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岁岁长相守》 第1章 又是雪天 “小姐,下雪了。” 马车内,一位身穿浅青色棉布袄裙的小丫鬟掀起车窗帘子,轻呼出声。 “哦?下雪了吗?” 在漫天飘雪中,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挑起半边的车帘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似是想要抓住落下的雪花。 一张俏脸也随之露了出来。 天生的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可眼波流转间却透着一股深邃和智慧、凛然生威。 气质纯净而又清冷,竟还透着一丝凌厉。 “小姐,当心着凉。” 丫鬟有些着急,因着连日赶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好不容易就快要到京都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否则拖着病体去拜见小姐的父亲母亲,实在是不成体统。 姜寻仿若未闻,任凭零零落落的细碎雪花落在手心,又轻又柔,可用不了一瞬间,便又化为了雪水,消失不见。 姜寻觉得有些无趣,收回了手,丫鬟连忙将车帘放下,仔细掖好,不让缝隙透进一丝凉气。 姜寻斜靠在马车内的小榻上,她觉得,自己和雪一定是有着很特别的缘分。 姜寻五岁的那一天,天上也是飘着这样的雪花。 就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三叔把她从姜家带走了。 她不哭也不闹,任由三叔牵着小小的自己。 小小的姜寻跟在三叔身侧,三叔走一步,她需得走上两步才能勉强跟上。 三叔发现姜寻走得有些吃力,就刻意慢下了步子。 五岁的姜寻还不知道自己要跟着三叔走去哪里,她只知道家中的嬷嬷告诉她,以后要管三叔叫父亲。 姜寻不懂,她的父亲就在侯府,是三叔的大哥,她自己是有父亲的,为什么要叫三叔为父亲呢? 姜寻虽不懂,但她没问,问了也没有人会认真回答她。 她只知道,三叔会护着自己,不会害自己。 这样想着,姜寻便没有丝毫犹豫,很听话地就跟着三叔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雪渐渐地大了,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她粉红色的斗篷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变白了。 可京都毕竟不适合下雪,雪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又开始融化了,姜寻脚下的雪一踩就是一脚泥,湿漉漉的令人很不舒服,不一会儿,姜寻的鞋底就已经湿透了,裙摆和斗篷也沾满了黑乎乎的一片泥水,姜寻就开始不高兴了。 姜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街上都没有行人,只有一大一小两行泥泞的脚印在身后蔓延。 甚至连远处的脚印也被雪慢慢覆盖,泥泞的痕迹也被纯净的雪给藏起来了,也即将要消失不见了。 侯府的大门,自然是早早地就看不见了。 姜寻抬头看三叔,只见三叔面上带着笑。 小小的姜寻看不懂,不知道三叔的笑是什么意思。 很多年以后,姜寻回想起来也不明白,三叔当时笑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八年的时间过去了,姜寻在心里想着,这条路,她终于又走回来了,也还是这么一个令人不喜欢的下雪天。 刚刚接了一小会儿雪,姜寻的手指都有些红了,一片冰凉。 丫鬟簟秋忙将一件织锦皮毛斗篷披在姜寻的身上。 姜寻顺势紧了紧斗篷,这是三叔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斗篷,用了最上乘的料子,在寒冷的冬天给了她极大的温暖。 像她这么怕冷的人,冬天里是离不开它的。 姜寻又有点想三叔了。 虽然嬷嬷告诉她以后要称他为父亲,可是三叔一直没让她改口,她也就一直这么叫着。 可虽然没有改口,在姜寻的心里,三叔早已超过了已经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的父亲。 如果可能,姜寻其实是不想走这一趟的。 可三叔…… 也不知道三叔能不能撑到她回去了。 “小姐,已经可以看到京都的城门了,我们直接驾车进城吗?” 姜寻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有些乱了的心跳平静下来。 “就在这停一下,簟秋你帮我梳妆。” 外面的车夫听到簟秋的吩咐声,将车缓缓地停到路边,簟秋就在马车里,重新为姜寻梳妆打扮了一番。 没有华丽繁杂的装饰,姜寻只让簟秋给自己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把绿檀木发簪固定。 簟秋想给姜寻找一件稍微华丽一点的衣裙换上,却被姜寻拒绝了。 “就这样,挺好。” 不等簟秋再劝说一句,姜寻已经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不用丫鬟和车夫搀扶,姜寻一个翻身就在马车下站定了。 姜寻的眉头皱了皱,还是一样的天气,还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 姜寻低头看了看斗篷的下摆,还好,自己长高了,不再像八年前那样撑不起来不合身的斗篷,只能让斗篷沾满了泥水。 姜寻抬眸,目光幽深地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大雪覆盖下的京都,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应该是比较安静和寂寞的吧? 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给这萧肃的京都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姜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还算干净。 路上奔波数日,带着旅途的风尘仆仆也是正常。 能重新梳个发髻也算表示了她对那对夫妻的尊重了。 “走吧。” 姜寻红唇轻启,率先迈开步子,坚毅地朝着城门走去。 簟秋把自己背上的小包裹又系紧了些,深呼吸了两下,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朝着陌生的京都走去。 赶车的车夫望着两个单薄的身形在逐渐变大的雪中艰难前行,躬身抱拳行礼。 直到姜寻带着簟秋走进城门,再也看不见,他才决然起身,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今天的京都尤其的冷,就连往日热闹的城门口都冷清了不少。 守城门的校尉正百无聊赖,大家伙在这几乎能冻死人的鬼天气里,守着这个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城门,早就怨声载道了,都盼着赶紧换防下值之后,找个小酒馆好好的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城门校尉正浑身发抖,远远地就看见了朝着城门走来的姜寻和簟秋一主一仆,只一眼,他就看出了不对劲。 第2章 嫡女变次女 这种鬼天气,谁家小姐能只带个丫鬟从城外回来啊?还是步行! 等两人渐渐走近了一瞧,校尉就觉得更加奇怪了。 前面的人说是小姐吧?可穿着打扮实在是普通了点,浑身上下见不到一丁点大家闺秀应有的珠宝首饰。 也就走在前面那个小姐的大斗篷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的凡品。 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和丫鬟。 可是,这俩人那周身的气度又不像是普通的小门小户里能养出来的,不用上前询问都知道,这对主仆绝不简单。 纵是见多识广的守城校尉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他实在看不出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 左右不过就是两个小姑娘,查不查的又有什么要紧? 就当普通百姓看待总没错。 这大雪天的,他们都站了一个时辰了,鞋子都湿了,脚也快冻麻了,谁有那个闲工夫给自己找事啊? 姜寻和簟秋的头上都罩上了大大的兜帽,她们的小脸倒是都极好的隐藏了起来。 不然,就凭姜寻的绝色姿容,说不定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地走进城里。 “小姐,您还认得去侯府的路吗?” 簟秋没来过京都,自然是不认得路的。 而小姐离开京都的时候也不过才五岁,簟秋有些担心,若是找不到路,小姐在外面这么走得久了,怕不是又要病倒了。 可姜寻又怎么能忘呢? 当年她就是顶着这样的雪,跟着三叔一步一个脚印从这个城门走出去的。 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 那里,或许有能救三叔的办法。 京都的安远侯府,虽谈不上权势滔天,倒也无人敢小瞧了去。 无论到哪,搬出安远侯府的大名,人人都会卖几分面子。 毕竟老安远侯曾经的威名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散的,老侯爷的面子无论是谁都要给几分的。 哪怕人不在了,老侯爷的部下门生也都愿意继续拥护下一任的安远侯。 姜寻听三叔给她讲这些事情,她是不太理解的。 她的想法是,人死如灯灭,既然祖父不在了,那些人何必为了那么个虚名维护一个自己都不一定认同的新侯爷。 姜寻凭着记忆,穿过本应热闹的南市,直奔城东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安远侯府并不远,姜寻带着簟秋走了大概两刻钟就能远远地望见在雪中显得有些肃穆的高大的院墙。 距离南市很近的小巷子里,安远侯府有一个角门,姜寻从这路过却脚步不停,绕了一大圈,最终停在了安远侯府的正门口。 今日天气不好,安远侯府大门紧闭,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如姜寻记忆中的模样,依旧守护在朱漆大门两边。 姜寻站定脚步,簟秋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的上前,扣响沉重的门环。 门很快就开了,不过不是大门,而是大门侧边的小门。 看门的小厮一看是两个面生的女子,且明显是步行过来的,穿着打扮也并不华丽,态度便冷了下来。 “敲什么敲?知道这是谁家大门吗?你们哪来的胆子?” 簟秋还没遇见过如此无礼的小厮,一叉腰就要跟他呛上几句,却被姜寻抢先打断。 “去告诉你们侯爷,就说你们府上的大小姐回来了。” 小厮明显一愣,随即掏了掏耳朵,他给侯府看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侯府里几位小姐他又不是不认得。 大小姐今天可没出门啊?眼前这个他也不认识啊? “唉,你到底是哪家的?这是安远侯府,你不是走错了吧?” 小厮虽然仗着安远侯府的势,习惯了目中无人,但眉眼高低他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眼前这位自称大小姐,虽然他不认识,可保不齐是哪家贵人,没弄清楚之前他还真的得收敛一些,万一一个眼拙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那他的好日子可就过到头了。 “就找安远侯,没错。还不快去通传?” 姜寻长得一副媚态勾人的模样,可凤眼这么一凛,竟让小厮生出一股寒意,不自觉地就点头哈腰地退去。 簟秋退回到姜寻身后,小声抱怨道: “咱们早就给侯府来了信,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小姐今日到的,可偏偏紧紧闭着大门,明显就是故意晾着小姐。请小姐回来,又不善待小姐,小姐,我们……” 姜寻凤眼微微眯起,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意,对着簟秋训斥道: “以前在三叔身边我纵着你,但早在动身来京之前我就警告过你,谨言慎行。你再如此这般不知收敛,现在就回去三叔那里,我身边不需要会惹祸的丫鬟。” 簟秋一个激灵,一下就想起了小姐临行前对自己的叮咛嘱咐,簟秋低着头轻声地对姜寻说道: “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别赶奴婢走,奴婢一定谨记小姐教诲,奴婢绝对不给小姐惹麻烦。” 簟秋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姜寻轻轻叹了口气,簟秋是她在外面捡回来的,比自己还小上一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姜寻心中不忍,软了语气,说道: “侯府不似咱们以前的府里,规矩多,龃龉多,稍稍不慎,便是你丢了小命都溅不起一丝水花。我可不想我刚刚回来,就变得孑然一身。” 簟秋吸了吸鼻子,对姜寻微微福了福身子,说道:“小姐,奴婢记下了,奴婢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姐,陪着小姐。” 姜寻继续说道:“他们想要为难我,早在意料之中,大开中门来迎接我反倒不正常。且等着吧,他们想要为难我,也要看他们担不担得起这个后果。” 侯府大房的安惠苑里,侯府大夫人赵氏正在安抚在她怀里哭闹的宝贝女儿。 “葭儿,让你大姐姐回来是你祖母和父亲的意思,现在侯府需要你大姐姐帮忙渡过眼前的难关。如果不让她回来,被送入宫的就是你了。葭儿,娘也舍不得啊。” 大夫人怀里的姜瑜葭抬起泪眼,一脸委屈地望向侯夫人,哭唧唧地说道: “娘亲,可是把她接回来我怎么办?我才是侯府的嫡长女,凭什么我要变成次女?她不是过继出去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啊?娘,我不要,我才是侯府的嫡长女,娘,你去跟父亲说,我不要变成次女。” 第3章 大小姐 大夫人看着自己如珠似宝宠着长大的宝贝女儿,那眼泪汪汪的样子,让大夫人差点就要脱口答应了下来。 可一想到侯爷前日里对她说的话,她又狠了狠心把话给咽了回去。 手中精美的丝绢帕子被她攥得几乎就快被撕裂了,大夫人却毫无所觉。 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让那个人回来,她每每看到那个人,当时的情景就又浮现在眼前,她所承受的痛苦就好像又一次回来了,她的心口疼得厉害。 “大夫人,门房派人来说,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门外是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叫海棠,是当年陪着大夫人一同嫁过来的,要说这府里还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凑到大夫人面前,也就只有这个海棠了。 大夫人闭了闭眼,该来的终究还是到了。 姜瑜葭从大夫人的膝上起身,一回手,就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掀翻在地。 大夫人脸色一变,也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葭儿!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难道你想亲自进宫吗?你要去给皇上当妃子吗?” 姜瑜葭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气焰顿时就消了不少,垂着头蹭到大夫人跟前,捏着帕子委屈地说道: “娘,女儿就是心里难受。” 大夫人到底是疼女儿的,为姜瑜葭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扶了扶歪掉的发簪,柔声说道: “乖葭儿,咱们先忍一忍。虽然她回来了,不过也就是挂个虚名。在这侯府里,还是你娘说了算。” “娘,可是女儿以后嫁人……” “行了,你才多大?说这话羞不羞?不管是长女还是次女,你想嫁谁,你爹还都能给你做主的,你放心好了。日子久了,大家谁还能看不清,这侯府里真正受宠的到底是谁?” 姜瑜葭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娇俏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仔细看和姜寻的眉眼还有那么一点相似。 只不过姜瑜葭从小娇养着长大,举手投足间多了些娇憨和跋扈,再加上华丽的金簪玉钗、珍珠翡翠傍身,姜瑜葭的美就格外的张扬。 “葭儿,你若是不愿去,那你就在母亲房里歇息,母亲得去看看,免得到时候老太太又有话说。” 大夫人起身,丫鬟海棠既有眼色地捧着斗篷上前,悉心地为大夫人穿戴妥当,又往大夫人的手里塞了一个手炉,打了帘子请大夫人出门。 姜瑜葭看着大夫人远去的身影,眼泪珠子不争气地又迸了出来。 “小姐。”丫鬟红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 姜瑜葭没好气地问道。 红玉脖子缩了缩,硬着头皮回道: “小姐,刚刚老太太那边传话过来,说让府里的小姐公子还有各个姨娘都到大门口去。” 姜瑜葭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坐在大夫人的梳妆台前吩咐道: “给我梳妆。” 红玉垂首上前,拆开已经松散的发髻,又重新梳了一个凌云髻,让本身还很稚嫩的姜瑜葭更显高挑,平添了高高在上的傲气。 姜瑜葭左右看看,嘴角微挑,表示很满意。 府里的那些个庶子庶女,还有二房四房的那些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姜瑜葭要将他们通通都踩在脚下。 别总是看她年纪小就想来她头上踩一脚。 整个侯府因着老太太的一句话,都动了起来。 尽管天气实在不好,踩得众人脚底都是脏兮兮的雪水,可谁都不敢在老太太的面前展露分毫。 纷纷从自己的小院顺着回廊往大门口聚去。 而姜寻,此刻还站在大门外。 簟秋都觉得自己的脚底快要冻僵了,这样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任风雪打在身上,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想着自己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三爷什么时候让小姐吃过这种苦? 簟秋委屈地眼眶都有些红了。 反倒是姜寻面色不改,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不耐或者急躁流露出来。 门房的另一个小厮透过门缝小心地观察姜寻,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姜寻的大半张脸,小厮看不清楚姜寻的长相,可是这份气度,就是府里的几个小姐都没有的。 小厮暗暗有些心惊,看来这府里要变天了。 姜寻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丁点地不耐。 姜寻就带着簟秋这么在外面站着,即便是天气不好,街上行人不多,也引来了几个好信的路人的打量。 不一会儿,先前去通传的小厮回来了,对着姜寻随意地行了一礼,说道: “小姐,侯爷正在内院书房,您可以直接进去拜见。” 随后,小厮打开侧门,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要姜寻跟着他从侧门进府。 姜寻凤眸微眯,眼神中的凌厉稍纵即逝,小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却见姜寻依旧保持着刚刚不卑不亢的模样,红唇轻启: “簟秋,既然侯府不需要我这个大小姐,那咱们就回吧。” 小厮明显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却是朝着大门后的方向瞟去。 小厮的小动作没能躲得过姜寻的眼神,姜寻不屑理睬,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路过看热闹的三两路人,本来还因着天气寒冷行色匆匆,可听到姜寻口中提到什么大小姐,脚下的步子不禁慢了几分。 姜寻带着簟秋走得没有丝毫犹豫,步子迈得很大,一点都不像京都里的那些世家小姐一样莲步轻移。 没多一会儿,姜寻的身影就已经距离侯府很远了,再加上越来越大的雪,姜寻的身影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大夫人气得不轻,斗篷下的手指用力,指尖已经发白没有了血色,可面上她还维持着侯府当家主母的贤淑端庄。 大夫人忍着怒意闭了闭眼,朝着海棠使了个眼色。 海棠忙叫小厮打开侯府大门,又顺着侯府台阶而下,疾步追上了姜寻。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连喊了三声,姜寻才停下脚步,侧目看向海棠。 姜寻自是认得海棠的,毕竟五岁之前,也可以说是在海棠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 海棠见姜寻停了脚步,悄悄松了口气,对着姜寻认真地行了一礼,说道: “大小姐,大夫人正在大门口等您,大夫人着急见小姐,在院子门口绊了一下,这才耽搁了,还请大小姐不要误会了大夫人。” 第4章 恍若隔世 姜寻虽停下了脚步,但并未随着海棠往侯府而回。 姜寻瞧了海棠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 “海棠。” 海棠福了福身子,对着姜寻又是一礼,说道: “大小姐。” “大夫人果真是因为这个才来得晚了?” 海棠垂眸,微微低着头回道: “回大小姐的话,大夫人正在大门口等着大小姐呢。” 姜寻笑了笑,说:“海棠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 海棠小小后退了半步,侧着身子说道:“大小姐,奴婢只是奉大夫人的命来请大小姐进府。” 姜寻没有回头看向府门,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侯府大门又热闹了起来。 姜寻抬头远眺,只觉得城门好像又出现在了眼前,虽然这不成型的雪下得有点大,可姜寻却还是觉得她能看得见能远离京都的城门。 “大小姐。” 姜寻正在出神,就又被人从身后叫了一声。 可这声音不是海棠,她听得出来,这声音已经有了些年纪,姜寻在斗篷里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回身看去。 姜寻看见来人,眼里渐渐起了些湿热,要说这府里还有谁能在这冰冷的雪天给她一些暖意,面前的人是其中之一。 小的时候在府里,侯爷和大夫人都不喜欢她,面前的人抱她抱得最多。 姜寻认认真真地对着来人福了一礼,唤道:“景嬷嬷。” 景嬷嬷侧身避过了姜寻的一礼,眼角也有些湿润,颤抖的声音里含有一丝关切: “大小姐,老夫人在大门口呢,老夫人亲自来接你了。” 姜寻蓦地朝着有些距离的侯府大门看去,在洋洋洒洒地雪花中,姜寻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门口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姜寻的脚步有些不受控制,迈着大步朝侯府大门走去。 走得近了,姜寻看得清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中间,头发花白的老祖宗,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见自己快步而来,老夫人竟不顾风雪、不顾脚下湿滑,迈过门槛下了台阶。 身后响起一片关切的声音: “老夫人。” “祖母小心。” “祖母当心地滑。” …… 可老夫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后的人也只闻其声,不见谁来上前搀扶。 还是姜寻眼看着老夫人踩着湿泞的雪下来,也顾不得注意仪态,撩起裙摆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老夫人。 姜寻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祖母,孙女不孝……” 老夫人干瘪的手放在了姜寻细滑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 “乖孙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女,有祖母给你做主,咱们回家。” 姜寻很想说她不稀罕这个嫡长女,也不稀罕回这个家,可面对祖母含泪的眼睛,姜寻的嗓子就像哽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得乖顺地点头。 老夫人领着姜寻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走到侯府大门正中,老夫人扫视了一圈,见大夫人垂手而立,并不上前和姜寻相认,老夫人眼里的神色便多了一丝凌厉。 姜寻也看到了大夫人,见大夫人根本就没有抬眼看向自己,姜寻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内心并无波澜,只出于礼节对着大夫人行了一礼,唤道:“大夫人。” 大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看了老夫人一眼,才对着姜寻点了点头。 老夫人拉住了姜寻的手,不让她再对别人行礼,大声说道: “寻儿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今日寻儿回府,大家伙都到松鹤堂去见个面,也省的日后在府里还有人不识得侯府大小姐,闹出了笑话我可决不轻饶。”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条路,老夫人领着姜寻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大夫人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看了一眼身侧面色明显扭曲的姜瑜葭,提步跟了上去。 “去,把侯爷给找回来。” 老夫人的吩咐,众人不敢不从,已经有小厮领命而去。 姜寻对于这一出并没有什么感触,侯爷和大夫人对自己本就不待见,否则也就不会把自己过继给三叔了。 因着三叔直接领着自己就走了,一直没有更改族谱,也没有敬告祖宗,这才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这个所谓的“嫡长女”。 姜寻跟在老夫人身后,走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府邸,恍若隔世。 其实,姜寻再次回到侯府,确实是隔世的事了。 上一世她从这个侯府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姜寻跟着三叔一起走南闯北,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大兴国土,甚至北疆的大楚、羌谷北契和乌瓦国,她都去过。 因着三叔身体不好,姜寻上一世一直都跟在三叔身边,从未离开过,甚至连婚事都耽搁了下来。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尽心照顾,寻遍天下名医,她就可以让三叔长命百岁。 可三叔还是走了,姜寻总以为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找到神医杜华,才没能救得了三叔。 却没想到三叔走了没多久,姜寻自己竟就有了和三叔一样的症状。 直到自己临死前,她才从身边一个下人口中知道,自己和三叔都是被人惦记上了,中了毒了。 姜寻现在好像都能记起自己上一世临死前,口中满是鲜血的味道,又腥又咸,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了一样,一张口就顺着喉咙漫了出来。 姜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头有些令人作呕的感觉。 “寻儿啊,祖母老了,以后你就陪在祖母身边,跟祖母也讲讲你和你三叔这些年的事情,有祖母在,这侯府里,再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老夫人的声音将姜寻的思绪拉了回来,空气中满是雪的冷冽味道,哪里有什么血的腥味? 姜寻定了定心神,乖巧地回道: “是,祖母。” “祖母已经叫景嬷嬷给你收拾了一个院子,位置有些偏,你不要嫌弃,虽然远了点,但是胜在安静,实在也是近处的院子都住满了。” 姜寻感激地对老夫人说: “多谢祖母,再远也不过是在这侯府里面,孙女已经觉得离祖母很近了,孙女盼着能日日过来给祖母请安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姜寻变得有些冰凉的小手,说: “用不着这么辛苦,什么时候想祖母了就过来坐坐。” 姜寻刚想说这不合礼数,景嬷嬷就在一旁解释道: “大小姐,老夫人免了大家伙的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过来请个早安便可。” 姜寻感激地冲着景嬷嬷颔首示意,对老夫人说道: “祖母,孙女晓得了。” 第5章 真要认回大小姐? 说话间,老夫人已经领着姜寻来到了松鹤堂院门口。 姜寻扶着老夫人走进院里,姜寻抽空迅速扫视了一圈,好像和印象中差不多。 那个时候她还小,虽然总是到松鹤堂来,可毕竟记事不多,也只是恍惚有个模糊的印象。 老夫人脚步不停,直走到正堂坐在主位上。 姜寻想要退下去,却被老夫人拉住了手,让她留在身边。 姜寻不敢坐下,就垂首立在老夫人的身后。 身后众人呼啦啦地也进了屋,原本宽敞的正堂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 老夫人左边下首的位置空着,旁边是大夫人,姜瑜葭立在大夫人身后,姜寻虽认不出姜瑜葭的模样,但站在大夫人身后又打扮得如此娇艳华贵的,除了姜瑜葭,满侯府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再往后是姜寻不认识的生面孔,应该都是侯爷的姨娘庶子庶女们了。 只不过其中有一个女子看起来比姜瑜葭要大一些,低着头也站在那些姨娘身后。 姜寻心里冷笑,原来她还在呢。 老夫人右边依次坐着二老爷、二夫人和一众子女、姨娘。 四老爷、四夫人则是领着儿女坐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不同于大房和二房,四房的人口就简单得多,除了四夫人姜寻没有看到疑似姨娘的人出现,身后也只站着了一男一女就两个子女。 而四老爷和四夫人也没有如二老爷和二夫人一样正襟危坐,而是凑到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四夫人还不时抬起宽大的袖袍,掩着嘴娇媚的笑着。 姜寻收回暗暗打量的目光,心想这侯府里主子倒是不少,人丁很是兴旺。 可这样的世家大族,人丁越是兴旺,底下的腌臜事就越多。 怪不得三叔不愿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姜寻想着,要是让她找出这府里到底是谁要害三叔,她才不会顾什么亲人家族的血亲脸面,有一个算一个,她定要将他剔骨扒皮。 姜寻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子里的暗芒,敛了气息站在老夫人身后,一点也不起眼。 身上罩着的还是那件斗篷,看不清里面的穿着打扮。可斗篷下面露出一圈裙摆也能看得出,她的衣裙还是过于普通,好像就是普通人家穿的织锦布料。 头上也只有一个绿檀木发簪,整个人素得连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 姜瑜葭更加得意了,看着这满屋子的姑娘,没一个有她这份气度的,往那一站垂头低首的,连抬眼都不敢,哪里像是侯府出去的小姐。 原本以为这个姜寻回来要压自己一头,可瞧她那个样,还不是和那些庶女一样,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起? 看来她跟着三叔出去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被三叔那个浪荡子养得没丁点侯府小姐该有的样子。 姜瑜葭刚刚的那点不痛快,经过在大夫人院里闹过的那么一通本就散了不少,现在看到姜寻这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就更加得意了,站在大夫人身后都不禁扬起了头,唇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老夫人坐在上首的主位,闭目养神,整个厅堂里鸦雀无声,就连四老爷和四夫人也不再说话,都端端正正地坐着。 大家伙都知道老夫人这是在等侯爷,也是在表示她的不满。 虽然大家伙心思各异,可表面上谁也不会做那个出头鸟,谁也不会公然触老夫人的霉头。 毕竟大兴王朝现在的成帝一直讲求孝道为先,侯爷自然不敢轻慢了自己的母亲。 无论他爬得再高,在老夫人面前,也得放低姿态,恭顺有加。 没用多久,松鹤堂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院里一众问安声,姜寻的生父、现任安远侯——姜誉迈步进来。 姜誉朝着老夫人行礼:“母亲。” “坐。” 母子俩的对话简单明了,多一个字都没有。 姜誉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上,目光看向了老夫人身后的姜寻。 “寻儿?” 姜寻抬步上前,正对着姜誉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道: “侯爷。” 姜誉的眸光里透着森冷,面色变得凝重,显然是对姜寻的这个称呼极度不满。 “你的族谱可从来都没改过。” 姜寻低眸不语。 姜誉的怒气上涌,他就知道,老三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就这个样子他还能指望姜寻什么?不如趁早再塞回给老三。 姜誉一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身下的太师椅扶手上。 怒斥的话还未出声,老夫人的呵斥就先一步出口了。 “侯爷!寻儿才刚回来,你就要给她脸子看吗?” 姜誉深吸一口气,对老夫人恭敬道: “儿子不敢。” “哼,我看你敢得很。寻儿今 日回府,你们夫妻两个早就得了信,竟大门紧闭无一人前去迎接,这也就算了,你作为亲生父亲连个人影都没有,你们还要认这个女儿吗?” 老夫人说到气愤之处,也和侯爷一样,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景嬷嬷惊得手指一颤,脚下的鞋子也在原地抬起又轻轻放下。 姜誉心中有气,可也不敢明着忤逆老夫人,只得垂首听训。 老夫人见姜誉低头,便缓和了语气对着姜寻说道: “你自小就离开了侯府,府里的人都不大认得了,今天人到得齐整,挨个认认吧。” 老夫人话音刚落,景嬷嬷便上前一步,除了侯爷和大夫人,挨个为姜寻介绍,姜寻对着二叔、二婶、四叔、四婶一一行礼。 又受了下面弟弟妹妹们的礼,认了各房一众姨娘。 一圈下来也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侯爷姜誉一直在座位上板着脸,大夫人也面无表情。 老夫人看在眼里,再未多言,只在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见姜寻认完了屋子里的人,便说道: “寻儿一路上也累了,就先去歇息吧。你的院子都是景嬷嬷亲自安排,歇息一下,稍晚些时候安排家宴给你接风洗尘。都下去吧。” 老夫人挥了挥手,众人起身行礼准备告退。 姜誉黑着脸就要出门,大夫人赵氏沉默跟在后头,却被老夫人出言叫住了。 “侯爷,赵氏,你夫妻二人留一下。” 姜誉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重又坐了回去。 大夫人赵氏用眼神安抚了姜瑜葭一眼,也跟着坐到了姜誉身边。 姜誉闭目养神,并不去看赵氏,只等众人都退下之后,才开口问老夫人: “母亲,我们当真要把这丫头认回来?” 第6章 竹叶苑 老夫人面色有些疲惫,看着这个接替了老侯爷位置的大儿子,面色柔和了一些,缓缓地开口问道: “怎么?你们夫妻是打算把葭儿送进宫去?” 大夫人猛地看向姜誉,见姜誉低头不语,便捏着帕子急急地说道: “母亲,这怎么行?葭儿还那么小,皇……皇……” “放肆!”姜誉扬声打断大夫人的话,说道:“你想说什么?管好你这张嘴。” 大夫人自知失言,被侯爷训斥也不敢反驳,好在屋内除了侯爷、老夫人之外,也只剩下个景嬷嬷。 老夫人沉沉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便对着姜誉说道: “你们父亲的威望不能支撑你多少时日了,也正是因为你父亲留下来的那些势力,才使得上面更加忌惮。这些年宫里头那位对侯府的干涉已经放在了明面上,侯爷在朝堂之上不可能毫无所觉。” 姜誉虽然心里不舒服,可老夫人说的也确是实话,老侯爷比他现在这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可厉害得多了。 他现在不过是担了个好听的名头,可在朝堂愈发的举步维艰,皇上对他又是削权又是防备的,姜誉早就不好过了。 老夫人见儿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感叹后继无人,可姜誉毕竟是她的嫡长子,除了他也没人能接替得了了,要是…… 老夫人及时止住了自己荒唐的念头,接着说道: “上次宫宴,贵妃娘娘透出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咱们侯府送个女儿进去。哼,无非也就是想把侯府攥在手里,后宫与侯府有了牵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皇上想要寻侯府个错处,在后宫随便安个名头也就是了。” 大夫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刚刚被侯爷训斥,她也就不敢随意插嘴了,可泛白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姜誉也是心里懊恼,本以为皇上特赦,让他承了这个侯位,自己便也能像父亲一样在朝堂立足,可谁知自己这个侯爷当得窝囊。 这些话他不能宣之于口,以免被府里上下笑话,坏了他侯爷的威望。 今日被老夫人这么说出来,姜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们觉得,依葭儿的性子,在那吃人的后宫里头能不给侯府招祸吗?” 大夫人虽然不愿姜瑜葭进宫,可她也只是舍不得女儿,却是不爱听老夫人话里话外对自己女儿的瞧不上。 大夫人动了动嘴巴,想要反驳,可迎上老夫人洞察一切的眼睛,大夫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又要指望姜寻,又不想给她体面,你们就不担心她到时候把你这侯府给掀翻了?” 老夫人的语气已经透了冷意,就连姜誉都被老夫人说得抬不起头。 “母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见姜誉都低头认错,大夫人也起身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说: “儿媳知错。” 老夫人看起来疲惫极了,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说道:“都回去吧,晚上给那丫头接风,赵氏你好好准备一下,别再招惹那丫头了。” 说完,老夫人伸出手,景嬷嬷连忙上前,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 姜誉心里不痛快,连带着也没给大夫人好脸色,也不等大夫人,抬步就出了松鹤堂。 大夫人不愿在下人面前跟侯爷起争执,端着侯府夫人的架子,领着海棠回了自己的安惠苑。 “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葭儿性子不好,难道那个姜寻性子就好了?一个养在外面的野丫头,还真以为能给侯府带来什么荣耀吗?” 大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 自己的女儿就那么差吗? 他们就没想过,如果姜寻进宫之后得了宠,还真的能让侯府好过吗?她哪里是个能把侯府装到心里的人?她的心里哪有一点亲情?当初跟着老三说走就走了,哪里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老太太和侯爷还真的是蒙了眼。 大夫人的话,海棠不敢接,只默默地跟在大夫人后头。 大夫人念叨了两句得不到回应,也觉无趣,便住了口,回到安惠苑耐着性子吩咐下人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侯府里又动了起来,好在雪已经停了,各个院子之间也有连廊连着,倒也不会太过难走。 另一边,景嬷嬷早已安排了丫鬟带着姜寻去了她的院子。 丫鬟在前面走了好久,才终于在侯府西北角的一个偏僻院子停了下来。 丫鬟对着姜寻福了一礼,说:“大小姐,这里是景嬷嬷吩咐奴婢们收拾的院子,以后大小姐就住在这里。大小姐缺什么少什么可以吩咐人直接去找景嬷嬷。” 姜寻抬头看向院子门口的匾额——竹叶苑。 “竹叶苑。”姜寻在口中喃喃念着,唇角勾出淡淡一笑,抬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忙起身立在一边,但并未向姜寻行礼。 姜寻的凤眸淡淡扫视了一圈,没说话,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倒是齐全,可见景嬷嬷是用了心的。 只是这天气寒冷,今日又落了雪,屋子里冷得厉害,并不似老太太房里那么暖和。 簟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火炉火盆之类的取暖用具。 主仆两人从雪中自城外步行进府,也就在老夫人屋里暖和了一会儿,身上还没暖透就来了这个小院子。 原以为能够好好歇上一歇,可谁知,屋里竟冷得如冰窖一般。 姜寻见惯了各种地方的天气,比这寒冷的地方她也去过,不过三叔对她照顾得细心,屋子里从来都是暖暖的,姜寻还从未在这么冷的屋子里待过。 簟秋也为姜寻委屈,将身上的小包袱放下,就掀开了帘子出去了。 看着院子里的小丫鬟,簟秋没有一点好脸色,随意指了一个眼珠子滴溜溜转的丫鬟说道: “你,过来。” 小丫鬟撇了撇嘴,拖拖拉拉的上前,扬着下巴问道: “你叫我吗?” 小丫鬟觉得簟秋不过是个外面来的粗鄙丫鬟,哪里能和她们侯府里的正经丫鬟相比?缺少规矩教养的下人还想骑到她们头上? 可簟秋毕竟是在三老爷府上长大的,虽然三老爷对下人宽厚,小姐也待她如姐妹,可簟秋的礼仪教养其实一点也不比府里的丫鬟们差。 簟秋挺直了后背,轻声咳了一下,说道: “大小姐屋里的炭火呢?为什么不提前备好?” 第7章 杀鸡儆猴 小丫鬟明显不太服气,歪着头扬着下巴对着簟秋说道: “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啊?府里用度这么紧张,难不成没有人的屋子还要一直费着炭火不成?” 簟秋在三老爷的府里跟着小姐,就没见过如此牙尖嘴利敢这么顶撞的丫鬟,一时竟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寻就立在屋内。 下面的小丫鬟抬头去看,心里惊讶,原来这位大小姐竟生的这般好看。 刚刚姜寻从院外进来,头上罩着兜帽看不真切,现在姜寻就那么挺直着背稍稍扬着下巴站在丫鬟跟前,丫鬟就将姜寻的容貌看了个一清二楚。 姜寻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依旧能够看出,不久的将来定是位名动京城的美人。 如果她有那个本事的话,小丫鬟心里这样想着,就听姜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清脆悦耳,竟连声音也好听得紧,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动听了。 “簟秋,给我掌嘴。” 簟秋不等小丫鬟反应,“啪”的一下就扇在了小丫鬟脸上。 小丫鬟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动手,一时竟没来得及反应,脸就被扇得偏向了一边。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她刚见到大小姐的面就被打了。 小丫鬟眼睛里闪着泪花,一手捂着脸转头看向姜寻。 “大小姐竟这般苛待下人,刚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动手。侯府大夫人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奴婢定要找大夫人讨个说法。” 姜寻并不因丫鬟的无礼而恼怒,对着簟秋说道: “继续掌嘴。” 簟秋也被这丫鬟气得够呛,撸起袖子啪啪啪又是几个巴掌抡了过去。 簟秋虽然以前没干过这种事,但是来侯府之前,三老爷再三叮嘱,万不可让小姐在这侯府受了委屈,若真的惹了什么事,大不了三老爷就把小姐给接回去。 姜寻看着簟秋的手都红了,出声叫住了簟秋。 “簟秋。” 簟秋收了手,瞪了小丫鬟一眼,退到了姜寻身后。 姜寻扫视了一圈院子,见还有五个小丫鬟,聚在角落里观望着这里的动静。 见姜寻望过去,一个个连忙都垂下了头。 “你,从哪来回哪去,我的院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丫鬟。” 小丫鬟吓了一跳,她自小在这侯府长大,什么样的主子没见过?哪有刚一见面一个不高兴就掌嘴,掌了嘴也不让人说话,直接就赶出去的啊。 小丫鬟虽然不愿意到这个破落的竹叶苑来伺候,可主子发话,她不得不来。 可这连半天都不到就被大小姐掌了嘴赶出去,她回去可怎么向主子交待啊? 想到此,小丫鬟也不敢再轻视这个来路不正的大小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对着姜寻磕头道: “大小姐息怒,我……奴婢知错,奴婢……奴婢以后……” 丫鬟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姜寻摆了摆手,对簟秋说道: “还不丢出去?” 簟秋答应一声:“好嘞。” 簟秋在一院子丫鬟惊讶的目光中,薅起了小丫鬟的后脖领子就给拎出去了。 打开院门一扬手,小丫鬟就被甩出去了老远。 簟秋笑着回到姜寻身边站定,再看向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一个个的都老实了不少。 姜寻凤眼微挑,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丫鬟,说道: “屋子里的炭火谁负责?”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上前。 她们都是被临时调换过来的粗使丫鬟,哪里有人吩咐得那么仔细啊? 刚刚被扔出去的,原是大小姐……以前的大小姐、现在的二小姐房里的人,大小姐连她都不留情面,她们几个粗使丫头谁敢冒头? “哦?还是我的屋子里压根就没有炭火?我的院子都分下来了,公中不可能不给拨炭火,你们若是都不知道,我倒要找景嬷嬷去问问,到底是谁克扣了我院里的份例。除了炭火,是不是其余的东西也都被人给昧下了?” 五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扑通扑通都跪到了姜寻面前。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稍稍大一些的丫鬟开口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们都是后院干粗活的丫头,是今早才被临时安排到大小姐院里的。奴婢们干惯了粗活,对主子院里的事务并不熟悉。大小姐,奴婢……奴婢现在就去为您领炭火。” 姜寻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衣服洗得有些发白,伏在地上的手指有些粗糙隐约可见一些老茧,不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且干净。 姜寻不由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跪伏在地上回道: “回大小姐,奴婢名唤叶兰。” 姜寻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带了点自嘲与无奈。 姜寻连忙收敛了笑意,恢复了一脸严肃,说道: “起来吧。从今天起,院里的事情由你负责,有什么事你直接和簟秋沟通。我的屋子,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谢大小姐。” 叶兰认认真真地又给姜寻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退下。 姜寻回了冰冷的屋里,看屋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便斜靠在了屋内的贵妃榻上。 簟秋也不再那么拘着,捧了一个绣墩坐在了姜寻身边。 “小姐,我看这景嬷嬷对小姐也不那么上心啊,说得好听,可这院里连个能管事的婆子都没有,一共就六个粗使丫鬟,没规没矩的……对了,小姐,咱们刚来就把丫鬟给打了还撵了出去,这……没事吗?” 姜寻有些累了,左右是旁边没人,姜寻便将身体放松了,声音懒懒地说道: “哼,我今天不打她一顿杀鸡儆猴,都用不上明天,今天整个侯府的下人就都能来踩我一脚。你信不信?如果那样,咱们这整个冬天也用不上炭火,咱俩就等着冻死吧。” 簟秋心疼地给姜寻捏着腿,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小姐,您何必非得回来呢?三老爷那么疼您,您难道还真的是舍不得您的亲生父母吗?我见着,人家对小姐也不上心啊。” 簟秋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不过姜寻还是听清楚了,叹了口气,也没过多解释,只说:“忍忍吧,我会尽快带着你回三叔那去的。” 第8章 这么快就来了 簟秋闻言情绪也有些低落,刚刚离开,就想家了。 在簟秋的心里,三老爷的身边才是小姐的家。 看着小姐一路奔波,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进了侯府,可这偌大的侯府里,竟看不到一个对小姐真心相待的人。 簟秋的心就跟这屋里的温度一样冷。 不一会儿,屋门就被叩响。 “大小姐,奴婢领了炭火回来。” 簟秋起身开门去接炭火,发现叶兰已经将炭火放进熏炉内引燃了,只是这气味和烟都有点大。 簟秋看了叶兰一眼,将熏炉捧进了屋内,姜寻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问: “侯府里就用这种炭火取暖?” 门外的叶兰还没离开,听到姜寻问话忙答道: “回大小姐,奴婢说是给大小姐领的炭火,负责管理内务的王嬷嬷就吩咐丫鬟给拿了这些。至于其他主子屋里用的是什么,奴婢不知。” 姜寻摇摇头,吩咐叶兰下去。 簟秋关上门凑到姜寻身边,问道: “这丫鬟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姜寻伸手凑到熏炉上方,一边取暖一边说道: “被你扔出去的那个,应该不是粗使丫鬟,看那个脾气秉性没准是哪个小姐屋里的,平时就仗着主子的势耀武扬威惯了。” 簟秋点着头附和道: “小姐说得对,我也觉得是这样。你看看哪有丫鬟用鼻孔看人的?” 姜寻没忍住,乐了,接着又道: “别的还不知道,这个叶兰,好像真的是个在后院干粗活的。给咱们弄了这么一群丫鬟,在这府里还真是举步维艰啊。” “小姐。” 簟秋眼巴巴地看着姜寻,心中的委屈又涌上来了。 “行了,别那么看着我,你家小姐我都还没委屈,你倒是先要哭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来哄你?” 簟秋吸了吸鼻子,说:“我这是替小姐委屈。自我到了小姐身边,哪里见过小姐受这样的气?” “好了,晚上还有接风宴呢,好好歇息一下,晚上的饭怕也不会那么好吃。” 簟秋捧着她们主仆二人唯一的一个小包袱,问姜寻: “小姐,咱们的东西藏在哪啊?” 姜寻坐起了身,这倒是个问题。 里头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也不能随身带着,总得找个地方放好才行。 姜寻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屋里的陈设还算有排面,倒像是个侯府嫡女的闺房。 刚刚姜寻歇息的贵妃榻用的是黄梨花木,扶手上布满了云纹雕饰,虽不繁复却也恰到好处,是姜寻喜欢的样子。 贵妃榻依窗而立,如果是好天气,打开窗子稍稍抬头就能望见院子里的景色。 贵妃榻和房门之间被一道漆画屏风隔开,靠墙的高几上摆放了一个素雅的黄铜香炉,只是并没有香雾吐出。 姜寻走到屋子最里面,手抚上了华丽精美的镂空雕花大床,撩起淡粉色的纱帐,床上铺了柔软的锦被。 掀开看了看,倒确实是干净又带着淡淡的馨香。 拔步床边,是一张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绚丽。 梳妆台上,精致的妆奁摆放正中,大大的铜镜也擦拭得极为干净。 拔步床另一侧,衣柜、官皮箱也都不是普通凡品。 姜寻随手打开衣柜,里面竟也摆放了不少衣物,只是打眼看去,颜色有些过于艳丽,并不是姜寻喜欢的样式。 官皮箱里,竟也摆放了一些头面饰品,姜寻只看了一眼,便又将官皮箱合上了。 簟秋跟在后面,有些不解,问道: “小姐,说侯府怠慢小姐,可是偏偏这些东西又都置全了,还都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竟连衣服饰品都给小姐准备了。这到底是何意?” 姜寻信步又走向了硕大的桌案旁,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姜寻对此比较满意,坐在了桌案后的玫瑰椅上。 “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随意打发几个下人也就是了,而且这些也都是大的物件,说是给我了,可我以后无论去哪也带不走,何不落个好的名声?” “可那些衣物首饰……” 姜寻随手拿起一支狼毫笔瞧着,说道: “那些衣服……我瞧着我那个妹妹应该很是喜欢。” 簟秋不吱声了,她并不傻,听小姐这么说,心里也起了膈应。 “姜寻,你给我出来。” 院子里一声怒斥打破了姜寻和簟秋主仆之间的谈话,簟秋皱眉问姜寻: “小姐?” “找茬的这么快就来了。走吧,去看看。” 姜寻早就料到侯府里的人不会让她这么踏实的住下来,可也没想到来得竟然这么快。 姜瑜葭正站在院子里叉着腰,指挥着自己身边的丫鬟要上前去开门。 丫鬟的手刚举起来,簟秋就将门推开了。 “我们刚刚在老夫人屋里见过,也不知妹妹追过来是有何事?” “谁是你妹妹?你少跟我套近乎。” 姜瑜葭听到姜寻称自己为妹妹,差点跳脚,头上的朱钗被她晃得叮当作响,身后的丫鬟想要提醒又怕被小姐迁怒,一脸焦急地站在姜瑜葭身后。 姜寻倒不气恼,改了口说道: “不知二小姐追到我这竹叶苑来,所为何事?” 姜瑜葭听姜寻又叫她二小姐,更气了。 跺着脚喊道:“也不许喊我二小姐。” “哦?我若没记错的话,刚刚在老夫人屋里,景嬷嬷就是这么介绍的,我还受了你的一礼呢。” 姜寻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瑜葭,姜瑜葭的脸迅速地涨红。 她当然不会不记得,可是当时当着老夫人和侯爷的面,她也不敢不答应、也不敢不行礼啊。 姜瑜葭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姜瑜葭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对姜寻说道: “我问你,你为何打我的丫鬟,还将我的丫鬟扔了出去?” 姜寻心里暗道,果然没错,那丫鬟真的是她这个二妹妹房里的。可面上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可从未和你的丫鬟有过接触。要说我打了一个丫鬟的话,我打的也是我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何时就成了你的丫鬟了?” 姜瑜葭自知理亏,强词夺理道: “你……你别避重就轻,我问你为何要打丫鬟?我母亲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岂容你这样狠毒?” 第9章 竹叶兰 “难道,侯府里的小姐连管教个不知礼数的下人都不行了吗?” 姜寻凤眼微眯,眼神里透射出的寒光竟让姜瑜葭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姜寻旋即又笑了,眼底又是一片温和无害的纯净样子。 “如果你非要说我打了你的丫鬟,那我还真得到老夫人那里去问问了,你的丫鬟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莫非侯府这么大,一个小丫鬟竟会走错了路、进错了院子、认错了主子不成?” 姜瑜葭此刻真是后悔,自己真不该一看见丫鬟被打,一时气愤就跑了过来。 以前在这府里谁敢收拾她的丫鬟?谁能不给她留点情面? 她的丫鬟自有她来管教,怎么可以轮到别人动手,这分明就是在打她姜瑜葭的脸。 但是姜瑜葭也是被姜寻气昏了头了,姜寻打的可不是姜瑜葭的丫鬟,而是竹叶苑里的丫鬟。 姜瑜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牙齿咬得嘎嘣直响,却也奈何不了姜寻。 姜寻见姜瑜葭不说话,于是微笑着又问道: “我倒是要问问你了,你既不许我叫你妹妹,也不许称呼你二小姐,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呢?” 姜瑜葭咬着唇不说话,眼睛里委屈的泪水好似下一瞬就要夺眶而出一般。 姜寻眼底的笑意更甚,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莫不是景嬷嬷的错?我一会儿就去老夫人那里问问,你到底是这府里的哪位小姐?也省得我下次叫错了人,平白惹了人笑话。” “姜寻!”姜瑜葭跺脚娇斥,本以为一个山野丫头没见过世面很好拿捏,可谁知自己竟说不过她。 姜瑜葭一甩身上的斗篷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还边不甘地说: “随便你怎么称呼,你少拿这事去烦祖母。” 姜寻没想到姜瑜葭就这么走了,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侧头问簟秋: “她就这么走了?” 簟秋也没料到这个来势汹汹的二小姐,竟然没说上几句话,就偃旗息鼓了,呆呆地对着姜寻点头道: “小姐,她……二小姐走了。” 姜寻点点头,回了屋里,语气悠然地说道: “以后在这府里你要时刻谨记,不能犯一丝错误。否则就像今天被你掌了嘴扔出去的那丫鬟一样,说不得下次受罪的就是你了。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簟秋跟在姜寻身后,重重地点头。 “放心吧,小姐,虽然奴婢被小姐和三老爷纵得有些坏毛病,但是来这之前三老爷已经叮嘱了奴婢好几日了,奴婢一定时时提醒自己,定不给小姐惹麻烦。” 姜寻看到桌案上的小包袱,示意簟秋拿好,到拔步床前敲敲打打找了半天,最后将小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四处分散藏了起来。 “小姐是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的?这也太适合藏东西了。” 姜寻却是不太满意,“藏东西的地方你觉得合适,别人也觉得合适。我们还是得慢慢熟悉一下,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小姐,没关系的,临行前,三老爷交待过,这些东西如果真的丢了也不要紧。三老爷有的是银子,会给小姐补上的。至于那些重要的印章文书,三老爷说了,没了小姐随身携带的信物,也是无用的。” 姜寻点点头,坐桌案前,拿起纸笔对着簟秋吩咐道: “给我磨墨吧,给三叔写封信,他怕是要担心我了。” “是,小姐。”簟秋笑盈盈地上前,挽起袖子在一旁替姜寻磨起了墨。 姜寻的字不似一般世家小姐那般娟秀清新,姜寻从不喜欢那些小姐们常练的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 姜寻的字是跟着三叔练出来的,虽然不如三叔那般苍劲有力,但也能力透纸背,飘逸大气,刚柔并济。 从姜寻的字就能看出,这是出自一个从来不受束缚、喜欢自由之人之手。 姜寻洋洋洒洒整整写了两页纸,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挑着一些有趣的、能说的告诉给了三叔。 还着重说了见到了府里的老夫人和景嬷嬷,说她们待自己很好,还拨了一个雅致清净的院子给自己。 写到这,姜寻口中又念叨了一声“竹叶苑”,还极轻地笑了一声。 虽然姜寻的声音很轻, 可在这安静的屋内,簟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奴婢已经听小姐念叨这院子的名字两次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簟秋也跟着姜寻识了些字,可并未看得出这名字有何不对之处。 姜寻在信的末尾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落上自己的名字,将笔放下对簟秋说道: “你可听过竹叶兰这种植物?” 簟秋利落地收拾桌案,将两张信纸铺开等待晾干,说道: “小姐,奴婢从未听说。” 姜寻坐到贵妃榻上,轻声地说: “竹叶兰,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荩草。” “荩草?”一听这个名字 ,簟秋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哪怕不知道这个草是个什么模样,她都觉得不妥。 无论是个多么稀奇珍贵的草,也到底只是一株草,哪里能拿草来配自家小姐呢? 姜寻继续说道: “荩草,其实很常见,到处都可见其身影。因丛生有节,叶子与竹子很像,才得了一个好听一些的名字,叫竹叶兰。虽然也有止咳、解毒的功效,但平时大多还是作为了牛羊的饲料。农户在野外,随随便便一割就是一大把。” 簟秋听到这里就已经又要生气了,小心地将姜寻刚刚写好的信装在了信封里,对着姜寻说道: “小姐,他们给小姐的院子起这么个名字,分明就是故意的,分明就是没把小姐放在眼里。” 姜寻倒是不生气,说:“其实也挺好,竹叶兰,最起码生命力顽强,随意个地方就能活下去,和我也挺像的。” 簟秋没话说,只能噘着嘴将姜寻的信封仔仔细细地用蜡封了起来,对姜寻说道: “也不知道奴婢能不能出府,这封信还是得到街上找我们的商行送出去,别的人可不放心。” 姜寻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这封信不能交到别人手中。出府嘛,不容易也得变得容易,否则被困于这后宅之中,束手束脚的,恐怕我们也只能任人鱼肉了。” 第10章 来迟了 姜寻靠在贵妃榻上有些昏昏欲睡,簟秋找出了一床被子替姜寻盖好,又将熏炉放在了离姜寻近一点的地方。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不好,虽然现在雪渐渐地停了,但是寒气依然伴随着刺骨的湿意让人很不舒服。 姜寻实在是太累了,连日来的奔波她始终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虽然这个院子也并不那么让她安心,但是好歹比马车上和客栈要好得多。 熏炉虽不够温暖,气味也有些刺鼻,但姜寻还是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簟秋悄悄地退了出去,见叶兰就守在不远处的廊下,便招了招手,叫了叶兰过来。 因着晚上府里要准备接风宴,姜寻是一定要去的。 簟秋见府里的人口众多,关系复杂,便打算向叶兰打听一下情况。 只不过,簟秋并不确定叶兰的背后有没有主子,也不敢多问,只随意问了一下府里平时家宴的规矩。 叶兰答得也是中规中矩,如实地一一回答了簟秋的问话。 簟秋对叶兰的印象还不错,于是说道:“我瞧着姐姐要比我大上一些,我就叫你叶兰姐姐吧。” 叶兰忙低头垂首,说:“不敢,簟秋姑娘是小姐身边的人,奴婢本不过是个三等的粗使丫鬟,因着大小姐院里缺人,才被临时安排了做二等丫鬟的活计,不敢跟簟秋姑娘称姐妹。” 簟秋眨了眨眼睛,想着这侯府还真是束缚人,规矩就是多。 可是她和小姐初初来这侯府,举步维艰,如果能有个侯府老人在旁边帮衬一二就好了。 簟秋知道小姐的难,便笑着对叶兰说: “叶兰姐姐,往后你我都是大小姐院里的人,无需如此客气的,妹妹初来乍到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说不得还需姐姐多多提点。” 叶兰也不好再过推辞,于是便笑着对簟秋道: “好,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簟秋妹妹。” 正说着话,院外就来了一个打扮精致的丫鬟,看起来比簟秋和叶兰都大上许多。 叶兰赶忙上前,两人说了几句话,见叶兰不住地点头应是,随后就捧着个托盘回来了。 “那人是谁?这又是什么?” 叶兰说:“是大夫人房里的翠菊姑娘,翠菊姑娘和海棠姑娘都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很得大夫人信任。” 叶兰担心簟秋不明白,还特意强调了一下翠菊和海棠的身份。簟秋也听懂了叶兰的善意,含笑对叶兰点头致谢。 叶兰继续说道:“大夫人特意名翠菊姑娘给大小姐送来的衣裳和首饰,说是见大小姐没带什么随身行李,怕大小姐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簟秋伸手翻看了一下,见是一套鹅黄菱花织锦长裙,也只是一套长裙。 簟秋便没有兴趣地放了手,再看头饰,竟是一对攒珠青玉笄。 簟秋胸口闷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簟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扔出去,忍了又忍,还是压住了脾气,伸手接了下来。 簟秋偷偷打量叶兰,见叶兰面上并无甚表情,便按下心头不快美欧表现出来,轻轻推开门,进了室内。 姜寻已经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接风宴定在酉时,现在距离酉时也就不到两刻钟了。 簟秋看着小姐疲惫的睡容,即便再不忍,也得将人叫起来了。 姜寻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簟秋一边给姜寻披上斗篷一边说: “小姐,还有两刻钟就酉时了。大夫人定的接风宴,就在酉时。” 姜寻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打起精神对簟秋说道: “快帮我梳一下头发。” 簟秋不高兴地朝一边努努嘴,说道: “小姐,大夫人派人送来了这个。” 姜寻伸手翻看了一下,冷笑一声,说道: “不用管,还戴着我的绿檀木发簪,衣服也不用换。” 簟秋俏皮地福了福身子,答应了一声,就手脚麻利地为姜寻重新梳理了一下刚刚睡觉弄散的头发。 依旧还是那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斜斜地插上了那个不起眼的绿檀木发簪。 身上还是入府的时候穿的那件织锦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厚重的斗篷。 出了门,叶兰见姜寻还是白日里的打扮,眼底似乎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但是很好的低眸掩了下去,对着姜寻微微福了一礼,说道: “大小姐是否需要奴婢引路?” 姜寻又深深地看了叶兰一眼,随即笑着说: “簟秋你留下,那就叶兰随我去吧。” 簟秋咽下想要出口的话,乖巧地应下,忍下心里的担忧,目送着小姐和叶兰出门。 姜寻的院子的确有些远,叶兰领着姜寻一路走过去,用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姜寻想着,这侯府还真是大,和小时候的记忆差不多。 小的时候总觉得侯府大得小小的她一天也走不出去,小时候她总以为自己就要被困在这侯府里出不去了,看不到三叔对她描绘的壮阔山海。 原以为是因为她太小了,才衬得侯府那么大,现在走起来,姜寻依然觉得侯府很大,她都这么大了,从偏远的后院来到前院,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走过一个又一个花园,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姜寻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老侯爷留下的家当。 也怪不得他们容不下三叔。 胡思乱想间,叶兰朝着姜寻示意,准备接风宴的厅堂到了。 掀开厚重的门帘,姜寻心下微愣,偌大的厅堂竟已坐满了人。 姜寻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向前准备向老夫人行礼。 “还真是粗鄙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虽说今天的接风宴是为她准备的,可到底也不该让全家人都等她一个,连老夫人都到了,她却姗姗来迟,还真是没有教养。” 姜瑜葭的声音因为过于兴奋,有些尖锐刺耳,厅堂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姜寻径直走到老夫人身边,盈盈一礼,柔声说道: “祖母,孙女来迟了,还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伸手扶起姜寻,和蔼地说: “是该罚。”老夫人转向大夫人,说道:“大夫人,你不是派了翠菊去接寻儿的吗?怎的这点事都办不好?一会儿叫她去领五板子。你平日里太好说话,下人们办事愈发的无状了。” 第11章 接风宴 老夫人的话让大夫人神色一凛,宽大的衣袖下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刚要开口便见姜寻曲膝对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 “祖母息怒,此事怪不得大夫人,孙女怕是和前去接人的婢女走差了,孙女并未见着有人来接孙女。” 大夫人的手指松开,心里还道算姜寻还有点识相,老夫人在全家人面前敲打自己,自己以后还怎么管理这偌大的侯府,姜寻将责任揽过去也算全了她的脸面。 老夫人点点头,拉着姜寻在自己身侧坐下,姜寻推辞不敢。 老夫人说:“今日是为你准备的接风宴,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就坐在祖母身边,也让祖母好好与你亲近亲近,这么多年你在外吃苦了。” 其实一进屋,姜寻就注意到了,侯爷坐在老夫人左侧下首的位置,其余人依次排开,坐得满满登登,只老夫人右侧贴身的位置空着。 此刻老夫人硬要姜寻坐下,姜寻推辞了一下便侧身虚虚地坐在了老夫人身边。 姜瑜葭看见姜寻果然坐在了那个位置,心里的不忿几乎达到顶点,不等姜寻坐稳便语带讥讽地说道: “大姐姐怎的还穿着这身上不得台面的衣服啊?母亲不是已经命人去给大姐姐送过衣服首饰了吗?怎么?你这是瞧不上母亲的意思?” 姜瑜葭话一出口,大夫人便恨不得捂住她的口。 大夫人派去的翠菊给姜寻送了衣裳首饰不假,可也确实去得晚了,也没有带姜寻过来。这件事刚刚揭过,自己亲生女儿偏又要再次提起。 大夫人想要用眼神制止姜瑜葭继续说下去,可姜瑜葭嫉恨的目光一直盯着姜寻,哪里看得到大夫人的眼神? 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出言想要打圆场:“葭儿,寻……你大姐姐怕是不喜欢那身衣服,她喜欢穿什么便穿什么吧,明儿我再派了丫鬟去给她到街上采买一些便是了。” 姜瑜葭哪里接收得到大夫人的意思,只以为大夫人是在为姜寻说话,现下就更气了,声音都不禁拔高了几分,说道: “母亲,她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您瞧瞧她这一身穷酸样,这是在寒碜谁啊?好像我们侯府可以亏待她一样,她分明就是要让下人觉得您这个当家主母故意为难她。” 姜瑜葭对着大夫人带着些埋怨,却没有瞧见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侯爷看向姜瑜葭眼神里的寒霜也愈加厚重。 “寻儿,”老夫人拉着姜寻的手,和蔼地问道,“为何没有换一身衣服啊?你以后是我们侯府里的大小姐,打扮得这么……素净没得失了你的身份。” 姜寻温婉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祖母恕罪,并非孙女不喜大夫人派人送来的衣服,孙女其实喜欢得紧。” “哦?那为何不换身衣服?我瞧着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确实也辛苦了。” 姜瑜葭看着姜寻一身的旧衣,裙摆上还因为白日里的雨雪沾了一点污渍,面上满是不屑,觉得姜寻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姜寻面色也的确有些羞红,低头对老夫人说: “大夫人送来的衣裳的确是极好的,只不过今日里天气寒冷,孙女畏寒,那织锦的衣裙,孙女……孙女实在是受不住的。” 姜瑜葭拧着眉头看向大夫人,急声问道: “母亲,她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胸口发闷,竟不料这多年未见的丫头竟如此牙尖嘴利。 “大夫人送来的头饰也是极好的,孙女都未曾见过如此精美的饰品。” 姜瑜葭又被姜寻的话给吸引了过去,听姜寻如此说,心中不快,她本就不想给姜寻任何东西,她觉得都是在割她的肉,本来那些东西都应该是她的。 至于姜寻,得些她看不上不要的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 此刻听姜寻如此说话,她一时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姜寻眼界窄没见过世面,还是母亲真的给了她一套上好的头饰。 老夫人面上神情松泛了些,刚想着夸大夫人两句,就听姜寻又说道: “只是……只是那头饰实在不是孙女适合佩戴的。孙女尚未及笄,那对攒珠青玉笄还是等到孙女及笄以后再戴吧。” 席间众人听了半天,心中虽各有盘算,但一直未有人在面上有所表现。 此时听到姜寻说到这里,终于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夫人不悦,朝着四夫人看了过去。 四夫人并未因老夫人的目光而有所收敛,反而是拿着帕子掩嘴轻笑,灵动的眸子看向大夫人问道: “这大小姐到底是不是大嫂您生的呀?怎的连她尚未及笄都不记得了?怎得送去了一对女子及笄以后方能佩戴的头饰,大嫂还真的是……” 老夫人和侯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旁的四老爷假意拽了拽四夫人的袖袍,端着腔调说道: “夫人这是什么话?大嫂向来贤淑,对寻儿怎会如此不上心?与亲生骨肉分离这么些年,怎会不惦记?怕是忽然重逢,一时高兴得慌了心神吧。” 四夫人垂眸兀自笑着,大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 她既不愿认下姜寻,又不愿将人得罪个彻底,只得咬着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脸说道: “母亲,这还真是妾身的不是了。等明儿妾身再着几个丫鬟去为寻儿多置办些合她心意的衣裳首饰,断不会叫旁人看了笑话。” 大夫人此话说得让姜寻在心里不断冷笑,即便如此还不忘再言语中挤兑自己几句,姜寻不再言语,乖巧地坐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大夫人一眼,说道:“打发丫鬟现在就去,难不成要寻儿晚上就穿这一身歇息不成?先买些成衣回来,明日再请了师傅来给寻丫头量了尺寸,定做一些。首饰就叫寻丫头明日自己上街挑些自己喜欢的。寻儿,明日你叫你院里的丫头去公中支些银子。” 姜寻起身对老夫人屈膝行礼,道:“孙女多谢祖母疼爱。” “乖。”老夫人又叫姜寻坐下,席间一片寂静。 姜瑜葭桌下的手帕都快被她撕扯烂了,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终究是不敢太过放肆。 侯爷面色铁青,见这个话题总算告一段落,忙吩咐丫鬟开席。 随着一道道菜肴端上来,这顿接风宴总算是又回到了正轨上。 第12章 三叔的疼爱 一顿晚宴大家心思各异,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或许也只有四老爷和四夫人是吃饱了肚子的。 姜寻偷偷瞄了四夫人好几眼,只见四夫人的面前都是四老爷亲自给四夫人布的菜。 大家循着规矩教养,都由身后的丫鬟布菜。 可在这种家宴上,席面太大,即便是布菜的丫鬟也不会越过旁人给自己的主子去夹远处的菜品,也不过都是吃上几口自己面前的东西。 至于是否合胃口,压根就不是这个场合该考虑的问题。 只见各个主子都拘着自己,小口的吃上几口,就连老夫人和侯爷也都收敛着自己的喜好,没什么兴致。 可四老爷并不在乎这些,有些四夫人喜欢的吃食摆得远了,他甚至站起来夹到四夫人的碗里。 四夫人吃得面色微红,眼底含笑,时不时还将自己觉得好吃的夹到四老爷碗里,夫妻二人无视旁人目光,卿卿我我无比恩爱,俱是一脸的满足。 至于席间众多夫人、姨娘越来越扭曲的面孔,四老爷和四夫人却是一概看不见。 哪怕是老夫人和侯爷都恨不得用目光将四老爷凿个窟窿,四老爷依旧面色带笑、自顾自地和四夫人边吃边窃窃私语,还不时发出低低的轻笑。 老夫人这顿饭也是没有吃好,草草地用了几口,借口乏了就起身离席而去。 见老夫人都走了,大家也都各自找借口离开了。 姜寻起身的时候,四老爷和四夫人还在吃着,姜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里暗暗惊奇,四叔四婶还真是一对妙人儿,有趣得很。 等姜寻回到竹叶苑的时候,也不得不赞一声大夫人办事效率之高,开席前被打发出去采买成衣的小丫鬟已经将衣裳送了过来。 