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宇星》 第1页 《梦见宇星》作者：河央【cp完结】 文案： 孟冶有一个秘密。 从十六岁那年开始，他频繁地梦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在梦里，孟冶不是孟冶，而是陷入爱情的傻子。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做了世上一切有情人会做的事。 孟冶还有一个秘密。 他相信，他梦中的爱人是真实存在的，他就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生活着。 直到这一天，他终于找到了他。 孟冶编织了一张网，精心地把他网罗进自己的领地。 —— 秦宇星，一位无忧无虑的男大学生，乐观开朗，自爱自强。 直到某天，他的髮小生病了，他们拿不出钱来治病。 一位善良的孟先生忽然出现，说可以捐钱给他们。 走投无路的秦宇星接受了孟先生的好意，并且努力地回报他。 —— 努力讨好主人的小土狗攻x年上心机诱受 已全文存稿欢迎入坑（^o^)/~ 、、互宠、he、小狗文学 第1章 孟冶是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的。 男人正试图把他的手拿开，动作其实很小心，但对于觉浅的孟冶来说，还是很明显。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加重了抱着他的力道。 男人嘆了口气，有些无奈：「……老婆。」 他开口时有些磕绊，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没习惯这个称唿。 孟冶小声嘟囔：「再睡十分钟。」顺便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颈侧。 柔软的触感扫过皮肤，秦宇星浑身僵硬了一瞬。 他的僵硬令孟冶从迷濛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梦中带来的温存感觉在两三秒内倏忽消散，只剩下巨大的落差感。 到底还是不一样。 孟冶有一个秘密。他长久以来都在梦到同一个人。 逻辑上来说，那个人应当就是秦宇星。但和梦中世界不同的是，少年时，秦宇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十八岁时，也没有一个小屁孩和他表白被拒绝。不要说后来的恋爱和婚姻。 一切都不同。 他明明和梦里住一样的家，念一样的学校，上一样的补习班，但是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小孩。两人之间的种种故事也如同虚幻泡影。 梦境终究是很模煳的，他知道自己梦到了许多，相识相知，相爱相许，但醒来后记得的却不多，印象最深的内容往往是两人颠鸾倒凤，共赴巫山。白天清醒的时候，每次回想起来都叫人脸红的那种情节。 他第一次做梦，就是第一次遗精的那个晚上。 哪怕连续梦到那个男孩，孟冶起初也并不在意，只是时间越久，梦境中的欢欣甜蜜和现实中的孤独冷清就形成越大的反差，每次早上醒来的时候，失落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现实当中存在的，甚至产生了幻觉，到了要去医院看精神科的地步。 治疗并不见效，反而让他坚定了去寻找的决心。 他每一次醒来，强制自己努力回想梦中涉及身份的细节，动笔把获得的信息写下。 但那些场景都很模煳，除了爱人以外的所有人物、背景，在他醒来以后只有一个模煳的印象。 直到今年，孟冶终于获得了一个关键信息，他记住了梦境中爱人的父母，发现那是自家公司的生意伙伴。 那家人确实有一个儿子，但并非小他五岁，也和他从无瓜葛。 孟冶开始私底下进行调查，发现那对夫妇年轻时多年没有婚育，曾想过去院领养一个小孩。可没过多久，妻子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事便不了了之。 去孤儿院查找信息的那天，孟冶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 他终于找到了梦里的那个人。 他真的存在。他叫秦宇星。 站到秦宇星面前的那一刻，孟冶激动到不敢唿吸，紧张的同时还有点羞涩。 他记得梦里的爱人说过，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 「小屁孩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啊？」孟冶记得他在梦里这样说。 爱人温柔笑着反驳：「当然知道啊，小时候的喜欢才是最单纯的。」 秦宇星陌生而警惕的眼神，给了孟冶重重一击。 他因为焦虑和幻觉而混沌的脑子，短暂地清晰了一瞬，而后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不该这样。哪里不对劲？ 孟冶听见自己和他说：「我、我很喜欢你。」 秦宇星眼睛微微睁大，不理解眼前的状况。这个体面而俊美的男人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类似的话他听过许多，上高中以后，因为别人前仆后继的示好，他逐渐知道自己外貌优越。 但他们此刻在医院，不是在他的学校，更不在他打工的酒吧。 面前的男人依然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秦宇星踟躇了一会儿，试探着说：「谢谢？」 男人忽然皱起眉头，神色紧张起来，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不对，不对。」 他的反应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秦宇星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他：「您没事吧？」 刚要碰到男人的胳膊，他忽然一甩手，拍开了秦宇星。 「啪」的一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很响亮。 第2页 这声音似乎惊醒了男人，他蓦然回神，刚才神经质的神情褪去，面色恢復了温和沉静，还有点刻意表现出来的讨好。 「我……」男人从口袋里掏手机，「你可以加我的微信吗？」 秦宇星明明没有告诉他名字，却见他轻车熟路地打好了备註，是一个星星的符号。 男人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才想起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孟冶。冶炼的冶。」他语气不太好，似乎说这话很不情愿。 秦宇星不明所以，打好备註，收起手机松了口气，想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孟先生，我先走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像他们这样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孩，普通的头疼脑热没有来医院的习惯，秦树是疼得受不了了才来检查的。 再见到孟冶是三天后了。 秦宇星的心情没有上次那么，秦树查出来不是小病小痛，肺里长了个很大的肿物，医生说要做手术切除，恶性概率比较大，具体要切下来以后做化验才知道。 他和秦树，两个人刚刚考上大学，学费是好不容易才打工凑齐的，现在要做手术，一下子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孟冶找到他时，秦宇星正在楼梯间里纠结要不要打电话和院长借钱。 孟冶像天神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我可以捐款。如果结果不好，后面治疗的费用我也可以负责。」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秦宇星的心坎上。现在做手术的这点钱，他其实不怕，现在兼职一个月能赚两三千。他听室友说了，大学生做家教也挺赚钱的，最近其实也在考虑把酒吧的工作辞了，换个兼职。 现在辞职是不可能辞职了，如果酒吧兼职同时做家教的话，拼命干半年应该能把钱还上。 但就怕结果不好。 秦树生了病，不能再叫他去打工了。就算他想去，秦宇星也不让。他查过这个病，后面看疗法不同，好一点的疗法可能费用几十万。 几十万。在秦树生病之前，秦宇星想到钱的时候，都是几百几千，脑袋里甚至没出现过这个数目。 孟冶说可以捐款给他，秦宇星第一反应是完全不信的，反而觉得他要搞诈骗。 「我……孟先生，贷款的话我也还不上的，都打水漂了，把我打死了都还不出来那么多钱。」 学校里经常在宣传，要谨防贷诈骗，不要裸贷。 想到这里，秦宇星讷讷补充：「我的裸照也没什么用。」 「不用你贷款。」孟冶说，「这是我的名片。」 一张烫金名片被递到秦宇星面前，仿佛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了。 秦宇星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到别人递过来的名片。就算忍不住对孟冶的身份和目的有怀疑，还是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了。 面对他怀疑的目光，孟冶说：「你可以查一下我的名字，网上应该有新闻。」 秦宇星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搜索结果很多，往往和「艺术家」「画家」这样的词条挂钩，但最吸引秦宇星注意力的是孟冶竟然有自己的词条介绍。 词条里的资料显示他是立兴董事长孟正志的次子。立兴购物中心，只要是华国人恐怕都知道，是全国连锁的大超市。秦宇星没怎么逛过，但当然也知道。 词条里还配了照片，秦宇星下意识和眼前的人对比。 秦宇星的手机看上去很旧了，兴许是买的二手机，不知上一任主人是谁，设置的字体很大，也没有贴防窥膜。 孟冶看到他点进了词条，站在原地，坦然地任由他看。 秦宇星自言自语：「真的是同一个人。」 大超市董事长的儿子竟然站在自己面前，说要借钱给他。 秦宇星甚至疑心自己是太想要钱，出现了幻觉，下意识掐了自己一下。 他把自己掐痛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嘶。」 面前的人笑了一声。 见面至今，秦宇星第一次见到他笑。 他先前总是眉眼微蹙，很忧郁的样子，好像心里有很愁苦的事。这样一笑起来，仿佛雨后乍晴的天空，一见就是要出彩虹的好天气。 秦宇星呆住了。 孟冶这次来之前，特意去心理医生那里待了半天，又按时吃了药，现在情绪很稳定。 秦宇星被震惊的样子呆呆的，有点可爱。他第一次见到秦宇星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别扭的，总觉得他和梦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没有办法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但这次再见，他的反应生动了许多。 孟冶理解梦里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心动了。秦宇星看上去好像一只狗狗，和他妈妈养的萨摩耶一样。不过比起梦中人的相似，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秦宇星，并不是那种被精心照料的宠物狗，更像自己在外面流浪久了，对一切抱有警惕，却没办法掩盖淳朴天然的小流浪狗。 孟冶坚定了决心。他要把这只小流浪狗养在家里，就像梦里那样。 第2章 一只手在秦宇星面前挥了挥，伴随着面前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傻啦？」 秦宇星回神，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似乎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孟冶看出来了，好心替他说：「我是真的想捐款。几十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也许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 第3页 秦宇星当然想立刻同意，可是这种填上掉馅饼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过，这让他一下子又无所适从。 虽然已经确认了孟冶的身份，但总觉得好像哪里有诈。这可能是他们福利院长大的小孩的通病，小时候他们总是期盼着有好心人能够来领养自己，希望好事降临到自己头上，以后都能有一个家，但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对于秦宇星来说更是如此。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相信天大的好事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了。只要没有希望，希望就不会落空。人是可以不去期盼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我……」秦宇星语无伦次，好像小时候的结巴毛病又回来了。 秦宇星的反应和想像中差不多。 到这里，一切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孟冶按计划说：「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冒犯你了……」 他这样说着，脸上露出略带腼腆的笑意，见面以来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消减了许多，令秦宇星忍不住觉得，如果他一会儿感到冒犯的话，面前的人估计会非常伤心。 秦宇星下意识说：「没关系，您说。」 孟冶少见地感到为难，但还是继续开口：「其实我说想捐款给你，一个是因为平时就习惯做慈善，另一个是因为我觉得你挺有眼缘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刚遇见你，就说我喜欢你。」 他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听到他再次这样说，秦宇星没有像那天一样，露出困扰和惊讶的神色，依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像专注讨食的小狗。 他的目光让孟冶接下来的话卡了壳。 「其实我想问你，可以和你交……」嘴巴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说出口的和原先想好的不一样了，「交个朋友吗？」 话刚出口，孟冶忍不住心下懊恼，但对着面前小孩信任的眼神，他又没法说出原来的话。 该死，他明明记得这人在梦里很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招数没完没了。只有自己招架不住的时候，如果露出这种神色的话，一定是在装可怜盘算什么新招。 「当然可以！」秦宇星不假思索地说。 他回想起三天前的初见，想到他当时疑神疑鬼，甚至觉得孟冶可能有精神病，简直想穿越回去立刻抽自己两巴掌。 连想和人交个朋友，都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请求，担心他觉得被冒犯。 他想起秦树喜欢的那些偶像剧，里面的有钱人总是情感上有缺陷，没有办法和人正常交往，看向孟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那些有钱人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但是好多都是奔着他们的钱去的，没有人真正付出感情。 秦宇星心虚地想，他也算奔着孟冶的钱去的吧？ 可这些钱意味着秦树的命。不需要孟冶的钱，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孟先生，我知道您是好意了。这个钱就算我跟您借的吧？这样我也非常非常感谢您。」 孟冶还沉浸在计划失败的打击之中，闻言下意识说：「不用谢。」 秦宇星当他同意了这个提议，尽管开口借钱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艰难开口：「那我先得跟您借两万……」 「不，不用借。」孟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拒绝道，「这和我捐给慈善机构是一样的。」 秦宇星纠结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孟先生，您是一位非常有善心的人，我也非常感激您，在这种时候恰好遇到您，我感觉自己非常幸运。我知道这点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还年轻，有手有脚可以干活，不能平白无故接受您的馈赠……」 他一紧张起来，说话文绉绉的，面色涨得通红，两只手也紧紧攥在一起，可是嵴背依然是挺直的，眼神也像先前那样不避不闪地看向孟冶。 他是窘迫的，但并不为此自怜自艾。 孟冶在心底嘆了口气，抬手揩了一下他的眼角，把那一点点因为情绪激动而溢出的泪水拭去。 秦宇星勐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低下头讷讷地说：「对不起孟先生，我没有要哭的意思。」 「没事。」这一瞬间，孟冶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明明应该读书的年纪，却遇到这样大的坎坷，他们没有人可以依靠。 相比起梦里的生活，孟冶只是失去了一位爱人，但秦宇星不同，他失去了本该有的幸福家庭和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秦宇星感受到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力道很轻柔，透着安抚的意味，让他想起小时候他最喜欢的生活阿姨。 与之不同的是，孟冶的抚摸还伴随着一阵香气。秦宇星辨别不出那是什么气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有点像橙子，又好像是花香。 孟先生来找他之前吃了橙子吗？ 孟冶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更加放下了戒备。 今天来这一趟，预期的计划没有完成，发展已经和想像中大相迳庭，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他希望拉近和秦宇星的关系，希望能让他的生活更加轻松一些。 在来之前，孟冶没有考虑过秦宇星自己的意愿，对于长年做梦的他来说，他更加熟悉的是梦里的秦宇星，而非现实中的这个人。 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梦里的发展。 但现在，他重新认识了面前的人。他有自己的成长经歷，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有自己在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第4页 「宇星。」孟冶喊了他一声。 秦宇星马上应声：「嗯？」 「我可以借给你。」 听到他这样说，秦宇星的笑容马上灿烂起来。 孟冶接着说：「但是我不希望你现在就去想尽办法还钱给我。」 秦宇星没理解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解释说：「孟先生，我会努力还的，但是速度可能确实有点慢。我一个月打工可以挣三四千，大概半年左右……」 「我就是不希望你这样。」孟冶嘆了口气，「你还是大一，最应该做的是学习，还钱的事不用那么着急。」 秦宇星的关注点歪了：「孟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大一？」难道部长说的愚蠢的大一新生气质真的这么明显吗？ 当然是调查资料里写的。孟冶顿了一下，说：「我看过你的朋友圈。」 「哦！」秦宇星没有怀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着孟冶，认真说：「孟先生，我知道，学习我也会努力的。我都是课余时间去兼职的。」 他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睛是微圆的，目光很诚恳。 「听话。」孟冶垂在身侧的手痒了痒，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手拍了拍这颗诚恳的小狗脑袋。 秦宇星被他拍得一愣。 拍脑袋和摸脑袋又不一样了，除了柔软的安抚，更多了一丝训诫的意味，但那并非冷冰冰的教训，而是包含着爱意的劝诫。 这样的人，在他过去的人生中是从未出现过的。 孟冶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了，毕竟小孩子总是叛逆一些，于是耐心和他解释：「现在大学学费是不是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了？」他当然知道秦宇星申请了，但不能直接那样说。 秦宇星点头：「嗯。我也申请了。」 孟冶循循善诱：「那政府让你们什么时候还呢？」 秦宇星老老实实地答：「毕业两年内没有利息，第三年到第六年有利息了。」 「你想一想，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不让你们大学的时候兼职努力还钱，或者毕业以后尽快还钱？」 听到这里，秦宇星明白了他的意思，试图反驳，却无从说起。 「如果我借钱给你，也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你在应该认真学习、体验青春的年纪，把业余时间都用来兼职。你如果真的想要工作，毕业以后有的是时间。大学期间，你就像普通的大学生一样，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放松的时候放松，好不好？」孟冶单身至今，但这时候却产生了在教育儿子的错觉，让他一下子有点恍惚。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如果把秦宇星和梦里的爱人当做两个不同的个体，那么和爱人这么像的秦宇星，不就可以看成是他们的小孩吗？ 「孟先生，我……」秦宇星忽然后退一步，弯腰鞠了个躬，「谢谢您！」 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他永远是紧绷的，因为身后没有托底，没有人给他依赖，从小他们就被教育要自食其力，要懂得感恩，要懂得回报。 但听到孟冶这样说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他没有要求回报的私心，只是出于善良纯粹的本性，希望去帮助他而已。 孟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扶他，但还没碰到他，秦宇星已经直起身子了。 第3章 孟冶最近真有种多了个儿子的错觉。 手机上每天有人早晚问安、嘘寒问暖，天冷了提醒他添衣服，到饭点了问他有没有吃饭。 除了关心他，秦宇星还会讲自己的事，就像打卡汇报一样，说今天早起背了单词，下午趁没课完成了作业，最近报名了四级考试正在努力准备，下下周有一个课程展示要做，他在小组里负责一部分资料收集和最终汇报…… 秦宇星：[孟先生，我有点紧张，我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过tat。但是组员里没人去，我只好同意了。] 孟冶已经把一开始设置的备註改掉了，改成了小孩本来的名字。那个星星的符号，是他在梦里给爱人的备註。 对话框里跳出这句话，孟冶刚看清，下一秒就被撤回了。 对面输入了一会儿，又弹出新的消息。 秦宇星：[孟先生，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我一定会认真准备，争取完美的发挥！] 孟冶忍不住笑出声，有点不怀好意地打字：[没关系，你可以说你很紧张。我第一次当众演讲的时候也很紧张。] 虽然那已经是幼儿园的事了。 秦宇星：[孟先生，你看见了qaq] 孟冶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奇怪的哭泣表情符号，但是莫名觉得很可爱，也很贴切。他还蛮喜欢看的。 虽然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但笔下的语气还是非常温柔。 [是啊，我看见了。没事的，你在我这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宇星：[谢谢您！] 秦宇星：[我要骑车去教室啦。] 自行车是昨天晚上刚买好的，今天还是他第一次骑车上下课。 孟冶是前阵子才知道，他们学校占地面积那么大，宿舍到教学楼走路要十几分钟，秦宇星竟然每天走路上下课。不用说，肯定是捨不得买自行车。 孟冶没有去干涉他的金钱观，而是告诉他可以买二手自行车，虽然有点旧了，但大学生卖二手的东西，质量上一般还是过得去的。 第5页 不过都十一月了，该出的自行车基本都出掉了，经过孟冶的指导，秦宇星在学校论坛刷了几天，终于找到一个因为买电瓶车而要出售自行车的卖家。 那人是大二的，才骑了一年多，车子还很新，价格也相对贵一些，不过比起新的还是要便宜很多。 放在以前，哪怕是二手的价格，秦宇星也不会买，这并不是说他拿不出这一两百块钱，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把钱花在这上面。反正他长得高，走路速度快，每天步行就当是锻鍊身体了。 前面是一座桥，秦宇星略微施力，蹬动脚踏板上坡，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略过身侧。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还有下过雨后潮湿的气息。 他想到孟冶，想起他身上花果的香气。 从前他的目标是养活自己，只要赚到吃饱穿暖的钱就心满意足，但是现在他有了更高的目标，他要赚钱还给孟冶。 他不光要把孟冶借给他的钱还给他，还想给他更多。 他要成为一个能赚很多很多钱的人。 上完下午的课，秦宇星到学校食堂，用保温盒打包了饭菜，骑车去医院看秦树。 现在医院的饭菜和他印象中不同了，菜色很丰富多样，当然价格也上去了，相比之下还是从食堂打包过去更加实惠。 他到的时候秦树正仰躺在床上发呆，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阿星，你来了。」 隔壁床的也乐呵呵和他打招唿：「小树的哥哥来啦。」 其实秦宇星和秦树身份证上是同岁的，秦宇星登记的生日比秦树还要小一些，但他们这些福利院的小孩，具体的出生日期没人知道，都是福利院的阿姨们估计的。 秦宇星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的，随着年纪渐长，反倒比秦树要高了。现在秦树生病，看上去就更小了，所以大叔说他是秦宇星的弟弟，两人也从未反驳。 吃完晚饭，秦树观察秦宇星的面色，见他心情不错，便开口道：「阿星，我什么时候出院呀？我这两天感觉挺好的了。」 秦宇星收拾餐盒的动作一僵，然后尽量面色如常道：「医生说手术完要好好休息。我先去洗保温盒了。」 其实化验结果上周已经出来了，期待的奇蹟没有发生，秦树的肿瘤是恶性的，所以还要进行二次手术，但秦宇星还没有告诉他。 秦树也问过手术的钱是怎么来的。秦宇星说他问了福利院的院长，院长联繫了一些爱心人士，有人愿意捐款，是匿名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 秦树没有怀疑，他们从小就经常听闻这些爱心事迹。 既然要手术治疗了，秦树肯定得知情。什么时候把这事告诉他呢？ 因为买了自行车而略微兴奋的心情沉了下去，秦宇星在心底嘆了口气。 他这时又不免想起了孟冶。 按照他对秦树撒的谎，如果真让院长去联繫，应该也有爱心人士愿意捐款。但孟冶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带来的不光是可以治病救命的金钱，还是一个可以倾诉依赖的对象。有他在，秦宇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他毕竟才十九岁，按照孟冶的看法，其实还只是个小孩。 看到秦宇星的消息时，孟冶刚从浴室出来。 擦头髮的手顿了一下，他把毛巾放在一边，拿起手机回消息。 孟冶：[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和你打电话？] 秦宇星没有立刻回復，估计是没在看手机。 孟冶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头髮，想了想，打开消息提示音，又把手机放回原处。 头髮擦到半干，手机还是没什么动静。 孟冶知道他每晚都要去看秦树，现在恐怕还在医院里。 秦树是和秦宇星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孟冶不记得梦里的爱人有这样一个朋友。不过秦宇星没被领养，生活轨迹本来就不同。 如果他刚开始做梦的时候就去找他就好了。但那时他并不觉得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其实在真正找到秦宇星之前，他也是将信将疑的，既希望有，又觉得是痴人说梦。 他下定决心去寻找，是因为梦境过度地影响了他的生活，使他的躯体障碍越来越严重了，他常常失眠，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找不到的话，正好说明一切都是假的，他可以放下了。孟冶这样对自己说。 梦里终于出现了详细的指向信息。 在那家人的资料上看到另一个陌生的面孔时，孟冶几乎是松了口气。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爱人并不存在。 可随之而来的，就像每次梦醒一般，巨大的失落感裹挟了他，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一切只是他自欺欺人，他心里渴望找到那个人。 所以他没有放弃，继续寻找，终于找到了秦宇星。 来电铃声响起时，孟冶从沉思中回神，发现自己坐在地摊上，小臂传来刺痛。他意识到自己又发作了。 这是他在梦里留下的后遗症。 有一段时间他非常抗拒做梦，所以在梦里拼命地掐自己，希望能够醒来，以至于这种习惯甚至跟着他来到了现实。哪怕现在不抗拒做梦了，他的病也没有好。 梦境和现实的落差真的可以叫人发疯。 孟冶熟练地开始深唿吸，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第6页 找到秦宇星之后，他这些天都没再发作过了，甚至连做梦的次数也少了一些。以前是每晚都要做梦的。 来电铃声响了一会儿，没有人接，重归寂静。 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冷清。 刚刚发作过一次，孟冶浑身无力，出了一身密密的薄汗。他弓着背，靠在墙边缓了一阵，然后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来电的正是他想像中的那个人。 他以为自己休息了很久，实际消息框里显示来电时间是三分钟前。 孟冶松了口气，拨出电话。 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起了电话：「孟先生，您在忙吗？」 孟冶下意识摇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没有。」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沉闷，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秦宇星担忧道：「您感冒了吗？」 「没有。」孟冶转移了一下话题，「都和你说了，不要说『您』了，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老啊。」 另一头讷讷道：「哦，对不起。您、你要注意身体。」 孟冶脸上露出笑意，继续打趣他：「这话好像在问候长辈。」 秦宇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了，郁闷半晌，只是喊了他一声：「孟先生……」 明明是这样礼貌客气的称唿，被他用这样的语气喊出来，听在孟冶耳朵里，像在撒娇一样，令他冷不丁想起梦境里某些缠绵的时刻。 孟冶勐然发觉，比起文字或是面对面，这样只能听到声音的方式，把秦宇星身上那些不像爱人的特质剥离了，留下的是最为接近的错觉。 「宇星。」孟冶恍惚了一瞬，强迫自己去想起他站在自己面前时的眼神，他只是个单纯的需要依靠的孩子。他提起了秦宇星先前发的消息：「你告诉他了吗？」 讲到秦树的病，两人都沉重起来。 「还没有。」秦宇星说，「医生说他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手术。我想等他快要手术了再告诉他。孟先生，你说好不好？」 孟冶说不出好或不好。倘若他是当事人，自然希望知情越早越好，但他不是秦树。 孟冶只说：「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秦宇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4章 从那天开始，秦宇星似乎爱上了和孟冶通电话。 起初两天，孟冶并没有留意。等他第三天还在老时间打来的时候，孟冶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每当临近秦宇星打电话来的时间，孟冶就开始莫名的期待和紧张。 他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孟先生，医生说可以给阿树安排手术了！」 「是吗？」孟冶当然也替他高兴，「那很好啊，安排在什么时候？」 「目前决定是这周五下午。」伴随好消息而来的当然还有令人头疼的事，「可我还没告诉阿树……」 秦宇星为这件事纠结了一晚上，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到孟冶面前来寻求安慰。 「别怕。你现在就和他说要做手术，做完这次手术就好了。」 「医生也这样说，还好发现得早，復发的概率很小，但概率小不还是有概率吗？哎，阿树最怕疼了。」 孟冶宽慰他：「医生讲话都比较保守，这只是医学上的概率而已。实际上这么早发现，基本不会再復发的。」 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扬声器。 孟冶手里捏着一个硅胶质地的吐司片，不断地揉捏着。 上次发作过后，第二天他就去找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刘医生说也许是他的应激反应，希望他对秦宇星提到秦树的情况警惕一些，这可能会成为他发病的诱因。 孟冶恍然大悟，又觉得难堪。他表面上劝自己把秦宇星和梦里的爱人分开看待，实际上在潜意识里却做不到，毕竟他做梦已经做了十年，早就潜移默化在心底里刻下了这样的印象。 事到如今，竟然连秦宇星这位梦中不存在的朋友都无法包容。 他是孩子，而且还是个病人。 更何况，他们看上去两情相悦。 孟冶的心理医生和秦树在同一家医院，那天他正好看见了两人在住院楼的院区里散步。 一个高大俊朗关怀备至，一个清瘦却也难掩俊美，两人看起来很登对。 孟冶本想和秦宇星打个招唿，看了一会儿，又默默走开了。 手里的吐司片被暴力地捏成一团，回弹的速度赶不上孟冶使的劲。他把吐司丢开，换成了一个装在pvc袋子里的硅胶蛋糕捏捏。 刘医生神神秘秘把吐司片给他的时候，孟冶不明所以，结果昨天又找刘医生要连结，自己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大堆。今天刚刚送到公司，秘书帮忙拆了快递拿上来的时候难掩惊讶。 pvc袋子说是静音的，实际上难免会产生一些声音。 秦宇星讲完了秦树的事，开始讲学校里发生的事，讲着讲着，就感觉对面总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孟先生，你在看书吗？」 「没有啊。」孟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我听到你那边有些声音。你在忙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孟冶连忙阻止他，他看了眼通话时长，想了想前两天挂电话的时间，矜持地说，「我们可以再聊十五分钟。」 第7页 虽然他觉得秦宇星和秦树是两情相悦，甚至可能在恋爱，但电话是秦宇星主动打过来的，他没有不接的道理。贸然问秦宇星的感情状况似乎不太好，孟冶打算等秦树的病治好了再说。 这天孟冶睡得很早，到了半夜，迷迷煳煳地察觉有人进了卧室。 他大概知道那人是谁，所以安心地继续睡着。 但来人显然忍不住思念的心情。一个带着凉气的吻落在他紧皱的眉心，而后是嘴唇。 唇瓣被这人的舌尖一挑，微微张开，上唇被吮吸着亲吻了一会儿。 天知道，打开房门之前，秦宇星想好了只亲亲他的额头。结果一打开们，就看到他给孟冶买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孟冶安静地睡在灯光里，像等待他回家的睡美人。 色迷心窍，一下子就没把持住。 孟冶彻底被他吵醒了，察觉到秦宇星的手压在枕头上，整个上半身都靠了过来，终于忍不住推他。 倒是一下子就推开了。 秦宇星直起身子，讪讪道：「哥，你醒啦。」 做了错事要讨好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哥。 孟冶瞪他一眼，催促道：「快去洗澡，洗完睡觉。」又忍不住念叨：「都这么晚了，赶着回来干嘛。」 「我想早点见到你嘛。」秦宇星趁他不备，又亲了他一口，这才从床上下来。 孟冶只能看着他进浴室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秦宇星这学期去参加一个国际交流项目，基本不在国内。他不厌其烦，非要每周末回来，时差颠来倒去，看得孟冶心疼。 可是睡前秦宇星才和他说过明天要上早八，又怎么会今晚回来呢？ 孟冶忽然就意识到他又在做梦了。 浴室里的水声依然响着，床头的小夜灯是暖黄色的。可他心里异常明白，他的夜灯不是这个星星的款式，他的卧室里也不会出现这个人。 孟冶陷入一种巨大的惶恐之中。 一门之隔的背后似乎不是他的爱人，而是另一个不知名的怪兽。他日渐吞噬着他的灵魂，已经十年之久。 所有的甜蜜温存之余，只要想起他是假的，一切就成了噩梦。 下一秒，情景变换，浴室里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秦宇星疑惑地垂头看他，神情里似有担忧：「宝宝，你怎么啦？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孟冶下意识摇了摇头。他矛盾极了，就像一位偶然清醒的瘾君子，既知道一切都是虚幻，又控制不住地上瘾沉沦。 他虽然否认了，但秦宇星看上去还是很担心，钻进被子里来拥抱他。 孟冶松开抓紧了小臂的指甲，却忘了放松身体。 「怎么了呀。」秦宇星翻身到他上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唇角。 孟冶的意识昏昏然，渐渐与梦中的自己合为一体，他伸手环住爱人的脖子，听到自己轻声说：「没怎么。