,三、独自面对齐黎佳。 突然有一股想哭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去!但理智告诉我,逃脱是不行的。 除了中午公司提供的盒饭,我从来不在外边吃饭。一是不敢在别人面前吃饭,不自然;二是花钱多。 但是我别无选择。 在公司门口左边,有一个东北家常菜。在门口走了两个来回,咬牙推门进去。瞥见角落里有一个桌子,幸好没人,就急忙走过去。 有个男孩子走过来。我心里懊恼,但没办法,也只好看了看菜谱,点了一个盖浇饭,鼓鼓勇气加了一句:“请您快点。” 饭馆里人声鼎沸,居然还有划拳的声音。我偷偷环视一下周围,人们三三两两,边吃饭,边聊天,也有和我一样一个人的,有的闷了头吃饭,有的边吃饭边看手机。 还是没有人注意我,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饭送过来了,我低头匆匆吃完,逃也似的出了饭馆的门,长出了一口气。 有出租车过来,我没敢招手,看清司机是个男的,就放过去了。 再过来一辆,还是个男的。 就这样放过去五六辆,其中有一个是女的,但留着短头发,等看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看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决心不管男女,下一辆一定上。 车过来了,是个男司机。终于还是没举起手。 万幸的是,下一辆是个女司机,急忙招手上了车,把手机里的地址请她看了。司机表示知道那个地方,我才放松下来。 这时,才感觉到身上有了汗意。 不到十分钟,有一个问题浮现在我脑海里:吃不吃药呢? 吃了药,学的是钢琴,那一个个音符,哪能记得住!不吃吧,齐黎佳简直就像一个完美的女神,我单独在她面前,恐怕大气也不敢出。 想想,豁出去了,反正无论如何她是看不起我的,大不了她在阿清面前嘲笑我就是了,阿清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 七点二十五分,我到了齐黎佳门口。 心跳的厉害,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是已经晚了,即便现在吃下去,等药效上来,我也快该走了。 五分钟后,我终于敲响了门。 齐黎佳打开门,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低下头,随着她进去。 在齐黎佳背后,我偷偷打量她一眼。她今天把头发盘了起来,穿一身丝质粉红睡衣,不若那天的超凡脱俗,显得性感妩媚。 我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像偷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似的。 当真大气也不敢喘,跟着她来到钢琴旁。 她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开始教我五线谱和琴键。 我开始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就把注意力放到钢琴上,后来渐渐就能听懂了。 终于,五十分钟过去了。齐黎佳站起来,我也急忙站起来,向她告辞。 出来的时候,依然只盯了前面的路,不敢抬头。 等下来楼,走到马路上,我已经是筋疲力尽,几乎瘫坐在地上。秋风吹来,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我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到一辆出租车,我已经顾不得司机是男是女,招手上了车,说清地址,便蜷缩在后面的车座上了。这时,不由自主地,我好想念阿清的怀抱和他温和的笑脸。 进门,阿清竟还没回来,我突然觉得好委屈,蹲在门边的地板上,嚎啕大哭。 哭累了,哭够了,晃晃悠悠站起来,去洗手间放洗澡水。阿清会享受,一个浴盆弄得连按摩的功能都有。 泡着澡,忽然意识到心里畅快多了,是哭起了作用,还是热水起了作用? 钻进被窝,一缕熟悉的烟草味立即包绕过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安全感。 现在我才明白,阿清是不抽烟的,他是用的烟草味的香水。是不是改天我也去买一瓶?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阿清的怀里。看来,我对他越来越没有戒心了。 照例起床做早餐,这次简单,只做了肉丝面。 本来想问问阿清今天有没有空陪我去健身房,想想又放弃了。即便他今天陪我去用能怎样?明天呢?以后呢?还不是要自己面对? 出门的时候,盯了药瓶半天,昨天虽然紧张害怕,但勉强可以承受,就还是吃了一片。 刚想走,阿清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在脖子上又亲了一口,弄得我心头又是一颤,觉得有点甜丝丝的感觉在心间飘荡。 今天出门,放松多了。 依然是第一个到,照例是打扫卫生提水,看经理王姐他们进来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拿出记事本,一项一项做事。我因为吃药后记忆力不好,刚交代过的事情有时转脸就忘,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记事本。做完一件事情,就在这个任务前打个勾。这样一是不会忘记,二是不用费时间想,还能分出轻重缓急,做事的效果就好多了。 曲莉莉今天和原来差不多,迟到十分钟,一头波浪似的栗色卷发放下来,居然穿了一套白色淑女裙,看来今天她要约见新的男朋友了。 今天没有了昨天的忐忑,做事就更专心了。想起晚上可以见到那位大姐,心里,竟有了隐隐的期待。 中午和晚上,没有犹豫的,我放弃了镇静药。 在健身房见到那位大姐的时候,就有了一种亲人的感觉,心里也奇怪,不就搓个背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呢?换好衣服出来,大姐居然在第一排,我犹豫了一会,实在不愿意离开大姐,还是和大姐挨着站了。 开始做操的时候,心里怯怯的,想,后面的人看着我,会不会笑我? 后来偷偷从镜子里观察,看她们都专心在老师身上,也就慢慢安下心来,大部分注意力也放在老师和自己的动作上,可还是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竟然盼着洗澡,在那么多人面前赤身裸体,竟也可以忍耐。 一边和大姐搓澡,一边聊天。原来大姐姓吕,山东人,只有初中文化,十八岁就结婚了,二十岁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因为经济条件差,负担重,出来打工又没文化,就做了保姆。因为人勤快、心好,又有带孩子的经验,就成了专门照顾照顾产妇和婴儿的月嫂。再后来,就自己成立了一个家政公司,把家乡里的姐妹接来,培训后做起专门的月嫂服务,现今也小有成就。 我对这位吕大姐的坚强、韧性肃然起敬。心想,我也可以像她那样,坚强的面对现实,争取自己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就有了一种信心和踏实感。 第七章 脱胎 阿清居然在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我进来,回头笑了笑,又转过身看电视了。 见他没有过来,我心里一阵失落。换着衣服,心里想着,待会我是坐到他身边看电视呢,还是到一边看书?说实话,我是想坐到他身边的,我贪恋他身上的体温和烟草味,但又想:主动过去,是不是显得我没出息,他会不会从心里看不起我? 慢吞吞换完衣服,还没想好怎么办,一转身,阿清已经向我招手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抗拒不过对他的渴望,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阿清顺手就把我揽进怀里,在我嘴上啄了一下,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样?” 我羞涩地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说道:“还好。” 过了一会,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眼睛盯在电视上,手却向我怀里摸。灯那么亮,我羞得全身发烫,也不敢睁眼,只紧紧抱了他,拼命压抑着要出口的呻吟。 还好不多久,阿清就关了电视,把我抱到床上去了。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犯贱了。本来,出卖身体是不得已的,应该感到羞辱的,怎么自己越来越沉沦进去了呢? 第二天早晨照例一粒安定,晚上没有安排,自己煮了点粥,炒了个肉丝青菜。吃过饭,看剩的粥有点多,倒了可惜,就放在冰箱里,想,明天早晨热热喝。 收拾完了,依然坐在床上看书,心里想,下次给吕大姐要个电话,寂寞的时候和她聊聊天。 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阿清才回来,听到开门声,我下床,在门口给他接过公文包,却闻到一股酒气,心里立时一激灵,他喝醉了? 阿清却扶了我的肩膀,一边换鞋,一边说:“给我做点吃的吧。” 我想起来冰箱里的粥,就到厨房给他热了。 阿清坐下大口大口吃粥,我见他醉得不厉害,也不发酒疯,一颗心慢慢放下。又见他吃的香甜,就好奇问道:“吃饭吃到这个时候,还吃不饱?” 阿清就笑了,说:“你不知道,我们出去应酬,哪是吃饭。一张嘴除了喝酒就是说话,那有空吃东西。那些菜呀,都是摆样子的。”过了一会又说:“今天那个张总酒量还真是好,幸亏我提前吃了几块水果和点心,不然,恐怕今晚就回不来了。” 我想,他们还真是辛苦,看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烦恼。忽然就想到了我那个整天醉醺醺的父亲,不知他也有没有自己的无奈呢? 阿清吃完粥,洗洗就睡了。我在他身边躺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知道他睡熟了,就慢慢靠过去,轻轻贴了他的背,一只手放在他腰上,泪水又涌出来。 印象当中,爸爸的样子并不清晰,因为他很少在家。在家的时候,总是醉醺醺的,有时还打妈妈。每一次打妈妈,我总是搂了弟弟,躲在角落里,心疼、无助、恐惧撕扯着我幼小的心。后来有一次,我记不清多大了,妈妈被打急了,就顺手拿起了一瓶农药往嘴里灌。后来爸爸就给她夺,后来就来了很多人,七手八脚把妈妈抬走了。家里安静下来,没有人注意到我。弟弟不知被谁抱走了,我孤零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黑夜像魔鬼一般向我压来。从此以后,每个夜晚,我都会从恐惧中惊醒,然后半夜睡不着觉。 不知什么时候,我在哭泣中睡着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阿清问我怎么了,我说做了个梦,就哭醒了。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没再说什么。临我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说道:“下班后我去接你,晚上陪你去黎佳那里。” 我点点头,背了包出门。 一天又平平安安过去了。 下班后,我约了阿清在离公司两个路口的地方见面。我还是不愿意让他知道我真实的工作地点。 上了车,阿清问我吃什么。我对外面的东西没概念,就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听你的。”阿清又揉了揉我的头,笑道:“你还真好养!”就发动了汽车。 随便在路边找了个餐厅吃过饭,到了齐黎佳楼下,阿清就要下车。我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拽住他,说道:“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阿清奇怪地望着我,说:“你不是害怕吗?” 我咬咬嘴唇,下决心道:“总得学不是?我想练练。” 阿清明了地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 我点头说好,然后就下了车,看阿清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我的神经,立马又绷紧了。 我不是不想让他陪,但我宁愿害怕地单独面对,也不愿让他和齐黎佳见面,尤其是当着我的面。原因我也说不清,总之,一想到他们两个般配地坐在一起,一想到齐黎佳妩媚性感的样子,我就心里犯堵。 深呼吸,上楼,深呼吸,敲门。齐黎佳开门让我进去。 这次我看清了,齐黎佳开门的时候,眼睛向我身后瞟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失望。 我开始庆幸自己的决定。心里,居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能让齐黎佳太小瞧了我。于是我拼命把注意力集中在谱子和琴键上,渐渐忘了紧张和害怕,一个小时,居然也没那么难过了。 告辞出来的时候,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她的房间除了浅灰就是粉红,典雅而高贵,心里不由又有点失落。 一天又安全地过去了。 一周安全地过去了。 周末,因为阿清要出发,我就约了吕大姐一起逛街,想给自己添件过冬的衣服。吕大姐也正想找人作伴,就爽快地答应了。这时我第一次主动邀请人,心里当然高兴极了。 阿清临出门的时候,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买什么刷卡就行了,不够了告诉他,他再向里面续。 和吕大姐约好九点在百丽购物中心见面。我提前来了一会,找了个银行,把银行卡递进去一查,里面居然是整整十万元。天哪,我最多的时候,手里有五千块,当时觉得自己富有得不得了。现在,居然……整整十万! 看来这个阿清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我的下铺被一个大老板包养,一个月有八千块,我当时就觉得是天文数字,那个同学也很满足。现在阿清居然一出手就是十万! 说我值这么多钱,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不由又怀疑起阿清的动机来,他这样对我,仅仅是缺女人? 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就放弃了。看时间差不多,就急忙到约好的地点等候。 吕大姐准时到达,然后,她就挽了我的胳膊,向里走去。 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就紧紧跟了她走进去。 周六,人很多,开始我还是紧张,但被吕大姐东一句西一句的问,注意力渐渐集中到回答她的问题上,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了。 吕大姐买了一件羊毛衫,两条裤子,一件羽绒服。我本来打算买一件厚点的毛衣,因为公司的暖气不太好,进去穿着外套不利落,脱了外套又有点冷。可是,架不住吕大姐一个劲地劝,加上卡里那么多钱,就试了一件羊绒大衣。 大衣是浅灰色的,有点像家里沙发的颜色。穿上,倒是不肥不瘦的,只是价格太高,要两千多,我以前的衣服从没有超过过一百块,大都是三五十左右,饶是卡里有钱,总觉得来路不正,心里就犹犹豫豫。 服务员见我犹豫,就使劲拉了我在镜子前面照,边照边说:“这位姐姐,你看看你,身材这么好,不穿好衣服实在亏了你这副衣服架子!”看我还在犹豫,又接着说:“这是今年最新的样式,你看看这颜色,你在搭配一条红丝巾,穿在你身上,效果真是太好了!” 我没经过过这阵势,心里觉得好像不买就对不起人家似的,再加上吕大姐也在一旁不停地夸好看,就狠狠心买下了。 然后就又买了一条丝巾,大红的不敢要,就要了银红。接着挑了一件米色的厚羊毛衫。 这一下来,连上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半天就过去了,和吕大姐告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晚上自己做了饭吃完,本来想拿起书的,可看了两行看不下去,就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好演着一个外国的爱情电影,片名已经过去了。本来我从来不看这类电影的,觉得里面的感情戏好过分,今天竟然看的津津有味。 看完电视,十点钟,我就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在这个房间里睡觉,忽然发现这个房间好大,好空旷。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有点冷,就下床找到阿清的香水,使劲在床周围喷了一遍才上床。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只好又下床找来镇静剂。犹豫了半天又放下了,拿起一本书,慢慢看去,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仍然感到房间的角角落落里到处飘荡着寂寞。以前在自己的小窝里打发时间是最安心的时候,这才过了一周,就成这样了? 直到晚上九点钟,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我欣喜地地向门口跑去,快到的时候,才想起这样不太庄重,就放慢了脚步,看着阿清进门换鞋,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阿清看着我羞答答的样子,就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亲。这次,我虽然还是犹豫着,但也伸手环住了他,舌头,也开始回应。 过了好半天,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阿清才放开我。我等他换完衣服,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问他好不好看。 阿清围着我转了一圈,我心里忐忑着,直到看他眼里出现一丝欣赏,才放下心来。 当然,周一的时候,王姐她们也发现了我的变化。王姐和李经理都笑着点头说“不错”,曲莉莉却大声笑道:“吆,小姑娘开窍了!” 我脸一红,心里,不似以前的羞愧和紧张,却是美滋滋的。 又是一周过去了。 然后又是一周。 我发现自己真的在悄悄发生变化。我可以在工作中和同事们轻松地相处了,偶尔还能插句话。和齐黎佳在一起,虽然还有一种压迫感,但至少听不懂的也敢问了。尤其是在健身房,和吕大姐已经非常熟络地交流了,训练的时候也放松了,不再走思,跟了老师的节奏,渐渐体会出些感觉来。不知是不是训练形体的缘故,走路不再低头耸肩,微微挺直了腰,竟然感觉到了步伐的节奏,心情也轻松起来。 于是,我彻底放弃了镇静剂。 第八章 换骨 然后问题又出来了。没有了镇静剂,我工作效率高多了,但曲莉莉给我的活也多了。以前,她不过是让我替她打打字什么的,现在,居然连房间效果图也交给我,这可是个费时费力的工作。我每周去健身房三次,齐黎佳那里两次,剩下的时候要陪阿清,周末再和阿清或吕大姐逛逛街看场电影什么的,空闲的时候就不多了。曲莉莉交给我的工作,我确实完成不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不会。 健身和学琴,虽然我不知道它们能起什么作用,但我相信,阿清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和吕大姐在一起我感到轻松愉快,和阿清呢,如果有可能,我一步都不想离开他。所以,我绝不会为了曲莉莉的工作放弃其中的任意一个。 剩下的,只有拒绝了。 在脑子里重复了无数遍要说的话,我鼓足勇气,来到曲莉莉身边,把文件放到她桌子上,小声说道:“莉莉姐,对不起,这个我做不了。” “做不了?”曲莉莉惊讶地抬起头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以前即便是帮她把事情做了,也是她到我那儿问我要,而且这一次还是拒绝。 曲莉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要紧,慢慢学,不会了问我。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总不能做一辈子小妹吧,我这是给你创造学习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我恨不得立马就回来,但脚没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声音不能自控地就出来了:“谢谢莉莉姐,可我实在是没时间,以后有机会我再向你学习。” 曲莉莉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一边坐下,一边说道:“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背上凉凉的。急忙回到自己座位上,在坐下的一瞬间,我瞥见王姐脸上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心里有点后怕,却没有后悔。 原来,拒绝,我也可以做到。 对男女之间的观念,也在阿清的诱导下,悄悄发生着改变。 开始的时候,仅仅是承受,后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开始迎合,然后忍不住,就开始享受。阿清见我慢慢放开了,就拿了我的手,让我去抚摸他。我哪里肯,就坚决不干。阿清问我为什么,我期期艾艾地说,那是下流女人才做的事。阿清就笑了,说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就是自然,没什么下流不下流。还说当年老祖宗也没我这么封建保守。又问我哪儿来的这些奇怪念头。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为了克服这该死的欲望,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那是高一,我戴上眼睛,也不看男人的眼睛了,但我发现,自己有意无意的,竟然向男人的下体瞧。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恨死自己了,也更加鄙夷自己,觉得自己下流无耻。可是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了,后来就怕见人,怕人发现自己外表老实本分,其实内心非常龌龊。整整两年的时间,我学习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控制自己的欲望中度过的。到了高三,我才发现自己成绩已经下滑到倒数了,知道考不上大学,我就得回到那个家里去,才努力放下这件事,拼命地学习,没想到成绩竟然节节攀升,高考的时候居然超常发挥,考到了一所有名的大学。 到了大学,我才知道,原来我的那些想法其实不算什么,别人不但有,而且付诸行动。同宿舍的女生熟悉了以后开始大谈特谈有关性的问题,往往听的我面红耳赤。心里也曾想过放开自己,交个男朋友什么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也没有人来主动追我,再说怕见人的毛病也改不掉,整个大学生活,也只有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了。 毕业后,我不想回老家,就来到这座城市。但找个工作谈何容易,尤其是我见人后就面红耳赤,心惊肉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后来有一次,我本来吃了镇静剂想睡觉的,可是发现忘了买一样必须的东西,只好穿衣出去。没想到虽然晕晕乎乎的,但见人不那么怕了,从此就开始了白天吃药的生活。然后不久,就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几个月前,王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据说是一个大公司里的,还是一个部门经理。本来我就一直想有个人关心我,陪伴我的,就答应了。 说实话,那个男孩长什么样子,我还真没看清过。只记得个子比我稍高,带了幅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我本来就觉得斯文的人温柔体贴,就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开始的时候,他对我还真体贴,经常接我下班,有时侯请我吃饭,有一次居然送了束花给我。我当时觉得很幸福,对他的依恋也渐渐加重。 两个星期后,他请我看电影。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他悄悄来拉我的手。当时我正一心一意看剧情,冷不丁被他一碰,反射性地就把手抽了回来。他也没说什么,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再一个星期,他只找过我一次。 再一个星期,周末,我去超市,蒙蒙胧胧看到有一个人影像他,怀里搂了一个娇小的女孩,我悄悄走近了细看,果然是他。然后我就转身走了。 开始的时候,想到过死,后来觉得不值得,就放弃了。 