簟秋早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次,大夫人没有再做小动作,三套苏绣月华锦裙,图案绣纹各不相同,但都比较素雅,不再是华丽张扬的风格。 而且这次还多了一件碧霞云纹褙子、一件云丝披风和一件厚锦鼠皮披风。 除此之外,小丫鬟还细心地采买了两套素色里衣,包括袜子、绣鞋等都一一备好了。 接到这些东西,簟秋心里都觉得奇怪,这似乎有点太顺利了,大夫人派去的丫鬟会有这么好心? 见姜寻和叶兰回来,簟秋忙迎了上去,上上下下打量着姜寻,语气里都是担心: “小姐,您可回来了,您没事吧?有没有人为难小姐啊?小姐吃饱了没有?” 姜寻忍不住失笑,点了簟秋的额头一下,朝左右使了个眼色,说道: “愈发没规矩了,有话进屋再说。” 簟秋吐了吐舌头,跟在姜寻身后进了屋。 叶兰见簟秋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极有眼色的主动退下了。 进了屋,只剩主仆二人,簟秋又是一阵唠叨: “小姐,您真的没事吗?我瞧着这府里的人对小姐并不友善,怕这宴席小姐也吃得并不痛快。” 姜寻由着簟秋帮她脱掉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屋内比她走之前要暖和多了,姜寻有些奇怪,簟秋上前小声地说道: “小姐,三老爷的人给您送来了上好的炭火和好几个熏炉。我就知道三老爷神通广大,定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姜寻倒是没什么意外,淡淡地说道: “还真的挺快的。那人是怎么把东西送进来的?” 说起这个,簟秋笑得眉眼弯弯: “小姐,要不怎么说三老爷厉害呢?连找的人也厉害。我正在屋里收拾,忽然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我吓了一跳,那人穿着侍卫的服饰,扔进来两个大包袱,匆匆说了句是三老爷让送的,就走了,临走还说有事就去前院找‘易风’,对,他叫易风。” “小姐,你不知道我的心啊,砰砰砰直跳,心想这侍卫也太鲁莽了,叫院里的丫鬟看见了怎么解释啊?结果,小姐您猜怎么着?” 姜寻好笑地看着簟秋,也纵着她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簟秋满意了,接着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不过院里的丫鬟们都不见了,我就急忙去看,结果,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跑到院子外面去追一条狗去了,定是那易风侍卫搞的鬼。” 簟秋还在兀自笑着,姜寻问道:“还送什么来了?” 簟秋眼睛都瞪大了,说:“小姐怎么知道还有别的东西的?” 姜寻靠在贵妃榻上含笑看着簟秋,簟秋就像献宝一样拖过来一个包得有些粗糙的包袱,一看就是男人会选的那种布料。 簟秋撇了撇嘴 ,有点嫌弃,不过还是打开给姜寻看了。 里面放了很多各种颜色的衣裳裙子,都是姜寻以前在三老爷身边时候喜欢的样式颜色,还有一应日常用品,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被考虑到了,就连姜寻以前用惯了的面脂、妆粉都送来了一份。 姜寻这大半天被凉透的心,此时此刻也温暖了起来。 姜寻摸着这些三叔安排人送来的东西,觉得自己好像还在三叔身边耍赖撒娇。 三叔对自己这么好,如此疼爱自己,姜寻要在这侯府闹上一番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 不管这侯府里到底是谁要害三叔,也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姜寻都决定绝不放过他们。 “叫丫鬟们烧水吧,我想沐浴。” 姜寻一路奔波,身上确实已经很不舒服了,她忍着一身不适还是穿着这一身参加了家宴,可现在回来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了,迫切地想要沐浴更衣。 簟秋早有准备,笑着回答: “小姐,奴婢已经做主让她们烧起来了,现在水肯定早已热了,就等小姐回来了。路上奔波这么多天,小姐定是乏得很了,屋后有个特别大的浴桶,我去叫人加水。” 说完,簟秋就风风火火的出去安排去了,姜寻连话都没插上,不过姜寻还是宠溺地看着簟秋的背影摇了摇头。 说起来簟秋这性子,还真的不太适合在这侯府里讨生活,要是锦书能快点来就好了。 第13章 一石二鸟 被姜寻惦记着的锦书正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急得一旁的伙计连忙递上了手炉,说道: “锦书姑娘,您这是要着凉了啊?您可得保重身子,小姐还等着您呢,三老爷吩咐过了,叫小的们什么事都听锦书姑娘的安排,一切都要配合锦书姑娘,好让姑娘尽快赶到小姐身边。” 锦书向来稳重,今日竟接连打喷嚏,锦书有些懊恼,她从小就克己复礼,小姐常说她活得太累,可是她都习惯了,并不觉得什么。 今天竟然在外喷嚏打个不停,实在是失礼得很。 还不等锦书将眼中因打喷嚏而出的泪水擦拭干净,赵掌柜就匆匆忙忙地过来了,看见锦书这副模样,也是有点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小姐身边没人啊,簟秋那丫头实在让人不放心得很,锦书姑娘你可万不能病倒。不行,我得去找管大夫给你开副药,可莫要耽误了正事才好。” 说着,根本不等锦书说话,赵掌柜又一溜烟地小跑着走了。 锦书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叹了口气,心想用副药也好,近日天气阴晴不定,自己为了早日和小姐汇合,忙得脚不沾地,虽心急如焚,但又不能不先打点好外面的一应事物。 等进了侯府,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自由出入了。锦书的心里也是没底得很。 锦书望向外热闹的大街,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那侯府里的人有没有为难小姐,送进去的衣裳首饰和吃食,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到了簟秋的手上。 侯府里面规矩多,簟秋又向来被小姐纵得无法无天,锦书只祈祷短时间内簟秋能不惹事端,能护住小姐才好。 小姐想要去侯府调查真相,需得有靠山才行。而小姐最大的靠山,也只有这大疆商行了。 本来锦书是应该和小姐、簟秋一起入府的。 可谁知半路上,小姐忽然就派她过来这里办事。 锦书无法,小姐的命令她也只得听从,只盼着早日完成小姐交待的事情之后,再行谋划,早日进府帮衬小姐一二。 京都的雪留不住,下到地上就化了。 一夜过去,阳光又重新回到京都上空,整个皇宫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大兴王朝的第六代皇帝——成帝正坐在龙椅上,摸索着手指上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眼眸却带着一丝凉薄地看向下方躬身而立的安远侯。 明明今日气温回暖,可安远侯的额上却还是冒出了冷汗。 大殿内寂静无声,往日跟随老安远侯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此时也不敢抬头,更不敢随意站出为这个不大成器的现任安远侯说话。 安远侯心中把父亲原先的那些同袍骂了个痛快,可面上却是一丝不快都不敢流露。 过了许久,成帝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说道:“爱卿平身,朕与你父亲相识多年,他老人家也是朕的恩师,朕深知老侯爷的本事,这满朝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人可以与之相衡。你作为他的儿子,难道竟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安远侯姜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现在谁人不知,国库空虚,根本无法支撑北疆的战事。 别说现在国库拿不出支援北疆的粮草,就算凑出来了,在现下这个季节,能不能运到寒冷的北疆也是未知。 成帝在这个时候想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他,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前日里让葭儿借口生病没有进宫参加那个鸿门宴吗? 姜誉就算此时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宣之于口,更不敢亲口承认自己无能。本来父亲的老部下就对自己不满,若自己再表现得懦弱无能,只怕那些人连父亲的颜面都不会再给半分。 姜誉无法,只得躬身应下。 成帝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讥讽。 还不等姜誉退回到文臣的队伍中,成帝便起身大踏步离去。 内侍尖细的嗓音瞬间响起:“退~朝~” 也不等大臣们行礼,内侍也着急忙慌地跟上了成帝的脚步。 御书房内,炭火燃得极旺,一进去成帝就褪去了外面的大氅,内侍安德全伸手接过,挂在门口的衣桁上,又上前给成帝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弓着腰侍立在侧。 成帝对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还是极为信任的,懒洋洋地喝了口热茶,身上舒坦了,便冷笑着对安德全说:“这个姜誉,哼,还以为他父亲能护佑他什么时候?” 安德全讨好地堆笑说道: “奴才也觉得这个安远侯实在太不像话了。前些日子,皇贵妃亲自宣安远侯的夫人和小姐进宫觐见,安远侯竟然推脱说他家小姐生病了。可六公主却亲眼看见姜瑜葭去逛首饰铺子,皇贵妃知道后,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成帝自是知道这件事的,皇贵妃之所以召她们进宫,就是成帝示意。 成帝心里不痛快,倒不是多喜欢那个姜瑜葭,只不过这侯府里也再没有合适的小姐了。 这个安远侯虽无大用,但是却有些膈应人。 成帝看他在眼前晃悠很是厌烦,想要抓他个什么把柄却又找不到借口。 姜誉不像老侯爷。 老侯爷雷霆手段能震慑整个朝廷,就连成帝也要对老侯爷恭敬三分。 姜誉更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许是知道自己无才无能,更是小心翼翼,遇事能躲则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弄得成帝想要借题发落都没办法。 还是安德全给成帝出了主意,说将安远侯的女儿弄进宫,再想要找借口打压安远侯,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这个安远侯竟如此不识抬举,成帝这才动了让他负责粮草的念头。 反正北疆那边的战事,成帝不抱太大的希望,谢煜能撑得住那是他的本事,撑不住,大不了他就降罪于他,再换个大将顶上也就是了。 谢家,哼,也是个心头大患,如果借此能除了谢煜,那么谢家也就不足为惧了。 满府的女眷无一男丁,有再高的声望又能如何?到那时,成帝可以给她们整个大兴王朝最无上的荣耀,可以给她们堪比皇室的富贵荣华。 要是谢煜能死在战场,正合了成帝的意。 可现在,成帝哪怕想要给谢煜一点脸色都不敢,毕竟谢家可是满门忠烈,是大兴王朝头一号的权贵世家,有手握五十万重兵的镇北将军,自然也是令成帝最切齿痛恨的心头大患。 如果安远侯调派粮草不力,致使北疆战事败退,正好一石二鸟,成帝也乐见于此。 第14章 放肆 姜誉下了朝,脚步匆匆地就往宫门走。 也不知道是谁给成帝出个主意,让他这个没有实权的侯爷去负责粮草。 要是老侯爷还在,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甚至连手指都不用动,自然有人去办。 也不对,要是老侯爷在,这种苦差事皇上也不敢硬塞给他。 老侯爷当年手里可是握着户部和吏部两大权力机构,在朝堂上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可谁知老侯爷怎么就忽然撒手人寰了呢?弄得姜誉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将老侯爷手中的权力全部接掌过来。 本来姜誉还以为 ,成帝会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将其中一个尚书位置给他坐坐,可谁知,成帝竟以他需守孝为由,将两个位置都另行安排了下去,那位置上的人不用说,肯定是皇上的人。 姜誉也知道自己没本事,比不上老侯爷,于是干脆也就不想了,以为这样也能当个闲散王爷过一生,虽然无权,但也不会有过啊。 可这成帝是成心不让他好过,处处给他找麻烦。 不就是借口推了皇贵妃的宴请吗?至于把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差事扣他头上吗? 姜誉越想心里越憋屈,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办法,应该要怎么把这个差事给推出去。 姜誉的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在宫门口上了一直候着的马车,姜誉就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可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就停了下来,姜誉不耐烦地睁开眼,刚想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车帘就被小厮撩开了。 小厮恭敬地对侯爷禀道: “侯爷,是兵部侍郎武大人。武大人说有话要同侯爷商谈。” 姜誉的头更疼了。 这兵部侍郎武远道本是老侯爷的部下,辅佐老侯爷掌管着兵部之事。 当年老侯爷忽然病逝,姜誉曾找过武远道,姜誉知道自己当时的品阶太低,但是想着兵部侍郎是自己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总能帮帮他的忙吧? 可是武远道却说他官职太低,不可能一步登天,还劝他脚踏实地,干出实绩才能得成帝看重。 姜誉气坏了,所以,当成帝问姜誉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姜誉才觉得升官无望,换了成帝的特赦,允了他承袭了本不该承袭的爵位。 姜誉没好气地对小厮说:“外面怪冷的,难道要我站大街上说话不成?去醉梦楼。” 小厮恭敬放下车帘,只听得小厮的低语声,没一会儿,车轮就又开始转动,在石板路上“格拉”“格拉”的响着。 马车在热闹的东大街停下,姜誉率先进了醉梦楼。 这里是整个京都最热闹的酒楼,姜誉从不在一楼落座,虽然那里热闹,有说书的和卖唱弹曲的,可姜誉从来都不屑多看一眼,和这些平民坐在一起,他都觉得有失身份。 姜誉走在小二身前,噔噔噔踩在木质楼梯上的脚步声格外沉重,小二在姜誉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早就发觉,今日来的这位大人心情可不太好。 武远道也在门口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外面的小厮,就大步跟了进来。 武远道看着这个老侯爷的嫡长子,心里都忍不住替老侯爷委屈。 也不知道老侯爷那样的人,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废柴儿子的。 武远道跟在姜誉身后,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姜誉看着跟着进来的武远道,面上没有一丝好脸色。 反正他是侯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武远道见了他都得行礼。 武远道压下心头对姜誉的失望,微微躬身抱拳行了礼,随后也不等姜誉发话就坐到了姜誉的对面。 姜誉心头一口气差点就哽住了,端起茶杯才发现,小二还没来得及给上茶,砰的一声,姜誉将茶杯重重地扔回到桌子上,扭头透过打开的窗子望向一楼。 武远道心知姜誉对自己有看法,也不在意,开口说道: “侯爷,今日朝堂之上为何皇上忽然将此等差事交由侯爷?难不成侯爷哪里得罪了皇上?” 武远道是不想管的,可想到老侯爷对自己的提携之恩,武远道又不忍看着姜誉往火坑里跳。 姜誉斜眼看了武远道一眼,心里烦闷,想着眼下的局势也确实无人可说,虽然姜誉记恨武远道当初不肯助他一把,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武远道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姜誉轻咳一声,说道:“皇上想要我送个女儿去后宫,我前些日子借口推了。” 不等姜誉说完,武远道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住地翻着白眼吸着气。 这时,姜府的小厮敲门说,小二来给二位大人上茶,姜誉这才咽回了对武远道此举的不满。 小二推门入内,两位大人都扭头看向窗外,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小二将嘴巴闭得紧紧的,想来二位大人应是不需要什么茶点的,小二手脚麻利地上了茶,就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了。 武远道不敢置信地看向姜誉,说道:“侯爷,皇上想要纳您的女儿为妃,您给拒了?” 武远道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颤抖,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姜誉竟糊涂至此,胆大至此。 姜誉也觉得有些后悔了,本想着推辞几日,等姜寻回来,就带姜寻入宫好了,可没想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皇上就先动手了。 “侯爷,现在的情况您不是不了解,户部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就算东拼西凑凑齐了银子,可粮草呢?现在是有银子也换不到粮食。好,就算粮食也有了,北疆冰天雪地的,您怎么给送过去啊?” “这不是明摆着要掉脑袋的事吗?侯爷,您就为了个女儿将自己、将阖府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侯爷,您糊涂啊!” 武远道平日里不屑和姜誉说这么多,可今天也确实是被姜誉给气着了,不自觉说话的语气就重了些。 姜誉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自己堂堂一个侯爷,竟被一个兵部侍郎给训斥了,哪里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姜誉“啪”地一拍桌子,对着武远道怒道: “放肆!” 可除了“放肆”,姜誉嘴巴动了好几下,也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姜誉的肩膀垮了下来,悔自己不该被夫人赵氏所左右,恨自己被赵氏母族所掣肘。 不就是一个女儿?早晚要嫁人,再过两年及笄礼后,嫁谁不是嫁?给皇上当妃子,说不得那个虚置的后位就是他姜家的了。 姜誉握紧了拳头,捶了桌面一下。 第15章 有趣的小姐 武远道原本想着问问看安远侯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什么人,看是否还能挽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会是这样一个荒唐的原因。 武远道神色复杂地看着安远侯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毕竟也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自己现在都处处都受制于现任的兵部尚书,要不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管这个姜誉。 姜誉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实在是愚蠢得厉害,武远道想不通他是怎么在这朝堂上混了这么久的。 老侯爷还在的时候他还算有点能力,手里的差事都能办理得漂漂亮亮。现在想来,估计也是借了老侯爷的势了。 武远道看了安远侯好半天,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也没想到该怎么劝他,叹口气起身抱拳,说道:“侯爷,您莫要因小失大才好。” 姜誉见武远道要走,有点急了,替自己小声解释道: “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后宫那是什么地方?我那个女儿,被她母亲给惯坏了,入宫都撑不过一年,势必要给我惹祸的。” 武远道一愣,他倒是不知还有这个缘由。 姜誉见武远道动作停了下来,又道:“实不相瞒,我还有一女,只不过刚刚才回府,乃是我与夫人嫡出之女,一直跟在她三叔身边养着。” 武远道眉头皱紧,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要送那位小姐入宫?既不在侯爷身边长大,侯爷又怎知那位小姐的德行?侯爷就不怕这位小姐依然也会为侯爷惹祸?” 姜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我自然是知晓的,我这个大女儿虽性子被我三弟养得骄纵散漫了些,不过倒也是个玲珑透彻的,总是比我府里长大的小女儿要好上一些。况且我既给了她如此大好前程,她总需好好珍惜才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总不会有什么大祸。” 武远道见姜誉如此冥顽不灵,听言语里的意思,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武远道自知多说无益,心下感叹,可惜了老侯爷打下的半壁江山。 武远道冲着安远侯拱手道: “既侯爷已经有了打算,那……便抓紧吧。下官告退。” 说完,武远道没再给安远侯挽留的机会,开门就走远了。 安远侯本想再让武远道给分析分析,结果他跑得那么快,将茶壶里的茶一股脑地都灌进了肚子里,不快地说道:“既不给我出主意,还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说我几句?我呸,当真以为跟了父亲几年就能当我的长辈了?哼!” 安远侯将茶杯放下,也无心再留在这里,抬步下楼。 东大街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前一天的雨雪现在已经看不到痕迹,石板路现在干干爽爽的,各个胭脂水粉铺子、成衣首饰店、茶楼、酒楼又都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安远侯心情不好,看这些当然也觉得烦躁。 只不过街上人多,马车现在已经进不来了,他也没那个耐心等车夫慢吞吞地将马车弄进来,心里蕴着燥意抬步朝着几十米开外的马车走去。 忽然,安远侯的眼前出现了一袭淡紫色的裙摆,姜寻正对着他盈盈一礼。 安远侯皱眉轻斥道:“刚回侯府就到处乱逛,成何体统?到底是在外头养得野了,赶紧回去,少在外面闲逛,哪里有个高门贵女的样子?” 安远侯虽压低了声音,但周遭的人群密集,依然被很多路过的人听了去,引得不少人频频张望。 姜寻并不恼,面上带笑恭敬回道:“谨遵侯爷教诲。” 安远侯见姜寻态度还算不错,稍稍顺了点气,抬步就往街口走去,可没走几步,发现姜寻并没有跟上来,不禁站下回头瞪着姜寻,道: “还不跟上?你还想在外面招摇什么?” 姜寻抬眸直视着姜誉,不卑不亢地说道:“侯爷,小女得祖母恩典,是出来才买首饰的。祖母说,小女既已回了侯府,穿着打扮太过寒酸要丢了侯府的脸。小女这才随丫鬟出来的。” 姜誉忽然想起昨日老夫人的话,也才注意到姜寻的身后,正是老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 姜誉脸上有点挂不住,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拂了老夫人的意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 “早点回去,云英未嫁的姑娘,在外面晃荡像个什么样子?” “是。”姜寻又是一福,姜誉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转身离去。 “哎,你是安远侯府上的什么人啊?那安远侯为什么要那么训斥你啊?” 姜寻的身后,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眨着俏皮的大眼睛,朝着安远侯离去的方向好奇地问道。 姜寻回身,只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头戴碧玉七宝玲珑簪,一对串珠水晶耳坠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摇摆不停,一件金丝织锦的云纹披风将小姑娘整个人罩住,只露出肤白似雪的一张小脸,水盈盈地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寻。 姜寻不知对面姑娘的身份,但见其穿着打扮都不寻常,对安远侯好像也颇为熟悉,言谈间不见恭敬和惧怕,姜寻猜想此女身份定然不俗。 于是姜寻对着小姑娘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姜寻。” 姜寻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实在尴尬。 安远侯明显打着认回她的主意,可现在又没有给一个确切地正式说法。 姜寻自己都没有改口,她又如何向外人介绍呢? 好在小姑娘并未介意,笑着说道:“姜寻?也姓姜?好听,比姜瑜葭的名字好听多了。姜瑜葭的名字一听就矫揉做作得很。哦,对了,你和她应该关系不好的吧?” 姜寻刚想回话,却见小姑娘自顾自地说道: “没关系,好不好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她知道我说她坏话,我讨厌她她早就知道了。” 姜寻失笑,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京都里面竟还会有这么有趣的世家小姐。 小姑娘好像对姜寻的印象很好,主动开口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对安远侯说你是出来买首饰的?我跟你说,这家的铺子的首饰特别好看,他们家有个师傅,打造的饰品独一无二,我预订了好一段时间才订上呢,要不要去看看?” 姜寻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抬头看了看小姑娘手指的铺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第16章 佳然郡主 姜寻跟在小姑娘身后进入了东大街上最热闹的首饰铺子,掌柜一见小姑娘的面,忙迎了过来,躬身作揖道: “不知佳然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恕罪。” 姜寻这才知晓,原来面前的这位像瓷娃娃一样的可爱人儿,就是京都城中静柔公主的独女——佳然郡主。 那也就难怪她竟会对姜瑜葭如此不屑,且并不加以掩饰。 静柔公主乃是成帝同父异母的姐姐,虽非同母所生,但因静柔公主的母妃只有这一女傍身,身后并无皇子,对成帝没有半点威胁。 成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与友爱,对这静柔公主便格外的包容和宠爱。只要不是什么触犯底线的大事,成帝没有不应。 所以,这静柔公主就成了这京都之中最得盛宠的长公主,没有人敢得罪公主。 而作为静柔公主的唯一嫡女。佳然郡主便自小养成了如此骄纵又单纯的性子。 进京之前,姜寻早就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如今见面,也算是和只曾听闻过的一个名字对上了号。 佳然郡主本人倒也的确如姜寻听说的那般娇纵跋扈,没有一丁点的委婉掩饰。 不过,姜寻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是可爱。 佳然郡主咯咯咯地笑了,说:“少贫嘴了,你也就会把本郡主当小孩子哄着玩儿。赶紧着,本郡主今天可是带了小姐妹过来的,把你们店里好看的首饰都拿来看看,还有本郡主之前订的头面,统统都送过来。” 掌柜答应着,虽不认得姜寻,且姜寻的穿着也过于朴素并不像这京城中的贵女一样华丽,但既然郡主说是她的小姐妹,掌柜自然不敢轻视,对着姜寻行了一礼后,忙吩咐小二带路上楼、送茶点。 而自己,则是小跑着去张罗郡主要的东西。 郡主来这里是轻车熟路,拉着姜寻就往楼上走:“走,咱们不和她们一起挤,我带你去包间,让掌柜给咱们送过来。” 姜寻不敢和郡主并排同行,刚想要推拒,就听佳然郡主说: “你做什么?难道你也和那些端着姿态的无趣小姐们一样?是我看错你了不成?” 姜寻抬眼,对上佳然郡主眼中的失望,不知为何,心口竟有些酸涩,想要推拒的话竟转了个弯:“郡主误会了,这楼梯路窄,民女是担心挤着郡主了。” 佳然郡主顿时就笑了,一把挽上姜寻的手臂说:“放心吧,我可不是那些纸糊的小姐。我告诉你,我最讨厌那些装腔作势的世家小姐了,无趣得很。尤其是那个姜瑜葭,我刚刚看你把安远侯气得够呛,还真是解气。” 听着佳然郡主这么毫无顾忌的话,姜寻一个没忍住,也捂着嘴笑出了声。 佳然郡主笑得就更开心了,左边脸上的小梨涡清晰可见,姜寻看着都有点走神。 跟着佳然郡主去了她常去的包厢,不一会儿掌柜便领着小二送来了不少首饰。 佳然郡主见姜寻的穿着打扮有些平常,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装扮,也不知道姜寻到底有没有银子,怕姜寻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说道: “你瞧上了哪一个,我送给你可好?我瞧着你顺眼,你以后可以跟我做朋友。” 纵是姜寻见多了各地不同性格的大家闺秀,却从没遇见过像佳然郡主这般的,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拿着一对点翠蝴蝶钗的手一抖,差点就将手中的首饰给摔了。 吓得姜寻身后的丫鬟手指都哆嗦了一下。 “你喜欢这个?” 佳然郡主伸手接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说道:“这蝴蝶做得栩栩如生,还确实很配你的气质。” 姜寻慌忙说道: “民女与郡主初次见面,怎敢收郡主如此贵重的礼物。今日是侯府老夫人特意让民女出来挑选首饰的,民女是带了足够的银子的,民女多谢郡主好意。” 姜寻也算知道了佳然郡主的性格,知道拐弯抹角的她定是不喜的,所以也就干脆直说了。 果然,佳然郡主看了一眼姜寻身后跟着的大丫鬟,明显要比姜寻大很多,举止也很沉稳,倒还真不像是跟在她们这般十几岁的小主子身边的小丫鬟。 “好啊,既然如此,今天算我欠你一份见面礼,下次我邀你出来,你可出得来?” 姜寻很想说一定出得来,她也很喜欢眼前这个没有架子的郡主。 可是想到身后的云芳姑娘,姜寻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望向了云芳。 云芳心里暗暗赞道,眼前这个大小姐,似乎比起姜瑜葭来,确实沉稳了不少。 见云芳朝自己暗暗点头,姜寻才对郡主说道: “既是郡主邀约,姜寻自是不敢不应。”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再邀你一起出来逛,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佳然郡主在这里订制的是梅花样式的红翡翠头面,顶簪、鬓钗、长簪、挑心、分心、耳坠、手镯、戒指、花钿、小钗等等一共22件,件件精美,巧夺天工。 佳然郡主拿到手里就放不下去了,一直对着姜寻介绍着这家铺子的师傅有多么的厉害,哪怕是宫里的那些妃嫔,也都排着队的请这个师傅为她们打造首饰。 只不过这个神秘的师傅好像还挺怪,无论是谁,用权势压他是没用的,无论什么身份都得按照顺序排队才行。 要不然佳然郡主也不会等了这么久才拿到心心念念的头面。 姜寻也仔细地看着,这套首饰确实很完美,红翡翠的颜色温暖而热烈,在阳光下跳跃的光芒映照得佳然郡主的面色都更生动了许多。 佳然郡主对着姜寻说道: “好看吗?你不知道,我等了这套头面等了三个多月了。直到昨天,掌柜的才派人去公主府告知头面做好了。我这才兴冲冲地赶过来的。怎么样?这三个月还算没有白等吧?正好,等到除夕宫宴时,我便佩戴这一套,你觉得如何?” 姜寻由衷地赞叹道: “郡主肤色白皙,与红翡翠最是搭配。而且在除夕之日佩戴,也是应景。郡主到时一定会是最漂亮的。” 佳然郡主不住地点头,说:“就知道你有眼光。” 正高兴着,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一个尖锐的女声传入包厢内四人的耳中,这声音几个人都不陌生,正是姜瑜葭的声音。 第17章 五日后相邀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小姐是谁?凭什么她们能定,本小姐不能?本小姐虽身份不如她,但在这京都里,也再找不到几个比本小姐身份还要高贵的小姐,再怎么样半月之内也能轮到本小姐了。” 佳然郡主看热闹不嫌事大,拉着姜寻就想要出去瞧瞧,姜寻不想刚一回来就和姜瑜葭正面对上,于是说道: “我初回侯府就得老夫人恩典出府采买首饰,已经惹了那位不快了,我就不去给她添堵了,省得老夫人因此为难。” 佳然郡主想了想,只以为姜寻身份地位太低,在府里要受这姜瑜葭的气,便也没再强求,对姜瑜葭的不喜又更甚了几分。 佳然郡主出了门,面带嘲讽的看着走廊上气急败坏的姜瑜葭,说道: “我还当是谁在这里毫无仪态教养地大肆吵闹,原来是瑜葭妹妹啊,那就也不奇怪了。” 姜瑜葭见把佳然郡主给引出来了,当下就懊恼得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她刚刚遇到往楼上送首饰的小二,看见托盘上蒙了块红布,心知那定是别人订制的首饰。 姜瑜葭也想要一套,可是等了快一个月了,掌柜都说师傅很忙,需要耐心排队。 姜瑜葭本就因为祖母拨了银子给姜寻去买首饰而不高兴,她也想要,却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想起自己之前在这里预订的首饰,想着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了。 可一来不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眼睁睁地看到别人取走师傅给量身订制的首饰。 姜瑜葭一个冲动,就掀开了托盘上盖着的红布。 小二心里一抖,这可不合规矩,忙对着姜瑜葭赔不是,哀求姜瑜葭将红布盖上,别为难自己。 姜瑜葭倒是没和小二计较,只不过那一套头面到底是晃了她的眼。 她在走廊堵住了管家,对管家提出要求,要师傅马上给自己也做一套相同样式的头面,不,是更好看更奢靡的头面。 姜瑜葭自然是遭到了管家的婉拒,又无意中探得那套头面是老对头佳然郡主的,于是姜瑜葭便没控制住情绪在走廊上闹了起来。 此时佳然郡主出现,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姜瑜葭自然是不高兴的。 姜瑜葭脸上有些羞容,但面对郡主又不肯低头认输。 见姜瑜葭脸色通红却偏偏不肯对她这个郡主低头,佳然郡主拿着帕子掩唇轻笑,说道: “瑜葭妹妹,这瑰宝阁大师傅的规矩你不会不清楚吧?就连我也是足足等了一百多天才得了这么一套头面,难不成,瑜葭妹妹是要以势压人吗?” 姜瑜葭紧紧咬着嘴唇,她不敢应了佳然郡主的话。 之前听闻京都大理寺卿张大人家的小姐,想要凭着自己的身份请师傅为自己的生辰宴赶制一套首饰,而且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被瑰宝阁的师傅拒绝以后,威胁其要查封他们的店铺,一时动静闹得挺大。 众人还等着看热闹呢,但此事竟悄无声息地没了声息。 瑰宝阁生意依旧红火,可张大人家的那位小姐,在她的生辰宴上到底是戴了别家的首饰。 据说,事后某天,那位张小姐再次来到瑰宝阁,却被掌柜毫不客气地挡在了门外。 张小姐被落了面子,到底也是没敢再闹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姜瑜葭不确定这瑰宝阁身后到底有什么人为其撑腰,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能不能压得住。 她到底还是留了点心眼,万一自己也被落了面子,岂不也成了京都中的笑话? 姜瑜葭还是没敢冒这个险,手中的帕子差点就要被她撕碎了,一跺脚,领着身后的丫鬟红玉就走了。 佳然郡主不屑地嗤笑一声,掌柜和小二俱都低眉顺目靠墙而立,佳然郡主心情好,赏了两人一人一锭银子后回了包厢。 “你听没听到?那个姜瑜葭也不过就是个纸老虎,惯会欺软怕硬。你往后住在侯府不用怕她,你越怕她她就越会骑在你的头上。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到时候我替你出气。” 一门之隔的姜寻,自然是将外间发生的事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看不见姜瑜葭的表情,但是靠猜也猜得出七八分。 姜寻对于佳然郡主表达出来的善意,盈盈一笑,说道: “多谢郡主关心,姜寻晓得了。” “那我们叫小二把东西装好吧,你除了这个还要挑些什么?” 除了刚刚那个点翠蝴蝶钗,姜寻还挑了几个不那么出挑的发簪和耳饰,吩咐了云芳姑娘前去付了银子,又叫小二拿来盒子装好,姜寻便和着佳然郡主一块下了楼。 佳然郡主心里惦记回府去好好试试那套头面,与姜寻约好了五日之后去侯府递帖子,相邀再次出行,便匆匆上了马车离去。 姜寻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云芳姑娘毕竟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姜寻也没有多说话的欲望。 倒是云芳姑娘斟酌了一下,提醒道: “大小姐,这佳然郡主在京都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大小姐想要和佳然郡主交好,还是打听清楚的为好。” 说完,云芳姑娘便退后一步垂首而立,一副不再多言的样子。 姜寻点点头,颇为有礼地对云芳姑娘说: “多谢云芳姑娘提点,寻儿记得了。” 云芳姑娘笑着对姜寻微微福身行礼,她跟了姜寻小半天了,也是察觉到这个忽然回府的大小姐举止端庄大方、温文尔雅,即便对着自己这个丫鬟也是温和有礼,云芳自然是愿意对姜寻释放一些善意的。 云芳在老夫人身边也伴了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在云芳的眼里,所有的主子都是一样的,除了老夫人,她对哪个主子都不偏心,所以她看待几位府里的女主子就多了一些客观和冷静。 她总觉得大夫人和二小姐姜瑜葭难成大器,这府里以后的天说不得就要变了。 此时已近午时,姜寻还有地方要去,可奈何身边跟着的是老夫人的人,多有不便,姜寻便按捺住了心中的些许焦急,提议说: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云芳姑娘却道: “大小姐,老夫人吩咐了,大小姐回府未带多少随身行李,怕大小姐多有不便,吩咐奴婢定要为大小姐多多采买一些喜欢的物件。老夫人特意嘱咐,不必急于回府,大小姐可再多多逛逛。” “奴婢知道前面的霓裳坊也是京都中各家小姐最喜欢去的地方。大小姐可到珍馐斋用些吃食再去,珍馐斋的吃食大小姐定能喜欢,那里不适合老爷们喝酒论事,倒是引得很多世家小姐前去品尝各色小食。” 姜寻听云芳姑娘这么说,倒是被勾出了些兴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第18章 谢松韵 离开八年,姜寻对京都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京都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云芳提到的这两处店面,姜寻的记忆中就好像没有丝毫印象。 云芳将东西放回到马车上,并嘱咐了车夫小厮务必看好马车,便引着姜寻去了珍馐斋。 却如云芳所说,这珍馐斋的确很能得高门贵女的喜爱。 从一进门就和普通的酒楼饭馆不一样,里面的布置更加温馨细腻,入门处便摆满了鲜花,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没有敞开的大堂,都是一间一间精致的雅间,泛着光泽的红木门窗上都有各不相同的精美花纹,门帘则都有水晶串珠或是珍珠装饰。 一看就是专为闺阁小姐们准备的。 姜寻被小二引着进了一个安静的雅间,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菜单,姜寻要了梅花香饼、玫瑰酥、吉祥果、八宝兔丁、鸡丝银耳和一份山珍秘羹。 雅间里的陈设也带着明显的闺阁气,檀木桌椅上的精致花纹处处都体现处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窗边还摆放了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紫色的纱幔被帘钩挂起,窗外的阳光便很好的透在雅间的饭桌上。 姜寻倒是对这珍馐斋的老板起了一丝好奇,这样专为女子开设的饭庄倒是并不多见。 不一会儿,小二便敲开了姜寻雅间的门,小二并不抬头直视姜寻,目光一直低垂,认真地为姜寻介绍每一道菜肴。 待小二躬身退下之后,姜寻便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每一道菜都很精致,份量不大,倒也符合小姐们的食量。 而味道就更没什么好挑剔的,口味总体偏清淡,虽然不是姜寻喜欢的风味,但也不错。 也正适合现在的她。 姜寻心里装了很多的事,有些郁结的忧思,今早簟秋还一再嘱咐近几日可不许再贪吃那些重口味的吃食了。 姜寻随意用了一些,虽然好吃,但她并不允许自己贪嘴。 刚一出了门,就在走廊碰上了姜瑜葭。 姜瑜葭本就在佳然郡主那里受了气,此时碰见了姜寻,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斗篷,说道:“真是晦气!” 说罢,甩了姜寻一个冷脸就抢先离开了。 姜寻脸上还是淡然的微笑,并不见丝毫恼意,对着身后的云芳说:“我们也走吧。” 云芳不动声色地帮姜寻系好斗篷,跟在姜瑜葭的身后,也出了珍馐斋的门。 珍馐斋吸引的是女子,而瑰宝阁和霓裳坊做的也是女子的生意,所以,三家店铺相隔都不算远。 刚刚填饱肚子,姜寻决定在大街上走一走,也顺便看看这八年来京都里的变化。 当年离开时年岁尚小,出府的次数也不多,是以姜寻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也没有从心底勾起什么较为深刻的记忆。 不过这京都的繁华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但又多了一些波诡云谲的神秘感。 没用上一盏茶的工夫,姜寻就到达了霓裳坊,不用进去姜寻就发现已经有人先到一步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瑜葭的声音从霓裳坊中传出来,本就有些尖锐的声音此时听来更加高亢,还多了一丝气急败坏。 姜寻的脚步在铺子外面停了下来,她自知姜瑜葭不待见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让她看见自己,怕会更加气恼吧? 姜寻刚要抬步离去,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姜瑜葭的口中传了出来,姜寻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胡说,那个姜寻才不是我的什么姐姐,我就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谢松韵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另一个声音响起,和姜瑜葭的尖细嗓音不同,这个女声清冷如月,有着玉石般的坚硬,语调平缓,还带着一丝凉意: “昨日,侯府门前的那场闹剧整个京都已经传遍了。你们家的老夫人亲自带人将人迎进去的,难道姜二小姐,你不在场?” 谢松韵还加重了“二”字,姜瑜葭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姜瑜葭想要否认,可京都谁人不认得她这个张扬的侯府“大”小姐,她就站在大夫人身后,不是她想否认就否认得了的。 是了,昨日迎了姜寻进府的,也有她自己。 姜瑜葭没有想到,姜寻回府的事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京都,那么这样来说,他……也知道了? 姜瑜葭的眼里盈满了委屈的泪水,看起来楚楚可人,好不让人怜惜。 只可惜,她面前的,是谢松韵。 “收起你这令人讨厌的模样,惯会装模作样令人恶心得很。本小姐说的也是事实,你们老夫人都认定的事,相信用不了几日,侯府就会给那位大小姐一个正式的说法了。” 姜瑜葭气得脸色涨红,再也维持不住她高门贵女的体面,冲着谢松韵喊道: “你少在这里对我们安远侯府的事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们将军府上下现在连个男人都没有,等到谢煜也死在战场,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到时候……” “小姐!” 姜瑜葭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寂静无声,只听到姜瑜葭身后的丫鬟红玉不敢置信、明显颤抖的声音。 姜瑜葭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家在大兴王朝到底是什么地位,就连街上的孩童都知道。 在大兴王朝,镇国将军谢家是最值得尊敬的,甚至要比皇帝还更受人敬仰和爱戴。 谢家世代忠良,从大兴开国以来便手握重兵,常年驻守在极寒的北疆,守护了大兴近乎一半的边境,令得虎视眈眈的四国不敢进犯半分。 也是因为谢家对四国的牵制,南方仅剩的一个边境小国才孤立无援,不敢有所动作。 剩下的边境就都是大海了。 所以,也可以说就是谢家守护了整个大兴王朝,所以大兴的历代皇帝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皇位上。 而谢家的男丁,也陆陆续续全都战死沙场,直至现在这一辈,就只剩下谢煜一个了。 当年谢煜上战场时,才不过13岁,也才刚刚长到如战马的马背一般高。 谢松韵那年11岁,直到现在她都能够很清晰的记得,祖母带着阖府上下众人一齐送最小的哥哥出征的场景。 一别5年,谢煜成了谢家不能触碰的疼痛。 谢松韵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犹如一把利刃,仿佛可以轻易刺入姜瑜葭的心口。 那极具威胁性的力量让姜瑜葭几乎站立不住,身子一晃被红玉堪堪扶住,姜瑜葭颤抖着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我……” 姜瑜葭“我”了几声到底也没能说出一句整话,在谢松韵几欲将她撕成碎片的眼神中,被红玉扶着落荒而逃。 第19章 大小姐赏赐 姜瑜葭自知闯祸,又承受不住谢松韵的眼神压迫,走得很是有些狼狈,没有注意到隐匿在人群中的姜寻。 姜瑜葭走后,哗然声四起,姜寻听到众人议论,丝毫不加掩饰地表达对安远侯府小姐此番言论的震惊与愤怒。 谢松韵慑人的目光一直盯在姜瑜葭背后,以致于姜瑜葭爬上马车的时候脚下一绊,差一点就摔了下去。 幸得车夫就躬身在侧,姜瑜葭整个人倒在了车夫身上,虽然没有摔到地上,却当街和一个低贱车夫有了身体接触,姜瑜葭恼羞成怒回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车夫脸上。 “你个肮脏的东西,竟敢触碰本小姐,回府我要剁了你的爪子。” 红玉在一旁拉住姜瑜葭,劝道: “小姐,我们快先回府吧,莫在大街上……” “你也敢教训我?”姜瑜葭将红玉一推,气急败坏地钻进了马车内。 红玉被姜瑜葭这一推,站立不稳,腰撞在了马车角上,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唇上没了丝毫血色。 车夫不忍,默默伸手扶了红玉一把,红玉这才得以上了马车。 这一幕被东大街上的所有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对这个安远侯府小姐的印象更不好了,甚至有人丝毫不惧怕表示对其的厌烦。 谢松韵收回冰冷的目光,步伐坚定而有力地从姜寻前面经过,身影也消失在东大街上。 姜寻已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欲望,她心知这一幕很快便会在京都掀起轩然大波。 不管成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表面上,他一定会、而且是必须要维护镇国将军的颜面,成帝必得就此事给将军府一个说法。 云芳姑娘的面色也不好看,姜寻说要回府,云芳未再阻拦,跟着姜寻匆匆上了马车。 侯府大门口。 簟秋早已等在了门房,见姜寻从马车上下来,忙迎了上去,对着姜寻一顿嘘寒问暖。 姜寻对簟秋使了个眼色,不好意思地对云芳微微点头说道: “云芳姑娘见笑了,我这丫鬟自小就跟着我,从未分开,再加她年纪也小,一时失礼了。” 簟秋吐了吐舌头,对着云芳行了个半礼说道: “还请云芳姑娘见谅,簟秋失礼了,不过姑娘也不要误会了才好。簟秋没有不放心姑娘的意思,小姐身边有姑娘跟着,自是比奴婢要周全得多,簟秋只是等小姐等得有些心急了。簟秋还要多谢姑娘对我们小姐的照顾。” 云芳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簟秋自然是不敢得罪的,见小姐脸上神色淡然轻松,应是和云芳姑娘相处得还算不错,刚刚小姐下车的时候,簟秋也眼尖地看到是云芳恭敬小心地搀扶着小姐下来的,想来,应该是个好相与的。 果然,云芳姑娘语气温和笑着对簟秋说道: “簟秋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咱们都是这府里的丫鬟,服侍主子是咱们做奴婢的应该做的。往后簟秋姑娘如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也不必如此生分称呼姑娘,我虚长你几岁,唤我一声姐姐便好。” 姜寻在一旁含笑看着,她明白,云芳这也是在向自己传递善意,见簟秋看来,姜寻微微点头,簟秋便笑着应了: “是,云芳姐姐。” “走吧,咱们先回竹叶苑。云芳姑娘,还要劳烦你和簟秋一起将采买的东西送到我的院子里。” 云芳应道: “大小姐客气了。” 姜寻走在前面,云芳和簟秋分别捧着几个精致的盒子跟在身后,一路回了竹叶苑。 到了竹叶苑,姜寻吩咐丫鬟给云芳倒了杯热茶,喝口茶的工夫,簟秋就捧来一个精致的食盒和一个首饰匣子,递到云芳面前。 “多谢云芳姑娘今日对我的提点照顾,这是一点吃食,你带回去垫垫肚子。另外那个首饰,是我私下里赠与你的,留着傍身也是好的。” 云芳忙不迭地起身对姜寻行礼,道: “奴婢多谢大小姐赏赐。” 姜寻笑了,挥了挥手说道: “云芳姑娘收好东西快些回去吧,还请云芳姑娘带我向祖母告罪,就说孙女收拾一番,晚些时候,再去给祖母请安,谢祖母的恩。” 云芳又福了一下身子,从簟秋的手里接过东西退了出去。 云芳手上拎着食盒,小巧玲珑的首饰匣子便很轻松的藏在了衣袖中。 竹叶苑地处偏僻,云芳悄悄地用食盒掩着将首饰匣子拿出打开了一个缝隙,里面竟是一对纯银打造的雕花镯子。 这对府里的主子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丫鬟来说,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的赏赐了。 平时在老夫人院里,虽也时有打赏,但无非也就是几块碎银子,而大小姐给的这对镯子,怕是能换上一个银锭子了。 云芳小心地将镯子收好,脚步加快,回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这个时辰,老夫人正在午休,云芳和景嬷嬷报备了一声就下去等着老夫人传话了。 等老夫人差人来传云芳的时候,已到未时末,云芳匆匆来到老夫人身前,将大小姐在外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买的东西都一五一十地报告了。 说到大小姐并未买一衫一裙便回来了,老夫人有些奇怪,问道: “怎么?她不喜欢?你没找裁缝给她订几身衣裳?说不得过些日子还要进宫呢。” 云芳抬眸小心看了老夫人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老夫人手里转动着的紫檀木佛珠稍稍停顿了一下,云芳一凛,忙说道: “老夫人恕罪,奴婢与大小姐在霓裳坊外正巧瞧见二小姐在,二小姐正与镇国将军府的五小姐争吵,大小姐便没有进去,奴婢……奴婢便跟着大小姐回来了。” 老夫人眼睛微微眯起,蹙起眉头,口中念叨着: “将军府的五小姐?谢松韵?” 云芳垂首而立,不敢插嘴。 老夫人的佛珠又转动了起来,问道: “她们因何事争吵?” 云芳捏了捏袖中的手指,暗暗呼了一口气,将在外听到的二小姐与将军府五小姐争执的内容向老夫人一一禀告。 云芳姑娘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些事情用不了多久,说不定就算自己不说,也有旁人会将此事传到老夫人的耳中。 况且当时围观人群那么多,想要遮掩也是不可能的。 第20章 你可知错? 待云芳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描述给老夫人之后,景嬷嬷已经站在老夫人的身边替老夫人顺上了气。 “老夫人,要奴婢去请大夫吗?”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不必了。去,着人把二小姐给我叫来,还有侯爷和大夫人。” 景嬷嬷走不开,云芳领命下去,老夫人瞬间瘫软了身子,景嬷嬷刚想喊人,却被老夫人抓住了手腕。 “别喊,扶我躺下,休息一会儿便好。” 景嬷嬷扶着老夫人去床上躺了下去,景嬷嬷劝道: “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二小姐她年幼,多教导教导就好了。” 老夫人无力地说道: “不是我舍不得送她进宫,你瞧瞧她这性子,进了宫不就等着她把刀子亲手送到皇帝的手里吗?” 毕竟是主子,景嬷嬷不敢妄议,便一边给老夫人顺气一边听老夫人说着话。 “这丫头也属实是需要调教了,再如此骄纵下去,就是嫁到旁人家里,也是要给侯府招惹祸端的。” 景嬷嬷点头应道: “老夫人说的是,咱们这府里的小姐们,也都陆续要到了说亲的年纪,是该要学学规矩了。” 老夫人面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念叨了一句:“自老爷走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太不省心了。” 景嬷嬷心下戚戚然,不敢答话。 不多一会儿,云芳就来回话了,说侯爷、大夫人和二小姐一块到了。 云芳说她去找二小姐,但二小姐院里的丫鬟说二小姐去了大夫人院里。 于是云芳又往大夫人院子去,云芳去的时候,二小姐正缠着大夫人,想要留在大夫人那里用晚膳。 见云芳去找,二小姐不自觉地就躲在了大夫人身后,明显是心虚的模样。 云芳并未告知大夫人和二小姐老夫人寻她们是为何事,大夫人自是不知道宝贝女儿在外做的好事,拉着二小姐就朝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姜瑜葭想要推脱可又找不到借口,也不敢张口,便被大夫人领着不情不愿地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在路上又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安远侯,还不等云芳行礼问安,安远侯便怒气冲冲地甩了姜瑜葭一个巴掌。 姜瑜葭心惊,知晓定是自己的言行已经在外闹开了。 而大夫人则是既惊又怒,对着侯爷喊道:“姜誉!你敢打葭儿?!” 大夫人自生了姜瑜葭后,伤了身子,又忧思过度,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怀上个一儿半女,对于身边唯一的女儿,大夫人也是捧在了手心里疼着的。 如今竟被姜誉甩了一耳光,大夫人赵氏简直不敢置信,赵氏挡在姜瑜葭的身前,说道: “你平日里处处维护那几个贱人也就算了,现在你们非要把姜寻给接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的葭儿受了多少委屈?” 姜誉对赵氏简直是厌恶透了,要不是顾及她的娘家,姜誉说不定早就将她给休了。 要不是听了她每天每日哭哭啼啼的哀求,他怎可能对姜瑜葭动了恻隐之心?又怎会由得她们胡闹竟胆大的拒绝皇贵妃的邀约,否则哪里会有现在的麻烦事? 而这个姜瑜葭不仅不知收敛锋芒,在家老老实实地避过这阵风头,竟还敢在大街上大放厥词,公然诅咒侮辱镇国将军。 姜瑜葭这是嫌他这个侯爷做得太过安稳了! 姜誉气极,压根就懒得和这对母女多说一句,转身欲走,云芳赶忙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这样,三个人便一起来到了老夫人松鹤院。 三人进入正堂,老夫人早已端坐首位。 见老夫人的脸色,侯爷和姜瑜葭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道不好,许是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姜瑜葭在外做的好事。 姜瑜葭有些胆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挨过打,刚刚的那一巴掌已经使她的脸红肿了起来,现在一进到温暖的室内,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要是以前,老夫人见了姜瑜葭破了点皮都要问上几句,而现在,姜瑜葭的脸红肿得那么厉害,老夫人竟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到了姜誉和大夫人的身上。 姜瑜葭心里打鼓,她知道老夫人非常在乎这个侯府,如今自己很有可能会给侯府带来灾祸,姜瑜葭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大夫人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拉着姜瑜葭起身:“葭儿,你这是做什么呀?地上凉,葭儿你可不要冻坏了。葭儿有什么委屈跟母亲说,母亲定能为你做主的啊。” “你能做得了什么主?” 一声怒吼骤然响起,大夫人身子一抖明显是吓着了,随即又梗着脖子对姜誉说道: “你喊什么?你刚打葭儿那一巴掌我还没跟你算呢,你现在难道还要在老夫人面前打人不成?老夫人,您瞧瞧葭儿这脸,您可要为我们葭儿做主啊。” 老夫人眼眸微垂,挡住了视线里的暗芒,语气凉凉地说道: “这侯府里什么时候是可以对侯爷大吼大叫的了?难道做父亲的连教育个不成气的子女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大夫人瞬间就愣住了,这个时候她才迟钝地发觉老夫人今日叫他们前来,必定不会是件好事。 老夫人问跪在地上的姜瑜葭道: “葭儿,你可知错?” 姜瑜葭笔挺挺地在老夫人面前跪好,深深叩首说道: “孙女知错,求祖母帮帮孙女吧,外面现在定是都已经传遍了,再这么下去孙女以后还怎么在京都里活呀?” 大夫人被吓坏了,这间屋子里,现在也就只有她一人还不明所以,她上前拉着姜瑜葭,想要将人提起来,可姜瑜葭却推开她的手,说道: “母亲,葭儿今日在街上犯了大错了,母亲,您快帮我求求祖母,求求父亲吧,不然女儿以后真不知道还怎么在这京都里生活了,母亲。” 老太太扫了下面抱作一团的母女俩,冷冷说道: “既然葭儿知道错了,那便不得不罚。” 大夫人动作一顿,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姜瑜葭到底在外做了什么,可老夫人根本就不想跟她废话,直接说道: “今夜,你就去祠堂里跪着,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明天不仅要告诉我你错在哪里,而且还要抄写《女戒》五十遍,等明日去将军府赔罪回来,你便在自个的院子里待着,无事就先不要出来了。” 第21章 安心留在府里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确,这分明就是要让姜瑜葭禁足了。 大夫人不知姜瑜葭到底犯了什么错,竟惹得老夫人和侯爷都如此震怒,竟丝毫不怜惜葭儿的身体。 大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葭儿含泪跟着丫鬟出去,心痛如刀绞,再顾不得颜面,跪在老夫人的身前,哀求道: “老夫人,母亲!现下已是隆冬,祠堂阴冷,葭儿她身子骨受不住的呀。母亲,葭儿她到底犯了何错呀?求求母亲,念在往日葭儿乖巧孝顺的份上……” “够了!”侯爷见老夫人闭上眼睛露出疲态,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此时对大夫人的厌恶几乎到达了顶点,怒喝道: “还不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骄纵跋扈,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面大放厥词,诅咒镇国将军要死在战场上,还说镇国将军府一个男人都没有……” 大夫人不服气地小声说道: “侯爷不是也时常这么念叨的吗?这又没说错什么。” 此话一出,就连景嬷嬷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暗暗摇了摇头。 安远侯气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大夫人道: “这话能拿到外面去说吗?你还嫌我过得舒坦了是吗?镇国将军在大兴那是什么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还真当咱们侯府能压过人家了是吧?我告诉你,马上,或许你这个养尊处优的侯夫人就当不下去了!” 大夫人一听,忙从地上起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要休了我?” 安远侯怒道:“是我这个安远侯就要做不下去了!” 老夫人的手一抖,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姜誉,大夫人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不是出了问题。 安远侯被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么看着,瞬间有些无力,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说: “皇上要让我负责给北疆战事供应粮草。” 大夫人不懂,茫然地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的面色异常凝重,大夫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为姜瑜葭求情,安静地坐回到椅子上,收敛气息看着侯爷和老夫人。 老夫人的面色在刚刚听到侯爷的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震动,随即她便又闭上了眼睛,只是手上的紫檀木佛珠转动得比往常都要快些。 良久,老夫人睁开眼说道: “葭儿的事,谁也不许求情。” 大夫人一怔,没想到老夫人一张口依旧是要禁足葭儿,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只得又低下头。 老夫人瞥了一眼大夫人,继续说道: “我们需得尽快为寻儿办一场宴会,正式将她介绍给各个世家大族,要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府上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赵氏,这事你若不愿办,就交给赵姨娘去办。” 大夫人脸色一白,手中的帕子又绞了起来,说道: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寻儿到底也是我生的,我怎会不愿?” “哼,最好如此,侯爷和大夫人可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侯爷和大夫人都低声应是,知道这是老夫人在敲打两人,不要再对姜寻态度冷漠,就算是装也要在外人面前装出父慈子孝、母女情深的样子。 “葭儿不仅在外极力否认寻儿的身份,还说出如此倒行逆施之话,如若处理不好,不仅和将军府结成仇家,还会惹得皇帝不快,而百姓们也会对侯府在背后妄加议论。” “原本葭儿还未及笄,皇上就算有意让葭儿入宫,咱们也还有时间教导,可你们偏偏心急,在皇上和皇贵妃面前耍你们那不够看的小心思,现在是把侯府架在了火上烤啊。” 安远侯听着老夫人的训话,心里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大夫人则看不出喜怒,其实她还惦记着在祠堂罚跪抄书的姜瑜葭。 老夫人被他们这一闹腾,实在是觉得累了,挥了挥手打发了二人下去。 安远侯现在对大夫人的怨气几乎升到了顶点,迈着大步也不理后面叫他的大夫人,就去了自己的书房。 没多一会儿,一只信鸽便从姜誉的书房飞了出去。 镇国将军府。 谢松韵带着怒意回了自己的院子,脱了外袍拿起院中兵器架上的武器就耍了起来。 大冷的天,一旁候着的丫鬟紧了紧衣领,而谢松韵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衫,却依旧出了一身的汗。 剑过处,习习生风,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她上下翻飞。 丫鬟知道那姜瑜葭触到了五小姐的逆鳞,见小姐如此这般,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已经打发了丫鬟偷偷去请四小姐过来。 四小姐和五小姐年纪相仿,感情很是要好,很多不想与人道的事,五小姐都不曾对四小姐隐瞒。 而四小姐虽然也只比五小姐大了那么一岁,但自从姐姐们陆续出嫁以后,四小姐就接过了姐姐们的责任,开始照顾呵护起了五小姐。 正在丫鬟焦急的时候,四小姐从院外匆匆赶来。 五小姐收了势,随意将剑扔给丫鬟吉盈,吉盈一把握住飞来的剑柄,还剑入鞘,才将剑轻轻放回了兵器架上。 四小姐谢丹秋见谢松韵满头满脸的汗,掏出帕子给她细细地擦着,又吩咐了院子里的小丫鬟去为五小姐备水。 谢松韵有些扭捏地拿过四姐手里的帕子,一边胡乱擦着一边往屋里去。 “四姐,我就是闲得慌舞舞剑,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走走走,进屋里坐会。” 谢丹秋提起裙摆跟了进去,见谢松韵松了发髻,又乱了衣衫,不禁轻声说道: “你瞧瞧你这副样子,被祖母她老人家看到,定是又要罚你了。” 谢松韵嘟着嘴坐下,说道: “我怎么了?还非要这样……这样……这样……这样才行吗?” 一边说着,谢松韵故意扭着身体做出一副夸张做作的姿态,惹得谢丹秋哭笑不得。 “哎,也不知道七哥到底怎么样了?” 谢松韵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肩膀又耷拉了下来。 谢丹秋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忧虑,不过也只一瞬,然后就言辞恳切地对谢松韵道: “韵儿,你就别闹腾了,祖母这一辈子遭受得实在是太多了,你就让她老人家省省心吧,可别让她操心了,啊。北疆路途遥远,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你要真的走了,这不是让我们都跟着担惊受怕吗?咱们将军府,人已经够少了,妹妹你就安心待在府里,七哥他在北疆才能放心啊。” 第22章 祠堂 安心? 谢松韵嘴上不说,可是她自己知道,自从七哥五年前上了战场,自己就再没有安心过。 谢丹秋见妹妹不答应,语气中便多了丝惆怅: “咱们将军府虽号称权势滔天,可在这京都之中,咱们将军府的主子,都是些老弱妇孺,甚至连个男娃都没有一个。一切都靠着七哥在外支撑。” “可七哥今年已年满十八,却仍未娶亲。祖母为了此事已连去了三封书信,哪怕七哥在北疆娶个百姓家的女儿也好,好歹也留个后啊。” “咱们阖府上下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哪一天,会收到七哥不幸的消息。” “韵儿,祖母近些年一直住在祠堂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求祖宗菩萨保佑,保佑谢家儿孙平平安安。祖母年岁已高,咱们也渐渐年长,该为祖母分忧了,以后可莫要冲动,给祖母平添烦扰。” 谢松韵被谢丹秋说得眼眶泛酸,又回想起姜瑜葭在大街上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哀伤更甚、还是激愤更甚。 谢松韵借着擦汗掩饰,胡乱抹了把眼角,然后故作轻松笑着说: “好了,四姐,我知道了,等我也去信催催七哥,叫七哥早日给咱们娶回个嫂嫂,也好让咱们府上多两个小家伙。” 谢丹秋勉强笑笑,没回答。 其实谢丹秋有点能够猜到七哥谢煜的想法,她小时候曾偷听到七哥和他身边近卫的说话,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但是七哥的话,给了她不小的震动,直到现在也不曾忘。 谢丹秋不由忧心忡忡,难道,将军府就要从此绝后了吗? 这个夜晚,安远侯府和镇国将军府都未能得到安宁。 一个惶惶不安,一个愁肠百结。 但就在这个不安的深夜,皇帝的御书房内却依旧烛火通明。 成帝斜倚在御书房内的金色宝座上,身体微微后仰,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腿上,手指摩挲着翡翠玉扳指,眼神深邃而平静地望向对面微微低着头的女子。 “那姜寻容貌如何?” “回皇上,姜寻……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哦?比那姜瑜葭如何?” 女子没有丝毫犹豫,答道: “定是要胜过那姜瑜葭的。” 成帝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安德全在成帝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观察到成帝已无继续谈话的兴致,便引着那女子退了下去。 在御书房外,安德全吩咐了一个小内侍务必要亲自送女子出宫,且要掩人耳目。 小内侍低头应是,不敢怠慢。 安德全对女子行了一礼,女子也没有坦然受礼,竟还了半礼,这才戴上帷帽跟着小内侍离去。 安德全返回御书房,见成帝轻轻按揉额角,便走过去站在了成帝身后,给成帝轻轻按揉了起来。 “你这手艺,是越发精进了。朕就知道,留你在身边没错。” 安德全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紧接着就满脸堆笑讨好着道: “能跟在皇上身边才是奴才的幸事。” 成帝眉目舒展开来,看似舒服了不少,对着安德全问道: “依你看,那姜寻真可代替了姜瑜葭?” 安德全捏着他尖细的嗓音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也未见过那姜大小姐,不敢妄言。而安远侯府的二小姐,奴才倒是远远见过几次。” “哦?说与朕听听。” 安德全放轻了语调,仿佛和皇上唠着家常一样的说道: “安远侯府的大小姐离家多年,这京都里很多人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大家都以为姜瑜葭便是那侯府大小姐。大家这样以为,侯府也便这样默认了,也无人解释。” “宫里几次设宴,姜瑜葭都是跟在侯夫人身边以嫡长女之姿赴宴。” “据奴才观察,那二小姐长得倒是不错,很有安远侯和大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不过 ,许是自小骄纵,脾气倒是不小。” 成帝睁开眼睛,安德全便收了手立在成帝身后。 成帝看了安德全一眼,摇头笑道: “看来是朕骄纵了你了,你竟连这种话都敢说了。” 安德全微微躬身,笑着回道: “奴才不敢,只不过是仗着皇上对奴才的偏疼方敢在皇上面前偶尔放肆。” “哼,还说不敢。” 成帝起身,用手指着安德全道。 安德全偷瞄到成帝的面上毫无一丝愠色,便只乖顺笑笑并不辩解。 见成帝要出门,安德全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旁的斗篷,披在成帝肩上,问道: “皇上,今晚要去何处啊?” 成帝沉吟了一瞬,说道: “就去永福宫吧。” 安德全招来一个小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服侍着成帝上了龙撵,便朝着永福宫而去。 次日一大早,熟睡中的姜瑜葭就被一声厉呵惊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就要张口咒骂: “死丫头,敢扰了本小姐的……” “你还有脸睡!?”安远侯姜誉昨晚放出信鸽之后,在书房呆坐了许久,心中惶惶不知如何自救,天刚亮,姜誉想着带姜瑜葭去请示一下老夫人,该如何去将军府赔罪。 要说真的将姿态放太低,姜誉是有些不愿的。 镇国将军也就是瞧着威风,不过是皇上给予几分薄面,说不得哪天谢煜在北疆也战死了,镇国将军也就算彻底终结了。 姜誉虽然现在过得艰难,但好歹他有爵位,安远侯府还有他这个侯爷在呢,去给一帮子女眷赔礼,他都觉得安远侯府已经很卑微了。 这种事指望大夫人,姜誉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去请示一下老夫人。 可谁知,姜誉到祠堂一看,姜瑜葭正趴在地上睡得毫无形象,张着嘴打着呼,嘴角亮晶晶的一条丝线流在地上。 姜誉回想自己因着这个不孝女惹出的祸端一夜未眠,她可倒好,在祠堂里面睡大觉,姜誉一时气极,拿起一旁供奉的家法长棍,就要打过去。 姜瑜葭一下子就清醒了,见棍子抡过来嗷叫着跳了起来。 “啊,父亲,父亲,爹爹,爹爹……救命啊,母亲,娘亲……” 一时间祠堂里混乱不堪,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叫骂声和哭喊声。 第23章 错在何处 若是平时,姜誉教训姜瑜葭,姜瑜葭是万万不敢闪躲的。 可姜瑜葭自小到大十几年,也从未见姜誉如此生气过。 姜瑜葭想不通,自己不过就是在外胡言乱语几句,怎得就惹得父亲如此震怒,还有祖母也是小题大做。 本来以为自己认错态度好点,又有母亲为自己求情,此事小惩大诫也就过去了。 跪祠堂往常也都是走个形式,谁还来看着啊?这祠堂这么冷地上这么硬,自己也都捱了,怎么还不够啊? 姜瑜葭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是嘴上却不敢和正盛怒的姜誉顶嘴。 一边闪躲一边哭着求饶。 姜誉明显是动了真格的,每一棍子落下都带出呼呼的风声,落地都是异常沉闷之声。 “啊……父亲,您真的要打死女儿吗?呜呜呜……父亲,女儿知错了,父亲……” 姜瑜葭脚下一绊,身子一个趔趄,眼看着棍子就要落下,姜瑜葭怕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但一声闷哼响起,红玉的小脸红得几要滴血。 姜瑜葭回过神拔腿就往祠堂院外跑,刚一迈过门槛,一头就撞进了大夫人的怀里。 大夫人一愣,扶住姜瑜葭问道: “葭儿,你这么慌张是要做什……” 话未说完,姜誉便提着棍子追了出来。 大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姜瑜葭护在身后,声音因为着急都破了音: “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管姜誉再怎么不喜赵氏,但她仍旧是整个侯府的当家夫人,姜誉是万万不能对着赵氏挥棍子的。 姜誉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让开,我教训女儿还不行了吗?法规祠堂竟然偷睡,如此这般,罚抄的《女戒》定也是没有完成的,做父亲的想要教训一二竟还敢躲!在这祠堂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给我让开。” 赵氏也难见侯爷如此愤怒,虽也心底发慌,但见着侯爷手里那么粗的棍子,也是不敢将姜瑜葭就这么交出去。 姜瑜葭躲在大夫人身后紧紧抓着大夫人的衣襟,颤抖的手指让大夫人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 “侯爷,葭儿到底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侯爷如此震怒?葭儿犯错侯爷罚她便是,侯爷作何下此狠手?葭儿这副身板如何承受得住侯爷的一棍子啊?” 姜誉喘着粗气,本就是文官,平日出行不是步辇就是马车,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上朝的路,刚刚追着姜瑜葭跑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气喘如牛,胸口疼得厉害。 此时见大夫人执意拦着,也知是再不可能打得了姜瑜葭了。 况且,姜誉此时平静下来,也知自己刚刚不过是有些借题发挥、迁怒于女儿了。 往日里罚跪,他也不是不知他们阳奉阴违,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只是这两日烦心事太多,昨日又一夜未眠,精神不济又神思烦忧,这才突然暴怒,不过就是葭儿倒了霉,撞到了他的枪口上而已。 但这些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在他人面前露出分毫。 棍子随手一扔,自有小厮接过,姜誉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随本侯去给老夫人请安。” 说罢,大步朝前走去。 大夫人这才拉着姜瑜葭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怕地问道: “葭儿,有没有受伤啊?” 