好久没和你做，有点紧张。」 秦宇星愣了一下，而后神色如常地亲吻挑逗他，耳朵却悄咪咪地红了。 孟冶伸手去揉捏他的耳垂，放任思绪沉沦。 半夜从梦中惊醒时，孟冶闷在被窝里觉得发热，但又懒得动弹，躺在床上发呆。 一旦和他的梦境搭边，他总是要思考一些哲学问题。人为什么会做梦？人类的灵魂存在吗？那会不会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他和秦宇星？ 后来的调查资料显示，领养了秦宇星的那个家庭，现在的小孩也上过两人当年结识的格斗训练课，如果秦宇星当初恰好被收养，他们的发展会不会和梦里相似？ 人类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命理呢？每一个细小的差异造成的蝴蝶效应，是否都是命中注定？ 孟冶勐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这样的夜晚他非常熟悉。今晚应该也是睡不着了。 孟冶去洗了个手，走进书房拿起了画笔。 自从把病情告知秦树以后，秦宇星心里的其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秦树当时还笑他：「你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我早就怀疑了。」 秦宇星愤愤不平想要反驳。他明明非常努力地藏住了。 秦树笑完了，又安慰他：「别担心啦。我不是已经非常幸运了吗？幸好发现得早。还有人给我捐款，多走运啊。」 秦宇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嗯，我们真的很幸运。」 孟冶的出现实在是一个奇蹟。秦宇星已经把他列为自己这辈子最应该感谢的人之一，而且是其中排序最高的那个。 「阿树。」秦宇星问，「假如我们能认识给我们捐款的人，怎么感谢他比较好呢？」 秦树纠正道：「是给我捐款的人。」 他不希望秦宇星和他一起背负这场疾病带来的一切，无论是病痛，还是应该他去做的感恩。明明他们刚刚考上大学，大好人生正要开始。 秦宇星摆摆手：「哎呀，都一样啦。你说怎么感谢他比较好呢？」 秦树几乎没有思考，认真地说：「肯定要看他需要什么吧。以前那些新闻里有一些捐助者，会希望自己的捐助对象常常来看望自己，还有些人年纪大了以后需要照顾的……」 「万一他年纪没那么大呢？」秦宇星自言自语地嘟囔，「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需要看望照顾吧？」 「是呀，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需要陪伴吧。」秦树忽然问，「你真的不知道捐助者是谁吗？」 第8页 「啊？」秦宇星愣了一下，疯狂摇头，「我当然不知道啊。对方要求匿名的，你也知道吧，这种我们不可能查得出来。」 秦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秦宇星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努力表现出毫不心虚的样子。 秦树放下疑虑，收回了目光，接着说：「其实我们能给的很少。捐款的人常常也不需要钱。」 「如果真的能认识他，我想，不管他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他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语气有些茫然。 秦宇星听了，深有体会，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也是。」 他真是捨本逐末了，他要先搞清楚孟先生需要什么。 第5章 蔡雨本科念了个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专业，毕业后找不着工作，通过校招进了孟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工作。进来以后才发现，这公司是孟董事长的次子孟冶做主，专门搞艺术金融产业。 像蔡雨这样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进来了以后一般被分配到秘书部，起初还有点新鲜感，后来时间久了，天天就是做申请搞发票，每天无聊起来，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同事聊八卦。 最近这阵子，蔡雨发现孟总看手机的频率高了许多。 午饭时间和两个要好的同事一交流，发现大家都有这种感觉。 「是吧！以前从没见孟总走路的时候回消息。」 「上周有一天我不是加班么，走的时候听到他在电梯里和人打电话，语气巨温柔，好像哄小孩。」 「啊？什么什么？孟总有孩子了？」 蔡雨正留神听八卦，忽然远远地瞥见部长的身影，连忙向两人示意：「嘘。」 尹云岚一进食堂门，远远地就听见一声「孟总有孩子了！」，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自己手下三个小丫头神色紧张地坐在那。其中面向她的那个，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戳着碗里的饭，戳了半天也不吃一口。 下午去汇报工作，尹云岚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声音里竟然听得出笑意。 推门进去时，正巧见到孟冶放下手机，脸上挂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这样的事，近半个月来屡见不鲜。 要知道，往常在公司里，她这位领导可不是笑面菩萨的人设。兴许是知道自己年纪轻，他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手底下很多人都被他骂过，特别是项目部那些人骂得最狠。但那些人却是孟冶最忠实的拥趸，在他们眼里，孟冶年纪轻轻，却眼光独到，能力出众，是当今艺术金融界里最懂艺术的资本家。 近日一见，尹云岚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不苟言笑了。孟冶本就是异常英俊的长相，面无表情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仿佛眉目含情，一下子就没了威严。 也不知是他样貌使然，还是被手机那端的人影响。 尹云岚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怎么显山露水，仿佛没见到孟冶方才的笑容，语气平平道：「孟总，这是下个月的企划，请您过目。」 孟冶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最近公司里的人在聊些什么？」 他并非工作机器，自然能感受到他人不同寻常的目光，虽然他们自以为很隐晦，但孟冶第一回 发现以后，留心起来，每每都能看出端倪。 为孟冶工作两年，第一次听见他问这种话。尹云岚本想说「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大家在讨论您是不是谈恋爱了。」 虽然没人大喇喇在她面前把这话说出来，但汇总最近偶然听到的信息，大部分人的猜测应该是这样，至于有了孩子那些无稽之谈，就没必要汇报给领导知道了。 听见她这样说，孟冶明显懵了一下。 尹云岚贴心道：「需要澄清一下吗？」 孟冶在工作上是游刃有余的，但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听到尹云岚的话，更加茫然了。他又不是什么明星，被传绯闻还需要发个公告。 不过他还是非常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尹云岚：「大家发现您看手机的频率变高了，常常在回消息。」 孟冶：「……」 孟冶：「原来常看手机回消息就可以作为恋爱迹象吗？」他还是第一次涉足这个领域。 尹云岚想了想，说：「恐怕是因为和您往常的习惯产生了比较大的差异。」 孟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没说话，尹云岚也就站在原地继续等，没有离开。 果然，孟冶思考了一阵，忽然又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可以在和朋友聊天呢？」 谁和朋友聊天笑得那么荡漾啊！！！打工人尹云岚在内心咆哮完，面上不动声色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就是啊。」孟冶满意了，挥挥手道，「你先去忙吧。」 尹秘书走后，孟冶开始看企划案。不知看了多久，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的视线飘过去，盯着屏幕上的「您有1条新消息」。下一秒，提示语变成了「您有2条新消息」，然后连续不断地被刷新，终于定格在「您有11条新消息」。 孟冶看看时间，心下瞭然。应该是秦树的手术结束了。 这样的话肯定是重要消息，孟冶心安理得地放下企划案，划开了手机锁屏。 秦宇星最近心情很好。 发小秦树的手术非常顺利，术后在医院住了两周，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三个月后来复查就行。 第9页 因为生病的缘故，秦树将近两个月没去上课，接下来半年都没法太过劳累。秦树本来不想浪费一年时间休息，但在秦宇星的强烈要求之下，他还是同意了休学。 秦宇星今天正陪着他，在学校里跑前跑后地办理休学手续。本来他想全权包办的，但秦树病癒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像住院时候那样麻烦他，坚持要自己来，甚至不想要秦宇星陪他一起。 休学之后，宿舍就不太方便住了。秦宇星甚至想帮他租房子。 「宇星，你为我做的太多了。」秦树无奈道，「我自己可以的。」 秦宇星不肯让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你刚刚出院，不能累到的！」 秦树忽然问：「之前那位匿名的捐助者，捐了多少钱？」 秦宇星没料到他忽然这么问，一下子卡了壳，沉默了几秒才说：「交完医院的钱，还有剩下的。」 其实并没有剩下的了，秦宇星不愿意多收，住院和手术花多少钱，他就收多少，孟冶再要多给，他也不愿意要。 他坚持给秦树租房，想花的是自己的钱。开学到现在去酒吧打工兼职，攒下的钱还剩三千多，学校周边租一个条件普通的单间，只要五六百。 「你别煳弄我。」秦树没有委婉，直接点破，「我们现在都成年了，别人愿意援助医药费，我已经很感激。如果还有剩下的，我也不愿意用来租房，福利院里还有那么多孩子，他们比我需要得多。」 秦宇星只好说实话：「我还有钱……」 话说到一半，见到秦树不贊同的神色，秦宇星急了：「算我借你的行不行？等你毕业了再还我！」 秦树嘆了口气：「我可以住宿舍的。」 「不行！」秦宇星声音大了起来，「你别以为我忘了，刚开学的时候你就说过，室友半夜打游戏你睡不着。你现在就是需要好好休息养身体的时候。」 两人从还是萝蔔丁的时候就在福利院认识，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吵架。在这件事上，秦宇星说服不了秦树，秦树也说服不了秦宇星。 最后是秦树提醒他：「快三点了，你等会是不是有课？」 「说不过你。」秦宇星知道这是秦树转移话题的手段，但确实快到上课时间了，他只能闷闷不乐地结束了话题。 这事僵持了两天，还没解决。秦树依然住在他开学分配的宿舍里。 秦宇星每天看见他的时候，都觉得他黑眼圈又重了一点。 秦树无奈：「这是你的心理作用。」 秦宇星不管他的反驳，继续强调：「而且还瘦了一点！都没住院的时候胖了！」 秦树：「我才出院三天……」 秦宇星一直很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孟冶。 在遇见孟冶以前，他有什么烦恼都习惯和最好的朋友倾诉，但是秦树生病了以后，他就开始报喜不报忧了，每天去看望秦树的时候，尽量挑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告诉他。 相应的，那些让他无力独自负担的烦恼，不管是秦树的病，还是其它生活和学业中的问题，只要告诉了孟冶，他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孟冶毕竟比他和秦树都大几岁，见识比他们要广得多，经歷得也更多，所以很多事经过孟冶的分析和开导，就不显得是什么大问题了。 算算时间，其实他们只认识了一个多月，但是在秦宇星心里，孟冶已经是最值得他信任依靠的人。 如果他有一个像孟冶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秦宇星发觉自己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他难道也想当个富二代吗？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这和钱无关，如果秦树没有生病的话，他不需要那么多钱，可他还是很想有一个孟冶这样的哥哥。 孟冶喜欢每晚的通话时间。他最近总是尽量准时下班，按时吃饭、洗澡，等到九点，就窝在单人沙发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秦宇星拨来的电话。 这周去医院进行例行的心理治疗，刘医生说他的病更严重了，可是孟冶不那么觉得，反倒感觉最近状态很好。 在他给自己设计的故事里，他正身处另一个平行时空。在这个世界，他们也是少年相识，只是上了大学的秦宇星还没有向他告白。他们并没有早早地开始恋爱，但是秦宇星爱他，早就已经非常依赖他，根本离不开他。 他享受这种感觉。 第6章 孟冶第二次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嘆气。 他没有把事放在心里，直接开口问：「怎么了？」 秦宇星还在回忆今天课堂上教授说了什么趣事，准备讲给孟冶听，冷不丁听见他这样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怎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有点苦恼。」孟冶的语气里带了点困惑，「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没有啊。」能被称得上苦恼的事，这两天就只有那一件，可秦宇星并不想说。他当然希望秦树能有更好的居住环境，可他不想在孟冶面前再提起这些事了，那样会有一种他在跟孟冶要钱的错觉。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钱的问题，租房的钱他是拿得出来的。可是他一旦在孟冶面前说起，就好像是在跟孟冶讨钱了。秦宇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吧。」孟冶没有盯着这个问题不放，「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哦。其实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做一个听众我也很开心，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第10页 他这话当然是谦虚了，关于秦宇星存在的所有问题，到孟冶这里几乎都能迎刃而解。 甚至秦树的手术之所以那么顺利，是因为他私底下联繫了国际上最专业的医生做专家会诊，中间医生说秦树身体状况不允许手术，多等的那半个多月，其实是给专家们进行术前分析讨论的时间。 但这些孟冶都没有告诉秦宇星。 秦宇星每晚坚持给孟冶打电话，一方面是他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发现孟冶很喜欢自己打去电话。 不管他说什么话题，孟冶都非常捧场，光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很开心。 刚开始，秦宇星惦记着要提供更多的情绪价值，每次都唠唠叨叨说上许多，不让气氛冷场，其实他原本并不是话这样多的人，可是一个多月下来，越来越习惯在孟冶面前说话，以至于现在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就能几乎一刻不停地讲上半个多小时。 兴许是气氛太和谐了，秦宇星忍不住放松下来，说出了一直惦记在心上的事：「孟先生，这周末你有空吗？」 孟冶想也没想，下意识拒绝：「我有事。」 具体是什么事，他没有说。 秦宇星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感，却还是忍不住失落，低低地「哦」了一声。 忽然觉得腿好像有点麻，孟冶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大自在地补充道：「真的有事，大学时候的一个朋友结婚，我要去外地。」 秦宇星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听上去情绪还是不太高。 孟冶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他本来就是家属，应该去的。可是他们还没有开始恋爱，为什么他会觉得秦宇星是家属呢？ 孟冶思索了一下，想起秦宇星还没有表白。 可是还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孟冶的头开始痛了，唿吸急促起来，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伴随着电话那头「孟先生！孟先生！」的急切唿唤声，他忽然全部想起来了。 这个称唿并不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情趣，而是关系疏离的证明。他和秦宇星是两个月前刚认识的。起因是秦树的病。 他给了他们钱，作为交换，秦宇星和他关系密切了起来。 秦宇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告白。 秦宇星并不爱他。 秦宇星…… 秦宇星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人吗？ 孟冶忽然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是真实存在的吗？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一场梦？等到梦醒，他会和他的爱人相拥着醒来，他的爱人会安慰因为做噩梦而颤抖的他。 要怎么样才能快点醒呢？ 孟冶的目光在卧室里巡视，却发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几乎都是圆角的，看上去没法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电话那头依然在焦急的唿唤：「孟先生！孟先生……孟冶！你还好吗？」 孟冶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充耳不闻。他努力站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去推开窗户。 如果跳下去的话，应该能马上醒过来吧。 深秋夜晚的风很凉，孟冶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冻得瑟缩了一下。 孟冶朝下看了一眼，路灯不知为什么没亮，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见，往下是越来越深的黑暗，看上去没有尽头。 哪怕知道是在梦里，可是要这样跳下去，竟然还有点害怕。 「孟冶！你能和我说说话吗？如果你听得见的话和我说一下好不好？不然我要打120了。」 梦里的秦宇星好聒噪，孟冶心想，等到醒来之后他一定要好好吐槽他。 他要搞连坐。罚秦宇星叫他哥叫一百遍。 算了，一百遍太多了，还是叫五十遍吧。 「孟冶，你别出事，你一定不能有事……」秦宇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伸手抹去眼眶不断涌出的泪水，顾不上去管路人困惑的目光，不断地喊孟冶的名字，试图得到他的回答，甚至喊出了心底里一直想的那个称唿。 「哥……你跟我说一句话呀。」 下一秒，就像神明听见了他的祈愿，他所期待的声音竟然真的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宇星，你别担心，我没事。」孟冶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不再有他刚才失去音讯前急促的喘气声。 「孟先生，你没事！太好了！」秦宇星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都精神了，随即又很担忧，「刚刚是怎么了？你有哮喘吗？你要注意身体啊，现在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孟冶起初只是觉得，梦里的秦宇星哭得好可怜，他想安慰他一下，然后再醒。 可是秦宇星忽然喊了他一声「哥」，孟冶忽然分不清了，到底现在是梦，还是醒来以后是梦呢？ 这个秦宇星也会叫他哥。 明明只有他的爱人会那样叫他。 「宇星……」孟冶让自己深唿吸，坐到地毯上，缓解隐隐的头痛。 他的语气听上去轻飘飘的。秦宇星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试探着问：「孟先生，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没有人。」孟冶又觉得是在做梦了。 孟冶想醒了，可是他现在好像没有力气站起来跳下去。 既然在做梦的话，现实中的他肯定在睡觉，既然在睡觉，他爱人肯定在他身边。 第11页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膝弯里，闷闷地说：「只有你。」 为什么每次做梦你都不在？就不能连做梦也陪在他身边吗？ 好像听到了他的心里话一样，手机里传出秦宇星的声音：「那我现在可以来你那边吗？」 见他没有回话，秦宇星以为他又要躲着和自己见面，焦急地补充：「孟先生，我不会打扰你的，看到你没事我就走了。如果你还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去医院。」 可以看见梦里的秦宇星了。 我可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孟冶在心里对爱人小声抱歉，有点高兴地开口：「好啊，那你来吧。不过我不去医院。」 秦宇星一喜，生怕下一秒孟冶就反悔，连忙说：「那把你家地址发我一下吧。」 「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啊……」这个秦宇星真没出息，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脑海中真实和虚幻的记忆混作一团，孟冶甚至不确定自己此刻在哪个家里，看着房间里的陈设，犹豫了半晌，才报出了一个地址。 秦宇星来得特别慢，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不停地问孟冶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冶感觉他烦人得要命，可是他又爱听秦宇星讲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可实在太累了，听到后面，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伴随着手机那头的声音，孟冶又迷迷煳煳地做了一场梦。 他是被屋内和手机里同时响起的门铃声吵醒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躺在地毯上睡着了。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有那种异常安心的感觉还残留几分，衬托得醒来后只剩他自己的房间越发冷清。 秦宇星去哪了？ 门铃声伴随着焦急的唿唤，给了他答案。 秦宇星正在喊他：「孟先生，你还好吗？我已经到了。」 保安陪同他一起进入小区，此刻正站在他身侧，用略带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也许他不该放这个可疑人员进来，可是他说业主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保安也不敢赌。 听到他那样喊自己，孟冶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还在做梦。 只有梦里的秦宇星会叫他孟先生，现实中的爱人才不会这样礼貌，他只会在那种时候故意用这个称唿作弄他。 孟冶觉得自己完全想起来了，他陷入梦中梦前和秦宇星的对话，他站在窗边想要用下落的方式让自己醒来，可是一时兴起又留在了梦境中。 他想起了一切。 面前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站在门边的男人微皱着眉头，神情似乎有些不悦，开口却是亲近的语气：「怎么才回来？」 看到孟冶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秦宇星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孟先生你没事！太好了！」 保安见孟冶果然认识这个愣头青，便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关心了他的身体几句，听他说没什么大问题，便告别走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秦宇星观察着孟冶的面色，觉得有些苍白，还是放不下心来。 而且孟冶看上去太瘦了。他第一次见孟冶穿家居服的样子，单薄的睡衣贴在他身上，显得比上两次见面的时候更清瘦了。 孟冶摇了摇头：「没事。」 男人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他，眼神里有秦宇星看不懂的意味。 第7章 秦宇星后知后觉地察觉出几分唐突来，他毕竟才和孟先生见过两面，哪怕他们最近常常通电话，也不是可以这样贸然上门的关系。 先前在电话里听到孟冶急促的唿吸声，听上去似乎随时可能喘不上气，秦宇星一下子慌了神。从那以后的所有行为都是本能驱使。担心的情绪占了上风，以至于到现在才能用理智思考。 目光无意识躲开男人直勾勾的视线，向下落到了敞开的领口附近。藏青的睡衣衬着瓷白的肤色，锁骨的轮廓十分清晰。 很性感。 脑海中跳出这个词的时候，秦宇星把自己吓了一跳，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视线，耳根泛起微红。 孟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两手交握，又很快松开。秦宇星这才发觉他的手心冰凉，比刚从外面过来的他还冷。 「孟先生，你、多穿一点。」关心人的话说得磕磕绊绊。 孟冶发现梦中的秦宇星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于是故意冷下声音道：「别叫我孟先生。」 秦宇星不明所以，却听出他的不悦，讷讷地「哦」了一声，又说：「别着凉了。」 像个唠叨的小老头。这点倒是和他爱人很像。 「你不问我为什么？」 孟冶往卧室走，从床边拾起掉落的毛绒睡袍。往身上穿时，手往后伸去，却没第一时间找到袖子。 秦宇星下意识接过衣服，把内侧的袖口放到他手边。 孟冶愣了一下，才伸手穿上睡袍。 毛茸茸的睡袍包裹着他，显得整个人都小了几岁，面色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 他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是绝不到必须要人贴身照顾的程度。 秦宇星想他也许该走了，话到嘴边，却换了样子：「为什么？」 终于等到他问这一句，孟冶欣欣然开口：「因为你得叫我哥。」 第12页 他比秦宇星大五岁，听他叫几声哥，简直天经地义。孟冶忽视心中故意作怪的心理，面上显得心安理得。 往常都是爱人贴上来非要叫他哥的，现在他想听梦里的他叫几声，不过分吧？ 但秦宇星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配合，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孟冶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他发出半个音节。 他甚至疑心是在梦里听力下降了，忍不住凑上前去，盯着秦宇星的嘴唇仔细观察他有没有说话。 面前的人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向后趔趄了一步。 甚至连半声惊唿也没有发出来。 「怎么像个小闷葫芦一样。」孟冶小声嘟囔，语气里是不自觉的宠溺，「平时不是很能说吗？」他说的是他印象中总是喋喋不休的爱人。 「孟先生……」秦宇星无措地喊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回应。 在孟冶面前，他一向很能找话题，但那是在电话里。现实中的见面，满打满算这才第三次。 先前他试探着问过许多次，想当面感谢孟冶，但孟冶都太忙了，总是没空，所以他们一直没能见到面。 不习惯面对面的交谈，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隐隐感觉孟冶的态度很奇怪。他平时在电话里是很温柔亲近不假，但那种亲近到底是带着距离感的，像成熟的邻家兄长，也像彼此要好的朋友，就是不像今天这样。 今晚的孟冶在他面前是毫无遮拦的，完全敞开，像一颗诱人的糖果剥去了它的外壳，露出内里馥郁芬芳的甜香。 真要回想起来，秦宇星也并非毫无察觉。在过去的某些时刻，孟冶偶尔流露出亲昵意味的语气，也曾令他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但秦宇星没有深思，他不愿意把孟冶往不好的方面想，哪怕在脑海中有一丝亵渎的想法，都是对孟冶的不尊重。 可是今天，一切的反常都容不得他再自欺欺人了。 孟冶确实对他过分亲昵了，甚至有狎弄的意味在里面。 这些日子以来，秦宇星一直在想，他该怎么回报孟冶的帮助。相比起孟冶的雪中送炭，只是每晚打电话陪他聊聊天，这样的回报似乎太过微不足道了一些。而未来可能有的金钱回报又太过遥远了。 如果此刻的亲近是孟冶真正想要的……他该怎么办呢？ 「只是让你叫我哥而已，至于这么为难吗？」孟冶的指尖轻按上他的嘴唇，略微用力按了一下，似乎对他的沉默很是不满。 被触碰的地方像遇上了火星，顷刻间烧得秦宇星整个人都热了。 他闭了闭眼，抵着孟冶的指尖开口：「……哥。」 柔软的指腹重新按了一下他的嘴唇，不过这次是满意的奖励：「这才乖嘛。」 梦里的秦宇星好可爱啊，孟冶觉得他有点捨不得醒了。这个想法绝对不能告诉他的爱人，否则他一定会吃醋吃死的。 孟冶把手收了回去，但那温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秦宇星的唇上。 他甚至犯了疑心病，下意识想抓住孟冶的手指看看，防止那上面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又像触了电一般松手。 「陪我睡觉。」 没等秦宇星接受现实，孟冶又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个惊天炸弹。 他的神色里全是震惊，找不到半分窃喜，孟冶忍不住皱眉，哼了一声，不满道：「你不愿意？」 秦宇星纠结了一瞬，眼看着孟冶越来越不耐烦，最后伸出手来要拉他，脱口道：「孟先生，我还没有洗澡。」 孟冶眉头一皱：「叫我什么？」 秦宇星小声喊他：「哥。」又弱弱地补充：「我还没有洗澡，今天还上了体育课……」 梦里的人怎么还这么讲究。不过秦宇星提起了这茬，孟冶也没法假装没这回事了。虽然梦里不会脏，但是他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于是给秦宇星准备好了洗漱用品，放他进浴室洗澡。 一个人在卧室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孟冶又开始纠结。 虽然是在做梦，但这样算不算出轨啊？梦里的秦宇星和现实中的爱人能不能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呢？ 闹钟怎么还不响？ 孟冶走到窗边，朝下看了看，依旧是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样子。 梦里的秦宇星有点可爱，他捨不得就这样醒来。他什么也不做，只想抱着他入睡，等现实中的自己醒来而已。 如果要怪谁的话，都怪秦宇星好了。谁让他在梦里也这么可爱啊！ 浴室的水汽逐渐瀰漫，秦宇星的脑袋晕乎乎的，更加没法顺畅思考。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洗澡的速度很慢，潜意识里想拖延一会儿时间，洗到身后时，纠结了一阵，草草搓了两把沐浴露，就略过了那个地方。 孟冶并没有叮嘱他，他干脆就当不知道吧。毕竟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是不应该懂那么多的。 澡洗得再慢，还是有洗完的那一刻。 握在浴室门把手上的手紧了紧，秦宇星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要怕，孟冶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 门一打开，他心里想的人正站在门口。 浴室的热气扑面而来，刚刚洗完澡的男生穿着他的睡衣，浑身都是和他相同的沐浴露的气味。 第13页 这样的场景明明应该是很常见的，孟冶心中却禁不住动容。 等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环住秦宇星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秦宇星猝不及防，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孟冶沉溺在这个亲密的拥抱之中，半晌才察觉他的僵硬，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抱我。」 两个字很短，听不出他的情绪，秦宇星却依然乖乖听话，抬手回抱住他。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没等秦宇星想明白，孟冶埋头在他颈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克制地放开了他。 怀里一下子空荡荡的，秦宇星下意识抬手挽留，孟冶没有看见，已经自顾自走到床边。 「睡吧。」 两人在床上安安静静躺了五分钟，秦宇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孟冶说陪他睡觉，就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的睡觉而已，并没有要对他做那种事。 秦宇星的脸一下子臊红了，为先前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到无比羞耻。 他怎么能那样想孟冶呢？实在太不应该了。孟冶只是想要有要个人和他一起睡觉而已。 孟冶摊开放在秦宇星身上的手掌，紧贴着他的左胸口，静静感受了片刻，喃喃道：「你的心跳好快。」 秦宇星：「对不起。」 孟冶困惑：「干嘛道歉？」 秦宇星老实地说：「我的心跳吵到你了。」 孟冶笑了一声，抬手安慰似的在他胸口抚了两下。 黑夜里，卧室所有的灯光都关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视觉暂时被关闭，听觉变得敏锐起来，不只他的心跳声很快，孟冶的唿吸声也不平静。 见他没有睡意，秦宇星通电话时找话题的本能又回来了。 「孟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孟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和秦宇星贴得很近，几乎是半靠在他身上，「感觉很好啊。如果你不要叫我孟先生就更好了。」 听见他这样说，秦宇星很配合地喊了他一声：「哥。」 孟冶夸他：「真乖。」拉长了语调，像哄小孩似的语气。 第8章 秦宇星这辈子都没有在床上被别人这样紧紧抱住过。秦树的睡相很差，往常在福利院他俩挤着睡的时候，只有半夜被拳打脚踢的份。 他和孟冶靠得这样近，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他说话时的吐息。他心里不自在极了，同时又有种陌生的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就像过电一样。 秦宇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有点开心。 如果他从小有个疼他的哥哥，他们一起睡觉的话，他也会这样抱着自己吗？ 「孟先生。」也许是黑夜给了人勇气，秦宇星按捺不住心底疑问的冲动，「你真的可以做我哥吗？」 孟冶闻言，不假思索地说：「我本来就是你哥啊。」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秦宇星大为动容，他忍不住侧过身去抱住孟冶，眼眶不觉湿润，有些哽咽道：「哥，谢谢你。」 孟冶一愣，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声说：「傻瓜。」 梦里的宇星好可怜。幸好他还没有醒。 这天晚上，秦宇星说了很多，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小时候的结巴，关于他每一次被领养都落空，关于他在福利院里被欺负，关于一位生活阿姨和秦树对他的好…… 他以为孟冶不知道，可孟冶早已经在收到的调查资料里看过这些。 回想起这一点时，那种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感觉又出现了。可孟冶实在很困了，没有力气再去深思，伴随着秦宇星低沉的讲述声，他无法再抵抗困意，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孟冶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和秦宇星依然是相拥入眠的姿势，和入睡前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孟冶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秦宇星还没有醒，否则以他现在刚睡醒还不清醒的大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整件莫名其妙的事。 他还保留着昨晚所有的记忆，自然也记得他是如何坚定地认为自己身处梦中，甚至想要通过跳楼的方式醒来。 幸好秦宇星的存在让他产生了迟疑，否则现在他就不是躺在温暖的床上，而是楼下水泥地上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回想起昨晚发病的经歷，孟冶心里感到一阵后怕。 