我觉得如果那天我让他拉了手,或者像那个娇小的女孩一样被他搂抱,他也许就不会离开我了。 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要消除对男人的恐惧。于是,就有了迷情酒吧。 可是,要让缠绕了我尽十年的阴霾消除掉,谈何容易! 阿清见我仍然抗拒,就不再勉强,只是温柔地诱惑我,当我心神渐渐迷失的时候,就提出一个要求。我实在忍受不了身体的折磨,就照他说的做了。 然后一点一点的,我就沦陷了。 我学会了欣赏男人的身体。 然后再看其他男人,哪一个也没有阿清身材健美,然后就发现自己反应已经平平淡淡,和看女人没有多大区别了。 发现这个问题的那天晚上,我变得格外温柔,我打心眼里感谢阿清! 结果是那天阿清在我身上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性福,什么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我发现,今年的冬天太阳格外温暖。 有一天下午,我替王姐去银行取东西,回来,正好一男一女正在看房子模型。对男人虽然不再害怕,但总是瞄一眼就罢,看他四十多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女士在旁边落寞地跟着,我是深切明白被人忽略的滋味的,就多看了两眼。 原来售楼小姐发现这两人之间是男人说了算的,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男人身上。 结果当然是,男人挑中了一套房子,女士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达不成一致,这套房子就卖不出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对女士充满了理解和同情,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走上前去,轻笑着看了男士一眼,然后对着女士说:“请二位留步。这位大姐,我知道一个家大部分都是女人在操持,所以,您才是房子真正的主人。您不买房子不要紧,可不可以给我们留下点意见,让我们以后改进改进,更适合女人的品味和要求? 我清晰地看到女士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满足和感动。 当然,房子顺利签下。 把他们二人送出门去,顾不得满屋惊奇的眼睛,我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阿清的电话,听他那边好像是在开会,也顾不得,只想把满心的惊喜与他分享。 终于语无伦次地把情况说清楚,听那边阿清高兴地祝贺我,说晚上给我开庆祝会,才想起来他在开会,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却抑制不住满心的酸甜苦辣,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天,离我认识阿清两个月零十一天。 以后,我推掉了所有不属于我的工作,兼职卖起了房子。 渐渐地,我听到有人夸我,漂亮,身材好,有气质等等。开始的时候是卖衣服的服务员夸,我知道她们对谁都是这样的,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就是健身房的服务员和一块跳舞的人,我以为人家敷衍我,再后来就是一块工作的同事,偶尔还有客户。我嘴里不说,也不怎么相信,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有一次,实在憋不住,就对偎在阿清旁边说道:“今天有人夸我漂亮,她说的是假话吧,我才不信呢!”阿清正在看报纸,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漂亮,我能喜欢你?”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咚咚直跳。 看看阿清,好像不像开玩笑,仍然低头看着报纸,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我慢慢站起身来,悄悄进了洗手间,第一次,认认真真照镜子。 镜子里,真的是我吗? 以前,我总是把头发剪得能遮住半个脸,再戴上大大的眼睛,基本上是看不清面目的。近三个月没剪头发,刘海已经长长了,被随意抿在耳后,露出了高洁的额头和细长的瓜子脸。在家里是不戴眼镜的,细长的眼睛透着妩媚,皮肤由于近三个月的滋养,渐渐不见原来的黄枯,有了一点白里透红的光泽,嘴唇虽然有点厚,但配在我的这张脸上也是蛮适合的。再低头看看身材,两个乳房虽然不太大,也有点型,腰也细。 看来我虽算不上美人,但也不至于太丑啊。 为什么从小到大,就没人喜欢我呢? 还是,我不够迷人? 刚才的兴奋渐渐消失,我有点沮丧地走出洗手间,心想,不能让阿清知道以前没人追过我,不然他会认为自己看错了眼,不再喜欢我了。 春节临近了。 总公司要开一个茶话会,所有员工都要参加,说是大家一年辛苦,总经理要慰劳慰劳大家。 听说总公司很大,总部在香港,即便是在本市,旗下产业也包括了什么房地产、媒体等好几家分公司,资产几个亿。 本来不想去。虽然不怕见人了,但仍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总觉得自己不入群。话呢,是逼不得已也不说。当然,面对客户的时候,我的话还是够用的,当然也仅仅是够用。即便是在阿清面前,也总是挑了话说,只有在吕大姐面前,我说话才随便点。 可是,吕大姐忙着年终公司的事,连跳舞都没时间了,阿清晚上也有事,齐黎佳我是少呆一分是一分的,其他人我又不熟,一个人也闷,耐不住曲莉莉和王姐的反复劝说,就去了。 地点是一家大酒楼,我们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多半了,一个大厅,满满地摆了大约有二十多桌。门边是不能呆的,人来人往,都会看到你;前面当然不能去;我就挑了最角落里的一桌,也不顾曲莉莉的反对,面对主席台左角坐了。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所有人,但大家不一定看见你。如果挑对过的座位,你就要背对所有人,看不见他们,好像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想想就有一种不安全感。 王姐就挨着我坐了,曲莉莉没办法,也只好挑了个位置坐下,其他还有几个一块售楼的男孩女孩,不到一桌,后来有几个不认识的,在其它地方坐不下的,也坐过来了。 李经理在前面中层管理席上就坐。 曲莉莉和几个熟识的人打招呼去了,几个男孩女孩说说笑笑。说实话,他们比我小不了多少,其实大部分比我年龄都大,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而我,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心里却像五十二岁那般沧桑。 王姐说着闲话。她嘴里除了小道消息,就是婆婆老公孩子,我静静地磕着瓜子,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二十几分钟后,人终于到齐,茶话会正式开始,曲莉莉也就回到座位。 主持人是个漂亮的女孩,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清丽,带着一丝甜意。她说完了开场白,就请总经理讲话。 总经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一看就是一个久经沙场,精明干练的人。他大致讲了一下今年的工作成绩,感谢所有员工一年来的辛勤付出等等,还敬了三杯酒,然后底下就响起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接着宣布,下面请总裁致辞。 又是一阵更热烈的掌声,然后就见一个人走上主席台。 我脑袋轰的一声,然后一片空白,他讲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第九章 成精 他是阿清! 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我这才发现,这个座位最大的不好处,就是提前退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如果现在走,铁定要被阿清发现的。 只好干坐着,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尽量把身子躲在王姐后面。二百多人,阿清不是火眼金睛吧?但愿他不会看见我! 开始敬酒了。总裁、总经理还有一群领导先挨着桌子敬酒,我想这是个溜走的好机会。 等阿清背对着我的时候,我给王姐打了声招呼,就起身悄悄离开。可是,这儿离门口远了点,刚走到一半,阿清就转到了面对着的我的那一边了。我只好赶紧转身退回来。 经过了这样几次,我发现阿清是看见我了,他存心让我走不成! 然后很快地,他们就到了我们这一桌,我不敢看他,可老低着头也不是那么回事,就抬头在每个脸上扫了一边,到他那儿的时候,把眼光放虚了。 可还是发现,他正盯了我的杯子瞧! 幸亏坚持没要酒!不然,我的罪状又加了一条,他是绝不允许我喝酒的。 说了几句辛苦祝福之类的话,他们就走了。逃已经无用,我软软地坐下来,想着对策。 听他敬酒时的声音,低沉而轻柔,没有丝毫怒意。也许,他并不在意? 茶话会结束,人们互相告辞出来。我随着人群走出来,曲莉莉作势要送,我推辞了,心烦意乱地往外走。 本来想打车走,可是,打车的人太多,我就继续走,心想,多走走也好,拖点时间,兴许阿清的火气就消了呢。 走着走着,嗤的一声,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下。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阿清的车! 总归要面对的。我咬了咬嘴唇,打开车门。 阿清坐在驾驶座上,也不看我,面沉似水。我默默坐了进去,阿清一加油门,车就窜出去了。我想,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回到家,他开门进去,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到茶几上,冲着我说:“过来坐下!” 我心里打着小鼓,乖乖地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了。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地和他坐着。他个子本来就高我多半个头,再坐的高点,我立马就有了一种压迫感。 “老实交代吧!” “交代什么?”我决定装傻。 “交代什么?”他咬牙:“工作单位就不用说了,剩下的,还有什么是骗我的?” “你不也骗我了吗?我今天也不是才知道你是我的大老板!”我决定反咬一口。 “哈!你倒有理了!”阿清怒极而笑:“我没骗你,名字是真的,单位职务家里书桌上都有相关材料。你不问,也不看,只能说明你不关心我。我可是记得清楚,我的公司里包括分公司在内,没有一个叫姚柯的!” “姚柯是我平时用的名字,同事都叫我姚柯的,不信你问李经理!”我急忙辩白道。 我看他依然盯了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好接着说道:“我档案上的名字是……”那个名字我实在是说不出口,看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闭眼睛,咬牙说道:“姚静!” “姚静?妖精?”口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笑意。 我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愤然起身,吼道:“笑!笑!我叫你笑!”说着拿起身边的靠背向他劈头盖脸砸过去,边砸边喊:“妖精!我哪儿像妖精了?别人笑我,你也笑我,恶心我你要我干嘛!”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阿清可能被我的反应吓傻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抱住我,说:“你怎么了,我给你开玩笑的。对不起,对不起,你冷静冷静好不好?” 听到那声对不起,我哭的更凶了,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一声对不起就算了?你开个玩笑高兴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名字吗?” 阿清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名字上,急忙说道:“姚静?挺好听的名字啊,窈窕淑女,安安静静,多好啊?” “不是姚静,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是后面那一声!” “后面那一声?”阿清想了想:“姚静,妖精?” 我点点头。阿清失声又笑了,见我气的又要打,急忙收住笑声,却还是带着笑意,说道:“妖精也很好啊,你没听说过白骨精吗?白领、骨干、人精,多少人追求的目标啊,你要真修炼成了妖精,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呢!” 我扑哧就笑了。 阿清见我笑了,就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本来给你算账的,倒叫你打了一顿,把身好衣服也给糟蹋了!” “活该!”我白了他一眼:“谁叫你笑话我了?我最气的就是别人看不起我,笑话我!” 阿清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说道:“我哪儿笑话你,看不起你了?只不过开个玩笑,哪成想你反应这么大!”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头埋在他怀里,幽幽说道:“这个名字,是我十多年的心病!” 初一那年,学校里放电影,演的是《三打白骨精》,结果第二天,同学就开始喊我“妖精”了,我当时心里觉得妖精很丑陋、很恶毒,是招万人厌的,就追了同学打。可是我干干瘦瘦的,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只会气的哭。后来虽然喊得人少了,却总是放不下,当时也不知道改名字。以后高中也曾有人背后喊“妖精”,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非常难受,总觉得同学在嘲笑我。等大学毕业了,名字也不好改了。所以,姚静这个名字就一直在档案里了。但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名字,所以,同事就都叫我姚柯。 阿清听完我的故事,笑着说:“傻瓜!外号是同学觉得好玩,开玩笑的,那能就当真了?其实小孩子,只是叫的顺口,没什么深意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真诚,不像是安慰我,可心里还是有点不信:“真的吗?” “我小时候调皮,是个孩子王,总是给同学起个外号什么的,看他们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觉得特别好玩,从来没想过会给人造成伤害。你这么说,等有空我要给当初的那些同学打个电话,道个歉了?” “真的没有深意?可是我觉得那时妖精很讨人厌的!” “十几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美丽丑陋,善良恶毒?只不过觉得妖精变来变去好玩,再说,和你的名字谐音,就这样叫了!再说,”停了停,附在我的耳边笑着说:“聊斋里的妖精,哪个不是迷死人不偿命的,我还真想你变成妖精呢!” 我羞红了脸,捶了他一下,心里觉得,有一个结,轻轻打开了,很舒服。 春节到了,阿清家在香港,我虽然不舍,也总不能拽住他。公司里放假,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吕大姐也和全家人回老家过年了。我不想回家,就寄了钱回去,打电话嘱咐弟弟好好读书,他今年考大学,我说,等你考上大学,姐姐挣钱供你,弟弟那边就哭了,说爸爸妈妈想我。可我不想他们,我在心里说。嘴上支吾了几句,就挂了。 除夕夜,我自己包了饺子,煮熟吃了。一边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边看着热热闹闹的春节联欢晚会,心里,感到一丝丝孤独和寂寞。 阿清,你在干什么呢? 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想了想,终于放下了。现在,他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看电视吧? 迷迷瞪瞪快睡着了,电话响了,看看表,晚上十二点多了。 是阿清的电话,我接起来,就有了哭腔。 抽抽噎噎的,我第一次对他说:“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好久没吱声。然后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声音说道:“宝贝儿,忍耐几天,我尽快回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开心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床上叫我“宝贝儿”。初三,他回来了,然后,带我直飞海南。 我第一次坐飞机,看着机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我兴奋的使劲拽住他的胳膊摇,他就宠溺的笑。 第一次住豪华宾馆,入住的时候,总觉得像做贼一样,人家一要身份证,我就心慌了,他们要不要结婚证? 结果没要。 还是不敢抬头,低头跟在阿清后面,直到房间里,服务员出去了,我才长出一口气,倒在床上。 阿清就压了过来,笑着说:“这么心急?”气的我又捶他。 阿清租了个车,带着我到处游荡。 第一次见到大海,我立刻有了一种敬畏感,觉得海浪要把我卷进去似的,很久才消除掉恐惧。 脱了鞋,走进海水里。海水清清凉凉的,扑打着我的脚踝。我低头盯着海水,恍惚就觉得海浪就像时间,从我身边一点点流过。然后就有了一种似真似假的梦幻感,过去的一切都像梦一样,丝丝飘散,觉得现在是在另一个时空,我在演绎另一个我。 回头望去,阿清身子依着汽车,含笑望着我。 我忽然有种感觉,他,将是陪我一辈子的人。 我多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 从沙滩回来,我紧紧抓住阿清的的手,我怕,我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初七回来,一切回复了原来的节奏。 只是我变了。变得更温柔,更体贴,更多情,尤其是晚上。 我摘掉了眼镜,我再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只有阿清,只有阿清。 在外面,我一如既往,在家里,我拼命买各式各样的睡衣,将我所有的美丽,展示给他。 我在珍惜。我知道这一切终究不过是个梦,是梦终究要醒来。我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或许以后,我就要靠这份记忆生活了。 我生日那天,他送我一条钻石项链,一束红玫瑰,九朵。 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暗示我什么? 那一天,他破裂让我喝了酒。不过我的酒量,把他和我都震惊了,记得迷情酒吧那次,我半杯就醉了,今天却喝了十几杯! 不过还是醉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全身酸痛,阿清也比我好不了哪儿去,两个人一起请假半天。 售楼处是临时的,四月中旬,楼房卖个差不多了。其他人到新的售楼点工作,我却被调到总公司的楼盘开发处做广告策划。 一定是阿清捣得鬼。我也没表现出什么,老老实实上班。他的车,我从来不坐,办公室不在一个楼层,但碰面还是免不了的,我每次都是恭恭敬敬打招呼:“总裁好!”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阿清开始见我执意乘公交上班,有些无奈地捏了我的脸说道:“你呀!”却也再说不出什么,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到新办公室没几天,我就开始收到鲜花或邀请吃饭什么的。有的是新认识的,也有以前售楼时认识的。 然后就有一天,阿清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真的快变成妖精了!”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对我有点不放心了。心里美滋滋的,就腻了身子向他身上靠,他做不下事情,就干脆放下手中的工作,把我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屁股,咬牙笑道:“你这个小妖精!” 从此,他一急了眼,就喊我小妖精了。 第十章 新生 办公室里依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过她们议论的焦点之一就是阿清。说他有多迷人了,有谁谁谁暗恋他了,又有谁谁谁在追求他了,最近和那个女明星一起出镜了,他今天又多看了谁一眼了。 我听了淡淡一笑,有时候顺口说上一两句,大部分只是静静听,回家后当笑话讲给阿清,两个人就笑闹一番。 我还是定期到健身房,不过又加练了瑜珈。 钢琴照样学,现在已经能像模像样弹两首简单的曲子了,连齐黎佳都觉得惊奇,问我以前真的没练过,我笑着摇摇头。 不过,和齐黎佳的关系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开始两周,齐黎佳总是精心修饰,或优雅,或妩媚,或清纯,后来见阿清总是不出现,就慢慢松懈下来,我这才发现,她也不过是眉目有些清秀罢了,而且,皮肤还有些粗糙。 再以后更熟悉了,齐黎佳就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阿清的事,事无巨细,譬如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有哪些爱好,喜欢什么样的朋友,平常都和什么人来往等等,不一而足,尤其喜欢问阿清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简直是老婆关心老公! 我心里极不舒服。开始的时候因为在她面前局促,怕说错话不敢回答,后来是不愿回答,再后来是不屑回答,恩恩啊啊地应着。 哪成想,她如此执着,依然旁敲侧击地问个不停。 于是我就急了眼,在调到总公司的第二周,在她又一次提起阿清的时候,把她的所有问题一股脑回答给她。 包括阿清喜欢捏着我的屁股喊我“小妖精”! 然后我就看齐黎佳的脸再也掩饰不住地变了。 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恶梦,梦里不是那个无形无状的黑色恶魔向我扑来,而是我自己变成了恶魔! 从梦中惊醒,我一身冷汗,旁边阿清睡得正香。我轻轻偎过去,抱了他的腰,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的宝贝瓷器打碎了!”然后哭了半夜。 第二天醒来,两眼通红,阿清问我怎么了,我说做梦你不要我了。阿清说了声“傻瓜”,然后轻轻把我抱在怀里,好久没说话。 下一次钢琴课,齐黎佳推说有事,没让我去。我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没想到过了一周,齐黎佳又打电话过来,让我继续学琴。 再一次开门的时候,齐黎佳又变成了风姿卓越。 不过从此以后,她的主要精力不是教我弹琴,而是教我打扮化妆品酒,因为我说过,阿清喜欢我的本色和单纯,他不让我化妆,不让我喝酒,不让我用香水,不喜欢我穿艳丽暴露的衣服。 齐黎佳告诉我,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阿清嘴上说不让,我做了他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我心里有愧,就敷衍着学。 转眼就到了夏天。 这天周六,阿清有事,吕大姐也没空,我和其他人也不亲近,尤其是办公室的女人,我是能避则避,就一个人逛街。 今天我穿了一件白色过膝的连衣裙,一双白色休闲鞋,挎了一个米色女士休闲包,打着一把蓝花的太阳伞,清清爽爽,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中午在一家西式餐厅吃完饭出来,正琢磨着是去商场呢,还是书店,犹豫着,就听有人喊:“姚柯!姚柯!” 我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到我就是姚柯,就转了一圈,终于发现马路对过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在拼命向我招手。 他是谁?怎么认识我? 我正纳闷,就见绿灯亮了,那个男人向我跑来。 看着那个身影,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唯一追求过我的男孩,我的初恋!