姜瑜葭的泪水终于绷不住掉了下来,一头扎进大夫人的怀里哽咽道: “母亲,女儿昨夜在祠堂罚跪,好饿好冷又好累,还要抄写《女戒》,女儿也不知自己何时挺不住睡了过去,一早父亲来见女儿倒在地上,便发了怒,要打死女儿。呜呜呜……母亲,您再来晚一些女儿怕是就见不到娘亲了……” 说到此,姜瑜葭方想起刚刚红玉替自己挨了父亲的一棍子,抬眼望去,红玉正垂首站在一旁,便不再理会,继续哭着委屈。 大夫人心疼不已,拿着帕子替姜瑜葭抹着眼泪。 “乖葭儿,不哭不哭啊,女儿放心,有母亲护着你呢,葭儿不怕,这府里无人敢欺你,哪怕是侯爷和老夫人,也要忌惮一二的。” 大夫人想到刚刚姜誉的吩咐,要她们一块去老夫人那请安? 可平时侯爷早上可都是不会去的,眼看着就要到卯时了,侯爷这个时辰大多都已经去上朝了。即便是不用上朝时也定是歇息在哪个姨娘房里,怎会这么早去给老夫人请安? 而且,这个时辰,老夫人是否收拾妥当都未可知。 眼见着侯爷越走越远,大夫人来不及多想,对着姜瑜葭劝道: “葭儿别哭了,你父亲要我们一同去老夫人那,定是有什么事要商议,快随母亲去吧,莫再惹了你父亲不快。” 姜瑜葭委屈地擦着眼泪点点头:“是,女儿听母亲的话。” “乖。”大夫人爱怜地帮姜瑜葭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髻,本想让丫鬟帮着重新梳理一下,又改了主意,道: “就这样走吧。” 说罢,就和姜瑜葭互相挽着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里,大夫人本来以为还未起身的老夫人,已经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上,姜誉沉着脸坐于下首。 大夫人和姜瑜葭上前依次向老夫人和侯爷行礼。 待大夫人坐下,老夫人便问道: “葭儿,你可知晓自己昨日错在哪里?” 姜瑜葭一愣,本想随着母亲坐过去,却被老夫人的问话惊得立在了原地。 姜瑜葭心下忐忑,未料此次祖母和父亲竟都如此苛刻,心中便又多了几分委屈。 只是老夫人问话,姜瑜葭不敢不答,于是开口说道: “孙女知错。孙女不该当街口出妄言,给侯府惹祸。” 老夫人并未接话,只低头拨弄那串紫檀木佛珠。 安远侯依旧怒意不减也不作声,可大夫人却见不得女儿受此委屈,刚想开口辩解一二,便被老夫人凌厉的眼神骇得吞了回去。 老夫人目光又转向姜瑜葭,缓缓开口: “此只一错。当街妄言自是不妥,可你的那些胡话不仅不能当街对着将军府小姐说,也不能对着旁人说,哪怕在自己的府里也需谨言慎行。” “此外,你还当街极力否认了姜寻的身份?” 第24章 改口 “祖母,孙女只是委屈。” 姜瑜葭声音很小,可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难道你是想待你及笄便入宫为妃?或是皇帝现在就早早地将你接进宫去?” 姜瑜葭浑身一抖,想到那个风光霁月的身影,她只觉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姜瑜葭“砰”的一声便跪倒在地,含着眼泪抬头盈盈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女知错了,孙女不委屈,是孙女不懂事,还请祖母责罚,只要祖母别送孙女进宫。祖母~” 老夫人低声呵斥:“住口!这种话也可以这样大声喊的吗?生怕屋外的人听不到吗?” 此话一出,就连姜誉和大夫人都也齐齐变了脸色。 有些话在自家人面前小声抱怨两句也就算了,这么大声,万一院子里…… 姜瑜葭收敛了声音,对老夫人哀求道:“祖母,孙女自知品性不佳,生怕入宫后管不住自己给府上招祸,求祖母救救孙女。” 大夫人看着女儿如此这般模样,简直是坐心如刀绞,手中的帕子差点就要被她撕成两半了。 老夫人面色稍缓,姜瑜葭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倒真像是诚心悔过的样子,却不知,姜瑜葭只是害怕入宫为妃便没有机会再嫁给自己心中那个如意郎君。 “行了,起来吧。你且记住,既然皇上有意要在我们侯府选个妃子入宫,不是你便是寻儿,除此之外,整个侯府上下,再无人可替。” “既你们都已做了决定,便不可再从中作梗。皇家事岂是你们可以儿戏的?” 老夫人对这对夫妻也是失望透顶。 也不知皇上那边是否会信了他们的鬼话,过继一事看来得把府里人的嘴给封严了,好在族谱未变,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一会儿,备上厚礼,大夫人你亲自领着葭儿去镇国将军府赔礼谢罪。” 大夫人一愣,由她这个侯夫人亲自道歉,真的有必要吗?葭儿虽言语无状可也不过就是两个小丫头之间的口舌。 可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大夫人还是对着老夫人点了点头,郑重地应下了:“是,儿媳知晓。” 安远侯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满府上下一个男丁都没有,都是些虚架子,却还要做低姿态去给她们赔礼,这下,也不知那些人要在背后如何笑话他。 堂堂侯爷,竟连一窝子女眷都搞不定。 这时,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大小姐在外候着,想要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用眼神逐个警告了一番,方叫丫鬟领人进来。 姜寻进屋看到在座几位,心下是有些吃惊的,但是面上却不见分毫异样,上前对着老夫人行礼,只是这礼方行至一半,景嬷嬷便在老夫人的授意下将人扶了起来。 “无需多礼,到祖母这不用这么拘束。”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姜寻。 姜寻乖巧地谢过老夫人,又对着一旁的姜誉和赵氏问安。 姜誉和大夫人面色算不上好,但也好歹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站在大夫人身后的姜瑜葭却还是明显脸上带着些气的,并不理会姜寻,没有对姜寻行礼问安。 姜寻也不跟她计较,转过身对着老夫人说道: “祖母,孙女昨个回来后本想即刻向祖母道谢的,可来到院子外面才听丫鬟说,祖母已经歇下了,这才一大早地过来,多谢祖母昨日遣了云芳姑娘陪孙女一道出去,否则,孙女多年不曾回京,还真的要不知所措了呢。” 老夫人指着下面的一把椅子,示意姜寻坐下,说道:“别站着了,坐那。云芳回来已经和我说过了。寻儿怎么不多挑几样?你刚回府,身边的东西不多,多挑些,祖母这里有银子。” “多谢祖母抬爱,寻儿习惯了素雅些的装扮,首饰衣裳有一些便足够了。”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昨儿也没选上衣裳,改日你再出府挑吧,就还去霓裳坊,京中这些年轻姑娘们都喜欢他们家的衣裙。” “是,多谢祖母。” 姜瑜葭原本就含着怨气站在赵氏身后,眼见着姜寻都坐下了,却无人搭理自己,心中就不畅快。 这时听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是姜寻昨天也去霓裳坊了? 姜瑜葭扬着声音问道: “你昨天也去霓裳坊了?什么时候去的?” 姜寻心里暗暗叹气,昨日真是倒霉,还真的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早知道在珍馐斋多吃一会儿好了。 “用过膳之后便去了。” “你……你瞧见我和谢松韵吵架了?”姜瑜葭抬起手指着姜寻,她和姜寻在珍羞斋遇上,如果都是去了霓裳坊,岂不是一切都被姜寻看在眼里? 姜誉本还觉得姜瑜葭有些无礼,可听到姜寻有可能当时也在场,便也看向了姜寻。 姜寻并不惊慌,平静地说道: “用过午膳,我和云芳姑娘是沿着大街慢慢走过去的,要比二小姐到得晚些。我与云芳姑娘到的时候店里已经围满了人,我本是要走的,可听见里面的争吵似乎和我有关,我便驻足听了一下。” 姜寻面上挂着笑。 姜瑜葭却是有些心虚,还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没出声,只垂眸拨弄着手上的佛珠。 姜瑜葭又去看姜寻,心里也知道姜寻这是将自己的话给听了去,可转而姜瑜葭又生气了,说道: “你既然那么早就到了,为何不上前劝阻我,害得我口不择言闯了祸。” 姜寻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瑜葭,缓缓问道: “哦,原是我想差了。我以为二小姐会因为见了我而更加愤怒,不然也不会因为旁人问起我便在外大发雷霆。且二小姐昨日还说我不是府里的大小姐,也不是你的姐姐,是以,我并不知道该以何身份上前劝阻。” “不如二小姐此时告知一二,下次再在街上遇见二小姐与人争执,我也该知晓要如何做才好。” 姜瑜葭被姜寻一番说辞怼得张口结舌,昨日她是说过类似的话,可姜寻都已经回府了,已经住进来了,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 姜瑜葭泪光盈盈的想要向老夫人寻求帮助,可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却是内心一颤,老夫人似乎更加气恼了。 姜瑜葭只得委屈地拉住了大夫人的袖子,低头不语。 大夫人心疼女儿,也在心里埋怨姜寻不肯在外劝导一二,张口想要教训几句: “大小姐,” 可话刚出口,还不待大夫人继续说什么,老夫人便幽幽开口了。 “大夫人,既寻儿已经回来了,你与侯爷便也改改口吧,别一口一个大小姐的。” 第25章 一同去赔罪 “寻儿,你过来。” 老夫人朝着姜寻招招手,姜寻乖巧上前,心知老夫人这是对自己迟迟不肯改口也看不下去了。 不过,既然要回侯府,姜寻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要过此一遭。 左右不过是个称呼,在姜寻的心里,什么“父亲”、“母亲”都比不过一个“三叔”。 但侯爷和大夫人毕竟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改了口也没甚要紧,姜寻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至于姜寻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主动张口,那是因为侯爷和大夫人压根也没在意,看不出任何想要认回女儿的欣喜,姜寻自然不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姜寻站到老夫人身前,还是不主动开口。 姜瑜葭则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昨日父亲母亲没有对姜寻多亲热,姜寻也没有改口成父亲母亲,而是称呼的侯爷和大夫人,姜瑜葭的心里还稍稍舒坦一些。 本来想着,就这么着也好,不明不白的或许也和府里另一个废物一样,就变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到时候再被皇上给接进宫去,她的日子就又可以回到从前了。 可谁知道祖母怎么这就忍不了了,非要让她改口不可吗? 但是刚刚惹了祖母和父亲发怒,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丁点声音。 安远侯经过这两日的煎熬,此时见姜寻可一点反感都没有,看着沉稳大气的样子,或许还真能送进宫去而不担心给侯府惹祸。没准还能一举得了皇上的青睐,那安远侯府不就又能好过起来了? 于是,安远侯的脸面上神情柔和了不少,竟带了一些舐犊之情。 大夫人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大夫人每每见到姜寻,就会想起自己生产当日的凄惨,她觉得那是她最耻辱的一日,她永远都不想再忆起,所以她才毅然将姜寻交于老三,想着此生永不相见。 昨日姜寻进府那一瞬间起,大夫人的心就像被人抓住不住地磋磨,无一刻好受。 老夫人拉过姜寻的手,和蔼地轻声说道: “祖母知道你有委屈,离开侯府那么些年,和家里人都生分了不少。不过到底是父母,心里都是挂念你的。回来了,就别叫什么侯爷、大夫人了,免得叫人听了背后议论。” 姜寻表现得很听话,转身对着安远侯福了福身子,唤道:“父亲。” 安远侯带着丝笑意点了点头,还算比较满意。 姜寻又对着大夫人福了一福,唤道:“母亲。” 大夫人想要扯动嘴角,但是她实在笑不出来,露出了个难看的表情,点头应了声:“嗯。” 老夫人懒得看大夫人那张脸,对着姜瑜葭严厉说道:“还不向你姐姐行礼?” 姜瑜葭缓缓上前一步,不甘不愿地对着姜誉行礼,艰难唤道: “大姐姐。” 姜寻笑得就真心多了,清脆地答道:“妹妹有礼了。” 姜瑜葭面色涨得通红,偏又对此毫无办法。 老夫人也懒得管他们几人的心思各异,见时候不早了,说道: “葭儿,你随你母亲去挑几件厚礼,赶紧去将军府赔罪去吧。” 姜瑜葭眼珠子一转,说:“祖母,昨日将军府五小姐就是问起大姐姐,我一时想岔了才与她争执起来。不如,” 姜瑜葭上前拉起了姜寻的手,说,“不如就让大姐姐同我们一道去,也好和将军的五小姐认识一下,免得让她误会我真与大姐姐不睦。” 老夫人抬眸斜觑了姜瑜葭一眼,姜瑜葭心猛地一跳,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祖母给发现了。 可是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却是说道: “也好,那就一块吧,也显得我们诚意足些。大夫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夫人起身应是,便领着姜寻和姜瑜葭一块走了。 老夫人见姜誉还在位置上坐着,便道: “侯爷还有事?” 姜誉一脸苦相,说:“母亲,皇上虽未正式下旨,可这粮草一事若不尽快推出去,孩儿不日可便要动身了。” “皇上金口玉言,虽未降旨,但若无重大缘由,皇上岂会收回旨意?” 老夫人也为此头疼,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姜誉跳进那无底的深坑之中。 良久,老夫人才道: “解铃换需系铃人,既然皇上是因为送女入宫之事才恼了你,那侯爷你就抓紧时间,让寻儿进宫委婉表达一下侯府的意思,尽量让皇上相信侯府的诚意,并无不二之心,乃是长女未归,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誉也知帝心难测,目前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大夫人带着姜寻和姜瑜葭离去,方出了老夫人的松鹤院,大夫人便停住了脚步,说道: “大……寻儿,葭儿,既要去将军府拜访,你们二人便都回去换身衣裳。尤其是你,葭儿,这头发也凌乱不堪,像什么样子?母亲便去选几件厚礼,辰时我们大门口出发。” “是,母亲。” “知道了,娘亲。” 姜寻和姜瑜葭同时答应,话一出口,姜瑜葭便朝着姜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大夫人无奈,宠溺地对姜瑜葭催促道:“还不快去?” “好,知道了。” 说罢,三人便就此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簟秋心里憋屈,忍了一路好几次都想张口,可偏偏姜寻压根连个眼神都不给簟秋,一路朝着自己的竹叶苑走去。 直到小路越来越偏僻,路上没有了行走的丫鬟、嬷嬷,簟秋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小姐,我本还以为老夫人是疼小姐的,可是,她怎么能答应让小姐跟着去将军府道歉呢?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要认识也不急于一时,这不是诚心让小姐跟着去让人数落的吗?” 姜寻冷冷一笑,说道: “若祖母真的疼惜我,当初又怎会让三叔将我带走?” 簟秋泄了气,嘟着嘴跟在姜寻身后,心里又是一阵替小姐委屈,小声嘀咕着:“奴婢还以为,这府里总归是有人真心疼着小姐的呢。” 姜寻面上无波,她早就该知道的。 上一世一直到三叔和自己陆续中毒而亡,她都没有得到老夫人的一句关心,又岂会是真的疼惜自己?幼时的那些温暖记忆,怕不也是多了一些单纯孩童的想象在其中吧。 第26章 赔罪还是挑衅? “小姐,那二小姐要小姐跟着一块去,又是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就是为了给小姐添堵不成?” 姜寻脚步不停,小声说道:“暂时不知,先回去准备吧。” 镇国将军府? 姜寻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地方。 上一世,她随着三叔各处游历,听说过不少关于谢家那个少将军和谢家上下那么多女眷的事。 先不论那位少将军如何,就说这谢家五小姐,就已经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传奇人物。 那位五小姐还真不是个普通女子,据说是为了逃婚独自跑去了北疆,混进镇国将军的部队,最后死在了沙场上。 还是将士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士兵虽然身材瘦小,但却身受数十刀剑伤,后背几可露出白骨,最后身上又被扎满了箭矢,可想而知死前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这副惨状引来了众多士兵的围观,纷纷肃然起敬,一时都心有戚戚焉。 而这个士兵的左手则紧紧握着一块玉佩,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佩拿出,这一下可不得了。 这玉佩上的图纹竟和他们将军战旗上的谢家军图腾一样。 大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将军的近卫得知拿去呈了上去。 将军亲自前去查看,这才从种种痕迹发现,这竟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是将军府的五小姐。 姜寻又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颇有些英姿的五小姐,姜寻暂时还无法和前世那些说书人口中的人物联系到一起,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生动的人,会以如此惨的烈结束自己的一生。 而谢家…… 姜寻不忍再回忆下去,也不知这一世谢家又会如何。 姜寻自认自己并非什么心怀众生的博爱之人,她能力有限,现在距离三叔上一世中毒身亡还有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姜寻都不知自己是否能救得了三叔的命,哪里还管得了谢家如何? 姜寻领着簟秋匆匆回了竹叶苑,姜寻吩咐着簟秋帮自己重新更衣梳妆。 既是去赔礼道歉的,姜寻自然不会打扮得太过出挑。 姜寻换下了早上请安时穿的牡丹彩蝶戏花罗裙,重新挑了一件淡青色如意月裙。发髻未变,但是却把赤金如意簪换成了简单低调的碧玉簪。既不华丽,也不至于失了侯府颜面。 姜寻一直轻皱眉头,始终想不通这个姜瑜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对这个妹妹并不了解,没办法推断她的真实目的,姜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卯时将过,姜寻便已等在了侯府大门口。 未多一会儿,姜瑜葭便挽着大夫人的手走了过来,见姜寻站在门口,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姜寻仿若未闻,对着大夫人盈盈一礼,道: “母亲。” 大夫人还记得老夫人的敲打,尽量和蔼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姜瑜葭使了个眼色,姜瑜葭便不甘不愿地对着姜寻草草施了一礼,小声唤道: “大姐姐。” 姜寻点点头,倒是被姜瑜葭的这身装扮给晃了一下神。 也不知这姜瑜葭怎么想的,本来见她形容狼狈,只以为回去梳洗一番是为了干净整洁。 可是姜瑜葭这一身,可有点太好看了些。 只不过这好看,也需得看将要落入谁的眼了。 估计今天,将军府里应该没有人会愿意欣赏姜瑜葭的这身打扮了。 马车上姜瑜葭瞧着姜寻素净的打扮有些不屑,总觉得姜寻到底是在外面野着养大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即便是要去将军府赔罪,可失了安远侯府的颜面也是要不得的。 打扮得一副死了人的样子,晦不晦气? 于是,姜瑜葭便窝在大夫人身边,拉着大夫人窃窃私语,姜寻也不在意,坐在自己的角落里垂眸不语。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停下,姜寻在心里默默算计,镇国将军府竟离侯府这么远。 丫鬟翠菊掀开车帘,姜寻暗自打量了一下,镇国将军府竟如此僻静,远离了热闹的东大街,也不在贵胄聚集的北街,姜寻不认得此地,只觉镇国将军府在如此地界有些许的意外。 翠菊上前叩门,告知门房是安远侯夫人带着两位嫡小姐前来赔罪。 门房显然是已经知晓了昨日外面发生的事,当得知是安远侯府来人时,面色便冷了下来,只对丫鬟说了句: “等着吧。” 话落,也未说是否马上禀报也未请夫人小姐先稍事休息,就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翠菊未料刚到将军府就被人如此对待,差点被碰了鼻子。 到底也是大夫人的陪嫁,还是稳得住的。 面上不惊,乖乖站回到大夫人身后。 大夫人自是看到了的,可既已到这了,这赔罪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最好让大家都看到将军府如何傲慢无礼,也算是没白挨这怠慢。 本以为三人还要再多等一会儿,可谁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门房就回来了,这次倒是对着大夫人和两位小姐恭敬地行了礼,将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三人一路被引到前厅正堂,丫鬟奉了茶水点心,便都低头退了下去。 留下三位安远侯府来的客人,和随身带来的三位丫鬟。 一盏茶下肚,姜瑜葭便坐不住了。 “母亲,这镇国将军府实在是太过无礼,母亲都亲自来了,怎能连个主人都不露面?将军府不是老夫人当家吗?也该来见见母亲才是。” 大夫人以眼神示意姜瑜葭慎言,又小声道: “将军府虽是老夫人当家,可毕竟比母亲辈分高出许多,老夫人来见不合礼数。” “可再不济,也该出来个夫人吧?” 大夫人本来不愿来的,可坐到这将军府中,却忽然被感染了一股哀伤,幽幽叹息了声说道: “这将军府中的夫人们,俱是寡居之人,也是不便见客的。” 姜寻眼眸一闪,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掩饰了自己也有些波动的情绪。 虽然大夫人这样说,但姜瑜葭还是不满:“可再怎么样,也不该把母亲晾在这。将军府就是无礼。” “安远侯府是来找茬的吗?竟追到我将军府上来出言挑衅!” 第27章 小女姜寻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大夫人和姜瑜葭的脸色齐齐僵了一瞬,大夫人拦住想要张口的姜瑜葭,对其轻轻摇了摇头。 谢丹秋和谢松韵相携而来,谢丹秋面上挂着礼貌且疏离的笑容,而谢松韵则是带着不甘不愿的怒意来的。 谢丹秋向大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谢松韵跟在后头,礼就行得略显敷衍了些。 大夫人笑着说道: “二位小姐不必多礼。本是侯府教女无方纵得小女言行无状,惹恼了五小姐,今日本夫人特带小女来给五小姐赔罪的。” 谢丹秋和谢松韵俱是没有答话,大夫人略显尴尬,用眼神示意姜瑜葭上前认错赔罪。 姜瑜葭起身,对着两位小姐行了一礼,低头说道: “二位姐姐,妹妹知错了,昨日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原谅妹妹年幼无知。” 谢松韵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姜瑜葭的不喜: “哼,好一个年幼无知!” “整个大兴王朝,即便是街上的孩童也该知晓,我镇国将军府乃忠烈之家,就连当今皇上也对我镇国将军府多有照拂。我哥哥镇国将军的性命,那更是大兴王朝的重中之重、王朝安定之根本。” “你一个年幼无知,便可当街诅我镇国将军、咒我大兴王朝?” “难道你是希望我大兴王朝北疆失守、让蛮夷可以进犯我大兴朝?” 姜瑜葭脸上的血色褪了褪,暗恨着谢松韵竟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有此意?姐妹之间拌几句嘴而已,何至闹得这么大啊?” 谢松韵打断了姜瑜葭的话,冷冷一笑,说道: “拌嘴?我可不敢拿这种事和人拌嘴。况且我将军府从上到下刚刚五位姐妹,我还不知何时多了你这么一个妹妹,还望侯府小姐莫要胡乱攀亲。” 谢松韵丝毫不顾安远侯夫人在场,如此给姜瑜葭难堪,大夫人又怎能坐得住?也沉了声道: “五小姐倒也不必为难一个尚未及笄不懂事的小姑娘,葭儿与五小姐当街争执自有她的错处,本夫人教女无方回府后定当好好责罚。今日本夫人带葭儿前来,也是不希望因为两个小辈之间的吵嘴而坏了两府之间的交情。” 谢松韵心里不服气,这位侯夫人张口闭口就是小女儿之间的争执,对于姜瑜葭诅咒镇国将军和冒犯将军府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但这位说话的毕竟是安远侯府的大夫人,她作为晚辈也不好太过无礼。 可安远侯夫人若是想倚仗她的辈分压住她姐妹二人,让将军府咽下这口气,那她可就盘算错了。 谢丹秋怕谢松韵口无遮拦被安远侯夫人拿住了把柄,抢在谢松韵前面说道: “大夫人说得是,即便是贵为侯府小姐,犯了错也是要罚的。本来若真只是两个小姐之间的几句争执,我将军府也不至于非要安远侯府拿出个态度,让府上小姐道个歉敬杯茶也就算了。不过,此事现已在京都闹得满城风雨,我镇国将军府也断不可任人欺辱诅咒,还望夫人体谅。” 姜瑜葭在一旁不只眼含怒意地看着谢松韵,现在更是瞪着谢丹秋。 谢松韵上前一步,挡在姜瑜葭面前,毫不客气地用利刃般的目光回视着姜瑜葭。 大夫人也气得手指发颤,此时见姜瑜葭被人如此对待,大夫人也只能劝诫自己暂时忍耐。自己是奉命来将军府道歉的,总要把姿态做足才是。 谢丹秋见大夫人点头,于是说道: “此事既是因贵府小姐在外对我镇国将军府不敬,大放厥词并诅咒镇国将军而起,那么就请侯府小姐去华兴寺做一场法事,也好消了昨日不当言论所造成的业债。” 姜瑜葭一听,心里就是一惊。 这华兴寺的名头莫说在这京都,就是整个大兴也是无人不知。 想要在华兴寺做一场法事,岂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 不止要提前三日斋戒沐浴,之后还要在佛前虔诚念经祈祷足足七天,期间更是要亲手抄写百份经文。 且华兴寺之灵验,容不得半点虚假和违心。 否则必会遭到反噬。 光这些就足够令姜瑜葭不甘愿了,更遑论这法事做下来需要花费的银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虽说安远侯府拿得出这笔钱,可老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在公中出的,姜瑜葭不由得看向了母亲。 大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也没把握老夫人会不会给掏了这笔钱。 但在外人面前,大夫人自然不会落了自己当家夫人的颜面。 想着也不过是做个法事,要是能把这件事就此揭过也是好的。 顺便还能昭告天下,安远侯府一心想着大兴安危、祈盼镇国将军常胜,这样外面的那些流言也将渐渐平息,或许也能变成一桩好事。 大夫人当即便应下了。 “四小姐说的是,为镇国将军祈福是我们大兴百姓应该做的,回去我便差人去华兴寺与慧弘大师商议一下。” 谢松韵看着姜瑜葭笑了笑,随后说道: “哦对了,我四姐刚刚忘了说了,这法事呀,可一定要言明了是为着昨日贵府小姐言行无状而做,是为了向我们镇国将军府赔罪,更是为了消除贵府小姐口无遮拦而造下的业债而做。” “不然,就这昨日的诅咒之言,我定是要到宫门前去喊冤告御状的。” “我相信,皇上一定不希望我们大兴朝的安稳毁在贵府小姐如此轻狂的口里。” 姜瑜葭自然是不肯受了这个罪名,自己是和她吵的架,现在怎么就都是自己的错了? 大夫人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一开始见将军府只有两个晚辈出来她虽觉怠慢,但也没有发作,还觉得至少两个小姑娘比较好拿捏。 如果这件事以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争执做定论,也就好解决得很,至于外面的流言更是用不了几天便会被人忘记。 可这两个小丫头竟如此不将她这个侯夫人放在眼里,在这大放厥词,毫不客气。 姜瑜葭见大夫人只是冷了脸,并不言语,眼角扫到静坐一旁的姜寻,立马上前就拉起了姜寻的胳膊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对着谢松韵说道: “昨日你与我就是因为她才发生争吵的,没道理现在就我一个人承担错误。若五小姐给我安了这么大的罪名,至少我们三人也要各自承担了才公平。再说,要是没有她,我与五小姐也不会发生争吵,你说是不是?” 姜寻被姜瑜葭拉着,站到了她身边,还未站稳,就被姜瑜葭蛮不讲理地质问起来。 姜寻将自己的衣袖从姜瑜葭的手中扯出,慢条斯理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随后,对着将军府的二位小姐微微屈膝行礼。 “四小姐,五小姐,小女姜寻。” 第28章 再见赵掌柜 谢松韵就笑了,上下打量了姜寻一番,说道: “有趣。你就是她的姐姐?是安远侯府新回来的大小姐?” 姜寻浅笑回应,“正是。” 谢松韵的目光扫过大夫人,落到姜瑜葭身上,说道: “二小姐还真是说笑了,我与大小姐今日才初初见面,怎能将昨日事怪到大小姐身上?” “看来,这侯府里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在外人面前就可对长姐无礼至此,这将来也不知要成为哪一家的当家主母……” 谢丹秋眉头轻轻皱起,在宽大袖袍的掩饰下,轻轻拉了谢松韵一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可说出这样不知羞的话? 谢丹秋冲着谢松韵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姜瑜葭简直要气炸了,这个谢松韵就是故意的,故意和自己作对。 此番言论一旦传出,自己还怎么能嫁到好人家了?更遑论是那个人了。 姜瑜葭委屈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此时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怒意了,对着谢松韵冷声说道: “五小姐当着我这个安远侯夫人的面指责葭儿缺少教养,难道这也是你们将军府的教养?” “葭儿,我们走。” 纵使大夫人再敛着脾气此刻也压不住了,她可以为了葭儿忍一时之气,但也是有限度的。 葭儿不过是在不合适的地点与人争执了几句,说的话确实不合规矩,但也不至于受这种折辱。 今日她这个侯府夫人纡尊降贵亲自来此道歉,已经给足了将军府的面子,将军府不仅无人出面,派出两个小丫头也就算了,还如此无礼。 纵使回到安远侯府,老夫人知晓此事也断不会再怪罪自己。 安远侯府虽不如镇国将军府这般滔天的权势,但也不能被将军府的小丫头如此折辱。 大夫人胸膛上下起伏,气愤难当,拉过姜瑜葭的手就朝将军府大门走去,却似忘记了与自己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儿。 姜寻不急也不恼,对着谢丹秋和谢松韵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既是因为二人皆年长于她,也因为姜寻从内心里对将军府含有敬重之意。 谢丹秋和谢松韵俱是还了一礼,这倒让姜寻多少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二位小姐一眼。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子的工夫,大夫人和姜瑜葭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 大夫人领着姜瑜葭朝外走,压根就没理会姜寻,被谢松韵气得上头的大夫人此刻是真的把姜寻给忘记了,怒气冲冲上了马车之后没有停歇就命车夫驾车而去。 待到姜寻和丫鬟簟秋慢一步来到将军府门口,车夫刚刚扬起鞭子,车轮也才刚刚转动。 簟秋刚想要叫住车夫,却被姜寻摇头制止,簟秋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去,不由有些焦急,问道: “小姐,大夫人她……她……马车都走了,小姐要如何回府呀?将军府距离安远侯府可不近。” 姜寻面上不见一丝焦虑,反而还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意,偏着头对着簟秋说: “你不想去看看锦书吗?” 簟秋眼睛忽地就亮了,左右看看,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对着姜寻疯狂点头。 姜寻此时也露出了一个13岁女孩应该有的俏皮笑容,小声对着簟秋说: “那还不快走?刚刚我故意晚了一步,再不走若大夫人想起回来寻,我们可就去不了了。” 于是主仆二人脚步飞快,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这条略显空旷的路上。 二人身后的将军府大门,在这时才彻底合上。 而姜寻凭着仅有的儿时记忆,一边打听一边就来到了东大街。 昨天姜寻就已经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街面上的各家店铺,今日姜寻直直地就领着簟秋进了挂着硕大招牌的大疆商行。 柜台后的赵掌柜正对着店里的小二吩咐着什么,这几日锦书姑娘显然有些心浮气躁,明知道大小姐回来了,却不能立刻赶去小姐身边,显然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今一大早锦书姑娘就过来了,隔着窗子巴巴地看着热闹的大街,赵掌柜一看便知,这是期盼着小姐能来呢。 按着小姐的吩咐,赵掌柜这半月也没歇脚,暗地里又收了京都好几家铺子,茶楼胭脂铺之类也就算了,竟还包括一家妓院和一家赌馆。 赵掌柜对于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姐愈发的期待起来,当年初见小姐,小姐才九岁,跟在三老爷身边,虽然聪明伶俐但也乖巧文静。 四年过去,也不知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行事竟如此大胆。 赵掌柜一早便得了三老爷的吩咐,赶来京都打点,以后也要留在这里,就为了能尽可能的保护小姐。 赵掌柜正吩咐小二按锦书列的单子准备物件,抬眸见到姜寻带着簟秋进来,只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此时的姜寻照四年前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脸颊上的嘟嘟肉不见了,虽仍稚气未脱,但也有了娉婷婉约的动人姿色。 再加上为了顺利回到侯府,姜寻刻意收敛了不少自己身上不拘小节、洒脱不羁的气质,更多了些温婉贤淑、端庄文雅的深闺小姐的做派。 赵掌柜一时竟没认出来。 见姜寻进店之后就开始四处打量,却不似其他客人看的是商品,而是像个掌柜或者东家一样巡视着店里的每一处陈列和细节。 赵掌柜拦住了想要上前招呼的小二,亲自来到姜寻面前,拱手做揖道: “这位小姐,不知到我大疆商行有何需求?” 姜寻看着赵掌柜,将眼前人与三叔口中的人和自己前世记忆中的人对照了一下,心下便有了数,笑着对他说: “赵掌柜,不知锦书今日可在此处?” 赵掌柜忽地抬起眼眸,顾不得礼数将讶异地目光直直地落在姜寻的脸上。 姜寻并不恼,面上带笑地看着张掌柜。 半晌,赵掌柜才颤着声音问道: “可是大小姐?” “嗯。” 姜寻轻微颔首。 掌柜身后的小二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兀自发愣,却听掌柜赶忙吩咐叫他去后院让锦书姑娘准备茶水点心,说主子来了。 小二被掌柜拍了一巴掌才醒过神来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第29章 入宫 赵掌柜年近六十,帮三老爷打理产业已有半辈子了,对这个三老爷不仅有主仆之情,赵掌柜更是从小看着三老爷长大的,是一直陪在三老爷身边为数不多的老人。 姜寻信任赵掌柜,因为上一世三叔死后,就是这个赵掌柜找到了自己,不仅帮自己守住了三叔留下的庞大家业,还查出了三叔的真正死因。 只不过一切发展得太快,还来不及继续深查,自己便也中了毒。 赵掌柜为了救自己,去寻他曾相熟的一个神医,只不过自己没有那个福分,神医还未至,自己便撑不住了。 再次跟在赵掌柜身后,姜寻心里莫名地踏实。 脚步刚刚迈过后院门槛,锦书隐忍着泪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姐。” 姜寻见锦书这么沉稳的性子都红了眼眶,心里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上前拉起锦书,说道: “锦书姐姐,委屈你了。” 锦书红着眼说:“小姐,别总叫奴婢姐姐,侯府规矩多,让人听了徒惹事端。” 姜寻无奈:“好好好,我们锦书姑娘说的是。怎么样?事情都顺利吗?” 锦书点头,引着姜寻和簟秋进了里院,赵掌柜也跟在后面。 赵掌柜一月前便已到了京都,短短一月,便已收了不少产业,可以说京都中各行各业都已有了他们的铺面。 令姜寻意外的是,霓裳坊也被赵掌柜给买下了。 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无人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另外锦书来这之后,随着赵掌柜又收了一家妓院和一家赌馆。 姜寻翻了翻这些账册,心中有了数。 又叮嘱了赵掌柜多收些粮食,雇家镖局运送到西北仓去。 赵掌柜笑了,说:“还未禀小姐,小的昨日刚收到三老爷的来信,说已经组建了一支镖局,就叫大疆镖局,正吩咐小的在京都设立分号呢。” 姜寻并不记得上一世三叔有开设过什么镖局,难道是因为自己回了侯府而设的? 不过,以后她想和三叔联系就方便多了。 又交待了一些事情,姜寻见时间不早了,她还是得赶紧回府才是。 锦书巴巴地看着姜寻欲言又止,姜寻有些不忍,上前安慰着这个比自己现在还要大上两岁的丫鬟: “锦书,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帮我。府里的事不算什么,我应付得来,而且我也不会一直困在侯府,我早晚都是要从那里出来的。” “如果,我要是惹了大祸,到时候我还得靠你带我离开这里呢。” 锦书眼圈里含着泪,说道: “小姐,奴婢明白的。可是,奴婢就是担心你,那侯府里可不是个享福的地方。” 姜寻遥望着京都之外的南方,说:“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啊,三叔还等着我呢。锦书,我现在还没办法带你进府,你暂时先留在这里,我会尽快将你带在身边的,我还得靠你看着簟秋呢。” “小姐~”簟秋不满地抗议着,但是又换来锦书的一通叮嘱。 侯府小厮见到姜寻和簟秋回来,连忙开了门。 门房竟然有个丫鬟一直候着姜寻,见姜寻回来忙叫她赶紧去松鹤院,只说老夫人等得着急。 丫鬟也不让姜寻回院子换身衣裳,领着姜寻脚步匆匆地直接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到院内,姜寻的脚下就直接摔过来一个碎瓷片,姜誉正在大发雷霆。 一眼瞧见姜寻进来,怒火又蔓延到了姜寻身上。 “你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回来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姜寻不知姜誉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索性便不理他,径直到老夫人的面前跪下,声音里带着哽咽: “祖母,孙女回来晚了。孙女离开这京都时才五岁,自是不记得路的,孙女从将军府出来一路打听着回来,绕了路,这才回来晚了,还请祖母责罚。” 姜寻以为老夫人多多少少会问一下为何没与大夫人一同回府,哪知老夫人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只对着大夫人连声吩咐: “还不如赶紧带着寻儿去梳洗打扮?寻儿回来得急,缺什么少什么就到公中去取,万不可怠慢失礼。宫中礼仪规矩还要速速交待好了,切不可让寻儿失了礼数闯了祸端。” 姜寻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海棠和翠菊一左一右地从地上扶起,朝着院外快步离去。 海棠见姜寻一脸疑惑,便在姜寻耳边轻声解释道: “大小姐,刚刚皇贵妃差人来府中传了旨意,说要召大小姐入宫。” 姜寻倒真是意外了。 自己刚回来,皇贵妃就得了消息想要召见自己,就是不知这皇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不管皇贵妃的目的如何,自己也是不得不去。 容不得姜寻多想,大夫人也顾不上和姜寻置气,竹叶苑里一时间热闹极了,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大夫人遣了自己院里的得力丫鬟来给姜寻穿衣打扮梳妆。 姜寻就如一个提线木偶般由着她们摆弄,短短半个时辰,姜寻就被引着上了候在大门口的马车。 姜寻直到此刻才得有片刻宁静。 姜寻疲惫地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力求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是这几日的观察还是上一世的记忆,姜寻都不认为宫中的皇上和皇贵妃对安远侯府是存着善意的。 皇上既有意要召侯府小姐入宫,那么皇贵妃此举或许也只是想要试探自己一二,应是无大碍的。 自己一个刚刚回了侯府的嫡小姐,也不值得皇贵妃大费周章的在自己身上做什么文章。 姜寻决定见招拆招,管他皇上是要收自己进后宫还是做了什么别的打算,自己都一一应下,到时候找到谋害三叔的始作俑者,自己溜之大吉改头换面,任他是手握皇权的成帝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至于安远侯府是否会因此遭殃,姜寻可管不着那些。 反正那些人上一世就害了三叔和自己,用他们这一世来偿还,姜寻可是一点愧疚都不会有的。 马车行至宫门口,有宫女引着姜寻下车步行朝着后宫走去。 宫女似是受了指点,也知姜寻的身份,一路上都在低声提醒姜寻待会要注意的礼仪事项,生怕她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 姜寻低着头看似认真听着,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打量着这皇宫内院。 姜寻越看越觉得压抑,若是那皇帝真要把她困在这后宫之中,她宁愿一把火将这里给烧了。 第30章 皇贵妃的醋意 姜寻一脚刚刚迈进永福宫,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 姜寻一边心里暗叹这皇贵妃还真如自己所料不怀善意,一边规规矩矩地对着绣着金色云纹图案、以宝石点缀的裙裾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无甚感情地说道: “民女姜寻,恭请皇贵妃安。” 满殿的寂静,姜寻的背挺得有点累,干脆卸了力趴伏在地,百无聊赖地等着皇贵妃唤自己起身。 片刻,皇贵妃慵懒含着笑意的声音蓦地响起: “起来吧,抬起头,让本宫好好看看。” 姜寻依言起身,竟真的抬头并朝皇贵妃直直地看去。 皇贵妃也没料到,这姜寻竟这般大胆,可只怔了一瞬,便忽地笑了。 “本宫听闻你是在外长大,还果真是有趣。” 姜寻也笑了,屈膝行了一礼说道: “谢皇贵妃夸奖。” 这回连皇贵妃身后的嬷嬷都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皇贵妃对着身后的嬷嬷说: “玉嬷嬷,你瞧瞧这丫头,胆子可真不小。” “是,奴婢瞧着倒是个有趣的。” 皇贵妃抬了抬手,便有丫鬟给姜寻搬了个绣墩过来,姜寻也未客气便坐了下来。 从将军府出来就在街上绕了那么一大圈,一直到走回侯府已经有些累了,连口气都没喘上就又从宫门走到这永福宫。 饶是姜寻在外多年已习惯了东奔西跑,现在也有些吃不消了。 皇贵妃似是并不在意她的无礼,与她闲话了几句家常。 姜寻一一作答并未有所隐瞒。 姜寻心里清楚,就安远侯府那个像筛子一样的地方,什么也瞒不过眼前的皇贵妃,还不如老老实实回答。 反正自己不受待见是整个安远侯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她可没义务帮着安远侯夫妇来维持什么所谓的体面。 皇贵妃似是对于姜寻的回答并不意外且很满意。 随意赏了副镯子便将她给打发了。 姜寻累极了,也不去想皇贵妃这么大费周章宣自己进宫,又这般轻易将自己打发出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好好地歇上一歇。 望着那个看起来走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身影,皇贵妃从座椅上起身,绕过身后屏风,对着明黄色的身影盈盈一礼,有些哀怨地说道: “皇上,人您也见着了,真的比臣妾年轻的时候漂亮吗?” 成帝用扇子抬起皇贵妃的下巴,笑着说道:“不过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她的醋你也吃。” 皇贵妃一扭身子坐到皇帝身边,不满地说道: “可是她长得确实不错,又年轻。只不过……” 皇贵妃偷偷打量着成帝的脸色,见成帝专心把玩自己的手指,面上带着笑意,便继续说道: “只不过,这丫头确实是缺了点礼仪教养,且和安远侯的关系并不大好,怕是不能……” “关系不好岂不正合适?难道朕还真指望着安远侯送个一心为娘家的女儿进来烦朕?” 成帝说着放开皇贵妃的手,起身往外走。 皇贵妃心里空落落的,想要留又不敢留,只能望着成帝的背影行礼恭送。 “娘娘?”玉嬷嬷见皇贵妃呆愣了许久,不由出声唤道,“殿中寒冷,还是随奴婢回到寝宫歇息吧。” 皇贵妃绞着手里的帕子,望着早已空了的宫门处说: “皇上何曾对一个小丫头如此上心?” “依奴婢看,皇贵妃大可不必将这丫头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在乡野长大的粗鄙丫头,虽长得惊艳,但必入不得皇上的眼。” “且皇上刚刚的话说得清楚明白,皇上想要个安远侯府的小姐进宫,无非就是想将安远侯府掌握在手里,这被召入宫于这丫头来说,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是啊,入了这后宫,福祸相依,谁也不知明天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玉嬷嬷心里一惊,忙唤道: “娘娘。” 皇贵妃叹了口气,转身向寝宫走去,口中喃喃说道: “成帝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个贱人都去了那么多年,他宁愿追封她为皇后也不肯立本宫为后,拿个破皇贵妃糊弄本宫。” 玉嬷嬷在皇贵妃刚刚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将左右侍候的宫女全都遣开了,此刻皇贵妃的身边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玉嬷嬷低声劝道:“娘娘,皇上虽未立后,可娘娘依旧是这后宫地位最高的主子,谁人敢对娘娘不敬?” “你不必劝本宫,当初他登基为帝,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立本宫为后,可却不痛不痒地就给了个皇贵妃。呵,他以为我上官玥和上官家都是好欺负的,哼。” “现在又要把安远侯家的丫头弄进来,她再不济,也是个侯爷的女儿,你以为皇上他真的就能把人随意扔在后宫当个玩意?更何况那丫头长得一副妖媚模样,待及笄后指不定就能勾了他的魂。” 玉嬷嬷知道皇贵妃所言不差,但她作为皇贵妃身边的老人,也不敢在此刻火上添油,也只能好言劝着。 “娘娘不必烦忧,那丫头看着并无城府,若是那丫头真的进了后宫,娘娘想要拿捏也并不难。” …… 姜寻并不知就这一面,皇贵妃就对自己记恨上了,她脚步飞快,只想快些出宫。 她不仅很累,也很压抑。 心里直道这皇宫内院不是好人待的地方,只这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她都觉得要喘不过气了,她这样的人,真被困在这里,简直生不如死。 跟在姜寻身后的小宫女叫苦不迭,宫里不比别处,一行一言俱是规矩,像姜寻这样的在宫中快步而行可是犯了大忌,这要是让管事的瞧见,必是一顿板子。 可前面这位小姐不仅不听劝,反而还越走越快,就差跑起来了。 小宫女心里发慌,又不敢大声劝阻也不敢伸手去拉,正心慌间,前面的小姐就在一个拐角间和人撞上了,短暂的一声惊呼,就将小宫女吓得“砰”地跪倒在地。 姜寻被撞得头上的朱翠环拆叮当乱响失了礼仪分寸,姜寻本不想惹事,想着主动赔了礼便也是了。 可还不等姜寻开口,对面的男人便率先皱了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没有规矩,这宫里是你可以随意乱跑的地方吗?” 第31章 圣旨 姜寻本就被撞得生疼,此时见这男人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看着风流倜傥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一张口竟如此讨厌。 姜寻也没了好脾气,凤眼微挑,尚有一丝稚气的脸上透着股凌厉,对着来人说道: “公子倒也知道这是宫中,我的确是走得快了些,可公子哪只眼睛看见我跑了?撞到了人不知道歉反而恶人先告状,你倒是好一副翩翩君子” 那人似没有料到这个小丫头还敢跟自己回嘴,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言呵止,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姜寻已经冷哼一声走了。 他看到地上还趴着一个小宫女,便问道: “她是谁?” 小宫女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随姜寻离去,只能小心回答: “回宣王殿下,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 “呵,安远侯的女儿。和她那个妹妹倒还真不一样啊。” …… 姜寻真的有些烦,三叔的事情都来不及着手去查,接二连三的一堆破事来找自己。 这宫里规矩实在是多,自己头上这些东西就已经很让自己不舒服了,稍有一丝仪态不佳,便要叮铃啷当地响个不停,就像个枷锁时刻监视着自己。 姜寻很不喜欢。 一路急行出了宫门,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姜寻就动手摘下了头上的步摇与发簪。 从早上从侯府出门到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姜寻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否则自己刚刚也不会失去理智,在宫里就敢对一个明显身份贵重之人如此无礼。 姜寻实在是饿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想到一会儿回了侯府,定然又要去老夫人院里回话,姜寻就是一阵心烦。 路过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姜寻叫停了马车,吩咐车夫去给自己买两个肉包子。 车夫极不情愿,大冷的天在外等了姜寻这么久,他早就冷透了,现在只盼着能早点回府躲进燃着火的后厨暖和一会儿。 可一见到姜寻给的银子,车夫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姜寻拿到两个热乎乎的大包子,肚子一阵痉挛,她虽然跟着三叔走南闯北,但是饿肚子这种事还真是没有过。 白胖白胖的大肉包子此时在姜寻的眼里堪比人间美味,一口下去,带着汤汁的肉包在嘴里给姜寻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可是刚吃了小半个包子,姜寻就感觉马车转了个弯,应是拐进了安远侯府的那条街上。 耳边的嘈杂声小了很多,姜寻打算加快速度,先把肚子填饱。 但是却没想到,原本平稳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姜寻心里暗恼,想要掀开车帘嘱咐车夫慢一点,这一看不要紧,姜寻手里的包子一个没拿住,滚到了马车中的地板上。 安远侯府门口停了两辆豪华马车,门口乌压压一群人,也看不清具体都是谁,但姜寻下意识觉得好像不能是什么好事。 赶车的车夫不敢听姜寻的话再继续磨蹭,驾着马车片刻就到了侯府门口。 马车刚一停下,簟秋就小跑着上前,满目的担忧似有满腹的话语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姜寻顺着簟秋的手下了马车,一抬眼就见一位内侍和几个宫女站在一旁,似是在等着自己。 姜寻不解间,就听老夫人出言唤道: “寻儿,这是宫里的严公公,是特来宣旨的,已经候了多时,还不快过来领旨?” 姜寻有些反应不过来,顺着老夫人的召唤过去,来不及尝试理解眼前的一切,就被人拉着随众人跪在了前院。 严公公很满意,笑吟吟地宣读了成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安远侯府嫡长女姜寻,门第尊贵,品德高尚,才能出众,深得朕心。却因体弱,自小离府养病,多历苦难,朕忧且悲,特封……” 严公公语气一顿,看了一眼姜寻。 姜寻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然她明知这安远侯把自己弄回来就是想要塞进宫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呀。 她要到明年的初夏时节才会及笄,这皇帝再怎么也不会这么急吧? 如果真是一道召自己入宫的圣旨,可就真的难办了。 严公公尖细的嗓音继续响起,道: “特封嘉宁郡主,以慰多年之苦。待及笄后,由皇贵妃亲操郡主亲事。钦此。” 这么一道不伦不类的圣旨宣完,地上跪着的人都有点傻,垂着头相互交换着眼神,一时间心思各异。 严公公收起圣旨,见姜寻还没反应,便挂着笑唤道: “嘉宁郡主,还不领旨谢恩?陛下可是刚一听闻郡主回府便拟了圣旨,还叫咱家带来了一并赏赐,给郡主聊做安慰。这在咱们大兴朝,可是头一份啊。” 姜寻这才有些恍惚地上前接过了明黄色的圣旨。 “民女……臣女谢主隆恩!” 姜寻脑袋有些发胀,她实在是看不懂眼前的状况。 姜寻抬眸去看老夫人,可老夫人眼底也尽是疑惑。 接了圣旨和赏赐,还是老夫人吩咐了下面的人给了严公公和一同过来的宫女太监每人一份大大的荷包。 严公公掂了掂手里荷包的分量,脸上的笑意更浓,说着吉祥话上了马车离去。 待宫中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安远侯终是沉不住气了,对着姜寻怒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进了宫一趟,怎么得了这么个圣旨?” 姜寻被姜誉的声音吓了一跳,捧着圣旨问道: “父亲因何如此暴怒?难道是父亲对皇上的这道圣旨有所不满?” 姜誉一噎,抖着手指还想训斥,被老夫人不满地打断。 “侯爷难道就想在这里训斥郡主?大家都散了,回自己院子去。侯爷、大夫人还有寻儿随我去松鹤院。” 姜瑜葭的下唇几乎要被咬出了血,大夫人暗暗捏了捏姜瑜葭的手,轻声说道: “葭儿,先回去,一会儿母亲过去看你。” 姜瑜葭也毫无办法,一点也不敢在此刻触老夫人的霉头。 早上去将军府赔罪之事还未对老夫人交代清楚,即便现在再心有不甘,姜瑜葭也不敢冒头惹老夫人不快。 第32章 名满京都 “到底怎么回事?” 刚一进松鹤院,姜寻还未来得及坐下,安远侯便忍不住了。 姜寻心里也憋着一股气,这一天下来,自己没吃上饭不说,买两个包子才吃了几口,还在外面走了一大天,估计脚都起水泡了。 皇上为什么降下这样一道圣旨,她怎么知道? 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也不等老夫人和安远侯开口,她便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祖母,父亲,母亲,陛下为何要降这道旨意,孙女也不知。” “今日进宫都发生了何事?与祖母说说。” 姜寻便把皇贵妃的几句不痛不痒的问话一一复述了一遍,也不管老夫人和侯爷夫人信不信,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隐瞒。 “没见着皇上?” “孙女只见到了皇贵妃娘娘,并未见到陛下。” 老夫人和安远侯夫妇的脸上写满了不信,可姜寻又有什么办法?她确实是没见到。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哪里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也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圣旨,要不是安远侯也认识那位严公公,姜寻都要怀疑这是谁来寻自己开心的恶作剧了。 又随意敷衍了几句,姜寻起身告辞。 老夫人和安远侯夫妇也没再挽留,他们心里现在有些忐忑。 刚刚严公公临走之时和安远侯小声嘱咐了两句,这时见姜寻走了,也没有对老夫人隐瞒,直接说道: “刚刚严公公还提醒本侯,要本侯别忘了要在七天之内筹集齐粮草,莫要耽搁了北疆的战事。” 老夫人大惊:“皇上前脚封了寻儿当郡主,后脚又还是要侯爷去督办粮草,这到底是何意?” 安远侯也卸了一口气,原本听闻皇上封姜寻为郡主,还以为皇上心情好了,还有望对自己高抬贵手了。 可传旨公公却还带来这么一道口谕,他简直怀疑皇上就是在耍弄自己。 大夫人也急了:“侯爷,这可如何是好?粮草之事万万不可接手啊。” 安远侯又岂会不知?前日刚放出去的信鸽还未回来,也不知能否给自己带回好消息。 姜寻现在又饿又累,带着簟秋一进竹叶苑就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和吃食。 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来理一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姜寻泡在温热的浴桶中,思考着这道莫名其妙的圣旨。 思来想去,对自己好像都无坏处。 虽然皇上只给了一个虚名,并未提及封地和俸禄,想来应是没有的。 姜寻不禁在心里冷笑,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呢。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个从一品的郡主头衔,可好用得很。 至少可以狠狠地压住姜瑜葭,即便在侯爷受宠依旧无法再在自己跟前放肆。 弄不好,还能让大夫人好好的吃一瘪。 据姜寻所知,大夫人虽为安远侯夫人,但却并未封诰命,也不过是从一品夫人。 自己现在和大夫人同级,想来回去后大夫人要呕的吐血了吧? 哪只是大夫人呕的吐血,姜瑜葭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大夫人踏入院中,又是一只花瓶砸在脚下。 大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闪躲,又出声喊道: “葭儿!” 姜瑜葭听到大夫人的声音,哭着跑了出来,一头扑进大夫人的怀里。 “娘亲,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回来就被封了个郡主啊?她养什么病吃什么苦啊?娘,这不公平。” 大夫人哄着姜瑜葭进屋,对满屋子的丫鬟呵斥道: “你们就由着你们小姐胡闹?还不赶快把这都收拾了,弄伤了你们小姐有你们好看。” 小丫鬟们内心叫苦不迭,低着头忙碌起来。 大夫人和姜瑜葭坐到里间的美人榻上,安慰着哽咽抽泣的姜瑜葭。 “葭儿,娘亲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姜寻咬死了就说不知为何,娘也不太相信,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圣旨已下,谁也改变不了。不过你也不用如此伤心,那姜寻的婚事现在捏在皇贵妃手里,还不是由着皇家摆弄?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姜瑜葭抬起她满是泪水的脸庞,还是有些委屈地说道: “娘亲,女儿在人们眼中就是侯府的嫡长女,现在让女儿当次女也就算了,她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郡主,难不成女儿以后见了她还要屈膝行礼不成?娘亲,女儿不要,呜呜呜……” 大夫人见女儿哭得实在伤心,忘却了老夫人和安远侯的叮嘱,对着姜瑜葭说道: “葭儿,其实要她回来也不只是为了替你进宫一事。” 姜瑜葭停止哭泣,不解地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你可知你三叔手里握着什么?你三叔膝下无子,她姜寻很有可能是你三叔膝下唯一可以继承家业的人,把姜寻握在咱们手里,将来那些就都是你的。” 姜瑜葭还是不懂,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问道: “三叔手里有什么?” 大夫人却是不肯再说,只安慰道: “乖女儿,你只要记住,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父亲想要把你三叔手中的东西交给他那个儿子,那也得他长大以后再说。娘亲不一样,娘就只有你一个贴心的女儿了。” 姜瑜葭停了眼泪,抱着大夫人仔细回味着刚刚自己听到的话,眼里泛起一丝一闪而过的寒光。 安远侯府门前的阵仗,没用上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人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明明皇上对安远侯并不待见,就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落他面子了。 可这刚刚回府的大小姐又是为着什么得了这么个封赏? 皇上有意在侯府挑选个后妃之事还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可也看不懂皇上这一手,还特意加上由皇贵妃操持婚事一句,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到底是福是祸,一时间也没人能得出结论。 这个刚刚回到侯府的大小姐,一夜之间变得名满京都,人人都对这个新封的嘉宁郡主充满了好奇之心。 第33章 枷锁 既然安远侯府嫡长女刚一回府就被册封为郡主之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那么原本就应该办的宴会,此时便也只有提前了。 安远侯被皇上催促着督办粮草,剩下的时间不多,如果推脱不掉,安远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得赶在他出发之前将宴会给办了。 至少,这样也能看出安远侯府对嫡长女、也是现在皇上亲封的嘉宁郡主的重视,也是对皇权的敬畏。 大夫人心里再别扭,也得认认真真地操持起来。 侯府上上下下变得忙碌热闹起来,每日里跑腿的小厮和丫鬟不断进进出出,倒是有了一点喜庆的错觉。 姜瑜葭看着府里上下为着姜寻忙碌着,心里越发的气恼不已。 红玉上次替姜瑜葭挨的那一棍子所受的伤,还在尖锐地疼痛着,时时像被烈焰炙烤着。 可姜瑜葭似乎是忘记了红玉身上的伤,依旧让红玉服侍在侧。 见到院外时不时就有丫鬟捧着精致的匣子或托盘,朝着竹叶苑的方向而去,姜瑜葭不觉愤恨难当,紧握的手掌心里,是被捏碎了的海棠花。 忽然,姜瑜葭看到一个丫鬟从不远处的小路走过,手上的匣子似乎有些眼熟,姜瑜葭伸手推开一旁的红玉,就出了院子。 红玉没有防备,被姜瑜葭推了个趔趄,后背的伤被扯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仿佛骨头都在颤动,冷汗瞬间布满了红玉的额头。 可姜瑜葭没有给她时间缓解疼痛,姜瑜葭压根连看都没看红玉一眼,脚步已经出了院门。 红玉不敢耽搁,咬着唇浑身颤抖着跟上了姜瑜葭的脚步。 姜瑜葭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丫鬟喊道: “你,给我站住。” 听到姜瑜葭的声音,小丫鬟立刻停下脚步对着姜瑜葭行礼。 “你手上的是什么?” “回二小姐的话,这是佳然郡主送来给嘉宁郡主的贺礼。” 姜瑜葭听着小丫鬟的话觉得刺耳至极。 这几天大家都从以前的“小姐”唤成了现在的“二小姐”,这便也就罢了。姜寻的称呼竟然从“大小姐”变成了“嘉宁郡主”。 短短时间,在姜瑜葭身上发生的剧变令她无法接受。 而小丫鬟手中捧着的瑰宝阁独有的首饰匣子,更是刺痛了姜瑜葭的眼睛。 姜瑜葭下一刻便要伸手去掀了那匣子,红玉眼尖连忙抱住姜瑜葭,劝道: “小姐,不可啊,小姐。这是佳然郡主送过来给大小姐的,二小姐切不可冲动啊。” 红玉给小丫鬟使着眼色,小丫鬟虽然惧怕姜瑜葭,但她手里的东西万一损毁了,她更担待不起。 小丫鬟匆匆行礼告退。 姜瑜葭一时气急,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红玉的脸上。 “好你个死丫头,连你也敢欺负我了是吧?” 红玉低着头也不敢伸手捂脸,只小声地劝道: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院子吧,这外面人多眼杂,小姐还需谨言慎行,莫要再惹老夫人生气了。” 姜瑜葭知晓红玉所言有理,轻哼了一声回了院子。 红玉跟在姜瑜葭的身后,小声地解释道: “奴婢知道小姐心里不痛快,可当初小姐也是愿意让大小姐回来的呀,至少大小姐回来了,有她在小姐您前面顶着,皇上再如何也不会越过大小姐来宣您进宫为妃的呀。” “小姐还是想开些,大小姐回来对您来说并无什么坏处。大家叫您小姐也好还是二小姐也好,都不妨碍您在侯爷和大夫人心中的地位呀。” 姜瑜葭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其实红玉不说她也明白,如果掀了那首饰,自己必定又要惹得祖母不高兴。 而且红玉说得也没错,有姜寻在自己前面顶着,自己还可以好好谋划一下,到底怎么样嫁给那个举世无双的谦谦公子。 到时候,自己为正妃,而姜寻地位再高贵,说白了也是个妾。 哼,自己就等着,早晚有一天她还是要越过姜寻,还是会踩在她头上。 这么想着,姜瑜葭的心里好受了些。 躲过一劫的小丫鬟不敢再耽搁,脚步飞快地将东西送去了竹叶苑。 两位郡主已经坐在前厅聊了好半天了,见到东西送到,佳然郡主迫不及待地起身带着姜寻想要上前细细观看。 “寻儿妹妹,快来看,这是我在瑰宝阁特意给你选的,这点翠祥云珠串凤尾簪我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你平时穿着打扮太素净了,等到正式宴客那天,你定要仔细打扮一下,你长得这样漂亮,不好好打扮打扮,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掌柜的说,这发簪和这对点翠镏金耳坠正好搭配,还是特意差了小二到他们的库房现找出来的,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姜寻笑意盈盈,葱葱玉手从凤尾簪上轻轻抚过,眼中的欣喜并不作假。 “寻儿那便谢过佳然郡主了,寻儿很是喜欢。” 佳然郡主眸子一亮,挽着姜寻的手臂就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唤我佳然郡主了,听起来生分的很。你就唤我梦舒姐姐便好。” “梦舒姐姐,那寻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寻儿就厚颜唤郡主一声姐姐。” 佳然郡主的笑意更浓,挽着姜寻的手臂喋喋不休。 姜寻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挂名郡主可比不得佳然郡主这个真正的皇亲国戚,佳然郡主可是手握封地拥有俸禄的郡主。 而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丢了这个郡主的头衔。 姜寻觉得,那一天可能也不会太远。 佳然郡主留在姜寻的竹叶苑待了整整一下午,丫鬟催了好几次佳然郡主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别。 簟秋站在姜寻身后目送佳然郡主的马车远去,实在是疑惑得紧。 好不容易憋到竹叶苑,刚一关上门,簟秋就开口问道: “小姐,这佳然郡主与小姐也不过就在外面见了一次面,为何对小姐如此亲近?” 姜寻脱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有些疲惫地靠在贵妃榻上,这一下午陪着佳然郡主,姜寻也没法放松下来,此刻确实是感觉累了。 姜寻慵懒地抻了抻胳膊,说:“我也不知,但三叔告诉过我,这天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佳然郡主若说和我有眼缘想要交好,我或许是信的。” “只不过,佳然郡主此番有些热情得过了些。” “我不过是个刚刚回到安远侯府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小姐,这个郡主的头衔糊弄糊弄百姓可以,但在这些高门贵族里面,怕不会是个可笑的枷锁。” “我可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佳然郡主平起平坐。” 第34章 一切由夫人处理 侯府上下忙碌了三日,便大开府门迎接前来道贺的客人。 不管府里众人都抱着什么心思,在外人面前,这终归是喜事一桩。 姜寻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一大早便被丫鬟唤醒,梳洗打扮。 从今日的衣裳配饰也可以看出大夫人确实没有敷衍了事,也是不敢。 无论是上身的海棠红色缎子锦袄,还是下身的织锦百褶裙,上面都绣了繁密的花纹,袖口裙摆都是银丝勾勒,衣襟还缀有珍珠宝石,看起来倒是极符合安远侯府大小姐、甚至是嘉宁郡主这个身份。 不过,姜寻没有选择佩戴大夫人命人送来的朱钗,而是让簟秋将佳然郡主送来的点翠祥云珠串凤尾簪和点翠镏金耳坠拿了出来。 “小姐,这凤尾簪的造型和颜色都与您身上的衣裳很搭呢,衬得小姐的肤色更白皙透亮了。” 簟秋很满意自己给小姐梳得发髻,既不那么张扬,又不过于素净,以免失了安远侯府小姐的体面。 “倒是巧了,颜色确实很搭。”姜寻也对瑰宝阁的首饰很满意,做工造型都属上品,光是店里的成品就已经如此惊艳了,也难怪京都一众夫人小姐宁可排队也想要拥有一套专属自己的头面饰品,确实值得。 一切准备妥当,姜寻却并不急着去招待女眷的内院,而是气定神闲地领着簟秋坐在院子里吃着茶点。 距离竹叶苑不远的一个更加偏僻的院子里,一个小丫鬟正恭敬地站在自己主子身边,恭敬地听着主子吩咐。 “记住了吗?” 丫鬟点头:“小姐,奴婢记住了。” “下去吧。” 丫鬟退下,一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戾,幽深的眸子中,藏着阴险的算计。 “栀儿。” “娘亲。”姜栀转身进屋,来到床前坐了下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姨娘,被人听了你又要挨板子了。” 床上的女人也是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反正咱们这个院子也无人过来,娘怕什么?” 女人见管不住女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 “这几日天气寒冷,姨娘这身体又扛不住了。今日是不是府里宴客的日子啊?” 姜栀眼眸低垂,淡淡答道: “是,今日宴请宾客,庆祝大小姐回府,同时又被皇上封了嘉宁郡主。” 赵姨娘撑着床坐起身,问道: “那栀儿你打扮成这样想要做什么?咱们娘俩在这府里无依无靠,需得安分守己才好,你再有俩月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我去求侯爷,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远远离开这侯府……” “娘,你觉得,就以我这不明不白的身份,能有什么好亲事?” 赵姨娘脸色更白了,看着姜栀的眼里满是愧疚与悔恨。 “栀儿,是姨娘对不住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你万不可给人做妾,到时候,连累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起受苦。” 姜栀听得心里烦躁,站起身背对着赵姨娘说道: “姨娘身子不适就好好在屋里歇着吧,我回去了。” “栀儿,你可别做傻事啊!”赵姨娘在身后无力地喊了一句,可姜栀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穿着与这屋内格格不入的百花曳地裙走出了这冰冷的屋子。 门外的丫鬟见姜栀出来,忙上前问道: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吗?” “呵,为何不去?如今,那个被过继出去的都能再回来,我为何不能?” 姜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语调有些悠长,目光看向院墙上的天空,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马上就要及笄了,再不懂得反抗和争取,我可能就没机会了,别说嫁个好人家了,这府里怕是都没人记得我这个快到出嫁年龄的人了。” “小姐……” 丫鬟亦心有戚戚焉,咬了咬唇,眼里的迷茫和不确定散去,犹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坚定地站在姜栀身后。 刚刚被姜栀打发出去办事的小丫鬟回来了,对着姜栀行了一礼,点点头,道: “小姐,奴婢都安排妥当了。” 姜栀挺了挺背,捏着手里的帕子迈出了院门。 还未走到宴请女客的内院,远远地就听见了姜瑜葭充满怒气的声音,姜栀慢下了脚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旁观着。 “大胆奴婢,怎敢如此胡说八道诬陷主子?还不给我拖下去打?” 姜瑜葭指着地上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气急败坏地道。 “我看谁敢?”一旁的佳然郡主出声呵止了想要上前拉拽丫鬟的婆子们。 “姜瑜葭,今日是安远侯府宴客,你身为主人家毫无待客之道,当着一众宾客的面,竟如此苛待下人,难道这就是安远侯府的家风吗?” 闻声赶来的大夫人听到佳然郡主的话,也是一僵。 纵使她再疼爱姜瑜葭,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无条件偏袒于她。 姜瑜葭对上佳然郡主本就没有胜算,偏又是在众多世家夫人、小姐的面前,大夫人就更不能任由姜瑜葭胡闹,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大夫人笑着上前,挡在姜瑜葭的身前,对着佳然郡主和蔼地说道: “臣妾见过佳然郡主。” 安远侯夫人与佳然郡主同为从一品,又是长辈,大夫人既对佳然郡主释放了善意,佳然郡主自然不可能对安远侯夫人不敬,便也回礼道: “佳然见过夫人。” “不知葭儿何处惹了郡主不快?今日是我侯府宴客,还请郡主看在臣妾的面上,不要和葭儿一般见识,改日臣妾定让葭儿到公主府登门致歉,郡主看可好?” 佳然郡主也不想毁了今日这场宴会,见大夫人给足了面子,便也想就此停歇,但也不愿不明不白地让人以为自己仗势欺人、无理取闹,便对着大夫人道: “夫人哪里话?本郡主岂是那等没眼色之人?只不过这丫鬟将一壶热水都洒在了本郡主的裙摆上。好在这天气寒冷,裙摆厚实,否则,这一壶水岂不是要烫在本郡主的腿上?” 大夫人这才发现佳然郡主的裙摆已湿了一大片。 “本来本郡主换身衣裳也就罢了,可您府上的二小姐非说和丫鬟粗手笨脚要发卖了出去,这丫鬟吓得不轻,情急之下说出是二小姐伸脚绊了她,她才脚步不稳将水泼在我身上的。” “此事本郡主不想也不愿再管,本就是你们府里的事,既然夫人来了,那么一切便交由夫人处理。” 第35章 姜栀 大夫人的脸色算不得好看。 大夫人心里一边怨怼佳然郡主不顾葭儿脸面当众让她难堪,另一边也暗暗责怪葭儿实在任性,让一众官宦女眷看了笑话。 大夫人虽与佳然郡主同为从一品,可终究不不比佳然郡主有静柔长公主和皇上撑腰,也只能咽下苦水,勉强维持着笑意对佳然郡主说: “郡主说的是。郡主到我府中赴宴是客,理应好好招待,惹得郡主不快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们葭儿的不是。” 姜瑜葭不悦,还想辩解一二,被大夫人拽住了袖子死死按住。 “我听闻郡主前几日与嘉宁有一面之缘,相谈甚欢。今日听闻佳然郡主前来,我特命人前去通传,本想着她定会欢喜得急急过来与郡主相见,可谁知……哎呀,这寻儿也是不懂事。郡主莫急,我再着人去催,也只好委屈郡主在这稍候片刻。” 佳然勾唇讥诮一笑,不想再与大夫人说话,撇过脸坐在了一旁。 佳然郡主虽然是被宠着长大的,但是她在这个大兴朝也不是无人敢惹。 自小常在宫中走动,几位公主也都不是善茬,她又岂是那不谙世事、单纯无知之人?还能听不出大夫人言语中的挑拨? 斜睨着看了大夫人一眼,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其实大夫人此时有那么一丁点后悔,到底是佳然郡主,她这么说实在是太冲动了。 自己也是被佳然郡主刚刚如此不留情面给气着了。 大夫人看了看一旁嘟着嘴的姜瑜葭,想要让她主动上前跟佳然郡主说句话,然后带着佳然郡主离开换身衣裳,也好赶紧结束这不大好看的闹剧。 可姜瑜葭心里有气,将头转向了一边不看大夫人。 大夫人心里那个气啊,头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过宠爱这个女儿了。 佳然郡主将母女两人的眼神互动尽收眼底,自己的裙摆还是一片潮湿。 主人家失礼,可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声音凉凉地说道: “拜二小姐所赐,本郡主这身衣裳是穿不得了,既然夫人繁忙,本郡主也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本郡主自己随着丫鬟先去换身衣裳。还请夫人见到嘉宁郡主之后,叫她在这稍等一会儿。” 