此刻恢復了清醒，才发觉过去小半个月的记忆中，有关秦宇星的部分都雾蒙蒙的，好像隔着一层纱，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界限。 上周去复查时，刘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浮现在眼前，他当时建议他停下工作，最好入院治疗一段时间，可孟冶并不觉得有那么严重，况且手头的项目还在关键阶段，公司也离不开他。 刘医生没有办法说服他，最后让他加大了日常用药的剂量。 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孟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醒了。 秦宇星一睁眼，就看到孟冶正望着天花板发呆，而他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孟冶身上，把他抱得紧紧的。 「孟先生……」秦宇星话刚出口，又沉默了两秒，然后小声喊，「哥。」 话出口的时候，他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孟冶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很严肃，全然不见昨晚的温情。 这个称唿仿佛一把钥匙，孟冶一下子想起昨晚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心中受用的同时，难免有些尴尬。他下意识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倒退，回到从前那样秦宇星疏离地喊他孟先生的时候。 第14页 秦宇星像一只警惕的小流浪狗，一旦他流露出不自在的意思，他马上就会把跃跃欲试的爪子收回去的。 可孟冶又不是昨晚的孟冶，要他此刻耍赖地扒拉着狗爪子不放，他也很难做到。 于是孟冶尽量神色自若地应了声「早」，又自然地问：「几点了？我记得你今天要上早八吧？」 秦宇星看了眼时间，唰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念叨着：「啊啊啊来不及了！」 早八迟到会让一个大学生流露出最狂野的一面。 秦宇星睡过头了很惨，孟冶感觉自己不该笑，但还是没忍住，甚至笑出了声。 对上秦宇星可怜兮兮的慌乱目光，孟冶正色，清了清嗓子：「来得及，我送你过去吧。从这开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秦宇星眼睛一亮：「可以吗？」 孟冶点点头，催促道：「快去刷牙。」 幸好路上没堵车，一路畅通，孟冶直接把车开进了学校。 临近上课，教学楼旁边的主干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学生的自行车和电瓶车，汽车根本开不过去。 孟冶在对向车道靠边停车：「到啦，就在这下吧。」 「嗯。」正要开门下车，秦宇星忽然转过身，又说，「你是不是要去上班？别忘了吃早饭哦。」 孟冶一愣，应道：「知道啦。」 这好像他梦中的场景，送秦宇星来上课，被他叮嘱要好好吃早饭。 秦宇星一只脚都踏出去了，突然又转回来，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笑着说：「哥，下次见。」 说完，也不等孟冶回话，急匆匆地关上车门，跑到路对面进教学楼去了。 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室友在第三排占了座位，看到秦宇星进来，沖他招了招手。 人刚坐定，老师就开始点名了。 秦宇星头一次感觉45分钟那么漫长。第一节 课下课，他才抽出空来吃室友帮忙带的饭糰。 课间只有5分钟，正狼吞虎咽着，就听室友笑嘻嘻问他：「你谈恋爱啦？」 秦宇星一时不察，被噎了一下，连忙拧开豆浆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啧啧啧，你是我们寝室第二个脱单的。你的迷弟迷妹知道了要伤心死了。」 秦宇星顺过了气，连忙否认：「根本没有这回事，我昨天是去……朋友家。他身体不舒服，我去看一下。」 室友奇怪道：「秦树不是住在宿舍吗？」 他知道秦树是秦宇星最好的朋友，前段时间生病了，那阵子秦宇星每天忙忙碌碌，人都瘦了好几斤。 「不是他。」秦宇星解释说，「另一个朋友。」 室友贼兮兮地笑了，抑扬顿挫地「哦」了好长一声。 他这样子明显是不信，八卦的眼神挡都挡不住。秦宇星还想再解释什么，可上课铃声响了，他就没再说话。 送完秦宇星以后，孟冶并没有去上班，而是直接驱车去了刘医生的心理诊所。 每周二周四，刘医生在中心医院的心理科坐诊，其它时间则基本在自己开的心理诊所。 在他那里问诊一年，孟冶从来都是周二或周四定期去医院复诊，从来没去心理诊所找过他。 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孟冶在来的路上事先和他通了电话，因此一到诊所，告知前台来意，前台的小姑娘就替他喊了刘医生。 听他说起昨晚的经歷，刘医生的面色一直很凝重，但听他讲到因为秦宇星要来找他而选择留下来时，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没有贸然下定论，而是先给孟冶做了一份测试。 孟冶对这份测试有印象，最近两次他来复诊时，刘医生给他做过类似的测试。全是一些数字图形，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都是按照指示去做。 拿到测试结果时，刘医生显得有些惊喜：「按理来说，你昨晚刚经歷了自杀未遂，数据应该很差，可是这个测试和你目前的状态给我的感觉，反而非常好，甚至比你上周做出来的还要好。」 孟冶不解：「这是为什么？那我还要住院吗？」 「也许和你跟对方的接触有关。」刘医生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梦里出现的人。起初接触到这个案例时，他以外只是普通的钟情妄想，可略微了解以后，发现是不以现实人物为投射对象的妄想症，直到两个多月前，孟冶告诉他找到了那个人，这已经不能用心理疾病的范畴去解释了，简直可以说是灵异事件。 但刘医生毕竟是心理医生，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心理学和精神医学方面出发，减轻患者的负面症状。 「目前来看，你和他的当面接触，有助于你减轻病情。但是这一点也要警惕，因为你刚开始和他通电话的时候，病情也有减轻的趋势，可是从上个月开始，忽然就急转直下。也许你潜意识中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他和你梦里的差别太大，时间持续太久，反而会加重病情。」 孟冶陷入了茫然。他本以为找到秦宇星以后，一切就会好起来，至少不会比从前更糟糕，可现实告诉他，他依然身处危险之中。 今天早晨，和秦宇星相拥醒来，就像他梦中那样，那一瞬间内心的安宁是不可否认的。 他捨不得就这样远离秦宇星。 「肯定也不能简单粗暴地远离他。」刘医生说，「原先你是不知道他的真实存在，可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就没办法再当作他不存在。贸然远离也很危险。」 第15页 「我的建议还是保持一个适当的接触频率，但是这次一定要警惕。请你信任我的判断，如果在每周的复诊中，我发现有不对劲的迹象，将会立即要求你住院。」 回想起上周刘医生的住院要求，孟冶心中不由赧然，他当时脑子雾蒙蒙的，还觉得自己状态很好。这一回孟冶不敢再大意，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刘医生上午还预约了其它病人，孟冶是临时加进空闲时间的。他们又聊了十几分钟，刘医生请他接下来尽量不要再和秦宇星通电话，而是换成当面见面的形式。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样会对你更好一些。」 第9章 当天下午，秦宇星收到了孟冶发来的消息。 哥：[宇星，今晚有空吗，有点事跟你说。] 秦宇星盯着今天刚改的备註，傻乐了一阵，等上课铃都响了，才忽然回神，匆匆忙忙回了句有空，还加了两个感嘆号。 下了晚课，看到孟冶问他是不是在教学楼的消息，秦宇星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是打电话时有事要说，而是要和他见面。 一看时间，孟冶已经是十分钟前发的消息了，那时他还在上课，没有看手机。 孟冶肯定等急了。 秦宇星连忙拨了个电话过去：「哥，你在哪里？」 听到他对这个称唿接受良好，孟冶心里五味杂陈，「就在上午送你的地方，你在这栋吗？」 「我在七教……」秦宇星想了想，说，「你在那边等我吧，我走过来很快。」 孟冶应了声「好」，又说：「不用急，慢慢来。」 上午和刘医生聊完，孟冶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当面和秦宇星说这件事。 「往后可能没法每天和你打电话了。」 就像他想像中一样，秦宇星眼里的失落和困惑快要溢出来了，可他什么也没有问，低低地应了声「好」，又说：「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 孟冶在心底嘆了口气，无奈道：「你不问我为什么？」 「孟先生，我……」秦宇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下一秒，眼泪却忽然流下来了。他抬手胡乱抹去泪水，感觉自己丢人极了，整张脸涨得通红。 「你别多想。」孟冶说得有所保留，「我的心理医生说，打电话可能会加重我的病情，让我最好和人面对面交流。所以你看，我不是来找你了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秦宇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你生了什么病？」 话音刚落，又连忙道歉：「对不起。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孟冶说什么他都信，既然孟冶说是医生的建议，那就一定不会是孟冶自己想要疏远他。 孟冶沉默了一会儿，说：「确实有点复杂，不太好说。而且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这件事，只有我的心理医生知道具体情况。」 如果他一开始就认定秦宇星是真实存在的人，恐怕他连刘医生都不会说。 秦宇星没有深究，只是担心地看着他：「那你现在还好吗，昨天那样是不是因为生病了？」 孟冶点点头，顺势说道：「医生说，你出现以后，我的病好转了很多。」 秦宇星眼睛一亮，开心地问：「真的吗？」 他亮晶晶的眼神里充满信赖，对孟冶的目的丝毫没有存疑，似乎在他心里，能让孟冶好转是天大的喜事。 孟冶毕竟比他大了五岁，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现在对他已经非常信任。从他的成长经歷也可以看出，他过去的人生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位值得信赖的前辈，于是近乎是雏鸟情节地把这种依赖尽数投射在了他身上。 而孟冶接下来的打算，正是要利用这种依赖。 他成长于商贾之家，本科时就在公司实习，毕业两年带领自己的分公司成为行业新秀，本身就并非纯善之人。 他衡量事物时，习惯了用商业的眼光去思考。在商业合作上想要共赢，必须明白对方要什么，自己能给出什么。 在他面前，秦宇星犹如赤身露体，没有丝毫遮掩。孟冶无比地清楚明白，只要他说出自己的诉求，他绝对不会拒绝。 可是，面对秦宇星赤诚的目光，孟冶再次动摇了。 他最近逃避和秦宇星见面，潜意识里正是记得两人第二次交锋时，自己的节节败退。 那一次，如果一切顺利，他就会迅速和秦宇星建立恋爱关系，他会推动这段关系不断向梦中的方向发展，直到秦宇星爱上他，就像梦里那样。 哪怕要用秦树的病作为要挟，在见到秦宇星之前，孟冶对他的计划并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两人成了关系疏离的捐助者与被捐助者。 直到昨晚，才有了梦中那样的接触。 感受过相拥醒来的安宁以后，孟冶再也无法忍受过去的失落了。 「当然是真的有好转。」孟冶垂下眼帘，不去看他的目光，「其实我已经失眠很久了，昨天是我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低声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脆弱。 秦宇星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是因为我在吗？」 孟冶没有抬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的面色我渐渐红了，似乎对接下来要讲的话感到羞赧，却还是强迫自己开口：「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如果周末有空的话，你可以来陪我睡觉吗？」 第16页 再次听到这样的请求，秦宇星心中却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甚至有几分隐秘的窃喜。 秦宇星起初有些困惑。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回报孟冶的帮助，因为他看上去似乎什么也不需要，但是现在，孟冶忽然说他很需要他。他终于可以帮上孟冶的忙了。 「当然可以！」秦宇星一口答应，「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平时我也可以来！对了，你不用每次都来接我的，我可以骑车过去。我查过了，骑过来快的话只要半个小时……」 孟冶问出口时，脑海中闪过他昨晚震惊的神色和逃避的举动，正心中忐忑，冷不丁听到他一连串的话，听上去态度十分积极，仿佛今晚就想上门陪睡，一时之间愣住了。 听他甚至说要骑车送上门，孟冶连忙开口：「我可以让司机来接你。」 秦宇星：「会不会太麻烦了？」 孟冶说：「不会。我平时常常自己开车，我的私人司机其实没什么事。」 秦宇星忽然想到什么：「我们大一必须住校，所以我刚才说平时可以来，可能不太方便。」 虽说必须住校，但并不是每晚都会点名。昨天偶尔外出一次，没撞上查寝，自然无所谓。但如果每天都外宿，肯定有被发现的一天。 因为先前夸下海口，他此时感觉有点尴尬，下意识挠了挠头，看着孟冶不好意思地笑。 小狗送上门来，当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孟冶想了想，说：「没事，我想想办法。」 秦宇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办法，总之，从那天以后，他就开始每晚陪孟冶睡觉了。 他心里当然很清楚，这是清清白白、单单纯纯的睡觉，可是架不住室友隔三差五打趣，说他深陷温柔乡，抛弃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了。 甚至连秦树也听说了他恋爱的事。 这天他们一块吃午饭，秦树当面问他：「你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室友在一旁添油加醋：「哎呀，都谈了一个多月了，整天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秦宇星用筷子戳戳饭，摇头否认：「别听他瞎说，没有。」 秦树审视地打量了他半晌，忽然说：「宇星，我和院长说好了，搬回福利院去住，顺便可以帮院里做点轻巧的工作。」 秦宇星愣了一下，木木地点头：「这样也好。」他当然希望他和秦树能像从前一样，两个人彼此陪伴，每天嘻嘻哈哈，一起吃饭打球写作业。 可是他也明白，对于目前的秦树来说，回福利院住是最好的选择。 秦宇星的室友都知道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闻言也没有惊讶，还插科打诨地安慰他：「哎呀，等你再回来上学，就是学弟啦。」 秦树买了今天下午的车票，上午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似乎只是通知他一声。 秦宇星隐隐觉得，他们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彼此毫无秘密的伙伴。可他没理由说秦树什么，毕竟他也一样，瞒着秦树一件大事，甚至从未提起过孟冶的存在。 他最好的朋友生了病，已经很累，秦宇星不希望他再背负金钱上的压力。这是他一开始隐瞒的想法。 可到了现在，秦宇星已经看不清，他依然隐藏孟冶的存在是为什么。明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向秦树介绍孟冶的存在，可他偏偏没有。 下午秦宇星还有课，时间只够把秦树送上去往火车站的地铁。 地铁口。 秦宇星把肩上的包卸下来，递给秦树：「路上小心。」 秦树的东西很少。这个双肩旅行包里，装着他带来上大学的所有行李。 「你好好上学。」秦树接过包，背在肩上。 秦宇星咬了一下嘴唇，张开手臂大大地抱住他，闷闷地说：「我放寒假了去看你。」 秦树拍拍他的背，轻声说：「好了，回去上课吧，等下迟到了。」 下课不到四点，按照往常的习惯，秦宇星会去找秦树，两人一块在图书馆待一会，然后去吃晚饭。秦树一走，时间都空了出来。 教学楼的地下车库里，上下课的人流来来往往，室友握着车把，喊了他一声：「秦宇星，不走吗？」 秦宇星回过神，点头应了声：「啊，走。」 可是去哪呢？ 他习惯了忙忙碌碌，不断地穿梭在校园中。所有的匆忙都是有目的地的，有时是赶去上课，有时是去找秦树。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为了照顾秦树，他几乎没有个人闲暇的时间。 中午送别时，离别的情绪还不明显，直到此时，秦宇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学校里面没有秦树了。 他开学时买的床垫被子还放在秦宇星宿舍，来年秋天开学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可是这几个月呢？ 秦宇星嘆了口气，骑上自己的车。 第10章 关心陪睡小狗的个人情绪，是孟冶每天回家的重中之重。 今天小狗似乎不太开心。 「怎么啦？」孟冶坐到他身边的沙发里，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点犯嘀咕。还不到一礼拜，就觉得烦了吗？这个房子果然还是离他学校太远了。要不要在那附近重新买一套呢？ 小狗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浑身萦绕着难过的气场，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一定是耷拉下去，慢吞吞地轻甩着。 孟冶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微笑着说：「和我讲吧？」顺手把下班路上特地买的柠檬蛋糕递给他。 第17页 小狗的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又不安起来，小声说：「不用总是给我买吃的……」 孟冶不知怎么发现了他喜欢吃甜点，天天给他带小蛋糕。秦宇星进宿舍楼下的甜品店看过，巴掌大小的一块，都要十几二十，他自己从来不买，也不想孟冶破费。 孟冶没有劝说，反而说：「是我喜欢买东西给你吃。」 秦宇星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说：「给我的话太浪费了。」如果孟冶喜欢买东西给别人，那一定有比他更适合接受这些馈赠的人。 孟冶没说话，把甜点盒子拿出来，拆开盖子，拿叉子挖了一小口，然后递到秦宇星嘴边，见他张嘴吃了，才满意地点点头：「不浪费啊。我喜欢看你吃。」 秦宇星红着耳朵把蛋糕咽下去，试图接过叉子：「我自己来……」 孟冶躲开他的手，重新挖了一勺递给他。 他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乐在其中，望着秦宇星的视线直勾勾的，专注到有些执拗。秦宇星犹豫了一下，又张嘴吃了。 蛋糕甜甜的，微微有点柠檬的酸，不会甜到发腻，是非常清爽的口感，其实很合他的口味。 孟冶很厉害，总是买到特别好吃的东西。 秦宇星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到后面也放弃挣扎了，任由孟冶一勺一勺地餵给他。 全部吃完了，孟冶把盒子放在茶几上，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啦。吃完了。」他对秦宇星的配合很满意。 梦里的爱人特别爱吃甜点，各种各样的口味，孟冶也买来自己吃过，他从小不爱吃甜的，一点点都不行，所以每一次都吃得很不开心。可是现在看秦宇星吃，他终于感受到，吃甜点和梦里一样，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 「谢谢你吃。」孟冶说，「我觉得这样让我心里很放松，也许对我的病情有好处呢？」 孟冶继续问：「如果我想每天都餵你吃两块，你会吃腻吗？」 没等秦宇星回话，他又自顾自否决了：「算了，两块太多，还是一天一块吧。你爱吃的吧，对不对？」 只要他一搬出他的病，秦宇星就没有办法拒绝了。虽然秦宇星想不明白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说：「很好吃。」 他们躺下的时间很早，理由是孟冶喜欢这样。 自从来陪孟冶睡觉以后，秦宇星的作息都健康了很多。往常在宿舍，因为室友会打游戏看视频聊天，秦宇星往往和大家一样，等到十一点熄灯了再睡。 但是现在，如果秦宇星没有晚课，九点他们就躺下了。 「可以背对着我吗？」孟冶问。 虽然是问句，但不管他说什么，秦宇星都不问为什么，只会照做：「哦，好。」 孟冶甚至疑心，如果他此刻让秦宇星做一些超出单纯睡觉的事，他也会像这样乖乖照做。 床头灯洒下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笼罩在面前的男生身上。他的头髮剃得很短，是男高中生最常见的那种寸头，平时日常很方便，几乎不用打理。后脑勺有两个发旋。孟冶记得人家说，有两个发旋的人比一般人更聪明。男生确实比一般人聪明很多，哪怕在福利院长大，他还是凭藉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华国最好的大学最热门的专业。 他过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本该有自己的未来，在大学校园里学习热爱的专业，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交往，和喜欢的人恋爱。 可是，因为孟冶的私心，他要把这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让他的喜怒哀乐围绕着自己，把所有的情感都寄託给他。 孟冶从背后抱住他，嘴唇轻轻掠过他的后颈，仿佛轻柔的羽毛扫过。 他敏锐地察觉到秦宇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 孟冶心里软绵绵的，像被温暖柔和的水流拂过，没再作弄他，就这样轻轻地抱着他，开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呢？」 秦宇星正心中紧张，冷不丁听见他这样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认：「没有。」 孟冶隔着睡衣，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肚子，「胡说。」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秦宇星赧然，他抓住孟冶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不再作乱，却不知这个举动正中孟冶下怀。 孟冶没再动作，静静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秦宇星清醒的时候，除非孟冶要求，很少主动去碰他。他们所有的肢体接触几乎都是孟冶主动的。 背对着孟冶，看不见他的神情，秦宇星只能从他的举动中判断。孟冶没有挣扎，应该是对他冒犯的动作并不生气。 秦宇星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手放开。 「秦树回福利院了。」他说。 孟冶：「这样也好。你的朋友走了，所以你很伤心么？」 「有点。」如果说很多，好像显得他很幼稚。 「这很正常。」孟冶说，「如果你现在突然走了，我肯定会很难过的。」 他直白的话语让秦宇星脸热，又忍不住有些窃喜。 秦宇星想了想，说：「我不会走的。」 「我知道。」孟冶抱紧了他。 两人的后背和胸膛隔着睡衣，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应和着。这样暧昧的情境让秦宇星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松开了握着孟冶的手。 「那前阵子呢？」 第18页 秦宇星没明白：「什么？」 「前阵子你好像就在为什么烦恼，也是因为他吗？」 「……秦树在宿舍睡不好，我想让他在附近租个房子，不过他不同意。」兴许是因为秦树已经回去了，再说这话也与钱无关，秦宇星如实说了出来。 「租房也不方便。」孟冶说，「其实回你们福利院是最好的，有人陪着毕竟心情好一些。」 秦宇星也知道这一点，只是要习惯身边没有秦树的存在，还需要一些时间。 孟冶忽然问：「你喜欢他么？」 「啊？」今晚的孟冶似乎思路有点跳跃。 孟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喜欢他么？」他的语速放得很慢，似乎再次问出这句话对他来说不是一件易事。 秦宇星直觉这问法有点奇怪，但又觉得孟冶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便说：「当然喜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身后的人突然用力，勐的一下把他按在床上，翻身到秦宇星上方，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能喜欢他！」 那种古怪的直觉又来了。但这次秦宇星没再胡思乱想，他想起了孟冶上次给他这种感觉，孟冶后来说，那天是因为他发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秦宇星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他不是专业的医生，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处理恰当。但孟冶并没有告诉过他，他的病已经严重到了会产生幻觉导致意图自杀的地步，所以慌乱过后，秦宇星很快冷静下来。 他顺着孟冶的话说：「好，我不喜欢他。」 孟冶将信将疑：「真的？」 秦宇星直视他的目光，肯定地回覆：「当然。」如果是那种喜欢的话，他当然不是。 孟冶似乎安心了，低下来趴在他身上。 秦宇星感觉他好像一团柔软的棉花糖撞进他怀里。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覆到孟冶背上，抱住了他。 孟冶在他颈间蹭了蹭脑袋，毛茸茸的头髮挠到他的下巴，让人有点痒，连带着秦宇星的心尖上似乎也被挠了挠。 虽然孟冶比他年纪大，平常在床下都像哥哥一样成熟可靠，但是此刻，他好像也成了一个需要依赖人的小朋友，让秦宇星萌生了想要保护他的念头。 糖果香好像又漏出来了。 第二天醒来时，又是熟悉的姿势，秦宇星像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抱着孟冶，反倒是孟冶没什么动作，只乖乖任由他抱着，面色平静安宁。 冬天天亮得晚，此刻屋外还是黑沉沉的。秦宇星不出时间，不过今天是周六，他只有下午要去学校组织社团活动，上午都没什么事。 经过这几天的陪睡，他已经知道了孟冶的觉很浅，如果他醒了以后动作太大，孟冶很容易会被吵醒。 于是秦宇星就这样抱着他，没有动作。 孟冶好几天没有做梦了，自从小狗宇星来陪睡，他的潜意识似乎得到了满足。失落是不可避免的，但他同时也松了口气。有时，为了避免花落，不去种花也是一种选择。 如果他有的选的话。 这是他时隔多日再次做梦，照旧是那样的发展。无论以什么情景作为开头，他们最终都会陷入情慾的漩涡之中。他的爱人送给他世间的极乐，以及事后最温情的陪伴。 孟冶是在浴缸里沉沉睡去的。 醒来时，大脑还不清醒，旖旎的记忆带到现实，他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梦中梦，这对他来说并不少见，往常这样的时刻，爱人会带他再次共赴云雨。 尚且带着上一场梦余韵的身体有些食髓知味，他摸索着凑近爱人的嘴唇去亲吻，却没像预料中那样迎来疾风骤雨般的回应。 孟冶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并未深思，只以为又是爱人缠绵的情趣，更加主动地亲吻他。 短暂的平静过后，爱人终于开始简单地回应。动作却不像往常那样娴熟，反而显得有些生涩。 孟冶在心中浅笑，开口抱怨的声音有些黏腻：「干什么啊？」 爱人没有说话，依然那样生涩而又笨拙地亲吻他。时间一长，孟冶从中觉出几分可爱来，心里倒也觉得十分受用，便不再说话。 第11章 这场梦十分温和，除了亲吻彼此，就是互相帮助。 最后，孟冶打了个哈欠，亲了亲身下人的唇角，搂着他沉沉睡去。 听到他平静而又舒缓的唿吸，秦宇星终于确定，孟冶是真的又睡着了。他舒了口气，提醒自己深唿吸，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天知道，刚才的事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冲击！ 孟冶刚亲上来的时候，秦宇星还想过要不要推开他。但是他向来不会拒绝孟冶，再加上先前想七想八，实际上对这样的事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最后就那样接受了现实，甚至在察觉孟冶的不耐烦时，努力地尝试着去回应他。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接过吻，更不要说别的。 他人生中的两个第一次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交代了。 秦宇星本以为，就算孟冶想和他做什么，应该也是在晚上，提前告诉他一声，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他完全猝不及防。 不过，回忆起刚才的亲吻和抚摸，他心里并不抗拒，甚至有点惊奇，这种事做起来竟然那么舒服，是两个人一起会舒服一些吗，还是因为孟冶的技术特别好呢？ 第19页 一想到孟冶肯定也和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秦宇星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不爽。 思想斗争早在一周之前的浴室里就做过了，如今秦宇星对一切接受良好。 他没有什么能给孟冶的，如果他需要的就是这些，那他就给他好了。反正他没有喜欢谁，也不打算恋爱。相比起其它的伦理道德，能够对孟冶有所回报，是他最开心的事。 至于孟冶，他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苦衷的，说不定是因为他生病了，必须要和别人这样才能减轻病情。秦宇星在心里胡思乱想，替孟冶找个一百个藉口。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他道德败坏，私生活混乱，打从一开始就企图不良。 秦宇星在心底呸呸呸地唾弃自己，把刚才一瞬间闪过脑海的想法飞快地赶出去，一脚踢到了九霄云外。 孟冶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睁眼时天光大亮，身旁没有人，秦宇星已经起床了。 也是因为这一点，孟冶确定他是真的醒了。 回想起昨晚那个荒唐的梦中梦，孟冶扶了扶额头，感到有些头疼。 他甚至疑心自己是否搞了大乌，又错把现实当成了梦境。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按照目前的进度，秦宇星应该还不至于对他的举动接受良好，甚至反过来回应他，还是做梦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正这样想着，卧室的门轻轻打开，秦宇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他坐起来时眼睛一亮：「哥，你醒啦。」如果他真是一只小狗的话，此时一定摇头摆尾，好不快乐。 孟冶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觉得他情绪良好，没有任何留下心理阴影强颜欢笑的迹象，终于放下了心，便也扬起嘴角，笑道：「是不是很晚了？」 「不晚不晚。」小狗摇摇头，乐呵呵地说，「今天周六嘛，应该好好休息。你饿吗？我打算煮面吃，要不要给你也下一碗？」 孟冶还没见过他下厨，闻言也起了兴致：「好啊。」 孟冶知道秦宇星下午学校有事。 他背着书包换好鞋，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又回头看了孟冶一眼，似乎有些纠结。 孟冶困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他四下扫了一圈，「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秦宇星忽然踢掉刚穿好的球鞋，踩着袜子两三步跨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嘴上说着：「对不起哥，先这样。」 孟冶猝不及防被抱住，下意识回抱住他，不明所以地说：「没关系。」 秦宇星放了心，小狗撒娇一般和他贴脸蹭了蹭，才又转过身走了。 看着门关上，孟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碰了下刚才被他蹭到的地方，弯起唇角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蛮可爱的，好像有另外一种感觉，像做梦早期那些青涩懵懂的场景。他已经梦到秦宇星十年，梦里两个人早就老夫老妻，很少再有这样清纯的互动了，醒来印象深刻的往往是干柴烈火云雨巫山。 该不会是他和秦宇星接触多了，昨晚才做了那样不同寻常的梦吧？ 孟冶摇了摇头，往书房走去。 瞿灵灵的爸爸是蓝天救援队的成员，从小就教育她要乐于助人。上了大学，可以自由选择社团，她第一眼看到爱心社，就决定要加入这个社团。 大一进宣传部做干事，勤勤恳恳干了一年活，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大二留任后顺利竞选上了宣传部部长。 今天是爱心社一年一度的老活动，爱心义卖。社里所有的干事忙活了半个月，都在准备这周末两天的活动。 考虑到大家的时间安排，每半天安排了一批这学期新招的小朋友值班，而像瞿灵灵这样的部长当然是全天都在的。 下午的摊位刚刚摆开，值班干事们陆陆续续到岗。瞿灵灵远远地看见新招的门面，身高腿长，盘靓条顺。她高兴沖他挥挥手：「小星星，你来啦！」 学弟微笑着和她打招唿：「学姐好。」 其它成员也笑着和他打招唿。爱心社是个大社团，光宣传部就有十几号人，一个社的干事百来号人，今天下午值班的哪个部门都有，有些人秦宇星实在没见过，也不认得，一概笑着问好。人家倒是认得他，一个个都叫得出他的名字，说有时间一块出去玩。 「宇星。」刚认识的社员就叫得亲热，「下次我们外联部团建，你一块来玩呀，我们颖子早就想邀请你了。」 她说的颖子是个扎双马尾的姑娘，此刻正努力在身后扯她衣服，叫她别再说了。 秦宇星不是傻子，这样的情景遇多了以后，心思也敏感起来，倒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只是难免有些端倪。只是他完全无意于此，便礼貌地笑着点点头，说：「好，到时候有空一定来。」 至于到时候有空还是没空，都是几句话的事。 摊位还没准备好，就有人来看东西，看了两样就说要加秦宇星的微信转钱给他。 秦宇星连忙摆摆手，指着摊位面前放的收款二维码：「您扫这里就行。」 浑身腱子肉的大哥眉毛一竖，出口却是哼哼唧唧地商量：「就想和你加个微信而已嘛。又不会打扰你。你不去将夜了，我好伤心，还好我问了其他人，发现你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大帅哥，我以前竟然没见过你……」 眼看周围的人八卦的目光都扫过来了，秦宇星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你扫我吧。」 第20页 至于扫完了通不通过，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眼前的大哥显然身经百战，发送了好友申请以后，便盯着他的屏幕瞧，把他看得浑身尴尬，最后只好当着他的面通过了好友申请。 秦宇星收起手机，一抬眼扫到大哥的手机屏幕，看到他正给自己打备註，一个黄灿灿的月亮符号。 他去酒吧打工，大家工作铭牌上写的都不是本命，老闆也顺手给他起了个艺名，叫秦月。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孟冶的那一天，他给自己的备註是一个星星的符号。 还是星星好看点。秦宇星心想。 除了这个小插曲，义卖工作整体挺顺利。秦宇星一下午展出五次二维码名片，收到了七个好友申请。 他全都没有通过。 一开始，秦宇星也不会这样，人家说要加他，他就礼貌地让别人加好友。反正只是一个联繫方式而已，又不会怎么样。直到有一次，对面三两句话问候完，突然问他要不要约，还给他发自己的鸡照。 秦宇星吓了一跳，才发现这人加他的是个小号，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个人信息，加微信的时候匆匆忙忙，也不记得他的脸，最后只好拉黑这个人，吃了这个哑巴亏。 从此他就不随便加别人了。 又送走一位要微信的姑娘，瞿灵灵笑着调侃：「不愧是校草，魅力四射啊。」 秦宇星尴尬：「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法否认得理直气壮，可是又不能不否认，总不能说对没错我就是大帅哥，那也太尴尬了。 「诶。」瞿灵灵忽然凑过来一些，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恋爱了？」 秦宇星一脸惊恐：「怎么连你也听说了。」 瞿灵灵瞬间八卦雷达启动：「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秦宇星正要否认，忽然想起孟冶。他们虽然不是恋爱，但孟冶想和他做那种事。在他看来，恋人之间做那种事才是应该的，他既然已经决定和孟冶做，就不能想着还要和别人发展恋爱关系。 就这迟疑了一瞬的工夫，瞿灵灵已经不再需要他的答案。 「天吶，没想到你真恋爱了！我还以为是论坛上的人造谣。」 第12章 两人没注意到不远处，那位被她朋友叫做颖子的姑娘也竖起耳朵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闻言垂下了眼帘，看上去很失落。 她朋友抱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没事啦。帅哥千千万。」 安慰的同时，却很难控制自己咧开的嘴角。幸好颖子低着头，没看到她按捺不住的暗喜。 