当然,如果那算初恋的话。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满脸写着惊喜。 不管怎么说,我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去迷情酒吧,就不会遇见阿清,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光彩照人。 于是我主动邀请他喝杯咖啡,怎么说,他也请我吃过几次饭,虽然是路边小摊,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两个人坐下来,我一边啜着咖啡,一边笑着听他喋喋不休地说话,心里想,怎么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啰嗦,亏得自己当初还认为他口才好善交际。 听着听着就慢慢从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他说我如何如何漂亮迷人,当初如何如何喜欢我,后来公司派他到外地工作,他怕耽误我,就没和我联系。后来实在忍不住对我的思念,就请求公司把他调回来,再和我联系,我总不接他的电话,让王姐约我,我也没答应。 他或王姐给我打过电话?我怎么没印象?即便是我忘了,但色迷迷看着那个娇小女孩的眼睛,我是不会忘的,按他的话说,那时他已经被公司派到外地了。 我心里冷冷一笑,脸上依旧微微笑着看向他。 我心里不由佩服自己修炼的功夫。我也可以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了! 然后,他就说他知道我还是喜欢他的,希望我做回他的女朋友。 听完这句话,我突然有了爆笑的冲动。做你的女朋友?你也配?! 我盯着他,他在我的注视下眼光开始游离。我这才发现,他的脸瘦长,有些猥琐,鼻毛居然露在外面,真的好恶心。我心里纳闷,怎么当初觉得他很斯文很有修养呢,这还是那个差点让我为他自杀的人吗? 下一刻,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可以直视男人的眼睛了,不逃避,不害怕,不恐惧,就这样直直地毫无顾忌地看过去!对,我不怕他们,应该是他们怕我! 我的胸腔有一股气在横冲直撞,我一言不发,从钱夹里拿出三百块钱放在桌子上,挺胸昂首走出咖啡厅,招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儿。我不知道,想了想,就想起春天阿清曾带我去过郊区的农场玩,就说了那个地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来到那个农场,付清车费下车,看着司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驱车离去,我就走下马路,顺着小道往里走。 旁边是绿油油的青菜地,我继续向前走,来到一个小河边,向周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然后我仰天长笑,笑,笑,笑! 笑到最后,眼泪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我想,我可能要疯了。 就这样哭够了笑,笑够了哭,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突然听到手机铃声。 急忙找到皮包,掏出手机,电话已经断了。再一看,居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阿清的,我这才想起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的。 我急忙回过去。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忽然就觉得很幸福,也不说话,等他一口气问完,才轻柔地说:“记得春天你带我来的那个农场吗?我在那个小河边。” 然后就扣了电话,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等他。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河面上波光粼粼,河边的垂柳在微风中飘扬,叶子边上染了一层金边,大地异常静谧,静的都能听见小草拔节生长的声音。天边的白云舒卷着,变换着。 我第一次发现,世界是这么美! 天色朦胧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温暖,安全。 我猛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急切地把嘴唇凑了上去。阿清吓了一跳,不过迟疑了一下,就开始变被动为主动了。 我开始疯狂,觉得想要把自己全部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嘴唇和他撕咬着,双手就开始拉扯他的衣服。 阿清放开我的嘴,用手使劲抓住我的手,我不干,依然用嘴去搜索他的唇。 阿清一面躲避着我的攻击,一面说:“宝贝儿,别着急,这儿不合适。我们回家……” 我依然不依不饶。 阿清好不容易把我弄上车,然后在车里,他再也抵挡不住我的猛烈攻势,随着我冲入云霄了。 冷静下来,阿清一边整理着被我扯掉扣子的衣服,一边笑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已经懒得连衣服都不想穿,只是柔柔地看着他,说:“回家告诉你。” 回家,洗澡,吃饭,上床。 阿清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把玩着我的头发,笑着盯了我的眼,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今天碰见一个人。”我平静地说道。 “谁?” 我就把以前的故事讲给他听。 “然后呢?” “我请他喝咖啡。” “然后呢?” “然后他说想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觉得很好笑,然后就到了小河边。” “然后呢?” “然后……”我阴测测地笑:“你是让我说呢,还是让我做?”就作势要去抱他。 他一把把我摁在床上,用手捏了捏我的脸,笑道:“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妖精!”就躺下了。 我轻轻的靠过去,枕了他的胳膊,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就像一颗种子,在黑暗里发芽、探索,经过了冬的寒冷,春的压抑,在这个燥热的夏天,终于在重重重压下找到了一丝缝隙,挺身而出了! 我要生长,我要舒展,我要在这个属于我的季节里怒放!!! 第十一章 沉溺 从这天开始,我对阿清,就像六七月的骄阳一样,变得热情似火。以前大部分是阿清主动,现在大部分是我主动,不管在厨房里,浴室里,还是车里,我毫无节制,彻底放松了束缚,用阿清的话说,简直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不过我知道,他是喜欢的。 有一次,办公室里几个女人一起嘀咕,说财务科的小丽有一次喝醉了酒,说如果能和总裁有一夜情,死了也甘心了。我听了心里就笑,然后脑子一闪,就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我想你了”,然后是一个伤心的表情。 过了两分钟,短信来了:“中午上来吧”,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 中午等人都走了,我悄悄上楼。楼上倒是来过几趟,但总裁的门,我是一次也没进过。 看楼上也没人,我轻轻走到总裁室,慢慢推开门。办公室很大,很气派,阿清正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面,看着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想吓一吓他,没想到刚走到他身边,他头也没抬,一把就把我扯进怀里了。然后才抬起头来,笑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淘气!” 我心里说不出的美,就把嘴唇凑上去。他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就拉着我站起身来,向办公室另一边走去。 原来,里面还有一间。 里面这一间虽然不大,但什么都有,卫生间,双人床,电视,沙发。这个阿清,当真会享受。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外送的pisa和两杯果汁。 吃完了,我把垃圾收拾好,看阿清已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了,就脱了外套,轻轻偎在他怀里,静静地枕了他胳膊睡觉。 这一次没有做爱,我却感受到了相互依偎的静谧的幸福。 幸福的日子就觉得快,转眼到了八月十一号,阿清的生日。我悄悄计划着,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提前请好假,计划好要买的食材,想想又加了一本菜谱。然后,还给自己买了最性感的内衣,外加一件酒红的刚过大腿的低胸礼服。 我要亲手给他展示一个美丽梦幻的烛光晚餐。 结果,一切落空。 生日头一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阿清告诉我,他要出差,三天才能回来。 我搂了他的脖子撒娇,让他派别人去,我在家里给他过生日。 阿清笑着亲了亲我的额头,说道:“这次离不开我,生日过不过有什么要紧。心意我领了就行了,礼物要不提前给我?” 我心说,别人给你的礼物一堆一堆的,什么时候见你拆开看过,转眼都送人了。我的礼物,是买不来的,可是,现在看,也送不出去的。 别开脸,我悻悻地转身向外走。阿清笑笑,就自顾自收拾行李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落落寡欢地坐在座位上,煞有介事的摆弄着鼠标,又一大束百合送到我面前。我头也不抬,心不在焉地说:“放那儿吧。” 只听一口略带京腔的男声笑着说:“姚小姐果真好大的架子,我都把花送到您面前了,您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一抬头,居然是市场营销部的经理罗旭亮。 这个罗旭亮是阿清在英国留学时的学弟,在这个城市里他两个最要好,有事没事就在一起闲磕牙。我急忙站起来,陪笑着说:“哟,是罗经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哪成想您会到我这无名小卒这儿来呀。您赶紧请坐!我去给您沏杯茶!”转身就要走。 罗旭亮急忙拦住我,说道:“你不用客气,我开玩笑的。我觉得你上次交上来的样板房设计挺有创意,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讨论讨论。” “哟,这点事还要您亲自过来?打个电话就行了。不过----,今天我没时间,明后天行不行?” “没问题,也不慌。”接着他又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姚小姐晚上有时间的话,我倒挺乐意奉陪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笑了笑,没吱声。罗旭亮挥挥手走了。 就有两个女孩围过来,说:“哎呀,姚姐魅力真大,连我们的超级帅哥都吸引过来了。他可是个钻石级的男人,姚姐要加把劲哟!” 我笑着说:“你们没活干啦?我可要忙!” 把她们打发走,我再也无心做事。中午吃完饭,我再不想回那个办公室,就请假出来。 在马路上闲步走着,突然心头一亮,立马打车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直奔飞机场。 晚上七点,我已经到了阿清出差的那个海滨城市了。 在出租车上,我打电话给阿清,他好像正在陪人吃饭,背景乱哄哄的。又不能让他起疑,好不容易问清他住的宾馆。 八点钟,我到了他入住的宾馆,打听清楚他住的房间,在他附近开了一间房,要了饭菜到房间里,吃了饭洗澡休息。 耐下心来等到十点,换好那件小礼服,想想又加了一件半透明的外袍,我拨通了阿清的电话,没人接。 我心里一惊,他在做什么? 和他一起出差的有房地产分公司的总经理和他们两个人的秘书。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 也没有勇气再打电话。 十几分钟后,阿清回过电话,说他刚才在洗澡,没听见。电话里听见我长出一口气,就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我说,给你买的生日礼物送不出去。 他又笑,说回来好好补偿。 我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我已经给你打包寄过去了,大概等会服务员会给你送过去。 阿清说何必呢,但我听出他还是挺高兴的。 然后我走到他门边,敲门。我听见他穿拖鞋的声音,然后心随着他的脚步声,咚咚咚地跳。 门开了,阿清见是我,一愣,反应过来,一把就把我拽进门去,把我按在门上就啃。 激情过后,阿清紧紧抱着我,问:“礼物呢?” 我笑,说:“你不是吃完了吗?” 他反应过来,笑着使劲拧了一下我的屁股,咬牙说道:“你这个妖精!” 然后他起身,把我的行李搬过来。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唤醒了。见阿清已经换好衣服,也不起床,转身趴在床上,静静含笑看着他。 阿清正要出门,见我醒来,就走过来低头亲了我的脸一下,接着又亲了脖子一下,笑着说:“好好睡觉,中午我尽量回来陪你。”说完就走了。 我翻身坐起来。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里的气候,总感觉床单湿湿腻腻的,弄得浑身不舒服。 披衣起床,静静坐了窗前,看着外面大街。这是高层,向下看去,大街窄窄的,上面的汽车像火柴盒在慢慢移动。我不能留下来,虽然很想再和阿清去看看海。阿清有正经事做,如果因为我耽误了,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长了他会厌倦的。 再说,他和同事在一起,难保不会被发现。 我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一个情人,虽然他很优秀。 于是,我简单吃了点早餐,收拾好行李,给阿清发了个短信,就直奔机场,回来了。 就在我沉浸在精心营造的幸福里,渐渐忘了身为床伴的事实时,有人开始提醒我了。 中秋节前两天,中午在餐厅吃过饭,我有点无精打采地回到办公室,就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进来了。 其中一个惊呼道:“真的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未婚妻呀?” “你听说过什么呀?”另一个笑道。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一个说,“好像是家族联姻,都订婚一年多了。女的在法国留学,这不中秋节嘛,专程邀未婚夫一块回家的。” “嗨!”有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有个有能耐的爹娘好啊,吃穿不愁不说,还能嫁个这么好的老公!”我忍不住接口问:“谁的未婚妻来了?” “还有谁,当然是我们的总裁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然后就一片空白。 不过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我脸上还浮现出一个笑容。 然后,我坐下来工作,整整一个下午,我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 居然,我还想起来,五一节的时候,阿清去了法国。他告诉我是公差,现在看来,是探望未婚妻,一解相思去了。万里约会,好痴情,好浪漫,比我只飞几百公里去个海滨城市强多了。 冷静地做事,冷静地思考,我真的很佩服自己,我真的已经修炼到家,百毒不侵了。 然后,和往常一样,坐公交回家。当然,如果那个地方叫做“家”的话。 开门,门居然没锁,推开看,阿清正端坐在床上,看我进来,就站起来向我走来。 看得出,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阿清缓缓走到我面前,脸上有着不安和愧疚。我静静地含笑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丝询问,意思是,你有什么事吗?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姚静,对不起,我----和她订婚是在-----认识你以前。” 你是在告诉我,我是一个第三者么?或者,我只是个意外,意外捡回来的一件东西,用着顺手就留下了,现在觉得碍事就想扔垃圾那样扔掉? 于是,我脸上笑得更灿烂:“什么对不起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本来我该早请假把东西搬干净的,免得你在你未婚妻面前不好解释。不过今天工作太多,没好意思请假。我看今天是搬不完了,你带她先在外面敷衍一下,我明天一定搬完。当然,我们的合约还有一个月呢,如果你觉得吃亏,想用我的时候就打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于是我如愿看到阿清的脸呆住了。 我依然灿烂地笑,把他往外推:“快去吧,迟到了不好,她可是千金小姐,没多少耐心的。” 阿清张嘴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口,我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就把他关在门外了。 第十二章 报复 然后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要把所有用过的东西都带走,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我要这间房子里就像我从没来过一样,我要阿清一点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等一切收拾完了,已经十二点了。 看来,阿清在他未婚妻那儿过夜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在她耳边喊她“宝贝儿”? 我像往常一样,洗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行,我要睡觉。我不能让我的脑子闲着,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想些什么,我怕我会发疯。 下床找安眠药。把行李打开,翻了一遍也没有。这才想起来,我很久以前把它扔马桶里冲走了。 披衣就出去买。走到楼下才想起来药店已经关门了。然后回来,躺在床上,关灯。 还是睡不着,就瞪大眼睛看房顶,看黑夜里我的眼前变幻的五色光芒。 然后听见阿清的脚步声,开门声。然后听见阿清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他的脚步不像以前那样沉稳有力,有点乱,同时我闻到了酒气。 阿清喝醉了。 我觉得他快到床边了,赶紧闭上眼睛。 阿清也不开灯,摸摸索索到了床边,然后摸到我的手,抓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说:“姚静,对不起,对不起。” 一行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知道,我的梦做到头了,该醒了。如果十分钟前我心底还隐隐约约有一丝希望的话,也被阿清的哭声哭没了。 我彻底死心了。 阿清哭了半天,抽抽噎噎地说道:“姚静,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招惹你的。那一天,我去迷情酒吧寻欢,进门不久就看到角落里的你。你静静坐在那里,穿着黑色的裙子,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势,就如同一朵黑色的高山雪莲。好多人走到你旁边,没敢开口就离开了。有人开口你也不理,就像世界上只有你自己似的。那时我就知道,你是碰不得的。可还是忍不住看你。 后来见你半天才喝了半杯酒,我知道你肯定有心事。你跌跌撞撞地出门,我不放心,就想跟你一会。没想到在门口有人纠缠你,本来我可以叫保安的,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带你离开了。出门我就后悔了。因为,你不知道,你喝醉酒的样子。 我不让你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喝醉酒以后,是那么……狂野。那天你喝醉了,像蛇一样缠着我不放,我连车都没办法开,只好找人开回来。在车上你就哭喊着,说你要消除掉对男人的恐惧,求我要了你。回到家里,我发现你那样的美,就像一颗没有经过雕琢的宝玉,自然而又润泽,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我知道我该坚持的,我知道我不该碰你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我实在抵抗不住你的诱惑。那天晚上,我破了两条戒律,不带女人回家,不碰处女。 第二天,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要把你留在身边。“ 原来你是贪恋我的美貌! 什么好女孩,不过是一句应景的话,什么宝贝儿,不过是激情时的一种表达! 以后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记得一句话。 “我不该碰你的” 知道不该碰你还碰!你的精美瓷器不能碰,你的大家闺秀不敢碰,难道我就是那路边的野草,想怎么碰就怎么碰?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我不是野草,我不要做野草,我要做罂粟,我要你染上容易戒掉难,我要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觉得胸膛像快爆裂了一般,就拼命地呼气。后来慢慢胸口不那么疼了。 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我起床,看了一眼还在床边蜷缩着的阿清,默默地把行李一件一件提出去,关门。 把我的美梦关在门里,把我的孤独和仇恨关在门外。 七点钟,我回到以前寄居的小窝。 里面,依旧昏暗,增加的,是厚厚一层黄土。那只丑陋的小狗,依旧静静地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千辛万苦,你费尽心力,自以为脱胎换骨,你不过还是你,那个没人要的你,还是回到原点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陪你。 我找出一把剪刀,一点一点把小狗剪个稀巴烂。我不想回到原点,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姚静了,我是妖精,我要重生! 第二天,我依旧上班。 然后我就打听到,总裁已经和未婚妻回香港了。 接着三天中秋假。 我把所有的旧东西扔掉,全部换成新的,墙上还贴了壁纸。从阿清那里带出来的都塞在床底下。 房间里变成了火红。 我要浴火重生。 然后就去做头发,做美容,还有买镇静剂。当然,我是晚上吃,我知道,三天三夜不睡觉,我也不会有一点睡意,不过,如果晚上不睡觉,我的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垮掉。 节后第一天,我把一头酒红色的头发盘起来,露出了修长细腻的脖子。阿清说过,我的脖子很性感,所以在从前那个家里的时候,我总是盘起来,但出门从来不盘。 然后穿了一件酒红的低领胸衣,外面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又细细化了妆。 照照镜子,这是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占了我整整半面墙。镜子里的我,性感而妩媚。 袅袅婷婷地出门,打车。袅袅婷婷地走进办公室,最标准的笑和同事打招呼,坐下。 这时我开始感谢齐黎佳,这都是她教给我的。 晚上,应了邀约出去。 这是一个白骨精,男的。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侃侃而谈,不时插一句“真的吗?”“你真厉害”之类。 相谈甚欢,白骨精感觉良好。 晚上十一点,我优雅地挥手告辞,对他提出的相送坚决拒绝。 第二天,依然是盘了头,化好妆,一身白色西装,高贵优雅。 给罗旭亮打电话,说好几次拒绝他,实在是忙,请他吃饭,算是补偿。听电话那边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然后,快十二点的时候,短信来了,“上来” 我当然很乖,合同期还没到,我是个守信的人。 吃过午饭,喝了杯咖啡,从从容容上楼,轻轻敲门,不多一会,就见门打开了。 阿清的脸,似乎有点憔悴。他那个未婚妻,比我还能折腾人? 