大夫人暗恼,佳然郡主这话岂不是摆明了在指责自己这个主人没有礼数吗? 佳然郡主也不给大夫人再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大夫人连忙对姜瑜葭使眼色,叫姜瑜葭赶忙陪着佳然郡主。 这里现在就她和姜瑜葭两人,弄脏了客人的衣裙,竟连一个跟着的主人都没有,实在是不妥。 姜瑜葭恨恨地看向佳然郡主的背影,心里百般不愿。 扭捏了两下也无可奈何,正想跟上去,就发现佳然郡主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母亲,她怎么在这?是母亲允许她出现在这里的?” 姜瑜葭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惊呼,而大夫人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那个贱人! 大夫人长长的指甲嵌在手掌心里,些许的刺痛令她头脑还保持清醒,没有在一众官宦内眷面前失了分寸。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朝着那边的两人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 姜栀对着大夫人行礼,说道:“栀儿见过……夫人。” 佳然郡主原主以为这个退到一旁向自己行礼的姑娘,是哪个官员家的小姐,还纳闷自己怎么从没见过。 此时见大夫人和二小姐急匆匆地过来,忽然就对眼前的人多了些探究。 佳然郡主并未离去,而是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 “谁叫你过来的?还不快些回去?” 大夫人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低声斥责着姜栀。 姜栀低眉顺目,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福了福身子便要告退。 佳然郡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她忽然对这个丫头起了些兴趣。 “慢着!本郡主需要个对侯府熟悉的人引路,想来,大夫人不会介意我使唤了你们府里的小姐吧?” 大夫人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现在也学会跟她使手段了,还真是好样的,还真是一对好母女。 佳然郡主见大夫人不吭声,一转身就带着丫鬟走了,见姜栀还杵在原地,不耐烦地说道: “还站着干什么?难道本郡主还使唤不动你了?” 姜栀闻言,连忙跟上了佳然郡主的步子。 “你是这府里的什么人?表小姐?我见着你好像和安远侯的眉眼挺像的。” 姜栀眸子暗了暗,随后低头说道:“回郡主的话,民女并非是安远侯府的表小姐。” 佳然郡主侧过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姜栀,又瞧了瞧她一身的打扮。 虽然远远比不上姜瑜葭那么张扬,可一饰一物也不是个普通丫鬟能戴的。 佳然郡主仔细回忆着,她记得安远侯府也没有这么大的庶女啊。 “你叫什么?” “民女姜栀。” 佳然郡主点了点头,在嘴里将这个名字又念叨了一遍:“姜栀!一会儿,你便跟在本郡主身边吧。” 姜栀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慌乱地看着郡主,说道: “还请郡主恕罪,母……夫人她不允民女去参加宴会,民女怕是不能陪在郡主身边。” 佳然郡主就笑了,眼睛里流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兴趣。 “哦?你称大夫人为什么?姜栀?” 姜栀咬着下唇低头不语,一副懊恼的模样。 忽然,姜栀的手被佳然郡主握住,她惊慌地抬头看着佳然郡主,只见佳然郡主一脸柔和的笑意对她说道: “你放心,本郡主与你一见如故,一会儿,你就陪在本郡主身边说说话。” 姜栀还是没有应下,小声说道: “郡主,一会儿,大小姐便会过来……” “今日宴会她是主角,她哪里会有时间一直陪在本郡主身边?赶紧走吧,这裙摆都湿透了,快带我去换身衣裳。” 姜栀无法拒绝,便领着佳然郡主去了招待客人的院子。 佳然郡主和姜栀这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女客的注意。 佳然郡主平日里行事张扬,朋友并不多,除了那几个身份贵重的,还未见过有谁能和她聊到一块去。 姜栀又是个陌生面孔,大家不禁纷纷猜测了起来。 第36章 母亲娘 “小姐,我们就由着她借着您的名声招摇?” 姜寻微微笑着,说: “当然不行。我可以由着她出现在大家面前,可以让她达到她的目的,她想攀高枝也好,想在京都出人头地也好,我不在乎。” “但是,想要踩着我上去,那可不行。” “簟秋,让人把食盒送回到姜栀的院子,亲手交到那个丫鬟手上。” 簟秋开心地笑了,屈膝行了礼,调皮地应道: ‘“遵命,小姐。她们想要害小姐,咱们就直接还回去,省得她们还真的以为小姐是谁都能过来踩上一脚的人。” 姜寻不置可否,披着斗篷朝招待宾客的院子而去。 今儿一早,院里的小丫鬟将食盒送进来的时候,姜寻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几日,她食欲不佳,肠胃也有些不大舒服,所以特意吩咐厨房要多做些清淡的吃食。 但今日送来的却是泛着油花的口蘑炖烧鸡,还有虾肉包子和肉油饼,这和姜寻回府这几日的口味相差实在太大。 姜寻不由好奇,掀开口蘑烧鸡的盖子闻了闻,浓郁的香味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丝古怪的味道。 姜寻将盖子盖好,示意簟秋关上门。 上一世为了给三叔治病,自己也没少看医书,甚至还跟着三叔身边的大夫学了不少医学知识。 虽谈不上医术高超,但这种小把戏在姜寻眼里还真的不够看的。 簟秋并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本事,不过簟秋向来听话,从不怀疑姜寻的能力,立刻就将这些东西全封不动地收了起来,刚要拿出去扔掉,却被姜寻给拦住了。 “等等,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呀,别浪费了,先收起来。去把叶兰叫进来。”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姜寻知道叶兰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在这府里无依无靠,没少吃苦。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叶兰才被塞进了这个明显不被侯爷和大夫人待见的大小姐的院子里。 在她们的眼里,即便是后院的粗使丫鬟也比在大小姐院里伺候强。 一个不被重视的小姐,在这深宅大院里,还不如个受宠的丫鬟。 至少现在,姜寻的手边没有可信任之人的时候,也只能依靠叶兰。 叶兰听了姜寻的吩咐,没有多问,立马领命而去。 不多时,叶兰便回来了。 那个送食盒的丫鬟,进了不远处一个更加荒凉偏僻的院子,院子外连个匾额都没有。 可这府里没有名字的院子可不多,叶兰虽常年在后院打杂干粗活,但是这侯府里有个近乎隐形的小姐的事,她是知道的。 稍加打听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而那个丫鬟手上,也确实拎了另外一个食盒。 回禀了姜寻之后,姜寻便吩咐叶兰好好收着这个食盒,一会儿她会差人回来传信,到时候直接送还回去。 对于这个近乎于透明的小姐,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姜寻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自己被亲生母亲厌弃,也正是沾了她们娘俩的“光”。 姜寻每每想起都觉得身上生疼。 自己还小的时候,时常不明白为何母亲看着自己总是带着厌恶的神情。姜寻每每看到母亲抱着妹妹笑得如此开心的时候,都会默默地怀疑自己。 她总是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惹得母亲讨厌自己。 直到自己四岁的一天,她看到母亲抱着小自己一岁的妹妹在后院里荡秋千,笑声传出去很远,她从没有听过母亲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开心,她也没有试过坐在那架秋千上荡得那么高、那么自由。 小小的姜寻趴在院墙旁呆呆地看了好久,终于抵不住心中的渴望,走到了母亲面前。 “母亲。” “你怎么来了?谁叫你过来的?” “娘,你不要停,葭儿还要玩。” 姜寻又被大夫人赶跑了,脸上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一声“母亲”,一声“娘”。 小姜寻的心里又难过了,见屏风后的小角落无人打扰,便躲了过去偷偷落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姜寻是被一阵争吵声给吵醒的。 “侯爷,当年我允了那赵姨娘进府已是仁至义尽,你如今又要纳妾。这府里一日没有嫡长子,我便一日不许新人进门。” 大夫人的声音很尖锐,姜寻被吓得一个激灵。 “赵雅婷!你别得寸进尺。当年赵姨娘进府,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是她们娘俩,你有没有命活到今天都未可知。” “侯爷,你说这话你敢发誓吗?真的是因为寻儿命格太强将我克得几欲没命吗?真的是那姜栀八字禄旺,将我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吗?” 姜寻悄悄地趴在屏风缝隙朝外看,只见侯爷回避了大夫人的眼神,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说: “寻儿命硬,本也是事实。不然,你怎会大出血,太医都请来了,说是很难救得回来了。” “那你就在外面带回来个比寻儿还大上好几个月的孩子?姜誉,总之,在我生出儿子之前,你休想再纳妾!” 大夫人面色狰狞,指着侯爷怒喊道。 侯爷的耐心也几乎用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你够了。当初赵姨娘和栀儿虽然进府,但是由于你的阻挠,栀儿到现在都未入族谱,在府里地位尴尬,我都依了你。” “后来赵姨娘有了身孕,那孩子怎么没的,你心里有数。” “你现在少拿这些来跟我掰扯,按照礼法,成婚五年未能有嫡子出生,便谁也管不着我生个庶长子出来。” 大夫人脸色一白,还想再申辩一二,可侯爷一甩衣袍,推门而出。 大夫人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捂着脸肩膀抖得厉害。 小姜寻趴在屏风后头半天,身子有些僵了,一不小心身子歪了一下,大夫人吓了一跳,惊叫道: “是谁?” 姜寻从屏风后头出来,大夫人顿时眼睛就红了,张口便骂道: “都是因为你,你还克我,我生你出来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能让那对贱人进府吗?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成了全京都的笑柄吗?” 大夫人的指甲好长好长,好硬好硬,小姜寻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掐烂了。 第37章 庶长女 “母亲。” 姜寻对着大夫人行礼,礼数既周到又标准,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大夫人还因看到姜栀的出现而怒火中烧,不得纾解,现在姜寻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怒火,就有点压不住的趋势。 姜寻眼见着大夫人面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抖动,轻轻笑了,说: “母亲,您见到女儿这么激动, 是在怨女儿来晚了吗?” 姜寻的声音不小,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注意,见到又是一个陌生面孔,这些贵女们都议论了起来。 这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更加漂亮、也更有气势,这浑身上下的行头装扮也更像一个侯府嫡女和郡主的派头。 最最重要的,刚刚离开的那个,是和安远侯有些像。 但眼前的这位,不仅像安远侯,也像侯夫人。 那么,刚刚和佳然郡主一起离开的,又是谁呢? 大夫人脸色难看,但又顾着场合不能对着姜寻撒气,堆着僵硬的笑脸说道: “来了便好,今日你就跟在母亲身后,也好将你介绍给各位夫人小姐认识一下。” 姜瑜葭站在大夫人身后,心里也不痛快。 同样也是因着满院宾客的缘故,还要维持自己侯府小姐的气度,尤其是姜寻身边。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被姜寻比下去,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就是不能在姜寻面前低一头。 姜瑜葭也知事情不能挽回,这也是自己当初愿意的,此时也只能露出笑脸,佯装乖巧地对着姜寻行礼问好: “大姐姐。我们都在这等候多时了,你怎么才来呀?” 姜瑜葭故作亲密地挽着姜寻的胳膊,又对大夫人说: “母亲,您今日事多,要招待的宾客也多,不如就让大姐姐跟着我吧。” 大夫人正好也不愿意管姜寻,要不是老夫人交待,她才懒得一个一个为姜寻引荐。 于是,大夫人点点头,也乐得将姜寻脱手出去。 只不过,院里见到此情景的一众女眷却纷纷露出了一丝讶然。 作为侯府嫡长女,同时还是皇上刚刚亲封的嘉宁郡主,头次在京都权贵圈里露面,竟无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辈带着,却让个侯府二小姐帮着引荐,简直是闻所未闻。 怪不得外面都传闻说,这个侯府嫡长女不受侯爷和大夫人的待见。 皇上封个郡主,也是为了敲打安远侯。 可惜啊,众人也看出来了,这敲打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大夫人走了,姜瑜葭想要带着姜寻到她的小姐妹圈中认识一番。 当然了,这也不是姜瑜葭真的热心,她的姐妹自然是向着她的,姜瑜葭只是想利用她的小姐妹们给姜寻一点难堪,想让姜寻清楚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但是还不等姜瑜葭拉着姜寻过去,佳然郡主就带着姜栀回来了。 佳然郡主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主。 姜栀想要带着她去远一点的院子,佳然郡主直接说走不动,随意找了间空院子就进去把裙子给换了。 姜栀本想多和郡主说几句话,好歹先混个脸熟,可佳然郡主根本就不打算跟她多说。 匆匆换了衣裳就回来了。 临近招待宾客的院子的时候,才拉过姜栀假装热络地跟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佳然郡主离得老远就看见了姜寻,姜栀自然也是看见了。 姜栀的步子顿时就停滞了一瞬,她不知道姜寻怎么没事人似的出现了。 她不想害姜寻,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姜寻再晚点出现,给自己点时间就够了。 但是现在姜寻来了,是因为药没有起效,还是说,她发现了? 佳然郡主全然没有注意到姜栀的异样,来到姜寻面前,调侃地说道:“嘉宁郡主?怎么,不过几天,谱变大了?敢让本郡主等你了?” 姜寻嫣然一笑,对佳然郡主行了个礼,赔罪道: “是妹妹的不是,临出门时妹妹想到姐姐送的首饰正好搭我今天的衣裳,所以又回去换了一下,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还请姐姐原谅。” 佳然郡主朝着姜寻的头上看去,见姜寻果然戴了自己之前送的首饰,于是笑吟吟地拉起姜寻的手,嘟着嘴装作不满地说道: “早知道我就不送你这套首饰了,你今天打扮起来还真是好看,瞧你这模样就是个美人胚子,也不知再过几年,到底要美成什么样子,这京都第一美人的位置是不是要换人了呀?” 姜寻的笑容敛了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佳然郡主会有此一说。 不过姜寻很快便将目光转向了佳然郡主身后的姜栀身上。 姜栀一直低垂着头,不太敢看向姜寻。 同样注视着姜栀的,还有姜瑜葭。 两人的目光,一个含着探寻,一个充满怒意,都令姜栀感到不舒服。 “姐姐?” 姜寻的话一出,不仅是佳然郡主,姜栀和姜瑜葭都好像惊到了, 目光齐齐地聚到姜寻身上。 姜寻也不多话,就那么笑着回视着姜瑜葭,目光似乎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挑衅。 附近的几家小姐也听到了姜寻的话,目光惊讶地看了过来,一时竟都忘了遮掩。 姜瑜葭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姜寻是不是傻的,这样揭出姜栀的身份,她自己的嫡长女也会打了折扣。 况且,一个规矩森严的侯府,竟然出了一个庶长女,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京都贵胄世家中抬起头来? 这以后还让她怎么嫁入皇家? 姜瑜葭几欲吐血,咬着牙对着姜寻说道: “姐姐莫要乱说,姐姐刚刚回府,很多事还不清楚,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跟姐姐好好说一说这府里的事情。” 姜寻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瑜葭,好半晌才说道: “哦,还是我说错了?可是那日我回府,栀姐姐确确实实是站在赵姨娘身后,也是称赵姨娘为‘姨娘’的,而且……我还听到栀姐姐私下里也喊了父亲为‘父亲’。” 姜寻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姜瑜葭,看起来确实有些迷茫和不解。 院子里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的小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姜瑜葭的身上。 姜瑜葭此时,想要掐死姜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让姜寻带着姜栀一块立刻死去。 第38章 鞭长莫及 听到姜寻的话,原本站在佳然郡主身后忐忑不安的姜栀,有些惊慌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姜寻。 佳然郡主也有些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不过她只是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冷眼旁观。 姜瑜葭有些慌乱,脑子里窜过无数个念头,可是她却抓不住任何一个,脑子乱成一团乱麻,却又好像空白一片。 “怎么?怪不得你不愿意我叫你二小姐呢,原来是三小姐啊?” 佳然郡主捂着嘴笑了起来。 姜瑜葭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面抖得厉害,宴席还没开始,姜瑜葭就已经想要送客了。 周围的世家小姐身份不够,不敢参与其中,但是几人的对话倒是全都给听了去。 互相交换了眼色,忙不迭地收敛气息、悄悄挪动脚步,想要躲开这个布满了硝烟的战场。 没多一会儿,整个院子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佳然郡主和姜家的三个姐妹,和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 “姜寻,你到底要干什么?” 姜寻笑了,这次笑得不再那么无辜,眼神里带了一丝凌厉,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迫人的力量,让姜瑜葭不由自主地小小后退了半步。 “二妹妹……哦不,三妹妹,我应该提醒你,我现在是嘉宁郡主,即便我是你的姐姐,你也不该如此无礼。这一次,念在你我姐妹的情分上郡主 不与你计较,但,若是被旁的人瞧见你如此不分尊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无法再袒护你。” “毕竟,我这个郡主也是陛下亲封的,皇家的颜面可不容置疑。” 姜瑜葭的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懂,为什么姜寻要站在这个在侯府里都无人搭理无人放在眼中的姜栀那边。 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会惹得父亲母亲不悦吗? 姜寻懒得理姜瑜葭,转动目光,见姜栀错愕的目光凝在自己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 “我还真得谢谢你这个好姐姐,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刚回来你可能不了解我的喜好,那些早餐全都不是我爱吃的。我想着既然是你送来的,那么你和赵姨娘必定是喜欢的,也别浪费了,我已经叫丫鬟送到赵姨娘那去了。” “什么?你送去给姨娘了?” 姜栀惊讶出声,姜寻的眸子眯起,透露出更加狠戾的光。 姜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作镇定对着几位行礼,道: “对不起,郡主,民女忽然想起院子里……” “呀,这里怎么没人啊?就你们几个?” 一声极为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姜栀的话,几人扭头看去,是将军府的四小姐谢丹秋和五小姐谢松韵。 “你们怎么来了?”姜瑜葭被姜寻搞得头脑有些不清醒,直接就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佳然郡主忍不住笑了,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安远侯没有给镇国将军府递帖子?” 姜瑜葭不敢说自己拦下了帖子,就是不想见到谢松韵。 谢松韵可不给她面子,直接问道: “你怎么还在府里?什么时候去华兴寺为我大兴祈福啊?” 姜瑜葭看了看佳然郡主,忍着气道: “此事需得母亲安排,就不劳将军府五小姐费心了。既这里有姐姐招待,妹妹就先告辞了。” 姜瑜葭见局面对自己甚为不利,敷衍地屈了个膝便扬长而去。 姜瑜葭打算到大夫人面前好好的告上一状,这个姜寻果然养不熟,竟和那个贱人勾搭到一起欺负她这个亲妹妹、陷害亲生父母,简直比姜栀还要令人厌恶。 见姜瑜葭走了,谢丹秋和谢松韵也没什么好跟姜寻说的,对着佳然郡主寒暄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宴客的正厅已经聚了不少女眷,姜家二夫人和四夫人分别带着各自的嫡女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二老爷姜毅因为老侯爷的及时运作,坐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不过在满院的高门贵女眼中,这个工部侍郎的夫人也就不那么够看了。 二夫人硬着头皮坐在位置上,与客人行过礼便不再上赶着说话。 四老爷无官无职,整天游手好闲,四夫人甚至都不大认得这满厅的夫人小姐,于是便悠然自得地抱着她刚刚4岁的嫡女坐在位置上,母女俩倒是玩得开心。 眼看着开宴的时辰就要过了,安远侯夫人和老夫人却一个都未露面。 姜寻本来该由着老夫人或者大夫人带在身边引荐给各位,所以并未单独安排她的位置,一时间落在姜寻身上的目光便夹杂了各种复杂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厅堂中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谢松韵和谢丹秋坐在一块,看着姜寻顶着众人目光却面不改色,不由露出冷笑,小声说道: “四姐,我看今日这宴席是吃不上了,不若我们趁早回去吧。祖母接了七哥的信,指不定又要内火攻心病倒了,我们回去好好陪陪祖母。反正这安远侯府估计也接到信了,现在也无暇顾及咱们了。” 谢丹秋拍了拍谢松韵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再等等,七哥在北疆战事吃紧,如果陛下压下战报不尽快催促安远侯动身,我们还需去找一下大姐姐。” 谢松韵的肩膀垮了下来,小声嘟囔道: “大姐姐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咱们府里上下全是女眷,虽说七哥手握重兵,可谁不知道皇帝一直在想办法收了七哥的兵权,咱们这些女眷在京城没有靠山,不欺我们一头都是好的。” 谢丹秋紧紧握住谢松韵的手,指尖不见血色。 “这里不是将军府,慎言。” 谢松韵难得露出一丝委屈巴巴的小女儿神态,紧紧抿着唇看向一边。 京都这些高门大户,嘴上说着敬重镇国将军,礼仪姿态倒是做得很足。 可自从只剩下七哥一个男丁,谢松韵就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一个13岁刚刚够到马背的孩子上了战场,大家都说他活不长了,在这无人撑腰的京都,谢松韵可没少受到暗地里的白眼和挤兑。 七哥虽重兵在握,可却鞭长莫及。 第39章 大小姐,我错了 午时已过,可老夫人和大夫人却一个都不出现,满堂宾客俱是面面相觑。 姜栀见场面混乱,想着趁机溜走,心里还惦记着姨娘和那一食盒的早膳,可姜寻盯她盯得紧,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姜栀被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脱不开身。 不仅是后院女眷受了冷待,前院的男宾客也迟迟不见主家。 安远侯此时正和大夫人齐齐聚在老夫人的松鹤院内,老夫人面色凝重,紫檀木佛珠快速的在手指间穿梭,绷得紧紧的弦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皇上这是何意?” 大夫人受不了这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氛,开口问道。 安远侯心里烦躁,没好气地说: “我哪知道?无非就是不想我好过。” 老夫人见儿子儿媳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拌嘴,气得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方才说道: “无论陛下如何打算,侯爷都不得不去。难道你们还想抗旨不成?” 老夫人语气沉重,大夫人顿时噤了声。 姜誉也知自己此时毫无转圜余地,可又想不明白皇上这是为何。 “陛下明知我府今日设宴,也是为着陛下亲封寻儿为嘉宁郡主一事,难不成陛下没有这个意思?” 姜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老夫人瞧着这个与老侯爷相差甚远的大儿子,摇头叹气道: “此番看来,陛下对寻儿似乎也没那么看重。行了,你们赶紧回去收拾行装吧。” 安远侯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心里也在埋怨,那日自己放出去的信鸽此时还未回来,看来也指望不上那人了。 安远侯本就烦躁,大夫人还跟在身后不断地唠唠叨叨,安远侯心头的火气越来越旺盛,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也忘了要先到前院和众人交待一番,就这么扔下了满府的男女宾客,侯爷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侯爷的院子。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簟秋很快就回到了姜寻的身边,对着姜寻耳语了一番,姜寻的目光便不由得从谢丹秋和谢松韵的脸上滑过,随即便恢复了冷静沉着的表情。 现在这个场面,其实最适合姜寻出面。 一来,这场宴会就是为她而办,事情处理得妥当漂亮,也算是能够在京都贵女圈中打响名号。 二来,姜寻是在场所有侯府女眷中地位最高之人,有她出面也合情合理。 但是姜寻只在内心冷笑一声,并未主动维持场面。 她在这府里能待还未可知,她可不愿意出什么风头,到时候想离开侯府或许就难了。 姜寻也不愿意在这里耗费时间,被这些贵女评头论足,拉着佳然郡主带着姜栀径直离去。 四夫人一边逗着怀里的女儿,一边看着远去的姜寻背影,勾着唇笑了。 “寻儿妹妹,我们为何离席了?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佳然郡主一头雾水,跟着姜寻走到院外就忍不住问道。 姜寻想了想,说道: “今日的宴席怕是吃不成了,父亲已经开始准备行囊即刻出发了。” 佳然郡主有些吃惊,她可以确定封姜寻为郡主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也是想要提一提姜寻的地位,不愿让安远侯府太过作贱姜寻。 可是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安远侯出发呢? 佳然郡主也想不通。 被迫跟在身后的姜栀更是如芒刺背。 她心里惦记姨娘,早就不记得想要在众人面前露面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一次京都贵女齐聚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外人。 可姜栀现在无暇多想以后,姨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这个时候哪怕只是泻药也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在这侯府,姨娘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可姜寻就似看不到姜栀的担忧,和佳然郡主说着话,既不避讳她,也不理睬她,仿佛她是透明的一般。 佳然郡主也无心再留在安远侯府,并没有跟着姜寻去她的竹叶苑,而是拐了个弯直接去了侯府大门口。 也着实不巧,刚刚好就碰上准备出发的安远侯和前来送行的大夫人,还有闻讯带着姜原赶来的梅姨娘。 梅姨娘正拿着帕子哭哭啼啼,姜誉柔声细语低声安慰,大夫人站在一旁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见到远处走来的佳然郡主和姜寻姜栀,大夫人咬着牙低声怒喝: “梅姨娘还不退下?在侯府门口哭哭啼啼对老爷投怀送抱成何体统?” 梅姨娘的身子在姜誉怀里微微一抖,安远侯立马就心疼了,不满地对大夫人驳斥道: “你自己刻板无趣,还不许我有个知冷识趣的人在旁照顾?” 大夫人被侯爷如此驳了面子,又看到梅姨娘嘴角没来得及收回的嘲笑,来不及发泄佳然郡主一行就已到了身边。 佳然郡主对着侯爷匆匆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大夫人都没回过神来,佳然郡主就已经钻进了候在外面的马车。 安远侯被看了笑话愈加对大夫人不满。 此时看见佳然郡主也才想起被扔在前后院的男女宾客,对大夫人如此扛不起门面镇不住家宅更是不满。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大夫人怒火中烧,可不等她发火,姜寻便淡然地提醒道: “我劝母亲还是快些去安抚一下满院的宾客们吧,此时午时已经过半,再耽搁下去,安远侯府即便不会树敌无数,也会成为京都的笑柄了吧?” 大夫人这才想起前院后院还聚齐了京都的世家贵族,也顾不得与几人置气,提着裙摆小跑着走了。 梅姨娘牵起姜原的手,脸上倒是没了刚才的凄凄切切,对着姜寻微微福身也不言语,便也跟着走了。 姜栀也想走,姜寻也不出声,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栀,姜栀便迈不动步子了。 “大小姐,我……姜栀错了,您让我回去看看姨娘,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的。” 姜栀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在这府里人人都可踩上一脚,此时便对着姜寻低头认错。 “栀姐姐错在哪了?妹妹也并非是那等刁蛮专横的人,姐姐也是出于好意,只是这早点没有合了我的胃口而已,哪里算得上错呢?” 第40章 说亲 其实姜栀算不得一无所获,她想要的目的达成了大半。 虽然没有在女眷面前正式露面,但是佳然郡主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在京都早晚会人人皆知,她这个被隐藏了多年的安远侯庶长女。 姜栀听出了姜寻言语里的暗示和敲打,知道眼前的这个侯府里谁都瞧不起的大小姐,并不是人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姜栀收起了自己先前的侥幸,认认真真地对着姜寻行了礼,直言道: “先前是姜栀想错了,不该借着郡主的势,更不该意图伤害郡主的身体。但姜栀从始至终都未有过要谋害郡主的心思,早膳中加了些许泻药,姜栀只想郡主可以给姜栀些时间,姜栀不想在这侯府中蹉跎岁月,甚至连最终死去都无人知晓。” “姜栀还请郡主恕罪。” 此地并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相信用不了多一会儿,安远侯府的宾客将会陆陆续续地从这里离去。 姜寻随意敲打了姜栀两句也不打算跟她纠缠,如果以后姜栀识趣,她也懒得在姜栀身上耗费精力。 姜寻没有回应姜栀的话,带着簟秋转身就走,留给姜栀一个背影。 姜栀袖中的手紧了紧,赶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当她气喘吁吁地回来时,丫鬟早已候在门口,姜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进了内室,见赵姨娘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悬着的心顿时安稳了不少。 “食盒呢?” “小姐,食盒一直在奴婢手上。大小姐交待了,食盒是给小姐您的,要奴婢看着务必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这件事除了姜栀的贴身丫鬟无人知晓,所以姜栀才如此担心。 见姨娘安好,姜栀方才明白,姜寻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姨娘身子弱,经不得折腾,方才故意含糊不清不过是有意让自己担忧。 姜寻不过回府几日,便对这些情况一清二楚,姜栀不由得更加忌惮这位大小姐,再不敢往姜寻身上打主意。 安远侯奉皇命即刻出发,宾客自然不敢显出不满,纷纷表示理解,并说了一些客套话。 虽然如此,但众人也失了心情继续留在这里,纷纷借故离去。 搅了安远侯府宴会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坐在御书房里细细品着安德全刚刚泡好的贡茶,舒服惬意地摩挲手上的玉扳指。 “陛下,安远侯已经出发,众宾客也都已经散了。” 安德全刚刚得到外面小太监的传话,低声对着成帝说道。 成帝嘴角带笑,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桌案,说道: “也不知这姜誉发觉这粮草全都发霉了,会作何选择。” 安德全低着头,面上毫无波澜,说道: “还是陛下深谋远虑。无论安远侯怎么选,陛下想必都能满意。” “嗯,就看他是愿意交出祖皇帝的手谕来换得安远侯府世代荣华,还是一意孤行非要维护谢家。” 成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安德全收回视线目视足尖,顺着成帝的话说道: “如果交出来,谢家便少了倚仗,陛下想要动谢家也便少了最大的掣肘。即便安远侯不交,现在镇国将军被围,粮草紧缺,那几十车发霉的粮食运到也无用,不仅镇国将军要因此战败,安远侯也将获罪。” “哼,这个姜誉,看着是个废材,没想到和老侯爷一样顽固。” 安德全不再说话,见成帝活动了一下肩膀,忙上前轻轻地按揉了起来。 安德全布满老茧的手力气很大,即便收着劲也把成帝捏得有些受不住。 成帝挥了挥手,说道: “行了,你这一身力气,就不是干这个活的料。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安德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里的情绪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恭敬地对着成帝说道: “奴才自小便跟着陛下,自然是一切以陛下为重,奴才能随侍陛下左右,奴才感激不尽。” 成帝似乎有所触动,竟主动伸手拍了拍安德全的手臂,以示安慰。 门外一小太监看向安德全,似是有事。 安德全到门口与小太监低语两句回来,对成帝说: “陛下,佳然郡主求见。” “不见,叫她回府老实待着,安远侯家的大小姐先放一边,以备不时之需。用不着太抬举,但也别叫安远侯府太过轻慢了。” “是,陛下。” 安德全领命而去,佳然郡主见不到成帝,但也得了成帝的话,心里虽不明所以,但也稍稍安定。 送走了佳然郡主,安德全站在御书房外高高的台阶上,目光望向这小小一方蓝天,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此时的将军府里一片慌乱,老夫人接了北疆传来的战报便病倒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从安远侯府出来便直奔老夫人的安寿堂。 老夫人一生经受了太多次死别,身子早已不如当年硬朗,这一着急便倒下了。 府医瞧过也无他法,心结不解,老夫人的身子谁也帮不上忙。 谢松韵跪在老夫人榻边,小声安慰道: “祖母放心,我与四姐刚从安远侯府回来,安远侯已经带着粮草出发了,七哥定会安全无虞,祖母可莫要担忧。” 老夫人怜爱地看着这个孙女,心里的话没有出口。 安远侯出发了又如何? 谁不知成帝即位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要收回镇国将军府的兵权,现在府里只剩谢煜一个男丁,这么好的机会,成帝岂会竭力解救谢煜。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谢家几代都秉承忠君护国的信仰,从未有不臣之心 ,可皇帝为何就容不下谢家呢? 想到自己年轻时,刚刚嫁入谢家,几十年间眼睁睁看着谢家人口逐渐凋零,一个一个倒在战场,换来的泼天荣耀与富贵又有何用? 谢煜现在是谢家唯一的男儿,还未来得及留下个子嗣,如若她这一闭眼,可要如何面对老将军?如何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挣扎着起身,对一旁的大儿媳说道: “你上次说,你娘家有个远房侄女正在找婆家?去找媒人,说与煜儿为妻。” 大儿媳林氏有些吃惊,她的远房侄女的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再怎么也够不上将军府的门第,不由得向老夫人确认 “母亲,是要说与煜儿为妻?为正妻?” 第41章 夜探书房 “对,正妻。当年你也是我做主给谢诚肃娶回来的,不也是正妻?” 林氏忙笑着说道: “母亲说的是,当年我父亲也才四品武官,我能嫁到谢家也是承老夫人的恩。” 老夫人摇着头说道: “你不怨恨我就行了,嫁到谢家也不是什么有福气的事。你差人先去问问,看人家愿不愿意。” 林氏心里苦,点头应下。 她倒不是为自己苦,她虽然守寡多年,但也从未后悔过嫁入谢家。 林氏也是武将家里长大,自小就崇拜谢老将军,这大兴国又有谁不敬重谢老将军、不敬重谢家的? 听得多了,林氏对着谢家男儿也起了肃敬之意。 待嫁闺中也曾想过给自己择个顶天立地的夫婿,但她从未想过能嫁到谢家。 在她的眼中,自己高攀不上。 可谢家老夫人做主,差媒人来问,就一如刚刚的情形。 林氏心中欣喜,只父母虽也觉得谢家大公子是极好的女婿,但那一缕抹不去的愁绪却始终笼罩在他们眉间。 林氏嫁了,生活美满和谐,谢诚肃待她也是极好的,后院肃静,没有妾室。 可谢诚肃注定不会留在京城太久,大半时间都带兵出征。 林氏的大儿子牺牲在战场上,林氏伤心欲绝,为了谢家的子嗣,林氏偷偷寻去了北疆,和谢诚肃在北疆相伴多年。 或许是北疆的生活实在艰苦,林氏在生下第三个孩子、也就是谢煜之后,身子实在熬不住,大病了一场。 谢诚肃心里既愧疚又心疼,好说歹说劝着林氏带着谢煜回了京都调养。 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林氏见老夫人为谢煜寻了一个六品官宦家的女儿,又担心人家不愿意还要差人去问。 试问这京城哪个正一品官家的公子娶妻是这样的? 更何况,谢煜他早就是这朝堂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将军。 哪里用得着如此委屈? 倒也不是没有过门当户对的人家来问过,也想要将女儿嫁进来。 但是都被老夫人给拒绝了。 老夫人私下里说,皇上忌惮,不能再给煜儿娶个家世显赫的妻子了。 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老夫人怕呀。 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留下个子嗣后代,老夫人也算能够对老将军交待了。 将军府里愁云惨淡,安远侯府就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了。 安远侯忧心忡忡地出门,大夫人只担忧了不到半天,送走宾客,大夫人就被姜瑜葭撺掇着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傍晚时分,姜寻就听叶兰带回消息,说大夫人带了一堆婆子,正在赵姨娘的院子里摁着姜栀,要打她的板子。 据说大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原本是要连着赵姨娘一块罚的,罚她没有管教好女儿,竟让她生出如此心思。 可赵姨娘最近身子虚弱,大夫人也怕一个不好,把赵姨娘的命给丢了,她也不想让自己落个蛇蝎心肠的名声。 再加上姜栀苦苦哀求,大夫人便命人取了板子,狠了心要好好教训姜栀一顿。 姜寻问:“老夫人知道吗?” 叶兰回答: “老夫人那边必是有人通报的,但老夫人的院子静悄悄地,外厅的烛火都熄了,明显是不打算管的。” 老夫人不干预,那么整个侯府也不会再有人多事去管这对母女了。 姜寻回屋换了身衣服,簟秋摩拳擦掌说道: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姜寻看她一眼,淡淡道: “你哪也不去,就守在这里,有人来,你就说我身子乏累,歇下了。” 簟秋嘟起了嘴巴:“小姐,你要自己去啊?那不行,我得保护小姐。” 姜寻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腰带,对着铜镜看了看束起的头发,对簟秋说: “你得守好我的院子,你不在,我不放心。” 簟秋瞬间就泄了气,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小姐,你可要当心,这府里的侍卫也不少,你很难出去的。你的拳脚功夫又不行,你……” 姜寻瞪了簟秋一眼,簟秋有些委屈,小声地嘀咕:“确实不怎么样啊。” “好了,你看好门,连叶兰也别让她知道。” 说着,姜寻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穿着一身玄色夜行衣的姜寻,隐匿在夜色中。 整个侯府安静得令人有些压抑,侯爷不在,大夫人又去了赵姨娘的院子找茬,前院的书房就变得黑漆漆一片,下人们也因主子不在而变得有些松懈。 姜寻躲过门口的侍卫,从一旁的围墙翻了进去。 既然三叔的毒是府里人下的,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安远侯姜誉。 三叔从家里走的时候,带着的只有三叔的姨娘留下的嫁妆。 三叔的姨娘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所以,嫁妆就都归了三叔所有。 后来三叔的大名传遍整个大兴,所有人都知道安远侯府出去的三老爷富可敌国,并手握大半航运船只,可膝下却无一子,只知道身边有个小姑娘时时跟在左右。 后来三叔病重,姜寻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他商贾,但赵掌柜后来告诉姜寻,在三老爷病逝后,安远侯姜誉的人渗透进了三叔几乎所有的产业。 姜寻这才开始对姜誉起了疑心。 但自己前世不够狠不够决绝,不等拿定主意自己便也交待了出去。 姜寻想,三叔无子嗣,产业必定是留给自己的,而自己又是安远侯和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到最后这些东西应该都是落入到安远侯的手里了吧? 姜寻压住心中的痛楚,拨弄门栓,侧身溜进了安远侯的书房。 今夜月光微弱,姜寻连身前一丈远的距离都看不真切,只能猫着腰摸索着往前。 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给自己壮胆: “窗子封那么严干嘛?光线暗成这样我都看不清了。不过,这里应该不会有老鼠吧?” “嘶~” 姜寻倒抽了口冷气,膝盖撞上了椅子,痛得她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眼角都红了。 如果月光足够明亮,可以看到姜寻绝色的脸庞带了些楚楚可怜。 姜寻忍着疼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摸索,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可以大致看得到屋内的摆设。 不过,姜寻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视力,要想找点什么东西,这模模糊糊地可万万不行。 姜寻将手伸进内襟去摸火折子,盖子打开,黑暗中亮起一闪一闪的火光,还不等姜寻有下一步动作,一只大手伸过来,刚刚打开的盖子就被粗暴地推了回去,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 第42章 你是谁?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意外和突然,姜寻下意识想要惊呼,嘴上就被一个厚实的手掌给捂住了。 姜寻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男人的手十分有力,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上布满了老茧,一股淡淡的药香盈入鼻间,由于和男人靠得太近,姜寻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发出的慑人的气息。 姜寻努力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男人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许出声,否则……” 不等男人说完,姜寻就连忙点头。 男人慢慢松开捂住姜寻的嘴。 借着微弱的月光,姜寻瞧见男人似乎很嫌弃刚刚捂过自己嘴的手,四处看了看,竟抓起自己的衣摆擦了擦。 姜寻简直气结,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姜寻像被定住了一样,她此时肯定,对方是个习武之人,视力极佳。 姜寻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知道身材高大,健硕强壮,自己连他的肩膀都不到,声音竟也出奇的好听,可惜,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动听了。 姜寻咽了口口水,暗道倒霉。 好不容易摸进姜誉的书房,却不想竟倒霉的遇见了另外一个盗贼。 既然如此,改天再来好了,反正姜誉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个人在这又不让自己点火折子,月光也没有,自己跟个半瞎差不多,找也找不到什么,留下来反而危险。 于是姜寻小声说道: “既然你先来的,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姜寻脚步一动,身后的声音又冷冷响起: “站住。就在这等着。” 姜寻心里暗骂,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来偷东西,还让自己等着?姜寻胸膛起伏,却不敢出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别说这男人定是个练家子,就算不是,光凭力气自己也是砧板上的肉。 姜寻不敢反抗,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掉以轻心,手悄悄地摸向腰间的匕首,紧紧地抓着,如果男人要敢伤害自己,她也不介意拉着他一块。 自小三叔也教过她不少自保的本事,眼前的男人危险气息太盛,即便不是对手,但她奋力一搏,也不见得就丝毫没有机会。 男人好像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姜寻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自己摸匕首的动作,好在他只瞧了一眼便不再搭理姜寻,转而在姜誉的书房里翻找了起来。 男人没有放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书架上的书也都抽出来翻了一遍,墙壁上男人也挨个敲了一遍。 竟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暗格。 姜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他到底要找什么,万一自己要的东西被他抢先拿走了,那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事? 姜寻有些急躁。 男人不疾不徐地从暗格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翻了翻,好像没什么兴趣,又放了回去,刚想关上,姜寻忍不住出声: “那个,能不能给我看看?” 姜寻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道。 男人动作停都没停,咔哒,墙上的暗格就又被合上了。 姜寻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太令人恼火了。 此时姜寻也忘了刚刚男人的威胁,几步就走了过去,按照刚刚男人动作的大致位置,在墙上敲了起来。 男人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寻,也不出言阻止,也不伸手帮忙。 可姜寻在墙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诀窍,不禁狐疑地转头看向男人。 许是对黑暗渐渐习惯,姜寻竟好似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眼神深邃像不见底的湖水,又透着如鹰般的锐利,发出狩猎者的锐气。 姜寻感受到了男人散发出的铺天盖地的压迫气息,让姜寻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跳蓦地漏了两拍。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姜寻耳边响起: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姜寻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声回道: “我不问你,你也不该问我,出了这个屋子,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我想你应该有这个觉悟才是。” 男人不屑冷笑一声,“你没资格问我。” 说完也不再等姜寻的回答,自顾自地又翻找起来。 姜寻背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也继续在墙上摸索了起来。 姜寻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打开的,她专心致志地找了好久,暗格终于被她打开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嘭”的一声巨响,男人掀开窗子跳出去走了。 姜寻此时真的是气血上头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可不信男人是因为身手不好才发出那么大动静的。 姜寻跑到窗边,只看到男人轻轻一跃就上了房顶,在房顶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哪里还有一点声响。 姜寻气得想要骂人,听着远处家丁侍卫都朝这边跑来,姜寻来不及多想,一手抓起暗格里的匣子,也顺着窗子翻了出去。 她可没有那等功夫,上不了房顶,也跑不快,只能躲着侍卫挑着暗处狼狈地往后院跑。 可安远侯府到底也是个世家贵族,而安远侯的书房也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听见异响,立刻就有侍卫过来查看,瞧见姜寻还来不及关上的窗子,便知有贼人闯入,大声呼喊间,王府里几乎大半的侍卫都围了过来。 眼看着姜寻就要无路可逃了,姜寻瞅见一处假山就钻了进去。 侍卫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姜寻几乎逃无可逃,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嵌在假山缝隙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今晚的月亮只有点点的月牙儿,姜寻几乎和假山融为一体。 姜寻不知站了多久,整个身子几乎都失了知觉,好几次都有侍卫从旁路过,姜寻都以为就要被抓住了。 但是关键时刻,侍卫总是被其他发现吸引了注意,姜寻不断地在心里祈祷,在心里感激菩萨保佑。 终于,侍卫们渐渐远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贼人的蛛丝马迹,大夫人见劳师动众一大圈没有任何发现,借着白天的火气又训斥了侍卫长一顿,众人这才散去。 姜寻浑身被冷汗湿透,腿上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 第43章 少将军 姜寻只稍坐了一小会儿,她不敢耽搁,拖着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往她的竹叶苑溜去。 在漆黑一片的偌大侯府中,姜寻越走越偏僻,通往她院子的路都显得昏暗无比。 姜寻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那个可恶的男人,一边躲避着替主子办事跑腿的丫鬟,好不容易来到竹叶苑外,姜寻也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面,踩着提前搭好的石头从墙上翻了进去。 院子里也是黑漆漆的,丫鬟们应该都已经睡了,想必也是簟秋的安排。 姜寻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摸到自己的闺房,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簟秋绷紧的声音响起:“谁?” 簟秋不敢问是不是小姐,好在姜寻马上就有了回应:“是我。” 簟秋一下子就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抖。 “小姐,你没事吧?刚刚府里的侍卫到处在搜,我都担心死了。好在叶兰帮了忙,说小姐睡下了,我装着小姐的样子隔着门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叶兰看出来没有。” 姜寻这一趟也吓得不轻,但还是安抚着簟秋说道: “没事了,我没被人发现。快帮我更衣。” “洗澡水我早就准备好了,小姐快去吧,这些衣服我会处理妥当的。” 姜寻又想起手中的匣子,递给簟秋,嘱咐她仔细收好,姜寻便去了汤室换下了身上这一身夜行衣。 姜寻的心跳渐渐平稳,温热的水让她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靠在浴桶上,姜寻又想起了刚刚遇到的那个神秘男人。 而姜寻的屋顶上,一个黑影正负手而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目光深沉地看着刚刚亮起的窗子若有所思。 良久,脚下传来水声,男人一怔,脚步随即移动,消失在夜色中。 姜寻惦记着那个匣子,随意泡了泡便出来了。 靠在床边,由着簟秋给她绞干头发,她便研究起了那个匣子。 姜寻见那个男人打开得十分轻松,以为自己也可以一下打开,但是鼓捣了半天,匣子还是纹丝不动,一点要被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看来这个匣子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子,表面看,没有什么特别,甚至严丝合缝,连个可以打开的缝隙都没发现。 姜寻要簟秋将烛火挪得近了些,在哦烛火的映照下细细查看,终于被姜寻在匣子的一角,发现一块颜色稍稍深一些的地方。 试了试,应该就是这里了。 姜寻又加了些力气,木块终于被她抽了出来。 要不是看那男人打开得那么随意,姜寻甚至都要以为这是给钉死的木头疙瘩呢。 匣子里面厚厚一沓子信件,姜寻不觉都坐直了身子,或许,这里面能有她想要的东西。 一封一封拆开来看,姜寻发现每封信好像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没有署名,没有印章,姜寻看不出这是在和谁通信。 信中的内容也极其普通平常,甚至会提到中午吃什么东西。 姜寻有些狐疑,她觉得这些信既然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如此小心地保存,必然不会是普通的信件。 或许,这些信使用了一些比较隐秘的暗语,但姜寻暂时理不清头绪,一点也看不出这些信之间的关联。 姜寻将匣子递给簟秋,又嘱咐了一遍,这才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京都里另一处隐秘的小院子里,一身玄衣的男子刚从围墙翻进来,就立刻有暗卫上前对男子恭敬行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暗卫这才说道: “禀少将军,属下刚刚探查得知,皇上派安远侯押送的粮草,确如少将军所料,俱是发霉之物。且此行人员也并不听命于安远侯,实际上是由皇上派出的一名亲信做押运官。” “属下灌了他的酒,他说漏了嘴,说用不上一个月他就能回京复命,这样说来,他们也并未打算真正去到北疆。” 男子坐到太师椅上 ,凉薄的唇透出一丝冷笑。 “以我的名义,继续从北疆向皇上递折子,依旧奏请皇上尽快派发粮草和兵饷。” 暗卫夜风说道: “可是少将军,朝廷已经有两年未给我们谢家军发一粒粮食拨一两军饷了,您为何还……” “我谢家军驻守边关几代,他还真以为我们是靠他吃饭的不成?传信给夜尘,让他备好粮草,即刻运往凉城。” “是,属下明白。”夜风没有即刻离去,而是抬眼看着面前的谢煜,说道,“不过,属下刚刚接到凉城来信,说那个神秘人又送了十车粮食过去,依旧不知那人身份。” 谢煜深沉的眸子更加幽深了,这一年来,不仅仅是凉城,基本上北疆所有驻扎军队的城池,都接到过这个神秘人送来的粮食。 那人似乎知道他们缺少粮食似的,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将粮食送到。 谢煜不是没有查过,但是每一批送粮食的人都不一样,都是临时雇的镖局车队,甚至连车上的货物具体是什么,和目的地到底是哪他们提前都不知道。 是有人不断暗中给他们提示,他们才一步步送到指定的城池。 谢煜忙着带兵打仗,手里的人不多,既然这人没有恶意,他便没有继续追查,只是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好奇越来越甚。 如今又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谢煜的心里说不被震动也是不可能的。 这次离开北疆,或许,他也应该好好查查这件事。 “叫夜尘少送十车。余下的送去寒峪关。” “另外,和姜誉暗中联系的人找到了吗?” “回少将军,夜影传来消息,说安远侯前几日曾发出过信鸽,但还未接到回信。少将军的海东青应该已经快要回来了,届时,少将军或许可以让海东青去拦截安远侯的信件。” 夜风见谢煜再无其他指示,躬身退下。 谢煜起身,站在窗口,遥望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 他已经有些想不起祖母的样子了,或许,他是不确定祖母现如今还是否一如当年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第44章 腊八节 次日一早,叶兰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姜寻这才想起,今日已经是腊八节了。 姜寻拨弄了两下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却没了什么胃口。 往年的腊八节,她都是和三叔一起过的,三叔总是会吩咐厨房将腊八粥熬得软软的,一口下去又香又糯。 其实侯府的腊八粥熬得也不错,可姜寻就是觉得少了点味道。 既然是腊八,那么必然是要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的。 刚刚梳洗完毕,院外又来了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得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簟秋接了过来,在门口与小丫鬟说了两句,一脸古怪地进了里屋。 “难不成这里又是腊八粥?” 簟秋点点头,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说道: “这是宫里面赏的。丫鬟说往年宫里也赏,只不过侯府里也只有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才有,今年许是小姐被陛下亲封了郡主,所以便多了小姐的这一份。” 姜寻知道,往年宫里也会往各个大臣家中赏赐腊八粥,以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不过,姜寻以前自然是没有资格享用的。 宫里要发放的腊八粥实在是太多了,从宫中御膳房出来,再挨个送到各个府里,最后到达各个主子手里的时候,腊八粥大多都已经凉了。 姜寻看了看,还不如府里自己熬的呢,随意挥了挥手,说:“都端下去吧,不过也别浪费,拿下去分着吃了吧。” 簟秋有些犹豫:“小姐,这府里的也就算了,皇上赏的若是让人知道被小姐赏了下人,这可是大罪啊。” 姜寻愣了愣,可是她也实在是没胃口。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细微的动静,簟秋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便笑着冲姜寻摇头,说道: “小姐别怕,应是易风侍卫。” 窗户掀开,果然是一身侍卫打扮的易风,见到姜寻易风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递上手中的食盒,便又悄然离去。 簟秋拎着放在桌子上,说道: “这个易风,真是无礼,见到小姐也不问好。” 姜寻无奈,轻轻敲了簟秋的后脑一下,说道: “你想让别人听到我院子里有男人的声音?” 簟秋吐了吐舌头,打开食盒眼睛顿时就亮了。 “小姐,一定是锦书姐姐送来的。” 食盒里是一大罐的腊八粥,和姜寻以前喝的看起来很像,至少选料很像。 姜寻眼睛微微有些发涩,连忙叫簟秋将粥从食盒中取出,食盒的最下层,还贴心的放了两个小碗。 簟秋也有些激动,瘪着嘴说道:“锦书姐姐还带了我的份呢。” “别哭了,快盛粥尝尝吧,一会儿都不热了。” 簟秋答应着,给姜寻盛了一碗递过去。 姜寻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簟秋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姜寻笑了,眼睛亮亮地看着簟秋说: “和以前三叔厨房出来的一个味道,定是锦书姐姐特意学的。” 簟秋见姜寻高兴,眼前又有些朦胧了。 “可惜小姐没带锦书姐姐一块进府。” “好了,你快坐下一块吃,一会儿该凉了。反正我们在府里也不会待一辈子,我们快点出去找她就好了。” “嗯。”簟秋抹了抹眼角,坐在姜寻的身边一起吃了起来。 匆匆吃过早膳,姜寻便带着簟秋出门去了松鹤院。 至于多出来的食盒和腊八粥,都由叶兰收拾了出去。 不过,皇上赏赐的食盒是空的,姜寻叮嘱叶兰要小心的收起来。 来到老夫人的松鹤院,姜寻未能见到老夫人的面,便被景嬷嬷拦在了外面。 一同在院子里的,还有正跪着的赵姨娘。 景嬷嬷瞧见姜寻过来,忙笑着迎上前,对姜寻行了礼说道: “大小姐,老夫人昨晚受了凉,便免了各房夫人小姐的请安,大小姐本不必走这一遭的。” 姜寻面上笑容不减,对景嬷嬷说道: “我也是担心祖母的身子,可请了大夫?” 景嬷嬷看向姜寻的目光更加慈爱了,说道:“大小姐放心,老夫人无大碍,早上府医刚刚来过,开了药方,说是将养几日便可康复。” 姜寻对着景嬷嬷点头,福了半礼,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这几日就拜托景嬷嬷费心照顾祖母,还请嬷嬷转告祖母,就说孙女过几日再来看望她老人家。” 景嬷嬷哪里敢受姜寻的礼,忙侧身躲过,说道: “大小姐说得哪里话?伺候老夫人本就是奴婢应该做的。老夫人知晓大小姐有如此孝心,定会心情大好,及早康复的。” 姜寻点了点头,带着簟秋告辞。 临走,视线从跪在地上的赵姨娘脸上扫过,只见赵姨娘发髻凌乱,双目通红,显然是哭了许久。 景嬷嬷在姜寻小的时候没少抱她,现如今姜寻回府,景嬷嬷是真的高兴。 站在原地看着姜寻离去,直至身影不见,才收回目光,对着地上的赵姨娘说道: “赵姨娘,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老夫人这几日接连生怒,又逢侯爷奉皇命出府办差,老夫人昨日就已经病倒了,你在这里跪着哭闹岂不是要老夫人一病不起?” 赵姨娘哭得眼睛通红,压低了声音对景嬷嬷说道: “景嬷嬷,栀儿她被大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了,她本就身子弱,大夫人说今个是腊八节,请大夫进府不吉利,不让妾身去请大夫,大夫人这是想要了栀儿的命啊。我求求嬷嬷了,就替妾身通传一声,求老夫人允妾身出府去请个大夫吧。” 说着,赵姨娘便伏倒在地上,对着景嬷嬷恳切哀求。 景嬷嬷叹了口气,她在这府里多年,又岂会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大夫人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了,景嬷嬷虽然也看这赵姨娘可怜,可当年如果她和侯爷不那么欺辱大夫人,赵姨娘和姜栀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景嬷嬷摇了摇头放低了声音,无奈说道: “哎,赵姨娘,您也该知道大夫人的心结,连大小姐她都记恨到如今,更何况您和栀小姐呢?” “赵姨娘还是回去吧,老夫人确实病倒了,您也不愿累得老夫人病情加重吧?奴婢只是个嬷嬷,在大夫人面前也说不上话,赵姨娘与其在这和老奴耗费时间,还不若回去好好照顾栀小姐,兴许伺候的仔细些,栀小姐便也能快些好起来。” 第45章 送药 赵姨娘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院子走,跟在身后的丫鬟一路默然。 赵姨娘回想着方才景嬷嬷的话,也记起了大小姐出生时的情景,大夫人到现在对大小姐都冷然待之,可见自己当初是真的将大夫人给得罪狠了。 以致于后来赵姨娘的那一胎落得不明不白还伤了身子,赵姨娘一直怀疑是大夫人所为,可又找不到证据。 赵姨娘苦笑,即便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姜誉当初许诺自己,定会给自己和栀儿一个名分,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进府会给大夫人造成那么大的刺激。 更没想到的是,侯爷虽然总是不喜大夫人,但偏又忌惮大夫人的娘家,不敢将大夫人逼得太狠。 赵姨娘听了侯爷的话,乖巧听话,说栀儿的族谱晚些时候、等大夫人心情平静了再入。 可大夫人的情绪一直悲愤到了现在。 栀儿在府里连个排行都没有,栀小姐栀小姐的叫着,更像是个外人。 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莫说是及笄礼了,怕是连栀儿的婚事也无人记得。 否则,又怎会逼得栀儿惹恼了大夫人。 而自己随着年老色衰身体又坏了,侯爷的那点不值一提的怜爱也没了。 赵姨娘哀哀切切一路往回,感觉自己就好像那寒风中孤苦飘零的枯叶,浑身上下都在诉说那无法排解的凄凉。 推开吱嘎作响的院门,丫鬟腊梅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姨娘,咱们小姐有救了,大小姐派人送了药过来,奴婢已经给小姐敷上了,喝的药奴婢也熬上了,一会儿就能给小姐服下了。” 腊梅一脸高兴,却没察觉赵姨娘脸色骤变。 赵姨娘一把推开腊梅朝姜栀的屋子跑去,见姜栀闭眼趴在榻上,赵姨娘的手抖得几乎抓不住被子。 腊梅跟进来帮着赵姨娘掀开姜栀的被子,说道: “姨娘,您瞧,小姐睡着了,药应该是起作用了。” 赵姨娘看着姜栀惨白的脸,心里发苦。 自己走时,姜栀疼得满头是汗,无法入睡,痛苦地不停呻吟。 此时姜栀额上的汗已经消失沉沉睡去。 赵姨娘本来心中对大小姐的那份忌惮现在在姜栀安稳的睡颜中,也被压了下来。 她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如果不信任大小姐,就只能让栀儿硬扛着,打得这样狠,即便扛过了疼,估计也要感染致死了。 赵姨娘不知大小姐为何要送药过来,但她也别无选择。 只希望大小姐不要和她的母亲一样狠毒。 “小姐,您为什么要给她送药啊?她可是想要害小姐的。” 簟秋一脸不忿地说道,想着刚刚小姐吩咐自己去送药,簟秋心里就有气。 药送去,人家丫鬟还站在院门口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簟秋把药塞在那丫鬟怀里,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爱用不用,不用就让你们家小姐等死吧。” 簟秋回来见小姐在桌案上写着字,便挽起袖子上前帮小姐磨墨。 “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可怜什么啊?要不是她们母女俩,大夫人又岂会记恨小姐?小姐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呀。” 簟秋不服气。 姜寻说道: “赵姨娘确实不该和侯爷生下庶长女,可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面对安远侯这样的人物,能说个不字吗?再说了,姜栀也是没有选择的被生下来的。” “这么多年在府里,她若是个坏的,也不至于活成现在这般窘境。” 簟秋叹了口气,恹恹的说道: “哎,小姐就是心肠太软了。” 姜寻写好了一封信,拿起来吹干递给簟秋。 簟秋小心地折好装进信封里。 姜寻又说道: “我不会对所有人心软。只不过姜栀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举动,她送来的早膳只会让我腹泻一个时辰,她胆子小的很。这次可能也真的是被大夫人给逼急了。” 姜寻没说的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因为不被大夫人所喜欢,府里的众人待小姜寻也不那么好,没有一丁点嫡女该有的样子,经常被姜瑜葭欺负。 有一次小姜寻被姜瑜葭欺负了,就躲在假山后面偷偷的哭,被同样躲在这的小姜栀遇见,姜栀掏了一块糖递给小姜寻。 小姜栀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小姜寻。 小姜寻伸出手接过了糖,小姜栀就走了。 后来,姜寻离开了侯府跟三叔走了,再次听到姜栀的消息,是在三叔的嘴里。 三叔念叨着姜栀也是个可怜的,在府里长到15岁,才跟着姜瑜葭一同出嫁,身份是姜瑜葭的陪嫁,后来做了姜瑜葭夫婿的妾室。 是个身份最低微的妾室,连个媵妾都不是。 姜寻心里想,这一次全当报了小时候那一块糖的恩,她可以不和姜栀计较。 但也仅此一次,若姜栀下次还敢招惹她,妨碍了她的事,她也绝不会手软。 “簟秋,你找个机会从角门溜出去,问问锦书上次收的粮草运到了没,如果已经运到了地方,就继续收,继续运。” “再看看大疆镖局在京都的分号开起来没有?加快进度,最好是用他们的人。” 簟秋点头,这几天她已经摸清了府里守门婆子换班的规律,而且还找到了西北角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那里她可以爬树出去。 这里靠近女眷的后院,没有侍卫把守,簟秋出入还算自由。 姜寻又写了两封信交给簟秋一并带出去,便和衣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小憩。 等姜寻醒来,簟秋已经从府外回来了,满脸都在写着“我有新鲜事要说,你快问我”的字样。 姜寻莞尔,取了帕子擦了擦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问道: “簟秋出去一趟,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簟秋显摆地拎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桃花斋的点心。 姜寻用手指捏起一块马蹄糕放进口中,微微眯着眼睛很是满足。 簟秋在一旁憋得难受,狗腿地捧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说道: “小姐,我不仅带了糕点给小姐,我还给小姐带了别的呢。” 姜寻笑着问道: “哦?你还买了鸡腿?” 簟秋的笑容一僵,耷拉着肩膀说道: “没有。小姐想吃鸡腿啊?” 第46章 流言四起 姜寻瞧着簟秋一脸挫败的样子,捂嘴笑了,不再逗她,说道: “我不想吃,逗你的。桃花斋的点心我很喜欢。” 簟秋一脸纯真地笑了,看着姜寻也忘记了卖关子,直接说道: “小姐,我在外面还听到了一个流言。镇国将军战事遇阻被困的消息不知是何人传了出去。” “现在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镇国将军有难。” 姜寻不解地看向簟秋,不明白这个消息有什么好惊讶的。 簟秋见小姐起了兴致,愈加来劲,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姜寻说道: “本来战事不利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但是百姓们都议论说,镇国将军之所以有此一劫,都是因为二小姐在外胡言乱语诅咒镇国将军的缘故。” 姜寻了然。 定是因为上次姜瑜葭在街上说了那等不该说的话,当时可是有很多百姓在场的。 只是姜寻也不知,现在街上的流言是百姓自发揣测还是有人煽动引导。 如果是煽动引导的话,那么又会是谁呢? 而街上既然出了这样的流言,安远侯府想要坐视不理就已经不大可能了。 尤其是现在侯府本就不得皇上看重,眼看着就有愈发没落的趋势,老夫人此时不想管也得管。 但是姜寻又想到姜瑜葭这几日的做派,眉头没有放松,反而皱了起来。 对着簟秋吩咐了几句,簟秋有些意外,但还是领命去了。 不多时,院外就来了传话的丫鬟,说是老夫人叫大小姐、二小姐一块过去,说是有要事吩咐。 姜寻坐在妆奁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老夫人这病,好得还挺快的。 姜寻并不着急,吩咐叶兰告诉院外候着的丫鬟,就说自己刚刚起身,稍事梳洗随后就到。 待姜寻带着叶兰到了松鹤院时,大夫人和姜瑜葭已经坐在了堂内。 见姜寻姗姗而来,姜瑜葭不满地嘀咕: “郡主还真是好大的谱,竟敢让祖母与母亲等候。” 姜寻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姜瑜葭,对着老夫人福身行礼,道: “让祖母等候,是孙女的不是。孙女午后有些困乏便睡了一觉,闻祖母召唤忙起身梳洗,是以来得迟了些,还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挥了挥手,姜寻又转身朝大夫人行了一礼,便坐到了大夫人对面的位置。 姜瑜葭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却不敢吭声。 姜瑜葭是和大夫人一块来的,顺势就坐在了大夫人身侧,想着姜寻来了之后,也不好意思叫自己起身,也只能坐在自己下首,却没想到,姜寻竟敢坐在母亲对面。 姜瑜葭心里恼,却不敢说。 那些刁民也不知受谁的指使在外大肆声讨自己,祖母正为着这事训斥了自己一顿,刚刚自己暗指姜寻失礼,祖母也未有表示,姜瑜葭现在便不敢多言了。 “府外现在流言四起,侯爷又外出办差,我们安远侯府万不可与镇国将军战事失利一事扯上关系。” “上次将军府小姐提出的法事,就由大夫人着手操办吧。务必要大张旗鼓地办,最好邀上将军府的两位小姐一起,让百姓们都知道,我们安远侯府与将军府并未结仇。” 姜寻看向姜瑜葭,见姜瑜葭也正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一抹得色。 姜寻猜得没错,这场法事躲不过,而姜瑜葭势必不会自己前往,肯定会拉着自己陪着一同“吃苦受罪”。 可姜寻并不介意。 一来她自小对镇国将军府就有好感,满门忠烈值得她诚心诚意前去祈福。 二来,她记得前世也就是开春的时候,镇国将军好像真的在战场受了伤,那时恰好赶上春耕时分,也不知为何大楚国和羌谷一反常态,在农忙的时候大举进攻。 而镇国将军由于兵力不足,抵抗得十分吃力。 具体战况如何姜寻不知,但她记得,听三叔提起,镇国将军在那一战受了不轻的伤,曾花费重金同样寻过神医杜华。 