听瞿灵灵一解释，秦宇星才知道，原来论坛上有很多关于他的帖子。很多是别人偶然见了他一面，回过神来想要他的联繫方式。开学没多久，大家发现描述里出现的词彙有些相近，似乎说的是同一个人，「破案了」以后，再有「捞」他的帖子，就成了大家的打卡点，常常会上热门。 「捞人就是说在论坛上发贴找联繫方式这种行为啦，因为往往找不到，就像海底捞针一样，所以有了这个说法吧。」 秦宇星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他平时从来不刷学校论坛，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论坛的存在，是孟冶告诉了他才知道的。但也就买自行车的那两天刷了一阵，后来就没再点开看过了。 除了这些帖子，还有另外一类，就是一些知情人士爆料有关于他的内容。瞿灵灵找几个热帖给他看了看，秦宇星大为震惊。因为上面的内容不能说和他毫无关系，只能说和他完全不沾边。说他恋爱也就算了，最近还有说他是富二代的，理由是好多次看见他上了豪车，而且看上去不光有豪车还有司机。 秦宇星喃喃：「……有点可怕，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在看我。」 他清奇的脑迴路让瞿灵灵一愣，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这个道理。 「哎，长得太帅了也不好。」瞿灵灵甚至有点同情他了，「没事啦。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你又没……」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了，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星星，你为啥会上豪车啊？」 秦宇星从来不对自己的身世藏着掖着，他们这些稍微走得近一点的人，都知道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他入社面试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了，这就是他想加入爱心社的理由。所以瞿灵灵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富二代，也就更闹不明白论坛上这一出了。甚至还有人偷拍了秦宇星上车的照片，弄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狗仔爆料。 秦宇星解释说：「是我朋友的车。」 瞿灵灵没有多想，大咧咧说：「是的啦，谁规定咱不能有几个富贵朋友啊？苟富贵，勿相忘！」 秦宇星忍着笑点点头。 下午的义卖持续到将近六点才结束。普通干事们只值半天班，但各位部长要连轴转两天，所以这天晚饭也是在食堂匆匆解决的，大家一致决定，等明天义卖办完了再出去好好搓一顿。 秦宇星吃完晚饭，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打电话给孟冶的司机，而是自己骑车去了孟冶的小区。 他往常都是坐着车进。保安只记得车牌号，不记得他的脸。今天的保安和他第一次来的那天也不是同一个，并不认得他，所以拦住了他不让进，说要先联繫业主，然后就进门卫室里去了。 第21页 秦宇星以为他的意思是要他联繫孟冶，所以打了个电话。 孟冶接到他的电话，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进？车牌号登记了啊。」 他问起来，秦宇星忽然有些心虚，嗫嚅着说：「我骑车来的。」 孟冶没听清：「什么？」 秦宇星提高了音量，又说一遍：「我骑车来的。」就因为论坛上那些人的议论，就决定不坐孟冶的车，秦宇星感觉自己好像秦树看的那些偶像剧里闹别扭的女主。下一秒，他被自己的脑补给尴尬到了，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干嘛骑车来？王叔有事吗？他没跟我请假啊。」孟冶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他说，「你把手机给保安一下。」 保安在里头拨业主联繫电话，拨了半天都是忙线中，被秦宇星一叫，才发现他在跟人打电话，还要他接电话。 这下保安尴尬了。他们的上岗内容只有记业主的长相，不包括还要记业主声音啊。 电话那头的人和他说了好一阵子，保安很想说明这一点，又觉得万一是业主，这事儿实在太尴尬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解释。他才刚上岗两天，不想为这种事丢了饭碗。 最后还是孟冶自己想到了，问：「这样您没法确定我的身份吧？不好意思，我先挂了，您通过您那登记的联繫方式，再给我打一次吧。」 来来回回弄了十来分钟，终于把秦宇星给放了进去。 秦宇星也没想到，他只是突发奇想骑车过来，竟然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进门时，屋里的灯开着，却没见到人。 秦宇星喊了一声：「哥？」 没人应声。 走进卧室，听到浴室的水声，秦宇星才反应过来。 其实接到电话时孟冶就在洗澡，因为要讲电话，还关了莲蓬头的水站在那里好几分钟，浑身的水汽蒸发，带走了身体的热量，一挂电话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把莲蓬头打开沖洗身体。 等孟冶出来时，秦宇星有些忐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忐忑。 当他终于见到孟冶时，第一句话就是道歉，然后老老实实地花了五分钟进行自我剖白，解释了一遍为什么会忽然决定骑车过来。 孟冶安静听完了，然后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帮我擦头髮。」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秦宇星接过毛巾，孟冶在椅子上坐下，这样高度刚好秦宇星擦起来不累。 「没想到你……」话说到一半，孟冶打了个喷嚏，「阿嚏！」 秦宇星顿时紧张起来：「哥，你感冒了吗？」 孟冶出来得急，浴袍没系好，胸前半敞着。从居高临下的视角看下去，刚好能看到他裸露的胸膛。 秦宇星一只手探下去，替他掖了掖领子，「不要着凉。」 孟冶抬手挂了下鼻子，不大确定地说：「没有吧？」哪有这么快就感冒的。 他没放在心上，继续说刚才没讲完的话：「原来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啊。」 他这样说的时候，给秦宇星的感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秦宇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是下意识给出了相似的回应：「没有……」 「有的。」孟冶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大家都喜欢你，是不是？」 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回家，家长夸他被所有小朋友喜欢。思及此，秦宇星赧然，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笑笑。 孟冶低了头，抬起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胳膊，说的话依然老气横秋：「你在学校开心就好，不用太在意一些人的眼光。大部分人都是没有恶意的。」 秦宇星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替孟冶擦完头髮，秦宇星进去洗澡。 伴着淋漓的水声，他站在浴室里纠结半晌，最后放下心里那点不自在，认认真真替自己洗干净。 洗完出去时，孟冶已经上了床，此刻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电子屏看书。他有轻度近视，平时出门戴的眼镜是很细的金属边框，但晚上回到家里，如果要看书，就习惯戴黑框的眼镜。 刚洗过的头髮软软地贴在额头上，显得他年纪更小。 秦宇星的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罪恶感来，好像方才在浴室的想法是亵渎了面前这个人。可是今天早晨，也正是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就在这个房间，在这张床上，热情地亲吻他，娴熟地抚摸他，使他们的关系从此变质。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要再和孟冶趟到一张床上时，秦宇星还是感到紧张。 浴室门开时，孟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低头继续看书了。半天没听见他的动静，才又抬头，向他投来略带疑惑的目光。 秦宇星身后一紧，朝床边走去。 孟冶更疑惑了，抬手扶了下眼镜，说：「宇星，你同手同脚了。」 秦宇星闻言，倏地站定，幸好浴室到床边也就十几步路，此时已经走到了。不想再出丑，秦宇星掀开被子钻进去躺下，用被子埋住了半张脸，只留个鼻子在外面出气。 孟冶好心安慰他：「可能洗完澡有点缺氧吧。你洗澡的时候可以把换气扇打开。」 秦宇星生无可恋，闭眼「嗯」了一声。 比起看书，孟冶当然更喜欢和秦宇星说话。见他早早闭上眼，便问：「你要睡了吗？」 秦宇星睁眼：「没有。」勐地看见孟冶凑近的脸，唰的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第22页 孟冶：…… 不就是被他看到同手同脚而已，至于这么尴尬吗。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 孟冶把电子屏放到一边，按灭了床头灯。 灯光一暗，场景更加雷同。秦宇星脑海中全是早晨旖旎的亲吻。天色将亮未亮，屋里的一切灰濛濛，孟冶压着他亲吻。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秦宇星听见他说：「抱着我。」 秦宇星无措地张了张手指，然后转身面朝孟冶，抱住了他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塞进一个今天下午卖出去很多只的毛绒公仔。 下一秒，孟冶向后靠了靠，整个人贴进他怀里。 第13章 第二天醒来时，秦宇星还有些恍惚。 昨天睡前，除了入睡姿势不同，孟冶和往常一样，和他聊了会天，听他讲了些学校里的事。然后他们就在这种交谈当中渐渐睡去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 显得秦宇星那些复杂的心理准备十分多余。 卧室里很安静。孟冶依然闭着眼熟睡。 他和孟冶一块睡觉的这些天，并没发觉他有失眠的迹象，好几个早晨，都是秦宇星先醒了，然后孟冶才醒。 不管他确实觉浅，很容易被身边的动静吵醒。 想到昨天早上的事，秦宇星心里有些纠结。如果现在悄悄地起床，应该就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了。 孟冶也不是每次都会被吵醒的，昨天他睡回笼觉的时候，秦宇星起床的动静就没有惊动他。 秦宇星想了半天，心里头有些怕孟冶再像昨天亲近他，又想让孟冶多睡一会，到最后还是躺着没动。 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对自己说。 脑海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担心的事又没发生。秦宇星打了个哈欠，抬手抹了把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抬手拉开窗帘，惊讶地发现竟然下雪了。不知下了多久的鹅毛大雪，已经给万物披上了一层积雪。 秦宇星从小在南方长大，冬天最多见过稀稀拉拉的小雪，刚落到地上就化开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孟冶正在厨房煎蛋，就听见小狗兴沖沖的声音：「哥，下雪了！」 他转过身看去，秦宇星正从卧室里跑出来，眼神亮晶晶的，满脸兴奋。 孟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那天他们正在上格斗训练课，忽然有学员喊了一声「下雪了」，十来岁的小孩们乌泱泱地跑到训练室的窗边去看。 秦宇星也在里面。 孟冶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往往积雪过了脚踝，能堆雪人了，才会让他有一点儿兴致。 等缠着要和他搭档小萝蔔丁回来以后，孟冶问他：「你喜欢下雪？」 「很漂亮啊！」秦宇星用力地点了点头。 孟冶想起他先前和自己讲过，他们家以前住在南方的一座城市，今年才刚刚举家搬过来。这样的话，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下这么大的雪了。 小萝蔔丁虽然站到他身边了，眼神却依然不自觉地盯着窗外，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的，让孟冶想起妈妈最近在家里新养的小萨摩耶。 虽然一开始是小孩不顾两人的年龄和体型差距，非要和他搭档训练，但这两个月下来，孟冶也挺喜欢他的。 他也想养一只小狗。 孟冶抬手，摸了摸小孩短短的发茬。毛茸茸的，有一点儿扎手。 面前的男生经歷了和梦中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没有和他遇见，就连这一场大雪，也迟了这么多年才看见。 「是啊，下雪了。」孟冶笑得温柔，眼底却有些惆怅。 秦宇星还沉浸在下雪的兴奋之中，没察觉他的情绪，正兴致勃勃地问：「小区里可以堆雪人吗？」他还从来没堆过雪人呢。 「可以的。」孟冶搬到这个小区，已经是本科毕业以后了，早就过了会堆雪人的年纪，不过他见过其他人堆的雪人，各种怪模怪样的都有，这小区里人才还挺多的。 出门前，孟冶到衣柜里找了找，翻出两双厚厚的手套来。 秦宇星试图挣扎：「可以不戴吗？」 「那怎么行？」孟冶诧异道，「手上会长冻疮的。」 秦宇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摸过这么厚的雪呢……」 孟冶愣了一下，笑着说：「好吧，先给你戴上。等会可以脱下来摸一下再戴上，好不好？」 他讲话的语气就像哄小孩，说得秦宇星更加不好意思，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见他不伸手接，孟冶拿起他的手，想替他把手套戴上。 虽然屋里有暖气，但孟冶本身体质使然，手比秦宇星凉很多。 他微凉的手指拂过秦宇星的肌肤，却令他忽然想起昨天早晨那只柔软灵活的手。在被窝里捂了一晚上的手是温热的，触到他的身体时，却依然带起一阵陌生的战慄。 一想到面前这只戴手套的手，还替自己摸过那个地方，秦宇星就没脸再看他的动作了。 男生突然手忙脚乱地接过手套，说：「我自己戴。」 孟冶盯着他微红的面色，看了两秒，默默笑了一下，心想这小子还挺纯情，大白天的摸个手就害羞了，却不知道他心里全是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 第23页 出了门，外面的冷空气迎面扑来，秦宇星乱闹闹的脑子终于冷却下来，重新被即将堆雪人的兴奋占满。 周日早晨出门的人毕竟不多，楼下的积雪很完整，只有零星小动物的足印。两人没有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 「要不堆在这上面吗？」秦宇星指着铺了一层积雪的石头小圆桌，兴致勃勃提议。 孟冶思考了一会儿，目光看向小圆桌旁边的凳子，说：「要不堆在这里？」 「嗯嗯。还是这样好。」秦宇星眼睛一亮，立刻接受了他的提议。 在孟冶的监督下，秦宇星把右手的手套摘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碰了碰石凳上的积雪，满脸写着惊奇，又好像生怕把积雪给惊动了。 孟冶无奈，抬手抓了一把雪，放在他手心里，说：「摸好了，赶紧把手套戴上。」 秦宇星认真地把手心里那团雪捏成团，然后乖乖戴上了手套。 石凳不大，堪堪够坐一个人，因此他们堆的雪人也是小小一个，刚好落座在石凳的凳面上。 用雪做出了洁白的身子和脑袋以后，看上去还少点什么。 孟冶向周围看了看，去边上拾了两截枯枝，给雪人做了鼻子和两只豆豆眼。 「哈哈哈。」秦宇星忍不住笑，「看上去有点傻。」 他看着雪人笑，孟冶看着他笑。 堆完一个，男生还不过瘾，又在相邻的石凳上再堆了一个，孟冶依然陪着他玩。 又是一只长豆豆眼的雪人。 这下男生满意了，看着两个雪人，说：「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孟冶：…… 有点无语，还有点开心。 秦宇星掏出手机，替两个雪人拍了张照，发到了朋友圈里。他最近发朋友圈的频率高了许多，有时孟冶和他讲个冷笑话，他都要把笑话发上去。也怪不得人家怀疑他恋爱了。 进到楼里时，孟冶镜片上瞬间起了一层雾。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不好摘眼镜。他懒得管，索性抓住秦宇星的胳膊，跟着他的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秦宇星已经习惯了和他在家里亲近，但两人在外面同行都是少有，更别提这么亲近了。 临近中午，出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秦宇星心里有鬼，被他这样一抓，整个人紧张兮兮，克制自己别抽回胳膊的同时，差点又同手同脚。 幸好孟冶镜片上都是雾气，看不清他的神情，还语气略带羡慕地抱怨：「你为什么不近视啊，是不是之前上学不用功？」后面的话就都是开玩笑了，秦宇星要是学习不用功，孟冶身边就没有学习用功的人了。 不过秦宇星没听出他的玩笑，认认真真地解释：「我看有研究说，增加户外运动会降低近视概率，我挺喜欢打球的。」 「你说我懒惰不运动啊？」孟冶笑着继续打趣他。 秦宇星果然无措起来：「没有……」 孟冶还不放过他，故作生气地说：「我看是有。」 秦宇星想了想，一脸正色地说：「每个人喜欢的方面不同，你喜欢画画，不喜欢运动，这不能说是懒的。」 进来这一会，孟冶镜片上的雾气已经渐渐散了。他侧过头去看男生的神色，见他严肃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你真是这样想的啊？」 楼里大厅和电梯都开了暖气，人暖和过来，孟冶就摘了手套，塞进口袋里。羽绒服的拉链也拉开了。他还想帮秦宇星去摘手套。 「真的。」秦宇星躲开他的动作，「我自己来吧。」 孟冶面色冷了一瞬，很快又笑起来，抬手捏捏他脸颊上的肉：「假的假的。逗你玩的，怎么这么可爱啊。」 脸上刚才一直冻着，此刻触手还有点凉意，孟冶捏完，又轻轻地用手心捂了捂他的脸颊。 电梯里，另一位小姑娘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微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孟冶的注意力都在秦宇星身上，自然没留意。 因为紧张而东张西望的秦宇星却看到了，下一秒，他下意识偏过头，躲开了孟冶的手。 孟冶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也没再去抓着他的胳膊了。 一直到家门口，两人也没再说话。 秦宇星知道刚刚做错了，但他是下意识的反应，自己也控制不了，同时心里又有点委屈，不明白孟冶怎么因为这点事就生气。 在他面前，孟冶几乎总是略带笑意的，看上去一直心情不错，也就显得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分外严肃，还有点吓人。 第14章 孟冶先进了家门，秦宇星跟在他后面进去。屋里的暖气开得比外边还大一点，身上的羽绒服根本穿不住，孟冶自顾自脱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把口袋里的手套挂出来，然后就换上拖鞋进屋了。 秦宇星也脱了外套，再把手套拿出来。旁边放着他上次骑车过来戴的手套，这双是降温以后他自己买的。 昨天骑车过来以后，自行车没地方放，就停在孟冶家门口的过道上。二手的自行车不算老旧，但普通的款式和磨损的成色，还是与门外精緻的装修格格不入。 就像他低估了q城的冬天，因为便宜而买的这双手套，没有孟冶给他戴的保暖一样。 他也许注意到了秦宇星的手套太薄吧。 第24页 哪怕要秦宇星替他做那种事，他也是先帮秦宇星纾解出来，才软着声音撒娇一般问他怎么不动。 孟冶在他面前从来不是强势的，和他偶尔看到他通工作电话的那次很不一样。他看到的孟冶总是柔软的，温和的，甚至因为孟冶的病，他是依赖他的。 秦宇星勐然发觉，孟冶对他太好了，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他本来是抱着报恩的心态，住到孟冶这里。可是没几天，他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甚至因为孟冶的冷脸而感到委屈。 让孟冶开心是他的责任，不是么？ 孟冶正准备去泡杯茶喝，冷不丁从身后被抱住。男生像只大熊一样，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说话时，语气非常柔软：「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很快就回答：「没事。」 他只是当时诧异了一瞬，倒没有因此故意和秦宇星摆脸色。只是昨晚洗澡时受了冻，刚刚从外面进来，一阵冷一阵热的。秦宇星躲避的举动也确实令他难过，电梯上升时，脑袋一晕，整个人一下子晕乎乎的，如在梦中，有点像要发病的感觉。孟冶从来没有在外面发作过，也并不想以那副面目示人，于是竭力控制着自己，到了家才松口气。 他本就有点不舒服，答覆也很简短，秦宇星却以为他是仍然没有消气，走了两步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 比起初见时，秦宇星好像长高了一些，孟冶现在要和他对视都得微微仰头了。 秦宇星抓起他放在手侧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小声说：「哥，你摸摸我吧？」 这样把请求说出口令他赧然，接下来剖白的话又更加羞耻，于是声音也更小了。 「我喜欢这样的，你摸我的头髮，摸我的脸，还有……」秦宇星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含煳地略了过去，「我其实都很开心。」 他虽然感到羞耻，眼神却热忱赤裸，孟冶看得出他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面对他恳求的语气，孟冶下意识满足他的要求，用指间抚了抚他的侧脸。 察觉到他的动作，秦宇星眼里的忐忑消了下去，只留下赤诚的欣喜。 孟冶心中一动，碰到他略微泛红的耳朵，轻轻地捏了几下。 那个位置很敏感，秦宇星忍不住颤了一下。 秦宇星心中忐忑，有点紧张，又有几分期待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可下一秒，孟冶放开了他的耳朵，安抚般拍拍他的肩膀：「真的没事。下次在外面我会注意一点的。」 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秦宇星被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低头看了一眼，又不敢跟上去，只好就这样等自己消下去。 孟冶端着水杯过来时，就见他还跟罚站似的站在那。 「好啦，别想了。」孟冶把另一杯热茶递给他，「给你。这个茶不苦，有点水果甜的。」 秦宇星咽了口唾沫，伸手接过，匆匆忙忙转了个身，跑到沙发上坐下，还欲盖弥彰地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孟冶虽然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怎么也不会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午想吃什么？」孟冶捧着茶杯，紧挨着他坐下，带来一阵清浅的花果香气。他出门路过玄关，总是习惯性喷一点喜欢的香水，刚刚出去堆雪人之前也喷了。 那香气轻轻柔柔地飘过来，像温热的水流，缠绕着包裹住忐忑不安的男生，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秦宇星在心里默念下去下去，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想站起来，但此刻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救命抱枕。 孟冶见他不回话，又接着问：「叫外卖吃吧？我不会做。」 他对吃的并不怎么讲究，平时从不做饭，最多给自己弄个早饭，上班在公司食堂吃，周末有时候会回家吃，或者点个外卖。 「好。」秦宇星的厨艺一般般，最多煮个面，毕竟在福利院没什么做饭的机会。他最近空闲的时候常常在网上看各种做饭视频，但光看肯定学不会，又没法练习，也不敢贸然说要试试。 孟冶嘆了口气，故意说：「哎，总吃外卖也不好。」其实家里人早就想让家里一位阿姨过来，专门替他做饭，孟冶拒绝了，他本身是不太在意这些的。 秦宇星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告奋勇说：「哥，我现在不太会做饭，但是我可以学……」 孟冶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应道：「好啊，要不你中午就试试看吧！」 他记得梦里的爱人做饭很好吃，再加上秦宇星前两天煮的面也不错，所以今天说来说去，他想吃秦宇星做的菜。 可是男生一听，赶紧疯狂摆手：「不行不行！万一做出来很难吃怎么办，要先练一练的吧……」 「我相信你可以！万一难吃再点外卖就好啦。」孟冶兴致勃勃。 秦宇星刚要答应，忽然想起抱枕下面是什么状况，赶紧换了话头：「哥，要不午饭先点外卖，我下午练习一下，晚饭我来做。正好现在冰箱也没菜，下午我去买一点。」 「我记得菜也可以点吧。」孟冶小声嘟囔，不过见秦宇星实在很为难，还是放过了他，「好吧，那我先点外卖咯。」 计划得很好，但下午秦宇星没能施展身手，因为孟冶感冒发热了。 秦宇星午觉睡醒，迷迷煳煳地就感到怀里的人特别热，起初还想着可能是被窝里太暖和了，不过还是下意识去贴贴孟冶的额头，发觉简直烫得吓人，整个人一下子就吓醒了：「哥，你好像发烧了！」 第25页 孟冶被他的动作吵醒，整个人还迷迷迷煳煳的，勐地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皱了皱眉：「吵……」 秦宇星回过神，赶紧放轻了音量：「哥，你生病了，家里有没有体温计？」 孟冶大脑晕乎乎的，努力想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有个医药箱。他以为自己说得很大声了，实际上含煳得跟蚊子叫似的。 「在哪里？」秦宇星没听清，把耳朵凑近他嘴边去凝神细听，冷不防湿漉漉的触感扫过。 孟冶舔了他一口。 秦宇星倏地退开，沉默两秒，才说：「哥，你生病呢。」 在他的认知里，他没有资格拒绝孟冶的亲近，可是绝不包括这种时刻。 孟冶晕得稀里煳涂的，刚刚下意识就伸了舌头，可秦宇星一躲，他就反应过来，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发觉自己的举动太唐突了，「对不起宇星，我不是故意的。」 秦宇星摇摇头：「没事。体温计在哪呢？」虽然一摸就知道孟冶发热了，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孟冶说：「客厅电视柜里边有个医药箱。」 体温计拿来一测，孟冶都烧到三十八度五了。 「先吃颗退烧药吧。」秦宇星端来一杯热水，忍不住提醒，「哥，你医药箱里的退烧药还有半个月要过期了，得换了。」 孟冶点头：「知道啦。」啰嗦小老头。 孟冶吃了药，又躺回被窝里，见秦宇星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他：「你去哪？」 秦宇星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买菜。」 「别去了。」孟冶讲话带了点鼻音，听上去闷闷的，「我想要你陪我。」 确实还是照顾病人比较重要。秦宇星也没有坚持要去，重新在床边坐下，「那晚饭还是点外卖吗？」 生病了还吃外卖，是不是不太好？ 「到时候点个粥吧。」孟冶一只手抓着秦宇星的手腕，没松开，另一只手把被子拉下来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因为发热，他面色比平时红润许多，眼角沁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秦宇星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 床边平时是不放纸的，孟冶回想起来，这是半个月前那天晚上拿过来的。他和秦宇星通电话的时候一时兴起，做了些事后想来令人脸热的事。 想起这一茬，孟冶的面色更红了一些。 秦宇星拿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担忧道：「有感觉好一点吗？怎么好像更热了。」 「哪有那么快呀。才吃药几分钟呢。」 秦宇星收回手，讪讪道：「说的也是。」 到底是生病了，秦宇星陪孟冶聊了会儿天，没多久就见他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吗？要不再睡会儿吧。」 孟冶想了想，拉拉秦宇星的手：「你陪我睡吧。」 第15章 秦宇星没有拒绝，躺进被窝里去抱他。 孟冶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也别离我太近了，小心传染给你。」 秦宇星摇摇头，闷闷地说：「没事。」 孟冶瞧不见他的神情，却敏锐地听出他声音里有些哭腔。 「怎么啦？」 秦宇星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蹭掉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半晌，小声说：「哥，对不起，都怪我早上让你陪你堆雪人。」 从发现孟冶生病起，他就很自责，只是先前要照顾他，孟冶又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秦宇星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了。 这会儿躺在床上，兴许是抱着孟冶给了他安全感，不知怎么就憋不住了，整个人都被自责淹没。 「这怪不到你。昨天我就觉得有点感冒了。」 孟冶哄他的语气既无奈，又温柔，像温温热热的水流抚过秦宇星的心尖。 小狗呜咽了一声，听上去惨兮兮的。 孟冶笑道：「生病的是我，你哭什么呀。」 小狗没有说话，吸了吸鼻子。 孟冶探手拿了张纸巾，塞到他脸颊和枕头之间的空隙里，摸摸他的脑袋，嘆道：「好啦。唿噜唿噜毛，吓不着。」 傍晚，孟冶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他睁开眼，就见秦宇星端着一碗粥，正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喝，眼睛一直盯着他瞧。 见到他睁眼，秦宇星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碗，凑过来问：「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先前摸你额头，感觉没那么烫了。给你测测有没有退烧吧……」 孟冶碰了碰他捧着碗的手，说：「有点饿。」 「噢！我先给你盛点粥来吧！」话音落下，风风火火地又出去了。 粥端来了，秦宇星试图餵他，被孟冶拒绝：「我自己可以。感觉比吃药之前好多了。」 孟冶喝粥时，秦宇星一直盯着他看，眼神忐忑又期待，孟冶忽然灵光一闪：「是你做的？」 「嗯。」秦宇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问什么，又没开口。 孟冶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好喝。」 其实真要说多么好喝，倒也谈不上，但一旦知道是秦宇星亲手做的以后，味道好像比先前更好一点了。 「你什么时候去做的？」 他吃完退烧药睡下时，已经将近三点了。 「等你睡着了以后。我睡不着，就起来了。」他怕惊醒孟冶，动作特别小心，但孟冶还是皱起了眉头。紧紧抓着他不放。秦宇星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凑上去在他紧皱的眉心亲了一下。效果倒是特别好，孟冶的面色舒展了，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第26页 秦宇星本想出门买菜，又不放心孟冶一个人在家，就在网上点了菜来，照着教程做了香菇鸡丝粥。 第一次做，没想到整体挺顺利的。 孟冶见秦宇星一直盯着自己，提醒他：「你吃好了？」 「噢！」秦宇星这才回神，想起自己的粥碗又落在厨房了。 从这天开始，秦宇星没课的下午又有了新的事做，他开始学做菜了。 孟冶知道了以后，叫人每天送新鲜的菜到家里，省得秦宇星再去买。他知道如果直接转钱给秦宇星，他肯定不愿意要。 经过秦宇星的坚持，王叔的车他没再坐了，而是坐地铁来回学校和孟冶家。 这天下午，秦宇星下课看手机，发现孟冶给他发了个新地址。 哥：[今天晚上回这里。] 这个地址他有点眼熟，导航了一下，发现就是学校西门出去的一个小区。 秦宇星一头雾水，问孟冶这是哪里。 比起两人刚加好友那会儿，孟冶最近回消息的速度慢了许多，秦宇星知道他工作很忙，有时候两三个小时都不一定看手机。 孟冶当时笑着说：「那时候刚认识你，想留个好印象嘛。看手机看得太多，我们公司都有人猜我是不是恋爱了。」 后半句话是玩笑一样说出来的，秦宇星不知道怎么回，一愣神这个话题就过去了，孟冶若无其事地说起别的事。 聊天框里依然没得到回覆，但秦宇星很好奇，心里像被小猫抓了一样，痒痒的。他隐约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 今天有晚课，要一直上到九点，但现在离晚课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 秦宇星没有忍住。调转车头，朝学校西门骑去。 循着地址，一路来到目的地，没想到房门开着，穿戴工作服的人员忙忙碌碌，工作服上印着某某搬家公司的字样。 秦宇星远远朝里看了一眼，其中搬来的某些东西很眼熟。 孟冶真的把家搬到了学校附近。 他心里的猜测确定了，同时也更加诧异，在他那里住了也有半个月，好像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屋内，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见秦宇星站在门口不走，便走了出来：「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秦宇星还是头一回被人以这样的态度叫先生，愣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女子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静静等他开口。 果然，秦宇星沉默两秒，还是没忍住问：「请问你们是在帮孟冶搬家吗？」 叶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您认识孟总？」 在秦宇星面前，孟冶总是孟冶，几乎还从来没做过孟总，于是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是他的……朋友。」 他忽然发现，很难用一个词去准确地描述他和孟冶的关系。 他一瞬间的停顿没逃过叶玉敏锐的耳朵。她忍了忍，看向面前男生略显稚嫩的神情，最终还是没忍住，委婉问道：「是孟总让您来的吗？」 「他发了地址给我。不过没让我这么早过来。没想到碰上你们正在搬东西。」秦宇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叶玉笑眯眯摇头，「我本来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 他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叶玉甚至没多问，只是稍微多说几句的工夫，男生就把自己的身份抖落个一干二净。 作为孟冶的半个私人助理，叶玉见过他的父母和兄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最近的同居者。 孟冶事先也没刻意隐瞒，今天随搬家的工作人员到他家里收拾行李，叶玉一眼就看出他最近在与人同居。 对于领导的私人生活，每个人都有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好奇心，叶玉当然也不例外，当下八卦之心顿起。她的时代终于到来了！她要开始保守真正的秘密了！ 自从分公司组建了这个秘书部，她就背负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在其他同事眼中，她是个万事通，关于孟冶的什么八卦都想问问她。 不过她实在是有苦难言。孟冶用到私人秘书的地方不多，她更多工作内容还是在处理公司事务。偏偏同事总觉得她是职业操守特别高尚，其实她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真的知道了秘密。 秦宇星临走之前，叶玉还把自己这边的钥匙给了他。 「真的可以给我吗？」秦宇星有些迟疑。他没有拿到过孟冶原先房子的钥匙。 「当然啦，我回公司还给孟总，他还是要给你的吧。」叶玉理所当然道，「不过话说回来，孟总到时候肯定会添加你的指纹，我没这个权限的。不然现在就帮你加啦。」 新家的锁也换成了指纹锁，看得出是新装上去的。 搬家和清扫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走了，只剩他们两个人还在门口过道。 这个小区就不是一梯一户了，旁边还有一户人家，门上倒贴着大大的福字，看上去很有生活气息。 见秦宇星盯着隔壁人家的房门看，叶玉悄悄透露：「孟总感觉这里户型有点小，本来想买相邻两栋打通，一直让我在看呢。可哪有那么刚好，我看了都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秦宇星诧异地提高了音量。 「是呀。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上周忽然就让我赶快定下来。只能买一套也无所谓了。」 第27页 上上周。秦宇星想起来，他因为论坛上的议论，骑车去孟冶家那天，他好像和自己提过一嘴：「搬到你学校附近就方便了吧？」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秦宇星有点记不清了，但总不可能表示同意。孟冶现在住的地方，到他公司开车要十几分钟，到学校也是，但公司和学校在反方向，所以搬到这儿以后，他上班就得开半小时了。 难道就为了他回家方便一点吗？ 「是呀，我觉得孟总很喜欢你！」叶玉忍不住说。 听到她的回话，秦宇星才反应过来。刚刚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口了。 不合时宜地，他又想到了秦树看的那些偶像剧，叶玉说的话真的好像男主身边的管家。 他有点尴尬地笑笑：「是吗。」 岂料叶玉把他敷衍的话当成真的问句，用力点点头：「真的啊！反正我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好！」 