我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轻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一挑眉,说道:“想我了?” 他一脸沉重,掰开我的手,推开我,转身走到茶几旁,在茶几上坐下。我停了三秒,就一步步走到沙发前,面对着他坐下,笑着说:“既然不是想我,那还有什么吩咐?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他痛苦地看着我,停了片刻,说:“真的对不起……” 我笑着故作不明白地打断他:“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近一年来,你不仅如约把我培养成一个魅力非凡的小妖精,还给我吃好的,穿好的,我心里是非常感激的。不过,我还有点不自信,最近就想尝试一下,我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我停了一下,站起来坐到他旁边,搂了他的脖子,用诱惑的声音接着说:“如果真的是魅力无穷的话,我可以再付出一些报酬。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使劲把我放到沙发上,我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在喷火了,就装作委屈地说道:“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就是了。” 阿清咬牙说道:“你约了旭亮吃饭?”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不能招惹他,他是认真的!” 哈!又一个不能招惹的,你要保护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没有我,难道我天生就是贱人? “他是认真的?那就更好了。我培养魅力不就是为了嫁一个好老公吗?旭亮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嗯,我要加把劲。” 我笑着看了看他,看到他脸色已经铁青,就恍然大悟道:“奥,我明白了,你是怕旭亮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他直直瞪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我皱皱眉:“还不对?那你是不是怕以后见面还会控制不住想要我?可是朋友妻不可欺,所以你为难?嗨!早说嘛,我又不是非他不嫁,放心,我不招惹他就是了。” 我长出一口气,轻松地站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那你现在不用我,我可要走了。”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把呆若木鸡的阿清关在门内。 哈!想把我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以为我离了你不能活? 你说我是条狗,我觉得我连狗都不如,你想践踏我的尊严,我先把我的尊严踩个稀巴烂! 我是妖精,丑陋的、恶毒的,但是死不了的!我一无所有,贱命一条,我怕谁? 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在洗手间里静静坐着,等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我回到办公室,继续平平静静地工作。 四点钟,一条短信过来:“下班车库等我” 哼,你当真不怕别人看见?还是对你的未婚妻有恃无恐? 我心里还是有一点顾虑,等他坐进驾驶座,车库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才故作镇静地走过去,打开车门进去,甜甜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手头有点工作放不下。”又腻歪着抓住他的胳膊说道:“我想吃北京烤鸭!”因为我知道,吃那个东西可以毫不顾忌形象。 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启动汽车,说道:“旭亮那里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我苦恼地皱皱眉:“今天是我主动约的他,不去还真不好找理由。”停了停,又扭着头看着他,笑着说:“不如这样,放他一次鸽子好了,他认为我是故意戏弄他,以后就对我死心了。” 阿清回头看了我一眼,气哼哼地说:“亏你想得出!” 我笑笑,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奇怪,仲秋了,叶子还是绿的,没有丝毫衰败的痕迹,难道你也留恋往日的风韵么?只可惜,表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那颜色绿不绿,灰不灰的,死气沉沉。 没想到,车子停在我和罗旭亮约好的咖啡厅。难道阿清想和我一起进去?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阿清淡淡地说,语气异常坚定:“给你十分钟,说清楚出来!” 哈,原来你是怕我缠上罗旭亮啊。 我冲他顺从地一笑,转身下车,向咖啡厅走去。 在靠街的窗户边,我看到了罗旭亮。他上身穿着一件横纹的t恤,显得阳光而优雅。 我笑着走过去,连声道歉,然后坐下,要了杯果汁。 闲聊了一会,我向外一看,阿清的车子正好就在马路对过,就言归正传,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罗经理,本来该好好请你的,以后需要你多加照顾。可是,今天男朋友他妈妈来了,非要见我一面,你看这么巧……” 罗旭亮脸上一愣,很快回复正常,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还是见未来婆婆要紧。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还想说什么,我没敢给他机会,匆匆站起来告辞。 本来,我也不想真的想去害一个无辜善良的人。 我回到车里,面色已经风淡云清。阿清看了看我,也不说话,就启动车子了。 我忽然想到,罗旭亮会不会看到我上车?阿清的车子,他应该认识的。 嗨,管他呢,大不了认为我是个傍大款的轻浮女人好了,本来也就是。 没想到阿清还真带我进了烤鸭店。 我也就不客气,放下筷子,双手齐下,吃的不亦乐乎。阿清不知道是对我刚才的表现满意呢,还是被我的吃相逗弄,总之满脸的乌云渐渐散去,后来还时不时地笑着用纸巾擦去我嘴边的油腻。 我心里竟也感觉到一丝轻松。脸上的笑,更加自然了。 他竟然依然带了我回到那个房子里。 我懒得去想为什么,我只知道,其实我的身体非常渴望他。 所以,一进门,我就像蛇一样缠住了他,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等他筋疲力尽地从我身上翻身下来,我偎过去,趴在他胸前,用指甲轻轻划着他的前胸,对他甜甜地笑道:“怎么样?我很尽责吧?” 阿清翻身坐起来,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直直地瞪着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燃烧的火苗。 然后,我就看着他颓然倒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见锐利的刀锋划过皮肤的声音,然后就是皮肤裂开,鲜血一点一点流出来。 我感受到了痛快,痛、快! 然后就觉得心脏一点一点向无边的深渊沉下去,沉下去。 我轻轻地躺下,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第十三章 沉沦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床了。阿清可能也一夜没睡,反正我坐起来后他也坐起来。我就在他默默的注视下穿衣服,出门。 至始至终,我没看阿清一眼。 然后我打电话请假。然后我回到那个小窝,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不吃也不喝,只是瞪了房顶瞧,瞧见了什么,我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三天后,我起床。煮了清汤面,吃了满满一碗。 然后一步一步下楼,走到附近一个小公园里,看风起花落,云卷云舒。 第二天,我起身上班,虚虚地笑,然后静静地坐下来。 然后整理手头里的资料,然后写辞职报告,然后上网看招聘信息。 好像听说总裁回香港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辞职报告暂时没交,不是因为留恋这儿,而是想应该先找到工作。钱对我很重要,我的弟弟已经上大学了,现在学费越来越高。 三天后,我接到一个面试通知,就请了假参加面试,居然成功了。 于是第二天就把辞职报告交上去了。 下午,接到部门经理通知,让我上总裁办公室一趟。 原来他回来了。 我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上楼,走到他办公室门外,对他的漂亮秘书小姐说:“总裁让我过来一趟。” 秘书小姐打电话进去,然后放下电话:“总裁请你进去。” 我就敲敲门,听见里面有声音说:“进来。” 我就推门进去。 阿清见我进来,就抬头看着我。他的脸上更显疲惫,好像老了好几岁似的。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办公室桌前,静静地站住,说:“总裁,您找我?” 他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我也平心静气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终于挪开眼,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我的辞职报告,放在桌子上,说道:“怎么回事?” “我想换个更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这么说,这儿的工作不能满足你了?” 我不去想他话里到底有几层意思,依然淡淡地答道:“换工作好像是我的自由。” 他站起来,盯了我的眼睛道:“好像你的自由还没到期。” “是吗?”我依然云淡风轻:“那好,我就做满,只要您不嫌弃。” 说完转身就走。 没想到阿清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只好停下来,疑惑地望着他:“您还有交代?或者……”我说着就要解衣扣:“在这儿?” 阿清眼睛一红,然后就笑了,苦笑。他转到我身边,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自己坐在办公桌上,给我把扣子系上,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 然后紧紧抱了我,半天才说:“搬回家里来吧。” 我就哭了。开始抽抽噎噎的,然后就哭出声来。阿清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给我擦眼泪,也给他自己擦。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我轻声说:“还上着班呢,我回去吧。” 阿清轻轻在外嘴唇上啄了一下,柔声道:“下班在车库等我。” 我“嗯”了一声,就离开他的怀抱,自己又拿纸巾擦了擦眼睛,转身出来,也不管秘书小姐惊讶的目光,低头下楼。 办公室里的人见我眼睛红红的,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总裁不让我辞职,还不给我加薪,我委屈,就哭了。 他们就面色各异地散开了。 下班后,阿清开车跟我到了我的住处。我把带回来的东西从床底下拽出来,然后想起那只丑陋的小狗,想一起拿走,找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已经在我的剪刀下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就和阿清把行李放到车上,然后,找个地方吃了饭,回到原来住的我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把东西放好,洗澡,做爱。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热烈,但更加缠绵。 我知道这一进来,已经不是一个月了。多久呢,等到阿清结婚,还是有孩子?还是一辈子?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概等到阿清厌倦我的时候吧? 我知道,我不是罂粟,我是中毒,而且太深,想要戒掉实在太难了。而且, 我也不想戒。 日子又回复了以前的样子,白天不化妆,穿平平常常的衣服,平平淡淡上班,下班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饭看书,偶尔和阿清出去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看书的时候平常躺在床上看,阿清在家的时候就枕了他的腿看,如果有喜欢的电视就跟他抢着玩。日子过的舒服,但我总是存了点小心,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打破了这种宁静。 只是在床上,我才彻底放松了束缚,尽情地享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沉溺在那一声声“宝贝儿”的呼唤里。 阿清对我也存了份小心,看向我的眼神总充满了温柔和怜爱,就像看一件易碎的宝贝似的,我就很知足,更温柔体贴地对他。 不过我知道,阿清有事瞒着我。 阿清的脸上时晴时阴,阴的时候总是挂了虚虚的笑,而且经常听见他在书房打电话,半天讲不完,有时候半夜醒来听见他还在打。 我也从来不问。我知道他不告诉我有他的理由,只是装作看不出来,依然开心温柔地缠他。 有时候,只有装傻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阿清陪我,多一天是一天。 后来我就偷偷自己买了一个小小的钻戒,上班的时候戴在无名指上,下班就摘下来。因为我听说戒指戴在无名指是表示已经订婚的意思。然后就想到,阿清已经订婚一年多了,为什么从来没见他戴过戒指呢? 第二天就有同事问我什么时候名花有主了。我就说是以前的同学,一直来往着,只是工作在外地,所以大家见不着。 后来渐渐就没人送花了,我依然不显山不漏水地静静上班。 后来阿清不知是听说了还是发现了,就轻轻揉了我的头,说道:“你呀!……”然后就无话了。 今年的冬天,阴天的时候比较多,下雪的时候,可能是空气污染吧,颜色也灰灰的。 但总归比没有雪强。 健身倒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了,钢琴我是说什么也不学了。 我没力气应付齐黎佳。 我时不时感觉到胸闷气短,到医院查,一切正常。医生就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没去,不敢去。其实我早就知道该看心理医生的,却一直没去,宁肯自己偷偷舔舐痛苦。 我害怕,怕我那张美丽的外皮揭下去,露出的是满目的狰狞。 我现在可以面对任何人,却还是不敢面对自己。 春节又要到了,我心里犹豫,怕自己在这里实在忍受不了黑夜和孤寂,也不想让自己有时间想像阿清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的样子,虽然阿清告诉我他们两家是世交,两个人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只是觉得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而已。 我知道我不该嫉妒,不该贪心,只要阿清疼我就够了。 但还是忍不住有点闷闷的感觉。 后来想想,还是回趟老家吧,虽然我不喜欢那里,总归有人陪着打发时间。 我也没告诉阿清,只是心里打算着,等阿清定下来那天走,我在他后面起身。 没想到春节前一天,也就是公司放假的当天晚上,阿清笑着搂着我,说道:“春节我们一起去马尔代夫,好不好?” 我就愣了。疑惑地说:“那你不回家过年了?” “年年回家,少一次也没什么。” “可是……”我想说你的未婚妻怎么交代,迟疑了一下没说出口。 阿清见我支吾,就促狭地看了我笑:“怎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了。我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嘴吻了下去,好像要把他吸进我的肚里似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飞速地收拾行李。我都不知道阿清什么时候把护照给我办好的,看来他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我心里甜极了,因为我知道,阿清以前视女人为衣服,他的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只有女人费尽心思讨好他的份,他是从来不会顾及女人感受的,更别说是讨好了。 我是第一个让他费心的女人,感觉好幸福,就为了这一点,让我当他一辈子的地下情妇我也心甘情愿。 马尔代夫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太阳暖暖地照在洁白的沙滩上,天很蓝,云很白,水很清。 我喜欢和阿清手牵手在浅浅的海水里漫步,把那一刻幻化成永恒;我喜欢和阿清在房间的阳台上做爱,看着他在我身上忘情地驰骋,感觉着那一刻的真实;我喜欢偎在阿清怀里,坐在礁石上看日落,体会着那一刻令人心酸的美丽。 那几天,我忘了一切,忘情地享受着所有感官带给我的刺激,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回来的飞机上,我轻轻把头埋在阿清怀里,说:“我爱你。” 这是我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说“爱”。 假期过后,一切照常,不过我有了变化。我的脸上有了一种小女人的幸福味道,经常时不时偷偷笑出声来,胸也不那么闷了,走路也感觉轻快,创意也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地,我就小有名气了,还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阿清见我快乐,也渐渐放下心来,又回复了以前的谈笑风生。 我生日那天,阿清送了一个漂亮的大大的钻戒给我。 那天,阿清有重要的会议,我不想让他分心,就没告诉他,约了吕大姐和健身房的教练还有几个比较熟的姐妹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算是给自己庆祝。十点钟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阿清已经回来了。我就笑着说:“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早点回来。” 阿清微微笑着看了我,说道:“你轻易不和朋友出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打搅了你的好兴致?” 我心里一暖,就忍不住抱住他一阵缠绵。 激情过后,阿清从兜里拿出了那枚钻戒,把我的手轻轻拿过去,亲自给我戴在无名指上,说道:“挺合适的,喜欢吗?” 我说喜欢,非常喜欢。然后就又哭。阿清搂着我给我擦眼泪,说,看来贾宝玉说的没错,女人还真是眼泪做的。 我就破涕为笑了。 然后我在上班的时候还是戴着那枚自己买的小钻戒,下班后就换上阿清给我买的大钻戒,甜甜蜜蜜地跟他吃饭逛街看电影。 但是尽量回避着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 可是,万事总有个意外。 第十四章 惊喜 五月份的一天,我和阿清看完电影挽了手出来,记不得他说了一句什么,我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我放下脚的一瞬间,我看到一双瞪大了的眼睛,在惊讶地看着我们。 那是财务科的小丽,那个梦想和阿清发生一夜情的女孩。 我像做贼被抓了个正着,木木地站在哪儿,感觉到心脏停止了跳动。 阿清看我发呆,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小丽便急忙低头走了。 阿清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我才醒悟过来,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回家。 小丽会说出去吗?我们的关系,会是见光死吗? 我担忧,看阿清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渐渐放下心来。 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看来小丽还真不是个多话的人。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我渐渐把这件事情忘记的时候,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已是初夏,男人还好,女人就都换上了夏装,好展示曼妙的身材。 不年不节的,不知道阿清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飞去香港,难道他未婚妻生日? 三天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不能多想,以后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多,我必须学会独守空房,必须学会忍受思念和寂寞。 别人的爱情是长在肥沃的土地上的,可以任意舒展滋长,在阳光下尽情展示自己的美丽。 我的爱情就像我自己,落在了悬崖的石缝中,要想生根发芽,只有拼命的寻找那一点点可怜的养分。 所以,不管是根,还是躯干枝条,都是扭曲了的。 我依然平平静静地上班。不过,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四天上午十一点,阿清发来短信:“中午上来” 阿清回来了!我压抑不住兴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上的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那帮人们还在磨磨唧唧,我心想,你们饿得轻! 好不容易等那帮先生太太小姐出去了,我三步两步奔到楼上,推开门,却没看见阿清的身影。 门关上,我想阿清可能是在里间,就抬步向里走,没成想,有人在背后抱住了我。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这个死阿清,故意吓我! 却也顾不得计较,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转身就和他厮缠在一起。 饭是在床上吃的,依然是pisa加果汁,不过另外加了两杯红酒。 我纳闷,看着阿清忍不住的满脸笑意,就缠了他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他轻轻咬着我的耳朵说:“我的婚约终于解除了!” 我立时呆住,心脏咚咚咚狂跳。 怪不得我总觉得阿清有心思,原来是这么档子事! 下一刻,我悲喜交加。 阿清告诉我,其实去年中秋节过后,就是我准备完全和他断绝关系的那一天,他回到香港,正式向双方家长提出解除婚约,从此就开始了多半年的拉锯战,直到前几天,对方家长正式通知他结束婚约。 原来,他让我回到那个家,是因为已经决定离开他的未婚妻,一心一意对我。他不告诉我实情,是怕我担心。 我的感动,无以言表。 我知道,他们都是大家族,平常有点风吹草动,都要上报纸的,何况婚姻大事!不知道,阿清的举动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看着阿清明显消瘦的脸庞,心想,他用了多半年的时间才让双方家长答应,不知他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一开始不胡闹,乖乖地当他的情妇,事情不会这样吧? 我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突然却有一丝恐惧袭上心头,我害怕有一天阿清醒悟过来,发现其实我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时,他会怎样对我? 我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清轻轻抚了我的背,柔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和你无关。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也为了她。