其三,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姜瑜葭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非要拉着她一块不可。 姜寻回到竹叶苑的时候,簟秋已经回来了。 簟秋从怀里掏出一个个精致的小瓷瓶摆放在桌子上,姜寻拿起一一查看,表示很满意,便收了起来。 簟秋有些不放心:“小姐,您准备这些东西要做什么?难不成有人要害小姐?” 姜寻摇头:“不知,留作防身,以备万一。” 簟秋从叶兰的口中已经得知,明日一早要出发前往华兴寺为镇国将军祈福,她肯定是要跟着的。 可竹叶苑里便没了人手,簟秋不大放心叶兰,毕竟叶兰不是小姐的人,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姜寻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问道: “你有什么话?” 簟秋把手里的首饰放下,来到姜寻身边,说道: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让锦书姐姐进府来吗?明日我们一走,这竹叶苑可就没人守着了。” 姜寻却丝毫不在意,问道:“我叫你藏的东西藏好了吗?” 簟秋点头:“藏好了。我们带进府的匣子里除了一些银票,还有一些房契和账册,我藏在了后院墙角的一颗树下。那晚您从侯爷书房拿出来的匣子,我藏在了这里。” 床边的踏凳下,被簟秋挖了一个坑,簟秋将匣子放了进去。 姜寻点点头,说:“除非是府里出了大事,有人大张旗鼓地来搜查,否则是没人翻得到的。” “这院里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用不着太过在意。” “正好,也借此机会让我看看,这个叶兰到底是真心还是装的。” 簟秋点点头,说道: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如果叶兰值得信任也是好事。” 叶兰这些日子倒是规矩,事情办得也妥帖,只是不知她之前为何会被打发去做最下等的粗使丫鬟。 姜寻眼波流转,回想着自己从进府那日身边发生的事,看着院里忙来忙去的几个丫鬟,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起身带着簟秋出了门,直奔大夫人的安惠苑。 第47章 去华兴寺 姜寻手中拿着几个丫鬟的卖身契,也觉得有些意外。 府里各院的主子都握着院里丫鬟的卖身契,这是历来的规矩。 姜寻回府只带了簟秋一人,大夫人便随意指派了六个丫鬟过来,只是姜寻一进院,就打出去了一个。 一直到现在院子里连上簟秋一共也只有六个丫鬟。 按说这丫鬟数量也不算少了,只是除了簟秋一个贴身一等丫鬟外,其余丫鬟依旧还是二等丫鬟,并且卖身契迟迟没有交到姜寻的手上。 而姜瑜葭,无疑是这个府里最受宠的姑娘。 有两个一等贴身丫鬟,两个房中丫鬟,粗使丫鬟竟有四个之多,另外院里还有一个自小照顾长大的奶嬷嬷。 这样一比较起来,姜寻的院子就显得寒酸了不少,在姜寻被封郡主之后,大夫人包括老夫人也没有任何表示,好似忘了这件事。 刚刚姜寻过去,大夫人很是不愿,姜寻起初假意要大夫人增派人手,提拔大丫鬟。 本也是小事,可姜寻非要一切规制在姜瑜葭之上,大夫人就不乐意了。 比姜瑜葭还要多,那岂不是和大夫人自己院子里一样了? 大夫人岂能同意? 大夫人只松口加派两人。 姜寻心里冷笑,怕是这两个人也是大夫人暗中提前挑好的吧? 姜寻假意退让,只要自己院子里现有丫鬟的卖身契即可,依旧维持六个丫鬟。 大夫人本还想再塞俩人,可和姜寻拉扯这许久已经有些乏了,想着院里有两个丫鬟还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兄长都捏在她的手里,怎么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于是姜寻顺顺利利地就拿到了五个丫鬟的卖身契。 不过姜寻猜,只要她不说,大夫人不会主动告诉她们卖身契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因为大夫人私底下想要拿捏丫鬟,就不会让她们知道自己换了主子。 姜寻也不担心,揣好了卖身契便一身轻松地回了竹叶苑。 第二日一清早,天还黑着,簟秋便唤醒了熟睡中的姜寻。 姜寻睡意朦胧半阖着眼任由簟秋和叶兰帮她梳洗打扮。 穿了一身素雅的织锦衣裙,外披一织锦夹棉披风,头上更是素净,还是那支绿檀木发簪。 一身清冷装扮,非但没有让姜寻看起来寡淡,更衬得姜寻多了一丝我见犹怜、清丽淡雅,依旧令人移不开眼睛。 距离卯时还差一刻钟,姜寻已经来到侯府大门处,见到候在此处的梅姨娘和姜原,姜寻心里微微有些意外。 梅姨娘礼数周全,带着姜原向姜寻行了周正的一礼,问过安后便退到了一旁,不再多言。 只有方才七岁的姜原,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姜寻瞧。 眼见着时辰就快到了,大夫人带着姜瑜葭齐齐出现。 梅姨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姜寻,见姜寻似乎毫不在意大夫人对二小姐的偏爱,视若无睹,面上不现一丝不悦。 待姜寻向大夫人行过礼后,姜瑜葭敷衍地对着姜寻屈了屈膝,梅姨娘这才带着姜原上前又对着大夫人和姜瑜葭行了礼 姜瑜葭坦然地受了梅姨娘的礼,高昂着头不屑地瞥了一眼姜寻的打扮,似乎还发出了一声冷笑。 侯府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大夫人和姜瑜葭自然而然、理直气壮地就上了第一辆马车。 姜寻冷笑一声,并未在意,不和她们一起她正高兴。 而梅姨娘自然也就带着姜原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姜寻上马车时与赶车的车夫不期然对上目光,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钻进了马车。 簟秋也是有些惊讶,上了马车坐在姜寻身侧,小声问道: “小姐,他怎么在这?是小姐安排的?” 姜寻摇头,低声说道: “不是。估计是他自己想办法跟来的。三叔安排的人,看来确实不简单。” 赶车的易风耳力异常,将马车内姜寻和簟秋的话给听了个七七八八,嘴角撇了撇,依旧慢慢悠悠地赶着车。 簟秋不再想易风的事,又和姜寻说起了姜瑜葭。 “小姐,咱们不是去华兴寺祈福做法事的吗?二小姐怎得打扮得如此艳丽?奴婢若没看错,二小姐身上的斗篷是狐狸皮毛制成的吧?也不知慧弘大师会不会对此不满。” 姜寻知是易风赶车,便放松了心绪斜斜靠在马车靠背上,半眯着眼睛养神,不疾不徐地说道: “哼,你没见她瞧见我时那得意的神情,她是存了心思想要压我一头的。且让她得意一会儿,谅她也笑不了多久。” 前方的马车上,大夫人也在训斥姜瑜葭。 “葭儿,今日我们去华兴寺做法事,你打扮成这样子作甚?” 姜瑜葭嘟着唇说道: “做法事又如何?女儿只想打扮得漂亮一点,有何不可?”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 “可你瞧瞧你这披风,用的乃是狐狸皮毛,你将狐狸皮毛穿在身上,这与杀生食肉有何区别?再惹了佛祖不满,让大师怨责。” 姜瑜葭低头看了看,撒着娇说道: “可是母亲,天这么冷,其他的斗篷不暖和啊。况且这狐狸毛是在里层,大不了女儿系紧些,尽量不让它露出来便是了。” 大夫人也无奈,只好细细叮嘱。 “你可千万要小心注意些,慧弘大师德高望重,即便是皇家之人对他也是礼遇有加。况且我们是去祈福做法事,心诚,才会灵。” 姜瑜葭听到这话便不耐烦了,坐直了身子不在乎地说道: “反正又不是给安远侯府祈福,怕什么?做做样子罢了,谁还真在乎那镇国将军怎样啊?” 大夫人长叹一口气,也不再多劝。 这几日一桩桩事接连发生,大夫人心情不佳,昨日傍晚又被姜寻给气了一顿,夜里没有睡好,此时困倦不已,便闭上眼睛假寐养神。 姜瑜葭掀开一丝车帘,看着马车顺着官路渐渐行远,直奔京郊附近白云山上的华兴寺。 姜瑜葭放下车帘,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自从姜寻回府,姜瑜葭便没有顺过,好像所有的事和人都在与她作对,虽然不能再赶走姜寻,但是给她点教训让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 第48章 意外 华兴寺虽然建在京都附近的白云山上,通往寺院的路大多为山路。 可是大兴朝向来崇尚佛教,前来华兴寺礼佛祈福的世家贵胄向来不少。 这么多年,也陆陆续续有人出银子修缮通往华兴寺的路,所以马车驶在山路上倒也不算太过颠簸。 只不过山路陡峭,相比于平路马匹还是比较疲累,姜寻坐在马车上还是感受到了轻微的摇晃和震动。 伴随着车轮的嘎吱声和清脆的马蹄声,姜寻靠在马车壁上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应是已经过半了,姜寻刚想看看外头的景色,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 姜寻给晃了一下,幸亏簟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姜寻。 就听外面响起一阵骚乱,易风的声音冷静异常,嘴里发出有力的声音呵止马儿停下,几匹马发出一阵响鼻声。 簟秋此时掀开车帘,恰巧看到马儿喷出的一团团白气。 “易风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簟秋顺着易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拉着大夫人和姜瑜葭的马车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栽倒着。 拉车的马不停的在原地急急踏步,显得焦躁不安。 马车的车辕不知为何已经断了,其中两匹马失去着力点,只靠着两条套绳拉着,绳子受力勒住马儿的喉咙。 许是气管被勒,呼吸受阻,马儿十分难受,想要挣脱。 可越挣脱,绳子勒得就越紧。 后方的马车已经被马拉得来回摇晃,马车内的姜瑜葭此时已经再无早上的艳丽模样,发髻也散了,衣服也松了,在马车里毫无形象地想要稳住身子,可是力气不足还是被撞了好几下。 “你个废物,你是怎么赶车的?没有用的奴才……啊……还不让马停下来?啊~” 大夫人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她的丫鬟海棠毕竟要比姜瑜葭的丫鬟年长不少,力气大得多,死死地拉住了大夫人。 外面的车夫经过刚刚的一阵慌乱,此时也冷静下来,掏出匕首将绳子割断,重获自由的马匹欢快地跑了。 马车终于平静下来。 姜瑜葭钻出马车,拿起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个废物,要是我和母亲有什么事,我绝饶不了你。” 车夫挨了鞭子也不敢吭声,只低着头任由姜瑜葭打骂。 紧随其后出来的大夫人见状有些不满,叫住了姜瑜葭又要落下的手臂。 “葭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前面就是华兴寺了,不可如此放肆。” 姜瑜葭不甘地扔掉鞭子哼了一声,还狠狠地瞪了车夫一眼。 大夫人也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夫,吩咐道: “收拾好马车,回府领罚。” 这辆马车是不能坐了,而且四匹马还跑了两匹。 大夫人领着姜瑜葭朝后头走去。 姜寻、梅姨娘和姜原早已候在一旁,见大夫人过来忙上前询问关心。 大夫人冷冷扫了三人一眼,胸膛起伏但却没有发作。 现在只剩下两辆马车。 一辆是有四匹马拉着的二品夫人、郡主规制的马车,另一辆是侯府最普通的两匹马的马车。 不用犹豫,大夫人提起裙摆就欲上车。 可本应为主子放好马凳的车夫此时却不见踪影。 姜寻忙上前吩咐簟秋道: “簟秋,快帮母亲把马凳放好。” 簟秋看了姜寻一眼,只得将马凳抽出,重新为大夫人摆好。 大夫人扶着海棠的手,一脚已经踏上马凳,身后的姜瑜葭不满道: “大姐姐好不嚣张,连给大姐姐赶车的车夫都这般无礼。” 姜瑜葭这话显然就是挑衅,赶车的车夫都是府上的人,要说管教不严,也该追大夫人的责,此时姜瑜葭无非就是心气不顺,想要找姜寻的麻烦。 姜寻也不恼,微微笑着解释。 “母亲不要见怪,马车来的路上车夫就觉马车轮子有些异响,此刻见母亲的马车出了意外,车夫不放心,正在马车下面查看着呢。” 姜瑜葭忽然出声叫住了大夫人: “母亲。” 大夫人回头看向姜瑜葭,不解地说道: “虽然人多一些,挤挤也能坐下,快上来吧,下面冷。” 姜瑜葭急得不行,跺着脚说道: “大姐姐向来不喜女儿,我不要和她坐一辆马车,母亲与我去坐后面的吧。” 姜寻唇角冷笑,这个姜瑜葭找的借口竟也如此拙劣。 大夫人看了看姜瑜葭,想了一瞬就看向了姜寻,姜寻的目光不躲不闪,她倒是要看看,她的这位好母亲是不是打着主意让她去后面的马车。 果然,大夫人犹豫着开了口: “这么多人乘坐一辆马车也确实挤了些,不若……” 姜寻唇角的冷笑越来越明显,可还不等大夫人把话说完,姜瑜葭就插话道: “不若母亲与我去与梅姨娘和六妹妹挤挤吧。母亲前日不是还念叨着六妹妹年纪不小,也该给她寻个启蒙嬷嬷了吗?” 姜瑜葭对着大夫人挤弄眉眼,大夫人心里疑惑。 姜瑜葭向来与瞧不起府里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们,也是破天荒的称呼姜原为妹妹。 不只是大夫人惊讶,梅姨娘和姜原同样面露惊异之色。 大夫人敛起眼底的疑惑,又下了马车随着姜瑜葭朝后面不起眼的马车走去。 姜瑜葭还回头冲着姜寻喊道: “赶紧让你的车夫出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耽搁下去要误了时辰的,都是侯府里定时检修的马车,能有什么问题?” 姜寻拿着帕子捂住了唇,她实在是憋不住笑意。 这个姜瑜葭怕不是忘了她的马车刚刚就坏了? 姜寻也不反驳,喊着易风出来,还目视着大夫人和姜瑜葭上了那个逼仄的马车。 “易风,小姐的马车真的没问题吗?”簟秋慢了姜寻一步,在马车外面对着易风又问了一遍。 易风似乎对簟秋的怀疑有所不满,斜着眼睛说道: “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二小姐那点伎俩还瞒不过我。” 簟秋张大了嘴巴,忽然道: “哦,她们的马车是你……” “簟秋。” 姜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拦住了簟秋即将说出口的话。 第49章 祈福 接下来的路平稳顺畅,马车又行驶了两刻钟便稳稳地停在了华兴寺高高的台阶下方。 姜寻整理了一下裙摆和斗篷,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 后方,大夫人和姜瑜葭的面色就极不好看了。 梅姨娘的马车极其简陋,坐着不舒服,还透风,又挤了那么多人,就连大夫人都无法伸展腿脚。 本来两匹马拉的车就不那么稳当,现在又是人多又是上坡路,两匹马呼哧呼哧地往前挣,坐在马车里的人也一晃一晃地脸色发白。 当着梅姨娘和姜原的面,大夫人也不好问姜瑜葭到底是什么目的,只能脸色难看地一路忍着。 姜瑜葭的脸色更不好。 原本她听说姜寻的车夫察觉到了不对,忽然就想起自己嘱咐红玉办的事情,这才拉着大夫人坐了梅姨娘的马车。 可一路前行,这都到了华兴寺门口,姜寻的马车还是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意外发生,姜瑜葭也不知是红玉办事不力,还是真被姜寻的车夫给修好了。 一腔怨气不知该朝何处发。 马车停下,姜瑜葭一把推开梅姨娘和姜原,跟在大夫人的身后下了马车。 梅姨娘搂过摔倒在一旁的姜原,低声安抚了两句便也跟着下了车。 此时的姜瑜葭看到姜寻安然无恙,一身淡雅装扮站在华兴寺门前,更是如诗如画,清冷宛若冰山上的雪莲,高洁而纯净。 姜瑜葭再看自己狼狈不堪的一身,心头的火似在燃烧,难以平息。 大夫人及时抓住了姜瑜葭的手,不动声色地带着人迈步朝上面的华兴寺而去。 姜瑜葭狠狠地瞪了姜寻一眼,姜寻但笑不语,对着梅姨娘和姜原点了点头,跟在大夫人身后迈进了华兴寺的门。 华兴寺往来香客很多,可以说是络绎不绝,除了高门贵女,平常百姓也都会前来。 姜寻的记忆中,华兴寺只存在于三叔的口中,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前世,她都没有来过。 姜寻有些好奇地偷偷打量周围环境。 今日安远侯府有人前来做法事,已经在昨晚就派人前来知会过了。 是以,几人刚到院门前,就已经有小僧人前来引路。 穿过钟楼,路过山门殿,从天王殿侧的小门而入,走过长长的回廊,小僧人将几人引到客堂安顿下来。 一共四间屋子,相隔不算远,但又都是单独的小院子,既能相互照应,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姜寻很是满意。 心里也对这个华兴寺多了些拜服之意,不愧是常年接待世家大族的地方,连这等细节都做得甚为妥当。 大夫人和姜瑜葭选的院子挨着,姜寻便住在了姜瑜葭院子的旁边,最边上是梅姨娘和姜原。 大夫人和姜瑜葭一路颠簸,此时身上有些凌乱,头也晕得很,便想稍稍休息整理一番。 做法事的前三天,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要斋戒沐浴即可,再抽空抄抄经文,以便在七日后供奉。 姜寻刚刚就看到了雄伟的大雄宝殿,此时想四处逛逛,也顺便去观音殿为自己和三叔祈福。 姜寻打扮很是平常,走在百姓间也不是特别惹人注意。 姜寻分别给三叔和自己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希望菩萨保佑三叔平安吉祥 ,消灾解难。 又祈求菩萨保佑自己可以一切顺利。 姜寻拜过之后就准备离去了。 可脚步刚要迈出殿门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此次来华兴寺的目的,幽幽叹了口气又请了三炷香。 恭恭敬敬地将香置于香炉之中,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又一次低声念道: “慈悲的南无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大兴朝镇国将军战无不胜、凯旋归来,保佑镇国将军平安健康,所有的战士都能平安归来。” 说着,姜寻虔诚地匍匐在地,对着面前的观音菩萨行礼。 姜寻祈祷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身旁的动静。 她不知这一切尽数落入了不远处一名玄衣男子的眼中。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芒,看着姜寻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复杂。 “少将军,大师已等候多时了。” 身边的小僧人不知谢煜在看什么,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便出声提醒。 谢煜回神,收回视线,跟着小僧人朝着后院的大师住处而去。 姜寻起身之后朝着四周看了看,她总觉得刚刚有一道非常凌厉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可此时她观察着四周并无任何发现。 姜寻又抬头去看观音菩萨,心想许是观音的目光令得自己有些恍惚和错觉,不禁暗自觉得好笑。 走了一圈,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斋饭是由院里的僧人送到各个院子的。 斋饭虽然清淡,但是显然也是极其讲究的,每个院子都送了一样的东西,有翡翠豆腐、素什锦、荷塘月色和罗汉斋。 屋里没有外人,姜寻拉着簟秋一起坐下用膳,主仆二人吃得倒是比以往都放松和开心。 “小姐,您刚刚还真的为镇国将军祈福了呀?” 姜寻回答道: “是啊,我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镇国将军祈福的呀。” 簟秋没心没肺地说道: “我还以为就是来走个过场,不是给百姓看看样子的吗?” 姜寻笑了,敲了一下簟秋的脑袋说: “她们是走个过场,我不是。这么多年,要是没有镇国将军一代一代守着大兴朝,哪来咱们的平静生活啊?战祸一起,最先遭殃的啊,就是你我这样的老百姓。” 簟秋被姜寻说地一缩脖子,小声嘟囔道: “才不是 ,小姐和奴婢还不一样。就算起了战祸,三老爷也会保护小姐的。” 姜寻但笑不语,战事起,谁还有能力保证自己家人的绝对安全呢? 安远侯倒是有能力和地位,可是他会记得她这个女儿吗?就算记得,又愿意耗费精力钱财来管自己吗? 而三叔嘛。 姜寻面上带了笑,三叔或许会带着自己去别的国家吧? 姜寻给镇国将军祈了福,不过也就是顺手而为,举手之劳,姜寻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不过这些举动和这番话,尽数都落在了谢煜的眼里和耳朵里。 第50章 想不想问姻缘? 当暗卫夜风向谢煜禀报了他在姜寻屋顶听来的对话后,谢煜沉默了 。 夜风想了想,说道: “依属下看,那位小姐说的应该是实话,她和丫鬟都不是有功夫的人,是不可能发觉属下的, 私下里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 谢煜眯着眼睛看向夜风,夜风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忙闭了嘴敛了气息窜出屋外消失了。 华兴寺坐落在白云山上,风景优美,尤其在冬雪飘零的季节,寺院里的古树和殿宇都覆盖着点点白色。 白云山远比山脚下的京都要冷得多,除了各条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僧人清扫干净以外,极目远眺,还是可以望见山中的皑皑白雪。 华兴寺藏于山谷之间,禅音袅袅、静谧至极。 休息了一会儿的姜瑜葭此时也起了兴致,好好打扮了一番便带着红玉偷偷溜出了院子。 姜瑜葭随着大夫人来过很多次华兴寺,虽然每次大夫人都不让她到处乱走,生怕她不守规矩冲撞了菩萨佛主,可姜瑜葭每次都会偷偷跑出去游玩一番。 虽然时值冬日,但姜瑜葭裹上她厚厚的狐狸毛披风,又带了一个汤婆子倒也不觉得多冷。 姜瑜葭领着红玉绕到藏经楼后面的罗汉塔旁,姜瑜葭自小就喜欢在这里玩耍。 一般来上香祈福的人不会走到这里,寺院里的僧人也不常来。 这里还有茂密的松柏,有可供人休憩的凉亭,有潺潺的山泉,更有她的秘密。 她第一次见到宣王就是在这里。 那时她还不知那个男人是谁,只觉得世上应该是再难见到那么清朗温润的男子了。 虽然姜瑜葭年纪尚小,但她的父亲和叔叔姨娘众多,为了争宠府里倒是不缺男女之间的热闹可看。 姜瑜葭小小年纪就对宣王动了心,暗暗发誓长大一定要嫁给宣王。 可宣王那个时候就已是及冠之年,姜瑜葭一直提着一颗心,就怕宣王忽然娶妻。 每年屈指可数能够光明正大见到宣王的日子,姜瑜葭都要盛装打扮,尽量将自己扮得成熟一些,她不想让宣王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姜瑜葭的心悬了好些年,当偷听到父亲说皇上有意要让安远侯府的女儿进宫时,姜瑜葭慌了。 安远侯的嫡女就她一个,姜瑜葭便不顾其他闹着要将姜寻接回来。 虽然姜寻回来后,姜瑜葭没一件事是顺心的,但是此时,站在这个地方,姜瑜葭又想到了宣王,心里甜蜜蜜的,依然不觉得后悔。 只要不到两年时间,自己就及笄了,她便可以央求父亲母亲想办法将她嫁给宣王。 到那时,今日的所有委屈便都不算什么了。 姜瑜葭伸出手,在树梢上捏起一点白雪,看着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姜瑜葭就觉得那如玉般的男子,早晚也会融化在自己的手中。 “十一皇叔,母妃好不容易让我出宫一趟,为何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啊?我想去街上逛逛。” 一声明朗悦耳、脆若银铃的女声忽然传来,姜瑜葭瞬间回头望去,顿时身子如遭雷击般僵住,心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耳朵尖都泛起了红晕。 “呵,真是晦气,怎么又遇见你了?” 来人绕过遮挡视线的松柏,也看见了愣在此地的姜瑜葭,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姜瑜葭回神,轻移莲步款款上前对着两人盈盈一礼,说道: “臣女给宣王殿下、六公主请安。” “起来吧。” 宣王今日穿了一件浅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风华绝代、深情款款,只站在那里就已经让姜瑜葭感觉像是看到了画中仙,不禁有些愣神。 六公主墨思妤最看不得姜瑜葭此番作态,一丁点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都没有,亏得前一阵母妃还想要请她进宫,六公主真觉得母妃瞧人的眼光不是太好。 “姜小姐……哦,是姜二小姐,姜二小姐今个是病好了,痊愈了?怎么没去逛首饰铺子啊?” 姜瑜葭刚刚因见到宣王而产生的那一份兴奋,被六公主给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姜瑜葭暗暗咬牙,面上故作娇柔的表情有些发抖,却也不得不恭敬回答: “回六公主的话,臣女……前些日子就已经大好,正想着得空去给皇贵妃请安。” “哼,我母妃可受不得姜二小姐的安。十一皇叔,我们赶紧走吧,在这里我心情都不好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总碰见她?晦气死了。” 宣王俊秀的唇角挂着笑意,由着六公主拉着他宽大的袖袍,临走还对着姜瑜葭满含歉意地点了点头。 原本还心生怨怼的姜瑜葭,顿时便满面飞霞、含羞带怯地咬着下唇对着宣王的背影傻笑。 “小姐,小姐?” 红玉见姜瑜葭半天都没回神,不禁出言唤了两声。 姜瑜葭被打搅了含春的心事,恼羞成怒地瞪了红玉一眼。 想着虽然六公主碍事,但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寺院,应该不会马上离开,便不甘地追着宣王和六公主而去。 “思妤,你和姜二小姐……以前不是挺要好的吗?” “哼。” 六公主甩开宣王的袖子,将头撇到一旁,头上的发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咬着唇不肯回答宣王的问话。 宣王无奈一笑,温柔说道: “好,我们的六公主不想说,那皇叔便不问了。” 六公主不想跟宣王讨论这个问题,便岔开话题问道: “皇叔今天好生奇怪,说要带我出来逛逛,可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这里风景虽好,可实在是太过无趣了些。” 六公主从小住在宫里,长大一些,才能带着丫鬟、侍卫、婆子一大堆随从出宫短暂游玩,好不容易等到皇叔松口带她出来,她还以为可以去街上的各个铺子逛逛呢。 可皇叔非要来这华兴寺,这里哪有那么多好逛的地方啊? 宣王脚步不急不缓,六公主跟在身旁也毫不费力。 “我们的六公主去年便已及笄,难道思妤就不想来这里问问自己的姻缘?” 六公主脚步猛地顿住,有些惊慌地抓住宣王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十一皇叔,难道是父皇叫你带我来的?父皇是想把我也送去和亲吗?” 第51章 遇刺 宣王见姜瑜葭神色惊慌,不由笑着安慰: “没有,皇兄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六公主并没有因宣王的这句话而放松下来,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喃喃道: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那是说,父皇有这个想法?” 宣王迈开脚步朝着一处视野开阔之地走去,遥遥望向远方。 “思妤,身为皇室子孙,我们生来肩上就扛着天下苍生,我们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六公主当然明白。 她的几个皇姐,一个一个,不是被嫁去了他国,就是被当做筹码嫁去了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之家。 姻缘之事,从来就不是她们可以做主的。 虽然她的母妃是整个后宫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但她自小就知道,母妃护不住自己。 她的同父同母的四皇姐,不一样还是被嫁去了大楚国? 哪怕母妃在御书房外跪到昏厥,父皇依旧没有收回成命。 母妃在永福宫里抱着六公主哭了三天,不停地在她耳边告诫,谁也靠不住,皇家的宠爱都是假的,再怎样都敌不过皇权利益。 六公主记住了。 即便父皇再疼爱她,她心里都时刻记着,这所有的宠爱将来都是需要她用一辈子来还的。 “镇国将军那边,战事吃紧,这一次皇兄恐怕……” 六公主看向宣王,眼神里全是不解。 “难道父皇为了收回兵权,连北疆战事都可以拿来做筹码吗?难道父皇只忌惮镇国将军,却不忌惮北疆诸国吗?” 宣王眼眸深邃,六公主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皇叔,我不想嫁到那边。皇叔知不知道,我四皇姐她……她过得并不好。我父皇并不想为她撑腰,大楚三皇子试探过父皇的底线,行事愈加荒诞,他的后院已经……已经快塞不下了。可我四皇姐至今都未能诞下嫡长子,往后的日子……” 六公主的眼神黯淡了许多,语气中也不再有平日里的高傲与娇蛮。 “你虽叫我一声皇叔,可我也只比你大四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非比寻常。皇叔私心也不希望你远嫁他国。” 六公主的眸子瞬间就又亮了起来,充满了希冀地望着宣王,问道: “十一皇叔是有办法的是吗?不然皇叔不会一定要带思妤来这里的,对不对?” 宣王宠溺地一笑,看了六公主一眼,低声说道: “倒也谈不上。只不过一旦北疆战事真的节节败退,皇兄为了保住寒峪关和凉城,或许真的会考虑和亲。毕竟,于大兴国来说,这样做的代价,最小。” 六公主低垂眼眸掩住眸底的落寞。 是啊,尊贵如她,还不是皇家权力的玩物? “思妤,你要不要……尽早给自己择个夫婿?” 六公主抬眸,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皇叔的意思是……?” 宣王依旧望着远方,点点头:“嗯,给自己提前择个夫婿。” 思妤的眼底涌出一丝亮芒,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大兴朝这么大,又有谁敢、谁愿、谁能娶她呢? “走吧,皇叔带你去观音殿和文殊殿都拜拜。” 宣王语气轻松,仿佛刚刚沉重的谈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六公主也掩去了刚刚的落寞模样,换上平日里优雅高贵的姿态。 这处僻静的角落距离大殿有一段距离,刚走到一半,宣王忽然停住脚步对六公主说: “思妤,皇叔的玉佩好像不见了,我回去找找,你先过去,我找到了玉佩过去寻你。” 六公主也有些着急:“皇叔,是您平时戴的那块吗?那可不成,您的玉佩若是被旁人拾了去,可不得了。” 宣王连忙说道: “你不用着急,刚刚去的路上还在的,定是刚刚说话的时候掉的。我去去就回,你先过去。” 六公主被宣王推着往文殊殿的方向走去,回头刚想提醒他让侍卫去便好,可宣王已经走远了。 六公主有些疑惑,刚刚她好像看到皇叔袖中露出的玉佩穗子了,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皇叔收了起来而自己忘了? 六公主想得有些爱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侍卫将她引入了一个不常去的小路。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却听到一片打斗之声。 六公主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立马沁出了冷汗。 眼前一个玄衣男子正和几名蒙面人纠缠在一起,见到有人闯入,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飞身朝着公主的方向袭来。 玄衣男子脚步瞬息移动,出手狠辣迅猛,通身气势逼人,正是谢煜。 谢煜下手毫不留情,眨眼间就有两名黑衣人飞了出去。 剩余四名黑衣人眼见情况不妙,留下两人拖住谢煜 ,令两名直冲六公主身前。 当谢煜解决了这两个黑衣人时,令他意外的是,六公主身前的两名侍卫竟然不堪一击倒在了地上。 而两名黑衣人也并没有挟持公主,而是将公主往前一推,过程中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公主的斗篷被拽了下来,里面的袄裙也松散开来,六公主整个人极其狼狈地被推向了谢煜 。 谢煜剑眉下的双眸,隐隐透出一丝不耐,可不容他多想,六公主已经摔了过来。 若是他此时侧身躲开,依照六公主现在的冲势,势必要受很重的伤。 谢煜伸手出去,只听咔嚓一声,便折断了身旁一根树枝,向前一横又顺着公主的力道向后撤了一段距离,堪堪将六公主朝自己扑过来的身子稳住。 谢煜扔掉手中粗粗的树枝就要去追,可黑衣人此时已经没了踪影。 谢煜满脸都写着不悦,总觉得这帮黑衣人很是不对劲。 正当他想要在附近搜查一番线索时,六公主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六公主刚刚虽然被谢煜所救,但是谢煜丝毫不怜香惜玉,刚刚那一松手,让六公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虽然不至于受伤,但六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 起身就想要斥责谢煜。 但是此时的谢煜正凝眸沉思,六公主对着他的侧颜,竟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第52章 恨意 多年未曾回京,谢煜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高堪及马背的少年,谢煜的身上带着从战场拼杀出来的煞气,令普通人见了就会心生怯意。 可六公主并不怕他。 六公主只记得刚刚的谢煜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一招一式都仿佛带着醉人的美意。 谢煜长得也确实好看,仅仅是一个侧脸就让六公主暂时忘记了刚刚谢煜毫不怜惜地将她摔在了地上。 谢煜在四周随意查看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他也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虽说此时的京都已没有几人能够认出自己,但谢煜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万一以后奉召回京,让人记起他曾私自进京,少不得又是一番弹劾。 谢煜压下心头疑惑,刚要离开,身后的六公主就急急地将人叫住: “哎,你……你叫什么名字?” 谢煜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便快步离去。 六公主咬着唇在原地跺了一下脚,望着谢煜离开的方向心思翻涌。 而刚刚借口寻找玉佩的宣王,则捏着藏于袖中的玉佩拐到了另一个相反的方向。 姜寻下午小憩了一会儿,此时刚好出来散散步。 山中静谧,伴着阵阵梵音姜寻无比的放松。 好像自重生以来,她都没有如此惬意过。 姜寻没有来过华兴寺,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奇。 姜寻带着簟秋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华兴寺里几乎都是松树,即便是现在寒冷的冬季,都是一片绿色。 姜寻伸出纤纤细手,从尖尖的针叶上抚过,微微的刺痛感觉令她心安。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一道男声打破了静谧,也搅了姜寻的宁静。 姜寻的眉梢微微皱起,显然她并不希望有人打扰。 只是待她回头望去,却是一愣,随即福身行礼: “臣女见过宣王殿下。” 宣王虚扶姜寻起身,口中说道: “你今日反倒不如上次宫中相见时有趣。” 姜寻保持端庄姿态,一如大多数世家小姐般对着宣王回话: “当日臣女并不知晓宣王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还望宣王恕罪。” 宣王脸上仿佛现出一丝落寞与失望,幽幽地看着姜寻,直到姜寻的耐心快要耗尽想要解雇离开之时,宣王终于开口: “你可听过本王刚刚念的那首诗?” 姜寻心中咯噔一下,她刚才听到那两句诗并未多想,可宣王却又着意提起,又是何意? 难不成,他也有那诗中之意? 姜寻现出茫然之色,抬头看向宣王,问道: “宣王殿下,那诗是何人所作?是京都贵女们会读的诗吗?” 姜寻一脸的疑惑,仿佛真的因为担心自己露怯而紧张。 宣王笑笑,摇摇头说: “你不必往心里去,本王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姜寻好像松了一口气,心里生怕宣王又说出什么令人惊吓的话,连忙屈膝行礼: “宣王殿下,时候不早了,臣女该回去了,否则母亲是要责罚的。” 说完,也不等宣王说话,转身就带着簟秋走了。 看着姜寻走得飞快的背影,宣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含深意的笑。 一路追寻而来的姜瑜葭看着走远的姜寻的背影,因见到宣王而上扬的唇角都僵硬了一瞬。 “可恶,她何时与宣王相识的?” 姜瑜葭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顾不得再多想,扬起笑脸朝着宣王迎了上去。 “宣王殿下,还真是巧,臣女在附近游玩,碰巧看见宣王……与姐姐,臣女竟是不知宣王与姐姐这么快就相识了。” 姜瑜葭心里嫉妒得快要疯了,她很明显地看到宣王眼底追随姜寻背影而去的浓烈的兴味。 “此次是我与嘉宁郡主第二次见面。” 宣王微笑颔首,对姜瑜葭也很是温柔。 姜瑜葭心里刚刚才觉舒坦了不少,却又听宣王继续说道: “你这大姐姐倒确实有趣得很。” 说完,宣王便没有再跟姜瑜葭周旋,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就走了。 姜瑜葭没来得及叫住宣王,耳边还是宣王刚刚的那一句话,就好像在姜瑜葭的耳边炸开了似的,几乎令她的耳中产生了嗡鸣。 等回过神时,宣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宣王那清风霁月的身姿和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却在姜瑜葭眼前怎么也挥散不去。 但姜瑜葭却丝毫欣喜之意都没有,甚至觉得刺眼得很,尤其是宣王脸上的笑,此刻竟也变得锥心,只因那笑是为着姜寻。 姜瑜葭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扯得抽了丝,指甲也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记,姜瑜葭此时对姜寻是真真正正滋生了恨意。 若说之前只是对姜寻看不顺眼,只是不喜姜寻,那么此刻,姜瑜葭清楚的知道,她恨姜寻。 姜寻自回府以来就抢走了自己太多东西,她虽生气,但她可以不计较,只要她能嫁给宣王一切都可以原谅。 但是,姜寻竟然不知何时与宣王勾搭在了一起,还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抛掉六公主躲起来密会,姜瑜葭只恨自己当初愚蠢,竟然会想到把姜寻接回来,姜瑜葭此刻连自己都恨上了。 “少将军。” 不远处的密林深处,谢煜的目光被夜风唤回,低声问道: “可查清楚了?” “属下查到,这几个黑衣人和上次引着少将军到京都的神秘人应该是一伙的,他们藏在牙里的毒药同属苗域独有秘药。只不过属下无能,依旧未能留下活口,单凭这些属下不好判断。” 谢煜回想刚刚六公主身边侍卫的反常,还有几个黑衣人明显不符常理的行为,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少将军,凉城来报,大楚不顾与大兴的联姻关系,竟偷偷与羌谷勾结,现出兵帮助围困寒峪关,如若少将军再不及时出现,您不在北疆之事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谢煜沉吟片刻,望了望京都的方向,说道: “明日傍晚出发。” “是。” 话音落,夜风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谢煜隐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京都之中,看来暗潮涌动,远比自己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 第53章 帮她一把 “王爷,”宣王和侍卫走出去很远,方才在一处隐蔽的凉亭停下,侍卫这才开口禀报,“我们这次派出的人依旧没有生还者,全部毙命。” 宣王的手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脸上笑意尽失,声音冰冷地问道: “可有被他察觉异样?” 青松回答: “应是没有察觉。和上次一样,不等他的暗卫出手,咱们的人知逃不脱便已自尽了。” “很好。不用惊动大师,去找寺院的僧人,安排两个院子,今晚,本王和六公主就住在这了。” “是。” 侍卫青松虽感惊讶,但还是领命而去。 “呵,看来这寺院还挺热闹的 。” 自下午在外闲逛被宣王遇上,姜寻便不打算再随意出门,准备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抄写经文,打算就这么沐浴斋戒三日,待三日后再随着大家一块出去祈福。 “小姐?” 在一旁磨墨的簟秋看着姜寻笔下的字出声唤道。 姜寻回神仔细一看,有些愣怔,将纸张拿了起来却没有丢掉,而是口中喃喃念道: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簟秋不如锦书喜欢读书,虽然认字但并不理解其中含义,便出声问道: “小姐,宣王着意提起这句诗可是有什么问题?” 姜寻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自己不自觉写出的诗句,眉头深锁。 这宣王到底是单纯地看到青松有感而发,还是另有深意? 世人都说宣王是皇上最信赖的弟弟,感情最深,在皇上即位之后,先皇留下的几位皇子所剩无几,随后的几年,几位皇子不是病倒就是戴罪发配,只有排行十一的宣王依旧留在皇上身边。 据说是因为宣王自小没了母妃,养在皇后膝下与皇上一同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而且,宣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不喜读书,为此从小就没少挨先皇和太傅的罚。 还听说宣王小时候四处宣扬,自己将来就想当个贪图享乐的废物王爷,说等皇上驾崩皇兄即位,就要让皇兄为自己做主放他出去游山玩水。 当然,这其中不知有多少真假,总之,宣王在皇上眼里是很不一般的。 直到现在,宣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通传就可以在御书房甚至整个皇宫来去自如的人。 姜寻没有直接回答簟秋的问题,而是叮嘱道: “今日宣王念的两句诗,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人提起。” 簟秋见姜寻表情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姜寻保证道: “奴婢知道了,必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姜寻将手中的纸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看着它迅速地化成了灰烬。 隔壁院子的姜瑜葭正捧起一对瓷碗想要摔到地上,红玉死死地抱住姜瑜葭惊恐地喊道: “小姐,不可啊小姐,这里是华兴寺,您手上的可是画有经文的供佛碗。” 姜瑜葭动作停住,将碗塞到红玉手中,气呼呼地坐到圈椅上,怒声说道: “这个贱人,竟敢勾搭宣王!不行,我不能让她入了宣王的眼。” 姜瑜葭继续扯着手里已经撕烂了的帕子,眼神中流露出与她年纪不符的阴狠之色。 红玉将供佛碗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引起姜瑜葭的注意。 不一会儿,姜瑜葭忽然起身,好似做了什么决定,拉过红玉低低地吩咐起来。 红玉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恐,姜瑜葭见红玉不动,气愤地推了红玉的后背一下。 前几日替姜瑜葭挨的那一棍子虽然好了许多,但被姜瑜葭用力的一推,红玉还是疼得沁出了一层冷汗。 红玉醒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 “小姐息怒,小姐三思啊!您难道忘了府里接大小姐回来的目的?您这样毁了大小姐的声誉,恐怕小姐就跟没希望嫁给宣王了呀!” 红玉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姜瑜葭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红玉说得没错,但让她就这样放过姜寻,她实在是憋屈。 “既然不能毁了她,那就帮她一把,让她……早日得偿所愿吧!” 第二日,姜瑜葭闲来无事,打算去向母亲问安,一出门就遇到了昨日跟在宣王身后的侍卫青松,手上还拎了一个食盒。 “青松大人?” 姜瑜葭打听过,眼前的青松可是带着官职的,按品阶来算,也是六品。 若是其他六品小官,在姜瑜葭的眼里是不配跟她说话的,更别提让她这么客气的主动示好。 但谁叫这人是宣王眼前随侍的人呢? 姜瑜葭自认为自己的表现落落大方,得体端庄。 而且自己一个侯府嫡出小姐,给足了他的面子。 青松停下脚步,对着姜瑜葭行礼,回道: “卑职见过姜二小姐。” “青松大人这是给宣王送的食盒吗?宣王昨日也住在了寺院?”姜瑜葭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青松恭敬回答:“宣王的确留宿在此,不过食盒不是宣王的。” 姜瑜葭挑了挑眉,她昨日见过宣王与六公主在一起,下意识就以为是送去给六公主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六公主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总是找茬给自己难堪,想到是六公主的东西,姜瑜葭便收了笑意,转身离开。 姜瑜葭几步便到了大夫人院门外,不自觉地朝着青松的方向看去,可这一眼却叫姜瑜葭目眦欲裂,手指紧握成拳,连指甲断裂都没有感觉到痛意。 青松竟然站在姜寻的院子门口,正在和姜寻的小丫鬟说着话,还将手里的食盒向前递了递。 姜瑜葭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夺过食盒直接扣在姜寻的脸上。 青松似乎感受到身后带有强烈恨意的目光,看了过来。 姜瑜葭一慌,拉着红玉就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只不过姜瑜葭心中的恨意愈加的浓烈。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宣王会给姜寻送吃的,更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竟然走得这么近。 姜瑜葭此时感觉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第54章 不能接招 “哎,你这小丫头怎么油盐不进的?我都说了我是宣王身边的侍卫,昨天你不是见过我吗?” 青松有些气急。 他也不明白宣王为什么就突然要给嘉宁郡主送什么食盒,还说是为了在宫里发生的冲撞而赔罪。 青松不明所以,也没敢问。 想着怎么也是宣王殿下屈尊,一个区区没有封地的虚名郡主,还能有什么难办的? 要知道,这京都里面想要和宣王搭上关系的贵女可不在少数。 却没想到,这个食盒还送不出去了。 “还请大人恕罪,这里毕竟不比府里,我们郡主在这暂住,一应吃食都由寺院的小师傅亲自经手,这……来路不明的食物,我们郡主万一吃出了什么事来就不好交待了。” 青松被气得不禁攥紧了拳头,要不是眼前这丫头是嘉宁郡主身边的人,嘉宁郡主又是宣王这几日特别感兴趣的人,青松真想一拳头揍过去。 “另外,也请大人不要跟我一个小丫鬟计较,奴婢跟在郡主身边,并不敢随意乱看,昨日并未看清大人的面貌,所以今日奴婢也认不得大人。” “还请大人不要在郡主门前逗留,此为华兴寺,还望大人多多为我家郡主着想,速速离去。” 说着,簟秋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青松感觉自己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他跟在宣王身边多年,都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被人如此轻慢了。 青松手里的食盒被他捏得吱嘎作响,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要将食盒上方的提梁给捏碎了。 青松胸膛上下起伏,由是他一个练武之人,都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 簟秋的胸膛也起伏得厉害,关上院门之后就小跑着进了屋里。 关了屋门就用手不断抚着自己的胸口,气都喘不匀地对姜寻说: “小姐,我不会把他给得罪了吧?他,还有宣王会不会弄死我?” 姜寻本来还在望着窗外,想要看看宣王的侍卫走了没有,听到簟秋的话也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放心吧,他们不会和你一个小丫鬟计较的。顶多啊,他们只会记恨你家小姐。” 簟秋气息稍稍缓了下来,一脸劫后余生地说道:“啊,那就好,那就……啊,不行,小姐是说宣王会记恨小姐?那可怎么办啊?小姐您为什么不收那食盒啊?不就是点吃的吗?收了又能怎么样啊?” 姜寻踱步坐到桌边的圈椅上,倒了杯茶递给簟秋,说道: “宣王那个人好像并不简单。我和他也不过只见了两面,今早就打发侍卫堂而皇之地来送早膳,谁知道他打得的是什么主意?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不想接招,和他接触多了必没好事。” 簟秋喝了一口茶,人彻底冷静下来。 “小姐,您不知道,刚刚那个侍卫脸都气白了,那个食盒就快被他捏碎了,我真怕他一拳打过来,我好像肩膀都已经开始疼了。” “瞧你这个小胆,你还怎么保护我?回到侯府随时都会遇到这样的人,这你就怕了?” 姜寻打趣道。 簟秋嘟起了嘴,闷闷地说: “奴婢跟在小姐身后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啊?我也不明白,小姐为何非要回侯府,调查什么也不是非要进来才行的啊?而且,三老爷竟然就答应了,我也想不明白,三老爷就这么放心小姐回来啊?” 姜寻没有回答。 她自己是要回来,可三叔是怎么忽然就答应了呢? 她也不知道。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本来我也是要回来的,在府里总比在外面要方便得多。不然你以为安远侯府是你家小姐能够随便进出的地方吗?府里守卫再松散,也毕竟是个侯府,哪里还会是你现在看到的这般?” 簟秋摇晃着脑袋想着姜寻的话,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要不是身处侯府内部,很多事她们可能到现在都接触不到。 簟秋自认自己脑子不够用,便不再多想。 姜寻接连又写了几封信,交给簟秋,让她去寻易风想办法把信送去山下的大疆商行。 按照姜寻上一世的记忆,明年的收成怕是不会太好。 加上春耕时大楚国和羌谷的反常进犯,镇国将军不知为何还受了重伤,到那时,谢家的军队定是要遭受缺粮少食的一个艰苦时期。 姜寻和三叔从侯府一同走出去,姜寻年岁尚小,当时并不知道三叔到底背负了多少。 随着姜寻渐渐懂事, 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高门望族都瞧不起三叔。 从商低贱,可三叔从来都不在乎。 姜寻知道,三叔在靠近北疆的几个城池,建立了三座义仓,里面的粮食几乎都送去给了谢家军。 姜寻感到奇怪,也问过三叔。 但三叔只说这是商人应该尽的责任。 从那以后,姜寻发现三叔还修桥铺路、筑堤修渡,逢疫还买药施粥。 来京都之前,特意找了姜寻,将给义仓供粮的事务全权交到了姜寻手里 ,再三叮嘱,无论多难,义仓的粮不能断。 所以,姜寻现在不得不提早做准备,吩咐锦书用手里的银子尽可能多的收粮运到北疆各个仓库,等待她的调遣。 既然三叔这么重视谢家军队,姜寻自然是不想让三叔失望的。 况且在大兴朝,镇国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付出得太多了。 姜寻和簟秋守着温暖的炭盆,觉得住在寺院也挺惬意的。 大夫人不愿见姜寻,姜寻便也不去讨嫌,各自安好,彼此都很舒服。 大夫人愿意见的恐怕也只有姜瑜葭了。 此刻的姜瑜葭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给她带来的气愤中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带进屋里的凉气让大夫人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 “娘亲。”姜瑜葭扯掉斗篷坐在了大夫人身侧,满腹的委屈此时都化作一滴滴泪珠滚滚而落。 大夫人心疼地掏出帕子去擦,可姜瑜葭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衣襟尽湿,充满了委屈,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模样。 第55章 命悬一线 姜瑜葭委屈是真,故作姿态想要大夫人为她出气也是真。 但是还不等姜瑜葭在大夫人面前数落姜寻,丫鬟海棠就眼底通红地推门而入,也来不及向大夫人行礼,便急急说道: “夫人,不好了,刚刚府里传来消息,说……老爷他……” 海棠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嘴唇苍白得厉害,大夫人本想呵斥两句,却听海棠说: “老爷他重伤昏迷,命悬一线,被送回到府里,奄奄一息,可能……可能……” 海棠说不下去了,她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大夫人和姜瑜葭都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姜瑜葭脸上的泪痕犹在,嘴巴微微张着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大夫人指着海棠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向后仰倒了过去。 红玉就站在姜瑜葭身旁,此时距离大夫人最近,忙上前搀扶。 可红玉年幼,压根撑不住大夫人的身子,好在有红玉这么一拦,给了海棠反应的时间。 海棠回过神来,忙上前抱住大夫人,声音哽咽地喊道: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您快醒醒啊,老爷还等着我们回去呢,夫人啊……” 海棠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又是呼喊,终于把大夫人给摇醒了。 海棠也顾不得请罪,扶起大夫人就要往她身上裹披风。 大夫人任由海棠摆弄,可看向海棠的眼底也多了一丝幽怨。 此时,红玉也给姜瑜葭披好了披风,主仆四人匆匆往外走,这才想起几人现在身在寺院之中,已经和慧弘大师打了招呼,准备两日后的法师。 她们就这样离开,恐怕不妥。 即便是侯爷危在旦夕,可在佛祖面前,大夫人不想如此失礼。 姜瑜葭拉着大夫人的袖子,说道: “娘,女儿必须得跟您回去,父亲受伤了女儿怎么能不在呢?父亲可是最疼女儿了。” 大夫人一咬牙,对红玉吩咐道: “去告诉大小姐,让她留在这里给镇国将军祈福,做法事替她妹妹消除那些负面影响,梅姨娘和姜原也留在这里。等到法事结束,再行回府。” 说完,大夫人便不再犹豫,带着姜瑜葭匆匆朝着寺院大门走去。 来时大夫人的马车坏了,车夫便听大夫人的命赶着剩下的两匹马回府领罚去了。 本来姜寻的马车还在,可大夫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负责的车夫。 只有梅姨娘来时乘坐的马车和车夫还候在那里,大夫人虽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又乘着这简陋的马车匆匆下山而去。 红玉匆匆敲了姜寻和梅姨娘的门,简单交待了两句,来不及喘息,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大门口追了上去。 梅姨娘听到消息还算平静,也没有吵着闹着要回去,而是去了姜寻的院子。 “大小姐。” 姜寻打量着梅姨娘,意外地梅姨娘眼角不见一丝慌乱,也没有丁点难过。 “大小姐不打算回去看看侯爷?” 姜寻淡笑回答: “梅姨娘想要说什么?” 梅姨娘面上无喜无悲,只平静地说道: “大小姐不要误会,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大夫人带着二小姐下了山,那么妾身在这山上就要听大小姐的吩咐了。如果大小姐有什么事,尽可派丫鬟来传,妾身和原儿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说着,梅姨娘屈膝行礼告退。 姜寻有些看不透这个梅姨娘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此时,侍卫青松对着自己的主子抱拳禀道: “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侯府大夫人已经下山回去了。” 青松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大夫人是带着姜二小姐一块走的,嘉宁郡主被留了下来,继续为镇国将军祈福。” 宣王的手指绕着玉佩上的络子打着转,此时的神情与风光霁月可是丝毫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令人有种阴森寒冷的感觉 ,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 “六公主那里,怎么样了?她可有什么想法?” 青松也看不透自己的主子,也没弄明白宣王的真实意图,他压下心头疑虑,答道: “回王爷,六公主似乎对那人印象不错,昨日回去发了好半天的呆。今一早就打发了丫鬟出去打探情况。” “哦?她打探到什么了?” 宣王轻轻敲打着桌面,好奇地问道。 “六公主什么都没打探到。”青松的神色有些古怪,“所有人好像都没见过那人。” 宣王摇头笑了笑,说: “他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可就不妙了。” 青松也不知那人身份,只听宣王的令行事,虽好奇,但他知道身为近卫所要守的规矩。 宣王也没打算对他解释,挥手让他退下。 安远侯重伤回府,命悬一线,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谢煜自然也知道了。 夜风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谢煜就坐在慧弘大师面前,慧弘大师捻着佛珠说了声: “南无阿弥陀佛。” 谢煜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说道: “慧弘大师还真是菩萨心肠。” “善哉善哉。” 慧弘大师也不计较谢煜的阴阳怪气,接着说道: “两日后,老衲还要为你们谢家军做法事祈福呢,你怎可如此……” 谢煜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问道: “大师,我谢煜杀孽这么重,做法事还有何用?更何况,这请求做法事之人,心又不诚,怎会有用?” 慧弘大师摇摇头,对谢煜说道: “将军杀孽所为皆是众生,以最小的代价阻止更大的杀孽,造福胜于造孽,将军不必介怀。” “至于法事,老衲心诚便足矣。” 谢煜苦笑: “呵,想不到这大兴国除了一些老百姓以外,还真的有人愿意诚心为我谢煜祈福。谢煜在此谢过大师。” “只不过……” 谢煜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说: “大师的法力真的够吗?大师算命可不太准。” 说着,谢煜抻了抻自己的衣袍便自顾自地出去了。 慧弘大师看着谢煜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 “天定姻缘,将军即便无心,也躲不过注定。” 第56章 性命无忧 御书房内,一身黑衣影卫跪在成帝面前。 “陛下,安远侯回府了。” 成帝手中毛笔顿住,一滴墨落在纸上。 成帝干脆将笔放下,书案上的纸被他团成一团随意扔到地上。 “哼,还真下得了血本。伤得怎么样?” 黑衣影卫不偏不倚、将自己所探听得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成帝。 “据属下探知,安远侯押送车队出城,刚到普阳岗就遇到了劫匪,粮草无碍,只是安远侯为了保护粮草冲在前面想要以皇命威慑匪徒,被匪徒抓住机会,一刀砍向前胸。” “安远侯总共身中四刀,回府时气若游丝。” 成帝露出一丝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 “安德全,派吴太医和王太医到安远侯府亲自为安远侯诊治。” 安德全吩咐了外面的内侍去太医院传话,重新进入御书房时,影卫已经离去。 成帝靠在宽大的龙椅上,漫不经心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安德全,你说这安远侯什么时候这么有胆识了?” 安德全堆起笑脸弓着身答道: “呵呵,依奴才看,不管安远侯是真遇袭还是有什么其他谋算,都逃不过陛下的火眼金睛。陛下运筹帷幄,安远侯有什么胆识也翻不出陛下的手掌心。” 成帝哈哈大笑,指着安德全骂道: “一天天不学好,净学着那帮人拍马屁了。” …… 安远侯府。 “老夫人,吴太医和王太医到了,说是奉命前来给侯爷疗伤的。” 听到门房来报,老夫人忙吩咐了景嬷嬷亲自去迎。 吴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而王太医则是治疗外伤最厉害的太医。 老夫人刚服下了一粒安神丸,此时就在侯爷的青朴院的厅堂坐着,卧房内的床榻旁正围了好几位临时请来的大夫。 一个个满头大汉束手无策,听到宫里的太医赶来,面面相觑,又同时舒了一口气,纷纷擦起了额头上的冷汗。 这安远侯受的不是一般的轻伤,最严重的一刀砍在胸前,只差两指便伤到心脉,身上其他各处还有三处明显刀伤,也不知是否还有内伤。 几个大夫中,一个是府医,其余的都是小厮在街面上请回来的各家医馆药铺临时请来的大夫。 本以为到侯府治病是个美差,却不曾想是个要命的活计。 吴太医和王太医匆匆赶来,见到老夫人就要行礼,被老夫人连忙拦下: “两位大人无需多礼,还烦请两位快快为侯爷诊治。” 吴太医和王太医赶到塌前,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王太医上前查看伤势,吴太医在一旁帮忙,两位太医忙活了大半天,老夫人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就在景嬷嬷几乎看不下去,想要劝慰老夫人两句时,两位太医终于出来了。 老夫人不自觉起身迎上前,语气颤抖地问道: “二位大人,侯爷他……他……” 吴太医和王太医相视一眼,由王太医出言回道: “姜老夫人,还请放心,侯爷……无生命之忧,不过……” 老夫人的心刚刚放下,却又随着王太医的话提了起来,焦急地追问: “怎样……?” 还不等王太医回答,院中就响起了一道异常凄厉的哭喊声: “老爷啊~老爷,你可不能……” “放肆!” 老夫人拿着佛珠的手重重地拍向桌面,霎时间,玎玎珰珰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佛珠散落一地,有几颗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底、书案下,屋内众人都惊呆了,还是景嬷嬷率先回过神来,招呼着几个小丫鬟忙跪在地上去捡。 被训斥了的大夫人见屋内情形, 也吓得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老夫人将哆嗦着的手指缩回袖内,以尽量平稳的语气对二位太医说道: “对不住,二位大人,侯爷的伤……” 王太医对老夫人恭敬回答: “只是侯爷他受伤过重,差点就伤到心脉,即便救治过来,也需好好将养很长一段时日,如果调养不当,也会落下病根。” 老夫人一屁股坐回了圈椅之中,一个眼神都没给大夫人和姜瑜葭,对着两位太医说: “还请二位大人费心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拜托大人务必要将侯爷治好。” 吴太医和王太医冲着老夫人拱了拱手,齐齐又回了卧房之内。 大夫人此时上前,对着老夫人问道: “母亲,老爷他……他怎么样了?我听太医说,是无大碍了吗?” 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 “怎么?侯爷死不了,你很失望?” 大夫人脸色一白,忙辩解道: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媳怎么会……” “那你哭嚎什么?身为侯府当家主母,成何体统?” 老夫人是真的生气,这个儿媳妇遇事惊慌,从来就镇不住家宅,真是越来越不中用。 “怎么就你和葭儿?寻儿和梅姨娘她们呢?” 大夫人在老夫人下首坐下,回道: “母亲,京都人皆知咱们侯府去了华兴寺为镇国将军府祈福,儿媳担心就这么走了又惹是非,于是便留了大小姐和梅姨娘她们继续祈福做法事。” 老夫人的眼神瞟向姜瑜葭,姜瑜葭站在大夫人身后低下了头。 老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在此时与她们计较什么,全当是已经忘记了当时是姜瑜葭闯的祸才不得不去祈福的事。 到底留谁在华兴寺,恐怕除了当事人之外,应该也没人在乎了吧? 而姜寻也好,梅姨娘姜原也好,似乎也都很满意现在的安排。 几人都安心留在华兴寺,似乎对侯府现在的情况并不关心。 姜寻压根就没去想姜誉到底会不会死,在她的记忆中,姜誉至少要比自己和三叔都要长命。 姜寻甚至还不如谢煜对姜誉的关心多些。 “查清楚了吗?姜誉为何会重伤?” 谢煜依旧一身玄衣,和夜风在藏经楼后面的一处幽暗之所悄声问话。 夜风微微垂首,同样低声回答: “夜影传来消息,说安远侯似乎确实是遭受突袭,只不过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奔着安远侯下的手。可明明有机会一击毙命,但偏偏又留了他的性命。” “有趣。没想到他还够狠的。” 第57章 福气 夜风一脸严肃地说道: “据夜影所言,我们一致认为重伤安远侯的这批人,其行事作风和出手方式都与之前拦截我们的人非常相似。” 谢煜的双眼微微眯起,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周遭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有查到那些人的幕后主使?” 夜风抱拳行礼,低头道: “请少将军恕罪,属下无能,暂时未能查到。不过已经有了线索。安远侯遇袭之前,曾有密信从这寺院之中传出送到了普阳岗附近。” 谢煜心中烦躁,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难以平息。 寒峪关战事紧急,他必须尽快赶回军中,以免被人发现他并不在军中。如果今晚不能启程,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而京都方面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应该如何推进? “夜风,你带部分人手留下,继续追查。夜影随我回北疆。” 夜风神色一滞,随后低头应下。 松柏婆娑,松枝随风摇曳,发出阵阵沙沙声,似在低诉,又似在叹息。 而此刻,这片山林中,却只有谢煜一人还立在原地,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姐,这六公主为何邀您到这个地方来啊?您和六公主又是何时相识的啊?” 簟秋搓了搓手,被冷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六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里是华兴寺,不会出什么事的。来报信的确实是宫里婢女的打扮,暂且看看再说,你我都小心一点。” 姜寻和簟秋的对话声传来,谢煜一惊,脚步轻移,便落到了一棵大树上,隐蔽在茂密的树叶中,视线里瞧见两个披着斗篷的两个人影缓缓而来。 而道路的另一侧,也出现了一人,但并非姜寻口中的六公主,而是一位男子。 谢煜眉头微皱,收敛气息,藏身暗处。 “嘉宁郡主。” 宣王脸上挂着微笑,可姜寻却觉得头皮发麻,她也反应过来,来传信的婢女撒了谎,邀自己前来的分明就是眼前的宣王殿下。 姜寻有些不悦,面上便少了些真诚,尽是敷衍的假笑。 “嘉宁见过宣王殿下,不知宣王殿下大费周章邀小女过来是有何要事?” 宣王抱拳对姜寻行礼,说道: “嘉宁郡主恕罪,是本王唐突。不过,本王并无恶意,上次冲撞了郡主,本王也只是想向郡主赔个不是。还有今早本王侍卫办事不利,也要向郡主道个歉。他惹得郡主身旁的小丫鬟不悦,本王已经罚了他五个鞭子,郡主就莫要再跟本王置气了吧。” 姜寻怎敢受了宣王的礼? 虽说现在大家习惯称他为宣王,可他辈分高,可是皇上的弟弟,严格来讲,应称他为宣亲王。 只不过皇上的皇子们尚还年幼,还未到封王开府的年龄,宣王年纪又轻,大家也便这么叫着罢了。 姜寻连忙后撤,堪堪避开宣王的礼。 可这心里,却是激起惊涛骇浪。 这宣王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了早上的事竟就打了侍卫五大板子,到底是说给她听的,还是真的罚了? 姜寻摸不准宣王的心思,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可怕至极。 “臣女不敢。” 宣王轻轻叹了口气,转了话题: “听闻安远侯重伤回府,郡主为何还留在此地?” 姜寻装出一副悲伤担忧的模样,说道: “父亲重伤,臣女身为女儿自是万分心痛,可臣女不会医术,确实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趁势留在寺里,虔心为父亲祈福。” 宣王看似沉痛地点点头: “郡主说的是。宣王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的,郡主放心便是。” “多谢宣王吉言。” 姜寻寻思着找个借口溜掉,跟这样一个外男相处实在不合适,更何况还是个琢磨不透的男人。 “可是,你不是为着镇国将军府来的吗?” 宣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寻,姜寻都想翻个白眼了,强行忍住,说: “是,臣女本是为着镇国将军来的,希望镇国将军战无不胜,守护我大兴王朝。” “世人都说大兴朝是因为有了镇国将军的守护才能得以维系,确实该为镇国将军祈福,否则,我大兴朝将亡矣。” 姜寻在心中狂骂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谦谦公子,简直就是个披着羊皮挂着狐狸皮的毒蛇。 “宣王言重了。大兴朝没有镇国将军也会有镇远将军,或许还会有镇北将军。我们都是大兴朝的子民,为大兴朝卖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臣女为镇国将军祈福,不如说是为了大兴朝祈福。” “希望我大兴国运昌隆。” 宣王眼底笑意更浓,“哦?也对,镇国将军府现在就只剩下谢煜一人,年纪轻轻就已承袭镇国将军,如果此战他不能脱险……” “这么严重?那臣女便先去为大兴祈福了,希望我大兴能很快再出一个如镇国将军般勇猛的大将军,好佑我大兴,辅佐皇室。” 姜寻一福身便转身匆匆离去。 宣王眼神复杂地看向姜寻背影,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皇兄有没有这个福气。” 树上的谢煜屏住气息,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底的冷芒被低垂的眼眸很好的敛去。 宣王的最后一句话也被谢煜清清楚楚地给听了去。 却也不知道宣王此话到底何意。 到底是指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亦或是姜寻。 待到宣王走远,谢煜依旧没有从树上下来,腾挪跳跃,几个呼吸之间身影便从树林中消失了。 还在满寺院寻找谢煜的六公主此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带着一丝局促找到了慧弘大师的禅房。 听闻是六公主求见,慧弘大师沏茶待客。 六公主面对慧弘大师那好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忽然就有些退缩了。 手指在袖子中捏了捏,还在犹豫如何开口。 慧弘大师却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后主动说道: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无缘不聚,无缘不来,公主莫急、莫强求,一切皆有定数。” 第58章 尽快操持 姜寻接下来就老老实实地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哪里也不去,等到三天一过,便跟着寺院里的小师傅去了大雄宝殿,由寺院里的僧人为历代镇国将军麾下英烈超度,为现在驻守边疆的军士祈福。 姜寻和梅姨娘、姜原带着这几天抄写的佛经,一同跪在大殿外一起诵读祈福。 姜寻安安心心地在寺院待了整整十天,待她下山时,竟不知山下关于她,又起了流言。 安远侯性命无忧,大夫人和姜瑜葭便都安了心。 既然需要安心调养,那便好好养着就是了。 反正安远侯府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人。 上次被罚了的赵姨娘和姜栀,近几日也好了不少,姜栀得了姜寻暗地里给的药伤口也渐渐愈合。 便就也跟着惦记安远侯的赵姨娘一同过来侍疾。 大夫人和姜瑜葭乐得轻松,只早晚过来看一眼便各自回院忙着各自的事。 姜瑜葭得了空,便想起了在华兴寺自己所受的委屈。 在华兴寺来不及给姜寻教训,那么就帮她一把好了。 于是,没几日的工夫,姜瑜葭便在京都掀起了一个流言。 说是安远侯之所以重伤,是因为他的长女天生凤命,侯爷命格不如大女儿尊贵,非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因此才遭了警示报应。 这种流言传得飞快,也实在不怪锦书没有及时报给姜寻,实在是还没来得及。 只一天时间,几乎全京都的人就都听说了。 在马车上听到这话的姜寻,都乐了。 “也难为我的好妹妹了,还真是一心为我呢。” “小姐,二小姐这是想要赶小姐出府?”簟秋气得小脸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揍姜瑜葭几拳。 姜寻意味深长地笑了,慢悠悠地说道: “恐怕不止呢。要想赶我出府,只说我和父亲命格不合便是,可非要扯上个凤命,这是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进宫去给她填坑呢。” “凤命?哦对,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小姐了,那怎么办啊?”簟秋有些着急了,小姐可从没打算入宫的。 身上背着个凤命,皇上宁可错信也不会放过小姐了吧? 姜寻则是不急,脸上还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眯着眼睛掩去眸底的狠辣,凉凉说道: “不会放过我的,就不只是皇上了。你认为,皇贵妃能放过我吗?” 姜瑜葭很是嘚瑟,她不怕有人查证,反正这种事查也查不出个什么头绪,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流言呢? 哪个大师说的谁知道呢? 反正现如今的皇上很是相信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姜瑜葭笃定,皇上宁肯错信,也不会任由姜寻嫁给别人。 皇上才不会允许一个身背凤命的人落入别的人家,甚至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亲儿子都不会允许的。 皇上的岁数几乎可以当姜瑜葭的爹了,她可不会羡慕姜寻,做宣王的王妃可比陷入后宫争宠要好得多。 尤其是,后宫里还有皇贵妃那么个大佛在那镇着,姜瑜葭想到进了宫就要日日和皇贵妃斗法,就觉得浑身发冷。 皇贵妃虽不是皇后,但也把持后宫多年,手段自然了得。 听得这等荒谬的流言,皇贵妃闭上了眼睛,可颤抖的手指却在告诉玉嬷嬷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玉嬷嬷见皇贵妃手指轻轻按压额角,便站了过去,帮皇贵妃轻轻按着太阳穴,又轻声宽慰着。 “娘娘,您不必往心里去,这等小孩子家的手段,如此拙劣,皇上怎会往心里去?” 皇贵妃叹口气,语气里带着怨恨: “再拙劣,他也会信的。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会尽快将人弄进宫里。只不过……凤命,呵,本宫怕是没有了。” 玉嬷嬷心里也是一痛,对皇上也是怨气颇深。 皇上即位这么多年,宁愿空悬后位,也不愿全了皇贵妃娘娘的心,以致于到现在弄出这么一出。 “皇贵妃娘娘,严公公求见。” 宫女前来禀报,皇贵妃睁开眼,了然一笑:“果然,来得还真快。想要吩咐我办这种事,却连多走几步过来都不愿意。哎呀,还得让本宫移驾。” 皇贵妃念叨着起身,果然,皇上命严公公前来接皇贵妃。 不多时,皇上的安定宫内,皇贵妃便坐在了成帝的身侧。 “安远侯重伤,朕已另派了他人办差。只不过,安远侯的女儿也就不得不进宫了。此事,还要爱妃尽快操持。” 成帝拉着皇贵妃的纤纤玉手,语气极尽温柔。 皇贵妃看向成帝的眼底,俱是柔情似水。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自当尽心竭力。” 成帝满意地笑了,轻轻拍了拍皇贵妃的手背,说道: “还是玥儿最得朕心。” 皇贵妃莞尔一笑,半垂的眼眸闪过一丝玩味。 恐怕,皇上如此行为,也不仅仅是为了拿捏安远侯府吧? 皇贵妃轻轻将头靠在皇上肩膀,感受着他的呼吸,心中涌起一股愁绪。 她知道,皇上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复杂的,有宠溺,但更多的是利用。 