秦宇星默默想，更像了，叶玉平时可能也看偶像剧。她和秦树一定聊得来。 晚课结束时，夜幕沉沉，细碎的星子挂在空中，发出黯淡的光。 起初的好奇和惊喜过去，秦宇星更多的是惶恐。孟冶为了他，甚至把家都搬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他陪孟冶睡觉，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付出，反而获得了更好的睡眠环境。 他想学做菜给孟冶吃，孟冶就把菜都买好了，他知道孟冶怕他花钱。 他希望给孟冶陪伴，让他病情好转，可有时候老毛病犯了，忍不住掉眼泪，还要孟冶反过来哄他。 孟冶给了他钱，给了他哥哥，给了他一个类似于「家」的地方。 和孟冶一起住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这段日子，他每晚都有固定要回的地方，那里只有他和孟冶两个人，是他这辈子待过最像家的地方。 那里同样也是孟冶的家。 可是现在，只是因为秦宇星回「家」有点远，他甚至把家都搬过来了。 他能给孟冶什么呢？他凭什么让孟冶对他这么好？ 第16章 打开新家的门，孟冶四下扫了一圈，感觉看上去很妥当，心里对叶玉的工作效率很满意。 他早就打算搬到秦宇星学校附近，甚至早在哄骗秦宇星和他同居之前就有这个计划。不同的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住的地方罢了，只要能睡觉就行。 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的家长什么样，也不会完全委託给叶玉一手包办。 梦里的家他倒是想复制一个到现实，但关于那些梦境的记忆乱七八糟，印象最深的只有爱人的身体，很难復刻出房屋的样貌。 新家唯一的缺点是稍微有点儿小。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孟冶特地交代厨房要好一点，目前看上去也很满意。 孟冶知道秦宇星有晚课，得九点多才回来。洗完澡，他坐着看了会儿书，感到有点无聊。 秦宇星一周有三次晚课，往常这时候，孟冶觉得还好。兴许是搬到了学校附近，和秦宇星的物理距离近了，好像心里也受到了影响，非常想念他。 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他本科也是在q大读的，虽然毕业了两年，但还大概记得课表时间。晚课第三节 好像八点十分才上课，说不定还能趁下课熘进教室听一听。 叶玉回公司就和他汇报了搬家情况，顺便也讲了碰到秦宇星的事。既然下午来过，他应该不会找不到路。 可万一呢？晚上和白天还是不一样的。 孟冶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他去接秦宇星这件事很合理。 因为搬到了离公司更远的地方，今天下班是让司机送回来的，送到以后孟冶就让他开回去了。时间已经晚了，又是这么短一段路，孟冶想了想没有叫司机，而是打了个车。 他记得秦宇星这天的课在第七教学楼。 秦宇星疑心自己看错了，教室窗外刚刚走过的人有点像孟冶。 正想着下课出去看看，铃声响了。老师宣布课间休息，教室里慢慢响起闹哄哄的声音。 那熟悉的人影回到窗边，迎着他的眼神，朝他招招手。 真的是孟冶。他怎么会在这？ 秦宇星勐地站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冬天的夜晚很冷，教室里有空调，走廊上冷得刺骨，除了上厕所没人愿意出来。 「好冷啊。」孟冶一见到他，就把手塞进他衣服口袋里。 他穿着厚厚的长宽羽绒服，戴上了衣服自带的毛边帽子，整张脸几乎都藏在帽子里。 秦宇星眼尖地看见他单薄的裤腿：「怎么穿睡衣就出来了？」 「不冷不冷。」孟冶完全忘了刚刚一见到秦宇星脱口而出的话，矢口否认他的指责，见到秦宇星不贊同的神色，才弱弱说，「我洗完澡才忽然想出来，没想那么多嘛。」 出了楼才感觉外面冷，可回去太麻烦，还可能赶不上课间混进教室，就懒得回去换了。 「先进去。」秦宇星拉着他往教室里走。 孟冶赶紧制止他：「等等等，你坐太前面了，我那么大一个忽然出现，多尴尬呀。」 秦宇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孟冶瓷白的脸藏在宽宽大大的帽子里，半长的刘海蓬松地趴在额头，站在教室外就像是个学生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公司的。 「不大，看上去很小。」 第28页 秦宇星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平时那么无害，反而有点侵略感，说出的话也怪里怪气。孟冶下意识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最后还是秦宇星把座位换到了后面。 孟冶进屋坐下就把羽绒服脱了，幸好睡衣是藏青色，又带着领子，坐在座位上露出上半身，看不出是穿着睡衣来扰乱课堂纪律的。 秦宇星看了他一眼，抬手把他最上面那颗松开的扣子扣好，又把自己先前脱下来的薄外套递给他：「你穿。」 孟冶摆手：「不冷……」话没说完，打了个喷嚏。 秦宇星把外套摊开，孟冶没再拒绝，老老实实把手伸进了袖子里。 秦宇星的衣服有点旧，但很干净，闻上去是孟冶喜欢的花果香。他最近用的都是孟冶家里的留香洗衣液。 孟冶吸了吸鼻子，觉得他衣服上的洗衣液味儿好像比自己衣服上好闻一点。 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 他刚想跟秦宇星说话，瞥见他专注听课的神情，又把话憋了回去。 讲台上，老师在讲些关于人工智慧的前沿科技，东西是有趣的东西，但结合了知识点就不有趣了。孟冶喜欢艺术，数学是最低底线，再多就听不进去了。 他试着听了会，有点困，把手伸过去，从秦宇星笔袋里掏了支铅笔出来，在他的草稿纸上点点划划。 到下课铃响时，一个专註上课的男大学生跃然纸上。 秦宇星余光一直忍不住留意着他的举动，只是孟冶来「视察」，他不能连最基本的好好听课都做不到，所以只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老师讲的内容上。 直到这时才看清孟冶忙活大半节课，一直在画些什么。 见秦宇星呆愣的神色，孟冶忍不住得意：「怎么样，我画得还不错吧？」 「很好。」秦宇星傻傻点头。他只是没想到，孟冶竟然在画他。 两人正说着话，桌边忽然站了一个陌生人：「同学你好，你是这门课的学生吗？」 没人回话，孟冶抬头看，对上了他的视线，疑惑道：「我吗？」 来人点点头。 孟冶忍不住笑出声，摇头道：「当然不是啊。」 那人踌躇着，还想说些什么。秦宇星对这样的神色很熟悉，重重的把书包拉链一拉，对孟冶道：「走吧。」说完也不等孟冶回话，站起身来。 「诶。」孟冶朝他晃晃手里的草稿纸，「你还没把这张收进去呢。」 直到两人走到自行车库，孟冶脸上还笑意吟吟：「我看上去像大一的？」 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可秦宇星年纪太轻了，每次遇上他就忍不住在意。 秦宇星道：「像高中生。」 孟冶笑着拍他：「胡说八道。」 直到孟冶坐到他自行车后座上，秦宇星才反应过来：「要我骑车带你吗？」 「是啊。不然我怎么回去？」孟冶理直气壮地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抱住他的腰。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但这个拥抱的触感分外鲜明，秦宇星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语无伦次地提醒孟冶：「骑车可能有点冷。呃，很冷。你把帽子戴好。」 孟冶抱紧他，在帽子里晃了晃脑袋，「还用你说。」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福利院刚学会骑车的时候，秦宇星觉得自己可能不会骑车了。 他紧张兮兮，车速奇慢，似乎生怕颠到了孟冶。 冬天冷风唿啸，他在前面骑车，围巾刚给了孟冶，只用立起来的外套领子挡着，一张嘴说话就吃风。 「停一下。」孟冶放在他口袋里的手突然拍了拍他。 秦宇星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听话停了车，「怎么……」 话音未落，暖唿唿的围巾套上他的脖子，把下半张脸严严实实遮好了，「好久不骑车，都忘了前面的人会很冷了。你还把围巾给我，想冻死呀？」 秦宇星呆呆地说：「可是你也会冷。」 孟冶就该坐在暖和的车里，怎么能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呢？ 后座的人将脸朝他背上一埋，隔着帽子，说话声音闷闷的：「不冷。你把风都挡住了。」 他没骗秦宇星，脸上是不冷，不过裤脚有点灌风。 「走吧，赶紧回去就暖和啦。」 做出搬家这个决定时，孟冶并没有想很多，只是想要秦宇星离学校近一点，可和他一起打开新家的门时，心里却有种神奇的感觉。 从十六岁至今，他梦到秦宇星，已经梦了十年。在梦里，他们相识、相知，然后相爱。漫长的梦境之中，孟冶身边始终有那个人。 都说恋爱是找到另一半。在梦里，孟冶是一个完整的圆，但在现实中，他始终是空缺的半圆。直到此刻，忽然有一种自己完整了的感觉。 欣喜异常，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孟冶偏过头，看向秦宇星，心里生出一种亲吻他的冲动。 但下一秒，面对秦宇星信赖的眼神，他又默默把这种心思放下了。 和秦宇星走得越近，相处越久，他原本胸有成竹的计划就越不成形。 梦中的爱意太明显，太炙热。 可现实中的秦宇星这么被动。他真的像梦里那样爱上他了吗？孟冶不敢确定。 秦宇星从浴室出来，带着满身沐浴露的果香。 第29页 他走近时，孟冶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去嗅闻他的气味。 他渴望立刻靠近他的爱人，把自己埋进他的拥抱里。孟冶抬起手臂，做出索抱的动作。 男生俯下身，逐渐靠近他，英俊的脸庞在面前放大。下一秒，小心翼翼的亲吻试探着落在他的唇上。 孟冶一瞬间睁大了眼睛，脑海中好像炸开了烟花。 秦宇星主动亲他了。 梦中的初吻也是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个男孩忽然亲了他。 那一次，孟冶记得自己把他推开了。可是此刻孟冶只想拥抱面前的人。 他等待这个亲吻等得太久了。 第17章 秦宇星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发颤，见孟冶没有反应，心底忐忑起来。 他想退开一些，去观察孟冶的神色，刚有后退的意思，下一秒就被用力地按住了后脑。 孟冶仰起脸，如饥似渴地亲吻他。不再是刚才浅尝辄止的亲吻，这次是热烈的、急切的。 秦宇星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清晨，重塑他世界观的那一切。 这个吻持续了漫长的时间，每一次秦宇星试图退开，都被孟冶勾着脖子紧紧抱住。 孟冶只来得及在唇间提醒他一句「吸气」，就又迫不及待地继续亲上去。 他沉醉在现实中的首次亲吻当中，却努力留存着一丝理智，牢牢地把双手交握，强忍住抚摸的渴望，指间用力得几乎泛白。 如果第一次接吻就抚摸对方的话，肯定显得太过孟浪了。 可整个上半身却下意识地直起来，竭力去靠近秦宇星。 男生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从孟冶热情的回应当中，回忆起上次亲吻的方式，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随着亲吻的持续，身体逐渐向下，覆在孟冶身上。 「唔。」孟冶的脑袋磕在床头，忍不住泄出一丝痛唿。 秦宇星勐然回过神，慌忙道歉，「对不起。」 心里忍不住一阵懊恼，明明本来气氛很好，孟冶看上去很满意他的亲近。 「没事。」孟冶捏捏他的后颈，带起一阵战慄。 刚结束热吻的男生唇色嫣红，嘴唇上泛着湿润的闪光，可是俊秀的眼角眉梢却都耷拉下来了，似乎有无限忧伤的事令他哀愁苦恼。 「没事的。」孟冶说了一遍，忍不住凑上前，闭着眼睛，轻轻啄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这样的亲吻和刚才的热吻又不同，饱含着脉脉的温情，其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爱意。 恍惚之间，秦宇星生出一种错觉，似乎孟冶是深深地爱着他的。可只是一瞬间的转念，毕竟孟冶凭什么爱他呢？ 说过喜欢他的人许多，可那只是因为他侥倖长得不错罢了。 也许，凭藉这副未曾谋面的父母给予他的皮囊，孟冶也同样被他吸引了。可那种感情与爱情不同。 秦宇星急于去证明什么，再次去亲吻孟冶。 两人都发觉了对方的渴望。 这一切再明显不过了。孟冶再也不想忍耐。 他在梦中与爱人有过数不清的肌肤之亲，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指尖掠过时，秦宇星的唿吸声瞬间粗重了许多。 孟冶紧紧地抱着秦宇星，难以自控地落下眼泪。 这一切终于变成了现实。他不用再做梦了。 看到他的泪水，男生却一下子慌了神，匆匆忙忙后退，「很痛吗？我，我忘了……」 孟冶浑身一颤，还要收敛心神去安慰他，「没事，我只是……太舒服了。」 「真的吗？」男生依然眼眶红红的，神色有些忐忑，忏悔刚刚想起来的错误，「对不起，我忘记了……」 明明下午查了好多资料，到了实践的时候还是忘记了。因为他查资料的时候完全代入错视角，几乎没注意攻方要做什么。 他从来都没想过，孟冶是要这样和他做。 刚才全程指导男生时有点上头，孟冶没觉得羞耻，此刻回想起来，却面色一红，欲盖弥彰道：「没关系，我喜欢不戴。」 秦宇星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孟冶凑到秦宇星耳边，小声问，「你想不想再来一次？」 「可以吗？」小狗眼神亮晶晶，身后仿佛有条尾巴竖起来拼命地摇。 孟冶久违地又做了梦，梦境与现实混合，令人几乎无法区分。 醒来时，与男生相拥而眠的姿势，又与梦境重合。 虽然身上有些不适，心里却异常满足。 最初的安宁过后，孟冶不自觉地生出一阵恍惚。他真的身处现实中吗？是不是还在做梦？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在昨晚之前，他并没有感觉到秦宇星对他的感情这么热烈，已经漫溢到了情不自禁亲吻的程度。 可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近乎割裂的，突如其来的，孟冶被巨大的幸福沖昏了头脑，竟然没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恍惚的意识被手臂上的刺痛惊醒。孟冶勐地松开掐自己的手。 动作太大，秦宇星在睡梦中感受到动静，无意识地紧了紧抱着孟冶的手。 孟冶下意识紧紧抓住他，仿佛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他小声喊他，想要叫醒梦中的爱人，又生怕吵醒了他。 他声音太小了，但秦宇星被他抓得有点痛，还是醒了过来，疑惑地去碰他紧紧扣住自己的手：「哥？」 第30页 男生的声音低沉，因为睡了一晚，微微有些沙哑，但音色依然好听。 可孟冶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醒来的第一句不应该叫他哥。他们在一起之后，爱人是最不喜欢叫他哥的，只有在犯了错或者故意作弄他的时候才会喊。 孟冶这样想，也这样说了：「你不能叫我哥。」 「那应该叫什么？」秦宇星一头雾水。 这样叫孟冶，当初就是他要求的，可是现在他又不让自己喊了。 难道是昨晚的事让孟冶生气了吗？ 上次清晨的亲密过后，孟冶很久都没有过界的举动，他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加主动。直到昨天才最终下定决心。 是不是太唐突了呢？ 可孟冶昨晚明明非常主动热情，也让秦宇星确信了，他确实希望和自己做这样的事。也许从一开始让他一起住，他就抱着这样的想法。 即便发现了这一点，可在他心里，孟冶的地位依然没有下降，他依然是高尚的，像高山上的白雪不容亵渎。尽管他已经亵渎了他。 想到这一点，仿佛有一只勐兽出现在他心底，既说他没有资格，又渴望着更深地亵渎他心目中的神明。 孟冶没有回答，只是喃喃：「好像不该叫我哥。」他的语气也很困惑，自言自语一样。 秦宇星开口：「孟先生……」 两人抵足而眠，这样疏离的称唿叫出来，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股羞耻。 孟冶抬手捂住他的嘴：「别乱叫。」 秦宇星眨了眨眼，在他手下点点头。 孟冶已经彻底确认了，他就是在现实中，他没有在做梦。面前这个人，昨晚真的像梦里那样和他亲近了。 即使那样，孟冶发现，他依然不满足，他很希望一切都和梦里一样。 想到梦中爱人对他的称唿，面对眼前这个十九岁的男生，孟冶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他低下头，躲开秦宇星的视线，开口时声音小如蚊蚋：「……能不能叫我老婆？」 话说出口，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起爱人，怎么想出这么不知廉耻的称唿。 秦宇星一下子愣住了。 上一秒还被他叫哥的人，下一秒忽然面色泛红，提出这样的请求。 可他对孟冶的任何请求都无法拒绝。 「老婆……」语调生疏，好像第一次学讲话的小孩。 孟冶脑海里的烟花比昨晚更甚。 沉默片刻，他故作镇定地点头：「嗯，以后就这样叫我吧。」 他想了想，补充：「先早上起来这样叫我，平时就……算了。」说出最后两个字时，简直有点心痛。 秦宇星乖乖点头：「好。」 他心中羞耻，但想到孟冶喜欢这样，还是又叫了一遍：「老婆，平时还可以叫你哥吗？」 这话问得孟冶有些错乱，胡乱地点点头：「可以。」 进入深冬，秦宇星忙碌了许多，课余时间既要完成期末的各种论文和小组作业，又要开始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周。 孟冶起初没有察觉。 某天晚上，半夜醒来，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出去找人才发现秦宇星在书房里看书。 对于临近期末的大学生来说，九点多睡觉似乎是有些太早了，更别提有时睡前还要花好几个小时例行公事。 他好像不够关心他还在上大学的爱人。 孟冶心底反思了一下自己，抓着书房门框，狠了狠心说：「你要复习和我说一声，我先睡就好了。」 秦宇星下意识说：「可是你会睡不好……」 「应该没事吧？」孟冶也不太确定，最近都是和秦宇星一起睡，上次要出差都推掉了。 第18章 事实证明，这样并不行。 时隔一月，再次单独入睡，孟冶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孟冶天生体寒，往往躺了一夜醒来，被子还是凉的。但年轻人的火气很旺，自从秦宇星陪他睡觉，每晚都像个小暖炉一样。 现在他不在，床上又变回从前那样冷冰冰。 孟冶翻了个身仰躺着，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嘆了口气。 秦宇星努力专注心思做题，却忍不住惦记卧室里的人。 下一秒，他脑海中想的人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手里抱着被子，遇上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孟冶走到书房的小沙发边，把被子堆到沙发上。二人沙发睡一个人刚刚好。 秦宇星困惑：「哥，你要在这里睡吗？」 孟冶点头：「一个人在那睡不着。你学你的，我先睡。等你学完了，如果我没醒的话，可以把我抱过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确定道：「你抱得起我吧？」 梦里的爱人当然抱得起，可现实中的爱人总是很温和，地点都在床上，採用的也是很保守的姿势，并没有抱过他。 他怀疑的语气令秦宇星一下子较起了劲，大声道：「当然行！」 孟冶看他要马上站起来证明自己的样子，连忙摆摆手：「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学吧。」 共处一室果然有用。孟冶躺在被子里，侧过身睡，看着书桌前的秦宇星，没过多久就有了困意，渐渐睡着了。 秦宇星一直学到深夜，起身时，沙发上的人已经睡得很熟。 秦宇星抱起他的动作很小心，但孟冶还是有点儿醒了，眼睛没睁开，只是抬起手来抱他，嘴上含煳地喊：「宇星……」 第31页 语气里充满了信赖，似乎他所要拥抱的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是我。」秦宇星晃神片刻，才放轻声音哄他，「老婆，我抱你去床上睡。」 不知道怎么回事，起初令他不自在的称唿，就这样自然地叫出口了。好像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喊孟冶一样。 「唔嗯。」孟冶往他怀里靠了靠，很习惯这一切。 第二天早晨，再喊孟冶起床时，秦宇星叫出这个称唿就很顺口了，趁着孟冶迷迷煳煳地没醒，私心作祟，喊了好几遍。 孟冶伸出手，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嘴上，小声抱怨：「你好吵哦。」 他没睡醒的样子很显小，似乎他们两人之间不再有年龄和社会地位的诧异，真的只是床第之间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 秦宇星心底一片柔软，捏着他的掌心亲了亲。 自从发现考试周临近以后，孟冶就不让他继续练习厨艺，要他专心复习。时间确实紧张，秦宇星也没有坚持。 平时孟冶晚饭还可以在公司吃，可周末就没得吃了。 「我可以做，复习来得及的。」 孟冶最近既不和他上床，也不要他做饭，甚至这周晚上因为要复习，连陪睡的作用都没好好发挥，秦宇星感觉自己都没什么存在价值了，所以到了周末特别想表现一下。 「我提前和家里说回去吃啦。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和孟冶认识这么久，秦宇星几乎没怎么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家人，逐渐默认了他们两个一起住的这个房子，就是孟冶的家。 可是此刻，孟冶说他要回家。 那是他真正的家。他不像秦宇星，是一个没有来处的人。 福利院里让他有归属感的生活阿姨，在他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离职了。如果不是有秦树，那个地方称不上他的家。 他和孟冶是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和他一起回家呢？他要怎么面对孟冶的家人？孟冶会怎么向他们介绍他？ 秦宇星少见地拒绝了孟冶：「我可以不去么？」 孟冶明显怔了一下，他没问为什么，只是说：「好。」 考试周的时间既漫长，又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寒假。 秦宇星早就计划好放假要去福利院，但真到了假期，他开始放心不下孟冶。 「没关系，以前没有你陪我睡觉。那么久也过来了。」孟冶没有要求他一定留下。 「可是你会睡不着……」 「实在不行我可以吃安眠药。」 孟冶的眼神里有温柔的笑意，可不知为什么，秦宇星总觉得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开心。 「哥，你可以请两天假么？」话一出口，又立马觉得唐突，转口否认了，「算了，年底公司应该很忙吧……」 话音未落，却见孟冶点头：「好啊。我可以休两天假，现在是月初，不算很忙。」 秦宇星眼睛一亮，「那我们周三晚上坐车回去，周日回来，好不好？」 这样孟冶的休假连着周末，可以在那边待四天。 孟冶说买票的事他来，秦宇星只好听从安排。到了出发的这天，才发现他买的是机票，还是一等座。 「我不用坐一等座。」秦宇星抓着背包肩带的手发紧。 他从没坐过飞机。来这里上大学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虽然高铁已经普及了许多年，但他也是来上大学才第一次坐。 「坐高铁到那要凌晨了，休息不好。」孟冶摸摸他的头，「没事，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秦宇星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点钱对孟冶来说不算什么，可能比他坐公交花两块钱更不心疼。可他不想花孟冶的钱，那会时刻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关系，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不配对孟冶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见秦宇星低着头一副失落的样子，孟冶莫名想到淋了雨的可怜小狗。 他双手捧住男生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温声说：「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既然我有这个钱，就是用来花的。如果有钱的那个人是你，你也会给我花，对不对？」 在梦里就是这样。领养秦宇星的家庭和他们孟家势均力敌，他的爱人从不在金钱上如此敏感。 不过这不是秦宇星的错，孟冶捨不得怪他，反而觉得心疼。 秦宇星点头，没再说什么，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办理登机的过程中，他一路紧跟着孟冶，好奇的目光十分隐晦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孟冶特地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起飞，从舷窗望出去的视野逐渐升高，地面的一切越来越小，大团洁白柔软的云朵出现在视线中。 秦宇星盯着窗外看了好久，直到飞行平稳，才收回视线。 他转过头看向孟冶，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才凑上前，飞快地亲了一下孟冶的唇角。 「谢谢你。」 声音很小。感谢是真心的感谢，可其中还有其它意味，孟冶看不明白。 出门在外，一向谨慎的小狗主动献吻，孟冶的心跳一下子被扰乱了，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亲吻的地方，似乎还有点麻麻的。 他看向秦宇星，语气认真：「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谢。」 要谢的。但秦宇星没有再说，而是点头表示知道：「下次不说了。」 第32页 他想再亲孟冶一下，可远远地看见乘务员走过来，只好把这个心思作罢。 助理给孟冶定的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面积甚至比他们在学校旁边住的家还要大。客厅书房健身房一应俱全，连浴室都有两个。 孟冶一下班就开始赶路，纵然路上条件舒适，依然是满身舟车劳顿的疲惫。 他和秦宇星放下行李，各自拿着衣物去洗漱。 孟冶没锁门，洗到一半，浴室的门开了，只在下半身围着浴巾的秦宇星进来了。 孟冶一下子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过去半个多月里，两人的亲密都是在卧室的床上，心照不宣地从亲吻开始，循规蹈矩，循序渐进。 一开始两次都是从背后来，秦宇星不会其它的姿势。 直到孟冶开始教他，引导他。但比起梦里的爱人，面对宛如赤子一般懵懂的男生，孟冶要矜持许多，所以他们从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赤诚相对过。 此时秦宇星忽然开门进来，孟冶甚至有一丝尴尬，不知该不该遮挡一下身体。 「怎么了？」 「哥，你想做吗？」秦宇星这样问着，脚步却已经朝他走过来。 孟冶沉默的工夫，秦宇星当作他是默认了。 他走到男人身边，细緻地替他把身上的泡沫沖洗干净，全程没让孟冶费一点心思。 秦宇星把浴袍披在他身上，然后缓缓地在他面前蹲下，动作很慢，但看得出不是犹豫。 孟冶讶异，却又捨不得推开。这样的事他不陌生，在梦中发生过许多次，梦里的爱人是很喜欢各种花里胡哨的方式的，尤其热衷于亲吻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秦宇星怎么会突然这样做呢？ 很快，孟冶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其它事了。秦宇星温热柔软的口腔夺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浴室里一时间十分安静，只有湿润的水声和压抑的唿吸。 直到一声惊唿过后，响起轻微的吞咽声。 孟冶连忙开口：「别……」 可已经说得太晚了。 秦宇星在地上跪得太久，腿略微有点发麻，站起来时小幅度摇晃，伸手抵了一下地面才站起来。 孟冶伸手扶他，但他已经很快站稳，张口第一句话是问孟冶：「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没有啊。」 见他依然低着头一副郁闷自责的样子，孟冶压下心头的羞耻，小声补充，「很舒服。」 「真的吗？可是花了好长时间。」 第19章 对着他忐忑又期待的眼神，孟冶硬着头皮说：「真的。久一点更舒服。」 秦宇星这下放心了，嘴角扬起孟冶熟悉的弧度，开心地说：「你喜欢就好。」 虽然孟冶不说，但是他能隐约感受到，他们的相处在孟冶心里似乎有些乏味。所以他一有空就上网认真学习，这才发现这件事竟然有那么多的花样，简直看着就叫人脸红。 与此同时，秦宇星心底也感到自责，他自以为给出了孟冶想要的去回报他，但实际上完全不够用心。 秦宇星微微低头，刚想去亲吻孟冶，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做过的事，立刻觉得不妥，又想后退。 孟冶察觉他的意图，仰头迎上去贴上他的嘴唇，从他嘴里尝到了略微咸腥的味道。 交换了一个吻，孟冶才笑着说：「是我自己的，我又不嫌弃。」 秦宇星弯着眼睛，凑上去亲了亲他，没有深入，只是依恋又纯粹的亲吻。 好想说谢谢孟冶。可是孟冶不让他说。 他只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令孟冶疑心他的尾巴该出来晃了。 孟冶视线朝下扫了一眼，开口说：「润滑在包里。」 「你想做吗？」 「什么叫我想不想？不做的话，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的。哥，你想不想做？」 「想想想。」孟冶轻轻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催促道，「快去拿。」 这意思就是要在浴室了。 秦宇星拿好东西，站在房间里，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 孟冶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站那干嘛呢？快点过来。」 「来了！」秦宇星深唿吸几下，抬步走了进去。 第二天，秦宇星回福利院去找秦树。 他起床时，孟冶还躺着。 秦宇星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孟冶拒绝了。他去过那家福利院，不希望被里面的人认出来。 孟冶心里清楚，他不想让秦宇星知道自己找过他。 临走之前，秦宇星又问了一遍：「老婆，你真的不去吗？」 孟冶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语气含煳地说：「好睏啊，我想睡觉。都怪你昨晚弄得我好累。」 他蛮不讲理地倒打一耙，秦宇星却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那下次你想要几次，可以在做之前提前告诉我吗？如果你说再来一次，我要听话吗？」说到后面，他眉头皱了，神色有点苦恼。 孟冶勐地提高音量：「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但声音闷在被子里，十分虚张声势。 秦宇星乖乖点头：「好的老婆。那我先走了。你不要躺太久，醒了要及时吃早饭。」 一声声老婆叫得顺口，孟冶听在耳朵里，感到安心的同时，脸有点发热。 他原先只让秦宇星叫他起床时这样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宇星没了起初的生疏，反而越来越娴熟习惯。 第33页 第一天的藉口给了孟冶灵感。这天晚上，孟冶缠着晚归的秦宇星做了两次。翌日早晨，借着前一晚太累的理由，再次赖在床上睡觉。 虽然请了年假，但真有工作时依然需要处理，孟冶在酒店也没闲着，可就是觉得秦宇星不在就好像少了点什么，忍不住想他此时此刻在干嘛。 秦宇星会主动和他发信息，说自己到福利院了。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没有陆陆续续的碎碎念，没有隔一会来一张的照片，和他在学校时很不相同。 孟冶工作得并不专心，明明手机没有开静音，他还是时不时忍不住拿起来，去检查是否遗漏了什么消息。 大半天过去了，每次看都是失望。 另一边，秦宇星一到福利院，秦树就高兴地出来接他。 秦树比上次见面胖了不少，和生病前几乎差不多了。秦宇星眼眶发红，张开手臂拥抱了他一下。 秦树在他背后拍了拍：「我没事了。」 「今天要上课吗？」 秦宇星平时经常和他联繫，知道他现在在院里的幼儿园兼任启蒙老师。 「上课。现在就要去教室了。你只能和我一块看小孩咯。周末我们到处逛逛。」 秦宇星没有意见。只要看到秦树好好的，他就安心了。 福利院的小孩们遇到先前见过的哥哥回来，经过最初小心翼翼的试探，渐渐也变得热情起来，围着秦宇星问东问西，像一堆小鸟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 秦宇星其实不喜欢小孩，不过他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知道他们多么渴望大人的陪伴和关怀，他从前因为口吃的原因不善言辞，没有得到很多关照，将心比心，此刻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回答着大家有些幼稚的问题。 直到午饭也没有空下来。等小孩们睡午觉了，秦宇星和秦树才偷得一点空闲。 秦宇星抹了抹额头渗出来的汗，悻悻道：「这个工作挺累的，会不会影响你恢復？」 秦树笑着摇头：「平时不会这样。都安排好活动给他们做。」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讲。 讲话间隙，秦宇星拿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孟冶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他勐然一惊，赶紧回消息。 宇星：[哥，对不起，我被小孩们缠着说话，没怎么看手机。] 孟冶很快回復了一句没事。 短短两个字，秦宇星却看出他有点不开心。他捏着手机，想要补救，却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忍不住厌恶起自己的笨拙来。如果孟冶在他面前就好了，他可以亲亲他。 「怎么了？有急事吗？」秦树忽然问。 秦宇星下意识摇头：「没事。」 秦树说：「有事的话下午你先回去吧。」 秦宇星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阿树，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秦树没有再多问什么，笑着把他送到了福利院门口，转过身时，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 午睡醒来，看到床边熟悉的身影，孟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喃喃出口：「老公……」 秦宇星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身体僵硬了一瞬，一种隐秘的满足感从内心深处升起。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我在。」 低沉的应答令孟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朝秦宇星张开手臂，后者连忙抱住他。 再次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孟冶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为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和梦里不一样？没有那么喜欢他，没有那么黏他，现在还要去找别人。 秦宇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说：「对不起。」 「错的不是你。」孟冶的亲吻落在他耳侧，而后来到他的嘴唇，微微张口，含住他浅浅探出的舌尖。 唇舌交缠，彼此的唿吸都越来越重。 一切瑰丽旖旎，如梦似幻。 中途，秦宇星问了一声：「哥，这样可以吗？」 「别、」孟冶断断续续地说，「别故意在这种时候叫我哥。」 秦宇星一愣，下意识辩解：「我不是故意……」 下一秒，被孟冶的手按住嘴巴。 「你就是故意的。」孟冶艷丽的眉梢向上一挑，一脸瞭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宇星确实不是故意，但面对这样的孟冶，他无法辩驳，只好埋头努力，希望让孟冶满意。 一切在孟冶的昏昏沉沉中结束。事后，秦宇星还没替他清理完，孟冶已经沉沉睡去。 秦宇星愣了一下，继续帮他把体内的东西弄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回到卧室。 孟冶这一觉睡到天黑才醒。身体的酸痛提醒他，下午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是梦。想到当时以为秦宇星是梦里的爱人而说的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孟冶一时有些紧张。 他牵住身边人的手，委婉地向他求证：「不是说吃过晚饭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宇星没察觉不对劲，如实回答：「我想早点回来见你……哥，你现在还生气吗？」 这下孟冶确定，下午秦宇星真的回来了，他还把他当作梦里的爱人了。 和秦宇星确定关系至今，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孟冶深知梦里的爱人和秦宇星就是一个人，可心里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 第34页 见他不说话，秦宇星紧张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向下往被子里钻。 孟冶回过神，连忙阻止他：「你干嘛？」 秦宇星从被窝里抬眼看他，讷讷道：「我想让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孟冶顿了顿，又说，「就算我真的生气，你也不用这样。」 有时候他会感觉他的小恋人怪怪的，两人在一起时，他会说各种话题，但对他们感情上的事却很少提起。 有好多次，孟冶总觉得他想说什么，可他只是亲吻和抚摸，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讨好孟冶。 