你想想,我在她身边,心里却想着别人,不仅折磨自己,对她也不公平,是不是?” 我抬了泪眼问:“真的?” 阿清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说道:“当然真的了。不过,如果你非要说是因为你,我就承认,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 我破涕为笑,紧紧偎了他,觉得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胸口不闷了,呼吸好畅快。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想起这是在他的办公室,不是在家里。急急忙忙穿衣服,洗了把脸,在阿清脸上亲了一下,跑下楼来。 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急忙取出阿清买给我的戒指,戴在手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整整一下午,我什么事情也没干,就把戒指戴了摘,摘了带,反反复复,然后就是傻笑。 下班的时候,我才收住笑声,依然换了原来的戒指,掩饰住笑意,平静地走出办公室,来到大街,坐公交车回家。 阿清已经在家里了。我轻快地扑上去,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他满脸怜爱地看着我,我转身,打扮的美美的,挽了他的胳膊出门。 第二天我依然早起,准备着坐公交上班,偷眼看阿清,见他没有让我坐他车子的意思,也没开口,就开门出来。 不知道哪个人消息这么灵通,阿清解除婚约的事,已经在办公室传的沸沸扬扬了。 我装作于己无关,借着和他们商量事,出来侧了耳朵听。 消息是香港那边的报纸昨天登出来的,说是欧阳清资质不佳,且行事乖张,女方不满意他的表现,提出解除婚约,欧阳家百般努力,总归不能挽回,只得答应。 然后,就是欧阳家的股票在这则消息发出后暴跌10%. 办公室里的人,尤其是阿清的粉丝们,还在骂女方有眼无珠,我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自己办公室,一屁股蹲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这次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真的变成了恶魔,一个摧毁阿清的恶魔! 我让他财富缩水,我让他名誉扫地,我让他众叛亲离! 天哪,我究竟是什么人哪,难道我真的是妖精,是祸水,谁沾上我,就要厄运连连? 怪不得从小到大,没人喜欢我,包括我的父母! 我感到一阵阵恐惧向我袭来,身体一会瑟瑟发抖,一会又燥热难耐。 中午的时候,我终于坚持不住,请假出来。 不敢回家,我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想了想,又去了小河边。 小河边依旧没人,中午的阳光照在地上,连小草都被晒得无精打采,柳树无力地垂着头,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我无力地在河边坐下,呆呆的看着河水里纠结的水草,身子依然是抖个不停。 怎么办?我依稀在河水的倒影里看到阿清愤怒而仇恨的双眼,好像要把我千刀万剐似的。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吹过来的风已有了一丝凉意,手机铃声把我惊醒了。 我反射性地拿起电话,正想接,却看清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字母“a”,一下子触电似的扔出老远。 我突然狠起了现代技术,它让你无处可逃。 电话依然不屈不挠地响。 该有的惩罚是躲不掉的。我深吸几口气,慢慢走过去,拾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开。 “你在哪里?”手机里传出阿清焦急的声音。 “我……”我瑟瑟诺诺地回答:“我在……河边……” “等着我,哪儿也别去,听到没有?”阿清反复地说着这句话,直到清楚地听到我回答“好”,才匆匆挂上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后,阿清来了,轻轻坐到我身边,看着仍蜷缩的我,担忧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哀哀地看着他,小声申辩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故意不故意的?”阿清奇怪地问。 “不是说,报纸上说你……” 阿清恍然大悟,然后扑哧就笑了,说道:“就因为这?你吓成这样?” “当然了,我怕你生我的气,再也不要我了……” “你真……”阿清又气又笑,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傻!”然后就把我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放心吧,不会不要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我抬脸看他,声音里有了哭腔。 我看他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说“真的”,才放松下来,泪水,也如小河般汩汩流出。 路上,我还是不放心,一个劲地问他:“你真的不怨我?” 阿清笑着说:“我说过了,这和你无关。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家里不同意退婚,也是怕这个结果,不然不会拖这么长时间。你想想看,我要退婚,总得给人家点面子吧?” 停了一会,阿清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在认识你以后不久,我就想过退婚,只不过顾虑到家族声誉和生意,才一直犹豫不决。不过,既然做出决定,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放心吧,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就会风平浪静了。” 放慢车速,阿清扭头揉了揉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许你再多想,听到没?” 看着我笑着点点头,阿清才深呼一口气,专心开车去了。 生活似乎又回复了平静。我依然坐了公交车上班,老老实实做事,偶尔中午跑到阿清办公室偷欢。 但我心里,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不太安分。 我有了一丝期盼,期盼阿清把我们的关系公开,我要光明正大做他的女人!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阿清却丝毫没有改变现状的意思。 世界上不安分的女人不只是我。 第十五章 花招 得知阿清恢复自由之身没几天,就不断有名媛淑女借着各种缘由请他吃饭约会,有的甚至直接跑到他的办公室去。 看着不停在阿清周围打转的莺莺燕燕,我的心七上八下。 其实以前也有不少人去找阿清,可我从没往心里去。我以前认为自己是大度,对他信任,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因为当时阿清不属于我,只顾了争取更多,哪顾得别人做什么。 就像一个蛋糕,摆在商店门口,可以随便吃,你拿起便往嘴里送,哪会注意别人吃了多少。可是一旦你自己付了钱,就一心一意护着他,生怕别人碰一下。 看阿清依然云淡风轻,我心里的焦虑在一天天滋长。 我又想到财务科的小丽,自己的心思向外说,别人的事倒守口如瓶!嘴这么严干嘛? 终于忍不住了,我想,快到手的幸福,不能让别人抢了去,我要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八月初的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广告策划部的经理说第二天下午在总裁办公室开会。我的心一阵狂跳,或许,我的机会来了? 晚上,我约了吕大姐还有几个一块练舞的姐妹,疯狂玩到半夜。回家后也不管阿清的骚扰,洗洗就睡了,而且,手机忘了充电。 第二天匆匆赶车,忘了拿备用电池。 临近中午的时候,给阿清发了个短信“想你了”,外加一个哀求的表情。 没多久,阿清的回复就来了:“上来吧。”后面跟了个好笑的表情。 中午,看看手机,果真没电了。强压住心头的狂跳,避开众人,悄悄上楼。 依然是午餐加激情。只不过这一次,我格外卖力。 然后就沉沉睡去。当然,没有真睡。 感觉到阿清把我放在他身上的手拿开,悄悄起身穿衣,然后悄悄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我这才睁开眼睛,侧耳倾听。 好大一会,外面有了敲门声,然后就有说话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多。 我起身穿衣,好像上面一个扣子没系。然后慌慌张张开门,边开门边说:“你怎么……” 然后站住,如意看到几张惊讶的面孔。 我哑了声,慌忙低头往外走。 “站住。”后面阿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我站住,依然低着头,惊慌失措的样子,其实也真是,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阿清会做什么? 就听阿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实很近,几步就到了。 他走到我跟前,伸手把我那个忘扣的扣子扣好,说道:“走吧。”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我成功了! 我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疾步走出了阿清的办公室。 等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后,我才发现自己两腿发软,背上凉凉的,原来出了一身冷汗。 下面就等阿清的反应了。我有些后怕,他会不会看出我是故意的,会不会因此讨厌我?还有,我这样强迫公开我们的关系,究竟是福是祸? 一下午忐忑不安。 四点钟的时候,没想到罗旭亮推门进来了。当时他在场吗?好像在。 我急忙站起来,心虚地让座。 罗旭亮却没坐下,双手撑在我的办公桌上,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我避开他的眼睛,心想,阿清是怎么解释的,难道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怎么回事?”既然不知道阿清的想法,我只好装迷糊。 “今天下午的事?” “今天下午有什么事?” “你少装糊涂!当然是你衣衫不整地从阿清休息室出来了!” 他直呼其名!看来他俩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 “我累了,就借他的休息室休息一下,没成想睡过了。” “我是问你们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我彻底装傻。 “我看你们关系有点不一般!” “是不一般。” “那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你!……”罗旭亮看我打太极,气的咬咬牙,指着我的额头说:“看来阿清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妖精!”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阿清到底告诉了他多少? 下了班,我故作平静地走出公司,背后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了。 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就看见阿清的车开过了,吱的一声停在我面前。 这儿是不允许停车的,我吓得一句话也没说,急忙钻进去。 车子开动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阿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专心开车。 我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就陪了小心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是睡过了。手机没电了,不信你看!”说着就把手机放到他眼前。 他扭开头不看,我又不屈不挠地把手机摆到他眼前,说:“我说的是真的,你看,手机真没电了。要不,我给他们解释解释?” 阿清失口就笑了:“解释?怎么解释?你是说我对你用强呢,还是你勾引我的?” “当然是我勾引你了,主动送上门的。” “你还真是……”阿清无奈的扭头看了我一眼,用右手捏了捏我的脸,说道:“妖精!” 说罢专心开车去了。 他没生气。我松了一口气,撒娇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阿清轻轻把我推开:“老实点,我在开车呢!” 我就松手,转脸看向车外。车外的东西飞速在眼前掠过。 车子停在一家西餐厅门口。我小鸟依人般的挽着他的手,他也没反对,就领着我进去了。 里面,一个僻静的地方,竟然坐着罗旭亮。 罗旭亮看见我们,就向我们招招手。 落了座,罗旭亮看着我,苦着脸说:“嫂子的心真狠,害得我差点没得相思病!” 我偷眼看看阿清,他微微笑着没说话。罗旭亮喊我嫂子,阿清没反对,看来是默认了我的身份。我的心甜丝丝的,就对罗旭亮说:“你眼高于顶,只有别人思你的份,你哪会思别人!” 阿清看着我,笑着说:“好久没见齐黎佳了吧,要不给她打个电话,顺便感谢她一下?” 我想也是,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本来想如果她不答应,就让阿清出马的,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 下面就是罗旭亮逼着问我们相识的过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红了脸不吱声,一切往阿清身上推。阿清就说是前年在酒吧认识的,详细过程也不说,罗旭亮无奈,就放弃了。 接着齐黎佳就来了,依然是优雅高贵。 原来齐黎佳和罗旭亮以前竟然不认识。 齐黎佳是社交好手,很快两个男人的话题就围着她转了。我话少,就在旁边静静地坐了听。 吃完饭,阿清说我们有点事,先告辞,就把齐黎佳托付给罗旭亮照顾,然后拉了我的手,出来。 在车上,我纳闷地问阿清,说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撮合罗旭亮和齐黎佳两个。 阿清笑着说,看来你还不太笨,又笑着看了我一眼,开玩笑地说道:“怎么,你还想着旭亮独身,做你的备胎?” 我不明白备胎什么意思,等阿清解释清楚,原来是分手后的男朋友备选人员。就笑着捶了他一下,想起来什么,接着说:“齐黎佳你真舍得转让出去?” 阿清纳闷,问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就把以前阿清把齐黎佳比喻成精美瓷器的事说了。 阿清就笑我傻,说再精美的瓷器,也不过是矫揉造作的,当作展品,没事的时候欣赏欣赏罢了。真正的珍宝,是小心翼翼藏在家里,生怕别人偷瞧了去的。 怪不得他总不让我化妆,给我买的衣服虽然质地不错,但颜色样式总是平平常常。原来不仅是我不想让他被别的女人染手,他也不让其他男人对我动心的。 原来我真的是他的宝贝儿! 阿清阴笑着瞥了我一眼,接着说:“再说真正的宝贝一个就够了,捧着不仅劳心,而且劳力,再多一个,还不把我累死!” 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羞红了脸,就又捶他。 心里高兴,我的话就多起来,东拉西扯地,就又想到齐黎佳了。 阿清看我贼贼地笑,就追问我想什么。没办法,我只好说了:“说我是妖精,其实你不知道,齐黎佳才是真正的妖精,千年修炼的狐狸精!” 阿清笑道:“那就看旭亮的本事,能不能把她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停了停又说:“如果他俩有缘,黎佳也够聪明的话,就该主动露出尾巴来,不然还真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原来他知道!他一切看的真真切切,透透彻彻!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孙悟空,自以为本领超群,而阿清就像那如来佛,笑看着我在他手心里耍着玩! 联想到下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把扣子给我系上,我幡然醒悟:他其实早就明白,不过配合我演完这场戏罢了! 亏得我还沾沾自喜! 想到这儿,我悻悻然地坐在那儿,再也不想说一句话。 阿清见我发蔫,笑笑也不吱声,专心开他的车去了。 回到家里,阿清一如既往地抱了我睡,我心想,自作自受,也给他呕不着气,就乖乖地任他为所欲为了。 第二天,我依然早起,吃完饭,迟疑了一下,准备出门。阿清在后面无奈地说道:“你还走啊?” 我被他揭穿,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吃饭。 临出门时,阿清回头看我一眼,说道:“以后想什么直接说,你这样装神弄鬼的,你不累,我瞧着都累!” 我歉然。心想,这二十几年来,我还真没直接说过什么,小时候要学费,都是拐了弯,抹着角地说,如果,当时我直接告诉妈妈,我想让她抱抱我,直接问问爸爸,他为什么不要我,事情会怎么样呢? 下了车,阿清大大方方牵了我的手向公司里走,我垂头跟在他身后,红着脸,接受着惊奇的、羡慕的、嫉妒的,或鄙夷的目光,背上冷汗津津。好不容易到了我的楼层,放开阿清的手,逃也似的直奔我的办公室。 不消一刻,办公室里就挤满了人。好奇的,奉承的,祝福的,含了醋意的,不一而足。 等到把他们打发走,我已是筋疲力尽。这时电话却响了,我不敢怠慢,以前可以不管不顾,大不了说我孤傲,现在不行,人家得说我恃宠而骄。 抓起电话,竟然是阿清,听他在电话里戏谑的笑意,我不由带出了哭意,应付这样的局面,我真的吃力,也没有思想准备! 阿清听我真的难受,才收敛了笑意,安抚起我来。 过了几天,事情也就平息下去了,除了笑着打招呼的人多了以外,一切就照常了。 我开开心心的,光明正大地,戴了阿清送我的戒指上下班。 转眼又到了阿清的生日,阿清问我送他什么生日礼物,我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来。阿清就笑道:“去年的那个点心我还没吃够,要不,你就再准备准备?” 我又羞又气,心里也惊讶于去年我怎么那么大胆,就起身走了,却也是按了去年的计划,稍稍修改了给他过了个生日。 生日过去第二天,我就明白为什么阿清要我有心思直说了。 第十六章 露馅 下午大约三点钟,我正在对一个样板房苦思冥想,外面有人说两个小姐找我。我想也没想就出去了。 外边站了两个小姐,一个温婉秀丽,如脱俗的仙子一般,另一个热情张扬,眉目中有点阿清的影子。 我的心嗖的就沉下去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心脏咚咚咚一阵急跳。 那个温婉的女孩是李婉心,阿清悔婚的未婚妻,张扬的女孩是阿清的妹妹欧阳雪。 我听清楚二人的身份,急忙赔笑道:“总裁的办公室在楼上,我陪你们上去?” 欧阳雪冷冷笑道:“我们今天不找我哥,是找你来的!” “那快请里面坐?”我强按住心头的狂跳,仍然陪了笑道。 “不必假惺惺的了。我们今天来,就是看看,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子!” 说着,欧阳雪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扁着嘴,讥讽地说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嘛!照婉心姐差远了。你使得什么法子把我哥迷住的?该不会是……”说着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床上勾魂术吧?”声音虽小,但全办公室的人听到绰绰有余。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我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就是这么回事!阿清痴迷的,本来就是我的身体! 她们见我木木地站在那儿不吱声,李婉心就拉欧阳雪的胳膊,说:“咱们走吧,你哥哥知道……” “我哥哥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就是太软弱,太替他着想,才会被他欺负了的。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女人,替你出出这口气!” 说完挣脱李婉心的手,又斜眼瞅着我,冷冷笑道:“你以为,只要迷住了我哥,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笑话!我们欧阳家,岂能是你这种下贱的人进去的?告诉你,你做情妇,做二奶,我们家管不了你,但你要进我们欧阳家的门,门都没有!” 喘了口气,欧阳雪又接着说:“再说,我哥对你不过是图个新鲜,他以前的女人多了去了,那个不是玩够了就扔?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我真不知道,受过良好家教的富家小姐说出话来如此恶毒。 我恼羞成怒。咬咬牙,也不看她们二人,我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生在富贵之家,你就高贵了?没有你的父母,你和我又有什么两样?欧阳家的门,如果没有阿清,我还不屑进!如果你是来结识我的,我尊重你,如果你羞辱我,对不起,请你离开,我想,阿清不会有这么没有修养的妹妹,也不会有退了婚还找上门来的未婚妻!” 欧阳雪没有料到我会还嘴,瞪着眼睛看着我,用手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扬手在我的左脸上就是一巴掌。 我想也没想,挥手在欧阳雪脸上回过去一巴掌! 那两个耳光,清脆而响亮,在场的人屏心静气,地上,落根针都能听得到。 我立即就后悔了。我知道,这一巴掌,把我走进欧阳家的大门,关去了一大半。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阿清。此刻,他的每一个脚步,就像踩在我的心尖上一样。 欧阳雪发现了她哥哥的身影,立马跑过去,带着哭音说:“哥哥,那个……女人竟然打我!” 我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我面前停下。 阿清站在我旁边,问欧阳雪道:“她打的?”欧阳雪没说话,大概是点了点头。 阿清又问:“那只手打的?”我眼睛盯着前面的地上,轻轻抬起右手,脑海里,爸爸打妈妈的情景一闪而过。心想,阿清,回去我给你磕头认错都行,如果你今天敢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你那个未婚妻的面打我,我就死给你看! 阿清轻轻拿起我的左手,冷不防地,扬起我的左手,在欧阳雪的脸上又是一巴掌! 虽然不重,却也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我,也包括欧阳雪。 我抬头看着她,她呆呆地瞪着阿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清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嫂子教训你的!”回头对我说道:“记住了,以后讨债,要连本带利!”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看向欧阳雪和李婉心的眼睛里,有一抹心痛。 欧阳雪哭着在李婉心的拉扯下走了,围着的人群默默地散了。我拖着如铅的的双腿,回到办公室,木木地坐在椅子上。 我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 那天,曝光我们的关系,阿清提前并不知道,只是面对事情的变化,他只好配合了。过后也不过是不忍心责备我,只说了一句以后有事提前商量就放过我了。 第二, 第二,婚约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尤其是欧阳家,还在寻找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阿清一直不公开我们的关系,还不停地和外面的莺莺燕燕打交道,是在放烟幕弹,目的是保护我。之所以不告诉我,是知道我脆弱,怕我受伤。而我自己,把这一切全毁了。 第三, 阿清和李婉心,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仅仅是家族联姻,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而且不浅。李婉心是那样美丽而圣洁,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她而不是我。再说,阿清看向她的眼神,我明显感觉到了满心的歉意和心疼。 