而她自己,对皇上的感情也是如此,既有怨恨,又有依赖。 成帝转过头来,看着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 他轻轻地抚摸着皇贵妃的脸庞,轻声说道:“朕这样做,只是为了拿捏安远侯府,安远侯的手上有朕需要的东西。” 皇贵妃心中一震,她没有料到成帝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皇上继续说道:“爱妃,你是朕最心爱的女人,朕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安远侯府现在虽然不是朕的心头大患,但安远侯府根基深重,朕也不得不防,更何况这其中还牵连到镇国将军府。所以,朕才会由此想法。爱妃,能懂朕心吗?” 皇贵妃乖顺地点了点头,说道:“臣妾明白了,臣妾知道怎么做了。 ” 皇贵妃说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够多陪陪臣妾。臣妾一个人在宫中,难免有些寂寞。” 皇上微微一笑,说道:“爱妃办事,朕,很放心。 朕知道爱妃的辛苦与委屈,朕会尽量抽出时间去陪你的。” 皇贵妃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皇上他,真的懂自己的委屈吗? 第59章 有何喜事 回到永福宫的皇贵妃,懒懒地躺在八宝琉璃榻上,轻轻合上眼,盖住了眼底的冷芒。 “玉嬷嬷,可探听清楚流言是从何而起?” 玉嬷嬷上前回话: “回娘娘的话,流言就是从侯府里传出来的。只不过……嘉宁郡主当时并不在侯府,而是在华兴寺为镇国将军祈福。” “七天的法事都是严格按照礼制办的,除了随身的一个小丫鬟之外,按理是接触不到外人的。” “当时引起镇国将军府不满的二小姐是提前回了侯府的。” 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天生凤命!也得要有命才行。” 皇贵妃手指上的黄金护甲,镶嵌细碎的红宝石,在烛火的映衬下发出似血般阴暗的红光。 安远侯重伤,粮草一事不得不临时调派人手,可成帝压根就没打算将粮草送过去,临时背锅的人选便成了难题。 最后,这个要脑袋的差事落在了兵部侍郎伍远道的头上。 按说这个差事是远远落不到一个掌管兵部的三品侍郎的头上。 可伍远道心里清楚,定是那日自己多事,和安远侯私下见了面说了话,这才被皇上给惦记了。 再加自己曾是老侯爷的部下,为安远侯当替死鬼,倒也顺理成章。 伍远道在京都安置好了家人,便决然而去。 没了粮草一事的烦忧,虽然身受重伤,可安远侯心头的大石头却卸下去了。 当初给那人发出信鸽之后就没了音信,这次受伤就像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样,让他躲过了眼前的劫难。 安远侯身上虽疼,可也暗自庆幸。 看着眼前忙活的赵姨娘和姜栀也顺眼了很多,眼底竟还闪现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舐犊之情。 大夫人掀帘入内,入目即是这样一副刺痛心扉的场景。 赵姨娘想要为侯爷擦拭额头上汗的手一僵,讷讷地缩了回来。 大夫人凉凉的目光从赵姨娘和姜栀的面上扫过,赵姨娘连忙带着姜栀匆匆从屋里退了出去。 姜誉脸上的笑也消失了,看着大夫人也少了些许耐心。 “你什么意思?一来就将人赶走,这么多年你也该闹够了吧?” 姜誉的胸膛上下起伏,带着情绪说话,姜誉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大夫人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目光凉薄地看着姜誉:“这么多年,我的儿子呢?我身为当家嫡母,我的嫡子呢?我的嫡长子呢?” 姜誉的眼神有些回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自己的孩子保不住,生不出嫡子,又能怨谁?” 大夫人“嘭”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容满面,嘴唇颤抖,指着姜誉质问: “若不是你在我生产当日带着这个贱人和孩子入府,我岂会被气得血崩?差一点就难产而亡,能有葭儿已是老天垂怜,你如今说这话,岂止是无心?” 姜誉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 “这么多年,我对你多加忍让,她们娘俩也事事退让,你还待如何啊?再说,栀儿也长大了,该嫁人了,没有个身份,哪里能嫁个好人家,又怎么为府里出力?” 姜誉有些累,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府里现在面临着什么。” 大夫人知道姜誉的话句句在理,给姜栀个身份嫁出去用来维系关系,远比拘在府里有用得多。 一来,姜栀只是恨她这个侯夫人,姜誉私底下对姜栀还算不错,姜栀不至于报复侯府。 二来,有赵姨娘在,即便姜栀恨自己,她也不惧,姜栀不会不管赵姨娘的死活。 可大夫人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愤然转身对着院内候着的丫鬟们吩咐道: “吩咐下去,赵姨娘和栀小姐今日照顾侯爷辛劳,特允了她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歇息,让厨房多做两个小菜送去好好给她们补补。” 大夫人的咬牙切齿,院内丫鬟个个不敢吭声,谁不知道这侯府里大夫人最看不上的就是赵姨娘和栀小姐。 一些老人还隐隐约约听过些当年的事,后进府的下人们虽不明所以,但也从不敢在背后议论。 大夫人心情不佳,但不妨碍姜瑜葭心情愉悦。 趁着阳光大好,姜瑜葭带着丫鬟红玉跑到花园去赏菊,手里还捏了一把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投到湖里,惹得几条锦鲤围着姜瑜葭不停游动。 姜寻刚刚和老夫人请了安回来,远远地就瞧见了那道在阳光下夺目耀眼的身影,本想绕开,却不想姜瑜葭却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大姐姐。” 姜寻无奈,只得走过去,在距离姜瑜葭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了脚,微微点头。 姜瑜葭今日明显心情不错,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件柔黄五彩撺花百褶裙,裙摆密密绣了满满的蝴蝶暗纹。头上还佩戴了一个彩蝶流苏簪子,随着姜瑜葭的动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更不提姜瑜葭身上其余配饰,整个人说去参加宫宴也不至失礼。 站在姜瑜葭对面的姜寻就显得失色了不少。 姜寻一身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只有在斗篷下面才会看出有着银丝勾勒的精美暗纹。 而姜寻的黑发也不过戴了一支蓝宝玉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姜瑜葭不屑地打量了姜寻片刻,勾着娇嫩红唇幽幽说道: “妹妹真要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了。只不过,大姐姐有如此好事,怎得还打扮得如此寒酸?这让外人还以为我们侯府苛待了大姐姐。如若大姐姐缺少衣裳饰品, 妹妹我也不介意送大姐姐几件。” 姜寻心里冷笑,姜瑜葭也实在太沉不住气了,这么快就急着跑过来寒碜自己。 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笑着问道:“不知二妹妹说的好事是何好事?” 姜瑜葭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还故作小心地左右看看,说道: “大姐姐没有听说吗?现在外面都在传,大姐姐可是‘天生凤命’啊。” 姜寻也故作惊吓道: “二妹妹可莫要胡说,这话叫别人听了可是要诛九族的,二妹妹就不怕自己没命享这荣华富贵吗?” “不过,你我姐妹之间,倒也不用这么小心。如果二妹妹所言是真,那还真的是一桩好事呢。” 说着,姜寻便笑着转身离开了。 姜瑜葭有些懵,不知道姜寻是真的开心还是故作姿态。 第60章 皇贵妃赏赐 街头巷尾关于安远侯长女‘天生凤命’的流言愈演愈烈,可姜寻依旧每日窝在她竹叶苑里,仿佛对这些毫不关心。 姜寻也确实没有心思去管外间那些可笑的传闻,她现在有些焦头烂额。 成帝原本安排安远侯运送的粮草根本就是个幌子,别说压根就送不到北疆,就算是送到了,也无法食用。 这个冬天就连京都都下了雪,北疆的雪只会更大。 将士们对粮食的需求也会加大。 姜寻上次吩咐运去的粮食也陆陆续续送到了凉城和寒峪关,路上应该还有两批,这个冬天应该是可以熬过去了。 可是姜寻知道,等到春耕时期,大楚和羌谷又会大举进犯,春耕受到影响,粮食又会成为大问题。 姜寻对大楚和羌谷内部的事了解不多,不明白为何大楚会不顾与大兴的联姻友好关系,联合羌谷进犯大兴,即便清楚,她身为一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女子,也是束手无策。 姜寻依旧在苦恼粮食的储备和收购。 同样苦恼的,还有已经身在北疆的谢煜。 “少将军,羌谷军队已经退了。韩副将正领人在清扫战场,说是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向少将军复命。” 夜风被谢煜留在京都,夜寒便取代了平时夜风的位置。 在军营中也不必隐藏自己,夜寒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谢煜的营帐之中。 “粮食又到了?” 夜寒一愣,随即也是面色古怪地回道: “是,少将军,昨夜关口的守卫就又收到了十车粮食,负责送粮的人身手矫健,武功高超。守卫不敢使用兵器,不敢伤人,就又被他们溜了。” “记住,不可伤了那些人。不愿透露姓名就不透露吧,这几年,他们可没少为我们送粮,至少不能恩将仇报。” 谢煜之所以迟迟查不到送粮人的身份消息,其中一方面也是谢煜不想拿出自己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既然人家不愿表明身份,谢煜便也尊重对方。 “捷报传回京都了吗?” “少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都了,定可以赶在除夕夜之前送到,说不定还能早上几天。” 夜寒预计得没错,腊月二十八的一大早,成帝就接到了来自北疆的战报。 谢煜脱险,谢家军大捷,羌谷已经撤兵了。 成帝确实也是高兴,无论谢煜的结果如何,他都是不亏的。 消息传到后宫,皇贵妃当即便传下了一道旨令,连同一众赏赐一并送去了安远侯府。 传旨的公公称,皇贵妃是因为镇国将军大胜并顺利脱险而给嘉宁郡主的赏赐。 正是因为嘉宁郡主在华兴寺为镇国将军祈福做法事心意至诚,这才令得菩萨保佑镇国将军,保佑大兴。 皇贵妃夸奖嘉宁郡主心怀天下、德怀高远,犹如高山之巅的苍松劲柏,又如深谷中的幽兰芬芳,实乃女子之当世典范。 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宫中夜宴,嘉宁郡主便可戴着皇贵妃的赏赐进宫赴宴,届时,一块谢了恩便是。 传旨的公公说这些话时,安远侯还躺在榻上便没有出现,大夫人站在一旁虽是面带微笑,可那笑意也是不达眼底。 还是姜寻吩咐了簟秋递上一大袋的银子,才打发走了宫里的公公。 姜寻对大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便打算带着赏赐回自己的院子。 姜瑜葭虽然巴不得把姜寻送进宫去,可眼见着皇贵妃送了赏赐过来,她又眼红得很。 “大姐姐就不打开盒子看看,皇贵妃都赏赐了些什么吗?也好叫妹妹们都开开眼。” 姜寻停住脚步,看着姜瑜葭笑着说道: “也好,那就打开看看吧。” 姜瑜葭心里带着气,给镇国将军祈福之事,现在落到了姜寻的头上,还被她给抢了一功,她懊恼极了。 此时见着皇贵妃的赏赐,心里更是妒火中烧。 看到就连匣子都镶嵌了玛瑙珠子,姜瑜葭更是眼红得紧。 姜瑜葭挑了一个最大最华丽的匣子动手打开,入眼竟是一套嵌宝花丝赤金头面一套。 虽然这套头面只有七件,但件件不凡,俱是精品,此时在阳光下更是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纵使见了不少好东西的姜瑜葭,都有些瞠目。 姜瑜葭虽然眼红,但她心里清楚,皇贵妃赏赐的这么张扬的饰品,她是万万不可要去的。 姜瑜葭手指紧了又紧,咬着牙又扣上了盖子。 转而拿起了一个不那么起眼的紫檀木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赤金手镯。 姜瑜葭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她不随着母亲下山,这些东西可就是她的了。 姜寻见到那一对手镯,瞳孔猛地一缩,口中银牙咬紧,对这个皇贵妃的心思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大姐姐今日得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也该与妹妹分享一二?毕竟当初若不是妹妹提议去华兴寺为镇国将军祈福,妹妹又阴差阳错赶回来探望父亲尽了孝心,今日哪里有姐姐的这番赏赐呢?” 姜寻心里冷笑,姜瑜葭这是在骂自己不孝吗? 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为镇国将军祈福一事,确由二妹妹在外口出妄语而起,只是,祈福做法事也确实是我一力主持。若非要说哪个妹妹有功,那还得是六小姐。” 姜瑜葭紧紧抿着唇,委屈极了,盈盈泪目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也不满姜寻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便冷了脸说道: “这是你嫡亲的妹妹,你身为嫡长姐照顾妹妹也是应当。今日皇贵妃赏赐颇多,不若就分你二妹妹一些,皇贵妃知道了,也只会道你重视亲情,有大家风范。” 姜寻脸上现出一丝委屈,低声说道: “母亲教训得是。只不过皇贵妃的赏赐毕竟不是一般物件,若是来日被人寻到错处,指责女儿私自将皇家赏赐另送他人,该如何是好?” 大夫人一时语塞,可看着姜瑜葭对那副镯子爱不释手,心头一软,便说道: “那就只给那副镯子吧,一副镯子而已,想来皇贵妃也不会在意。” 说完,便伸手将姜瑜葭手上的镯子塞回匣子里,盖上盖子塞到姜瑜葭的手里,转身便离开了。 姜寻立在原地,看着走远的母女俩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第61章 另有玄机 回到竹叶苑,等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了,簟秋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小姐,大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刚刚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抢走了皇贵妃的赏赐,多好的一对镯子啊?” 姜寻冷哼一声,低语道:“还真是一对好镯子。只怕,到时候她们别后悔。” 簟秋有些疑惑,问道: “小姐这是何意?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对付她们么?” 姜寻伸出手指点了簟秋额头一下:“对付她们你怎么这么兴奋?其实不用的,那对镯子我看不像是好东西。” “我记得在三叔的书房里见过那镯子上类似的花纹,好像是出自苗域一带。” 簟秋脸色一变,急急说道: “苗域?他们那里的人最擅用毒了,小姐您的意思是皇贵妃给您下毒了?” 姜寻漫不经心地打开皇贵妃命人一块送过来的那个食盒,顺手拈起一块桃花酥,拿起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姜寻眼底浮现一抹了然的笑意。 桃花酥入口,香甜细腻的口感令姜寻眯起了眼睛。 “簟秋,这桃花酥很香很好吃,你也尝一块?” 簟秋有些着急,敷衍地接过姜寻递过来的桃花酥,三口两口就下了肚,拍拍手说道: “小姐,你先别管什么桃花酥了,珍馐斋也有卖的,应当也不差,到时候奴婢去给小姐买。那个镯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那套头面,有没有问题啊?” 姜寻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 “镯子有没有问题和我们有关系吗?已经被大夫人强行要去给姜瑜葭了吗?” 簟秋一拍脑袋,姜寻失笑,继续说道: “至于头面嘛,我也不知道,得找人看看才行。” 姜寻又伸出手,在食盒里挑了一块云片糕,同样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下才放入口中。 姜寻没有说的是,前世她随着三叔足迹遍布南北,也曾去过苗域地区,那赤金手镯上的花纹并不是什么明显的苗域特色。 只不过,那手镯的样式她曾见过。 镶嵌了猫眼石的地方有个非常隐蔽的机关,如果姜寻猜得不错,那里是可以打开的。 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空间,可以放置药丸或者粉末。 做工之精巧,非手艺极高的能工巧匠所不能。 好端端的,皇贵妃不会送这样一对镯子给她,里面说不定真的有猫腻。 再联想到姜瑜葭散播出去的流言,姜寻想,那镯子倒也没送错人。 只不过,皇贵妃到底意欲何为,姜寻还是需要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当天夜里,簟秋就换了一身衣服,抱着那套头面找到了易风。 易风接过,听了簟秋的嘱咐二话不说便隐匿在了黑夜中。 第二天,宫中的帖子便陆陆续续送到了京都各个大人的府邸。 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皆要进宫赴宴。 京都各个府邸都忙碌了起来。 不仅要操持自己府里的家宴,更要准备进宫的事宜,所有有资格进宫的夫人小姐,也最后一次确认当天进宫所需要的衣裳和配饰。 大夫人和姜瑜葭不慌不忙,每年的惯例如此,今年便也不会例外。 虽然安远侯身体还未痊愈,但是身为侯夫人的赵氏和嫡小姐姜瑜葭还是要去的。 不同的是,今年的帖子多了一个人,那便是嘉宁郡主、安远侯府嫡长女——姜寻。 大夫人其实早该想到的,但也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真的忘了,竟没提前给姜寻定做衣裳首饰。 直到二十九这一天接到宫里的帖子,大夫人才似猛然记起,可已来不及再量身定做,也只能随便拣一套成衣穿上罢了。 姜寻也不在意,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在人前露面,一般人都会想要打扮出众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姜寻不,她更希望自己不要太惹人注目才好。 姜寻随意在衣柜里挑了件烟青色洒银丝长裙,长身搭一件织锦对肩比甲。首饰也没有选皇贵妃赏赐的那套头面,就挑了一对翡翠玉簪步摇,又搭几支赤金珠簪,也不算太过寡淡。 挑完了首饰衣裳,姜寻又打开了皇贵妃送来的食盒,往嘴里送了一块枣泥酥。 簟秋看了,想要阻止: “小姐,您不是说皇贵妃送来的首饰可能会有问题吗?那这食盒里的东西不是更加危险?您这两天怎么吃这么多啊?您要是喜欢,奴婢去珍馐斋买来给小姐就是了,不见得就比宫里的差呀。” 姜寻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说道: “我若是不多吃点,岂不是辜负了皇贵妃的一番心意?放心吧,本小姐心里有数。” 除夕当日,姜寻一大早起身,便前去向老夫人问安。 在松鹤堂稍坐了一会儿,又去了一趟青朴院,向依旧在养伤的安远侯行礼问安。 安远侯身体虚弱,也没有心力挑姜寻的麻烦,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告退离去。 至于大夫人那边,姜寻也去了,只不过大夫人忙着府里的事,没见到人。 姜寻心知大夫人不愿见到自己,为了大夫人在除夕夜之前都心情愉悦,姜寻便做到礼数之后就回了自个院子,也没有再特意去寻大夫人。 恰好易风躲开了院里的丫鬟,又从后窗来找姜寻。 易风不愧是三叔特意安插的人,办事效率极高。 易风按照姜寻的吩咐,先是趁半夜去姜瑜葭的房中偷偷取走了那对赤金手镯,连同头面一起送了出去。 交由大疆商行养着的匠人师傅细细查看,发现镯子内部确有乾坤。 里面藏了一颗极小的药丸,又找了管大夫辨认,给出的答案是,那药丸确实出自苗域,名为冷翠,经常近女子的身,会使女子体寒,长久接触,日后生育便会变得艰难。 虽不至于无法生育,但大大增加了怀孕生子的危险性。 而被易风又送回来的这套头面,就更有趣了。 头面里的嵌宝花丝顶簪却也暗藏玄机。 里面是一颗无色无味的药丸,却只能维持七天。 这药丸单独存放没有任何作用,对人体无害。 但一遇百合香,便会有催情之效,于男人尤其有效,根本无法抗拒。 第62章 再送头面 姜寻暗自思忖,皇贵妃怕是记恨上自己了,无非也就是因为姜瑜葭在外散播的那些流言。 姜寻心中冷笑,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更加好笑的是,根本就没有人稍加查证。 这么拙劣的计谋竟也能成。 而且皇贵妃也还真是看得起她,还对自己下了连环计,这是有多忌惮自己这个“天生凤命”啊? 除夕这日一大早,姜寻早早就起来上妆梳头。 虽然姜寻不喜浓妆,但今日宫宴也不好打扮太过素净,还是由着簟秋好好的给自己打扮了一下。 姜寻本就生得一双凤目,眼角带媚,即便已经着意低调,可上妆之后的姜寻还是把簟秋给惊艳了。 装扮好后,簟秋又拿了一件银丝刺绣织锦斗篷给姜寻披上,一主一仆起身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姜寻一进门,老夫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姜寻姣好的面容之上,心道还得是姜寻,尽得了大夫人和姜誉的遗传,生的确实是清丽脱俗,又带着些天生的媚色。 这种既清丽又娇媚的容姿,放眼整个大兴怕也找不出来几个。老夫人此刻的内心是骄傲的,也是庆幸的。 幸好接回了姜寻,凭着这副模样,即便不嫁入皇家,也能寻一门显赫的亲事。 可还没等老夫人开口夸赞,视线稍移,发现姜寻打扮得如此素净,眉头微微蹙起,说道: “今日是宫宴,又是你第一次正式露面,也是你第一次参加皇室宴会,怎可如此打扮?” “大夫人没有给你定制衣服?” 姜寻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为了宫宴量身定制的。 每年大夫人和姜瑜葭的衣服可都是极尽华丽,什么时候安远侯府的小姐要穿的如此寒酸了? 姜寻笑着摇头:“祖母多虑了,孙女长大第一次回侯府,母亲又岂能有时间提前准备?” “孙女觉得这一身就已经极好了。” 姜寻话音刚落,景嬷嬷就进来禀告:“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老夫人随口道:“让她们进来吧。” 姜寻正接过下人送上来的青梅汤,青葱般的手指在茶碗的祥云纹路上划过,就听见姜瑜葭在外传来的撒娇的声音。 “祖母,您快瞧瞧,母亲给我在霓裳坊定做的新衣裳,可是那里的大师傅亲自绣的,祖母……” 姜瑜葭的话在见到姜寻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待看到姜寻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又扬起下巴颇有些自得。 “祖母,今日晚宴孙女一定……” 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自己刚刚问过姜寻的衣服,这姜瑜葭不知收敛,竟还得意洋洋地跑来炫耀。 和姜寻一比,姜瑜葭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葭儿。” 老夫人出言制止了姜瑜葭的炫耀,随后进来的大夫人看到屋里的姜寻,心下明了老夫人的意思,对姜瑜葭使了个眼色,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姜瑜葭一身华贵衣裙首饰,坐在姜寻身边甚至有些突兀。老夫人想到姜寻刚刚被皇上封了郡主,又得了皇贵妃的赏赐,今日却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就这样去参加宫宴,还不得让人以为侯府苛待了姜寻。 老夫人想到此,吩咐景嬷嬷道:“去把我小库房里那套东珠头面拿来。” 屋里的人,除了姜寻,听到老夫人的话都是一惊。 那套珍珠头面是老夫人的陪嫁首饰,连她自己平日里都很少拿出来戴。 如今竟可肯拿出来。 屋内三人,大夫人和姜瑜葭戴的都是整套的头面,老夫人这是想要送给大小姐? 景嬷嬷心里揣测但脚步不停,动作麻利的只消片刻便将头面给取了来。 待到姜寻看到那套头面才明白,刚刚大夫人和姜瑜葭为何有些吃惊。 且不说整套头面用的黄金底座,就光是镶嵌在上面的东珠,大大小小便有二十几颗。 随便拿出来一颗都会惹得众贵女们眼红惦记,更别提这么多了。 而且整套头面做工精良,东珠颗颗饱满圆润,这一套怕是要价值连城了。 这时,姜寻都犯起了嘀咕。 依她对老夫人的了解,她不可能这么大方就把这套头面送出去的吧? “寻儿,你这一身太过素净,穿成这样进宫赴宴,岂不是要惹得皇贵妃不喜?” 姜瑜葭手里的帕子被捏的满是褶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套东珠头面很配你的衣裳,衣裳来不及换你就让丫鬟给你把头面换上吧。” 姜瑜葭再也忍不住,出言道:“祖母,她明明就有皇贵妃赏赐的赤金头面,她今天穿戴成这样明明是故意的。” 老夫人看向姜寻,姜寻也不急不恼,对着老夫人解释道: “这衣裳和首饰确实是母亲送来的,我想着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也该戴上母亲的心意。” “而皇贵妃的赏赐太过贵重,另外孙女也不清楚,皇贵妃的赏赐是该佩戴出去还是应该仔细妥善保管为好。” 老夫人心内叹气:虽然姜寻本性不错,但没有养在侯府到底是缺了点见识。 老夫人想着,待寻儿及笄还有几个月,带在身边好好教养应是来得及的。 老夫人挥了挥手,说:“罢了,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快些换上及早进宫吧。这套头面虽不比皇贵妃赏赐的华贵,可也价值不菲,寻儿可要妥善保管,回来以后……” “孙女多谢祖母赏赐,孙女定会好好珍惜,以后在这种场合定会多多佩戴,也好让孙女时时谨记祖母对孙女的疼爱。待宫宴结束孙女就命院里的丫鬟好好保存起来。” 老夫人的话被打断,后半截的话就被咽回了肚子里。 本来老夫人只是想要借给姜寻戴一戴撑撑场面,可被姜寻一顿抢白,让姜寻还回来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老夫人怎么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罢了,自己年岁也大了,这头面自己本也没机会再戴了,早晚也是要分给下面的小辈们的。 老夫人想通了,便也不计较,顺着姜寻的话说道:“东西再好也是给人佩戴的,你的气质很衬这套头面,多戴戴也好。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第63章 与妾室有何区别 姜瑜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从座位上起身指着姜寻,头上的环翠珠钗被姜瑜葭的大动作晃得叮当作响。 “祖母明明就是想借你戴一戴,哪里说是就要赏给你了?你别厚颜无耻,戴完之后赶快还给祖母。” 姜寻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夫人:“祖母?是孙女误会了吗?那……那孙女参加完宫宴后就给祖母送回来。” 老夫人被姜瑜葭如此说破,脸上挂不住,一阵羞红,可老夫人这时岂能承认?心里也怪起姜瑜葭如此不懂礼节,如此不会处事,心里愈发不满。 这个时候叫自己改口,岂不是让下人觉得自己小气?她侯府老夫人的颜面岂不要被踩在脚底了? “够了,葭儿,你也不看看你和你的好母亲都穿的什么戴的什么?” “宫中年年除夕夜宴,什么时候咱们侯府嫡女缺席过?” “即便寻儿回来日子不长,即刻准备起来也不至于到现在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 “你们难道就要这样带着她进宫?侯府的脸面就是要你们这么作贱的?” 大夫人本坐在一旁看热闹,以为自己的女儿年岁还小,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争宠吃醋而已,万没想到,老夫人的怒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 可老夫人句句在理,确实是自己刻意的忽视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虽皇贵妃有赏赐,可自己也从没好好教导姜寻一二,她今日推托不懂规矩,自己也不好反驳。 大夫人也只能咬牙向老夫人认错: “母亲教训的是,是媳妇办事不力,从宫里回来媳妇便给寻儿好好张罗几身衣裳首饰,正月里京都各家宴会定会不少,媳妇马上准备起来。” 老夫人顺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不少,挥了挥手,对姜寻说:“去,到花厅去,让景嬷嬷亲自为你换上。” 姜寻恭敬地对老夫人行了一礼,随着景嬷嬷去换了首饰。 厅里只剩老夫人和大夫人母女,老夫人不满地看向大夫人,沉声说道: “当年之事与寻儿又有多大关系?你何至于记恨到如今?本来你不喜,寻儿跟着老三走了也便走了。如今你们又要把人接回来,既接了回来,还做得如此难看,又是何必?” “叫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你身为侯府掌家夫人,怎的如此肚量?不想着如何撑起侯府的脸面,还敢在宫宴之上做手脚。” “专沉溺于陈年旧事,只会在后宅争斗,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有何区别?” 老夫人的话说得很重,大夫人面上青红交加却丝毫不敢反驳,心里却是既羞又怒。 姜瑜葭见母亲挨了祖母如此严厉的教训,更是不敢吭声。 厅内气氛正僵,姜寻换了发髻头面复又回来,老夫人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意。 东珠虽价值不菲,但又不似其他珠宝玉石那般璀璨,搭配姜寻这身衣服再合适不过。 “好了,时辰不早了,今日入宫的人众多,你们可莫要耽搁了时辰。宴会上,大夫人多多照应着点寻儿,她头次进宫,你不可懈怠,她到底是嘉宁郡主,也是我安远侯府的嫡长女。” 老夫人又敲打了大夫人两句,便放了几人离开。 大夫人从松鹤院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郁闷得很。 除夕当日,一大清早就被大夫人连番敲打教训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尤其还是因为这个本就不与她对付的大女儿。 三人上了马车直奔宫门而去。 正如老夫人说得那般,今日马车众多,隔着两条街便已经开始了起来。 原本两刻钟的路,生生驶了一个时辰。 到了宫门,三人下车,丫鬟都留在了宫外,簟秋的眼底满是担忧。 姜寻朝她笑笑,小声说道:“今日正好给你放假,你可溜出去和锦书吃个饭,到时记得来接我便好。” 簟秋认真的点头,可眉宇间的愁绪却丝毫不减。 入了宫换乘了软轿,一路往后宫内院而去。 入宫的各家夫人小姐要一一向皇贵妃问安。 而姜寻前几日刚得了皇贵妃的赏赐,自然更是不得不去。 姜寻几人来的不算早,永福宫内已经很是热闹了。 得知是安远侯府的女眷到了,几人便很快被请了进去。 姜寻跟在大夫人身后,低头入内,随着大夫人一起行礼问安。 原本热闹的殿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女眷都对这个安远侯府嫡长女充满了浓重的兴趣。 不仅仅是因为突然回府的反常,更因为这段时间流传的“凤命”一说。 大家也很想看看皇贵妃对这个姜寻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没有人会相信皇贵妃能容忍这样一个拥有“凤命”的女人。 “起来吧。嘉宁郡主今日的这套头面很是特别啊。” 众人的视线汇集到姜寻的头上,姜寻再次向皇贵妃行礼,答道: “臣女早该进宫来向娘娘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娘娘赏赐的头面实在是太过贵重,臣女实在惶恐,不敢戴出来。祖母见臣女实在怯弱,这才另外给臣女换了这套头面。” 皇贵妃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不知这侯府老夫人是否察觉了什么。 随即皇贵妃笑容温和地指挥着丫鬟赐座。 简短的几句话,殿中女眷纷纷暗自有了揣测。 这个“天生凤命”的嘉宁郡主,似乎不算太聪明,这样看来,应该不足为虑。 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氛围。 皇贵妃身着宫装,一副雍容华贵之姿,久居后宫之首所浸染出的一身慑人气势,即便皇贵妃面色柔和,也令人无法忽视。 皇贵妃除了姜寻刚来时与她问过一句话,之后便是一个眼神也再没给过姜寻。 不理众人心思各异的眼神,姜寻更乐得自在。 反倒是身旁的姜瑜葭见姜寻没有受到皇贵妃的青睐,得意的神情掩都掩不住。 “皇贵妃还特意赏赐你,估计现在也后悔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识抬举的。哼!” 姜寻唇边带笑:“要说不识抬举,姐姐我也得甘拜下风,我怎么听说之前你可是胆敢称病拒了皇贵妃的传召,却还被六公主在大街上遇上了呢。” “姐姐还真是不如妹妹你呢。” 第64章 宫宴 姜瑜葭神色微僵,下意识抬眸去看皇贵妃,不巧正与皇贵妃有些冷然的目光撞在一起。 姜瑜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皇贵妃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冷笑。 姜瑜葭自知失礼,忙低下头,对着姜寻抛去了一个怨恨的目光。 姜寻面上是无可挑剔的微笑,满脸关切地对姜瑜葭说道: “妹妹,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姜瑜葭扯动有些微微颤抖的唇,努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好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皇贵妃也没有心思再和她们这些人周旋,一个眼神,便有那心思玲珑的夫人起身告辞。 如此,众女眷便纷纷起身离开。 来到设宴的永和殿内,众女眷分别由宫女领着安排入座。 来到安远侯府的位置,却发现没有姜寻的位置。 姜瑜葭安然坐下,还以为是宫女忘记了安排姜寻,毕竟姜寻是刚刚回侯府,之前可是没有她的份的。 却不想宫女又领着姜寻继续向前,走到一个极其靠前的位置停住了脚步,引领着姜寻落座。 姜寻也有些讶异,她的座位紧挨着佳然郡主,这已经是官员家眷可以坐到最好的位置了。 姜瑜葭撇过脸去,不想去看姜寻,只觉得这个姐姐确实是专门来给她受气和打击的,自己当初央求母亲接回她来就是个错误。 姜寻虽也觉得惶然,却也只能落座。 只是,从坐落开始,姜寻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给她安排了这么显眼的一个座位,无异于将她架在了火上烤,姜寻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是绝对不是善意。 或许,因为市井流言,皇贵妃对自己起了杀心也未可知。 虽然,姜寻原也是打算任由流言蜚语,便可以借着皇贵妃的手阻碍自己进宫,但是,她可没打算把小命留在这里。 姜寻正留心四处观察的时候,瞧见镇国将军府的女眷来了。 镇国将军府女眷众多,但是平日的宴会她们很少出席,因为将军府的夫人们俱是孀居之人,不便抛头露面。 平时也就只有将军府里的小姐们还在人前走动,今日也不知为何,将军府的大夫人出来了,由她带着将军府四小姐和五小姐进宫赴宴。 已经落座的众女眷中掀起了一阵不算太明显的议论声,五小姐显然是听见了,锐利的眼眸射向其中一个距离较近的一位小姐。 声音骤然小了下去,五小姐谢松韵眯了眯眼眸,施施然坐在座位上,浑身散发出与周围众小姐格格不入的气势。 大夫人无奈,只得掩唇不着痕迹地提醒道: “韵儿,收着些,我们赴了宴就回去,别惹事。” 谢松韵又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姜瑜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移开之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寻压着想要翘起的唇角,只觉得这个沉闷的宫宴好歹有个有趣的人。 “寻妹妹?” 姜寻抬头,见是佳然郡主,连忙起身行礼:“舒姐姐。” 姜寻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坐在这个位置唯一的好处,应该就是能挨着佳然郡主了吧? 姜寻再向佳然郡主身后望去,又急忙再次行礼,这次的礼节可要比刚刚认真了许多。 “臣女见过静柔公主。” 静柔公主正是佳然郡主的母亲,此次宫宴自然是两人随行而来。 静柔公主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姜寻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打量。 姜寻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屈膝福身,未听得静柔公主的声音自然是不敢抬头直起身子的。 姜寻低头敛目,并无任何不耐。 可佳然郡主不依了,挽住静柔公主的胳膊撒娇说道: “母亲~” 静柔公主宠溺地笑了,她就是拿这个女儿没有任何办法。 “起来吧。” 静柔公主的声音一如她的封号,柔柔的、温和的,充满了亲切感。 姜寻刚一起身,就被佳然郡主挽住了胳膊。 姜寻冲静柔公主歉然一笑,静柔公主浅笑着摇摇头,说道: “嘉宁郡主不要在意,梦舒被我给宠坏了,虽然她比你大,可依然像个小孩子,你往后可要多照顾着点她。” 姜寻不由得看向身边正朝着静柔公主吐舌头的佳然郡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舒姐姐很好,要说照顾,自是姐姐照顾臣女多些,臣女该好好感谢舒姐姐。” 静柔公主点点头,率先入座。 接下来,六公主跟在皇贵妃和皇上的身后高调入座。 皇贵妃今日也和皇上一同选择了明黄色的朝服。 明黄色的衣料上,用金线做绣,前后各绣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旖旎的长尾骄傲地展开,将一圈青色雀纹和五彩的雉压着衣摆。 袖口与领口都缀上了七彩宝石,腰间金丝腰带嵌满了珍稀玉石。 头上的九股金步摇给人一种错觉,仿若是金色的凤钗。 但皇贵妃虽能穿明黄色绣有凤凰的朝服,但是凤钗却是万万戴不得的。 姜寻收回暗暗打量的目光,心下了然。 皇贵妃伴着皇上身侧坐下,六公主则是坐在了皇贵妃身侧略小一点的位置上,足可见得六公主在皇上和皇贵妃心中的地位。 伴着帝王和皇贵妃的落座,宫宴正式开始。 姜寻只觉得索然无趣,而又劳心费神,一边面带微笑,一边耳听八方。 男人们坐在女眷对面,听不清他们在高谈阔论些什么,只是一片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女眷这边交谈也是小心得很,话题无非是围绕着女红珠宝、衣裳配饰或者香料胭脂,顶多说上几句谁家有待嫁的姑娘,谁家有将娶的公子。 可也就是这个话题,扯上了镇国将军府。 今日前来参加宫宴的只有四小姐和五小姐。 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已及笄,可五小姐还未说人家,四小姐却是订婚已有多年。 只不过婚事多舛,一再耽搁,直到现在谢丹秋已经17岁了,夫家都未前来迎娶。 此时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向了镇国将军府谢家的座位,而事件的中心谢丹秋则是依旧面色如常,仿若对周遭的一切声音和视线都恍若未闻,脸上依旧挂着恬淡的笑意。 第65章 谢丹秋的亲事 谢丹秋的未婚夫婿是当朝一品大员文渊阁大学士赵修贤赵大人的嫡长孙赵贺轩。 谢丹秋与赵贺轩定亲一事是赵修贤赵大人与镇国老将军——也就是谢煜的祖父很早之前便定下的。 当时谢家人口还算兴旺,老将军还在,男丁也还有巴掌之数。 同朝为官,虽谢老将军不常在朝中,但与赵大人也算难得地说得上话,一文一武罕见地相处融洽。 赵大人的嫡长孙当年也不过只有12岁,赵大人有心想与谢家结亲,便趁着谢老将军回京述职之时商议嫁娶之事。 谢家未定下亲事的也只有三房嫡女谢丹秋年岁还算尚且般配,可也比赵贺轩小上了5岁。 不过赵大人表示,男儿不应急于儿女亲事,理应将心思放在考取功名有一番作为之上,待谢丹秋及笄后成婚刚刚好。 既然赵大人不急,谢老将军当然无话可说。 两家便这样过了礼、下了聘,将亲事定了下来。 本来这是一桩极好的亲事。 谢丹秋虽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但只是三房嫡女,在议亲的时候自是不如长房嫡女的地位。 能嫁给文渊阁大学士的嫡长孙,将来也会是一府主母,况且文渊阁大学士治家极严,赵家子孙都极为讲究礼仪孝道,后院的侍妾庶子庶女们也都谨守规矩,从未闹出过笑话。 谢丹秋本来已经安心待嫁,只待及笄便要嫁过去的。 可谁知,一朝变故将谢家陷入深渊之中。 那一年,谢家男人们都留在了北疆,只剩下年幼的谢煜。 忽然间,京都权贵全都在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赵家大夫人——赵贺轩的嫡母上门吊唁,言语间提及两个孩子的婚事,谢老夫人听出其犹豫之意,可一来是不好在灵堂之前谈论退亲之事,二来也因此婚事是老将军和赵大人定下的,赵大人未开口,谢老夫人也不好主动提出。 说谢老夫人有没有私心呢?外人谁也不知。 谢老将军一去,谢家人丁凋落,势必大不如前。如果谢煜撑不起来将军府,那么谢家的姑娘再想嫁个好人家也就难了。 被赵大人家退了亲的谢丹秋,就更难了。 谢老夫人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赵家大夫人对外宣称谢家四小姐因为伤心过度,要为祖父和父亲叔伯们守孝三年,亲事便拖延了下来。 眼瞅着三年便要过去了,大家都等着看赵家会不会如约去娶谢家小姐。 可不巧的是,赵家的公子却病了。 京都寒凉,赵公子缠绵病榻不起,为了将养身子,赵大人将孙子调去了江南做了正四品的柳州宣抚使。 这一去没有个三四年是回不来的。 可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半,来年开了春,这赵贺轩外调也就满3年了,众人纷纷猜测,已经22岁的赵贺轩会否如约回来迎娶谢家的四小姐。 谢丹秋面上如常,和宽大的袖袍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之中。 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婚事一直都是京都女眷们背后议论的焦点。她也曾跟自家祖母提过,既赵家不想娶,退了便是。 就算是嫁不出去,她便留在祖母身边,也乐得自在。 反正将军府里女人多,也不差她这一个。 可是祖母听了此话便落了泪,吓得谢丹秋再不敢提。 别说是谢丹秋的婚事,就是谢松韵也都是大家偷偷谈论的对象。 谁家好女16岁都不议亲的?可谢松韵泼辣刁蛮,再加上谢家现在尴尬的地位,上门的无非是家风不正的浪荡公子,要么就是拿不出手的低门小户,甚至还有那死了原配想要续弦的。 不是谢松韵看不上,就是老夫人都气得差点没直接拿扫帚赶人了。 谢松韵与谢丹秋不同,她是面上心里都不在乎。 见姐姐手指颤抖,将手轻轻盖在谢丹秋的手上,勾着唇邪肆地说道: “四姐姐,那赵公子不回便罢,他要是敢回来,妹妹我先去帮你把这婚事退了,咱不嫁,有妹妹陪着你,在将军府里为所欲为不比到婆家去受气强啊?” 谢丹秋被谢松韵的话气笑了,轻轻白了谢松韵一眼,小声说道: “妹妹说的什么话?姑娘家家的,不怕叫人笑话?” 谢府大夫人闻言也赞同道: 。“韵儿,不可无状,今日你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入宫了,你莫要连累了她们,也不知她们在婆家过得怎么样。” 听到大夫人这话,谢松韵倒是乖顺下来,说道: “是,大伯母教训的是,是韵儿大意了。” 谢松韵只说大意却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错,只是大伯母说的没错,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礼无状被婆家耻笑。 谢松韵分别朝着司马大将军沈家、副都统马家、内阁学士吴家的席位看去。 大姐姐谢轻舟是大夫人的嫡长女,嫁去了正一品司马大将军沈家,是长房嫡长子的正妻,嫁去多年已诞下沈家嫡长孙,此外还另有一儿一女傍身,即便是老将军不在了,依然地位稳固,坐在位首。 二姐姐谢若仪是三房嫡长女,嫁给了正二品马副都统的大房次子,育有一儿一女。 三姐姐谢琼芯是二房嫡长女,嫁到了从二品内阁学士的吴大人家里,是二房嫡子的正妻,只不过她是赶着镇国将军府的热孝期间匆匆出嫁,那时谢琼芯深受打击大病了一场,那吴家找了由头往她后院塞了两房妾室。谢琼芯心灰意冷,至今膝下未有一儿半女。 谢松韵瞧了一圈,只能暗自唏嘘,至此便收敛了不少。 “母亲,按说今日宫宴只有各家长房嫡子嫡女才有资格参加,这镇国将军府的两位小姐为什么会在此啊?” 安远侯府的位置正巧挨着镇国将军,姜瑜葭没有掩饰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谢松韵的耳中。 谢松韵咬紧了后槽牙,不过还记得刚刚大夫人的话,看向了不远处向自己微笑的大姐姐,谢松韵这才将怒火压了下来。 第66章 到底有几个长女 姜瑜葭还记得因为和谢松韵拌嘴而惹出来的麻烦事,碰到她就忍不住想要怼上几句。 可谢松韵今日忍下了,她就好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感觉很是不爽。 还欲再说,却被大夫人拦下了。 “葭儿,今日宫宴,莫要惹事。” 姜瑜葭闻言,得意地望了谢家姐妹两眼,没再作声。 姜寻除了一开始和佳然郡主打了招呼以外,一直端坐于自己的座位之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一道道宫礼行进,姜寻也跟着众人一起向皇上皇贵妃行礼问安之后,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轻松了起来。 姜寻只觉得坐得屁股僵硬,身子也开始发酸起来,正想着环顾一下四周,寻个机会出去活动一下,不期然就听见成帝带着三分醉意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近日朕高兴,镇国将军在北疆大胜,羌谷蛮夷已经大败而逃,北疆又降下大雪,羌谷应是被暴雪困住,开春之前都不会再来进犯了。” “是,臣以为,镇国将军镇守北疆多年未能回京,此时正是极佳的机会,正好可以让镇国将军回京述职。” 说话的是司马大将军沈宗志,正是镇国将军府大小姐谢轻舟的夫家。 沈将军话一出,热闹的大殿忽然安静无比,纷纷揣测这沈将军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姜寻原以为谢家女眷会非常欣喜,但她悄悄望去,却见谢松韵毫不掩饰地愤怒,还有谢轻舟满脸的不可置信。 姜寻稍一转念便想明白了。 北疆的谢家军都掌握在谢煜手里,现在谢家只有谢煜一个掌兵之人,一旦将他扣在京城,这兵权他就算不交,应该也握不了多久了。 只是不知在座的众人也不知有多少人会看得透彻。 果然,就见成帝极其满意的大笑了起来,说道: “还是沈老将军深得朕心。朕已经下旨命镇国将军进京述职,想必,谢将军定会赶得上吃顿元宵家宴。” “皇上英明。皇上体恤谢将军久居沙场不得与家人团聚,有此明君,是臣等之幸,是大兴之福。” 沈将军迈步上前,正对着皇上行了跪拜大礼。 谢家女眷见状,纵心有万分情绪,也只得上前行礼谢恩。 可谢松韵的拳却在袖袍下面攥得紧紧的。 她不敢去看大姐姐的目光,此时她以为的大姐姐过得很好的假象终于在此刻崩塌了。 成帝很满意眼前的一切,笑着抬手说道:“平身。谢将军劳苦功高,没有谢家几代将军的镇守,我大兴也不会有现在的太平昌盛。待谢将军回京,朕定要好好奖赏一番。” 姜寻心中冷笑,这成帝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这是要准备收网了吗?是找到了可以顶替谢煜的人了吗? 姜寻眼神虚虚地落在眼前精致的糕点菜肴上,她一口也没有动,水也没有喝。 刚刚众人一齐向皇上皇贵妃敬酒之时,她也用宽大的袖袍遮挡了过去。 此时口干舌燥只觉得在大殿上如坐针毡,想着这一波结束应该可以偷溜出去了。 可皇贵妃幽幽的声音就牵扯到了安远侯府。 “安远侯府的嘉宁郡主,过了年也快及笄了吧?身为安远侯府的嫡长女,婚事也该操持起来了。” 姜寻刚要抬起的屁股一僵,又重新坐了回去。 此时满殿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姜寻头皮都有些发麻,这个皇贵妃此时提起自己的婚事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身为未出阁的女儿家,这种事是不好自己出面回应的,于是大夫人起身对着皇贵妃福身行礼,答道: “小女婚事皆由皇贵妃做主,不过安远侯府早就为郡主准备起了嫁妆,只听皇贵妃吩咐。” 上次成帝封了她一个破郡主,还说要皇贵妃全权做主她的婚事,简直就是荒唐,姜寻觉得这一切都可笑极了。 但皇贵妃满意了,笑了。 只是目光中的深意却让姜寻有些后脊发凉。 “最近本宫倒是听了一些趣闻,安远侯府嫡长女的命格不凡,嫁入皇家倒是再合适不过,不如……皇上,您就择个好日子,待她及笄您将她接进宫中可好?” 成帝面上有些犹豫,却也只是假装了一瞬,就要顺势答应下来。 “安远侯府的嫡长女,也是朕亲封的嘉宁郡主,确实不凡,才情容貌都属上乘。不过,此事还要问过安远侯才好。安远侯,你可愿意?” 在这宫宴之上,堂而皇之地讨论她的婚事,将她如商品一样评头论足,她这个郡主还真是地位不凡呢。 姜寻这边暗自生气,那边安远侯已经躬着身子走到了大殿中央。 “回皇上,小女能入宫伺候皇上,是小女的荣幸,更是安远侯府之幸。” 成帝假惺惺地询问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心情大好,于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待嘉宁郡主及笄之后……” 姜寻听着话头不对,这是要当众将此事给定下了? 姜寻来不及多想,忽然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跪在安远侯身边,安远侯吓了一跳,低着头对她怒斥:“你出来干什么?” 姜寻不理他,径直对着皇上叩头行礼,大声说道: “臣女谢皇上、皇贵妃隆恩,只不过家中长姐尚未婚配,如今臣女斗胆,请皇上皇贵妃将长姐的婚事一并定下,如此,身为妹妹臣女方可安心待嫁。” 姜寻此话一出,先是安远侯变了脸色,大夫人也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去阻止姜寻,大殿之上的皇上和皇贵妃更是愣在当场。 满殿皆静。 谁人不知前一段的市井流言,安远侯府的长女身负凤命。 大家一直以为说的就是眼前这位新归府的嘉宁郡主,可谁知现在又冒出个长女,这安远侯府后院还真是热闹。 未见过哪个世家望族的后宅如此混乱不堪的,就连子嗣一事,竟也会有三波四折。 大家都纷纷盯着安远侯,安远侯此时恨不得掐死姜寻。 “安远侯,你府中到底有几个长女?一会儿冒出来个姜寻,一会儿又出来一个,你到底怎么回事?” 成帝龙颜大怒,一掌拍在身前的龙案上,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 第67章 笑柄 最近安远侯府里闹出来的稀奇事还真是不少,一会儿出来一个女儿。 姜寻这个嫡长女也就算了,毕竟当初他们的这个女儿也是在京都生活过五年的。 后来到底是出去养病了,还是过继了,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大家都猜测过,但是没有切实的结果。 现在姜寻回来了,也算是能够对得上以前的事。 可这个姜寻嘴里又冒出个所谓的长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远侯府姜家可从未宣称在姜寻之前还有个长女的,是大夫人赵氏的吗? 下面的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最初安远侯府大夫人产女的时候,那个时候就传出消息说安远侯有个外室,赶在大夫人之前生产了,是带着孩子进府的。” “真的假的?” “不知道,这种流言就传了不过一个月,后来就没人提了,也没人见过安远侯府有更大的孩子啊。” “嘘,还是别乱说了,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两个座位稍近的夫人低语了几句,随后又坐直了身子。 大殿上弥漫着凝重的氛围,成帝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眼中闪现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怒气。 见安远侯不答话,成帝转而问向姜寻: “你来说,你的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寻看了一眼安远侯,见安远侯正用眼神警告着自己,她忽而就平静了下来,说道: “回皇上的话。臣女惶恐,臣女刚一出生便被批命格过硬,会克身边亲近之人。” 姜寻小心地观察成帝的神色,发现成帝的脸色果然变了不少,于是垂眸继续说道, “而臣女出生当天也正是府里赵姨娘带着大姐姐进府的日子,臣女的命格也是父亲找人测算的,对吗,父亲?” 姜寻单纯如幼鹿般的眼神望向安远侯。 安远侯此时又能说什么?他的头脑本就转得不快,此时被姜寻当着屋皇上的面逼问,心里只想到不能犯下欺君之罪,一紧张便承认了。 成帝的面色更青了。 关于外面盛传安远侯长女身负凤命一事,成帝自然是不可能当着满殿文武大臣以及女眷们的面直接询问的,但是听到安远侯府里这么乱的关系,成帝的恼怒可想而知。 “安远侯,你府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安远侯被成帝毫不留情面的斥责吓得冷汗岑岑,皇帝一挥手,安远侯就连忙低头敛目地回了座位。 相比之下,姜寻反而落落大方地对成帝和皇贵妃行了礼,又款款落座。 佳然郡主看向姜寻的目光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当姜寻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佳然郡主迅速露出笑脸,对着姜寻赞许地点头。 可是刚刚佳然郡主深邃的眸子已经避无可避地落入了姜寻的视线,姜寻心头翻过复杂的思绪,面上不显。 反正眼前算是过去了,只是不知宴会过后皇上和皇贵妃又会如何发作。 事实果然和姜寻预料得差不多,只不过根本就没有等到宴会结束。 姜寻虽然稍稍活动了一下,可还是觉得累,便抽了个空档终于还是成功偷溜了出去。 一直观察着姜寻动向的皇贵妃吩咐身旁的宫女将人给带去了一旁的偏殿。 此时再见皇贵妃,皇贵妃已经失了耐心,连对姜寻表面的客气都不见了,看向姜寻的目光犀利而冷冽,周遭的空气也随之冷冽,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安远侯府的长女,身负凤命!?” 皇贵妃的声音冷得像是带了冰碴,冷得令人打颤。 姜寻貌似被吓了一跳,眼神里带着惊惧直直地望向皇贵妃。 “大胆,竟敢直视皇贵妃……” “请皇贵妃赎罪,臣女只是……臣女只是吓到了。臣女的大姐姐怎么可能身负凤命啊?” “天生凤命的难道不是你?” 皇贵妃没有耐心,直接打断姜寻的话。 姜寻连忙用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皇贵妃,无辜的神态透着清澈和纯真: “皇贵妃娘娘,臣女正是因为命格过硬克了母亲,这才会被三叔带走离府避难,臣女是否身负凤命,到华兴寺找慧弘大师一问便知,皇贵妃娘娘,臣女怎么可能……” “好了,你既如此说,便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与旁人多言半个字。” 皇贵妃知道皇上在惦记什么,所以这才出来打探虚实,但是她又不愿离开太久,那帮虎视眈眈的妃嫔都等着她不在往皇上的身上扑呢,她得赶紧回去。 皇贵妃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起身,话音落人都快走出殿外了。 姜寻立在原地恭敬地送皇贵妃离开,心里知道皇贵妃定然会派人去华兴寺找慧弘大师求证。 可姜寻当然不担心,什么狗屁凤命,不就是姜瑜葭搞出来的的吗? 不问出姜寻她命硬克父克母克身边人,就不错了,看到时候皇上和皇贵妃还要怎么选。 姜寻心中冷笑,这些所有人都想着把她拿捏在手里玩弄,哼,也得看她愿不愿。 殿中人离去,姜寻松了一口气,信步来到殿外的花园假山处,清冷的夜风吹得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回想刚刚大殿内发生的事,姜寻都有些后怕。 自己当时是有些冲动了,可是她并不后悔。 重生回来,她只怕依旧救不了三叔,别的她什么都不怕。 “孽女!” 一声压抑着的怒吼,从姜寻身后传来,姜寻唇角勾起冷笑,这是要撕破脸吗?刚刚对自己有了一点点和蔼的安远侯又变成了“严父”吗? “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 姜寻一脸的忐忑担忧和无辜:“父亲,女儿不知为何大姐姐不能说于人前,自女儿回府后,并未有人提点女儿,女儿今日是否惹祸了?还请父亲恕罪。” 姜寻一脸的惶恐,眸子当中满是受到惊吓的清泪。 姜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拳头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让安远侯府变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我安远侯府的子女都成为了街头巷尾谈论的笑料。” 第68章 准备进京 姜誉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但还是听得出他的愤怒。 姜寻脸上的笑带着些许凉薄,问道: “父亲的眼里可有过女儿?在您的心里,我只怕连姜栀都不如吧?最起码,赵姨娘和姜栀进府时,您待她们是有过真心的,否则也不会不顾母亲生产硬要让她成为笑柄。而我,则是成为了你们夫妻两人争执不休的牺牲品。” “此次召女儿回来,怕也只是因为想用我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吧?父亲可有将女儿放在心上哪怕一刻?” 姜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姜誉上演父慈女孝的场景,既然姜誉绷不住了,她也懒得和他做戏。 趁着姜誉愣神的工夫,姜寻草率福身便自行离去。 有了安远侯的打扰,姜寻为了寻得清净 ,只能往更远处多走了一段路。 不过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还在视线之内,管乐丝竹之音也隐约传出,打破了这本该寂静的夜色。 姜寻看着黑漆漆的池塘,整个人隐在假山之后,任由冷风吹面,思绪翻飞。 从姜誉书房偷出来的书信到底记载着什么? 三叔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同意自己回府的请求? 府里到底是谁想要害三叔和自己?是为了财富?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三叔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大兴的军队也不只谢家军一支,为何独独要给镇国将军提供粮草?还要匿名为之? 姜寻想着自己应该加快速度了,待到明年春天自己就要及笄了,待到那时,即便躲过了进宫为妃,姜府的这些人也会想着法的拿自己出去换个好的助力。 正胡思乱想间,两个压低的女声传入耳中,姜寻此时想要走已是不能,姜寻敛了气息将身体缩进假山更里面的角落里。 “四姐,你没听皇上说什么吗?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传召哥哥入京述职?姐,你信吗?而且这事竟然还是沈宗志提出来的,大姐姐可是他的嫡长媳,是他嫡长孙的母亲。” 谢松韵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沙哑,愤怒之中还保有一丝理智,还知道要压低声音,可依旧是被姜寻听得一清二楚。 谢丹秋拉着谢松韵小声劝道: “韵儿,这几年皇上明显就已经逐渐没了耐心,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你刚刚在殿内不该对沈将军无理。” “我无理?他们都不在乎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为何还要遵循礼法?” “你糊涂,大姐姐怎么办?”谢丹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谢松韵泄了气,长叹一声,小声嘀咕道: “什么亲家,都是狗屁,如果七哥手里的兵权没了,当朝能领兵的也就是沈家了,到那时,大姐姐就是将军夫人了。” 谢丹秋显然是气极了,怒斥谢松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姐姐是何品性你不知?怎可如此猜度于她?” 谢松韵和谢丹秋都有些情绪激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动静,不远处的六公主带着贴身婢女而来,看样子情绪并不算好。 姜寻想到上一世谢松韵的悲惨结局不禁生出一丝敬意和怜惜之情。 谢家两位小姐的话如若传了出去,会给本就艰难的镇国将军府带去更多不可预知的灾祸。 姜寻只稍稍犹豫了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正在交谈的姐妹二人忽然就听见假山后头传出的一声轻咳,姐妹二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六公主已经行至近前。 无暇去想假山后头是何人,是何意,二人连忙对着六公主行礼。 “臣女见过六公主。” 六公主心情不佳,她惦记着十一皇叔透露的和亲的事,今日在宴会上本想再问问皇叔的,可是却不想十一皇叔竟然迟迟不见踪影。 六公主到底没压住心底的纠结,趁着宴席间隙,对皇贵妃委婉地提了自己的婚事,只是她们的位置距离皇上太近,皇上隐约听到婚事,便直接打断,说是她的婚事他已有打算,叫皇贵妃与她都莫要乱动心思。 六公主的脸色当时就白了,虽然成帝疼爱她,但她同时也惧怕她这位父皇。 心里压抑得难受,就跑出来透透风,没想到这么黑的地方竟也不安生。 轻哼一声便领着婢女离开了。 谢松韵和谢丹秋待六公主离去,这才对视一眼忙朝假山后头寻去,姜寻避无可避,只得落落大方出来,朝着两位小姐粲然一笑,施施然离去。 谢松韵回过神想要叫住姜寻,却被谢丹秋给拉住了,她冲着谢松韵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别追了,本来我们就不该在这说话,好歹她也算提醒了我们。” “万一她说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如果她要说,刚刚就不会阻止我们。再者,我们现在还在宫里,你觉得合适再去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吗?” 谢丹秋的目光追随着姜寻,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这样劝着妹妹。 从宫宴回来,姜寻躺在自己的拔步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没想明白,上一世她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谢煜进京述职的事,到底是她疏于关注京都之事还是上一世他压根就没进京? 直想到夜半子时,姜寻终于支撑不住涌起了困意。 - 寒峪关的城墙之上,入眼皆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幽静的夜色中呼啸着落下,仿佛是天空在这里留下了一整片无边的鬼魅遗迹。 谢煜身披银灰色的狐毛大氅,眼中凌厉的视线遥望南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似乎比这周围的北风还要令人瑟索。 夜寒立在谢煜身后,本就话少的他此刻更加沉默 ,若不是眉毛上挂了一层寒霜和不断呼出的热气,几乎就要完全隐入黑暗之中。 “传旨之人还需几日到达?” “少将军,传旨之人已到百里之外,明日天亮即可到达。” 夜寒的声音和谢煜一样,好像都带了冰渣一样,低沉、冷冽。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出发,进京。” 夜寒倏地抬头看向谢煜,只见谢煜的目光坚毅而深邃,即使是浓重的夜色和漫天的飞雪也无法遮挡其光芒,夜寒心中的疑虑又压了下去,抱拳领命而去。 而谢煜则继续站在这黑暗无边的城墙之上,久久没有离去, 第69章 已是最好结果 翌日,永福宫内。 皇贵妃头戴流苏珠冠,一身殷红凤袍缀满了珠宝翡翠,端坐在珠帘后的贵妃椅上,大殿正中,影卫正半跪在地低头向皇贵妃汇报一早探回来的情报。 “回娘娘,慧弘大师看了嘉宁郡主的八字,直言嘉宁郡主命格特殊,但并非凤命。且嘉宁郡主需借他人改命,否则她的阳寿已经所剩无几。” 皇贵妃涂着丹蔻的手指在凝白的羊脂玉上滑过,眸底的冷凝丝毫不减,唇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冷笑,挥挥手让影卫退下。 同一时间,御书房内,成帝面前同样跪着一个影卫,也在汇报着相同的事件。 成帝的眸子深邃无比,毫无温度。 “借他人改命?” 安德全观察成帝的神色,挥挥手让影卫退下,自己则给成帝斟了一杯龙凤团茶,笑着对成帝说道: “皇上乃帝王之命,天子之身,是最尊贵的命格,任谁也撼动不了半分,嘉宁郡主的命格虽然特殊,但她也是借不到皇上身上的。” 成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冷冷说道: “安远侯长女一事调查清楚了?” 安德全小心地观察着成帝的神色,低声回道: “回皇上,调查清楚了,当年安远侯确实带着一外室在姜夫人生产当日进府,也确实抱着一个女婴。但这个孩子一直没有进入姜家族谱,而嘉宁郡主——也就是姜夫人当日产下的女婴也确实因为传言命格过硬克母的原因,于八岁时被姜家三老爷带走远离京都。” “她的命格呢?真的是凤命?” 安德全低头如实回道: “这个奴才不知,调查回来的侍卫也说暂未查出。” 成帝一掌拍在龙案上,眼底露出一丝杀意。 “藏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惦记着扶持谢家?还想着将大女儿嫁给谢煜不成?朕倒要看看,安远侯藏着那道密令能到何时?” 安德全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此事,成帝已经快耗尽耐心了。 “既只是个庶女,便也不必大张旗鼓,派两个奴才宫女两辆马车接进宫来便是。” 安德全心中微讶,犹疑着问道: “那……封个……?” “就封个贵人好了,封号着内务府拟一个便是。” 成帝满不在乎,虽说之前见姜寻貌美,还曾真的动过一丝心思,可这么一折腾,成帝便失了大半兴致。 再美的美人,如若对自己的江山没有半点助益,也是枉然。 成帝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不过这情绪也只不过一闪而过。 “接佳然郡主进宫见朕。” 安德全领命而去,一个时辰后,佳然郡主身披玄色斗篷遮住面容被安德全引着避开耳目悄然进了御书房。 佳然郡主按理应称皇上一声舅舅,但佳然郡主从未有过放肆,恭敬在成帝面前跪下俯身,小声说道: “皇上,臣女见过陛下。” 皇上满意地看着这个外人眼中十分得宠的佳然郡主,面上神色稍缓: “朕叫你去接近姜寻,难道你就没发现她还有个姐姐?” 佳然郡主身子一抖,在地上趴得更低了。 “皇上恕罪。臣女发现安远侯府有个神秘的小姐,众人只唤她为栀小姐,臣女并不知其真实身份。直到安远侯府设宴那日,还是嘉宁郡主称她为大姐姐,京都各府才知晓其身份。” “但因当日安远侯突然启程,众人注意力便被转移,臣女也……也忘记了汇报此事。请皇上责罚。” 佳然郡主她不是忘记了,而是一直没有得到皇上的传召,而她若是因这么点小事前来汇报,谁知皇上会不会因此厌烦。 左右不过一个庶女,侯府后院的腌臜事罢了,谁曾想会闹出这样一番变故。 佳然郡主只觉内心苦涩。 成帝淡漠的目光扫过佳然郡主,语气忽地就温和了下来。 “起来吧。记住你想要什么。” 佳然郡主躬身退下,由安德全安排的小内侍领着悄悄出了宫门。 - 安远侯府竹叶苑,姜寻和姜栀相对而坐。 姜寻没有看姜栀的眼睛,望向窗外,透过开启的那一丝缝隙,可以看到院中的菊花开得正盛,姜寻叹了口气,终是有些愧疚。 “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牵扯到了大姐姐,是妹妹的不是。不知后面会有何变故,如大姐姐不愿,妹妹现在也可想办法将这莫须有的传言……” 姜栀连忙捉住姜寻放于桌上的手,急忙说道: “不,千万不要。” 姜寻疑惑地看向姜栀,姜栀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我与你不同,你再不得父母喜爱,但毕竟也是嫡女,如今是嘉宁郡主,再不济还有三叔护着你。可我,如果不是郡主您……怕是整个京都也没有人会记得我这个人。” “在侯爷和大夫人的打算里,不是将我困死在这后院,就是嫁到什么家人娶换得利益。而以我的身份,哪里能嫁什么正经人家,做妾应该都是好的了。” 姜栀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不求什么,可我姨娘……我……” 姜寻不赞同地问道: “你可知若皇上真信了这凤命之说,你将会如何?你可知那后宫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待的安稳的?” 姜栀摇头:“我不怕。我只希望若我真的能入后宫,姨娘能得侯府一丝照顾。我会在后宫安分守己。你不用担心,这已是我最好的结果。” 姜寻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栀,她明白姜栀目前的处境,可她真的明白进到成帝后宫意味着什么吗? 皇贵妃又岂会饶了她? 前日的宫宴,若不是出了岔子,皇贵妃又岂能放她安然离去? 给她下的药和香会这么就此作罢? 刚这样想着,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后位虚置,每年都是由皇贵妃赏赐各府女眷,今年依旧。 姜寻的这一份,看似没什么特殊,但其中的百合香让姜寻冷了神色。 姜栀想要告退,可姜寻却不容她离开,对姜栀的告辞恍若未闻,纤纤玉手在那百合香上停留片刻,看向姜栀问道: “你可知,这是何物?” 第70章 进宫 姜栀不解地看向姜寻,这是皇贵妃刚刚赏赐来的东西,姜寻特意问起想必是有什么深意? 姜寻本不应该对外人道,但想到自己无故牵连到姜栀,心中也泛起一丝愧疚。 “这是百合香,气味幽雅迷人,轻柔且悠远,香味沾身可持数日之久。确实是难得的好香,宫里的娘娘也最喜欢这香。虽是好香,但也不足以名贵到可以拿来用作赏赐之物。” 姜寻抬眸看着姜栀,继续幽幽说道: “可你知道皇贵妃娘娘为何非要将这香赏给我吗?” 姜栀摇头。 姜寻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前些天,皇贵妃赏了我一套头面,那里面……藏了一颗药丸,那药丸无色无味,会在七天内溶于空气,两者相和便是药性极烈的春药。” 姜栀的神色明显变了,嘴唇瞬间变得煞白。 “当晚我并没有戴那套头面,皇贵妃当时的神色可不算怎么好看。这不,眼巴巴地又送来了百合香,许是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机缘巧合之下我便又中了计。” “而你可知,皇贵妃为何要针对于我?” 姜栀颤抖着唇,低声道: “难道是因为那流言?” 姜寻点点头:“是啊,皇贵妃执掌凤印多年,怎么,你觉得她不想当皇后?” 姜栀的唇色又白了几分。 姜寻将百合香放了回去,再一次问道: “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当时事急从权,连累到大姐姐是妹妹的不是,你若不愿我可以现在想办法将你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姜寻的目光坚定而清澈,仿佛能看透姜栀的内心。 姜栀的手指捏着雪白的帕子,略微带着一丝薄茧的手用力揉搓,几乎要将丝绢的帕子都搓破了。 姜栀死死咬住下唇,想到赵姨娘缠绵病榻的身体,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差一点就没了小命,姜栀终于还是狠了狠心,仰起头看着姜寻。 虽然姜栀的目光带泪,可是却坚毅无比。 “我想好了,还望郡主成全。” 说着,姜栀盈盈福身,对着姜寻行了一礼。 姜寻叹气,也不知这对姜栀来说是福是祸。 “姐姐既已想好,便赶紧回去准备吧,如果我们没有动作,或许来接你的马车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姜栀有些吃惊,喃喃道: “这么快?” 姜寻送走了姜栀也忙碌了起来,既然阴差阳错姜栀因着自己的缘故或许会被接进宫去,那么她也得尽自己的努力给姜栀一些补偿。 虽然现在还不知皇上如何打算,但总要未雨绸缪。 于是,第二天,簟秋就带着一个大匣子去了姜栀的院里。 里面装了满满的金锭子、银锭子,还有一些用来搭上的碎银子金瓜子,此外珠宝首饰也备上了一些。 姜栀看着这满满一匣子东西,惊得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簟秋不知具体内情,对姜栀并无太好的脸色,淡淡地说道: “栀小姐快收下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我们小姐。” 姜栀回神,连忙后退两步,说道: “不,这……这实在太过贵重,我不能收。还请姑娘回去告诉大小姐,我……我是自愿的,如果成真,我对这个结果是应该感到感激的。” 匣子实在太重,簟秋已经很累了,簟秋顾不得主仆尊卑,将匣子重重地放在桌案上,喘着气对姜栀说。 “栀小姐,我们家小姐说了,这是她欠你的,不管你是否愿意,都是由她引起,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补偿。如果有人来接栀小姐,这些就当做你傍身之物,如果没有,就留作以后的嫁妆吧。” “还有,我们小姐让奴婢嘱咐您一句,请您以后务必多多保重。” 说完,簟秋福身告退,徒留姜栀呆愣在原地。 赵姨娘看见簟秋离去的身影,掀帘进来询问。 姜栀稳了稳心神,对赵姨娘说: “娘,以后若是女儿不能在身边时时照顾,娘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即便不在娘的身边也能为娘撑腰,以后在这府里别委屈自己。” “栀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要去哪?” 赵姨娘打断了姜栀的话,心口慌乱地感觉像是要抓不住眼前的女儿似的。 “娘,我不想老死在这侯府内宅,我不想一辈子被他们欺负。你相信我,以后,我会为娘撑腰,也许,以后我们都不用怕侯爷和大夫人了。” 赵姨娘听了姜栀的话心里更慌了,“栀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刚刚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来了,是大小姐逼你做什么了?栀儿?” 姜栀深吸一口气,拉住赵姨娘的手,安抚道: “没有,大小姐是个心肠好的人,她是怕我以后受欺负,来给我送底气来了。娘,以后在这府里如果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去找大小姐,至少,她不会无故害你。” 正说着,老夫人身边的云芳姑娘匆匆过来,说是老夫人要找栀小姐去说话。 赵姨娘紧紧抓着姜栀的手不放,心跳如鼓,感到无尽的无助和慌乱。 可姜栀来不及好好安抚赵姨娘,只叮嘱赵姨娘仔细收起桌上的匣子,便跟着云芳姑娘去了松鹤院。 没有出乎姜栀的预料,老夫人已经得到了宫里传来的口谕,正月初十是个好日子,皇上会派马车来接姜栀进宫。 老夫人面上有些喜色,但也有些不解。 距离姜栀及笄还差两月,也不知道成帝为何如此心急? 而此前成帝还召过姜寻进宫,好歹还见上了一面,这次连面都没见过就急急将人接进宫去,老夫人也想不明白成帝是作何打算。 这对侯府来说到底是喜是忧? 不过老夫人面上并没有纠结太久,伸了手和蔼地召唤姜栀来到近前,拉着姜栀的手含笑说着话,并从手中直接退下了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戴在了姜栀的手上。 姜栀的微微地用力,这还是老夫人头一次送她东西。 老夫人又招了手让景嬷嬷拿出她珍藏的一整套红宝石簪花头面。 “栀儿,祖母一直都看着你长大,如今你越加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瞧你这模样,稍稍打扮便有风华绝代的姿容。可祖母虽疼惜你,可你也晓得,你嫡母因着当年的事久久不能忘怀,哎……” 姜栀微颤的睫毛低垂,挡住眼底的冷然。 第71章 可惜 姜栀悄悄退下手腕上的玉镯,心中回想着刚刚老夫人的话,心中冷笑。 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这个时候,老夫人还不忘恩威并施。 姜栀从小虽未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但是后宅里的乱七八糟她都看在眼里,想要在后宫保命她有些茫然,但是争宠她应还是有些信心的。 别看赵姨娘这些年身子垮了,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得过侯爷的心的。 姜栀的脑中不断闪过不堪的过往,老夫人所说的一切在姜栀听来都如笑话般可笑。 姜栀将要进宫的事在侯府里传开,姜寻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当初接她回来就是为了姜瑜葭挡这事的,未曾想成帝不在乎姜栀的身份,这份美差落在了姜栀的头上。 