虽然孟冶对此也很受用，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真的不生我的气吗？」秦宇星还在问。 「真的。」孟冶不厌其烦地说。 秦宇星明显松了口气，认真向他保证：「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忘记回你。」 「如果真的忙的话也没关系……」孟冶下意识在秦宇星面前表现宽宏大度的形象，只有他心里明白，下午他是真的生气，不然也不会分不清梦和现实。 秦宇星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而是再次保证：「我会及时回消息的。」 接下来这天，他再去福利院，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详细地把自己做什么告诉孟冶，还拍了不少照片，和秦树出去吃晚饭也告诉孟冶。 酒店房间，孟冶对着服务人员送上来的晚餐，有点食不下咽。 第20章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秦树是陪秦宇星一起长大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人类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思想。 另一边，秦宇星对着秦树，为接下来要讲的话纠结。 秦树对他的各种表情和小动作都很了解，见状瞭然道：「想说什么？」 「……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秦树愣了一下，「为什么那么早？」 秦宇星眼神闪烁，含煳其辞地说：「学校有事。」 秦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真的没有谈恋爱吗？」 秦宇星一惊，手里的筷子掉在桌子上，弹了一下，又落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钻到桌子底下去捡。 起身回到桌面时，服务员已经贴心地送了新的筷子过来。两人都有些不习惯。 他们过惯了拮据的生活，往常从不会来这样的餐馆吃饭。但秦宇星惦记着这次才回来几天，好不容易和秦树见一次，非要请他吃一顿好的，所以才最终定了这家。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价的店，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比起他们从前吃一碗十几块的面都要纠结的生活，人均五十的三菜一汤已经很奢侈了。 回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秦树闭了闭眼睛，到底还是有点不甘心。 「我可以见见她么？」 秦宇星的谎撒得磕磕绊绊：「不、不太方便。他有点、害羞。」 他提起那个人时，面上牵挂惦记的神色做不得假。秦树在心底无声地嘆了口气。 「是我住院的时候你们认识的吗？」 「……嗯。」 「她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很好。对我很好。」 「那就好。」 话说到这里，秦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有点埋怨起自己的病来，虽然早知道他和秦宇星没有可能，但如果他没有生病，阿星是不是就会晚一点恋爱呢？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对面，秦宇星为自己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把孟冶当作恋人来描述而倍感心虚，压根没有留意到他的神伤，那失落的神情分明不是得知至交好友恋爱时该有的反应。 一顿饭两人吃得各怀心思，吃完以后便道了别。 两晚过去，一切似乎变得心照不宣。这天晚上，不用孟冶再暗示，秦宇星十分主动。 恍惚之间孟冶甚至有种错觉，他是专门空出几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后果在周一上班这天体现了出来。坐在办公室里，孟冶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揉一下腰。整个腰部往下都很酸胀，扰得他没法专心工作。 财务部长进来汇报年终总结时，因为他皱眉的冷脸而战战兢兢，疑心工作是否出了什么疏漏。 幸好一切顺利，孟总没有忽然发飙，甚至连他报告中的几个小问题也都轻轻放过。 等财务部长一出去，孟冶就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边敲酸痛的腰一边嘆气。 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能再那样了。昨晚回家就应该休息，可秦宇星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看他，孟冶就如坠梦中，晕晕乎乎地被他带着走了。 下班一到家，孟冶闻到饭菜的香气。 他们才两个人，秦宇星却做了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汤。 「明天做两个菜就好了，多了吃不完。」 「对不起。」秦宇星慌忙道歉，「我知道了。」 孟冶无奈：「不用说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说一下。」 秦宇星：「对……」话刚出口，知道不妥，又立马吞了回去。 饭后，孟冶放下筷子，看向秦宇星，委婉地说：「宇星，你以前的频率是什么样的？」 秦宇星完全没想到他会在饭桌上忽然问出这种问题，一下子涨红了脸，呆呆地张嘴却说不出话。 孟冶贴心地说：「我的话，一周大概两三次的样子。你呢？」 秦宇星闭上眼睛，鼓起勇气说：「一个月一次最多了，我总是住在宿舍里，房间有人感觉很奇怪，都会躲到卫生间里……」 第35页 说到最后，声音又不知不觉小了下来。 联想到他的生活经歷，恐怕从小就没有过独处的，孟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温声道：「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感觉一周几次比较好呢？」 这个话题的延续令秦宇星如坐针毡，面对孟冶他又撒不了谎，犹豫半晌，最后如实说：「一天一次？」 听到这个回答，孟冶倒吸一口凉气，扯着笑容艰难道：「宇星，这种事情也要稍微节制一点……」 秦宇星立刻改口：「两天一次？」 孟冶：「也许还是要注意点……」 「那我三天一次！」 孟冶想了想，觉得还可以接受，便满意点头：「这样还差不多。」 看到他的反应，秦宇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嫌弃这几天的频率太高了。 秦宇星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去，整个人仿佛都被自责的乌云笼罩了。等孟冶注意到时，他的眼角已经红了。 孟冶：「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大的男生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他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想止住哭泣的势头，可是无济于事，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像连日暴雨的大河忽然决堤。 孟冶手足无措：「你……我不是、你别哭呀。」 秦宇星把头低得更低了，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让孟冶看不见。 孟冶从桌面上刷刷抽了一堆纸，塞到他手里，一下子就溃不成军：「好吧，不要三天一次。但是每天都来真的不行。隔一天，隔一天好不好？」 「对、对不起。」秦宇星一边控制着抽噎道歉，一边拼命摇头。 孟冶一狠心，彻底抛弃了底线：「一天一次就一天一次吧！」 岂料秦宇星的眼泪掉得更汹涌了。他的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拼命压抑的，除了抽噎几乎无声。 为了忍住眼泪，牙齿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 发现这一点之后，孟冶急忙伸手阻止。 他的手指一靠过来，秦宇星就下意识松了齿间的力道，所以孟冶一下子没收住，指尖被他张开的双唇裹住了。 这个小意外令两人同时愣住了。秦宇星张着嘴，泪眼婆娑地看向孟冶，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眼角鼻尖都因为哭泣而泛红，原本就艷丽的五官更加昳丽无双。 孟冶呆呆地看他，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段荒唐的梦境记忆。他的爱人好像也这样哭过。他明明哭得可怜极了，动作却比谁都狠，也不知道孟冶怎么惹着他了，特别用力。 指间的触感令孟冶倏地回神，他一下抽回手，下意识问：「你舔我干嘛？」 秦宇星讷讷：「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 在他发的匿名求助帖下面，学校论坛上的好心人陆陆续续传了许多学习资料，秦宇星海纳百川，广泛涉猎，他记忆力又很强，各种必要的不必要的知识都在他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此刻见到孟冶皱眉的神情，才惊觉自己又闯了祸，慌忙道歉：「对不起。」 他总是把事情搞砸。明明是要让孟冶高兴，可不管他怎么做，效果好像都适得其反。 他每次都是问了孟冶的意见才做的，每次都是孟冶说还要来一次，他才会再做一次。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秦宇星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很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只好可怜兮兮地请求孟冶的帮助：「哥，你告诉我，怎么做比较好？你真的想三天一次吗？」 这话虽然带着哭腔，可听在孟冶耳朵里，好像在反问他一般。你真的想三天一次吗？你应该比这想要多了吧？ 孟冶瞪着眼睛，色厉内荏，想要开口斥责他。可话到嘴边，看见他泪汪汪的眼睛，又全都咽了回去。 他一边替秦宇星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一边脑海飞速转动。思索片刻，孟冶决定先扬后抑，彻底不要脸了。 「宇星，是这样的。我有时候确实有点贪图享受，但这不能怪我，都是你太好了，把我弄得太舒服了，所以我忍不住。但是这样下去不行，我想我们还是要有节制一点，三天一次，或者两天一次，这都是弹性的，可以商量的，但是像先前这样肯定不行。你年纪轻没事，我毕竟比你大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秦宇星就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专注地看他，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 听到这里，秦宇星才忍不住说：「你也年轻。」 孟冶以为他要跟自己唱反调呢，连忙加大忽悠力度：「是的，我也年轻，所以有时候做事情太冲动，欠缺考虑，单靠我自己真是克制不住。我真的需要你帮忙，帮我控制控制，保持身体健康最重要，你说是不是？」 秦宇星彻底明白了，一种使命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孟冶是这样需要他的帮助，以后他就是督促他进行健康生活的管家。 秦宇星一脸正色，严肃地点头：「是的，健康最重要。」 第21章 形势一片大好。 眼看终于把秦宇星忽悠住了，孟冶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依然苦大仇深，握着秦宇星的手，郑重地说：「宇星，我的健康以后就交给你了！」 秦宇星同样郑重地点头应好。 当时答应得爽快，真正执行起来，秦宇星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了毛病。 第36页 只是看到孟冶解开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小片瓷白的肌肤，或是他坐下时裤腿缩上去，露出劲瘦的脚踝，秦宇星的心底都蠢蠢欲动，好像关押着一只勐兽，随时想要越狱而出。 他认真而努力地忍耐着这些想法，将心比心地想到孟冶的难捱，更加感到自己责任重大。 孟冶明显感觉到，秦宇星莽撞了很多。 有时候他自己甚至都没有留意，但掐着孟冶的手用力得留下了淤青，事后发现时，秦宇星湿着眼眶小声道歉。 孟冶摸摸他的脑袋，温声说：「没事。我本来就容易留这些印子。」可能是天生皮肤偏白的原因，他身上稍微用力些就容易留下印记。 「哦。」秦宇星看着他腰侧的淤青，眼神暗了暗。 手指引导那些东西缓缓流出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碰到那个要命的位置，孟冶惊唿一声，双手抓紧了秦宇星，腰不自觉塌了下去。 男生没有伸手扶他，反而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他一下，「抬起来点。」 孟冶回过神，连忙恢復到刚才的样子。 男生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动作娴熟而温柔。 他专注地清理，孟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话起来，他正努力压下，忽听身边的男生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容易留下印子的？」 「从小就这样啊。身上哪里磕到了就容易青，有时候别人用力拉我一下手腕上都会青。」孟冶说得理所当然，没察觉什么不对劲。 他坦然的回答令秦宇星满意，可这依然无法让他放下孟冶的从前。 他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亲密时孟冶的娴熟。即使手法可以在自己身上练，但那绝对不是第一次亲吻该有的熟练。 在他之前，孟冶还这样亲过其他人，那个人也会替他引出自己留下的标记。 秦宇星闭了闭眼，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阴暗念头。 他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些？ 他只是来孟冶身边报恩的。 说是一次就是一次，秦宇星只当做没看见孟冶的反应，把他抱回床上，盖上被子睡觉。 孟冶想说再来一次，可减少频率的要求是他自己提出的，他忠实的小爱人执行得很好，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说其他。 身边人的唿吸声渐渐均匀，似乎睡着了。孟冶的困意慢慢也压倒了身体的渴望，缓缓沉入了睡梦。 察觉孟冶睡着以后，秦宇星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很小心，避免惊动孟冶，最后拿过枕边早就放好的纸巾，草草擦干手指，搂着孟冶睡去了。 以许多个三天为计数，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年关将近。 全公司放假第一天已经是除夕。孟冶没有一大早回家，和秦宇星一块准备了一顿午饭，但年夜饭不可能不回家吃。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秦宇星摇头：「我一个人就好了。」 「好吧。」 孟冶在心底为他开脱，也许秦宇星是觉得恋爱时间太短，还不适合见家长。但还是难免失落。 除夕佳节，大家都阖家团圆，秦宇星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孟冶也很心疼他。 「你确定不去学校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吗？」 q大一向有吃年夜饭的传统，除夕这天留在学校的同学往往都会一起过年。 秦宇星依然是摇头：「我在家里等你。」 晚上没有重新做菜，秦宇星就着中午剩下的菜，随便吃了点。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往常都是在福利院里和其他人一起过的。 但秦宇星其实不太喜欢过年，他不喜欢一切其乐融融的节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把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就已经很好了。特意把情绪抬升到一个高点，后面一定会降落下来。 降落的感觉令人十分讨厌。 晚上八点多，秦树打来了拜年电话。自从生病以后，他习惯早睡早起，哪怕是除夕也不打算守夜。 对于节日的热闹，他们心底深处都有一种疏离感。这是彼此不用说也心知肚明的事。 「你和你女朋友，还好吗？」 「还好。」 「她今天是回家了吗？」 「嗯……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拒绝了。」 「为什么？」 「不太合适。」 「说的也是，你们恋爱还没有半年呢。」 秦宇星没有接话，这个关于恋人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挂断电话，秦宇星继续写之前没写完的程序。这是上学期一门选修课的课程作业，助教觉得他做得挺好，特地建议他寒假完善一下，后面考虑和他买下来。 秦宇星没想到写点作业都有可能赚钱，最近的空闲时间几乎都在做这件事。 他没有什么个人爱好，小时候闲着是发呆和练习说话，后来开始上学，空余时间就用来看书做题。他的篮球和羽毛球都打得不错，但除了体育课以外，不会特意花时间去做这个。 一直在书房的电脑前坐到了十点，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秦宇星按下关机键，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一会儿。 高考填报志愿时，没得到太多有价值的指导。只知道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录取分数高，那应该就是比较好的，所以他就填了计算机专业。刚开学时，得知这个专业经常要用到电脑，秦宇星不知所措了一阵子。 第37页 幸好后来发现学校的机房可以借用，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搬来和孟冶住以后，他书房的电脑也随便秦宇星用，更加方便了很多。 如果助教愿意买他做的这个程序，秦宇星想给孟冶买个礼物，然后再给自己买台笔记本电脑。 半夜，卧室关了灯，秦宇星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安静。 小时候一到跨年，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吵得人没法入睡，福利院的人也要回家过年，自然没人赶在零点的时候专门放烟花。 小小的秦宇星总是在睡梦中被别人放烟花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往往断断续续过半个多小时才会停下来，他只好堵住耳朵皱着眉头继续努力入睡。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实施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从那以后，除夕成了普通的安静的夜晚。 孟冶在干什么呢？ 他今天一个人，现在睡着了吗？ 如此寂静的深夜，稍微有些动静就很明显。大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耳朵，秦宇星的唿吸一下子屏住了。 凝神去听，真的有人进门。 客厅里透进外面路灯的光线，灰濛濛的，但依然能看清。 孟冶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脱了外套，里面是先前在家里换好的睡衣。他摸黑打开卧室的门，反手关上门后，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厚厚的窗帘几乎没有放任何一丝光线进来。 孟冶凭藉着模煳的印象，慢吞吞往床的方向走。等靠近床边时，他怕撞到哪儿，更加放慢了动作，半蹲下身摸索着向前爬。 下一秒，啪的一声，床头灯亮了。 孟冶抬眼，对上秦宇星略显困惑的视线。 如果是在恐怖电影里、下一秒响起的一定是秦宇星的尖叫声。 孟冶讪讪地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上了床，顺口倒打一耙，「你没睡怎么不早点说？」 「我以为你不想开灯。可是等了很久，你也没过来，有点不放心，所以想看一下。」 秦宇星顿了一下，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睡不着。」 孟家没有守夜的习惯，按往常的入睡时间，众人各自回房。 明明已经洗好澡换好睡衣躺在床上了，可孟冶就是忍不住想秦宇星在做什么。他很久没一个人睡过，以为在从小长大的卧室里，失眠的毛病会好一点，可是似乎比遇见秦宇星之前更严重了。 最后索性起身下楼，开车回来了。 明天早上要去姥姥家拜访，不过问题不大，他一大早开回去就行。 「你的病有好一点吗？」 孟冶离开他不行。这个认知让秦宇星心底有一丝隐秘的窃喜，可更多的却是担忧。毕竟孟冶不是别的原因离开他就会失眠，而是因为生病了。 「好很多啊。」 躺在他怀里，孟冶终于安心了，困意很快袭来，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只要秦宇星在，他算不上是个病人。 第22章 秦宇星抱紧了他，同样闭上了眼睛。 四下依然寂静无声，可他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绚烂璀璨的烟花，震耳欲聋。 第二天一早，闹铃声响起，孟冶皱起眉头，往秦宇星怀里缩。 早就醒了的男生拿过他的手机，替他关掉恼人的闹钟。 等了五分钟，他开始叫孟冶起床，「老婆，你醒了吗？」 孟冶含煳地应了一声：「唔。」 但眼睛依然闭得紧紧的，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你们几点要到姥姥家？」 孟冶说了什么，但实在太含煳了，秦宇星完全没有听清。 「几点？」他把耳朵凑到孟冶嘴边，终于听见了答案。 「十点。」 「你过去要多久？」 「一个多小时。」 此刻已经八点多了。「那要来不及了。老婆，起床吧。」 孟冶没有理他，伸手捂住他的嘴。 被捂住的声音听上去口齿不清：「尊嘟要来不及惹。」 孟冶闭着眼睛，在他脖子附近蹭了蹭，打了个哈欠，试图直起身子，但是于事无补，下一秒，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秦宇星问：「要起吗？」 孟冶胡乱点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昨天大半夜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回来，实在太累了。 「那我抱你起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秦宇星抱着孟冶坐起来，下床去到卫生间，替他把牙膏挤好。 孟冶把电动牙刷的刷头放进嘴里，任由它嗡嗡地震动，过了一会儿，才换了一个位置，就这样慢吞吞地刷完了牙，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了。 秦宇星已经替他打湿了毛巾，见他刷好牙，正要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洗脸，孟冶抬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好。」秦宇星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升起一丝低落。 早上赖床的孟冶懒洋洋的，一点也不爱动弹。秦宇星默默在心底想，如果他愿意一直让自己这样照顾他就好了。可惜这样的孟冶很少见，秦宇星可以照顾他的时间少得可怜。 孟家的亲戚不算少。一天去两家，直到孟冶上班的前一天才彻底空闲下来。 这天早上没有定闹钟，孟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被窝里稍微有点凉，秦宇星已经起床挺久了。 第38页 孟冶洗漱完，十分自觉地去厨房觅食，找到了秦宇星煮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个保温着的水煮蛋。 他坐在餐桌边喝粥的时候，秦宇星从书房出来了。 「哥，你起来了。」 孟冶嘴里吃着鸡蛋，弯起眼睛点点头。 秦宇星迟疑了一下，问：「午饭还吃吗？」 孟冶睁大了眼睛，把鸡蛋咽下去，「当然吃！」 秦宇星现在做菜可好吃了。他不可能不吃。 「那我晚一点做。」 「嗯嗯。」孟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宇星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他吃。 孟冶喝完一碗粥，秦宇星主动接过碗，去厨房替他盛了剩下的粥。 看着他的背影，孟冶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少一点少一点，半碗就够了。」 话说得太晚，秦宇星已经端着满满一碗出来了。 孟冶有些为难：「要不分你吃点？」 「你先吃，吃不完的给我。」 在秦宇星小时候，福利院的环境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好。每个人的饭菜都是定量的，吃不饱也不能再加。 缺少大人看管的环境，小孩子常常是野蛮生长，因此常常会拉帮结派，有时候发生一些欺凌事件，秦宇星就吃不上饭了，那时候秦树就会偷偷摸摸把自己的给他吃一点。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事。 孟冶却不同，别说孟家家大业大，哪怕是很多普通人家，小孩子吃不完的饭菜，往往是直接倒了，大人不会再吃。 他闻言愣了一下，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喝了一半，孟冶在心底嘆了口气，放下勺子。 秦宇星问：「吃不下了吗？」 他记得孟冶本来胃口没有这么小，又问：「你今天不舒服吗？」 「没有。」孟冶不自在地摇摇头，把碗往他面前推，「你吃吧。」 秦宇星盯着孟冶看了一眼，见他面色微微泛红，唇色也是健康的红润，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才放下心，低下头开始喝粥。 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孟冶。 男人的头髮没有打理，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半长的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前，侧边的几缕髮丝却翘了起来，弯起凌乱的弧度。 「老看我干什么？」男生从刚刚坐下就一直看着他，此刻明明在喝粥，眼神却还往他脸上瞟，孟冶终于没法再当做没这回事。 话音刚落，男生勐然回神，咻的一下收回视线，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察觉自己动作里的心虚以后，又抬起头，悻悻地看着孟冶，眼睛弯起无辜的弧度。 孟冶莫名脸颊发烫，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也没有不让你看。」 男生眼睛的弧度更大了，他把最后一口粥放进嘴里，殷红的舌尖扫过瓷勺的表面，认真把残留的米粒舔干净。 略显冒犯的话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老婆，你好可爱。」 孟冶瞬间瞪大了眼睛，勐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在地面划出摩擦的声音。 「怎么忽然说这个做。」孟冶的手胡乱抓了一下空气，最后视线扫到桌面上的碗，瞬间像看见了救星，立马从秦宇星手里抢过来，脚步快速走向厨房。 男生像条粘人的小狗，紧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认真地问：「对不起。你不喜欢我这样说吗？」 孟冶心里清楚，如果他此刻说不喜欢，男生以后肯定再也不会说了。 可是，「没有不喜欢。」 这样的答案显然没有让男生满意，他执着地追问：「那你喜欢吗？」 孟冶：「……喜欢。」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能多说一点。」 孟冶面向水池洗碗，背对着他，可是仅仅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很开心，甚至怀疑转过头就能看到秦宇星身后的尾巴拼命摇啊摇。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看了男生一眼。 视线一和他对上，秦宇星就眼睛一亮。 孟冶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看到尾巴，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他听见身后的人继续说：「可能我还想说其它的，比如说你好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孟冶背对着他，胡乱点点头。 孟冶的纵容给了他勇气，秦宇星忍不住说：「其实我总是那样觉得，可是感觉说出来不太好。原来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太好了。」 孟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才认真地说：「谁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啊？」 秦宇星会说谢谢，说哥你真好，可是不会夸孟冶好看或是可爱。哪怕在床上，他经常问的话也是孟冶舒不舒服，只有孟冶逼问他了，才勉强红着脸说一点自己的感受。 可在梦里不是这样的。他嘴巴里的漂亮话总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洒，几乎要把孟冶淹没，总是说得他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孟冶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秦宇星没有像梦里那么喜欢他的缘故。可是现在他说，他一直那样觉得，只是怕他生气。 「如果是我，我就会生气啊。」话刚说出口，秦宇星想起孟冶有时候也会这样夸他，连忙补充，「你夸我的时候我很开心。我是说以前，初中的时候……」 「初中的时候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有几个人说我长得漂亮，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第39页 他没详细说，孟冶却想起来了。那时调查男生的档案里说，他因为有口吃，在上高中以前都被霸凌。 可秦宇星和他说过，他的口吃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几乎就听不出来了，怎么又会到初中还因为这个被欺负呢？ 孟冶擦干手上的水，转过身抱他。 秦宇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啦……我早就无所谓了。」 如果他那么容易有所谓的话，也不会健健康康地长到这么大了。 孟冶忍不住眼眶湿润，他平息着心底的怒气和心疼，开口的话却有些幼稚，「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 如果他那时就在秦宇星身边，一定要这样告诉他。 这样想着，脑海中划过一幕相似的场景，刚到他肩膀的男生跑到他面前，挂着满脸的泪水，哭着说班上有些人嘲笑他，说他漂亮得像个小姑娘，练散打有什么用，以后收拾收拾嫁给他搭档得了。 他看上去可怜极了，可是哭得又实在可爱，梨花带雨，确实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对着他那张脸，孟冶当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末了还开玩笑：「怎么啦？你这么伤心，难道是不愿意嫁给我啊？」 没想到男生愣了一下，止住泪水，认真地回復了他的玩笑：「没有，我愿意的。」 孟冶抬手，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髮，笑骂：「别跟着我胡说八道。」 这场景是这样鲜活生动，仿佛就真实地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发生过。可孟冶又异常清楚明白，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和秦宇星就像两条平行线，根本没有这样交集的可能。 尽管心里清楚这一点，可孟冶忍着脑袋的刺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宇星，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 第23章 秦宇星茫然地否认：「没有啊。不过要是我小时候能遇到你就好了。」 「是啊。」孟冶喃喃，自言自语一般，「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因为脑袋隐隐作痛，孟冶没有精神做其他事。 秦宇星在书房工作，他就窝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到底为什么会做梦呢？ 这问题他想了许多年，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找到秦宇星以后，这成了一个更加无解的难题，甚至有点像小时候看的世界未解之谜。 孟冶甚至问过父母，他小时候有没有发生过失忆。可他的人生平安顺遂，根本没发生过什么足以导致失忆的大事，倒是他哥还不幸被绑架过一次。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放弃追根究底之后，脑海中的刺痛渐渐平息，心里却产生涌起一阵怅然若失。 孟冶不喜欢这种失落，让他回想起过去每一次梦醒，身边空空荡荡。 秦宇星依然在专注工作，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偶尔皱起眉思索一阵，很快又恢復了原本面无表情的专注。 孟冶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兇，可秦宇星不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他色迷心窍，总觉得这样的爱人也有一丝性感。 那紧抿的嘴唇叫人很想吻开。 「宇星。」 他一开口，电脑前的秦宇星立刻投来了视线：「怎么了？」 孟冶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个作业是不是开学才交？」 秦宇星没和他说这东西也许有人要买，只说是自己的寒假作业。孟冶虽然不记得上大学什么时候也有寒假作业了，但还是没有怀疑。 「嗯，不是很急。」如果孟冶有事找他的话，什么都不急。他虽然想赚钱给孟冶，但孟冶其实并不缺钱，他此刻当下的需求，对秦宇星来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那你今天不要写了。」孟冶朝他张开双臂，「过来。」 …… 孟冶在心底啧了一声，暂停了亲吻。 秦宇星开口，磕磕绊绊的声音显得有些可怜：「哥，我……我会忍不住的。」 孟冶终于受不了了，彻底抛下道貌岸然的伪装，抬手去解他的扣子，「偶尔一次没关系的。」 秦宇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开口时觉得喉咙发紧：「有了一次例外，就会有第二次。这是……」 「我知道，破窗效应。」孟冶打断他的话，轻言慢语的声音仿佛蛊惑，「但你不会的，对不对？我相信你以后能管住我的。」 「我，」秦宇星想说他不行，他忍不住，可是又不忍辜负孟冶的信任，面对他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可以。」 他撒了谎，心里惴惴不安，又担心孟冶生气他没有制止，还要紧张兮兮地发问：「哥，真的要这样吗？」 孟冶：…… 深唿吸一口气，才弯起嘴角，温柔可亲地说：「是的，宇星小朋友，请你进来吧。」 秦宇星被他说得面色一红，终于不再多问。 午饭的时间因此又向后推迟，到下午三点才吃上。 「要出去逛逛吗？你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吧？」 过年期间，孟家要走亲戚，孟冶虽然还是睡在这里，但每天基本早出晚归，没有空带秦宇星出去。 秦宇星本身也不是爱出门的人。 他想了想，反过来问孟冶：「你想出去吗？」 「唔。」孟冶说得模稜两可，「还好。」他希望听到爱人真实的想法，但每次他一问，情况总是这样，秦宇星会把话抛回来给他。 第40页 秦宇星听出孟冶出门的愿望没那么强烈，才说：「可以不出去吗？我想和你待在家里。」 在外面他就不能抱着孟冶，也不能亲他了。 「好啊。」得到他的想法，孟冶满意地点头答应了。 下午他们窝在客厅沙发上，一块看了部电影。孟冶喜欢看恐怖片，但自从大学毕业不在宿舍住以后，他就不怎么看了。他既喜欢看，又觉得害怕，不敢一个人看。后来开始失眠，总是半夜睡不着，脑袋里就开始闪回那些恐怖桥段，因此更加看得少了。 自从秦宇星搬来一起住之后，才又重拾了这个略显自我虐待的爱好。 秦宇星看上去胆子不大，但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倒不怕。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听到他这样说，孟冶小声嘟囔：「都怪你，我本来也不信。」 遥想他刚开始看恐怖片的小学阶段，一个人看得可欢了，晚上也不做噩梦。可自从频繁地梦到同一个人之后，心中就对许多事隐隐有了怀疑，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对没有鬼这件事也不再那么笃定了，慢慢地胆子就越来越小。 电影里此刻异常安静，主角谨慎地走在空旷的楼道里，只能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刻意放缓的唿吸声。 兴许是过于空旷的缘故，脚步声听上去有回音，好像有两道一样。 孟冶两只手捂着眼睛，但是又忍不住张开一点，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看着屏幕。 他深谙恐怖片的套路，一般这样的场景，随时可能出现各种惊悚的吓人镜头。