那阿清,为什么放弃了她而选择我呢?因为我脆弱?因为我可怜?抑或是仅仅因为,他碰了我? 就像不小心碰碎了一件瓷器,然后不得不不计代价地买回来? 还有,如果阿清真的爱我,那他连青梅竹马的女友都可以抛弃,他又会爱我多久? 我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向楼上走去。我想对阿清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说对不起吗?好像没这个必要,我也说不出口,这件事,岂能是一句对不起就过去的? 我感觉,我和他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秘书小姐见我进来,张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我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没人,我就向休息室走去。 阿清果然在里面,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我知道他在哭。这是我见他第三次哭,第一次是喝醉酒的那天晚上,第二次也在这里,不过是在外面,那天,他轻轻对我说,搬回家来吧。 今天,他会对我说什么呢?我知道他不会让我搬出去,可是,留下,我真的安心吗? 我心如刀绞。 轻轻地走到他背后,默默地抱了他的腰,我泪如雨下。 后来,他轻轻牵了我的手回家。 最终我没有提出搬出去。我没勇气说出这句话,因为我知道,那个罂粟毒,我中的太深了,如果从这儿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想死。 从那天开始,我乖乖地听话,什么事情都要请示了再做。 每天晚上,我都煲好了各种汤水,阿清回来,我高高兴兴陪他吃饭,不回来,我就放在保温壶里,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来。 在床上,我极尽缠绵。 我能给他的,能补偿他的,只有这些。 中秋节他回了趟家,我不敢想象他回到家会面对什么。他的妹妹欧阳雪是他父母的心肝肉,他为了维护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她,他父母会轻易饶过? 其实那天他可以不这么做,用其它委婉些的方式来解决。他这样做,是在向欧阳和李家表示他维护我的决心吧? 还有他那个天仙般的未婚妻,在退婚后还对他痴心不改,他如何面对,如何化解? 我一个人蜷缩在我自己的蜗牛壳里,任凭愧疚啃噬着我的内心。 我知道我自私,但顾不了他们,顾不了阿清,我只想活下去。 阿清回来后,一如既往地对我怜爱地笑,每天高高兴兴地牵了我的手上班,但我明显看到他眼底的那抹忧伤。 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 慢慢地,阿清眼睛变得轻柔和愉悦。当又一年的春节快要到来的时候,他眼底的那抹忧伤彻底消散,我也就回复了以往的生机。 春节前的茶话会变成了酒会,我破例盘起一头长发,穿了一件拖地银红色晚礼服,披了一件纯白色貂皮披肩,挽着阿清的胳膊,一脸幸福地走进会场。 一直喜欢银红色。那是中学时读《红楼梦》,贾母吩咐用银红色的络纱给林黛玉做窗帘,我就被这梦幻而高贵的颜色迷住了。在阿清陪我选礼服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它,等我换完衣服出来,我明显看到阿清眼中的惊艳。 阿清陪我跳了第一首舞曲,然后,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不过,我知道阿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因为,每当有人给我敬酒的时候,他总会出现,不着痕迹地把我手中的酒换成果汁,实在推脱不了的时候,他就帮我喝下。 我心中的幸福快乐,慢慢弥散开来。 春节阿清本来要陪我过,我说好多年没回过家了,想自己回趟老家,就把阿清打发回香港了。 我就起身回老家。 第十七章 转机 本来阿清买了不少礼物,我嫌麻烦,就偷偷送了人,只拿了几件自己替换的衣服上车。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在离家二十几里路的县城下车,这时,已经是年三十的下午四点多了。 想了想,也总不能空手回家,就在车站买了些水果什么的。 就在我想登上下一辆汽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在向我招手,并疾步向我跑来。 他是我弟弟,八年没见的弟弟! 最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在高三毕业的暑假,那时的他,刚刚十三岁,身体还没有发育,干干瘦瘦的,喜欢用崇拜的目光仰头看了我,听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上大学后,我借口打工支付生活费,再也没有回过家,只能从电话中,听他的声音由细变粗,由高亮变得低沉,由幼稚变得成熟。 弟弟和一个远房的叔叔开了三轮车来接我。 叔叔在前面开车,我和弟弟蜷缩在后面的车厢里,弟弟用他那宽厚的身体,替我遮挡着刺骨的北风。我伸出冻僵的手,抚摸着他那长满青春痘的脸,泪水,慢慢浸出眼眶。 踩着年三十噼里啪啦的鞭炮,我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房子比以前更加破旧,有些地方,竟有了瘫裂的痕迹。 爸爸妈妈急急地迎出来,妈妈抱了我哭,爸爸在一旁裂了嘴傻傻地笑。我的泪却流不出来了。 妈妈不到五十岁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爸爸的两鬓,也染上了白霜。 到屋里坐下,饺子已经快出锅了,于是,我帮妈妈一碗一碗端了饺子,看妈妈虔诚地在一个个神位前磕了头,然后,一家人吃饺子,然后,坐在一个破旧的电视机前看电视。 妈妈一直问东问西,爸爸眼睛看着电视机,我知道,他一直在侧耳静听。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后来妈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摇摇头,对阿清的事只字未提。 一来,我没有向爸爸妈妈说心事的习惯,二来,我也不知道我和阿清能走到哪一步,给他们说了,徒增烦恼。 后来就渐渐无话了。我就拉了弟弟,到了里间的屋子里,向他细细询问他的所有情况。 在这个家里,我和弟弟最近。小时候,我经常背了弟弟去玩,妈妈不抱我,我觉得弟弟在我背上软软的,暖暖的非常好玩。大点的时候,我就担起了照顾弟弟的任务,妈妈不回来的时候,我做了饭,喂给他吃。 后来,我不回家,有事一般也是让弟弟转告。 弟弟在学校很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学习成绩还不错,拿了奖学金。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的脸红了。我就从钱夹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他,让他自己卖身衣服,再给女孩子买点礼物。女孩子嘛,不在东西多少贵贱,要的是一份心意。 弟弟开始推脱不要,后来就接着了。 凌晨一点钟,我们才睡觉。本来妈妈想和我一个床,我不让,我不习惯和她太亲近。后来她只好作罢。于是,我就在另一间小屋里睡下了。 开始床上热的烫人,我就把电褥子给关了。然后睡去,竟没想阿清。 大年初一,妈妈拉了我挨家拜年。那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老点的还好,年轻点的我都不认识。任他们拉了我的手,夸我漂亮有本事,我只是尴尬地笑。 然后回家,弟弟出去和他的同龄人玩去了,我无事可干,就说头天睡得晚,便上床睡觉去了。 和我一般大的女孩都结婚嫁人了,下午只有一些媳妇什么的来这里,向我打听外面的情况,比如哪儿有招工人,待遇如何等等。 我对这些事情基本一无所知,实话实说他们未必又信,只好敷衍了过去。 初二,随了爸爸妈妈弟弟串亲戚,比如舅舅姑姑什么的。也就是应付着,谈不上亲近。 初三,我拉了弟弟到了县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银行,从卡里取出五万块钱。 阿清给我银行卡以后,我基本没怎么动。平常出门,卖衣服吃饭,都是他付账,我自己买的,无非生活用品什么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再说,我也有自己的收入,虽然没仔细算过,也不会太少。 弟弟惊讶地看着我,我就笑了,说,怎么,你觉得你姐姐是没本事挣钱呢,还是觉得钱来路不正? 弟弟挠挠头,也笑了。 回到家,我让弟弟把钱从兜里取出来,交给妈妈,说过完年把房子翻新一下吧,再添置些新家具,如果钱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妈妈哭着不要,我就有点急,说话嗓门就想高。爸爸妈妈见状,就收下了。 我看到,她把钱收起来的时候那心满意足的表情。 我的笑,就变得有点冷。 初四,我就回来了。 阿清电话里听我回来了,第二天也赶回来。 离上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远门出不了,我们就在附近转转看看,过的也很开心,我心中从家里带来的一丝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然后,忙碌的一年又开始了。日子仍然有条不紊地过,平淡,但幸福。 刚刚过完小年不久,有一天上午,阿清打电话让我上去。我想起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瞪瞪了,所以没理他。心里就想,再心急,也得等到中午吧,现在上去干什么? 推开门,阿清正在接电话。我就走到他背后,轻轻给他按摩肩膀。 阿清放下电话,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我就嗤笑地问:“现在叫我来,你不怕被人看见,笑你没出息?” 阿清捏了我的脸笑着说:“没出息的是你!” 缓了口气,阿清轻柔地看着我的脸,认认真真说道:“妈妈来了,她想下午单独见见你。” 我的身体立马绷紧了,紧张兮兮地盯着他,问道:“真的?” 阿清看我的表情,就笑了,说道:“看你吓得,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是?再说,你又不丑。” 我并没有放松。我知道,这一关可真不好过,不说我给他家造成了多大麻烦,单就欧阳雪被打一事,她就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真的害怕!都说婆媳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处理的关系,我和她还没见面,就把她得罪死了!如果有得选择,我宁肯当情妇,当二奶,也不愿意面对他妈妈! 阿清见我胆战心惊的样子,只好软了声音哄我。我期期艾艾地问道:“我们一块行不行?干嘛要单独见呢?” 阿清的眼睛飘开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妈妈说婆媳间的事,要单独说,我也没理由拒绝,是不是?” 我知道怎么也逃不过,只好点头答应。 中午,我抽空出去买了安定回来。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终究没吃。 约好在公司附近咖啡厅见面。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阿清回头,捧了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等会不管妈妈说什么,你不要吱声,只当没听见。放心,一切有我!听到没?” 我点点头,觉得心扑腾的不那么厉害了。 阿清牵了我的手进去,在一个优雅高贵的中年妇女面前停下,笑着喊了声妈。 阿清妈妈抬起头来,看年龄不过四十岁的样子。见是我们,就和蔼地笑了:“来了?” 我松了口气。阿清扳了他妈妈的肩膀,笑着说道:“妈,她就是姚静,我给你说的没错吧,温柔,漂亮,才华横溢!” 才华横溢?! 阿清又扭头对我说道:“看你吓得,还不快叫妈!” 我羞红了脸,迟疑着“妈”字还没出口,阿清妈妈接口说道:“好了,不用那么心急,以后熟悉了再说吧!” 我就鞠了个躬,小声喊了一声“阿姨”。 然后,阿清拉着我坐下,要了两大杯咖啡,闲谈了几句,就对他妈妈说:“那我先走了,等会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他妈妈点点头,他就扯开紧紧被我拽着的手,站起身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转身走了。 一下子,我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起来。我紧紧握住手中的咖啡杯,从里面汲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我没有抬头,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妈妈在凝视着我,冷冷地。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妈妈始终没有开口,一只保养极好的手,带着一个大大的钻戒,把一张纸条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支票,好像有一串零,多少个,我没看清楚。 老掉牙的把戏。手心里那一点点温暖也消失殆尽。 我抬头静静地看向她。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微微瞪大了眼睛。 接着,优雅的笑意又浮上她的脸庞:“怎么,你觉得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太多。”我平淡地答道:“其实也可以说,您一分钱都不用花。只要阿清答应,我现在就走,连辞职信都不用写。” 阿清妈妈脸上渐渐浮起怒意,直直地盯着我,像是盯着一个杀父仇人。 然后,他妈妈开始小声抽泣,然后,就带着哭音一分析阿清和我在一起的种种后果。 我低下头,再不看她一眼,咬着牙也不说一句话。 心里一遍一遍地说,阿清,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清妈妈站起来,走了。 我好像浑身力气被抽光了一样,站也站不起来,好半天,才一步一挪地回到公司。 阿清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他要亲自把妈妈送回香港。 我又一步一挪地回到家,也不开灯,也不吃饭,倒头就睡,奇怪的是,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阿清回来,心情很好,笑着问我用什么办法打动了他妈妈。 我虚弱地笑着说,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教我的,装聋作哑呗。 阿清就满意地笑了,亲了亲我的额头,紧紧把我拥在怀里。 我心里苦笑,阿清啊阿清,你知不知道,你怀里抱着的,不是你眼中的温柔美丽的小女人,而是一个十足的恶魔!一个极端自私、心狠手辣的恶魔! 而我们的婚事,竟很快就定下来。 第十八章 得道 订婚仪式在我的坚持下取消了,我说爸爸妈妈路远不方便,再说,什么仪式不仪式的,我们自己高兴就行了,我不喜欢张扬。 阿清知道我怕热闹,也就答应,他家里也没怎么坚持,只是在报纸上的一个角落里登了一个声明。 我呢,只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然后在网上给弟弟发了几张我俩的合影。 倒是阿清,坚持给爸爸妈妈打了好长时间电话。 婚礼定在了五一节。我干脆就辞职了,一门心思准备婚礼。 要说可准备的东西也不是太多,我把大部分精力用在礼仪学习和对欧阳家庭背景的研习上。 我知道,为了我能光明正大地嫁进欧阳家,阿清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能让别人说,阿清为我付出的一点也不值得。 我不能出现丝毫差错,我不能让阿清落人笑柄。 学东西我是不怕的,我知道我很聪明。五岁上小学,我的成绩一直名列第一。平时妈妈忙,我回家要照顾弟弟,等弟弟睡熟了,我才能做作业,第二天当然就困。困了趴在桌子上就睡,也不管上课下课。等做作业的时候不会,就翻了前面的例题看,一看就会,每每考试都是满分。 高三的时候,用了一年的时间,自己把从高一到高三的课本钻研了一遍,竟也顺顺利利考了个好大学。 如果我把精力用在正道上,恐怕现在也是白骨精了。 只可惜,我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自我挣扎上了。 婚礼前一个月,阿清带我到香港,正式拜见他的家人。 我们中午到的香港,在宾馆吃过午饭,休息个差不多了,换了衣服,下午四点多到他家。 他家里有爷爷奶奶,除了爸爸妈妈和一个小妹,还有一个弟弟,在美国学医;另外有一个姑姑,姑父在香港家里的公司就职,姑姑家一个表哥和表妹。 我谨谨慎慎,恭恭敬敬地挨个行礼。一家人都是客客气气,但我明显感觉到疏离。只有奶奶,拉了我的手嘘寒问暖,感动得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到了欧阳雪的时候,我诚心诚意地道了个谦,欧阳雪本来想扭头不理的,看她哥哥看过来,才不情不愿地扯嘴笑了笑。 一顿饭吃得也累,我倍觉局促。后来阿清和几个兄弟姐妹插科打诨,气氛就慢慢好起来,我也渐渐放松下来。可以看得出,阿清在他们家的地位非同一般,所以他们看在阿清的面子上,对我倒也和善。尤其是阿清的弟弟欧阳云,没有那种浓厚的门第观念和世家子弟的傲气,年龄也和我相仿,和我倒能聊上几句。吃罢晚饭,我坚持要回宾馆休息,阿清知道我在他家拘束,就要陪我住在宾馆。可我虽然和他已经同居两年多,但毕竟是头一次到这儿来,再说他家对我又不满意,住在一起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阿清见拗不过我,就嘱咐了我几句,回家了。 躺在陌生宾馆的床上,我思前想后,直到黎明时分,才朦朦胧胧睡去。 第二天一早,阿清过来,问我想到哪儿玩,我说以后机会多得是,还是回去吧。阿清见我没有玩的心情,就带我直奔机场。 飞机上,我鼓足勇气问他家里对我印象如何。阿清笑着说,就你这聪明劲,还能错了。停了一会又说,其实我也不用太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我要嫁的是他,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感觉一阵困意袭来,枕着阿清的肩膀睡着了。 婚礼,爸爸妈妈,我都没让他们参加,怕给阿清丢面子,当然也包括我,我不想被人嗤笑。本来想让弟弟请假过来的,后来也不知怎么想的,也放弃了。阿清开始说什么不同意,见我咬紧了不松口,只好安排结婚后再去我家一趟,拜见二老。我没理由拒绝,只好同意,偷偷密密麻麻列好了需要添置的东西,把单子和五万块钱一起寄过去。 婚礼前三天,我和阿清到了香港。 我在脑子里一遍一遍想着自己需要注意的事项和婚礼过程,每天晚上竟然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婚礼当天,本来想提前吃片安定的,后来想想,吃了安定心倒是不慌了,可反应未免有些迟钝,就放弃了。 婚礼盛大而豪华,当然,是过后看录像才知道的。 当时我只知道,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全心全意应付面前的事情。 没有激动,没有甜蜜,只有紧张。 直到阿清把我脸上的面纱揭开,轻轻吻上我的一瞬,我才感到,幸福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就像站到了云端。 然后,就是蜜月旅行。 本来我想去澳大利亚。 曾经看过一本小说,书名和细节不记得了,说是有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神父,但神父爱上帝胜过爱她,有一次在沙滩上,神父控制不住和她做爱后,她发现怀上了孩子。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于是她感觉,就像偷了上帝一个儿子一样。 再后来,她另嫁,又生了一个女儿。 儿子一心信奉上帝,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救人死了。她就觉得,是上帝把他收回去了。 我记得,她住在澳大利亚,门前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开满了玫瑰花。于是很想去看看那个坚强的女人,看看她住过的地方。 我也感觉,阿清本来也不属于我,是我从别人那儿硬抢过来的。 终究没有开口,在阿清的安排下,去了欧洲。 阿清带我到当初他读书的地方,一一给我介绍他曾经的经历和趣事。 然后,去凯旋门,罗浮宫,在多瑙河上泛舟,香榭丽大街上漫步。 二十多天,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公主。 我多么希望,公主和王子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提前几天回来,先到香港,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一分发下去,又在那个家里住了两天,然后起身,到我的老家。 家里的新房已经盖好了,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一间,我看了看,洗浴设备俱全,才放下心来。 阿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环境优越,自己又聪明好学,无论在家里学校朋友,都是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我最担心的,是他在这贫瘠落后的地方不适应。 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不嫌弃,还和那些爷爷叔叔伯伯们聊的火热。 爸爸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我也高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家里人在阿清面前一直夸,夸他,也夸我,说我从小就懂事,不言不语的,但心里有主意,要不,十岁的小女娃,怎么敢一个人徒步到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我心里冷笑,如果有一点点办法,我敢吗? 过了两天,妈妈偷偷问我,要不要到养父母家去一趟,人家打听好几回了,怎么也全个礼节。 我脸上一寒,起身走开了。 妈妈没敢再提。 我有养父母的事,我一直没有和阿清提过一个字。 曾经被遗弃过的事,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包括阿清---和我自己。 虽然妈妈说那不是遗弃,只是代养,但在我心里,就是遗弃。 我想忘记,彻底忘记。我不想面对,我一出生就不被喜欢的事实。 这两年多里,在阿清的呵护下,我以为已经忘记了。 可今天妈妈又把这个伤口揭开了,里面,依然鲜血淋淋。 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无形无状的魔鬼冷冷地看着我。 我一激灵,就醒了。 开了小灯,看旁边阿清睡得正甜,嘴角挂了幸福满足的笑意。 看了半天,关了灯,轻轻偎了他,听着那缓慢有力的心跳,一颗砰砰砰狂跳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黎明时分,朦朦胧胧睡去。 第二天,我和阿清离开了那个我心里即痛恨,又思念的家,还有说不清楚是爱是恨的爸爸妈妈。 路上,又拐了弯看了趟弟弟。 弟弟和阿清倒是一见如故,两个人还背着我,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我问谁,谁都不说,面对着这两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男人,我气的牙痒痒,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甜蜜。 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这是一个新家,本来我觉得当初住的房子就很好,可阿清坚持那毕竟是公寓,不像家,就在另一个地方买了套别墅。房子的装修是我自己设计的。本来喜欢银红色,但觉得有点清冷,就把卧室的主色调定为橘红,客厅呢,是阿清喜欢的银灰,不过,沙发上的靠背还是橘红色的。我喜欢做饭,就把请人把厨房专门设计了,主色调是洁净的白,加了点橘红做点缀。 整个房子温暖,舒服,优雅,气派。 现在,我觉得彻底的安心了,在我自己的家,在阿清给我的温暖的家。 第二天,阿清带我去买了辆车,白色的宝马。 本来以前他就要给我买车的,我坚持不要,他知道我的心结,也没坚持。 现在一切,顺理成章了,我就高高兴兴收下。 然后,阿清就回公司上班去了。 我呢,每天,到处逛逛,把那些以前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游玩的地方细细品尝,然后到超市里精心挑选了菜,回家,做好了饭,静静地看书,等心爱的人回来。 