姜瑜葭对于眼前的形势更是乐见其成。 一个小小庶女,怎么也盖不过自己,姜寻就不同了,姜瑜葭更愿意看到姜栀进宫。 姜瑜葭迈进竹叶苑的时候,姜寻正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翻看着大疆商行的账目,包括两大粮行收粮运粮的情况。 听到婢女通报,姜寻不动声色的换上了一本画本子。 姜瑜葭一见到姜寻大大方方地拿着画本子看得入迷,脸上不屑的鄙夷毫不掩饰。 “三叔平时就让你看这种书吗?呵呵,还真是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 姜瑜葭身穿橘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外罩一件银狐披风,头戴赤金点翠如意步摇,点缀了几支点翠花钿,端的是艳丽华贵。 姜寻淡淡瞥了一眼,好看是好看,只是这副打扮让姜瑜葭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 姜瑜葭扭着腰坐在了姜寻的对面,耳朵上缀着的垂珠耳坠被她晃得叮当乱晃。 “大姐姐?哦不,大姐姐可是把这名头给让出去了呢,不仅如此,连入宫为妃的机会都不要了,不过啊,奈何别人不争气,以她的身份,得个贵人已是不易,还凤命 ,呵呵……” “对了,那姐姐你的亲事是不是也要操持起来了啊?姐姐不常在京都,对京都世家不甚了解,不如妹妹帮你介绍介绍啊?” 姜寻轻抬眼眸,看着姜瑜葭在自己对面一副得意的神情,心想着她定然是不会对自己安什么好心,果然,姜瑜葭就开始恶心她了。 “姐姐听说过永定侯府的李世子吗?与姐姐年龄相仿,是个极有趣的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和姐姐是极相配的。” “或者太傅府的袁公子,虽长相不如李世子英俊,但是太傅家可是京都……” 姜寻实在没兴趣听姜瑜葭在这胡说八道,她再无知,也知道姜瑜葭口中这两位都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流连花街、张扬跋扈,虽未成婚,但后院怕是已有不少陪房侍妾,姜瑜葭大言不惭地说起这些,她不觉污秽,姜寻还嫌脏了耳朵。 “我的婚事就不容妹妹操心了,你忘了皇贵妃要亲自过问我的婚事。以我的身份地位,想必嫁个王爷也是不成问题的。妹妹你说呢?” 大兴朝现在的王爷有几个?适婚的也就那么一个。 姜瑜葭的腾地一下起身,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簟秋把姜瑜葭坐过的地方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嘴里不满地嘀咕着: “奴婢不认识什么袁公子李世子的,可是奴婢知道那二小姐心术不正,她嘴里的怕是没什么好人。小姐你可莫要上了她的当。” 姜寻收起手里的画本子,轻轻在簟秋的头上敲了一下,说: “你家小姐就那么蠢笨?放心,我谁也不嫁。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咱们就走。” “可小姐到底要找什么啊?” 姜寻将手里的账本翻开,低头说: “我原以为我只需要找到谋害三叔的人,可我现在发现,三叔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回到侯府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发现我能回到这里,也没少了三叔的推波助澜。” “而三叔到底要做什么,我还不清楚。” - 姜寻刚刚对姜瑜葭说皇贵妃会过问亲事,其实也并非不是事实,此时的永福宫内,皇上和皇贵妃相对而坐,皇上便不疾不徐状似无意地提及了姜寻。 “皇上真的相信了那嘉宁郡主的话?” 皇贵妃长长的指甲费力地剥着几案上的苦杏仁,好容易剥开一颗递到成帝嘴边,成帝张嘴含住,细细嚼咽。 吃完一颗,皇贵妃再递过来,成帝便不吃了,呷了一口茶道: “嘉宁郡主的话倒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安远侯的长女确实另有其人。” 皇贵妃净了手,对成帝说: “可皇上也不瞧瞧人就将人接进宫来,难道是真的信了那流言?” 成帝笑意不达眼底,牵起皇贵妃刚刚擦干净的手,柔声说道: “爱妃信吗?” 皇贵妃看着成帝的眼睛,只见那眼底有如幽潭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心底的所有全都吸入进去一般。 皇贵妃敛下眉目,巧笑嫣然,“皇上信吗?” 成帝哈哈大笑,拍着皇贵妃的手,说道: “一个安远侯府的庶女,你觉得她真的有什么凤命吗?” 皇贵妃眼眸微动,就听成帝继续说道。 “不过是个女人,接进宫里养着便是。还有那嘉宁郡主……” 成帝沉吟了一下,皇贵妃的心便提了提,就听成帝认真对皇贵妃说道: “命格不好是真,慧弘大师的话想必皇贵妃也知道了。” 皇贵妃被握在成帝手中的柔夷抖了一下,连忙想要起身向成帝恕罪。 成帝攥住了皇贵妃的手,仿若没有察觉般继续说话,皇贵妃也只能按捺住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可朕是皇上,又岂会怕她这命格?那么好的一个妙人,便宜了他人还真是可惜。” 皇贵妃暗暗咬了咬牙,努力控制着面上表情,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成帝了然地看了一眼皇贵妃,放开皇贵妃的手,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 “朕今晚就不留这了,你操持一番,明日叫嘉宁郡主进宫,朕与你们一同用膳。” 第72章 为我选的王妃? 姜寻知道想要让成帝和皇贵妃不再盯着自己没那么容易,但姜寻也属实是没有想到,这个成帝竟然还不死心。 进宫的旨意当晚就送到了安远侯府。 姜寻可以想象皇贵妃被气得银牙暗咬的样子。 也无奈只能在心底叹息,只盼着明日进宫有惊无险。 而另一边已经确定要在正月初十进宫的姜栀,则被皇贵妃刻意忽略,并没有邀其一同进宫。 姜栀心绪平和,并无多余波澜,倒是老夫人眼眸闪动,不知在心底盘算着什么。 第二日,姜寻被宫里的马车接走,姜瑜葭躲在一旁目送姜寻离去,看着姜寻穿着的百蝶穿花云缎裙嘴角微微翘起。 姜瑜葭看向红玉,红玉向姜瑜葭点头说道: “小姐,奴婢昨夜就安排好了,竹叶苑里的红果一直看着大小姐的衣裙,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用了美人香。今早大小姐也闻到了香味,但是时间依然来不及,就穿着走了。” 姜瑜葭冷艳的妆容之下,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哼,宣王也是她能痴想的!今日就让她再入不了宣王的眼。” 姜寻又岂会不知自己的衣裙被人动了手脚。 其实昨夜红果主动请求负责姜寻入宫穿的衣裙时,姜寻就已起了疑心。 只不过见红果只是往裙子上撒了大量的美人香时,姜寻便将计就计。 “小姐,这美人香果真对身体无碍吗?” 簟秋很是不放心,这香味熏得她心慌。 姜寻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此时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浅笑着说道: “你家小姐是那么蠢的人吗?若是有害我岂能饶得了她?” “那她们为何要这样做?总不会是为了小姐好的。” 姜寻刮了簟秋的鼻子一下,说: “什么目的我暂时还不知,不过这种香没什么害处,左右不过是会遭了谁的厌弃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咯,否则我又怎会得知这人背后的目的?” 簟秋一缩脖子抗议道: “小姐,奴婢只比您小一岁,您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 姜寻失笑,说: “是是是,我们簟秋是大姑娘呢,我还要指望你的照顾呢。” 簟秋嘟着嘴,梳着一对可爱的双丫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时正向姜寻无声的抗议。 簟秋又想起了别的事,压低了声音担忧地说:“小姐您真的要……要把那个东西用在……那个人身上吗?” 姜寻眼眸冷凝,刚刚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眼底的光变得坚毅无比。 “如果他们还打算收我入后宫的话。” 皇贵妃召姜寻压根就没找什么借口,直言是因为除夕谈到一半的姜寻的婚事。 姜寻只觉自己这个郡主就是个笑话,谈婚事竟直接找她这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也不知这算不算明晃晃的羞辱。 好在姜寻并不在意,和她谈也正合她意,否则她很有可能被人在背地里给卖了。 皇贵妃原以为会看到姜寻极度委屈、受尽屈辱的样子,但没想到姜寻是高高兴兴地来的。 也不知是姜寻太过愚钝还是她心机颇深隐藏得够好。 姜寻大大方方的落座,并不见丝毫扭捏。 成帝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其实还算英俊,只是深邃的眸子冰冷寒冽犹如夜色中的大海。 成帝在看着姜寻的时候,眼中的海浪似翻起了无数的浪涛,令人捉摸不透。 “嘉宁郡主再有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吧?”皇贵妃冰冷的笑意浮在脸上,开口就直奔主题。 可见这对帝妃哪里将姜寻放在眼里? 姜寻乖顺回答: “娘娘,臣女五月便要及笄了。” 皇贵妃看了一眼成帝的神色,掩去了心底的一丝苦涩,说道: “皇上曾允诺郡主的婚事由本宫亲自操持,郡主看这京都之中可有哪家公子合了郡主的意的?” 姜寻佯装羞赧,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臣女刚刚回京,并不识得什么公子,但凭娘娘做主。” 皇贵妃手指微动,赤金的护甲相碰发出一丝轻响。 “安远侯府的大小姐已定在初十入宫,你二人姐妹情深,其实能做个伴也是好的。” 姜寻心中暗骂这一对不要脸的男女,但表面却丝毫不敢有所表露。 姜寻起身对着成帝和皇贵妃行礼,成帝微眯着眼睛把玩指上的扳指,对姜寻如此识时务很是满意。 只是姜寻这一起身,裙摆被身下的椅子所绊,扯动了腰间一串紫色的水晶珠串,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姜寻忙跪下向成帝皇贵妃请罪。 皇贵妃柳眉将要竖起,便瞧见成帝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无妨,起来吧,嘉宁郡主天姿国色,朕再赏你一串更好的便是。” 姜寻抬起头,盈盈目光瞧向成帝,柔柔说道: “皇上,这是臣女三叔送的生辰礼物,臣女可否将珠子捡回来?” “有何不可?叫那些奴婢去捡,你起来吧。” 姜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但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对着成帝又叩头行了一礼,宽大的袖袍挥舞在身前,挡住了姜寻已经极靠近成帝的手。 “谢皇上。” 成帝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心里头竟泛起了一丝丝涟漪,被她这样笑意盈盈地盯着,竟不觉被冒犯。 成帝心情大好,欲伸手亲自扶起姜寻。 皇贵妃眼眸一黯,姜寻已经兀自起身,成帝想要伸出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皇上,宣王殿下在外求见。” 安德全在一旁低声对成帝说道。 成帝脸上的笑意更浓,朗声说道: “快宣。” 宣王依旧一身月白华服,大冷的天竟摇着扇子进了殿内。 见到姜寻似是有些意外,夸张地对成帝说道: “臣弟倒是不知皇兄这里还有个小姑娘在这,这是哪家的闺女?皇嫂该不会又再为臣弟选妃吧?” 宣王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就坐在姜寻身边,一双灿若星辰的美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姜寻。 不说姜寻被人如此无礼的调戏,就是成帝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 皇贵妃起先是愣了一下,见到成帝的脸色她反倒是觉得有些有趣,笑着说道: “宣王殿下说笑了。臣妾不敢担宣王的一声‘皇嫂’。另外,这位是嘉宁郡主,并不是为宣王选定的王妃。” 第73章 容后再议 宣王状似意外,更加留意地看了姜寻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暗芒。 鼻尖浓郁的香气他不可能闻不到,眼神落在姜寻裙摆,一抹深沉的寒意闪过,仅仅一瞬,宣王便又恢复了不羁的神色。 “皇嫂,皇兄待您如何,皇嫂如何不知?在臣弟心中,您就是臣弟的皇嫂。来,臣弟敬皇兄皇嫂一杯。” 说着,宣王收起折扇,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皇贵妃的眼神在宣王和姜寻之间转过,笑着说道: “宣王年岁也不小了,像殿下这样年纪的世家公子放眼京都也没有尚未娶妻的了,不知宣王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啊?” 宣王微笑着眯起双眼,故意看向姜寻。 成帝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说道: “正月里事多,墨煊的婚事等忙过这一阵子,再由爱妃操持吧。” 宣王闻言拱手抱拳,对着成帝和皇贵妃说: “臣弟生性喜爱自由,皇兄就饶了臣弟吧。若是哪天臣弟有了心爱之人,定来请皇兄为臣弟做主,如此,可好?” 宣王嬉皮笑脸地看向成帝。 成帝不置可否,声音缓和下来,说道: “你身为皇室子嗣,婚姻大事岂是你个人之事?” 不待宣王说什么,成帝便已起身,一撩袍子说道: “今日暂且到这,朕乏了。” 安德全急忙上前,给成帝披上斗篷回了内室歇息。 姜寻便也只好起身告辞。 宣王望着姜寻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不明。 “宣王殿下,这嘉宁郡主可是个妙人,这京都中怕也都找不到比嘉宁郡主更美的人了吧?” 沉吟了一下,皇贵妃笑着轻声道: “他日,只怕这后宫佳丽也都要失了颜色。” 宣王哈哈大笑一声,“皇嫂这般天资绝色,竟也有这般担忧。想必皇兄身边也需人照顾,臣弟便不多打扰,先行告退了。” - 回到竹叶苑,姜寻换下一身衣裙,随即就将在宫中散落了一地的紫水晶赶紧交给了簟秋。 “把这个赶紧串起来,仔细收好。” 簟秋仔细数了一下,抬眼看姜寻,没说话,连忙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寻除了去松鹤院向老夫人请安,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成帝那里的进展。 这串紫水晶确实是三叔送的,只不过进宫前她在里面混进了一颗别的珠子。 趁着手串崩断的时候,姜寻将那一颗悄悄弹向成帝,珠子和其他水晶一起撞到成帝的腿上,随即破裂化成一团水汽消失不见,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成帝在初五的时候准备宴请朝臣,但这几日他食欲有些不振,坐在正位上,成帝有些心不在焉。 身上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力气,宣了太医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皇贵妃曾怀疑是不是中毒,但太医全都否认了这一点。 只说成帝大概率是因为近日忧思过重,给开了一些安神提气的补药,但连喝了两日,成帝的神色越发的灰暗。 “皇上,北疆战事暂停,镇国将军奉召入京,臣以为皇上应暂派将军前往北疆坐镇。” 大理寺卿吴岭对成帝建议道。 话毕,成帝并无反应,司马大将军沈宗志朝着身旁的宗人府丞苏景君使了个眼色。 苏景君移步上到殿中央,朗声说道: “臣以为吴大人所言极是。司马大将军沈将军之子沈元宸,足智多谋、能征善战,颇有沈将军之风。且与镇国将军乃是姻亲,接手镇国将军的军队最为合适,此为最佳人选。” 沈宗志轻抚胡须,眼里尽是满意之色。 可成帝依然似乎没有听见殿下各大臣的议论之声,眼神悠远,不知在作何思考。 又一大臣出列,对着成帝朗声道: “皇上,臣以为镇国将军即便短时间不在北疆,凭着镇国将军几代的军威,带出的军队绝对有能力镇守住我大兴的边关。镇国将军短暂离开,并无大碍。皇上无须忧心找人替代,以免给了有心人以可乘之机。” 吴大人和苏大人脸色一变,瞪着眼前之人怒道: “你一个小小五品光禄寺少卿竟然当堂胡言乱语,言语不敬,如此胆大妄为。” “白宇博,你什么意思?” 白宇博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一板一眼对着两位大人行礼,说道: “下官只是阐述自己观点,并无对两位大人不敬之意,还望大人宽宥。下官只是担心大人被有心人利用,大人一心为大兴安危着想,下官深感敬意,不敢置喙。” “哼!” “哼!” 两位大人齐齐冷哼,当着成帝的面也不敢和这人争吵过甚,俱转过脸看向成帝,等待成帝定夺。 成帝面色并不太好,只是众人看不清成帝神色,不知成帝到底是恼了谁? 一时间殿内安静下来,无人敢应声。 殿中三人依然保持着向成帝行礼的姿势,成帝不发话,三人谁也没敢直起身体。 苏景君只觉腰间逐渐疼痛,已经有些站不稳了,额头冒出大量冷汗,身子不由晃动了一下。 “三位爱卿,这是作何?怎么在这杵着?” 成帝的声音骤然响起,苏景君额头上一滴汗滴落在他的官袍之上,洇了一滩深色。 “还请皇上定夺。” 苏景君朗声喊道。 成帝一愣,他并不知他们要自己定夺何事,嘴巴张了张,没有问出口。 身边的安德全看出成帝又一次晃神,知道成帝刚刚定然是又没听到殿中人所言何事,移步上前,凑在成帝耳边低语片刻。 成帝轻咳一声,说道: “爱卿平身吧。” 苏景君按捺着松了一口气,官袍下的手有些发抖。 成帝接过安德全递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清醒了一些,只是依旧觉得脑袋有些混沌,无法冷静思考。 成帝面色不变,强装无恙,开口说道: “今日乃春节宫宴,不论国事。众爱卿今日只管畅饮,好好享乐一番,此事容后再议。” 吴大人和苏大人对视一眼,身旁的白宇博唇角带上一丝冷笑,也退回了座位上。 沈宗志面上带着笑意,但紧紧捏着酒杯的手指出卖了他此时的内心,看向白宇博的眼神也带了浓重的杀意。 第74章 逆天而行 “皇上,臣确实诊不出皇上身体有何不妥,从脉象来看,皇上身体……很是康健。还请皇上恕罪。” 吴太医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之前还会找一些不甚要紧的症状搪塞一下,可眼见皇上状况愈发不对,吴太医生怕皇上真的出事,自己一家老小乃至九族都要保不住了。 吴太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皇贵妃一拍桌子,怒声斥责: “皇上无事怎会神思恍惚?你们这一众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皇上若真的因为你们贻误了病情,我饶不了你们。” 皇贵妃的眼底通红一片,她此时的急切倒确实不掺假。 她还只是个皇贵妃,距离后位还有那跨不过的一步之遥,身下又无皇子傍身,如果此时成帝真的出个什么好歹,皇贵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吴太医就跪在安定宫的寝殿内,皇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 “爱卿平身。” 皇贵妃有些委屈地来到成帝身旁,手里拿着帕子轻轻在成帝的面上擦拭着。 “皇上。” 成帝拍拍皇贵妃的手,对她说: “吴太医从先帝时就服侍在侧,医术高明不必怀疑。” “可皇上您……”皇贵妃焦急之色不加掩饰,盈盈目光透着点点水光。 成帝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瞬。 “皇上,老臣……” 吴太医欲言又止。 “你有话但说无妨。” 吴太医又迟疑了一瞬,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依据脉象,皇上身体并无不妥,身体康健也未中毒,可皇上却又常神思恍惚,不若请大师前来查看一番。” 成帝沉吟片刻,一个眼神,安德全领会其意,起身离开。 慧弘大师深居华兴寺,也只有成帝才能请得动大师离开那里。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慧弘大师才跟着安德全来到成帝寝宫。 慧弘大师见成帝不用行跪拜礼,见了成帝行了一个合掌礼便坐在了成帝对面。 慧弘大师见了成帝,也掩不住微微惊讶之色。 成帝身为帝王紫薇金匮,命宫该是稳坐其中,但不知为何现在却发生了偏移。而那原本清透的命宫之上竟有丝丝缕缕的黯淡之气。 成帝屏退左右,吴太医松了口气躬身退下。 殿内只留有成帝与慧弘大师两人,皇贵妃虽心下焦虑,但也深知慧弘大师素来不容第三人在旁,便也只得在殿外耐心等候。 成帝与慧弘大师在殿内待了足有三刻钟,安德全才听见里面成帝的声音,又亲自走一趟,将慧弘大师送回华兴寺。 慧弘大师走后,成帝又躺在龙榻上出神了好久,他对于慧弘大师的话亦是半信半疑,慧弘大师叫他不要逆天而为,他偏不信。 他是皇帝,是天子,他偏要行,天又拿他奈何?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还真的命硬到能克他不成? 虽慧弘大师并未言明到底因何所致,但言辞之中不外乎是成帝逆天而行,非要与那命格不合之人有了不该有的交集,慧弘大师隐晦地提醒了成帝,又给成帝留下一颗药丸和一串温养命宫的佛珠。 成帝便每日佩戴佛珠,这几日精神便愈加好了起来,成帝便放下心来,只觉得慧弘大师已经帮其破解,已无妨碍。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十,安远侯府里也为姜栀上下打点妥当。 纵使大夫人对姜栀再不喜,府里上下依然没有改换称呼,可姜栀要进宫服侍皇上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大夫人也不敢拂了皇家的面子,在外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临行前,姜栀没有直接去松鹤院,而是早起去了竹叶苑。 姜寻毫不意外,病退左右,交待了姜栀几句。 姜寻不怕姜栀不照做,如果姜栀不帮她一把,那么,待姜寻入了后宫,大夫人在府里依旧可以毫不顾忌地将赵姨娘踩在脚下。 那么姜栀的牺牲也就算白费了。 姜栀点头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等向老夫人、侯爷大夫人一一拜别之后,姜栀毫不犹豫登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 车帘放下之前,姜栀看到角落里赵姨娘担忧不舍的目光。 姜栀闭上眼睛微微仰头忍住了泪意,她并不后悔,也不怨姜寻,她很满意,很满足,很感恩。 入了宫门,一顶小轿将姜栀抬至了全禧宫贤妃的西配殿。 向贤妃娘娘问了安后,姜栀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才等来与成帝的第一次见面。 成帝本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临幸姜栀的,可是心头念着姜寻,便对姜寻的庶姐起了一丝好奇。 见了面成帝有些失望,比之姜寻还差得许多,也就失了宠幸的兴致。 “待你及笄还有两月余,此间你便安心在这住着,待你及笄朕再来看你。” “臣妾遵旨。” 姜栀敛目福身。 成帝手里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看着与姜寻还有那么一丝丝相似的脸,说道: “此番进宫,恐以后不能与父母姐妹常常见面,你……可会想念。” 姜栀心头一凛,想到姜寻的话,稳了稳心神,说道: “府里妹妹年龄相仿的只有两位。大妹妹嘉宁郡主……自幼时起有大师测算其命格特殊,克了嫡母,后便被送出府,与臣妾交往不多。嫡母怕二妹妹被大妹妹牵连,不许与她亲近,连带着与臣妾也无过多交流,是以臣妾进宫来,也并无太多不舍。只担忧府中祖母、父亲、嫡母还有……姨娘。” 成帝听了姜栀的话,面上还算温和的表情变得凝重,深深地盯了姜栀好一会儿,姜栀低垂的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那里似乎要被成帝的视线灼得几乎要烧起来。 而后背则是沁出层层冷汗。 良久,成帝收回视线,伸手亲自将姜栀扶起,手上还挂着那串佛珠,说道: “嘉宁郡主命格果真如此?” 姜栀柔柔乖顺地回道: “臣妾不知。只是……她刚出生时,母亲差点殒命,后也是历经万难才有的二妹妹,后来身体愈发不好。父亲也时不时地感染风寒,倒是无大碍。后来大妹妹就跟着三叔走了。” 成帝拉着姜栀的手看着,意外地发现姜栀的手上竟有一层薄薄的茧,并不似其他贵女的手那么细滑软嫩。 姜栀并不躲避,并不以手上有茧而感到羞赧。 见成帝不语,姜栀又开口道: “不过,这次大妹妹回来,言语之中似乎透露过,三叔的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第75章 未收到过信 成帝眸底阴霾翻涌,手指微微收紧,捏住手上的佛珠,就在姜栀心中极度忐忑,以为成帝就要发怒之际,成帝终于伸手拍了拍姜栀的手背,迈步离开。 紧接着,大量的赏赐陆续进了姜栀的院子。 姜栀的一颗心也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 正月十四。 “少将军,前方就是京都了,我们要不要在此修整一下。” 夜寒肃立在谢煜身侧,一起遥望着远处的京都。 谢煜没有反对,夜寒就朝着下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安排下去,转回头又对谢煜说道: “赵家人听闻少将军即将进京述职,家里人出现了分歧。赵夫人认为少将军回京,是好事,想要乞求赵老大人将她儿子赵贺轩弄回京都,以迎娶四小姐。但赵大人觉得不妥,正在家中争执不下。” 谢煜眼神冷厉,手指所触之处一片冰凉,乃是他身披银甲的温度。 谢煜冷冷说道: “四小姐已经有17了吧?” 夜寒不好作答,低眉敛目不语。 谢煜又说: “等本将军回去,给四小姐退亲。” 夜寒藏在袖中的手指微蜷,面上的神色却是放松了不少。 “另外,大小姐……” 谢煜的眸子更加沉重,沉声道: “直说。” 夜寒深吸一口气,说: “大小姐的夫家,沈宗志老将军现在勾结不少官员,想要趁少将军进京之时,派沈元宸前去北疆,打的是想要接替少将军的位置,想要收服谢家军。” 谢煜冷笑出声: “就凭他,也配!” “大姐姐怎样?”谢煜又温声问道。 夜寒的声音也带了些许愁绪。 “这些年大小姐在沈家愈加举步维艰,外人都以为大小姐地位稳固,实则……实则沈元宸愈加专宠他的贵妾,想必大小姐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这次的事一出,大小姐和沈元宸又闹了起来,据夜风打探,大小姐与那沈元宸已有十多日没有说话了。” 谢煜握着剑柄的手愈发收紧,只有冰冷的剑身能带给他一丝清醒。 他知道祖父手上有很重要的东西,他知道也是因为那个东西谢家才能手握重兵而屹立不倒。 可祖父去得匆忙,家中父兄也都尽数牺牲,并未来得及有人将此物交待给谢煜。 谢煜这些年在战场是用命拼下来的威望,小小年纪已威震四方,成为人人惧畏的杀神将军。 只是身边这些旧时部下还是习惯称他为“少将军”。 原本谢煜这个年纪在军中就应该是个少将军,只可惜,他这个上将军上面,将军和老将军都已不在了。 独留他一个少将军顶住了整个谢家。 可他一个少年,即便这些年逐渐立下威名,可京中家人还是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谢煜的心冷得像是沉在湖底。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谢家的女眷在京都受到了多少冷待和委屈。 祖父曾说,谢家的使命就是守护大兴、忠于君王。 小时候的谢煜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渴望自己快快长大,好成为像祖父、像父亲叔伯一样的大将军,可以像他们一样守卫国土,成为大英雄。 哪怕在他13岁出征的时候,也没有对此有着一丝一毫的怀疑。 但是,现在,他动摇了。 在北疆,他看到的,经历的…… 在京都,他偷偷听说的,查探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他悲痛欲绝,他不相信自己骁勇善战的祖父和父亲,就那么全都牺牲在北疆的战场。 谢煜调查了三年,他知道,这一切的秘密都在京都之中。 也没想到,刚刚潜回京都没多久,成帝又会下旨召他进京。 谢煜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上次见过自己的两人,除了六公主,还有一个安远侯府的大姑娘。 六公主应是没有见到自己的正脸,安远侯府的大姑娘也是在黑暗中打的照面。 应都不足为虑。 - 今年宫中元宵夜没有设宴的打算,各府便各自在家举行家宴。 从一早起,姜寻便开始忙碌起来。 前日里,老夫人见姜寻依然在成帝和皇贵妃面前很是得脸,一高兴,便允了姜寻可以自由出府的自由。 姜寻先是去向老夫人和侯爷大夫人行礼问安,紧接着便出了府。 这么多年头一次没有和三叔在一起过年,姜寻实在是惦念得紧。 年前就嘱咐了赵掌柜给三叔送去了不少年货,姜寻还亲自缝了一条腰带给三叔。 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姜寻仍旧没有收到来自三叔的新年礼物,这实在不像是三叔的风格。 姜寻这些日子心里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有什么事情是她现在所不知道的。 姜寻的马车没有停在大疆商行门前,而是去了霓裳坊。 自从霓裳坊被赵掌柜私下里给收了之后,姜寻便常去霓裳坊。 这里本就是各家小姐喜欢的去处,姜寻多来几次也不会引人注目。 到了霓裳坊小伙计见了姜寻便将人往楼上领,一口气上到三楼,进了最里面的隔间,从隔间推门再入,便是一处很隐秘的房间。 姜寻在此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赵掌柜便从霓裳坊后门进入来到了这个房间。 姜寻连忙阻止想要行礼的赵掌柜。 “赵叔不用次次向我行礼,三叔不在,您也相当于是我的长辈,我在京都还得指望赵叔多多照应呢。” 赵掌柜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可还是拒绝道: “我知道小姐心善,自小就是个治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可我毕竟是小姐和三老爷的掌柜,小姐就别折煞了小的了。” 姜寻也不与赵掌柜争辩,让了座便问道: “赵掌柜可知三叔那边的情况?我自入京都便未再收到过三叔的亲笔书信,三叔那边是否有何不妥?” 姜寻的目光盯住赵掌柜,生怕错过赵掌柜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小姐多虑了,江南去年收成不好,三老爷惦记北疆的三个义仓,除了从京都收的粮,三老爷还忙着在江南收集粮草。还有今年打算将整个大兴的航线收入手中 ,还差江浙一带的水路没有畅通,此外还要订制货船。” “想必,三老爷是太忙了。” “小姐可要给三老爷去封信?” 第76章 谢煜回府 姜寻没有立刻回答赵掌柜的话,她在努力回忆上一世的事情。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三叔是不可能对自己不闻不问的,自己离开三叔身边时,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三叔对自己的担忧和不舍,他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不来一封信?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上一世直到三叔毒发之前,姜寻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对身边的一些事情感知也并没有那么敏锐。 但,这一年的年后,好像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三叔在过了年后,找了个生意上的借口离开了三个月。 现在想来,什么生意能够让三叔扔下自己离开那么久呢?是什么事情让三叔不得带自己在身边呢? 姜寻只知三叔是去了北边,回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一张上好的雪狐皮毛,说是在那边的一个猎人手里高价买的。 那种雪狐也只有北疆的雪山上才有。 姜寻断定,三叔定是去了北疆。 可三叔去北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姜寻此时还是有些琢磨不透。 姜寻对着赵掌柜轻轻摇了摇头,说: “信就暂时不写了,不过你留意着点,等有了三叔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寻简单交待了几句,眼见着天色不早,便打算尽快回府。 刚登上马车,还未等掀开帘子进去,便发现街上的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 簟秋见姜寻好奇,便拦了一个面善的大娘,稍一询问,便进到马车中向姜寻说道: “小姐,是镇国将军回京了,此刻正从北门进入。” 姜寻不欲凑热闹,便吩咐: “我们换个道走,别路过进宫必经的长街。” 簟秋笑着摇头说: “小姐,镇国将军不进宫。是成帝颁下旨意,今日是元宵佳节,特允了镇国将军不必急着进宫,先在家里与家人团聚,吃个团圆饭。所以镇国将军直接回将军府。” 姜寻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从这里回侯府,中间有一段路势必是要和镇国将军回家的路重合,看来今日回侯府不会那么顺利了。 簟秋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外间百姓都在说,当今成帝皇恩浩荡,是个能够体恤大臣的好皇帝,百姓们都在交口称赞呢。” 姜寻放下撩开的车帘,对于簟秋的话并未做出回应。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耳边百姓们嘈杂的议论声时不时透过簟秋好奇掀开一角的车帘传入耳中。 不一会儿,嘈杂声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前方一匹高头大马在马车前的路口经过。 姜寻也好奇地望了过去,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是一匹白色骏马,上头骑着的人是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人,身子挺拔,远远望去,都可感受到浑身散发的慑人气魄。 虽然姜寻的马车边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但是姜寻见到远处镇国将军所过之所人并不多,百姓们不知为何并没有凑到近前,都只在远远的地方望上一眼。 不知是不是姜寻的错觉,她仿佛看到马上的人忽然侧过头,凌厉的视线有如实质般射了过来,姜寻心头忽地一跳,连忙放下车帘,心头扑通扑通地跳着。 随即,姜寻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和镇国将军从未谋面,自己又有什么好心虚害怕的呢? 而此时,马上的谢煜收回视线,向身后的夜风问道: “那辆马车是何人的?” 姜寻的马车虽不奢华张扬,但也是按照郡主规制重新打造的,再低调也与众不同。 夜风自然也看到了,于是回答道: “少将军,那是安远侯府大小姐、也就是嘉宁郡主的马车。” 夜风答完,也不知谢煜听到没有,半天也没见谢煜面上再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再答话。 夜风虽觉诧异,但跟在谢煜身边多年,习惯了闭嘴少言,便也没有发问,默默地跟在谢煜身后。 骑马的速度总是要比马车快些,谢煜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记忆中熟悉的将军府大门。 大门口不复往日的寂静与萧索,将军府的老夫人率领将军府的全体家眷早早地就等在了大门口。 谢煜看到,连忙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夜风大步迎了上去。 见到老夫人,谢煜双膝跪地便朝着老夫人拜了下去: “祖母,孙儿不孝……” 可一拜尚未结束,话音未落,迟了一步的老夫人便由身旁的嬷嬷搀扶着上前来将还欲再拜下去的谢煜牢牢地抓住了。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老夫人的声音颤抖,虽然面上极尽努力的想要表现平稳,但抓着谢煜手臂的手和声音都颤抖得厉害。 谢煜感受到祖母难以抑制的激动,便顺着老夫人的力道缓慢起身。 此时,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大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见谢煜望向自己,再难控制自己,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谢煜。 “煜儿……” 只唤了一声,大夫人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谢煜起先有一瞬的不知所措,随后缓缓抬起手,在大夫人的后背缓缓的拍了拍,唤了一声: “娘。” 大夫人再难压抑自己,到底是哭出了声。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难得的没有制止大夫人在外的情绪失控。 在三人身后,二夫人、三夫人、四小姐、五小姐以及一众将军府家眷,全都红了眼睛,无声的流着泪。 大街上许多围观的百姓也都不禁红了眼眶。 待大夫人情绪稍定,老夫人这才发话。 “走吧,先让煜儿进府吧。” 大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着说: “是,母亲说的是,儿媳失态了。煜儿已经五年半没有回来了,快快进府。” 谢煜这才腾出功夫,又一一行了礼。 “二婶、三婶。” 二夫人和三夫人受了谢煜的礼,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谢知秋和谢松韵上前红着眼对谢煜行礼: “七哥。” 谢煜还记得小的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妹妹,伸出去想要摸一下妹妹们辫子的手又缩了回来。 妹妹们,已经长大了啊。 谢松韵眼尖的看到了谢煜悄悄缩回去的手,她走上前,想要拉着谢煜的袖子,可谢煜身上还穿着冰冷的铠甲,谢松韵伸出去的手稍稍停顿那么片刻,还是落到了谢煜冰冷的铠甲上。 “七哥,你看,我还是没有你高,小时候你明明告诉我,好好吃饭,早晚会追上你的。” 第77章 无心儿女情事 谢松韵的语气里还带着小时候的撒娇语气,这让谢煜的心里温暖了许多。 谢煜到底还是伸出手摸了摸谢松韵的发顶,说: “你一个姑娘家,长这么高做什么?你已经很高了,是个大姑娘了。” 一行人簇拥着谢煜去了老夫人的安寿堂。 近几年,每当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团圆祥和的日子,谢府里反而是最冷清最萧索的时候,谢府里从上到下都小心翼翼,从不敢露出半点的喜庆之意。 而如今,谢家上下无人脸上不带着笑意,几位主子也换下了往日素净的衣裳,掏出了压箱底的亮色衣裙,就连下人们也都尽量穿戴得让人眼前一亮。 房檐廊下,都挂着各色彩灯,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喜庆的意味。 可这一切看在谢煜的眼里,却让他更加的心酸不已。 成帝的旨意下得晚,将军府知道谢煜要奉命返京,但根本就没有料到元宵节当日谢煜就能回府,更没有想到成帝会开恩让谢煜赶回将军府先与家人团聚。 府里根本来不及置办齐所有的物品,尤其是身上的新衣。 经过一上午的兵荒马乱,大夫人才堪堪把整个府里的一切打点妥当,但终归是仓促了些,很多物件很明显地可以看得出是库房里多年不见天日的东西。 谢煜压下心里的酸涩,眼底有些泪意。 满府的主子坐在一起,一张大圆桌竟也还是空旷许多。 老夫人看着自己身侧的唯一的孙子,只拉着谢煜的手,却久久都未说话,就那么眼底含泪眸中带笑的看着谢煜。 谢煜有些受不住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目光,轻咳了一声,问道: “祖母身体可还好?孙儿看着比五年前要憔悴了不少,祖母是否平日里忧思过重了?” 老夫人摇头,说道: “煜儿离家已五年半有余,祖母早就老了。能再看到你,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谢松韵在一旁插嘴道: “七哥,祖母时常挂念你,经常在小佛堂里为你诵经祈福,这么多年身体是愈发……” “韵儿!”二夫人沉声打断了谢松韵的话。 谢煜刚刚归府,众人都很默契地不想让谢煜多增烦忧,老夫人前阵子确实身体不好,但大家伙并不想说与谢煜听,谁都不知谢煜能在京中待上多久,说与他听无非是让他多了一丝牵挂罢了。 谢松韵悻悻地住了口。 可谢煜早就看出了老夫人面色之下的苍白,轻声说道: “祖母放心,孙儿在外一切都好,只要祖母安康,孙儿便少一分牵挂。” 老夫人拍了拍谢煜的手,点头说道: “好,祖母知道了。祖母如今没什么奢求,只希望你们几个早日成家,平平安安的,都有了子嗣,祖母也就可以安心和你们的祖父团聚了。” 谢煜的脸色一僵,回京之前,他已经收到了母亲寄过去的家书,里面提到祖母想要将母亲娘家的远房亲戚家的侄女说给自己,母亲在信中就提到这是祖母现在心中最大的牵挂。 谢煜很是能够理解祖母的担忧,谢家上下现在就只剩他一个男丁,又身在战场。 可谢煜却从未有过成亲的打算。 记得小时候,祖父还在的时候,有一年祖父回京述职,在家待了两个月,谢煜就每天都跟在祖父身后。 祖父曾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不日或将战死沙场,徒留孤儿寡母,又将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哎……” 谢煜记得,这是大哥当年要议亲的时候,祖父整日愁眉不展,说了几家亲事,终究是没有未等说成,大哥就随着祖父出征了。 “煜儿,母亲娘家的远房侄女,母亲已经差人问过了,家里人都是极欣喜的,趁着煜儿回京,母亲干脆差人去将人接来看看如何?” “这样做虽有失礼数,可情况特殊,想来他们应也不会有所介怀的。” 谢煜被大夫人的话拉回了思绪,听母亲已经想要将人接过来,谢煜连忙说道: “母亲,此事不妥。婚事未定就冒然将人接来,显得我们将军府以势欺人,不将人家姑娘放在眼里。等儿子下次归来有时间再亲自前去吧。” 老夫人不赞同地说道: “等你下次回来,还不知要几年后,你等得,人家姑娘可等不得。” 谢煜又道:“祖母,孙子今年才多大?不急于一时,北疆战事未歇,孙儿哪有心思考虑儿女情事?待孙子平了北疆诸国,孙子定会回京讨上一房媳妇,给祖母您生上一堆重孙、重孙女。” 老夫人动了动唇,心头的不吉利的担忧到底没有宣之于口。 众人齐齐转移了话题,家宴之上又恢复了其乐融融。 念着谢煜长途跋涉身体疲惫,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没有留谢煜多说话,吃了饭便放谢煜回了他自己的院子,让他早些歇息。 院子还是谢煜离家前住的归心阁。 院子里的一应摆设都和从前一般模样,一看就不是匆忙间布置的,而一尘不染的干净一看就是日常都有人时时打扫。 院子里留守的小厮也是小时候在自己院子伺候的人,见到谢煜回来,立刻双膝跪地声音颤抖几不成句。 谢煜大步一迈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奈,这些年辛苦了。” 阿奈感受到完全不同于五年前瘦弱的小主子,眼里的泪到底是没有忍住。 谢煜拍了拍阿奈的肩膀,没有说话,主仆两人之间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阿奈抹了一把眼泪,忙吩咐下面的人给谢煜准备热水,好让谢煜赶紧洗去这一身的风尘仆仆。 可谢煜却摆了摆手,说: “不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亥时过半进来叫我,再准备热水。” 阿奈只以为谢煜要准备明日进宫的事宜,听话地领着一干小厮退下了。 可阿奈就在谢煜的书房外,看着谢煜映在窗子上的身影,眼底的酸涩久久都没有散去。 自己的小主子,如今已经能够扛起整个将军府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妄为上树掏鸟、无忧无虑的小公子了。 第78章 书房再次相遇 元宵夜的安远侯府里,姜寻的团圆饭吃得索然无味。 除了四叔四婶对自己善意地打了个招呼之外,姜寻便没有同谁再有过什么舒心的交流。 老夫人端着老祖宗的姿态受了晚辈们的礼,因为安远侯还未痊愈,少了安远侯,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没什么兴致。 姜瑜葭也难得地没有主动开口找姜寻的茬,因为姜栀进了宫,赵姨娘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但好歹大夫人看在姜栀的面上今年没有再刻意为难于她。 二房一家在这种场合向来安静,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宴席散去,姜寻向长辈们行礼后脚步飞快地回了自己院子。 簟秋笑盈盈地递上一小盅汤圆,眼睛弯弯地说道: “小姐,这是锦书派人偷偷送过来的,是小姐最喜欢的馅料,是锦书和三老爷身边的厨子特意学的。” 姜寻接过,一只汤圆在口中被咬开,馅料在口里散发出香香甜甜的味道,满足得几乎热泪盈眶。 虽然这眼前冰冷的侯府给不了她温暖,但是远在异乡的三叔和身边这些人都能让她的心再暖起来。 吃完汤圆,簟秋知道姜寻又有事情要做,把碗勺送出去顺便吩咐了叶兰,就说姜寻累了,想要早些歇息,无论是谁都不要来打扰。 说完,便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里面的姜寻已经手脚麻利地卸掉了头上的钗环珠翠,簟秋手脚麻利地把姜寻的乌发简单束起,只用那根绿檀木发簪固定,又帮着姜寻褪去身上繁复的衣裙,换上窄袖夜行衣。 看着姜寻在靴筒里藏了一把匕首,簟秋还是忍不住担心地劝道: “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去吧,此事太危险了。” 上次姜寻从侯爷的书房回来就不太对劲,虽然姜寻没说,但是簟秋也敏锐地察觉到姜寻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如今安远侯虽然还未痊愈,但也保不齐心血来潮叫小厮扶着去走走,还有书房外面的守卫也不一定就会那么松懈。 姜寻动作丝毫未停,只吩咐了一句: “守好我的房间,别让任何人进来。” 说完这句话,姜寻就掀开后窗跳了出去。 簟秋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无暇再去替姜寻担心,连忙吹熄了烛火, 免得有人从外面看出端倪。 其实簟秋的担心有些多余,今夜是元宵佳节,大街上有热闹的灯会,每年的这一天,大夫人都会给下面的人放假,除必要当值的人员之外,大家伙都可以出府区热闹热闹。 就算留在府里的人,心也都不大安定,有的人就会偷偷带点酒带点下酒菜,悄悄地喝上一顿。 姜寻趴在墙头没等多一会儿,书房外的几个守卫就已经失了警惕,把几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开始吹牛了。 姜寻没有费丝毫力气就溜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推开一个小缝就钻了进去。 今日正月十五,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房地上,让姜寻将书房里的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即便不用火折子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姜寻听着不远处几个守卫喝酒划拳的声音,在书房里随意地翻找着,其实她自己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 上次在这里带走的那个匣子还在姜寻那里藏着,虽然她暂时还没有参透里面的秘密,但至少说明安远侯确实是有着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而三叔中毒的事,姜寻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肯定,那毒就来自于安远侯府府内。 除了姜誉,姜寻想不到还有谁会对三叔下手。 “到底藏哪了?” “这个老狐狸,到底和谁在写信啊?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凉城附近吗?” “秘密还挺多,不过我也不感兴趣,找到陷害三叔的毒药和解药,本小姐马上就走,这个什么嫡长女郡主谁爱当谁当好了。” “可他怎么也和凉城有联系?三叔也让我盯紧了凉城和寒峪关那一带,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姜寻喃喃地低语,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危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尤其听到她提到盯着凉城和寒峪关的时候,目光的冷冽似乎要将月光冻住。 姜寻不仅翻找着姜誉的信件和文书,连后面柜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都拿起来查看了一番,想要找出其中的毒药。 上一世姜寻临死前,其实已经找到了毒害三叔的毒药,凭着记忆,姜寻很有把握。 谢煜眼见着姜寻一点点靠近,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转移地方,不被姜寻发现,但他没有动 ,就好像狩猎的狮子,在等着猎物的靠近。 姜寻弯腰查看得有些入神,等靠近谢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差一点惊叫出声,下一秒,姜寻的嘴就被谢煜给捂住了。 姜寻瞪大了眼睛,看到眼前一个蒙着黑色面巾的高大男人,光看眼睛姜寻有一丝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正愣神间,谢煜松开了手,冷声问道: “盯着凉城和寒峪关,有何居心?” 姜寻心头一跳,知道刚刚自己的自言自语定是被这个男人给听了去,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敌是友,三叔嘱咐自己的话自然是不能告诉对方的,面前的这人又如此关心凉城和寒峪关,姜寻心头也起了疑云 ,于是问道: “你又是何人?凉城和寒峪关与阁下又有何关系?” 姜寻的目光如有实质,丝毫不退让地看着谢煜的眼睛。 谢煜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还是几年来头一次有女人敢这么跟自己叫板,丝毫不惧怕自己。 在战场上带的血腥杀气并没有几个女人扛得住这份压迫,而眼前这个,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谢煜在心里几乎都要对姜寻泛起杀意了,他不能够容忍有人谋算北疆,他的将士再不能倒在自己人的暗害之下。 可姜寻上次在华兴寺里为北疆战士虔诚祈福的一幕,却忽然出现在谢煜眼前。 谢煜已经握紧的拳头就松了下来,忽然一言不发转身从窗口消失。 姜寻忽地卸了力气,整个人虚脱地坐在地上,她虽然看起来底气十足、丝毫不惧对方的压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刚感受到了来自男人身上的强烈杀意,冷汗已经浸湿了她整个后背。 也不知道那股杀意为什么又淡了下去,直到谢煜离开,姜寻这才瘫了下去。 第79章 先纳个妾? 正月十六,谢煜一大早就先去了安寿堂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知道,今日谢煜需要去向成帝复命,老夫人内心其实很是不安,拉着谢煜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回到北疆,只有兵权在手,谢家上下,谢煜本人,才会安全。 谢家这百年来的根基,在成帝的眼中,可不是交了兵权便能放心的。 老夫人嫁进将军府几十年,在老将军身边陪了半辈子,浮浮沉沉,这点事情看得很透。 纵然再舍不得这唯一的、仅剩的孙子,老夫人还是狠了心,催促谢煜想办法尽快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老夫人还是希望谢煜能够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 谢煜明白老夫人的担忧,但依旧没有松口,颇有耐心地安抚着老夫人: “祖母,孙儿今年也才十八岁,即便在这京城也算是很早了,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祖母忍心交孙儿这么草率地就将自己的一辈子交出去吗?” 老夫人有些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不舍。 谢家虽然没有家训规定不许纳妾,但可能都一心扑在战事上, 谢家的男人几乎都是一夫一妻,谢煜不想随随便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老夫人也能理解。 可想到祠堂里满满的牌位,老夫人犹豫地开口说道: “实在不行,要不,煜儿你先纳个妾?” 谢煜愣了,连景嬷嬷也愣住了。 老夫人话一出口,立马就觉得其实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也没了刚刚的不自在,开口劝道: “这样挺好,一个六品官家的女儿,给你做妾也不委屈,先生下个孩子,留个后,以后你要是再遇到喜欢的,再明媒正娶的将人给娶回来,你看行不?” 老夫人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底气。 什么好人家的公子,会在正室夫人没进门之前,就生下庶子的?可老夫人自己本身的身体日渐不佳,就愈发地着急起来。 谢煜自然是不会答应的,笑着看向老夫人,问道: “祖母这是打算断了我娶个门当户对妻子的念头了吗?有了庶子,怕是我以后万一瞧上个高门贵女,应该也没机会再娶进门了吧?” 老夫人脸色顿时就灰败下来。 谢煜起身来到老夫人身前,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握住老夫人布满了褶皱干枯的手,说: “祖母的忧虑孙儿都明白,但是谁家的女儿不是心头肉呢?如果我命不长,你叫人家守着牌位怎么过这一生?咱们府里命苦的寡妇,够多的了。” 老夫人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是啊,谢家的寡妇够多了。都是苦命的女人,何苦再拉进来一个? “祖母,咱们谢家如果不能彻底翻身,绝后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孙子可以让谢家没了后顾之忧,到那时再娶,也不迟。” 老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抽出手反握住谢煜的手说道: “好孩子,祖母知道了。” 又陪着老夫人吃了早饭,约摸着到了快到了散朝的时候,谢煜这才动身去了皇宫。 在御书房里等了没多一会儿, 成帝便着一身正黄龙袍回来了。 一见到谢煜,便夸张地亲手拦住了想要向他行礼的谢煜,大手用力拍了几下谢煜的肩头,心底暗暗吃惊,嘴上却是惊喜万分。 “真不愧是谢老将军的孙子,几年未见,要不是你就站在朕的面前,朕可真不敢相信,你就是当年那个还不到马背高的少年。” “嗯,黑了,也壮了,挺好挺好。安德全,还不快给谢煜赐座?” 谢煜规规矩矩地道谢,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在了安德全放在御案旁的凳子上。 成帝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芒,但是被他很快地掩藏了起来。 安德全给君臣二人奉上新茶,恭敬地退到成帝身后,垂眸静立。 “朕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对不住谢老将军,让他唯一的小孙子,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上了战场,这些年,你吃苦了。” 谢煜对着成帝抱拳,说道: “我谢家男儿,生来就是为守我大兴国土,这一切都是臣甘愿的,并不觉苦。有皇上抚恤北疆官兵,我们都不觉苦。” 成帝哈哈大笑,显得很是受用。 “说得好!有你祖父当年的风范。像当年,你祖父祖母就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奉旨成婚的。” 谢煜不动声色,可心中早已警觉起来,成帝不会无缘无故提到祖母。 “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在北疆可有成亲?” 谢煜恭敬答道: “多谢陛下关心,臣尚未娶妻。” “哦,你也不小了,谢家现在都靠你了,这次回来不如多住些日子,好好相看相看,也娶个媳妇,给谢家也留个后。” 此时的成帝,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表现出一副关心谢煜、替谢煜着想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替谢煜考虑一般。 可谢煜并不是一般的十八岁少年,在北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要想夺得兵权获得信任,可想而知,谢煜在那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谢煜靠的不只是武力,还有他不凡的头脑天赋。 谢煜心中冷笑,成帝的小心思他又怎会看不透,可面上却是一派恭敬和感激,对着成帝谢恩。 “谢陛下体恤,臣遵旨。” 成帝摆了摆手,状似随意地说道: “这京都里试婚的女子也不少,你好好看看,若是有喜欢的,来找朕,朕为你们赐婚。” 御书房门口,一个小内侍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成帝一个眼神过去,小内侍忙道: “启禀陛下,吴少傅在外求见。” 谢煜的眸子冷芒闪过,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借助茶杯掩住了眼底的阴戾。 成帝看不出谢煜的神情,便对着小内侍挥了挥手,说: “没见朕这里忙着?叫吴少傅等一会儿。” 小内侍退出去之后,安德全又给成帝和谢煜两人续了茶,悄无声息地也退了出去,退到御书房外,还特意关上了门。 安德全就守在了御书房外。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第80章 吴晚晴的婚事 这两个时辰里,成帝和谢煜到底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守在御书房外等着求见的吴少傅连点声音都听不到,只是当谢煜出来后,吴少傅本想着打个招呼,却见到谢煜满面阴郁地看了自己一眼,吴少傅只觉得后脖子发凉。 谢煜走了,安德全依旧没马上让吴少傅进去,而是自己先转身进了御书房。 吴少傅又在外面听见了茶盏破碎的声音,这才被安德全宣了进去。 一踏进御书房,吴少傅的额角就砰砰直跳,也不知道这成帝非要召见自己干嘛?召见自己,又让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这些倒也罢了,现在明显成帝发了火,心情不好,自己走又不能走,吴少傅在心里把成帝骂了好几遍,可面上却恭恭敬敬一丝不满都不敢露出来。 好在,成帝发了一通火,情绪明显好了不少,招呼着吴少傅,说道: “少傅大人久等了。” 吴少傅连忙躬身行礼: “臣……” 可成帝今天显然很没有耐心,挥了挥手,打断了吴少傅的话。 “朕说过,你曾做过朕的老师,以后都不必对朕这么小心有礼。” 吴少傅依旧是恭敬地态度回答道: “陛下,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成帝知道太傅的脾性,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移了话题说道: “朕听说你家有个二女儿正在议亲。” 吴少傅心里一惊,又想到刚刚出去的谢煜,嘴里只觉得苦涩不已。 自家次女吴晚晴今年已经17岁了,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 这京都贵族世家没有秘密,对于吴晚晴为何耽搁到了这个年纪也多多少少有些流传。 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大家也不过在背地里议论几句,也有人打过吴晚晴的主意,找媒人去试探过,也不是没有相中的,可每到吴夫人想要松口应下的时候,这个吴晚晴便总会不顾礼仪,亲自出来搅和了。 几次下来,大家便也知道,是吴晚晴自己不想嫁,更坐实了背地里的那些传言。 现在成帝特意问起吴晚晴的婚事,再想到刚刚出去的少年将军,吴少傅的心一下就冷了。 想来成帝也是听说了那些传闻。 传闻是假倒也还好,可吴少傅心里清楚,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吴少傅虽然不知道成帝打的什么主意,但想来成帝也不会是真心为着自家女儿着想。 自己年少时虽被先帝任命为太子少傅,令多少人眼红?一时也确风光无两。 可太子登基成了现在的皇帝,自己……还是少傅。 多少年了,成帝表面对自己恭敬有加,可自己这个“太子少傅”在朝中如何尴尬,成帝恍若未见,吴少傅的心就渐渐地凉了。 今日对着成帝的“关心”,吴少傅忍着心头的不安,回道: “回陛下,小女今年十七,自小就被臣给宠坏了,骄纵得很,臣也担心嫁到别人家会惹祸,就想着在身边多留几年,好好教导教导。” 成帝不置可否,微笑着说: “女大不中留,年纪到了还是尽早嫁人的好。朕刚刚还问了谢煜的婚事,臭小子也说不着急,呵,你说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想的。” 吴太傅陪着笑不语。 成帝继续道: “都察院右都御史左大人昨日跟朕抱怨,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想要告老还乡了,朕也正愁着无人接替。” 吴少傅的眼睛不敢抬起,就盯着成帝手中不停转动的玉扳指上。 成帝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地响着。 “少傅这么多年也该动动了。” 吴少傅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没控制好情绪,猛地抬头去看成帝,就见成帝笑意不达眼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吴少傅又低下头去,不等他说话,接受到成帝意思的安德全就上前一步,做着手势请吴太傅出去。 吴少傅躬身向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成帝行礼: “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吴少傅没敢多想,出了宫门,直奔自己的少傅府。 听闻老爷回来,吴夫人迎了过来。 “老爷,今日为何这么晚?我听说老爷被皇上留下了?可是因为洐儿的事?” 吴少傅看了夫人一眼,坐下来喝了两杯茶这才缓过神来,打住了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吴夫人,说: “别瞎猜,和洐儿无关。” 吴夫人听这话一屁股坐在了吴少傅的身边,唠叨着说道: “老爷好歹也是个正二品,再怎么说官职也不低了,咱们洐儿可是正经考取的功名,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七品的编修。” “现在他们翰林院内部乱着,我不巴着那侍读,六品的修撰总不过分吧?别人家的公子哥都是通过家里直接就进了各个部院,别说都是有实权的,就连官职也都比洐儿高。” “就因为想升一级,洐儿不过是在外面和人喝了点酒,说了点不满的话,那翰林院的张媛学士李靖颐就这么打压咱们洐儿,老爷,他才是从二品,您可是正二品啊,他怎么敢的?” 吴少傅正乱着,也无心去听夫人在一旁唠叨,而是问道: “晚晴呢?” 吴夫人正说着,冷不防被吴少傅这么一问,讷讷地回答: “晚晴?晚晴在她自己院里啊。” 吴少傅吩咐道: “去把她叫来。” 吴夫人连忙吩咐下人跑腿,自己也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老爷,怎么忽然要叫晚晴过来啊?” 吴少傅的表情有些凝重,吴夫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吴少傅也没打算瞒着夫人,便说道: “谢家谢煜回来了。” 就这么一句,吴夫人马上就明白了,脸色有些发白,说: “老爷,您是想……把晚晴嫁给……” 吴少傅点点头,说: “晚晴不是一直惦记着谢煜吗?正好,这次谢煜回来,如果可以就让她嫁吧。” 吴夫人叹了口气,说: “谢家是个好人家,门第高,底蕴深厚,要是谢老将军还在,也轮不上咱们。就是现在,咱们家也配不上人家。可是……老爷,谢家的男儿都死在了战场上,这谢煜……” 吴少傅的眼神阴沉,吴夫人住了口,不过还是讷讷地说了一句: “这谢煜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81章 见情郎 吴少傅不赞同地看着吴夫人,说道: “夫人慎言。你可知谢煜如今地位如何?那可是我大兴朝立下赫赫战功的镇国将军,可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少年了。要我说,咱们晚晴还真配不上人家。” 吴夫人不满,说: “哼,再怎么厉害,不也还是不得皇上看重?等兵权丢了,还不如咱们家呢。” 吴少傅手里的茶杯“嘭”地摔了出去,吴夫人的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少傅。 “你个妇道人家,在哪里听的这些胡言乱语?你小心将全府上下都拖下水。” 吴夫人不甘,她不觉自己有说错什么,还欲辩解一二,这时听去跑腿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 “老爷、夫人,二小姐她不在府里,听院里伺候的丫鬟说,二小姐似是去镇国将军府找他们家五小姐去了。” “什么?” 吴夫人的脸唰的白了,谢煜刚回来,吴晚晴就巴巴地上门去了,这又要让人在背后议论了。 本就不好议亲,难道还真的非得嫁给谢煜不可了吗? 不管吴夫人怎么想,在吴晚晴的心里,她确实已经认准了,自己这辈子,非要嫁给谢煜不可。 在谢煜还是镇国将军府那个鲜衣怒马的恣意少年时,吴晚晴就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 吴少傅是个文官,吴晚晴从小看多了父亲和兄长总是端着文人的架势,对她与家中姐妹也是诸多教导。 吴晚晴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当时还满面春风、不羁潇洒的谢煜,忽然就被他与自家父兄完全不同的气势所吸引。 吴晚晴家里管得严,女则女诫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认知。 一旦看到谢煜对家中姐妹那么宽容,竟会带着妹妹一起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吴晚晴的心也野了。 从那时起,吴晚晴就渴望着能够嫁给谢煜,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谢松韵一样,被谢煜带着纵马在广阔的天地中。 可吴晚晴还没等和谢煜说上话,镇国将军府就出了变故,谢煜就出征了。 这一走,便是五年。 可吴晚晴管不住自己的心,还总惦记着那个少年。 五年,她和谢松韵虽依旧没能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但也算得上是能够约着一块逛街吃饭的朋友。 这倒也不是吴晚晴的原因,其实吴晚晴为了和谢松韵搞好关系,已经花费了很多心思。 可吴晚晴也不知道这谢松韵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性子,无论她怎么示好,谢松韵就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吴晚晴不去找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吴晚晴的。 一开始吴晚晴也怨过,可后来发现谢松韵对谁都一样,自己都算是谢松韵身边很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吴晚晴便也就释然了。 听说谢煜回来了,吴晚晴早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昨日是元宵佳节,她实在没有借口溜出去,她或许昨个就跑去镇国将军府了。 虽然知道谢煜今日必定是要进宫复命的,可吴晚晴还是等不及了,一大早就跑去了镇国将军府。 谢松韵听说吴晚晴来了,嘴角勾了勾,手中练剑的动作丝毫未停,就好似没听到吉盈的话一样。 吉盈也弄不准自家小姐和吴晚晴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对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反正话是带到了,小姐没有吩咐,吉盈便站在一边,并没有动,只手里拿着条干净的汗巾候在一旁。 谢松韵眼睛瞄到院外不远处的一抹蓝色身影,知道这是吴晚晴到了,可谢松韵依旧没有收势,好似并不急着招待客人。 而等到吴晚晴进来院子的时候,也确实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之久。 谢松韵正接过吉盈手中的汗巾,毫不在意形象地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汗水。 见了吴晚晴袅袅娜娜的身姿,故作惊艳地轻呼出声: “呀,晚晴妹妹今日怎的打扮得这么漂亮啊?这是准备去见情郎啊?” 谢松韵说话向来没规矩,在这后院更是放肆,一句话就逗得吴晚晴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姐姐~” 虽是冬日,可谢松韵的身上还是出了一层的汗,身上黏腻得不舒服,一边打趣着一边往屋里去。 吴晚晴抬步跟上,目光又不受控制地朝着院门外看了一眼。 谢松韵假装没看见,明知故问: “妹妹今日来找我,是又有什么好玩的、好去处了?” 吴晚晴知道谢松韵喜欢玩,所以一知道京都里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去的地方,她都会第一时间来找谢松韵。 谢松韵这么问,倒也不算唐突。 吴晚晴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 “没有,妹妹只是在家中待得无聊,想念姐姐,想过来和姐姐说说话罢了。” 谢松韵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说道: “说什么?聊聊我七哥?” 吴晚晴的心一下就狂跳起来,她知道自己忍不住,总是想要向谢松韵打听谢煜的事,谢松韵早就心照不宣了。 可被谢松韵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吴晚晴红着脸摇摇头,牙齿咬着下唇,微低着头有些难为情。 “我听说将军回来了,一切可还安好?” 谢松韵看着吴晚晴的发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幽幽的说: “还好吧,不过,我七哥真的变了很多。” 说着, 谢松韵情绪一变,又高兴起来,逗着吴晚晴说: “你要是见了我七哥,肯定认不出来,我七哥可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了。他在战场那么多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身上的杀伐之气越来越重了,越来越像我祖父了。” “要是一会儿不小心碰着了,可别吓着你。” 谢松韵的眸子闪闪发光,吴晚晴都有些呆了。 也不知道谢煜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当年的那个少年虽然也就马背那么高,但是她躲在人群中偷偷看到他翻身上马的英姿、朝着战场义无反顾的身影,吴晚晴的心又狂跳起来。 “不是吧?晚晴你还没见到我七哥呢,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第82章 头等大事 谢松韵故意打趣,吴晚晴面上明显就是春心萌动小鹿乱撞的羞赧之色,她知道吴晚晴喜欢自家哥哥,满京都的人也都私下这么议论,不过谢松韵并没有因为吴晚晴对自己的这份好意而认定这个嫂嫂。 况且,祖母明知吴晚晴喜欢哥哥,可还是没有在吴晚晴身上打主意,宁可让大伯娘去问一个六品官家的远房侄女,都没提去吴府提亲的事。 谢松韵虽猜不透彻祖母心思,但祖母做的事,谢松韵从不质疑,连带着她也在心里筑起了高高的防线,并没有轻易对吴晚晴透露许诺什么。 吴晚晴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院外,可谢松韵只当瞧不见,在屋子里坐得稳稳当当。 当吉盈为吴晚晴续了第四杯茶的时候,吴晚晴终于坐不住了。 “松韵,今天阳光正好,不如我们去你家花园走走吧。” 谢松韵也坐得有些不耐烦,心知她今日若是见不到谢煜,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反正谢煜已经进宫了,一时半刻应该是回不来,谢松韵便起身和吴晚晴出去了。 谢家虽然不如以前风光,但好歹府邸还是前几辈传下来的,花园大得离谱,假山湖水间连着长廊小路,虽是冬季,但下人们也将园子照料得很好。 谢松韵带着吴晚晴转悠了好几圈,眼看就到了饭点了,谢煜还没回来,谢松韵只好留吴晚晴在府里用膳。 刚吩咐了下人准备,谢煜的身影就首先映入了吴晚晴的眼里。 吴晚晴虽然已有五年多未谢煜,但她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谢煜长高了很多,身材也不似从前那般有些单薄,正如谢松韵所说,离得老远,好像就能感受到谢煜身上带着的那股冷冽气息。 吴晚晴的呼吸瞬间就乱了。 谢煜几步走到近前,目光只落在谢松韵身上。 “韵儿,昨日回来比较匆忙,有些事我还没跟你说。一会儿你来我院里一趟,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谢煜心里装的事很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在京都待多久,所以他想尽快将所有的事情都理清。 表面的事,有夜风提前打探,但是谢煜心里记挂四妹妹谢丹秋的婚事,他并不知道四妹妹心里想法,想着从谢松韵这里探探口风。 只顾着和谢松韵说话,谢煜没看见旁边含羞带怯盈盈望着自己的吴晚晴,说完这句话,谢煜转身便欲离开。 吴晚晴一急,连忙行礼开口。 “谢将军。” 见谢煜脚步微顿,吴晚晴红着脸说道: “臣女晚晴,是松韵的朋友。” 谢松韵立在一旁,脸上是浅浅的笑意,就这么看着吴晚晴和自家七哥,她也很好奇,谢煜对吴晚晴是个什么态度,这也决定了她以后对吴晚晴的态度。 谢煜转头看了谢松韵一眼,对吴晚晴的话好似没有听见。 谢松韵心里叹气,只得开口说道: “这是吴少傅家的嫡次女,吴晚晴。” 吴晚晴眨巴着眼睛望着谢松韵,期盼着谢松韵能在谢煜面前替自己再多说几句,可谢松韵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巴,再无二话。 谢煜的眼眸从吴晚晴面上轻轻划过,在看到吴晚晴一身艳丽装扮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一句话也没有和吴晚晴说,就大步离开了。 吴晚晴下意识向前移步,想要开口叫住谢煜,却被谢松韵抢了先。 “晚晴,到底还是正月,阳光再好也抵不住寒冷。咱们快些回去吧,我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午膳应该也快好了。” 吴晚晴看着谢煜毫不留恋的背影,他好像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这么走了,话都没有对自己说一句。 吴晚晴刚刚看到谢煜所涌起的那股欣喜和激动,这时又被谢煜的冷漠击得粉碎。 吴晚晴回头,对着谢松韵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柔柔答应一声跟在谢松韵身后。 谢松韵似乎对吴晚晴的情绪毫无察觉,没心没肺地说道: “看见了吧?我七哥和以前可不一样了,凶的那样没吓到你吧?” “你都不知道,昨天我祖母提起想要让我哥定亲的事……” 吴晚晴本就因为谢煜的冷淡而心中难受不已,现在又听到谢松韵忽然提到谢煜要定亲的话,脚下一慌,就踩到了裙摆。 刺啦一声,与这冬季本就不相称的薄纱便被吴晚晴扯出了一个大洞。 谢松韵也没想到吴晚晴的反应这么大,见吴晚晴的裙子破了,便收住了话头,关切地问道: “晚晴妹妹,你要不要紧?是不是扭到脚了?” 可吴晚晴对裙子毫不在意,抓住谢松韵的手,说道: “姐姐,你刚刚说谢将军……要定亲了?” 谢松韵看着吴晚晴慌张的眼睛,说: “是啊,我七哥也不小了,我们家现在也就七哥这么一个男人,他的婚事自然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 “是……是哪家的小姐?” 吴晚晴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抓着谢松韵的手也用了力气。 谢松韵低头看了一眼,对吴晚晴如是说道: “没有哪家小姐,我哥直接拒绝了,说暂时不想娶亲,他以后要娶个自己喜欢的。” 