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从身后搭在了主角肩上。 「啊——！」孟冶尖叫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往秦宇星身上靠。 秦宇星默默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心中觉得不出门的提议十分明智。他就知道，孟冶会拉他一块看恐怖片的。 「怎么样？吓人吗？」电影的bgm紧张刺激，孟冶闭着眼睛不敢看，又好奇得要命，只能连连追问。 看着屏幕上诡异的画面，秦宇星抬手捂住孟冶的眼睛，几乎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沉声说：「很吓人，最好别看。」 「嗯嗯嗯。」孟冶连连点头，沉浸在观影体验当中，丝毫没察觉他的小心思，还不忘提醒，「这段过去了你叫我。」 假期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新年上班第一天，孟冶罕见地产生了不想上班的念头。 他以前并不觉得上班是什么苦差事。他喜欢艺术，热衷于评估艺术品的价值，也热爱赚钱。 但现在，家里放着那么大一个秦宇星，他却要去上班了。 微微仰脸，接受男生熟练的告别吻，孟冶更加不想走了。他突发奇想：「要不你陪我去上班吧？」 这个提议太突然了，秦宇星下意识推脱：「可是，我，万一被人看见了……」 「看见了有什么关系？」孟冶理所当然地说，「我就说是上大学的弟弟在放寒假好了。」 说的也是。秦宇星发愣，意识到是他心虚，所以才第一时间想到别人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其实大部分人看到老闆领着一个年轻的男生来公司，都不会想到其它地方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 除了可怜的私人助理叶玉。 此时再次在总裁办公室看到秦宇星，她脸上难掩诧异的神色。 孟冶知道她见过秦宇星，但也知道她不会出去乱说，所以也没多说什么，「闲置的笔记本有吗？最好性能好一点。」 「有的。我去拿。」 叶玉一回到办公室，就见众人顿时抬头，投来八卦的目光。 新年第一天上班，工作量不多，人心躁动。两三个人看见了孟总带陌生的男生来上班，其它所有人都知道了。 「怎么样，听说长得特别帅？」叶玉邻桌的同事凑过来问。 叶玉含煳地说：「没仔细看。」 同事心有戚戚地点头：「说的也是，在办公室哪敢乱看。」 其实上次搬家的时候看得不要太清楚，但叶玉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也没多说。看着同事们八卦却天真的目光，心里暗嘆自己命苦，有这么大的瓜却不能分享。 不过还好，她还可以匿名上网冲浪。 叶玉打开手机，找到自己盖了高楼的帖子，快乐地分享起上司和同居男大的最新进展。 第24章 [上司今天带男大来上班了！我的天我快憋死了，我同事都以为是放假的亲戚之类的，只有我知道不是啊啊啊啊亲戚哪有这么大岁数了两个人搬到一起去住的！！ps.感觉男大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楼主一更新，点了追踪此贴的吃瓜网友立刻涌入。 [噢噢噢楼主你终于更新了！] [男大放寒假了吧嘿嘿，竟然不回家陪着老婆来上班] [钻石plus男大：不回家？哪里不回家了，你们这些人不要乱说，这么多年了，老婆的家就是我的家，一直都是回家的好不好？] [楼上有邪教，立刻叉出去] [年下才是最香的啊啊啊不是错觉！一定是长高了！我们弟弟还在长身体呢，体型差呜呜呜我妈问我是不是饿了为什么流口水prprpr] 众多磕cp吃瓜的网友当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混入。 [别不是有钱人包养男大学生吧，现在的大学生真的是] 第41页 [真是世风日下，不知道你们在乐什么] 但快乐的贴友们完全不买帐。 [包养，嘿嘿，男大，嘿嘿嘿，捡进我的蛇皮袋子] [救命，被他们一说感觉更香了]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临近午饭时间，楼主再次更新：[报！上司今天没去食堂体悟民情，竟然让我点私房菜！他奢侈了！他腐败了！] 有人回覆：[再探再报。] 楼下开始更贴复读机。热帖飘在首页，楼层数飞快增加。 工作日，孟冶没有午睡的习惯，拉着秦宇星一块到天台上消食。 这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但是孟冶没什么不自在，他其实巴不得昭告天下，说他谈恋爱了这傢伙是他的爱人。 可是他也知道秦宇星的逃避。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爱人并不想公开。 不远处，隐晦的视线令秦宇星不太自在， 他心里有鬼，总觉得心虚，怕被人看出来他和孟冶关系有问题，所以站的位置也离孟冶不近，两个人中间甚至还能再站一个人。 公司大楼总共有十九层，孟冶的办公室和秘书部一块在顶层，从他办公室落地窗看出去的视野已经很开阔了，可是站在天台，眼前毫无遮挡，向下望去，周围的城市风光尽收眼底，令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情。 秦宇星莫名觉得，他似乎也是应该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向下俯视着底下的人群和车流。 回过神时，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见身边的人一直紧张兮兮，站得离自己半米远，甚至看也不敢看他，孟冶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秦宇星立刻点头：「好。」 下午三点多，秦宇星提出先走：「现在回去做晚饭，你回来吃刚好。」 「今天去外面吃吧。」 秦宇星执着地说：「我想做饭给你吃。」他能为孟冶做的很少，就只有这些了，他不能偷懒。 孟冶一时有点无奈。他虽然想吃秦宇星做的饭，但也不是非得要求他把这个当作任务，可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这样。 见他不说话，秦宇星小声问：「我昨天做得不好吃吗？对不起，你不在家里吃饭这几天，我都有认真练习……」 他这样说，孟冶又没辙了，只好说：「没那回事。你做得很好吃。那你先回去吧，我让王叔开车送你。」 秦宇星想说不用，他可以做地铁，可是孟冶已经拨通了电话。 孟冶马上要开会，便让叶玉送他下楼。 「您先回去工作吧，我自己来就行。」在工作场合见到叶玉，秦宇星有点不自在。 叶玉在心底默默尖叫，不动声色地说：「孟总吩咐我送您到楼下。」 她搬出孟冶来，秦宇星没办法再影响她的工作，只好不说话了。 电梯的楼层数逐层减小，只有两人的电梯间里异常安静。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您……」「孟……」 叶玉连忙说：「您先说吧。」 秦宇星被一打岔，刚想问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您想说什么？」 叶玉没有追问，毕竟她心里抓心挠肺地好奇这个问题：「秦先生，您不陪孟总下班吗？」 秦宇星：「……您叫我小秦就可以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叶玉今年三十二了，比孟冶还要大几岁。 叶玉从善如流：「好的小秦先生。」 秦宇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先回家做饭。」叶玉是唯一一个同时知道他和孟冶，同时也知道他们住在一起的人，他忍不住多说这一句。 连秦宇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虽然害怕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发现，但其实又很渴望别人知道他们有多么亲密。 叶玉在心底化身尖叫鸡，面上只默默道：「这样啊。」 电梯到了一楼，秦宇星和她告别。 叶玉说：「我看王叔的车还没到门口，你可以在这边坐坐。」 公司一楼大厅放着外卖柜，此刻正是吃下午茶的时间。 两个年轻的女孩挽着手，经过秦宇星身侧，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一边把袋子里的奶茶拿出来戳吸管，一边小声说着悄悄话。 「孟总真的恋爱了啊？」 「那还有假，过年的时候我哥亲耳听到他和别人说的。」 「我的天，我一直以为那是谣言。」 其中一个女孩看了眼手机，吐槽道：「这个泡芙怎么还不送到啊。」 秦宇星如遭雷噼，呆呆地坐在原地，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如梦初醒，赶紧接了电话：「王叔，您稍等。我这就出来。」 朝门口走去时，远远地还听到身后似乎在说：「听说还计划结婚呢，孟总本来想带她回家见家长，可是她没有同意……」 秦宇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看着王叔把车开走，才反应过来自己连谢谢都忘了说。 站在这熟悉的楼房下，面前是每次踏入都忍不住雀跃的单元门，此刻却看上去黑洞洞的，仿佛一旦进入，就会陷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可他早就在深渊里了。 孟冶恋爱了，还计划结婚。那他怎么还和他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呢？ 他们昨天甚至还做了越界的事，回想起当时的情动，秦宇星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第42页 他依然没有怪孟冶，反而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孟冶一开始靠近他的时候，他就有底线地拒绝他。如果在初次亲近以后，他能够顺着孟冶的冷淡忘记那件事，不要主动去招惹他。说不定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 是他太孟浪了，没有道德底线，孟冶一要，他就给了，甚至巴巴地贴上去，非要塞给他。 他以为这样是回报孟冶，却日渐生出私心，同样沉迷在孟冶的温柔和甜蜜当中了。 直到此刻，秦宇星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早就违背了初衷，甚至把孟冶的亲近当做一种奖励。 他渴望拥有孟冶。他喜欢他。 可笑的是他是最不配的那个人。这一切都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孩。 孟冶是没有错的，他甚至是承受的那一方。秦宇星自欺欺人地想，这样应该不算他背叛了那个女孩吧。 可这不过是他偏心的谎言，要他再继续和孟冶维持这样的关系，秦宇星做不到。 只要他离开，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可他能去哪儿呢？ 孟冶刚到家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餐桌上的饭菜热腾腾的，他的爱人穿着围裙，把盛好的饭放在他面前。 直到秦宇星抬头，露出一双明显哭红了的眼睛。 孟冶一惊，登时放下筷子：「你怎么了？」 秦宇星摇头：「没事。」 但下一秒就湿润的眼眶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 找到秦宇星至今，只有最开始那段时间见他这么难过，孟冶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秦树的病怎么样了？」 秦宇星知道他误会了，也许顺着他的话讲，就能把这个话题揭过，但他并不愿意用诅咒朋友的方式来逃避，迟疑了一瞬，还是否认了：「他没事。」 「哦……」孟冶半信半疑，继续说，「如果哪里需要钱的话，一定要和我说。身体是最重要的。」 秦宇星点头，没再说话。眼泪落到饭里，他好像没有察觉。 孟冶心里惴惴不安，又怕追问起来秦宇星连饭都吃不下，满腹心事地拿起了筷子。 饭后，秦宇星收拾碗筷。 孟冶连忙伸手：「我来洗吧。」 往常孟冶主动要洗碗时，秦宇星并不会拒绝，可是今天，他反应很大，勐的一下躲开了孟冶的手。 在原地踟躇片刻，才飞快地进了厨房，留下一句：「我洗。」 他一副完全拒绝沟通的样子，孟冶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厨房里气氛十分沉默，只有碗筷碰撞声和流水声。 孟冶站在门边，看着男生的背影。 小半年过去，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长高一些了。他回忆起梦里的身高变化，一开始秦宇星在他面前就像棵小豆芽菜，连他肩膀都不到，后来慢慢长高，好像初三的时候就和上大学的他一样高了。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模煳的画面，那速度太快了，孟冶甚至没能看清，只知道那是十分漫长的一段记忆。 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25章 孟冶忍着不适，故作轻松地开口：「宇星，你是不是长高了？」 「有吗？最近没量过，上学期体测的时候量是一米八五。」 「家里好像有尺，我等会给你量一下吧。」 「好啊。」 沉默的气氛渐渐松快起来，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照旧是相拥而眠。 入睡前，孟冶以为事情真的就这样过去了。虽然心里为爱人遇到难事了却对他有所隐瞒感到失落，但还是没有逼问。也许等他们像梦里一样相伴多年，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秦宇星拒绝了陪他上班，说有事要做。 孟冶没有强求，却忍不住提起了心，一整天在公司都心不在焉。 傍晚回到家，依然是热饭热菜。可是看着莫名空了许多的房子，他终于明白，昨天的事没有过去。 秦宇星的东西并不多，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他不要孟冶帮他买新的，陆陆续续拿了不少原本的日用品过来。 包括小时候生活阿姨送他的那只毛绒公仔。 那是秦宇星最喜欢的东西，搬去和孟冶住的第一天，就带着一起去了。一开始还非要放在床上，经过孟冶的强烈抗议，才勉为其难放在了床头柜上。 属于秦宇星的各种物品一下子都被拿走，看上去异常明显。 最不愿承认的可能性在心中无限放大。 孟冶冷下了面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淡的语气却让秦宇星忐忑，他硬着头皮开口说：「哥，我住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到现在，他还是不觉得孟冶有错，也从没有产生过质问他的念头。他只担心这件事对孟冶的影响不好。 「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你现在觉得不好了？」 看着秦宇星躲避的视线，孟冶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各种凌乱的画面混杂在一起，挤得他的脑袋快要爆炸。 「对不起。」秦宇星低着头，没看见他痛苦的神色。 孟冶丝毫不领情，咬牙切齿地说：「我不需要你道歉。」 一字一句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来，说得异常艰难。他也不想对秦宇星冷言冷语，可是实在没想到年轻人的情爱这样短暂。他在梦里明明对自己说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可是现实里，仅仅几个月的工夫，他就变了心意。 第43页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乎要令人窒息。 「哥，要不先吃饭吧，菜要冷了。」秦宇星试图缓和气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着去拉他，却被一把甩开。 下一秒，孟冶终于再也忍不住，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视线相对，孟冶的眼神冷得像冰块，秦宇星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呆呆地看向他，一点要挣脱的意思也没有。 在他依然信赖的视线里，孟冶躁动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掐着秦宇星的手转而抱住了他，孟冶轻声问：「你真的想走？」 秦宇星讷讷开口：「我……」 话刚出口，被孟冶打断：「算了，你不要说。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走。」 他说着斩钉截铁的强硬话语。可秦宇星的肩上，隔着睡衣传来冰凉的湿意。 孟冶哭了。 秦宇星看不见他的脸，更加不知所措。他想看看孟冶，可是却被抱得更紧。 「哥，我错了，你别哭。」 「我没有哭。」孟冶的声音闷闷的，「别叫我哥。」 秦宇星之所以和梦里差别那么大，就是因为在所有的细节上都错了。他的爱人应该是主动的、热情的，而不是这样疏离又小心翼翼。 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差异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交织着梦境中那些混乱的记忆。孟冶的头痛越来越剧烈，终于忍不住痛唿出声：「好痛……」 下一秒，耳边急切的唿叫声逐渐远去，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着病床上的人安静的睡颜，男生的脸上难掩忧色，俊美的五官此刻却分外憔悴。 刘琸过来探视，就见到他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来医院值班，竟然听说孟家的小儿子昨晚躺在救护车上被送来。 连带着也见到了他梦里的人。 孟冶的警惕心很强，一直藏着掖着，他建议孟冶要他陪同就诊，每一次提及都被他一口回绝。 除了长得特别帅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看上去也不像会什么巫术的样子。 「别担心，他身体没什么大事，只是精神受了点刺激。」刘琸说，「倒是你，该睡一觉休息一会儿。」 男生眼眶通红，呆愣愣地摇头：「我不困。」 担忧的神情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全部的心思都牵挂在孟冶身上。刘琸怎么也想不明白，梦里的人对他如此情根深种，孟冶的病怎么会出这样大的问题。 「他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刘琸是以朋友的态度关心发问，同时也作为孟冶的心理医生。 秦宇星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刘琸：「你是谁？」 刘琸一下子感到无语又好笑，「他和你说过他生病了吧？我是他的心理医生。」 「是你……」秦宇星忽然神色一凛，紧张地站起来，「您好。」 「坐下坐下。」刘琸赶紧摆摆手，自己也拖了把椅子坐过来。 「他为什么会生病？」秦宇星忍不住问。 「不太好说。」刘琸也不是故意卖关子，「原因很复杂，具体体现在他身上，有焦虑和抑郁的症状，之前严重的时候还产生过幻觉。」 秦宇星反应过来：「我不该问原因吧？这是他的隐私……」 刘琸笑着点头：「我确实不能说，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不过你可以自己问他，我一直建议他把情况告诉你，这样对他的病情也许有帮助。」 「我问过他，可是他不说。」 面前高大的男生垂下了眼帘，满身失落的气息，颓唐又挫败，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刘琸清了清嗓子，安慰他：「他需要一点时间。」 他来看了看孟冶就走了，单人病房里重新恢復了寂静。 秦宇星继续坐在床边，守着孟冶发呆。 前天知道孟冶要结婚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想搬走，可是他忽然想到孟冶的病，如果他搬走了，孟冶就睡不着了。 找到这个理由可以留在孟冶身边，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是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但哪怕暂时留下来，他总要离开的。那里并不是他的家。 想到这一点，秦宇星花了小半天时间，把东西都搬回了宿舍。大学开学还早，宿舍楼虽然开了，但是回来的人很少，室友也都没回来。里面冷冷清清的，秦宇星稍微打扫了一下卫生，没有多待。 他怎么也没想到，孟冶一回家就发现他的东西不见了，而且反应还那么大。 服从孟冶的渴望和心底的良知产生了巨大的矛盾。意识到自己想继续留在孟冶身边，如果他需要就对他言听计从时，秦宇星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手心。 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自私到为了孟冶的幸福，竟然有一瞬间意图去伤害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秦宇星抬眼看去，一位优雅的女士推门进来，面色忧虑焦急。 见到孟冶的那一刻，她加快了脚步，脱口而出：「小冶……」意识到他在熟睡，又立刻闭上了嘴巴，放轻脚步。 秦宇星莫名觉得她有些面熟，心里对她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无措地站起来打了声招唿：「您好……」 「你好，我是小冶的妈妈。」女士放轻声音，微笑着和他问好，又说，「你就是宇星吧？」 第44页 秦宇星怎么也没想到，孟冶竟然和他的妈妈说起过自己，连忙慌乱地点点头：「是我。」 「幸好有你在。小冶及时送到医院来了。」她是今早醒来才接到消息，知道孟冶住院了的。 面对孟母温柔的眼神，秦宇星低下了头，自责道：「没有，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他本来就生病了。他之前非要从家里搬出去，我真是放心不下。知道你和他一起住以后，我放心多了。」 「您也知道他生病了？」 「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和他哥哥说总是做相同的梦。一开始我们还不在意，后来持续得太久了，他醒来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有时候一醒就流眼泪。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不怕你笑话，那时候还请了大师来做法。」 秦宇星第一次听说这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呢？」 「我本来以为是有用的，因为从那以后，就没听他提起过了。」孟母看向病床上的儿子，深深地嘆了口气，「可是去年过年，他住家里那几天，我偶然见到他的药瓶，才知道他一直为此困扰……」 第26章 秦宇星忍不住追问：「还一直在做噩梦吗？」 孟母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噩梦。他不愿意和我们说，但小时候倒是和他哥哥讲过，说是……」 「妈，你怎么来了？」床上的人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孟冶一醒，两人连忙围上去，问他觉得怎么样，刚才的话题一股脑全忘了。 孟冶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他醒得及时。秦宇星现在已经不喜欢他，要和他分手了。要是知道他还做过莫名其妙的梦，说不定更加对他避之不及。 孟母抬手，轻轻抚着孟冶的头髮：「小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孟冶扬起嘴角，安慰地笑了笑：「没事了，就是有点饿。」 「我去买点吃的。」秦宇星说完，转身就要走，着急忙慌的，好像身后有人在赶他一样。 孟冶连忙沖他喊了一声：「多买点，你也吃点。」 医生来看过，证实孟冶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受了刺激晕倒了，之所以昏迷了一晚上，其实是睡着了。 「生活中还是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家人也要注意。」 秦宇星买早饭回来，追着医生问有什么注意事项。 医生没什么好说的，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又说了些万金油的句子：「平时要早睡早起，不要太疲劳……」 秦宇星一脸认真地记在备忘录里：「好的，我知道了。」 孟母在一旁看他，眼里是满意的笑意。 医生看笑了，沖孟冶说：「你弟弟真乖。」 孟冶没有接话，问道：「一会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可以了。不过你最好再去你的心理医生那里评估一下。」 孟冶一进来，刘琸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 孟冶语气平淡地说：「没有必要。」 「其实你上周来评估的结果挺好的。」刘琸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孟冶抿了下唇，明显不是很想回忆当时的情景。 刘琸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片刻，孟冶低着头说：「他要和我分手。」 刘琸瞪大了眼睛：「什么？」孟冶半夜躺救护车进医院都没让他这么惊讶。 孟冶没察觉他的惊讶，只是机械地说：「他要搬走。」 刘琸摇了摇头，困惑道：「不应该呀。他看上去挺喜欢你的。」 孟冶勐的一下抬头：「真的吗？」 「我看上去感觉是那样的。」刘琸说，「我早上去看了你一次，他整个心思完全在你身上，我跟他说了两句话，他才反应过来……」 「这说明不了什么吧。」 「怎么不能说明？我看人还是挺准的。就算他真的要和你分手，其中也许有什么苦衷，你没问问吗？」 「没有。」孟冶呆呆地摇头。 刘琸说：「最好问一问。」他也不明白，自己一个心理医生，怎么就成了恋爱顾问了。 孟冶的食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小声说：「我问不了。」 刘琸重复了他的话：「怎么问不了？」 「我……我很激动。」孟冶试图回忆当时的心情，像蒙着一层纱，很难看清，「而且，我脑子特别乱。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闪来闪去。」 「什么样的画面？」 「……我忘了。感觉就是梦里那些吧。」 「好，想不起来没有关系，可以暂时先不用去想。昨天情绪激动的时候，你还记得深唿吸吗？」 「好像忘了。太快了。」 安静舒适的病房里，孟冶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他最害怕的是当时失控的感觉，他想要用尽一切办法让秦宇星听他的话，留在他身边。 「这样想想，还好我晕过去了。」 刘琸笑了一下，陪他开了个玩笑：「因祸得福了。好歹没有伤害他，是不是？」 一直面色凝重的孟冶终于也弯了弯眼角。 诊疗结束前，刘琸提醒他：「别忘了问他理由，好不好？」 孟冶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嗯。」 嘴上答应得爽快，真要问出口，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第45页 秦宇星没再提起要搬走，这天的中午晚上都照常坚持替孟冶做饭。 孟冶仔细观察，发现他拿走的是那些不常用的东西，常用的东西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还留着。 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给一个缓冲，慢慢退出他的生活吗？ 某种程度上，他心底的疑问恰好契合了事件的真相。 可现在秦宇星什么都不敢打算了。心底的天平甚至慢慢向孟冶这一侧倾斜，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受伤害的话，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孟冶。 他承认自己的卑鄙。他是个低劣的小人。 他甚至主动问：「哥，今天要做吗？」 孟冶无法控制嘴角的弧度，尾音上扬：「好啊！」 …… 两人温存着抱在一起。 体会到秦宇星的体温，孟冶终于敢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宇星，你昨天为什么说想要搬走？」 他不想说出那两个字，依然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秦宇星沉默半晌，才说：「哥，我知道你恋爱了。」 孟冶：？ 「我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这都是我的错。」秦宇星温柔地为他开脱，「是我主动要和你做的。如果别人知道了，可以说是我勾引你。」 孟冶：「……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同性都能结婚了。」 「我知道。」秦宇星痛苦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你要结婚了。他是男生吗？」 孟冶终于明白逻辑混乱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你以为有另一个人和我恋爱，还要和我结婚？你听谁说的？」 秦宇星懵了：「不是吗？」 「当然没有！」孟冶一时之间哭笑不得，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宇星默默说：「可是你公司的人说你恋爱了，还说你要带人回家见家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说的可能是你。」 秦宇星的大脑彻底当机了。 孟冶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了，现在简直一身轻松，继续说：「过年的时候我顺口提了几句，可能被谁传出去了吧，不过我们早晚都要结婚，别人早点知道也无所谓啊。」 秦宇星大惊：「哥你要和我结婚？！」 孟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愿意？」 秦宇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不愿意。」 孟冶满意道：「那你同意了？」梦里他们可是秦宇星一成年就结婚了。 秦宇星不知道话怎么就说到这了，但他想来不会拒绝孟冶，只好乖乖地「嗯」了一声。 孟冶回过神，忽然问：「你以为我在和别人恋爱？那你不就是第三者？」 秦宇星诺诺道：「是的……」 孟冶揶揄道：「那你刚刚还拉我上床。」 秦宇星一下子羞愧难当，自我忏悔道：「我道德败坏。」 「确实。」孟冶双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没看出来，你好坏哦。」 秦宇星眼眶红红的，可怜巴巴道：「我错了。」 孟冶俯下身，亲亲他的眼角，柔声说：「好啦，不怪你……昨天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他猜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秦宇星不觉得被吓到，只觉得担心孟冶：「你的病……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没什么关系。真的。」孟冶贴着他的脸蹭了蹭，「只要你在就没关系。」 难道只因为这个原因，孟冶就不得不一直和他绑在一起，甚至和他结婚吗？「可是，你万一有了喜欢的人……还是把病治好比较好。至少你的失眠应该想办法……」 「等等。」孟冶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我有喜欢的人？」 秦宇星嗫嚅着说：「就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难道你觉得我不是真正喜欢你吗？」 「这是因为你生病了。」 不知为何，孟冶觉得自己应该斩钉截铁地反驳，可他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他就是因为一直梦到秦宇星，才渐渐喜欢上他，希望找到他。 可是这能怪他吗？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梦境。 「如果我没有……就这样遇见了你，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秦宇星只听见后半句，孟冶说喜欢他。耳朵热热的发烫，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如果孟冶不遇见别的更喜欢的人，一直这样和他在一起，甚至和他结婚，那他们和真正在一起，不是也差不多吗？ 想到这一点，秦宇星被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实在太贪心了。 可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无法控制地欣喜起来，整个人轻飘飘好像飘到了云彩上，在软绵绵甜腻腻的棉花糖间翻滚。 「哥，我好高兴。」秦宇星紧紧抱着孟冶，翻了个身压到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在他颈间蹭来蹭去，略微长长了一些的头髮毛茸茸的，蹭得人发痒。 「喂，好痒啊，哈哈哈。」孟冶笑着想躲，但秦宇星力气很大，把他抱得紧紧的，完全无处可逃。 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渴望。 秦宇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孟冶说：「要不再破例一次？」 第27章 那天过后，孟冶挑了个好日子，和秦宇星领了证。 翻开证书，看着上面两人并肩的照片，秦宇星心中还是一阵恍惚。 第46页 孟冶说的竟然是真的。他是真的想和他结婚。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怎么啦？高兴傻啦？」 秦宇星勐地回过神，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都是雀跃的：「哥，我好高兴！」 孟冶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道：「嗯，我也是。」 两人回家的路上，孟冶开着车，秦宇星问：「哥，我有一个请求……」 孟冶目视前方：「说。」 秦宇星吞吞吐吐的：「嗯……我想……」半天说不出口。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孟冶转过头看向他，抬手捏了捏他通红的耳朵，「说不说？」 秦宇星和他对视，鼓起勇气说：「我想叫你老婆，可以吗？」 孟冶愣住了。 「嘀——」身后的车按了一下喇叭。 孟冶回过头，不大自在道：「不是早就让你喊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宇星开了口，后面的话顺畅了许多，认认真真地向孟冶解释，「我是说平时，除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可以都叫你老婆吗？」 明明是徵求的语气，实际上已经顺口得不得了。 见孟冶不说话，秦宇星有些急了，补充道：「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可以吗？」 孟冶施施然开口：「你要是叫得出口，下次去陪你上课，在教室这么叫我也行。」 戒指是秦宇星先送的，两人领完证没多久，某一天孟冶清晨醒来时，迷迷煳煳地手指上就被套了个东西。 他动了下手指，秦宇星好像做贼一样，咻的一下缩回了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他醒了没有，见他没什么动静，便悄咪咪伸出手去，想再把戒指拿回来。 刚碰到孟冶的手指，还在装睡的人就开口了：「戴在我手上了还想拿回去？」 声音里带着笑意。 秦宇星不知所措，可怜巴巴地看向孟冶。在他的设想当中，交付戒指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他至少应该计划一番，挑一个美丽的时间和地点。今天偷偷往孟冶的手指上戴，只不过是实在忍不住罢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孟冶轻轻地哼了一声，抬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让小恋人先把戒指送出手，这已经输了一大截，怎么能把补一个求婚的机会也让给他呢？ 前段时间他精神不太好，和秦宇星领证都匆匆忙忙，仿佛只是急于去证明和确定什么。可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爱人浪漫盛大的婚礼。 醒来后，许多细节都忘却了，却还清楚地记得戒指的样式。孟冶立刻把设计图画了下来，送去做加急定制，没想到他的戒指还没做好，秦宇星的戒指先送上来了。 秦宇星做早餐时，孟冶站在他身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要交学费啦？」 「没有啊。」q大的学费都是一年一交，大一的学费早在开学前的暑假就交好了。秦宇星茫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说：「老婆，我有钱花的。」 孟冶抿了下唇，没有说话。这戒指不是非常昂贵的款式，但他清楚秦宇星的性格，他肯定在他能买得起的里面买了最好的。 「老婆，我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弄那个程序吗，其实是有一门课的助教说他想买。前两天已经卖掉了，我用那个钱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没钱。」秦宇星一边说，一边往锅里加水，然后下入面条。 孟冶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半信半疑地将心放下，笑着说：「我们宇星好厉害呀，才大一就能靠专业挣钱了。」 他有时候讲话好像哄小朋友一样，秦宇星受不了这个，面色立刻红了，拿筷子搅和面条的动作都有点不自然。 他认真地说：「老婆，我现在可以赚钱了，而且也没有耽误学习。」 孟冶点点头，温声说：「嗯，真乖。又会做饭又会赚钱，天底下哪有我们宇星这么好的老公呀。」 秦宇星往锅里加冷水的手一抖，哗啦一下把蒸碗水都加了进去，顿时慌了神，空荡荡的碗在空中无措地摆动了两下。 孟冶默默地说：「你本来好像会分三次加这碗水。」 秦宇星眼泪汪汪地点头：「完了，今天肯定不好吃。」 「不会不好吃的。」孟冶从身后捂住他的脸，轻轻拍了拍，「你要相信自己的厨艺。」 下一秒，手上滚过两行清泪。 男生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我也不想……」 「咳。」