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第十九章 挣扎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 一开始,阿清回来的倒勤,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看电影,有时候,也一起去健身房。阿清还拉我去见他的朋友什么的。可是我到了那儿,总觉得插不上话,未免有些无聊和尴尬,后来就渐渐不去了,阿清也不勉强。 再后来,阿清渐渐的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我知道,管理着这么大的公司,他肯定忙,应酬也多,所以说不出什么,但心里,渐渐就有了不舒服。 结婚以前,其实他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当时自己身份不明,也没有过多要求的心思。 可是现在不行,我是他光明正大的老婆,又没有亲人朋友的,白天上班好说,晚上多陪陪我不算过分要求吧? 我终于明白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于是,就缠了阿清,想让他尽量减少点应酬。阿清见我寂寞,就尝试着带我参加他的社交场合。 开始的时候,我还比较兴奋,打扮的美美的,挽了阿清的胳膊出席,微笑着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 后来就烦了。我毕竟清冷惯了,不喜欢热闹,渐渐参加的就少了,除非非常必要,都推脱了不去。 日子又觉得寂寞无聊起来。 后来就有一天,大约是夏末,还穿着裙装,李婉心来了。 阿清亲自到火车站接她。 他说,婉心刚刚结束学业,到家里公司上班,这次到这儿来,是公司的业务。他说,婉心从小到大,都有人照顾,这次单独出门,他觉得一是有点不放心,二是也该尽尽地主之仪,所以,放开公司的事,专门陪她。 我无话可说。一方面,阿清说的在理,另一方面,我觉得愧对李婉心。就含笑缠了阿清的脖子,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只有我自己知道,说话的时候,心里有针扎的感觉。 我一直没问阿清他对李婉心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有多深。不是怕他不说,是怕他如实说。我怕面对真相时自己受不了。 所以留着那层窗户纸吧。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心里苦笑。 晚上阿清回来,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女人的。 我从不用香水。 床上,阿清依然热情似火,我应付着,心里凉凉的。 第二天,阿清依然故我。 第三天,阿清还是陪她。我问不是说只待两天吗,阿清说业务谈的不顺利,恐怕还要两天。 我笑笑不说话。 晚上,我打车去了迷情酒吧。 坐在上次那个角落里,谁也不理,就是一杯一杯喝酒。 我知道自己随了嗜酒的爸爸,酒量不低,第一次醉酒,是因为有镇静剂的作用,听说,两者加在一块,非常容易醉。 平常不喝,是因为阿清不让。他现在陪另一个女人去了,我喝杯酒,不算过分吧? 一个小时后,我闻到了一缕熟悉的烟草味,抬头,看到了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 我缓缓站起身,低头跟在阿清后面,出来酒吧,上车。 路上,阿清面沉似水,一句话不说。 我扭头看着窗外,嘴角有一丝控制不住地笑意。 回头看看,阿清依然冷着脸。 我可怜兮兮地拽他的胳膊:“对不起,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这样,任你罚我!” 阿清咬牙看着我,说道:“还有下次?!” 我连忙求饶:“我说错话了,再没有下次了。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了,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摇了他的胳膊撒娇。 “你干什么?我在开车呐,你不要命了?” “你不原谅我,我要命干什么?” “你---你还真是!”阿清怒极,却也笑了,使劲在我脸上拧了一把:“你个小妖精!” 第二天,阿清把李婉心送走了。 我心里有点愧疚,却也放下心来。 日子又这么过下去。 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地,那个噩梦又来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着。心里,却鬼使神差地,渐渐浮出了一丝莫名的焦虑。 阿清实在是太优秀,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要能力有能力,要身价有身价。 我想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偷窥。 可我包不住,放在外面,像一颗璀璨的钻石,怎会不吸引人的目光! 没有李婉心,还有王婉心、刘婉心、孙婉心---- 外面,比我优秀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俗话说的好,没有不吃腥的猫,即便阿清没有那个心思,自动送上门的美女多得是,阿清能坐怀不乱? 再说,阿清又不是保守的人,以前,他也是沾花惹草,夜夜风流的。 纵然我的手段再高,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他能迷恋我多久? 我又开始失眠,只要阿清不回来,我就睡不着觉。 后来,就开始重新买了镇静剂,偷偷晚上吃。 可是,内心的焦虑,并没有减轻。 我开始小心翼翼打听阿清的行踪,每次他回来,就拐弯抹角地问他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尤其是对女人的表现特别感兴趣,反复地问。 开始的时候阿清还兴致勃勃地一一回答我,时间久了,就烦了,往往还没说几句话,就沉沉睡去了。 我心里焦急,又不能明说,苦思冥想,就偷偷去查阿清的手机和银行卡。 长长的电话单,看的我眼晕。电话有长有短,有多有少,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痕迹。 银行卡呢,大部分是酒楼,部分是商场,说应酬,送人,都行。可是应酬谁,送给谁了呢?却不得而知。 阿清却回来的越来越晚,有一次,我竟然在他身上闻到了香烟味。 阿清是不抽烟的,他身上的烟草味,是一种香水。这一次不同,是真正的烟味。 他认识了一个会抽烟的----女人? 我这才发现,我们之间亲热的时候少多了,有,大部分也没了以前的激情,公式化似的,草草了事。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开始跟踪。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天大的错事,每次回来都后悔,第二天照样出门。 我想,我大概真的疯了。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月,我没发现阿清的什么异常,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那一次,阿清也是去一家餐厅,在进门不久,有一个女人迎上来,我看她身影好像有点熟,就想走近点细看,却没想阿清突然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我。虽然我化了妆,戴了一个大大的有色眼镜,但我知道,阿清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急忙逃也似的回了家。 没多久,阿清就回来了,也不换鞋,把外套和公文包丢在沙发上,一屁股坐在茶几上,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我。 这次我祸闯大了。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心里,像打鼓似的,低了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这一次不像前一次喝酒,那不过是发点小脾气,认个错,撒撒娇就过去了。 这一次,牵扯到的是对他的不信任。 夫妻间的底线,信任。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后来,阿清深深叹了口气,慢慢坐到我身边,揽了我在怀,轻轻说了句“傻瓜”。 我失声痛哭。 那一天,好像,我们又找回了久违的激情。 后来,好像我快乐了一段时间。 春节的时候,阿清和我去了香港他家,呆了五天,我满面含笑的在他家人之间应承着,偷眼看阿清,他看过来的目光含着赞赏,就偷偷地开心,只有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心神疲溃。 后来,那股焦虑又席卷重来。不能再跟踪。怎么办呢? 我灵机一动,在家里吃饱了,外面的东西再好,也吃不下了不是? 于是,我变着花样健身美容,穿衣打扮。 晚上,我变着花样,索取无度。 开始的时候,阿清很开心,妖精宝贝儿地叫,后来,他渐渐地就变得麻痹,后来应付,再后来,我明显感受到:他在躲我。他回来的越来越晚,出差的时候越来越多。 而我呢,也早就找不到原来的感觉,做爱像在做功课,一点也感受不到激情和高潮。 于是,我又来到小河边。 河底的水草在水里漂浮缠绕,我觉得它们就像缠到我脖子上一样,我感到一阵窒息,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就像死亡来临的感觉。我拼命挣扎,两手死死拽住阿清,因为,他是我活命下去的唯一希望。 半天才醒悟过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小河。 我开始觉得胸闷气短。 后来有一次,阿清到香港出差,刚出门不久,我就觉得心慌,全身冷汗,胸口憋得难受,一种濒死感袭上心头。我顾不得许多,急忙拨打了阿清的手机。 阿清在机场匆匆返回,把我送到了医院。 全身检查,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阿清也陪了我三天,我就活蹦乱跳地回家了。 一个月以后,也是阿清出差的时候,我的病情再一次发作,阿清从谈判桌上连夜赶回。 这样反复了几次,医院把我转到了心理科,诊断我得了抑郁症。 这一天,离我们结婚,差一个月不到一年。 第二十章 重生 我开始了心理治疗和服用抗抑郁药。 心理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男医生,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可我总觉得,他的笑容后面,藏了些阴险,就好象是一个道士,阴恻恻地看着一个变化成人的妖精,等着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于是,心理治疗的时候,我总是微微笑了,不太多说话,说话的时候,也是大谈特谈我是如何如何幸福,对生活如何如何满意。 我没说假话,我的生活,在别人眼里,那是神仙般的日子,,有一个多金年轻潇洒的老公,并且老公对自己是那么一往情深,温柔体贴。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我也一律说好。 因为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优秀的。 我出身贫寒,坚强能吃苦,聪明孝顺。除了高中前两年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大学里勤工俭学,自食其力。毕业后把所有的积蓄都寄给家里。 这样的女孩,有多少家长羡慕! 高中那两年,我说迷上了小说,贪玩了。 心理医生拿我没办法,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也就罢了。 于是,每次心里治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静默,他沉得住气,我更沉得住气。 后来,就开始聊天,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我看得出,心理医生的眼睛里,慢慢透出钦佩。 回到家里,我得意的笑了。 药呢,我总是当着阿清的面吃下,等他转身的时候,偷偷吐在餐巾纸里。 阿清不再出差,万不得已的时候,总是把日程紧缩了再紧缩,往往都是路上吃,路上睡。 在家陪我的时间,也明显增多了。 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到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烛光晚餐。 夜里,阿清对我极尽温柔。 我的病,渐渐好起来。 于是,阿清外面的应酬又渐渐多了起来,我的病又开始反复。 我明显感觉,阿清身上的烟味越来越重,虽然他每次回家,第一件事是到浴室洗澡。 我觉得心力交瘁,生活,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形无状的黑色恶魔,包裹着我,闷得我喘不上气。 我想到了死亡。 我真的觉得,自己活着是多余的。小时候生下来爸爸妈妈就嫌弃我,把我送出去,而现在,我又成了阿清的累赘。 如果这样下去,阿清迟早有一天会厌烦了我。那时,我连一点点可怜的尊严也没有了。 现在死去,阿清对我,或许还有一丝留恋吧? 我知道,安眠药轻易是死不了人的。我悄悄把我吃的抗抑郁药积攒下来。 觉得药量差不多了,就开始准备我的死亡之旅。 已经是夏天,外面有点燥热难耐。我逛了一天的商场,买了火红的蕾丝花边的内衣,又买了银红半透明的睡衣。 然后到超市,买了阿清最喜欢的食物。 回到家里,精心准备了一顿丰富的晚餐,摆上烛台,倒了两杯红酒。 然后换上新买的睡衣,给阿清发了个短信:“想你了” 。 半个小时后,阿清敲门,我把大灯关了,开门。 满意地看到阿清惊喜的表情。 阿清追问我今天什么日子,我说什么日子也不是,只是单纯地想你了。 阿清就又捏了我的脸,笑道:“你个小妖精!” 我差点落泪,急忙装作害羞,躲开他的身边。 我缠了阿清半晚上,直到他再也睁不开眼睛,才放开他。 我呢,就瞪大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阿清见我眼圈黑黑的,笑了捏着我的脸道:“没出息!”然后在我脖子上亲了一下,就上班去了。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过来,我的心也砰的一惊,接着跌坐在地上,然后, 泪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已经到中午了吧,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到浴室里,放开热水,一件一件脱去衣服,躺了进去。 泡够了,披了浴巾出来,找出结婚那天穿的礼服,换上。 然后细细地化妆。 戴上阿清买的结婚戒指。 找出一张白纸,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到: 阿清: 谢谢你,这一千多个日夜对我的呵护和陪伴。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再一次做你的新娘,有勇气陪你一直到老。 只要你还愿意要我。 妖精绝笔 然后,我拿出药,也不喝水,一粒一粒吞下去。 然后,静静躺在床上,任凭意识一点一点抽离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来到一个山谷里,山谷里鸟语花香,如梦似幻。 我很快乐,很开心,漫步在芳草萋萋的小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阿清! 我急忙跑过去,可是,我跑快,他也跑快,我跑慢,他也跑慢,总是追不上。 我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放大,就停下来,看着阿清越来越远的身影,哭道:“阿清,你真的不要我了?”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放大了的阿清憔悴的脸。 在医院抢救了五天五夜,我竟然又活了过来。 弟弟也来了,爸爸妈妈也来了,人影中,也有吕大姐。 看着一双双焦急担忧的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自始至终,我没敢看阿清一眼。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直到晚上,阿清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长长地叹着气,缓缓说道:“你真傻----” 我才翻身抓住他的手,放声痛哭。 半个月后,我痊愈回家。 然后,阿清带我去了澳大利亚,待了整整半个月。 可是,我也没找到栽满玫瑰的庄园。 大概,那么坚强的女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吧。 回来以后,弟弟已经返校,我借故把爸爸妈妈打发回了老家。 于是,阿清又雇了个四十多岁的保姆照顾我。 寸步不离。 心理治疗依然是不温不火地进行着。 吃药再想躲过两个人的目光,就有些难,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咽下去。 中秋节回香港,我们两个依然是恩恩爱爱的样子,他家里人对我的态度,也有了点温和,只是他妈妈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些----怨恨。 我的情绪,渐渐好了起来。偶尔,还能和阿清开个玩笑。 阿清又开始忙碌。 我的病再一次加重。 然后就有一天,阿清发现了我的小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打开我手中的餐巾纸,上面,赫然一粒白色的椭圆形药片。 我没有抬头,眼睛虚虚的没有焦距,浑身冰冷,心脏好像也停止了跳动。 怎么回事!我想,紧张的时候应该是心跳加剧的,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然后,我就听见砰的一声门响,吓得我全身一激灵。 阿清走了。我知道,这次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晚上,我又睁眼到天亮,不过,这次,我没有吃镇静剂。 第二天,我把保姆打发走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第三天上午,有敲门声。 开门把人让进来,他自我介绍,是欧阳清聘请的律师。 我笑笑,说知道。 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然后他就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像研究一个论文。 这套房子归我,另外还有两千万的支票。 我笑了笑。不知是我值两千万呢,还是阿清宁肯付掉两千万,也要把我打发走? 想不到自己还真成了千万富翁,我又笑了。 我一笔一划地在协议书上签上我的名字:姚静。 然后送律师离开。 到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摆上两幅碗筷,又倒了两杯红酒。 坐在桌子的一边,默默把红酒喝下,吃得饱饱的。 把房子的钥匙和两千万的支票放在桌子上。 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在上面。 这个手机是阿清买给我的,我们相识一个月的时候。 然后,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到门口,开门。 回头和房子告别。 这儿曾经是我的家,充满了我的梦想和带给过我温暖的家。 如今,毁掉了,我把它亲手毁掉了,就像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然后被我一刀一刀剪碎的小狗。 轻轻走出门,听着那个门在我身后清亮的一声“呯”,关上。 这个家,再也不属于我了。 意外地,我突然感到全身轻松,心头像卸去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轻松。 我长出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电梯。 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匆匆的,悠然的,蹒跚的,轻快的,但 都与我无关。 又到深秋了,中午的太阳竟然有点刺眼。 我信步走着,只是走着,走累了,看到旁边有一家宾馆,就进去了。 服务员问我住几天,我说说不准,住住看。服务员又问我登记那个名字,我想了想,就说杨清梦吧。说完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就想,是不是以后到派出所,把名字改过来? 服务员竟然没要身份证。我就上楼,开了门,把行李放进去,然后出门,买了大包大包的面包和水。 然后回来,上楼,开门,放下东西,关门,睡觉。 睡醒了吃,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吃饱了再睡。 也不知过了几天,终于再没有可吃的,也睡不着的时候,我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门。 外面秋高气爽。 我又活了过来。 不死的妖精又活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解脱 在路边一家小饭馆吃完饭,觉得有力气了,就沿街一路走下去,边走边看,看有没有招工的。 有两家餐馆招服务员,我进去面试,人家竟然不要,说我开玩笑。 我懒得解释。找工作也像找老公,要看缘分。 花灯初上的时候,我走累了,抬头就看见一家酒吧,就抬腿走进去。 我不是寻找男人,我不想堕落。再说,除了阿清,我对其他的男人没兴趣。我只是累了,想歇歇脚罢了。 进去,找了一个角落,要了一瓶酒,酒名不记得了,反正是烈性的。然后又要了几样点心。 我不是想酗酒。我清晰地记得父亲喝醉酒的样子,我也记得有人给我说过,我喝醉了特别狂热,不管什么男人都缠。所以我不喝酒,心里特别难受的时候,也曾想借酒浇愁,但每次碰到酒瓶的一瞬间,都把手缩回来了。 我今天只是走累了,解解乏,就来到酒吧,可是在酒吧不喝酒说不过去,就要了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反正越喝越多。我想,当时我父亲,也是这样的吧?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缕烟草味。我一激灵,全醒了。 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逃!” 慌慌张张换了衣服,就向楼下冲去。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儿是家里,以前的家里。 哪儿也不看,直奔大门。 就在我快要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后面传来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嗓音:“哪儿去?” 一切与四年前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 我深呼一口气,平静地转过身来,看着来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位先生,谢谢你昨晚出手相助。不过,我不卖身。请你原谅。” 说完转身就走。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姚静,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声音里带了痛苦。 我深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谈谈?谈什么?谈我以后要自尊自爱,不能到酒吧寻找男人?我告诉你,再也不会,再说,即便是找,也与你无关。谈我有病,需要你的照顾?我告诉你,我一直没病。谈我脆弱,需要人的可怜?我告诉你,同情是我最不想要的东西!” “姚静!” 我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生气了是不是?你想发火是不是?告诉你,我不怕,我已经不是那个依靠了你的施舍才能生存的姚静,我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你活不下去的姚静。你看看,没有你,我不是活的好好的?我再不是以前那个姚静,我已经百炼成仙,我是不死的妖精!” “姚静,对不起,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爱李婉心有多深?还是不知道你对我有多讨厌,多无奈?那你知道我什么?你知道我打一生下来就招人厌吗?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噩梦中惊醒吗?