罪魁祸首清了清嗓子，深表理解，「我知道，你天生泪腺比较发达嘛。」 孟冶顿了顿，又贴心地帮他转移话题：「不要不好意思啦，是不是快好了，把火关掉吧。」 秦宇星其实一直注意着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便关了火，把面条盛出来。 打了一堆岔，真正要说的事还没说出口，秦宇星有预感孟冶会拒绝，又不好意思再说了。而且他现在的钱都花去买戒指了，也没剩下多少，还是等下次有钱了再说吧。 秦宇星大三的时候，就像梦境里那样，他有了一个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至少要去半年。 原本他不想去，都没向孟冶说起。但一次偶然，孟冶看到了通知。 「这对你来说是个挺好的机会。」孟冶客观地分析。 第47页 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患得患失，偶尔出差两三天，一个人也能睡得不错。 不过每次都要和秦宇星挂着电话才能睡着。 和秦宇星在一起以后，他做梦的频率就下降了许多，反而偶尔在清醒时，脑海中会忽然闪过一些片段，异常真实鲜活，仿佛他曾经真实经歷过那样。 大约半年多前开始，孟冶又开始做梦了，和原先那些旖旎的梦境不同，如今的梦境更加日常，也显得更加现实。 梦里和秦宇星的相识经歷，他如今在清醒时也能清晰回忆起来，那是异常完整的一段经歷。 有时孟冶会猜测，那或许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他们。他只是因为偶然的机遇，恰巧瞥见了这一段经歷。 如果他没有做梦，他和秦宇星的经歷又会如何呢？ 他们依然住在大学旁边的房子里，小小的房子如今充满了两人的生活气息。 「老婆，你捨得那么久看不见我吗？」秦宇星故意可怜巴巴地看着孟冶。 孟冶抬手，挡住他的眼睛，故意说：「我捨得啊。」 秦宇星明明看不见，凑上前时却精准地咬住了孟冶的下唇，微微用力，有些刺痛，但没有让孟冶受伤。 他贴着孟冶的嘴唇，含混地说：「不行，你才不可以捨得。」 说完，没给孟冶回话的机会，加深了这个亲吻。 气氛渐渐升温，男生将孟冶压倒在沙发上。 孟冶试图阻止他渐渐向下的亲吻，「昨天才做过……」 男生抬起眼睛看他，满脸无辜地问：「老婆，你想吗？」 孟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宇星没那么好骗了，反而知道对孟冶的弱点了如指掌，知道他最受不了怎样的眼神，就故意那样看他。 孟冶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拒绝不了。 事后，孟冶捏着男生的耳朵，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出国去看看，对你来说还是蛮好的。」 秦宇星不为所动：「我在这里也可以学。」 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了，可他没有忘记，他最初来到孟冶身边，就是为了报答他的帮助。 大一的寒假，秦宇星优化之后的小程序卖给了学长，后来他们又陆续合作了一些项目，当初孟冶借给他的钱已经赚回来了大半。 一开始赚到钱没多久的时候，他就说想要还给孟冶，但是孟冶拒绝了。 于是秦宇星换了种说法：「老婆，我想把工资卡给你，你给我发零花钱，好不好？」 这样说，孟冶就同意了。不过他交给孟冶的钱，孟冶都单独存在一张卡里，并没有动。 「你的钱我都存着。」孟冶说，「你可以用自己的钱出国。」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宇星抓住他揉捏自己耳朵的手，凑过来亲了亲他，「老婆，我不想离你那么远。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我也能睡着了，可是我反而会感觉难受。你可怜可怜我，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孟冶一下子愣住了，没再说什么。 起床之后，孟冶第一件事就是拿过放在床头的戒指戴上。那是一枚素银的戒指，款式简单，十分典雅。 秦宇星的手上也有枚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他戴好了这一枚以后，又拿起了一根穿着钻石戒指的项鍊，戴在了脖子上。 「天天戴两个，你也不嫌麻烦。」孟冶忍不住说。 秦宇星摸着胸口的戒指傻乐：「不麻烦啊。」他恨不得把两个戒指都戴在手指上，不过那样确实不太方便，而且孟冶送的戒指肯定很贵，万一搞坏了就不好了。 对于孟冶来说，他自己送的不算什么。他现在也不再追求什么都要和梦里一样了，反而是秦宇星送的简简单单的素银戒指，戴在手上更让他安心。 第28章 这次出国交流的事最后不了了之。 孟冶事后了解了一下秦宇星喜欢的研究方向，私下去看了研究生专业的学校排名，慢慢地发展国外的业务。 他的公司原本是专注做华国艺术家的，在这一块已经十分成熟，现在也算是扩展业务范围。 等到秦宇星大三下学期，该在学业上做后续规划的时候，孟冶才把替他看的那些学校告诉他。 秦宇星听了明显很懵。他其实没想过要深造，一直想着赶紧工作挣钱。 孟冶问：「你现在还很缺钱吗？」 秦宇星摇了摇头：「可是……」 孟冶又问他是不是不想继续读书，秦宇星也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想过要继续读下去。」 孟冶笑了笑：「你现在可以开始想啦。不会让你离我太远的。我在那儿开了个分公司，这两年我去你附近住就好了。」 听到他这样说，秦宇星终于明白，他已经为自己打算很久了。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孟冶总是为他考虑，在他的同龄人当中，只有他们的父母长辈会这样为他们做长远打算。 秦宇星心中动容，抱住了孟冶。 孟冶拍拍他的脑袋：「好啦，不要撒娇。」 秦宇星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没有撒娇。」 原本计划的是两三年，结果秦宇星读完了硕士读博士，他们在国外一住就是六年。幸好秦宇星确实聪明，否则要花的时间还要更久。 第48页 秦宇星博士答辩的那一天，孟冶坐在下面旁听。他的小恋人在台上侃侃而谈，自信耀眼，已经完全从一个青涩的男生成长为了成熟可靠的男人。 身旁坐着同课题组的师弟师妹，眼里满是钦佩，还有一丝羡慕，希望自己日后也能这样顺利地结束人生中的求学生涯。 答辩通过时，众人都围上去祝贺，秦宇星一一谢过，余光却始终注意着一旁的爱人。 等大家都道过贺，孟冶才将手里的鲜花递给他：「宇星，恭喜你。」 这几年秦宇星在这里求学，孟冶常常来找他，在场的众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秦宇星接过鲜花，看着孟冶的眼睛，认真地道谢：「哥，谢谢你。」 好事的师弟师妹见状，发出起闹的声音。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亲一个！」 刚刚还在讲台上游刃有余的男人顿时红了脸，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笨拙青涩的男生。 这个国家的同性婚姻法早就通过了很多年，大家对待性少数群体的态度都很友善。 连年过半百的导师都笑着调侃：「我知道东方人比较含蓄，你们也可以进行一个吻面礼。」 秦宇星的耳朵尖红得滴血，看着孟冶的眼神透露着求救的意味。孟冶知道他已经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请大家饶了我的爱人吧。」孟冶笑着替他解围，凑上前去，大方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又说了一遍，「恭喜你。」 当晚，谢师宴上，秦宇星心情雀跃，孟冶一下子没看住，等晚宴结束时，才发现他喝多了。 幸好秦宇星喝醉了很乖，不会大吵大闹，就是失去了在外的分寸，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孟冶身上，片刻也不愿意分开。 实验室的老师同学们只见过他们平常相处的模样，对秦宇星此刻的样子啧啧称奇。 「没想到秦还有这样一面。」 还有人故意问他：「秦，你喜欢你老婆吗？」 一听到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秦宇星的什么开关。 「老婆……」秦宇星紧紧抱住孟冶，用力得几乎让人有点痛，「我老婆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最喜欢老婆……」 秦宇星醉眼迷濛地靠近孟冶，他身上有酒气，但并不难闻，还混着一股孟冶爱用的花果味香水，像打翻了什么甜腻腻的果酒。 孟冶心中大喊不妙。原本后面还有给年轻人们安排的party，可此时今天的主人公显然没法继续陪同了。幸好大家只是想有个场合疯玩，秦宇星和孟冶提前离场也无伤大雅。 想去洗个澡，却完全抽不出身，孟冶一时有点无奈：「不要撒娇啊。」 秦宇星醉得迷迷煳煳，还不忘反驳：「没有撒娇。我是男子汉。」 孟冶忍俊不禁，小声嘟囔：「连这种幼稚的话都出来了，还说没有。」 喝醉了的男人耳朵倒是很灵，脑筋慢吞吞转了一会儿，拉长了语调说：「不幼稚，我、我可成熟了！」 孟冶笑道：「是吗？」 「你不信啊？」秦宇星不服气了，「我证明给你看。」 孟冶挑了挑眉：「怎么证明？」 「唔……」秦宇星哼哼唧唧了一会儿，「你等一下哦。」 孟冶怜爱地拍拍他的脑袋，应了一声：「好。」 好半晌，秦宇星可怜巴巴的声音传来：「我不行了。」 下一秒，他带着哭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发现：「怎么办，我不行了呜呜呜。」 「什么不行了？」 秦宇星示意他往下看，呜咽着说：「我起不来了qaq」 孟冶：「……」不是很想和这个幼稚鬼说话。 眼看秦宇星眼眶里的泪水要掉出来了，忽然又被他憋了回去。男人眼睛一亮，说：「我有人证！」 孟冶的脑迴路和他诡异地对上了，「算了，你不用证明，我相信你是很成熟的男子汉。」 「那怎么行？」秦宇星坚持道，「我老婆可以替我作证，我非常、非常的成熟，我会好多好多姿势，技术特别好……」 孟冶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问道：「那你老婆去哪了？他不在这怎么作证呢？」 「嗯？……我老婆呢？我那——么大的一个老婆呢？」 孟冶笑得不行，亲切地说：「他不在哦，没有人可以帮你作证了，看来你是个幼稚鬼。」 秦宇星喝醉了酒，不管怎么弄都硬不起来，见他不相信，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能是你技术不行。」孟冶谆谆善诱，「你要不要练习一下？」 秦宇星懵懵地重复：「怎么练习？」 孟冶露出大灰狼的真面目：「在我身上练习呀。我好心借你用一用。」 本以为小白兔马上会上钩，岂料喝醉的男人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行！我只能帮我老婆做这种事。」 孟冶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问：「那你抱我抱得那么紧做什么？」 秦宇星被他绕晕了，略微松了松手，随后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老婆！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你帮我证明，我是个成熟的男子汉……诶？人呢？」 孟冶哭笑不得，亲了亲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睛，低声说：「嗯，我在这里。累不累？你先躺下休息会儿吧？」 秦宇星摇头：「不累……」 第49页 他这才想起来诉苦：「老婆，我起不来了，我是不是生病了？呜呜呜你不会不要我吧。」 说到最后，又抽抽噎噎地哭起来，眼泪打湿了孟冶的衬衣，洇出一片透明的水渍。 「不会。」孟冶耐心和他解释，「你也没有生病。这是因为你喝醉了，等明天睡醒就好了。」 「真的吗？」秦宇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那你也喝酒了，为什么还可以？」 喝醉的人下手不知轻重，孟冶被他用力一握，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痛……」 男人连忙松手，改为温柔小心的抚摸，甚至还蹲下身来，小口小口地吹气，嘴里说着：「唿噜唿噜，吹吹就不痛了。」 孟冶不光不痛，还精神得不像话。 秦宇星很努力地要帮孟冶证明他的成熟，胡搅蛮缠地证明了四次。 早在毕业之前，秦宇星就在国内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本打算答辩翌日便启程回国，结果一大早上起来，被孟冶按在床上报復：「是不是男人？是的话就证明给我看！」 昨晚的记忆还模煳地留存在脑海中，香艷异常，让人血脉贲张。 孟冶哼着声流泪，眼角发红，试图推拒，却被喝醉后不知道收力的男人牢牢压在身下。 到最后，秦宇星体内的酒精渐渐代谢，可孟冶累得虚脱，说什么也不要再继续。秦宇星只好委委屈屈地抱着他睡着了。 睡了一晚，孟冶头脑清醒，咽不下这口气。他必须得让秦宇星知道他昨晚太过分了。 明明他已经说不要了。 回想起最后那一幕，孟冶眼前一黑，赶紧把黑歷史从脑海中赶出去。 秦宇星被孟冶捆住双手，绑在床头，亲切和蔼地交流了一番。 「男人嘛，成不成熟，是不是要看持久度？你要忍住哦宇星……忍不住了？那怎么行？我们让它自己冷静一下吧。我对你好不好？」 孟冶绑得很松，秦宇星稍一用力就能挣脱开，可他依然把手背在身后，乖乖地靠在床上，只用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孟冶。 「别看我。」孟冶拿起昨晚解在一旁的领带，把那双脉脉含情的眼遮住，绕到他脑后打了个蝴蝶结。 秦宇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视觉被剥夺，身体的其它感官似乎更加敏锐起来。他能听到孟冶的唿吸声逐渐靠近，温柔的亲吻隔着布料落在他的眼前。 第29章 得知梦境的存在是一个偶然。 回国没多久，孟冶接到初中同学的电话，说要办一个同学聚会。带家属出席同学聚会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孟冶携家属出席就是一个大新闻了。这么多年，大家只听他说起自己已经恋爱结婚了，还从来没人见过他的另一半。 有人笑着调侃：「不得了，金屋藏娇这么多年，终于捨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了。」 孟冶当年上的是私立初中，虽然上学时的同学里有些混不吝的，但这么多年过去，大部分人有家庭作为托底，如今混得都不错，一个个看上去人模人样。 其实同学聚会基本每年都会办一次，孟冶有空的话就会来，也会问秦宇星要不要来，但他每一次都拒绝，孟冶也没有强求，他巴不得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把秦宇星藏在家里，让他见不到别人。毕竟他的爱人实在耀眼，哪怕每天戴着表示已婚的戒指，在国外时也有各种狂蜂浪蝶扑上来。 倘若是从前的秦宇星，坐在这群人堆里，难免感到不自在，但如今一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席间听大家说起孟冶初中时的样子，尽管有些事他已经听孟冶自己说过许多次，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聚餐难免喝上几杯。酒过三巡，孟冶离席去卫生间。 「还好吗，我和你一起去吧？」秦宇星有点不放心。 孟冶摆摆手：「没事，你吃你的。很快回来。」 旁边有好事者起闹：「一块去呗，这难捨难分的，反正你俩能进一个卫生间。」 「我可是正人君子，没那特殊爱好。」孟冶笑着接话，开了句玩笑，抬手捏了下秦宇星通红的耳垂，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乖，我去去就来。」 他有些微醺，没多想就上手了，秦宇星一下子臊得红了脸，忘了接话。 明明说去去就来，可菜陆陆续续又上了五道，孟冶也没回来。 秦宇星不放心，说了一声便站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还没走到，在半途的小阳台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走上前去，走近了才发现，孟冶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秦宇星记得，那人也是孟冶的同学，刚才在席间就坐在他们的斜对面，不怎么讲话，他们刚进来时和孟冶打了声招唿，其它的话就没再说过了。 那个男人比孟冶稍微矮一点，头髮略长，有点儿自然卷。 既然孟冶在和同学叙旧，秦宇星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打算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听到那男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就是那个人？」 孟冶点了点头。 邓嘉木睁大了眼睛，诧异道：「没想到真的有这个人。」 孟冶：「我也没想到。」 邓嘉木沉默了片刻，小声说：「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谢谢。」孟冶的答覆简短，但声音里有微微的笑意。谁都能听得出，接受祝福令他感到很开心。 第50页 「……如果你从来没做过梦呢？」 孟冶脱口而出：「没有那种可能性。」 邓嘉木执着地追问：「如果呢？」 「如果我从来没梦到过他的话，」孟冶的话里没有一丝犹豫，「我也一样会爱上他的。」 「可是你们不可能认识。」邓嘉木忍不住说，「你们压根不会产生交集。」 孟冶没有在意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懒洋洋地说：「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他和邓嘉木只是普通同学，本来也不算什么密友，只是初中和他哥打电话说梦境的事时，偶然被他听到了几句。 「你可能很难想像，他和梦里一模一样……」也许是难得碰到有人能够分享这个梦境的秘密，孟冶难得多说了一点，不过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太妥当，顺口掩饰道，「我后来想到我小时候应该是见过他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秦宇星站在不远处没有离开，可是越听越煳涂，甚至产生了晕乎乎的感觉，让他疑心自己酒劲上来了。 他的童年记忆没有缺失，自然非常清楚，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孟冶。他说的小时候遇见的那个人，他梦里的人，不可能是他。 两人背对着走廊，没见到身后的人停留片刻，又快步走开。 孟冶回来以后，就发现秦宇星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以为他是有点喝醉了，拿过他的杯子看了一眼：「你喝了多少？」 秦宇星摇摇头，呆呆地说：「没醉。」 这样子更像醉了。 旁边有同学笑着说：「孟总，你对象这酒量不大行啊，我们可没趁你不在欺负他。」 孟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不敢。」 同学聚会安排在周六，饭局结束以后还有活动，孟冶一向很少参加。今天秦宇星都醉了，便顺势和大家告了别。 司机将车开进小区。他们回国后，又搬回了两人刚认识时住的地方，秦宇星一开始和孟冶同居的那个房子。 见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遥远的记忆又重回脑海。这么多年过去，秦宇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是怎样开始。当年的他和今日的衣冠楚楚不同，是个衣角都洗得发白的穷小子。 下了车风一吹，混沌的脑海迎来一丝清醒。 依照孟冶的人生经歷，他不可能认识像秦宇星这样的人。那他说的相像到一模一样，自然不可能是他当年的样子。 孟冶要他用功读书，劝他出国留学，在他科研失利的时候鼓励他，在他每一次发文章时笑着恭贺，这桩桩件件歷歷在目。往日甜蜜熨帖的画面，如今却都成了疑神疑鬼的导火索。他究竟是真的希望他好，还是希望他越来越像梦中的样子？ 看着身边的人发愣的神色，孟冶担忧道：「宇星，你还好吧？」 秦宇星一个激灵，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孟冶就在手机上打了备註。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星星的符号。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没过多久，他再偶然看到时，孟冶给他的备註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名字。 现在想起来，是因为接触了以后发现其实不像么？ 耳边传来孟冶的声音：「什么不像？」 秦宇星勐然回神，发觉他竟然把心里说的话说出了口，连忙摇摇头，欲盖弥彰地说：「我说我不像喝醉的样子。」 孟冶忍不住笑出了声：「呆了吧唧的，还说不像。明明今天也没喝多少啊，你的酒量好像越来越小了。」 「酒喝多了不好。」秦宇星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又小声问：「你希望我酒量好还是不好？」怎么样才更像那个人呢。 孟冶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闻言理所当然地说：「你也说了酒喝多不好，当然是少喝点更好。」 秦宇星默默在心底记下，酒量差更像。 他明明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去探索孟冶的喜好，然后默默记在心里。可是，一旦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更像另一个人以后，原本习以为常的事似乎变得难以忍受了。 秦宇星皱着眉，眼眶有些发红。 「怎么今天喝醉看上去这么严重？」孟冶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倒热水，声音越来越远，「我看你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秦宇星也感觉他好像是喝醉了，不然他为什么这么难过，这么生气，甚至想按住孟冶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明明他怎样对待都是应该的。 可是孟冶对他太好了，他几乎忘了一切的开始是孟冶的病，是他的报恩，还以为他们就是那样恋爱、结婚，预备共度一生。 孟冶端着水杯回来时，就见他的爱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泪，看上去伤心极了。 他一惊，连忙把水杯放下，「怎么了？」 秦宇星摇摇头，没有回答，垂下眼帘，盯着茶几上的水杯。 孟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他有动作之前，秦宇星已经拿起了水杯，仰头喝水的时候，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滑进修长的脖子里，在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留下晶莹的水迹，像极了某些时刻的痕迹。 「咳。」孟冶清了清嗓子，回想起不久前闹的那次乌龙，伸手去抓秦宇星。 孟冶嚯了一声，小声嘟囔：「今天没那么醉嘛。那为什么哭？」 第51页 秦宇星差点被水呛到，匆忙想放下水杯，结果把水撒了，胸前全部都被打湿。 孟冶没慌，熟门熟路地去解秦宇星的衬衫纽扣。 秦宇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迎上孟冶疑惑的目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半晌，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孟冶盯着他看了半秒，末了轻笑一声，「老公，你今天喝醉还害羞上了啊。」 这场面真是少见，秦宇星现在一点儿也不矜持，花样百出，和梦里的不要脸程度不相上下。 虽然之前矜持了一下，不过秦宇星今天的动作比往常还要鲁莽，孟冶几乎稳不住身形，只能紧紧抓住他。 哪怕这样，秦宇星通红的眼眶还是不断涌出泪水。 孟冶很割裂，「别搞得好像我强抢民男一样啊。」 秦宇星摇头，用亲吻堵住他的嘴唇。 民男应该不会主动亲强盗吧。孟冶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明明在接吻，笑声却从两人交缠的唇舌间冒出来。 秦宇星松开他一点，闷闷不乐道：「有什么好笑的？」 孟冶仰头凑上去，亲亲他写着不开心的眼睛，用力夸他：「你好可爱啊，也很能干。」 第30章 两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抱在一起，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暂时都有点不想动。 感受着孟冶的体温，秦宇星躁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在饭店听到那些话以后，一直空荡荡的胸腔好像重新被填满了。 他被孟冶的爱包围了那么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自卑胆怯的年轻人。 哪怕一开始是震惊和自我怀疑，可是终究不愿意怀疑这段感情，更不愿意怀疑孟冶的爱。 冷静下来以后，他决定直接问孟冶：「老婆，我今天在饭店的时候，听到你和同学说的话了。」 孟冶愣了一下，结合秦宇星的异常反应，很快反应过来：「我和邓嘉木说的那些吗……就是我那个自然卷的同学。」 秦宇星「嗯」了一声。 孟冶恍然大悟：「所以你刚刚不是喝醉了啊？」 想明白以后，他第一反应是心疼：「怎么不早点问我，眼睛都哭肿了。」这话有夸张的意味，上天似乎格外偏爱秦宇星，哪怕是哭泣，这张脸也是精緻漂亮的。 孟冶凑近去亲他哭红了的眼睛，默默忏悔：「不好意思哦，你哭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我就没多问。」 秦宇星：「……」 老婆的反应好怪，完全问不下去了怎么办。 没有把做梦的事告诉秦宇星，孟冶确实是有点害怕。 他也说不清自己怕什么，可能是怕他觉得一切很诡异，怕他怀疑自己的爱。他当然知道秦宇星不会这样，可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孟冶也赌不起。他这辈子绝对没有办法再过没有秦宇星的生活。 但秦宇星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是不是爱死我了呀？」孟冶笑嘻嘻地凑近去亲他。 秦宇星对这样的问题从来不逃避，哪怕嘴巴被堵着，还是发出认可的回应：「唔。」 孟冶退开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也爱你。」 平时他总把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挂在嘴边，可这还是第一次，秦宇星看到他这么认真地说这句话。 心底不由为先前的怀疑感到赧然。秦宇星小声说：「我知道。」 孟冶给他讲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关于他们在他梦里的人生。 「是我主动去认识你的呀？」 「是呀，一个小萝蔔头竟然说要和我组队练习。」 「是我先亲你的呀？」 「是呀，臭不要脸的小鬼，话也不说一句乱亲人。」 「是我先求婚的呀？」 「对呀对呀，什么都是你先的，开心了吧？」 …… 漫长的梦境讲完以后，秦宇星还沉浸在其中，意犹未尽。 孟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起来，现实里不也是你先亲我的么？」 秦宇星对这事印象特别深刻，脱口否认：「才没有，明明是你。」 「胡说。」孟冶的记忆也很清晰，「明明是你主动亲我的。」 秦宇星瞪大了眼睛，委屈道：「你不能冤枉我。」 他六月飞雪的模样不像作假，孟冶默默反思起来，开口问：「难道我们的初吻不是第一次的那天晚上吗？」 「当然不是啊！」秦宇星震惊道，「你忘了……」 孟冶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可能记得。你说说是在什么时候。」 「在那之前不久吧，有一天早上，你忽然就亲了我，还……」当时震惊三观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也变成了甜蜜的回忆，并不难说出口，「当然我也帮你了！」 孟冶喃喃：「……原来不是做梦。」 秦宇星一脸不可置信：「你一直以为是做梦。」 「唔。」孟冶有些心虚，视线看向别处，「很奇怪啊，我忽然这样对你，你这么配合，根本不可能是现实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理直气壮起来：「宇星，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好弱，那样对你都可以算猥亵了，你怎么不推开我啊……」 秦宇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特别喜欢孟冶每次在他面前理亏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亲上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第52页 孟冶一下子哑了火。 半晌，唇分。 孟冶小声问：「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啊？」 这样简单的一问，仿佛穿越中间许多年的时光，来到了当年那个自卑又矛盾的男孩耳边。 「不怕。」秦宇星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他没有说曾经的那些纠结和怀疑，反而告诉孟冶：「可能我当时就喜欢你了吧。后来想起来，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好看，可是我们当时差距太大了，我又为了阿树的病着急，所以没想那么多。」 孟冶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捏过来又捏过去，闻言道：「所以你和梦里一样，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咯？」 「是。」 自从孟冶那天讲述了自己的梦以后，秦宇星也开始做梦了。 梦境最初的时间线比孟冶还要早一些。在梦里，六岁那年，他遇上了一对善良好心的夫妇，他们不嫌弃他的口吃，给了他一个家。 领养他之后的两年，妈妈怀孕了，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不像好多狗血电视剧里那样，生了自己的儿子就开始冷落领养的小孩，爸爸妈妈都认为他是一个小福星，替他们带来了弟弟。 一家四口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秦宇星用心照顾着弟弟，但是偶尔，他也会想，如果他有一个哥哥就好了，就像他照顾弟弟那样对他好。 直到那一天，他第一次去妈妈给他报名的格斗课，看到了人群中那个身材挺拔的少年。 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是个早熟的小孩。他不光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哥哥，还想好了他们如何共度一生。 一切非常顺利，他成了孟冶的搭档，慢慢地又变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弟弟。 直到孟冶高三那年，秦宇星得知他毕业之后要去国外上大学，冲动之下打算告白，到了孟冶面前，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大脑混乱之中，他直接亲了孟冶。 意料之内，孟冶没有接受他莽撞的告白，他说秦宇星年纪太小了，他只把他当做弟弟，从来没想过另外的事。 可是本来打算本科就出国留学的他，高中毕业以后留在了国内上大学。 他们依然像从前那样亲近，可是随着秦宇星的长大，关系却又慢慢变质。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成章，他们在一起，恋爱，结婚，共同度过许多年的人生。 秦家的家境非常殷实，和孟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国内同性婚姻法通过以后，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成了人人艷羡的一对。 世事就是那么不凑巧。 在现实中，那对夫妇自己的孩子早来了两年。秦宇星没有被领养，一直生活在南方的那个福利院，他不会来到北方这座大城市，也不可能去上课外兴趣班。 「幸好我还是认识你了。」秦宇星感到很庆幸。 得知秦宇星也做梦以后，孟冶心中像放下了多年的一块大石头。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奇怪了，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共享他的梦境，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最亲近的人。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孟冶非常确信，「从我第一次做梦开始，就註定了我会找到你。」 哪怕命运不给他们这一世安排相识的机会。 体会了梦中的亲密无间，他不会再有办法忍受现实的冷清。 对于他的这种心理，秦宇星是全世界最能够感同身受的人。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从十几岁开始做梦，在没有遇见孟冶以前，他的人生会是多么难熬。 一想到这一点，秦宇星就感到心碎，可是他无法穿越回过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当下此刻，拼命去拥抱孟冶。 「老婆，那时候你是不是很难过？」 「都过去啦……只有做梦才能遇见你的话，我特别愿意做梦。」 ——end 秦宇星眼角微红，眼眶里开始蓄起泪水。 孟冶特喜欢他这副样子，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他的眼睛。 略显沉重的气氛渐渐重新染上旖旎的气息。 「别在其他人面前哭啊。」声音轻如蚊蚋。 没听见回答，孟冶又问了一遍：「听见没有？」 秦宇星抿了下唇，忽然喊他：「老婆。」 孟冶应声：「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特别爱看我哭啊？」 孟冶一挑眉，毫不心虚地反问：「你才发现？」 「也不是。」秦宇星意有所指地往下看了一眼，「每次我一哭，你就特别兴奋。」 他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弯起唇角轻笑，轻佻的眼神看得孟冶浑身一颤，整个人一下子酥了骨头。 没等孟冶想出什么反击的话，秦宇星调笑的声音又传来：「又大了一点。看来老婆爱我爱得不行了，不管我哭还是笑你都特别兴奋。」 他光说不动，孟冶被他撩拨得难受，愤愤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力道不小，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 「嘶。」秦宇星倒吸一口气，下意识说，「我是小狗，老婆又不是，怎么咬人啊。」 孟冶勐地抬头：「你又看到了？」 秦宇星一脸无辜：「就放在画架上啊。我一进去就看到了。」 孟冶控诉：「胡说，我明明盖着画布。」 自从那回画秦宇星的图被他不小心看到，孟冶后来都极度谨慎小心，趁秦教授周末有时去开学术会议，才按捺不住手痒画上两笔。 第53页 「我开窗通通风，风一吹就掉了嘛……」 「骗人，你肯定是故意偷看的。」 秦宇星笑笑，抱着他往衣柜边走，「给你看个东西。」 孟冶瞥了一眼，倏地一下移开视线，又忍不住悄咪咪用余光去看。 发箍上毛茸茸的耳朵做得很逼真。旁边甚至还放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也不知道要怎么戴在身上。 秦宇星伸手把发箍拿起来戴上，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脑袋。 他的头发现在养长了一些，黑色的发箍隐没在发间，看上去就像是真的长出了两只小狗耳朵。 孟冶盯着毛茸茸的耳朵尖，手指蠢蠢欲动。 刚刚逗孟冶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面对他赤裸裸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样的眼神，秦宇星难得有点羞赧，小声问：「像不像你画的？」 孟冶勐地点点头：「像。」说完再也忍不住，抬手摸上了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触感不如想像中的好，毕竟是人造的，中间还有硬质的支撑物，不像真实的小狗耳朵那样软乎乎，但孟冶的内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面色微红，眼神飘忽，整个人几乎软倒在秦宇星怀里。 等秦宇星拿起那条尾巴，孟冶才勉强恢復一点，好奇道：「这个要怎么戴？」 秦宇星把尾巴拿起来一点儿，说：「很简单的，这边很小，应该一下子就可以戴上。」 看清尾巴底部的东西，孟冶勐地红了脸，半晌，不确定地问道：「你戴吗？」 「当然不是啊。」秦宇星摇了摇头，脑袋上的毛绒耳朵跟着晃。 孟冶不愿意，伸手去推：「太奇怪了……」 秦宇星小声哄他：「老婆，你戴一下，好不好？」 孟冶不说话，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秦宇星知道这就是同意了。 如他所说，戴这个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可是微凉的材质和诡异的感觉还是令孟冶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尾巴垂下来，柔软的毛扫过肌肤。 孟冶浑身抖了一下，抓紧秦宇星的胳膊，「好奇怪。」 秦宇星娴熟地安慰他：「等一会儿就适应了。」 每次他们试点什么新东西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说的。 …… 「要不先拿出来一会儿？」 「不用。」秦宇星摇头，「老婆，你把腿併拢。」 因为尾巴的存在，面对面不是很方便。 孟冶非常努力才能坚持併拢腿，恍惚之间有种错觉，似乎他们真的是什么兽类。 这一瞬间，秦宇星和他心灵相通，从背后凑近他耳边说：「老婆，这样好像两条小狗……」 黄色的毛绒尾巴沾上了白色的星星点点。 孟冶缓了一会儿，转过身跪坐起来，搂着秦宇星亲吻。 ——end 作者有话说: 王子和小狗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