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你知道……” 我悲愤交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声泪俱下,边哭边说,说我被遗弃的悲哀,说我被漠视的恐惧,说我初中时的寂寞,说我高中时的煎熬,说我大学时的挣扎,说…… 后来我也不知道都说些什么了。反正哭了说,说了哭,后来实在是累的说不出话来了,就沉沉睡去了。 后来好像醒过一次,也好像吃过点东西,反正记不清了。只是蒙头大睡。 就像从一出生没睡过觉似的。 当我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床上,身上盖着的,依然是温暖的橘红。 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来。下床,打开窗帘,外面阳光亮的有点刺眼。 回头看看表,上午十一点十分。 眼光收回来,就看到枕边上有一张纸条,踱过去拿起来,上面是阿清的笔迹:“宝贝儿:公司里有个紧急会,我不得不离开一会。醒了给我打电话。 清“ 我苦笑,都离婚了,还什么宝贝儿! 不过,看手机就放在旁边,就打开,这么多天,竟然还满满的电,就拨了过去。 听的出那边真的在开会。阿清捂了话筒,出来接听:“姚静,会马上就开完了,等我回家吃午饭,好不好?”言语间竟充满温柔。 我的泪又想流出来,看来,我还是放不下他。不行,我不能这样拖下去,不然再来一轮,我就真的要死了。 我急忙说道:“不用了,你在公司吃吧,我还想睡一会。下午有空,你就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那你好好睡,不过,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听到没?” 我说听到了,就先挂了电话。 然后,到厨房里,翻出面条,一看冰箱里居然有菜,就煮了碗面条,放了点青菜。 吃完了,就静静坐在窗前,想着要说的话。 下午二点钟,阿清回到家,看见我就要亲近,我不着痕迹地躲开,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阿清无奈,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了,静静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也不看他,直盯了前面,慢慢说道:“其实,这四年来,我一直在骗你。” 阿清没有开口,仍然静静地听。 “我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我说过我爱你,其实不是,我一直爱的都是我自己。开始的时候,我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只想借你之手,把病治好。后来见你条件优越,就起了贪心。我明明知道你深爱李婉心,却硬生生把你们拆散;你妈妈告诉我你为了和我在一起,要失掉几个亿的财富,让公司的运作举步维艰,你为此也差点被逐出家门。而面对这一切,我都没有心软。我明明知道我会给你带来不幸和灾难,为了我自己,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选择留下来,享受你的关怀和照顾。几年来,我费尽心机,用尽了各种手段,无非是贪恋你的疼爱,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说到底,我不过是爱自己,根本不是爱你,因为如果我爱你,就应该为你着想,而不是只顾自己。” 说完了这些话,我心头舒畅多了,静静地抬头,坦然看着他。 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他了!面对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四年的男人! 他却释然地笑了,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笑,他应该恨我才对! “这些都我知道。”阿清平静地看着我,柔声说道。 他都知道?! “我知道爱到深处是珍惜。” 珍惜?我怎么觉得自己是……霸占? 阿清向我伸出手,示意我坐过去。 我本能地走过去,可到了跟前又觉不妥,就坐在了离他远点的地毯上。阿清见状,只好自己向我身边挪了挪,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继续说:“珍惜了,就想独占,就怕被别人抢走。这很正常,不都是说,爱情是自私的吗?不然,旭亮也喜欢你,我就应该把你让给他不成?” 是吗?我抬头看他,带着不确定。 “其实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才想通的。以前和婉心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喜欢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她出席各种宴会。看到别的男人望向她或赞赏或爱慕的目光,我就觉得很骄傲。可是遇见你以后就不同了,我不希望你打扮的太出众,不想让别的男人看你一眼,只想把你藏在家里,自己偷偷欣赏。” 他低头看了我的脸,笑着说:“看到别的男人送你鲜花礼物什么的,我都快气死了,可是又没办法,只能咬牙忍着。” 真的吗?我心里有一点惊喜,支支吾吾地说:“可我觉得,我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你以为爱情是商场里买东西呀,还要明码标价,货比三家?精心衡量的,就不叫爱情了。再说,即便是衡量,也是我衡量,我说值就值,那轮到别人评价!” 这么说,我选择留在他身边没错? “我的妈妈我还不了解?妈妈会给你说些什么,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嘱咐你,不管她说些什么,你都只当没听见。” “可是,我总觉得你是在可怜我……” “可怜你就要娶你?那世界上可怜的女人多了,我娶得过来吗?”阿清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再说,要说可怜,婉心比你可怜,你是妖精,生命力强,婉心不行,她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从没受过一点点委屈。不然,我何苦费了两年多的劲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可我怎么觉得,我就像一个瓷器,你一个不小心打破了,只好带回家?”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收破烂的?”阿清又好气又好笑:“解决破碎瓷器的办法,我多的是。我没那么高尚善良,不然,那轮到你,我家里早就被瓶瓶罐罐占满了!” 这么说他是真的爱我,不是可怜,不是无奈,仅仅是爱? “可我总觉得你是我抢来的。” 阿清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让我坐在沙发上,说到:“我喜欢被你抢,看你挖空心思讨好我的样子,喜欢都来不及,那会讨厌呢!” “可是后来我真的做了很多错事。” 第二十二章 复原 阿清移开看着我的眼,接着说道:“是啊,后来面对你无休止的盘问和纠缠,我确实感到压抑和窒息,于是有点累,有点烦,就想躲,越躲,你的心结越重。可是,每当躲开你的时候,心里就无比牵挂,可面对你的时候,就又心烦。如此反复,我就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慢慢地,我感觉我对你的爱,已经一点一点被你给磨没了。在发现你根本不想治病以后,我心灰意冷,心想,也许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所以,我就找了律师,起草了那份离婚协议书。我以为,离婚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律师是下午把协议书送过来的。当那份你签了名字的协议书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浑身冰冷,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落。 这时我才知道,面对你时的心烦,是心疼而又无奈,而不是厌倦,你就像血液一样流淌在我的血管里,再也分不开。 我起身就往外跑,我想告诉你我其实不想离开你,就像你离不开我一样,我也离不开你,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就像一潭死水。 我一边开车,一边打你手机,可是没人接听。 来到家里,我看到你基本没带什么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到了你那次自杀,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恐惧。我想,如果你这次有了意外,恐怕我活着也成了行尸走肉了。我开始发疯似的找你。我到派出所报案,派人在所有的宾馆,尤其是酒吧,发放你的照片和联系电话。 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你的消息。 当我在那家酒吧看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感觉吗?“ 阿清抬了一双泪眼,看着我问道。 我轻轻摇摇头。 “开始是惊喜,看到你一杯一杯拼命地灌酒,心里又一阵阵绞痛。可是我不敢过去,怕你不跟我回家,只好等你醉了以后,才把你抱回家。” 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我真的是他的宝贝!不管我做错了多少事,他依然把我当成宝贝! 这么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一种爱,一种无条件的爱,不管你美丽丑陋,不管你善良恶毒,爱了就是爱了,没有衡量,没有计较? 如此珍贵的东西,我真的拥有?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爱我,仅仅是迷恋我的身体? 阿清瞪大了眼,吃惊地看著我:“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傻!” “?”我不明白。 “身体的迷恋,本身不就是爱情的一部分吗?难道说,你希望你的老公是性无能,只跟你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 是啊,这点我怎么没有想到? “再说,你不迷恋我吗?” 忽然就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一切,不过是我庸人自扰! 我破涕为笑。 阿清扶我坐在他腿上,揽着我的腰,继续说到:“你和婉心的区别,就在于此。 我是看着婉心长大的。我喜欢给她买礼物,逗她开心,大了以后,喜欢带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看着众多的男人围了她转,我觉得很骄傲。 后来,双方家长就催着订婚,可是我不想答应,总是一拖再拖,我的解释是不想为了一棵树木放弃整个森林。后来不得已答应了,我还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我的解释是及时行乐,结婚后就不那么自由了。在婉心面前从来都彬彬有礼,绝不有亲热的举动,我的解释是我冷静明智,最好的要留在最后吃。 等和你在一起后,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解释,是个借口而已,我对她的感情,绝不会是爱情。 因为我对你的感觉,不一样。 第一眼看到你,感觉到的是心疼,就像心爱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明明知道不能碰你,明明知道你只是喝醉了酒,失去理智,却控制不了自己,我的冷静在遇到你之后土崩瓦解。 婉心和别的男孩嬉笑打闹,我从不在意,我以为是自己自信。可我看到你收到别人的礼物,心里就不是滋味。当看到你和别人约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性爱要专一,可是,自从有了你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次,即便是躲开你,极度苦闷的时候,也只是抽颗烟,喝点闷酒而已,我不是在控制自己,我是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 阿清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泪眼看着我,笑着问道:“你说,我对你和婉心,那种是爱情?” 我轻轻把头靠在阿清肩膀上,没有说话。 阿清接着说到:“即便是抱歉,也是我对不起婉心,与你无关。对于婉心,我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也许是友情,也许是亲情,但我知道,绝不是爱情。所以,当婉心一次次打电话哀求,家里一次次告诉我婉心哭闹,甚至自杀的时候,我虽然很担心,很心疼,但咬紧了牙关不松口,也不去看她。因为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我要是一心软,跌入深渊的,是我们三个。” 阿清又托起我的脸,笑着说:“本来我答应下辈子补偿婉心的,没想到又被你预订了,我只好再次对婉心说声对不起了!” 我就想起上次自杀给他的留言,不由抿嘴笑了。阿清揽了我好久不再说话。我再一次轻轻靠在他那宽厚的肩膀上,这一次没有流泪,就觉得,有一滴什么东西滴在心里,一缕甜蜜,在心头荡漾开来,还混合着,一缕心疼。 幸福的感觉,原来也可以这样。 阿清停了半天才说:“对了,你知道这几天我还做什么了吗?” 我抬头问道:“做什么了?” “我去见了你的心理医生。我到处找不到你,就想请教他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会做些什么。” “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说有一个人,跟着船出海,结果船在海上失事了,只剩下他自己,抱着木板漂流,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只靠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坚持了五天五夜。 后来,一艘过路的船发现了他,把他救上来,这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经过抢救,这个人身体恢复了,但从此,他就有了一个毛病,收藏食物。 他把能见到的所有食物,也不管有用没用,都塞在自己床底下,不让任何人碰,即便坏了也不舍得仍。很多年以后,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缺乏食物,他还是改不了收藏食物的毛病。 医生说你就像那个海上九死一生的人,不过他缺的是食物,你缺的是爱。你小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感受到足够的爱,所以一方面极度渴望爱,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 我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阿清点点头。 因为小时候缺乏爱,所以我得到爱了以后,就恐怕要失去,所以死命地紧紧抓住不放,却没想到,爱就像手心里的沙子,攥得越紧,留得就越少? 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爱,所以面对爱时才那么不自信,所以感受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爱,甚至有了爱,也要想办法毁掉,就因为认为自己不配? 这么说,其实在学校里,并不是没人喜欢我,仅仅是因为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里从来没有看见过别人? 也许,别人都认为,我是一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吧? 怪不得阿清说看我第一眼的时候像黑色的冰山雪莲,那不就是冷傲?! 我忽然感觉有一缕阳光,照进了我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整个人顿时轻松明亮起来。 不由后悔,如果当初不是自作聪明,把一切给医生敞开了说,我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吧? 想到此,我笑了,彻彻底底得从心底里笑了。 反身把双手缠在阿清的脖子上,撒娇道:“对不起,我这次真的大错特错了,你原谅我,我们复婚吧?” “复婚?” “是啊,我总不能再做回到情人吧?还是……你觉得我做情人比较适合?” “你个傻丫头!”阿清点着我的额头说:“真是的,看着你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大事上,就总犯糊涂!” “我不是改了吗?”我委屈地说道:“我以后安安心心做你老婆,有什么不对?婚姻是大事,怎么会是小事哪?” “离婚协议书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 “上面有我的签名没有?” 签名?还真没印象。 我急忙起身,去找协议书,阿清一把把我拽住,从旁边的文件包里取出协议书递给我。 我仔细一看,在他签名的地方,还真是空白! 我就不明白了,当时我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眼睛都看什么去了?! 阿清伸手从我手里夺过协议书,扬了扬,戏虐地说:“以后你可要小心了,如果我一个不满意,不用通知你,我随时可以休了你。” 我气极。转脸一笑,腻腻地靠过去说到:“你舍得?” 阿清看着我笑道:“脸皮还真变厚了!”又抚摸着我的脸说:“这样才像个老婆嘛,像以前那样,说话老是小心翼翼的,真的好累。” 我心里一酸,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为我付出最多的,恐怕不是别人看到的财富和其它什么,而是耗费在我身上的心力吧? 怪不得他妈妈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怨恨呢,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另一个女人折磨的心力交瘁,不恨才怪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多了。 迷迷瞪瞪的,闻到一缕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股甜腥腥的味道,一伸手,旁边是空的,就全醒了。 睁开眼睛,看了看表,八点十分。阿清看来已经上班去了。 活动一下,全是酸痛酸痛的,就想起昨天的事,不由笑了。 起来泡了个热水澡,在镜子里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这家伙,用那么大劲干嘛!心想,阿清你也别得意,我也在你脖子里狠狠咬了一口的,我看你怎么向旭亮他们解释!! 吃了阿清留给我的早餐,就出门。 外面天气晴朗,就驱车到了我经常去的小河边。 深秋季节,地里的青菜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河水依然缓缓流着,河边的小草,已经枯黄,垂柳虽然还是绿绿的,仔细一看,也夹杂了黄叶。 我找了一个稍稍干净的地方,背靠柳树,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出神。 阿清说的对,大事上,我再也不能糊涂了。 过一段时间,等阿清有空了,我想让他陪我回一趟老家。 想对妈妈说,妈妈,你辛苦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然后就想到妈妈和她那满脸的沧桑,想起小时候,妈妈白天要到地里干活,晚上纺纱织布给我们姐俩做衣服。想起妈妈接过我的成绩单时嘴角合不拢的笑意。 想对爸爸说,爸爸,我原谅你,原谅你不懂得怎样去爱。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至于醉酒,当时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要养活一大家子人,你肯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去看看弟弟,不知他的女朋友谈的怎么样了,如果可能,让阿清教他几招。这种事情,还是男人之间交流比较好。 还有,也该看看养父母,不管怎么说,他们照顾了我三年,在我完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 我又想到了吕大姐。很久没见她了,听说她的老公出了车祸,不知怎么样了,明天就去看看她。 还有齐黎佳,那个狐狸精,还在装神弄鬼,要想办法告诉她,再这个样子,恐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还有阿清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奶奶年纪大了,上次去的时候,好像看她老是捶腿,下次去的时候一定给她揉揉,或许,我还可以给她搓搓背? 还有婆婆,我要告诉她,谢谢她给我培养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我以后也会像她一样,好好疼阿清的。还有,她手上戴的钻石戒指,虽然很大很高贵,但不适合她,如果戴个红宝石的,一定会让她的手熠熠生辉。 就下了决心,改天一定要好好转转,买个红宝石的戒指给她。 弟弟一直比较谈得来,就是妹妹不那么好对付。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留心给她物色个男朋友治治她! 爷爷和爸爸就好说多了,只要给他们生个孩子,就一切ok! 想到孩子,我就抿嘴笑了。本来结婚没多久,阿清就和我商量着要个孩子,我没答应。不是不想,是不敢。我自己还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照顾孩子!婆婆当时倒说可以帮我照顾的,可是,如果只生不养,那不就是第二个姚静!我怎能让自己的骨肉受这种苦楚! 现在,我觉得我有能力去爱身边的人了,所以要个孩子,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也是幸福的事吧? 只是,阿清叫我宝贝儿,那叫孩子什么?小宝贝儿?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工作。我喜欢设计,喜欢把自己的梦想变成现实。以前只是觉得堂堂总裁夫人,去做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有点掉价,还有,怕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现在觉得,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同事们聊聊天,也是很美的事情,至于别人背后说什么,管他呢,我还能堵住别人的嘴不成! 回家就和阿清商量,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去上班,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威胁他去其它公司。 一片柳叶轻轻飘落下来,落在水面上,随水漂流。 我忽然想起欧洲一位哲学家的话:“在空中飞,我不如一只小鸟,在水里漂,我不如一根稻草。我的价值,在于我是我自己。”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太阳已经西斜,才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 急忙起身,驱车往回赶。 路上看到有一家不大的山西面馆,就停车走了进去。 一直想尝尝陕西羊肉泡馍的味道,以前没钱的时候不舍得吃,后来有钱了不屑吃,所以就一直不知道味道如何。 我就要了一碗,虽然没有想象的好吃,但也在深秋里吃出一身热汗。 路过一家超市,就停下车进去了。 答应晚上给阿清做鱼头豆腐的。就买了相应的食材,再加一些青菜。 出门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的着急,有的安详,有点喜悦,有的困苦,有的严肃,有的随和…… 一切,是那样的多彩、美丽,而真实。是的,因为真实,所以美丽。 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阿清到底能爱我多久。 我只要知道,他现在爱着我就行了。 我不再害怕,有他在我身边,我会很幸福,如果有一天他移情别恋,我也会好好生活下去,因为,我的生命里,不再只有他,还有很多我爱,也爱我的人。 我要做姚静,一个真实的姚静,不是妖精,是姚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