谢松韵只听到谢煜拒绝了家里给安排的亲事,吴晚晴的耳朵嗡嗡直响,她忽然就意识到,谢煜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如果自己再等下去,说不定哪天谢煜就真的娶了别人。 想到这,吴晚晴也顾不得害羞,直接对谢松韵说道: “松韵姐姐,我……我……我想……” 谢松韵忽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吴晚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呀,不好了,祖母近日头痛,我答应了祖母午睡前过去帮她老人家按摩的,现在是不是快要来不及了呀?” “吉盈,你也不提醒着我点。” 吉盈立刻福身向谢松韵赔罪: “小姐恕罪,奴婢见您和吴小姐说得高兴,奴婢一时间也忘了,还请小姐责罚。” 谢松韵显得很是焦急,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丫头,最近真是越来越不认真做事了,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真让祖母不高兴了,我就把你发卖出去。” 吴晚晴连忙在一旁劝道: “姐姐莫要生气,都是因为妹妹才让姐姐忘了时间。” “妹妹的衣裙破了,也不便再多留下来与姐姐用膳。妹妹就先告辞了,改日……” 吴晚晴的目光带着些期盼,谢松韵笑着抓过吴晚晴的手,说道: “改日我给你递帖子,咱们出去玩。” 吴晚晴暗暗决定, 她的心思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如果谢松韵知道自己的心思,能帮自己一把,放眼京都,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更能有优势接近谢煜了吧? 第83章 偷偷打量谢煜 谢松韵只是不想和吴晚晴将那一层窗户纸捅破,她朋友不多,虽然吴晚晴身上有着这样那样她不喜的地方,但是吴晚晴这么多年对自己也算得上掏心挖肺,不到万不得已,谢松韵也不想太过伤了吴晚晴。 叹了口气,谢松韵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谢煜的归心阁。 谢煜也正要用膳,见谢松韵这么快就过来了,有些讶异,招呼着谢松韵一块坐下。 谢煜常年在军营,对吃的要求并不高,简简单单无非就是能填饱肚子的程度。 谢松韵嘴里嚼着这些都称不上美食的东西,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待下人们把饭食都撤了下去,谢煜才问起谢松韵有关于谢丹秋对于她亲事的看法。 谢松韵一提这事就满肚子怨气,把谢丹秋这些年在赵家那边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倒给了谢煜。 一开始,谢丹秋或许还对这门亲事有着些许憧憬,但自从老将军去世,赵家一连串的举动开始,谢丹秋渐渐地也灰了心。 但祖母说,没了这门亲事,谢家女儿也不那么好找了,况且这门亲事也是当初老将军亲自定下的,不好轻易毁约。 可即便谢丹秋什么都没说,但是谢松韵和谢丹秋总在一块,只有她知道,谢丹秋已经对赵家、对赵家公子都没了念想,只不过自己人微言轻,也不愿给将军府招惹麻烦,这才这么一年一年的拖着。 如果赵家能主动来退亲,或许谢丹秋还会长长地松一口气。 谢煜虽早已通过夜风有了些许了解,但还是再次确认了一番,此刻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正在几家人都在考虑自家儿女婚事的时候,一道帖子从宫里下到了各个府里。 皇贵妃名义上是要准备为谢煜接风洗尘,为年轻的镇国将军摆设宴席,但稍稍有心的人随意一打听便会发现,皇贵妃发的帖子,几乎涵盖了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于是各家女儿便开始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宫宴当天,宫门前的大街早早就堵得水泄不通,宫门前负责引路的小太监忙得满头是汗。 一个个精心打扮的世家贵女,在各自嫡母的带领下,陆续进宫。 后宫没有皇后,大家都集中在皇贵妃的永福宫里,纷纷前去向皇贵妃问安。 皇贵妃心不在焉,看着下面这些含羞带怯眼波流转的年轻女子,心头愈发的烦躁。 她也没想到,成帝竟还没对姜寻死心,明明收了姜栀到后宫,也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宠幸,但偏又赐下众多赏赐。 前几日,趁着谢煜回京,成帝竟特意嘱咐她举办宫宴,还强调要邀京都适龄女子,还提到了姜寻的名字。 成帝的眼神皇贵妃再熟悉不过,皇贵妃笑着应下,心中却是不悦。 上次见了姜寻,皇贵妃也被姜寻的容貌所惊,想来成帝也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只不过,现在所谓凤命也不在姜寻的头上,姜栀虽为长女,但毕竟是庶出,皇后之位怕是难了。 而姜寻,被说成是命格太硬,克亲近之人,但这种说辞成帝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成帝自诩真命天子,区区一个女子,命格再硬,又哪里能妨碍到成帝丝毫? 皇贵妃面上笑着和一众女眷应酬,广袖下的手指,却悄悄在一个小瓷瓶上摩挲。 按说以成帝的身份,想要哪个女人都无需使用什么计谋,可成帝偏偏又极好颜面,表面上装得一副正人君子正义凛然的样子,是万万不能落个昏聩好色的名声。 哪一次看上别人,到最后都是女子千方百计爬上他的龙榻,他又大发慈悲不予计较,勉为其难纳了那女子。 女子与家人敢怒不敢言,还得对成帝感恩戴德,对外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贵妃心里冷笑,老色批看上了姜寻,竟然是连慧弘大师的话都抛在脑后了。 想到今日宫宴过后,后宫里又要添个人来和自己争宠,皇贵妃这心里就不痛快。 有那八面玲珑极有眼色的夫人,眼尖地瞧见皇贵妃面露不虞之色,便起身告辞,先行一步去宴会大殿。 众夫人小姐纷纷散去,皇贵妃敛了笑意,玉嬷嬷上前劝道: “娘娘,皇上后宫人再多,也越不过娘娘,娘娘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对娘娘还是有情的。” 皇贵妃冷哼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道: “哼,情?帝王哪来的情?若不是我父亲兄长对他来说还有用,怕是他早就动了心思要立皇后了。” “他既不愿得罪我父亲,又不愿立我为后,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硬扛着朝堂压力,让后位虚置?” 玉嬷嬷心头一凛,这还是皇贵妃头一次说这样的话。 玉嬷嬷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闭口不言,恭敬地替皇贵妃梳妆打扮。 不管皇贵妃心中如何不快,作为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她举办的宫宴自然是没有人敢作乱的,皇贵妃这么多年在后宫一家独大,谁不知道她的手段?给这些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皇贵妃的宴席上惹她不快。 宫宴进行得异常顺畅,前面冠冕堂皇的程序走完,怀着心思的各家女眷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都想着在这样一个场合让自己大放异彩,万一入了谁的眼,给自家寻一个好亲事。 吴晚晴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的谢煜身上。 谢家几代镇国将军,到谢煜这里,年轻得令人害怕。 但谢煜虽然年轻,但谢家多少代人立下的战功足以将谢煜推到那个位置,更遑论谢煜这五年来靠着自己也捷报频传,收拢了几十万谢家军的军心,一身战场上浴血的凛然气势,也令人不敢对谢煜坐在那个位置发出一丁点的质疑之声。 吴晚晴发现,自己身边很多女子都在偷偷地打量谢煜。 即便在家中父母再三嘱咐,谢煜不是良人,不知哪日便可能埋骨沙场,可怀春少女哪里抵得过眼前令人脸红心跳的俊秀又不失刚毅的少年将军? 吴晚晴咬紧了下唇,心中更加慌乱。 第84章 洒落一地的美人香 云英未嫁的女子都在悄悄地打量在座尚未娶妻的男子。 适龄人中,大多为世家公子,也只有谢煜年纪轻轻便独当一面,成为家中脊梁。 谢煜身上散发的气质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自然是无法相比拟的,家中长辈的叮嘱早已忘诸脑后。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谢煜芳心暗许。 姜瑜葭的目光就只从谢煜面上一扫而过,她只觉得谢煜年纪轻轻实在太过阴沉,哪里比得上风光霁月的宣王殿下。 宣王就坐在成帝下首的位置,依旧还是一身月白锦袍,直直地晃进了姜瑜葭的心里。 姜寻盯着眼前的糕点水果直发笑,她只用指尖拈了几颗葡萄,桌上的糕点是一块都没碰。 想到上次皇贵妃送自己藏了冰翠的赤金手镯,和藏于嵌宝花丝顶簪中的无色药丸,姜寻只觉得心底发凉。 看来这皇上和皇贵妃并不死心,上次阴差阳错没害得了自己,这次又来这一招。 姜寻摸了摸自己腕上早已被替换掉的赤金手镯,心里升起一丝不耐,她一点也不想和皇上皇贵妃继续牵扯,她还惦记着三叔,还想着早点离开侯府。 姜寻正放空,耳旁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哎呀,对不起郡主,奴婢该死,奴婢是不小心的,还请嘉宁郡主责罚。” 姜寻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衣裙被这毛手毛脚的宫女给洇湿了一大片,这宫女说着就要跪下。 姜寻来不及多想,忙伸手搀住,低声说道: “不打紧,衣裙湿了就湿了。” 可小宫女好像吓得不轻,还是要向姜寻赔罪,浑身抖得厉害,看起来生怕姜寻因此而责罚她。 姜寻怎能在这大殿之上因为这点小事而发作?附近已有几家女眷朝这边看来,姜寻只得耐着性子说道: “不妨事,大不了我去换一件便罢了,你快些起来。” 小宫女眼睛都红了,一副感激的模样,对这姜寻说: “谢嘉宁郡主,就让奴婢带郡主去换身衣裳吧。” 姜寻眼眸一闪,勾唇笑了,声音愉悦地说道: “好啊,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说着,姜寻便起了身,随着小宫女出去。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可就坐在姜寻身旁的姜瑜葭,眸光不经意间落在小宫女行走间露出的绣鞋上,手指蓦地收紧,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向宣王。 姜瑜葭的心怦怦直跳,见宣王还端坐在座位上,安慰自己或许是眼花了,再要朝小宫女的鞋看去,却被曳地长裙严严实实地盖住,不露分毫。 姜瑜葭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 宫女鞋上的绣纹分明就是宣王府上下人独有的,虽只在侧面有那么一小点的地方,可因离得近,姜瑜葭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可宣王的人来找姜寻是为什么呢? 姜瑜葭想到之前在华兴寺看到的画面,心里愈发地忐忑,唯一能让她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的,是宣王此刻还坐在殿内,正举着杯和皇上说笑着。 宫女佯装不小心将酒水撒到身上然后引她去换衣服这样的小伎俩,在姜寻看来极其可笑,但她还是跟着出来了。 因为她正好也不愿意在里面待了,看着那些平日里端庄大方的世家贵女,今天一个个地就差搔首弄姿了,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暗戳戳地朝着自己看上的男人抛媚眼,说她们眼波流转媚眼含春都算是好的。 姜寻慢悠悠地跟在小宫女身后,眼见着小宫女越走越偏,姜寻回头看了看已经远在身后的安定宫,心里有些诧异。 皇贵妃应该是帮着皇上办事的,难道皇贵妃不想如了皇上的意,背着皇上改了主意? 也对,牵制安远侯府的人选已经进了后宫,天生凤命也不是她,相反,她还命硬的克父克母,自己除了一张尚未长开的脸蛋,也没什么别的值得让人惦记的优点了。 即便是皇贵妃把自己送上了别人的床,皇上也不会因为自己和皇贵妃计较吧。 如此想着,姜寻也没着急,只是脚步越来越慢。 前面的小宫女发现降姜寻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姜寻。 “嘉宁郡主?” 姜寻一副不胜酒力弱不禁风的样子,伸手扶着身旁的假山,另一只手用帕子轻轻擦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小宫女见状也不好催促,只能心底暗自焦急。 只有小宫女自己知道,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原本皇贵妃派来的小宫女正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 自己若是不能尽快将姜寻带走,时间越长,自己暴露的几率就越大。 这也不算什么,可坏了主子的大事,小宫女也怕承担不起后果。 小宫女伸手扶住姜寻,说道: “郡主还是快些跟奴婢过去换身衣裳吧,夜里风凉,湿了的衣裙容易使人着凉。” 姜寻小声问道: “还……还有多远啊?我有些走不动了,我觉得有些热。” 小宫女心里一惊,她只知道主子交代不能让皇贵妃的人将人带走,可她却并不知道姜寻还被下了药。 姜寻面前的糕点确实不对劲,但是她一下都没动,又怎会中毒?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姜寻并不知眼前这个不是皇贵妃的人,小宫女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也没有被姜寻看见,两个人各怀心思虚与委蛇。 小宫女心头的惊讶只闪过一瞬,不管如何,主子要的人,她是一定要带到的,于是便耐心安抚姜寻道: “嘉宁郡主放心,前方就是了。今日宫宴,附近的几个无人的宫殿此时都满了,前方的晴淑斋已经是最近的了。” 姜寻顺着小宫女的手看去,晴淑斋就在眼前,只不过晴淑斋并没有点亮太多烛火,本就便宜的院子此时更显得有些寥落寂静。 姜寻默默地将头上的一枚不起眼的簪子攥在手里,许是过于紧张,不小心将藏于袖间的美人香打落在地。 霎时间,香气扑鼻,姜寻心头一颤,她知宣王对此香极为不喜,今天才特意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准会报了上次姜瑜葭算计自己的仇,她要是再敢惹自己,姜寻是打算将此香洒在姜瑜葭身上的,未曾想这个时候竟打翻了。 很快,姜寻便释然了,这样也好,反正她也并不在意。 而身旁的小宫女却是如临大敌,一把拉住姜寻的胳膊,几步便远离了洒在地上的美人香。 第85章 听墙角 美人香的香气过于浓烈,瞬间就飘散在了空中, 小宫女的反应已经算快了,但两人身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美人香。 姜寻见如此反应的小宫女,心中终于起了怀疑。 姜寻不动声色,将胳膊从小宫女的手中抽出,没想到宫女的力道还不小,应是个有点功夫在身的。 “这是我家二妹妹送的香,怎么不小心就给打破了呢?真是可惜了。” “算了,等回去我再让二妹妹送我一瓶好了。身上裙子都湿透了,你还是快带我去换衣裳吧。” 小宫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不安,低声应是。 姜寻站在晴淑斋的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头莞尔一笑,说道: “里面有些黑,还是你先进去帮我多点些烛台。” 小宫女暗自屏住了呼吸,迈过门槛,回头看了姜寻一眼,只见姜寻一脸无辜的笑意,小宫女不能推辞郡主的吩咐,只得加快动作,想着可以尽快出去。 可趁着小宫女正专心点燃烛火的时候,姜寻扬起手中的簪子,利落的就刺在了小宫女的后颈,小宫女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姜寻看了看屋内的烛台,又吹熄了几个,只留了距床榻最远的一支。 随后又熟练地从后窗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姜寻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屋内点了大量的催情香,虽然她已经尽量地屏住呼吸,但还是少量的吸入了一些。 姜寻深呼吸几口气,没有精力留下查看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也没兴趣留下来看后续的好戏,虽然她知道随后肯定会有人前来,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屋内的香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姜寻不会拿自己来做赌注。 姜寻打算顺着后面的小路离开,但是她本身对于皇宫内院就不太了解,现在天色又黑,一时间竟迷了路。 姜寻也不敢走大路,她现在头脑还不太清明,她需要找个地方先把自己的药性缓解一下。 姜寻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瓶塞打开,一股直冲脑门的刺鼻味道传出,姜寻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忍着不适,姜寻又凑近了瓶口深深吸了几口,虽然过于辛辣刺鼻,但好歹头脑清明了些许。 耳清目明之后,姜寻就隐约听到了假山后头有人在说话。 姜寻暗道倒霉,想要离开,可脚下尽是枯枝败叶,稍微一动便会发出声响,姜寻只得留在原地,被迫听着不远处两人的交谈。 “谢……将军,让我带您过去吧,这宫中我还比较熟悉。” “不必。” 男人冷清的声音好听得令人陶醉,可说出的话又足以令人起上一层冰碴。 姜寻知道和女人说话的正是今天宫宴名义上的主角——谢煜——最年轻的镇国将军。 可这镇国将军看着风流倜傥,可竟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女人明显是对他芳心暗许了。 姜寻无声的撇唇,心想这种武将莽夫还真的是不解风情。 谢煜话音刚落,脚步声只刚刚响起一瞬就停下了,姜寻只觉得可惜,两人不走开,她就不能动,真是麻烦。 “谢将军,我……可不可以和松韵姐姐一起叫您七哥?” 吴晚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显然很是紧张。 谢煜眯起眼睛,在夜色中,吴晚晴没有看到谢煜眼中的嫌恶与冷意,还在等待谢煜的回答。 谢煜发现皇上、皇贵妃和宣王先后离席,他直觉不对,几人神色都有些刻意掩饰的平静,谢煜便打算出来查探一番,却不想被紧盯着他的吴晚晴直接拦住。 谢煜抬眸看了眼远处的人群,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也无心与吴晚晴周旋,直接冷声说道: “不可,我与姑娘并不相熟,甚至并不认识。” 吴晚晴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番,不等她说话,谢煜的话又一次将她冻住。 “我也不打算与姑娘相识,本将军对你……没兴趣。” 说完谢煜便毫不留恋的抬步离去。 这一次,吴晚晴没能再拦住谢煜的去路。 吴晚晴浑身冰冷,呆呆地立在原地,忘了反应。 姜寻躲在假山后面狭小的空隙,脚好像已经麻了,没有了知觉,听见谢煜走远,她还心中暗喜,可谁知这个吴晚晴竟然还留在这里。 姜寻的耐心一点点的耗尽,她只是不想多事,只是不想徒惹是非,可她也并不在意面对这种尴尬局面。 正当姜寻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想要和外面被拒绝的失落的女人对上的时候,吴晚晴终于动了。 吴晚晴失魂落魄地拖着她有些僵硬的步子慢慢离去。 姜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悄悄动了动脚趾,一股酸爽遍布整条腿,她现在已经动不了了。 姜寻用手扶着假山,想要慢慢活动一下,冷不丁头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把姜寻吓了一跳。 “你听够了?” 好在姜寻的手抓着假山上凸起的石头,否则这一下她非要摔到地上不可。 抬头望去,竟是去而复返的谢煜。 姜寻知道,这是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被发现了。 姜寻此时一点也没有偷听被人抓包的羞赧,谢煜他这个人对待女人竟如此冷漠,姜寻也不觉得他会对此有什么不好意思。 “是我先在这的,你们是后过来的,我那是被迫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而我,为了你们的颜面,可是在这藏了好久。” 谢煜差点被气笑了,他刚刚就听到了这假山后有人,等到吴晚晴走后他特地绕回来查看,没想到也是个躲在这偷闲的世家小姐。 谢煜和吴晚晴之间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只不过他不确定这人是否是暗中专门跟着自己的探子。 现在看到竟是姜寻,谢煜只觉得一阵烦闷,皇上和宣王那边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竟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眼看着不远处那队侍卫就要走到近前,谢煜不想在这和姜寻浪费时间,转身欲走。 可姜寻也看见了那对侍卫,谢煜可以躲得过,可双脚麻痹的自己却不行。 见谢煜要走,姜寻下意识就伸手拽住了谢煜的衣角。 第86章 找一个女人 谢煜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玄色衣角,少女的手白皙细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谢煜无心欣赏这幅美景,他的衣角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碰的。 谢煜没做思考,伸手就要将衣角从姜寻的手中抽出,可姜寻的目光落在越来越近的侍卫身上,顾不得去思考得罪了谢煜的后果,见谢煜要走,姜寻张嘴就要喊出声。 “谢将军……” 后面的话未出口,谢煜已经伸手捂住了姜寻的唇。 姜寻凤眼睁得老大,谢煜几欲喷火的眸子就在眼前,清晰得连谢煜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都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直扑而来,姜寻的头脑瞬间好像又有些晕沉了起来。 谢煜身上的气味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等姜寻仔细思考,谢煜冰冷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不介意折断你的脖子,即便你是什么狗屁郡主。” 姜寻蓦然回神,让她这么一耽搁,谢煜也失了从这假山中离开的机会,眼看着侍卫们整齐划一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姜寻急得朝着谢煜直眨眼睛。 谢煜当然也瞧见了逼近的侍卫,他此时从这里出去势必要和那队侍卫打个照面,他现在还不知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依照皇上对自己的防备,谢煜并没有十足的底气,自己能够不沾上什么无妄之灾。 电光火石之间,谢煜跨步上前,强壮的身体逼近姜寻,和姜寻一起挤进了假山后头逼仄的缝隙里。 谢煜一身玄衣,整个身体贴近姜寻,将姜寻严严实实地挡在里面。 谢煜捂住姜寻的手因为没有了空间已经收了回去,撑在姜寻头顶上方的石头上。 可姜寻鼻间的呼吸依然并不畅快,姜寻紧紧贴着谢煜的胸膛,呼吸间都是谢煜身上的味道。 姜寻心头忽地就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自己好像也曾被人这样捂住过嘴巴,鼻尖的气息好像也曾闻到过。 姜寻暗戳戳地深吸了一口气,可在这静谧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情况下,姜寻的呼吸声,自然也落到了谢煜的耳中。 谢煜脸色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后槽牙几乎要被他给咬碎了。 侍卫已经来到假山跟前,除了脚步声,还有几人的说话声。 谢煜向前挤了半步,姜寻本就已经麻木的双腿,现在更是动不了了,她尽力向后缩着自己,想要避开和谢煜的接触。 可奈何空间狭小,姜寻避无可避,只能撑着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双脚,尽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头,到底出啥事了?怎么忽然就把咱们都给叫出来巡逻了?是要找什么人吗?” 侍卫长左右看了看,一脚踢在说话的那名侍卫屁股上,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想活了?上头的事也是你能胡乱猜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该你问的少问。” 挨了一脚的侍卫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道: “我这不就和您说说吗?在外面我哪敢啊?我刚才可是听到了一点,好像是在找什么女人,对吧,老大?” 侍卫长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道: “你快闭嘴吧,自己不想活了,别连累这一队弟兄。你再多话,我也保不了 你。” 姜寻的手指不禁收紧,指尖谢煜的衣襟已经在姜寻的手中被攥出了褶皱。 谢煜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戾气,抬头向上看着天空,努力忽视自己怀里作乱的女人。 姜寻现在没工夫害羞,心中已经被怒意填满。 皇上也好,宣王也好,不管是谁,她都不想搭理。 皇上的心思她猜得七七八八,可宣王到底为何往里掺一脚她还不清楚,但是她只知道,她不想和他们纠缠,她可不想和任何一个皇室的人有什么瓜葛。 可是这俩人拿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玩乐,姜寻心里的怒意怎么也压不住。 她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当取乐的玩意才回侯府的,重活一世的人,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大不了赔上一命罢了。 反正三叔早已离开,现在的侯府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了。 “行,老大,我知道错了,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好,我听说那个女人也不知到底是皇上还是宣王看上的,不知怎么底下人办事不牢靠,让人给跑了。咱们巡逻的时候也小心着些,我不也是怕咱到时候连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吗?” 侍卫长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道: “行了,别废话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别到时候成了谁的替罪羊。” 听着侍卫们都渐行远去,姜寻绷紧的弦忽然就断了,再也支撑不住,又痒又涨已经不受控制的双腿再也撑不住,姜寻整个人都朝着谢煜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谢煜咬紧牙关,死死地抑住了想要冲口而出的闷哼,眼里的火几乎如有实质,想要将眼前的女人焚烧殆尽。 “谁?那里有人?” 听着侍卫警觉地声音,谢煜额角青筋砰砰直跳,想要抽身离去,衣服却被姜寻死死地拽住。 “放手。” 谢煜下手毫不怜惜,姜寻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掉了,可她此时不能松手,脚上使不出力,手就越发抓得牢。 姜寻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可还是不肯松手。 “谢煜,”姜寻的齿缝中迸出颤抖着的零星字句,“你把我扔在这,我就告诉他们,是你在这和我偷情。” “你……” 谢煜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但眼看那队侍卫就要回来,谢煜来不及和姜寻废话,被他们逮个正着,他们二人偷听了他们的谈话,麻烦就大了。 谢煜伸手揽住姜寻的软腰,身形一晃,足尖轻点,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个聒噪的侍卫揉了揉眼睛,说道: “老大,那人功夫了得,咱们追不追?” 侍卫长皱了眉,说道: “算了,说不定是哪对在这偷情的野鸳鸯,这种事只当没看到,省得脑袋掉了都喊不了冤。” 几个侍卫都闭紧了嘴巴,表示不会透露半分。 这种皇家辛秘他们可真不想知道,到最后偷情的俩人不会有事,掉脑袋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倒霉鬼。 第87章 私情 安定宫内,皇上一脸阴郁之色,看向皇贵妃的目光中含了一丝不悦。 皇贵妃心中恼怒,可又无可辩驳,只得揪着帕子对下人呵斥。 “人到底去哪了?” 之前倒在草丛里的宫女此时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奴婢走在路上,还未到宴席之上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了,奴婢……奴婢不知啊。” 皇贵妃指着另一个宫女喝道: “你说!人呢?她分明就被宫女给叫出去了,那个宫女呢?” 另一名宫女同样伏在地上,回答道: “回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负责在这守着,可一直都没等到人啊。” “一群废物。” 皇贵妃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现在的她一点杂念都没有,恨不得现在就将人绑了送到成帝的榻上。 现在成帝显然是不相信自己。 “好了,爱妃,一个女人罢了,爱妃还真当朕看上她了不成?在朕这里,谁也比不上爱妃你。” 说着,成帝便起身,“走吧,宴席还没散呢。” 成帝的眼神掠过皇贵妃,皇贵妃只觉得凉透了心,成帝显然是认为自己争风吃醋故意藏起了姜寻。 可现在人都不知去哪了,皇贵妃说再多,成帝怕也难消心头猜忌。 皇贵妃目送成帝离去,手中死死攥着茶盏,若非这是成帝的安定宫,眼前的瓷器怕早已成了碎片。 “赶紧把人给本宫找出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皇贵妃追着成帝匆匆离去。 另一边的晴淑斋里,同样也是一团糟。 风光霁月的宣王殿下,正被一女子缠着脱身不得。 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丝毫不加遮掩地传进了附近宫女侍卫的耳朵里,都在等着得了信正匆匆赶来的皇贵妃。 宣王被女子纠缠得有些招架无力,亦或者,压根就没想要脱身,只做了做样子,外人看来,还真的是这女子不顾廉耻强迫了宣王。 可宣王一边望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敷衍着怀里的女子。 因为姜寻此前就将室内的烛光灭了大半,只留一盏距离床榻最远的一盏,殿内的光线昏暗得即便是宣王也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不过这侧脸的线条倒和记忆中的姜寻无二。 宣王心中有些期待,不知皇兄看到自己惦记的女子在自己怀中求欢会是个什么表情? 可这皇贵妃来得也有点太慢了吧? 皇贵妃其实并不慢。 只不过,半路上碰见了另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谢煜,你等一下。” 谢煜抱着姜寻绕过一队侍卫,刚想撒手,却不料姜寻依旧不肯撒手。 姜寻也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非得缠着谢煜。 她知道现在所有人可能都在找她,自己消失了这么久,没有一个正当合理的解释,今天怕是不会好过。 被成帝和宣王盯上,还不如赖上谢煜。 反正谢煜在京都的日子长不了,即便成帝想留,估计也留不长。 等到谢煜一走,自己依旧还是自由的。 这么想着,姜寻就更不会让谢煜走了。 谢煜也没想到姜寻竟然胆子这么大,而不远处都是人,谢煜也不可能弄出太大动静,只能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嗯?” 最后一个音节,甚至是谢煜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近似于恨意的声音,透着冰碴。 姜寻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趾,感觉脚还不是很舒服,抓着谢煜努力保持身形的稳定,说道: “你刚刚把我挤得脚更麻了,我现在站都站不稳,你就打算把我丢在这?” 谢煜看都没看一眼姜寻的脚,伸手抓住姜寻的手腕,逐渐收力,说道: “与我无关。” 姜寻只觉得这个味道和声音特别熟悉,可以确定自己最近一定是在哪里闻过和听过。 谢煜一用力,将姜寻的手甩开,却不料即便这样姜寻都不肯松开手,刺啦一声,谢煜身上的锦袍被姜寻扯开了一个口子。 谢煜的脸霎时就黑了。 同样黑了脸的,还有几步之遥呆呆傻站着的吴晚晴。 吴晚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姿势暧昧。 姜寻整个人柔弱无骨好似歪在谢煜的怀里,谢煜压低了声音与姜寻的对话,在远处吴晚晴的眼里,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姜寻的手里拽着谢煜的衣裳,竟然可以和谢煜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夜色下,谢煜的表情她也看不清楚,她只知道,谢煜刚刚……抱了姜寻。 吴晚晴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谢煜竟然看上了嘉宁郡主,看上了这个才刚刚回京的安远侯府嫡女。 吴晚晴的惊呼终于招来了附近人的注意。 谢煜的眸子几欲喷火,可姜寻不待谢煜发作,扔掉手中的布头,又一把抓住了谢煜胸前的衣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不是想要摆脱这个喜欢你的女人?我可以帮你。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知道你在安远侯府里面找东西,我可以帮你。” 姜寻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闻过谢煜身上的气味,谢煜的侧颜也让她想起了在自己便宜老爹的书房中碰见过两次的那个黑衣人。 谢煜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私自进京,姜寻此时说出这番话,料定了谢煜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是在宫中,闹大了谢煜自己也收不了场。 果然,谢煜眸中的杀意一闪即逝,到底是忍住了当场弄死姜寻的冲动。 自己提前潜入京都,认真追究起来可是大罪。 可这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将自己认出来的? “你们真的……?” 吴晚晴眼中泪滴滑落,身体摇摇欲坠。 姜寻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家世身份,哪一点都在吴晚晴之上。 吴晚晴自知自己不如姜寻,可刚被谢煜拒绝过后就看到谢煜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吴晚晴的情绪瞬间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姜寻死死抓住谢煜的手臂,不顾谢煜衣料之下绷紧的僵硬的肌肉,对着吴晚晴说道: “这位妹妹,我和谢煜……谢将军……还请妹妹不要说出去才好。” 吴晚晴不敢相信姜寻口中说出的话,看向谢煜。 姜寻的手还在谢煜的手臂上暗暗用力,谢煜抿着唇没有出声。 吴晚晴的心蓦地就碎了满地,狠狠地等着姜寻说道: “你骗人,谢煜哥哥刚从北疆回来,怎么可能和你这么快就定了私情?你当年离京的时候才五岁,你们……你们压根就不可能。” “谁和谁定了私情?” 一声饱含了惊怒和威压的声音从吴晚晴的身后传来。 第88章 划清界线 皇贵妃因为知道宣王那里的事情并不光彩,没敢大张旗鼓地前去,刻意遮瞒的行踪反倒让吴晚晴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吴晚晴的大脑顿时停止了运转,面对皇贵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回答了皇贵妃的话。 “回皇贵妃娘娘,是……是嘉宁郡主与镇国将军在这私会……” “放肆!” 皇贵妃的声音饱含怒意,令吴晚晴原本就沾染着哭腔的声音更加支离破碎。 “是……是嘉宁郡主与镇国将军……” “还不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皇贵妃的胸膛上下起伏,她还弄不清楚姜寻为何会出现在这,宣王那里又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一会又要怎么向成帝解释,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这个吴晚晴,亏得她还是少傅家的嫡女,竟如此口无遮拦。 就算姜寻和谢煜在这私定终身,也不是她一个二品官家女儿可以如此置喙的,公然说二人私会,怎是一个世家嫡女能出口的言语? 更何况,皇贵妃知道,成帝是有意将次女许配给谢煜的。 眼下,还真是一团乱。 这个宫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失败。 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对于吴晚晴的话倒是信了几分。 谢煜的含着杀气的目光落在被堵住了嘴的吴晚晴身上,和皇贵妃一样,对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恼恨得很,可谢煜忽略了依然抓着自己衣裳的姜寻。 姜寻早就清醒了过来,眼见被皇贵妃抓包,反倒冷静下来。 抓着谢煜的衣服更是不松手了,其实她的脚已经不麻了,可是能借谢煜来摆脱成帝和宣王的算计,姜寻觉得也不亏。 放眼整个大兴,能在表面上让成帝忌惮几分的也就只有镇国将军了。 姜寻抓着谢煜的衣角微微低头,看在皇贵妃的眼里更坐实了姜寻和谢煜之间的私情。 “谢将军,当真如此?” 谢煜眯起眼睛,侧头望向身旁这个故作无辜的女人,右手攥成拳,想自己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回到京都,竟然会栽在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 谢煜也觉荒唐。 可姜寻狡黠的目光正望着自己,似乎在说,只要他敢否认,她就抖落出他私自回京的事情。 谢煜不想打草惊蛇,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还不是和成帝翻脸的时候。 谢煜憋屈地侧过头,紧抿下唇。 皇贵妃等得不耐烦,姜寻连忙说道: “回娘娘的话,将军他……臣女与将军儿时便曾见过,这些年臣女又常听将军威名,早已对将军有了崇敬之心。” “近日回京,见到将军之后,臣女……臣女……” 皇贵妃气得手都发麻了,没想到乡野长大的丫头竟如此上不得台面。 这话是她这种身份地位的女子可以当众说出口的? 皇贵妃如毒蝎般的目光从姜寻身上扫过,依然落在谢煜身上。 谢煜不能再沉默下去,硬着头皮说: “惊扰了皇贵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谢煜既没有承认与姜寻的私情,但也没有否认。 皇贵妃狠狠地瞪了姜寻一眼,这个丫头还真的有点邪门,竟然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谢煜。 转念一想,也好,省得被成帝接进宫来给自己添堵。 这么一个妖艳的长相,迟早是个祸害,或许慧弘大师说得没错。 这样想着,皇贵妃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本宫过来,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闹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知廉耻?” 姜寻脸不红气不喘地福身行礼,无视身旁几乎想要将自己掐死的目光,抬步跟上了皇贵妃的脚步。 她还好奇着宫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侍卫到底是要做什么去呢。 谢煜想了想,这样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反正相较于吴晚晴,谢煜更加不愿和吴晚晴有什么瓜葛。 安远侯的女儿,对自己也无情,谢煜下起手来至少没那么多的顾忌,总比这个吴晚晴要好摆脱一些。 谢煜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吴晚晴,忽然觉得借助姜寻摆脱成帝的安排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行人各怀心思往成帝所在的安定宫而去。 等在晴淑斋的宣王,迟迟等不来皇贵妃,却被身前的人缠得也有些把持不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女人痴缠到了榻上。 等到事情进展到最后一步,宣王忽然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自己一向自诩定力十足,今日怎么面对姜寻的时候竟失了分寸? 宣王刚觉得不对,身下的人就轻轻扭动着身子发出不满的抗议。 宣王只觉一股爽意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来不及再度思考看,便又俯身而上。 …… 安定宫内,成帝终于等来了皇贵妃领了姜寻回来。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谢煜和吴晚晴也一同来了。 成帝见谢煜和姜寻并肩而来,微微蹙了蹙眉, 且姜寻也有些不对劲,为何如此清醒? 不等成帝发话询问,皇贵妃便来到成帝身边,一番耳语,成帝的脸色便阴沉得令整间大殿都压抑了起来。 一时间,整间大殿寂静得可怕,随侍在侧的宫女内侍都敛声静气,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成帝沉默半晌,冷声问道: “谢煜,朕刚问过你成亲的事,你今日就给朕这么大的惊喜,嗯?” 谢煜脸色也不好看,看了一眼姜寻,忽地说道: “还请皇上恕罪,臣……与嘉宁郡主并无私情。” 姜寻暗咬银牙,这个狗男人,竟敢摆她一道。 不等众人各种心思发酵,姜寻噗通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臣女还请皇上、皇贵妃娘娘做主!” 谢煜只觉额角青筋直跳,只觉姜寻又没安好心,却又摸不准她此时又打的什么主意,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姜寻说: “皇上,娘娘,臣女自出生就被批命格不好,凡是和臣女亲近之人都会倒霉,重者危及健康,甚至生命。” “臣女自知命不好,本就不该与将军有何牵连。臣女刚刚只不过按捺不住对将军的爱慕之意,刚刚与将军说了会话,这便连累将军坏了名声,臣女……臣女罪该万死!” “皇上、娘娘,臣女今后愿与将军划清界线 ,臣女不能连累将军,更不能累及几十万的戍边战士,臣女若是累得谢将军不吉,臣女便是千刀万剐也偿不了这等罪孽啊!” 第89章 到底惹了多少祸 姜寻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太好,过于夸张和浮夸,看得谢煜的眉角不受控制地抽动。 成帝和皇贵妃也是面色古怪地看着地上卖力哭喊的姜寻。 只有吴晚晴听得是一脸喜色。 不过,不管姜寻表现得再怎么夸张做作,一些话到底还是听进了成帝的耳中。 成帝抬起眼皮斜睨了谢煜一眼。 姜寻说得没错,和姜寻沾上关系,好像都没什么好结果。 这不,谢煜今天就被自己给记上了一笔,倒霉是迟早的事。 再回想姜寻回京都的这短短时日,姜誉重伤,姜瑜葭失了嫡长女的体面,自己对姜寻起了点心思,就神思恍惚差点病倒。 成帝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姜寻,那张艳丽的脸忽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漂亮是漂亮,但是会给他带来霉运的美人,能借她除掉自己心头大患的美人,被舍弃也毫不可惜。 成帝眼里的逐渐坚定起来,面上逐渐柔和,忽地笑了起来,对谢煜说道: “亏你还是从战场上出来的将军,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信。快把嘉宁郡主扶起来,你也该要成亲了,朕就把嘉宁郡主许配给你如何?” 还不等谢煜反对,已经有另一个声音高声叫了出来。 “不行!怎么可以?” “放肆,给本宫掌嘴!” 皇贵妃一声令下,吴晚晴的脸上就挨了火辣辣地巴掌,直扇得她面颊红肿胀痛。 姜寻背脊沁出一层冷汗,皇贵妃这是没处撒气,将所有的怒气都转移到了吴晚晴的身上。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拖下去!” 皇贵妃带吴晚晴回来,本来还打算让吴晚晴帮自己做个证,谁想到成帝竟然就这么成全了谢煜和姜寻 而吴晚晴这个没有脑子的,纯粹就是自己太蠢,成了皇贵妃的出气筒。 成帝也不甚在意,也觉得吴晚晴太蠢了些,亏得自己还打算把这个蠢货嫁给谢煜的。 换个人选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先拴住了谢煜再说。 而且,安远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之间,如果老镇国将军和老侯爷还在,或许他们两府还能勾结一二。 现在老侯爷不在了,老将军走得突然,他们两府之间的秘密说不定谢煜压根就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对安远侯如此厌恶和无礼了。 而安远侯根本不足为惧,他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谢煜和姜寻……呵呵,想想成帝都觉得有意思,说不定,两家的误会会越来越深呢。 成帝的心情好了一些,根本就不想征求两边的意见,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谢煜,吩咐安德全前去拟旨赐婚。 安德全前脚刚刚迈出大殿,就有个小内侍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眼见着安德全不在,急得汗珠就那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成帝皱了皱眉,斥道: “出什么事了?” 小内侍本想由安德全悄悄告知成帝,可眼下被成帝一声厉喝吓得噗通就跪了下来。 “皇上,皇贵妃娘娘,奴才……奴才是从宣王那边过来的,宣王殿下和嘉宁郡主在晴淑斋睡……睡……睡……” 小内侍说到一半,这才发现他口中的嘉宁郡主正在大殿中央,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 皇贵妃的心头咯噔一声,她以为找到了姜寻,宣王那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眼下这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皇贵妃一口老血几乎就要喷出来了。 自己主持后宫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宫宴上出乱子。 皇上本来都已经劝好了自己,可这个小内侍跑来说什么宣王?还和姜寻有关?姜寻不是站在这里?什么时候又和宣王扯上关系了? 成帝阴鸷地看了姜寻一眼,姜寻脖子一缩,悄悄往谢煜身后躲了躲。 谢煜咬牙切齿道: “你到底惹了多少祸?” 姜寻不做声,她哪知道啊? 她现在也不清楚宣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只是从那个屋子溜出来了而已,别的可什么都没做。 现在既然出事了,不是哪个倒霉鬼被宣王认错了,就是哪个命好的爬了宣王的床。 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她现在也想跟着去瞧瞧热闹呢。 成帝率先抬步,说: “引路,朕倒要去看看,宣王那里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皇贵妃也阴恻恻地看了姜寻一眼。 姜寻觉得冤枉。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算计她,她很无辜的好不好?可这一个一个地还都怪上她了? 一行人行至晴淑斋外,这里早已围满了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及家眷,纷纷窃窃私语、 隐隐约约可听到“宣王”、“嘉宁郡主”、“不知廉耻”、“苟且之事”……等不堪入耳的言语。 小内侍清了清嗓子喊道: “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瞬间,众人分开两边,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皇上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 “都起来吧。” 皇上发话,一众人等这才纷纷起身,这时,大家都看到皇上和皇贵妃身后的两人,一个是镇国将军谢煜,一个是安远侯府嫡女、嘉宁郡主姜寻。 众人一时间都呆了 眼前的是嘉宁郡主,那里面的…… “玉嬷嬷,你带人进去看看。” 皇贵妃发话,玉嬷嬷领命,带了几个嬷嬷开门入内。 毕竟是皇室秘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后悔前来凑这个热闹,自己也是一时昏了头了,被几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宫女内侍一喊,好奇心起,就莫名跟着大家伙一块来了。 这个时候再想要离开,就有些不那么容易了。 开门的间隙,隐隐约约传出几声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娇吟,令人面红耳赤。 成帝转头,看着引路过来的小内侍,厉声质问: “你说,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小内侍自知今日是着了道了,办事不力少不得要掉脑袋,眼神朝着人群中的某一角扫了一下,便咬紧了牙关说道: “皇上恕罪,奴才是碰到一个宫女说,这里本来是……是……是嘉宁郡主在换衣裳,随后宣王就进去了,奴才这才误以为是嘉宁郡主在里面。” “奴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请嘉宁郡主恕罪。” 第90章 一片混乱 皇贵妃能在后宫一家独大,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凉凉的目光从姜栀身上扫过,随即一挥手,对候在一旁的侍卫说: “把他拉下去。一派胡言,事情不搞清楚便败坏主子的名声,这种奴才留着也是无用。” 小侍卫也不挣扎,自知自身难保,认命地被侍卫架着下去了。 姜栀瞧了一眼,袖下的手指攥得发白,思量一瞬,也知拦下他也无济于事,成帝和宣王打的什么算盘,自己也不想深究,也深究不了。 反正现在已然是一片混乱的局面,索性自己也跟着他们一块装傻好了。 “皇上、娘娘,臣女……臣女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啊,臣女身上的衣裳还是刚来参加宴会就穿的这一身啊,并没有更换。您瞧,臣女这裙摆还湿着一块呢。” 众人都朝着姜寻身上瞧去,见她的衣裙确实没有更换,裙角还湿了一大块,留下了一大块醒目的痕迹,看起来并不得体。 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着装是否得体了,这一身略显狼狈的衣裙反倒是令姜寻从这件事当中摘了出去。 皇贵妃明知姜寻有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法细问,万一姜寻说出些什么,更加不好收场,不如顺水推舟,先将事情糊弄过去再说。 此时,玉嬷嬷已经从里面出来,凑到皇贵妃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贵妃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向姜寻。 姜寻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皇贵妃听了玉嬷嬷的话,又在皇上耳边低语了起来。 成帝的目光竟也落在了姜寻的身上。 谢煜自是也看到了帝妃两人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姜寻惊吓地瞪着眼睛望向谢煜,无辜地低声说道: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里面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哎呀,是有个小宫女要引我到这换衣裳,可……可我跑了啊,我压根就没在这里停留。” “呃……我就是把屋里的蜡烛都吹熄了,再没有了。” 谢煜的目光压迫感实在太足了,姜寻一个没顶住,就全说了。 说完姜寻反倒轻松了不少,反正自己就是什么都没做,就算谢煜说出去,也和自己无关。 成帝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问道: “安远侯夫人可在?” 人群中静了一瞬,这一细看,发现安远侯夫人确实不在,连她带来的另一个女儿姜瑜葭也不见了踪影。 因为安远侯身体未愈,今日有资格进宫的只有安远侯夫人和两个嫡亲女儿。 现在安远侯夫人和姜瑜葭都不见了踪影,人群中又开始了窃窃私语,不少人的目光也似有若无的落在姜寻身上。 姜寻心中坦荡,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只要自己没事,她管那母女俩死活? 谢松韵和谢丹秋也隐在人群中,本来是看热闹的,却不料自己的七哥竟和姜寻一同出现,此时的局面也不容她们上前询问,也只好按捺着性子等着。 而佳然郡主的手则是被静柔公主死死的拉住,不让她上前去姜寻的身边。 佳然郡主面上一片焦急之色,可被静柔公主握住的手,却并未用力挣脱。 找不到安远侯夫人,皇贵妃的怒火终于隐忍不住了,沉声说道: “还不去把人给本宫找出来?” 安远侯夫人此时压根就没心思来看什么“姜寻”的笑话,她的葭儿不见了。 宴席上她只是看场中某位世家小姐抚琴稍稍那么走神了一小会儿,她正打算叫姜瑜葭也上前展示一下,就发现姜瑜葭不见了。 大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宫宴间隙出去透透气也是常有的事,顶多一盏茶的工夫也就该回来了。 可一直到帝妃离去,直到周边发出骚乱众人纷纷离席好似出了什么事情,大夫人这才急了起来,赶忙带着随身丫鬟去找。 可这皇宫内院,她怎么敢明目张胆地乱闯?身边又无人可依,大夫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聚集了好多人,大夫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她的葭儿就在那里。 可是大夫人又带了一丝希望,她祈祷她的葭儿只是吃醉了酒,在哪里躲着清静。 可找了一圈也没见姜瑜葭的身影,大夫人就被宫中的侍卫带了过去。 “安远侯夫人。” 成帝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可眼神中透出的冷意却令大夫人打了个冷颤,大夫人噗通跪倒在地,语声发颤的说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不知召臣妾来此是为何事?” “何事?”皇贵妃冷笑一声,道,“你该问问你的好女儿。” 大夫人下意识就看向站在一旁的姜寻。 “你又惹了什么祸了?” 姜寻一副乖巧的样子,福身对大夫人说: “母亲,女儿只是和谢将军情投意合,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已经开恩要给女儿和将军赐婚。难道,是为了此事?” 姜寻的话落,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嗡鸣,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断响起。 姜寻和谢煜? 怪不得他们二人跟在帝妃身后,起初大家只以为是巧合顺路,却不知竟是这样的情况。 看向姜寻和大夫人的眼神便变了,这姜家还真是好算计。 一个进了宫,一个嫁去将军府,难道安远侯府又要得势了? 可也有人疑惑,皇上显然就是在忌惮将军府,怎么会把姜寻嫁过去?难道说是因为外面的流言? 躲在角落里的谢丹秋和谢松韵也被惊到了。 谢煜隐忍的怒气别人看不清,谢松韵却是观察得仔仔细细。 谢松韵气得就要抬步上前,却一把被谢丹秋拉住。 “松韵,要冷静。” 谢丹秋缓缓摇了摇头,谢松韵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双手成拳,恨不得直接砸向姜寻。 想要揍姜寻的可不只谢松韵一人。 谢煜和皇上都想揍她。 谢煜怎么可能愿意娶她?现在直接说出来,就相当于逼婚,事后再想不认可就难了。 而皇上也气,算计着想要将姜寻嫁给谢煜的时候,还没有宣王这边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上在得知里面的两人是谁时,他就已经准备反悔了。 姜家三个女儿。 庶长女姜栀被他收进了后宫。 嫡女姜栀,一个不受宠命格不好、徒有虚名的郡主,嫁给谢煜也就嫁了。 可现在,那个姜瑜葭,也是嫡女,竟然和宣王滚到了一块去。 他少不得要将姜瑜葭送进宣王的后院。 这样一来,安远侯府的三个女儿就都攀上了高枝。 而他后宫的那个,还是个庶女。 成帝这心里怎么着都不痛快。 现在不仅要为姜寻和谢煜赐婚,里面的姜瑜葭也要嫁进皇家,成帝现在不爽得很。 第91章 良妾 姜寻可以说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姜寻自己,恐怕就没有人高兴得起来了。 虽然很多人眼见镇国将军府局势不明,也担心谢煜哪天战死沙场,可嫡女不成,家中庶女也是可以的。 世事难料,谁又能断定谢煜将来就真的会被成帝拿捏住呢? 短短五年时间,不过刚刚十八的年纪,能有如此战绩,谁敢说谢煜就真的会一败涂地呢? 可现在被安远侯府捷足先登,众人又开始心有不甘。 有两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个岁数的人隐隐约约是知道一些的,安远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关系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正当大家心思急转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宣王迈着步子从里面出来。 院子里烛火通明,宣王似是有些不大习惯,抬手挡了一下有些刺眼的光线,随后不急不缓地朝皇上和皇贵妃躬身行礼。 “皇兄、皇嫂,是皇弟饮酒过当,失仪了,还请皇兄责罚。不过……臣弟与……” 宣王说着朝屋内示意,可头只转了一半就看到了站在谢煜身边盈盈带笑的姜寻。 宣王的话便戛然而止,脸上的色彩变幻莫测,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皇贵妃自是知道宣王为何变了脸色,她倒要看看,宣王到底是要干什么。 平时装得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还不是觊觎上了皇上看中的女人? 宣王不愧是能够留在最后的王爷,话语只稍稍停顿了一瞬,就继续道: “臣弟与那女子毕竟有了肌肤之亲,还请皇兄成全,让皇弟将人纳进府里,做个良妾便是了。” 成帝眉心一跳,他不知宣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刚刚还以为宣王会看在姜瑜葭背后的安远侯府份上,最起码也得给个侧妃的位子。 转念,成帝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这事已经闹开了,宣王再怎么喜欢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尚未成亲就睡到了一起,说得难听些,这就是无媒苟合,这样坏了名声的女人,确实上不得台面。 成帝见宣王如此说,便道: “既然这样,你寻个时间,尽快去安远侯府将人接去便是。” “安远侯府?” 大夫人的声音都劈了,已经忘了自己面前的是皇上和皇贵妃,大夫人腾地从地上起身,脸上血色全无,震惊地望着屋内。 宣王也愣了一瞬,旋即便压制了心头的震惊。 怪不得,否则自己即便有些头晕,光线再不好也不会认错,如果是姜瑜葭,倒也说得通了,两人的侧颜还是有些相像的。 此时,屋内也传出了几乎能刺破耳膜的惊叫声。 “啊~~~不……出去,你们都给本小姐出去……啊!娘啊!” 大夫人被姜瑜葭的叫声惊得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内,一把抱住在床上状若癫狂的姜瑜葭。 “葭儿,葭儿,不要喊了,不能喊啊,我的葭儿啊……” 大夫人此时彻底清醒了过来。 事已成定局,若此时姜瑜葭闹起来,定会被人说是对皇上和宣王不满,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她接不住啊。 大夫人心如乱麻,她精心呵护娇养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女儿,怎么就成了宣王的良妾了? 姜瑜葭紧紧揪着身前的被子,眼神聚焦在大夫人的脸上,含着泪颤声问道: “娘,是谁?那男人是谁?可是……可是……” 姜瑜葭想起来了,她是跟着宣王来的。 可是后来的事情 她有些记不清了,她的头到现在都还晕着,她不敢确定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宣王,她不敢说出口,不敢问,生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大夫人见姜瑜葭这副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轻声安抚道: “是……是宣王。葭儿啊,宣王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能被宣王看上也算是好事。虽为良妾委屈了你,可……可宣王后院空虚,你若是能早日诞下长子……” “什么?良妾?” 姜瑜葭一听是宣王,脸上的娇羞还未浮起,便听到良妾二字,姜瑜葭的耳朵嗡嗡作响,松开身前的被子,抓住大夫人的胳膊,长长的指甲陷入大夫人的肉里,面色狰狞地质问出口。 “娘,你同意了?你让我去给宣王做个良妾?” 大夫人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可她硬生生的忍着,听到姜瑜葭的质问,心里比胳膊要疼痛百倍。 “葭儿,母亲若早知屋里的是你,怎么会不为你争取啊?可……可那时母亲不知道是你在里面啊。我的葭儿,你是怎么回事啊?这……这在大庭广众之下……也难为正妃啊,葭儿,你糊涂啊。” 姜瑜葭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宫女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皇上见状,一甩袖子扔下一句: “乌烟瘴气,成何体统,皇家的脸都丢光了。” 成帝的眼神看向皇贵妃,眼神中的不满和失望尽显其中,皇贵妃知道今日之事,成帝必然要给自己记上一笔了。 临走,成帝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一处的姜寻和谢煜,只觉得刺眼。 不过,他倒真的期待,谢煜要倒什么霉。 若真倒了霉便好,否则…… 成帝的眼神闪现一丝杀意,收回目光,大步离去。 姜寻后背湿了一片,成帝的杀意毫不掩饰,她也已不是前世那个单纯的少女,岂会察觉不到。 可刚放松了片刻,姜寻就觉得自己的身边也冒着寒气。 姜寻尴尬地朝着谢煜扯出一个生硬的笑脸,还不等说话,她和谢煜之间紧张的气氛便被人打破了。 “七哥。” 谢松韵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心,谢煜收敛了身上的冷意,对谢松韵和谢丹秋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没事,等回去再说。” 谢松韵见谢煜这么说,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谢煜和姜寻之间,算不得友好的氛围。 看来,这门亲事,果真有古怪。 姜寻不理会谢松韵对自己的敌意,迎着谢松韵含着一丝怒火的眼眸,展颜一笑。 饶是谢松韵这般从不在意容貌的女子,也忽地被姜寻这一笑,晃得一瞬间失了神。 第92章 你也跪下 成帝和皇贵妃走了,留下了玉嬷嬷来善后,宣王看不出来心情如何,只深深地看了姜寻一眼便要离开,正巧,落入眼中的便是姜寻那如花笑靥。 原本对姜寻可有可无的宣王,心忽然就空了一下,好像自己错失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谢煜的心更沉了。 他自然看到了宣王眼里的神色,他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漂亮小姑娘,竟然招惹了这么多人。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那么看她一眼,难道今晚的所有事还真的都跟她有关? 谢煜打定了主意,寻到机会他便会回到北疆,他与这个姜寻也不会再有瓜葛。 至于成帝说的要赐婚一事,谢煜并未放在心上。 成帝并不会乐意看到自己娶这么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子,虽然自己与安远侯并不和睦,可成帝多疑的心思,也不会不做防备。 即便真赐婚又如何? 他身在北疆,就不信这个姜寻能孤身嫁过去。 只要他不回来,拖到最后,总有人撑不住,自然会找了由头退了这门亲。 “走吧,我们回府。” 谢煜的声音沉稳但又轻柔,只可惜,这话是对着谢丹秋和谢松韵说的。 姜寻也不恼,依旧对着谢松韵笑着挥手。 走出人群,谢煜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和她,很熟?” 谢松韵听到谢煜的问话这才回神,看着谢丹秋说话: “没有啊,我也奇怪,她总看我笑什么?四姐,咱们就见过那两次,你知道的?” 谢丹秋也想不明白。 “是啊,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呢,比……比对七哥要热络得多。” 谢煜脸一黑,说道: “我不会娶她。她和我没关系。” 谢丹秋和谢松韵闻言对视一眼,也加快步子跟着谢煜离去。 目送着谢家兄妹三人离开,姜寻皱了眉看向还乱着的屋内。 此时,人群已散得差不多了,热闹看够了,也该回府了,这皇宫内院的热闹岂是他们可以围观的? 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就跟来了。 结果知道里面是宣王的时候,想走就已经晚了。 硬着头皮等到成帝、皇贵妃和宣王都走了,这些人赶紧脚底抹油,一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姜寻叹了口气,屋子里的两个人,她即便再不喜,也不能抛下不管独自回府。 刚迈过门槛,姜寻便听到姜瑜葭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作良妾?凭什么她是将军夫人?还有皇上赐婚?娘,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将她接回来?她就是个灾星,自打她回府,我们接二连三的倒霉,娘,我们把她送走吧,娘……” 接着,便是姜瑜葭扑在大夫人怀里痛哭的声音。 宫女看着姜寻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姜寻自嘲一笑,并不在乎,反而还挺高兴。 吵吧,吵到了皇上皇贵妃的耳朵里,他们更会避自己如蛇蝎了。 “母亲。” 姜寻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甚至都不如对着谢煜的时候生动。 大夫人现在心乱如麻,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传回府里,安远侯和老夫人该发多大的火。 几个姨娘还有二房、四房的那些人要怎么看自己的笑话。 大夫人见姜寻入内,便又朝着姜寻撒气道: “你是怎么看着妹妹的?今日宫宴,你不好好坐在席位上,竟敢跑出去和男人私会……” “母亲,女儿和镇国将军的亲事可是皇上承认的,母亲是对皇上不满吗?况且……”姜寻看了一眼床上衣衫凌乱的姜瑜葭,语气淡淡还带着嘲讽, “真正和男人私会的人,不正在母亲的怀里呢吗?” 大夫人一噎,环视周围宫内的宫女内侍,纵使她心里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再乱说了。 宫里可不是她们撒野的地方,见姜瑜葭无事,宫女早已等在一旁,要送她们出宫。 大夫人扶着狼狈不堪的姜瑜葭朝着宫门走去,姜寻跟在她们身后,压根就没想着要伸手帮一把。 看着娘俩相互扶持的身影,姜寻心里一点难过都没有,反而看着她们俩一个一个更加沉重的脚步,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宫中的消息传得快,三人回府的时候,安远侯和老夫人早已经得了信,都在松鹤堂里等着。 姜瑜葭的身子很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紧张地抓住了大夫人的手臂,一双早已哭肿的美目此时盈满了惊恐之色。 “娘。” 姜瑜葭的声音夹着剧烈的恐惧,整个人如寒风中的一片落叶,看起来楚楚可怜,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一样。 可老夫人和安远侯已经在松鹤堂等着了,皇上金口玉言也发话了,大夫人即便再心疼女儿这时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姜瑜葭过去。 姜寻是跟着一块去参加的宫宴,自然没有独自回去的道理,便默默地跟在后头。 刚进松鹤堂的院里,还不等迈进正厅大门,一个茶碗就带着茶叶汤水一起飞了出来,正砸在大夫人和姜瑜葭的脚前。 飞溅起来的茶水沾湿了姜瑜葭的裙摆,零星的瓷器碎片打在腿上,让本就勉强支撑行走的姜瑜葭顿时栽倒在地上。 “孽女!还不给我滚进来?” “还有你,是怎么看顾女儿的?是怎么教导女儿的?闯出这么大的祸,我的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 “我堂堂安远侯府的嫡女,竟然要给人做妾!做妾!你们……你们这是要将我整个侯府的脸面都踩在脚下呀!” 安远侯姜誉身上的伤本就没有好得彻底,现在气急攻心说到一半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寻跟在大夫人和姜瑜葭的身后进了正厅,看到厅内可不只老夫人和姜誉在,二房和四房的长辈都来了。 呵,还真是热闹。 老夫人刚刚已经吃过了药,正闭目养神,听到姜誉的咳嗽声这才睁开眼睛,包含着威压怒意的声音沉沉响起: “给我跪下!” 老夫人这是真的动怒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大夫人和姜瑜葭俱是心头一颤,噗通就跪了下来。 姜寻兀自垂眸站在那里,老夫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姜寻,你也跪下!” 第93章 无力回天 姜寻看了老夫人一眼,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还不等旁人看得真切,姜寻已换上了一副凄凄切切、惹人怜爱的娇弱模样。 姜寻规规矩矩地跪在老夫人面前,温顺地唤道:“祖母~” 这一声‘祖母’令闻者不自觉地就心生怜惜,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可依旧带着怒气。 姜寻眼底迅速盈满了泪花,朝着老夫人哀切地说道: “祖母,都是孙女不好,孙女因为宫宴上的青梅酒太过好喝,孙女忍不住多饮了两杯,觉得有些头晕就出去透了透气,却不想……” 说着,姜寻的话音就低落了下去,隐隐还夹着啜泣声。 “胡说,祖母,她胡说,她不是主动出去的,分明是那宫女前来特意将她唤出去的,那宫女分明就是宣……”姜瑜葭出口反驳,她分明看到是宣王的人故意弄脏了姜寻的衣裙,这才将人诱了出去。 可话到嘴边,她忽然住了口。 姜寻朝她望来,双眸闪着泪花,比姜瑜葭看来还要委屈。 “妹妹刚刚想说什么?你认识那宫女?” 姜寻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姜瑜葭,似乎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姜寻和姜瑜葭两人的身上,听姜瑜葭的话,姜寻似乎和宣王的宫女之间有什么交流,难道姜瑜葭的事和姜寻有关? 老夫人锐利的眼神正盯着姜瑜葭 ,姜瑜葭咬了咬唇,说道: “祖母,那宫女分明是宣王的人,她撒谎。孙女正是看到宣王的人叫了她出去,孙女担心她出事才跟过去的,可……可……呜呜呜……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做主啊。” 姜瑜葭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起来了,这样一来,姜瑜葭可就成了替她顶了祸了,弄不好,还能赖上姜寻,说不定是姜寻故意陷害了她。 姜寻不疾不徐地反问道: “妹妹是如何认得那宫女的? 姐姐倒是不认得呢。那宫女弄湿了我的裙摆,坏了我继续饮酒的兴致,我不过是随那宫女出去透透气而已,而且没多一会儿那宫女就被人叫走了啊,我……我就自己在御花园里散散步而已。” 姜寻的话说到一半,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很显然她是撒了谎。 姜瑜葭指着姜寻喊道: “就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在陷害我,是你引了我过去那里的,姜寻,你毁了我……” “你说你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可有证人?你就是在撒谎。” 姜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被姜瑜葭的指控伤了心。 “妹妹,我……对不起,是我不好。” 听得姜寻这话,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齐齐瞪了眼睛,姜瑜葭更是从地上爬起来长长的指甲就要朝着姜寻挥去。 “我不该独自出去的,不然,你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堵在了房里,更是被人听到你……你与宣王那个的……声音。” 满室寂静。 府里的人只听说姜瑜葭和宣王在一起被皇上皇贵妃堵了个正着,可……他们并不知道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场面。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直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寻忙关切地看向老夫人: “祖母,祖母您不要动怒,可莫要气坏了身子,都是孙女的错,孙女该一直守着妹妹的。” 老夫人原本是因为姜瑜葭的事迁怒到了姜寻头上,可此时姜寻满脸的关切之意,加上她态度极好一直检讨认错,反倒是姜瑜葭,竟然和宣王行苟且之事还被人堵了个正着。 怪不得皇上如此不给脸面,只让姜瑜葭做个良妾。 怪不得,怪不得啊。 老夫人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姜瑜葭的身上,已经顾不得迁怒姜寻了。 “你……你竟然……你……” 老夫人脸色煞白,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姜寻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不知道具体细节,确实也是意料之外,面上吃惊的神色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顿时兵荒马乱,屋内的人都动了起来。 景嬷嬷和云芳姑娘找来药丸塞进老夫人的口里,好半天,老夫人才悠悠转醒。 去外面请大夫的小厮还没回来,老夫人就已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屋内一众姨娘和二房四房的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这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姜瑜葭若只是和宣王私会被撞破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年轻男人互诉衷肠也是常有的事。 可……姜瑜葭尚未及笄便与人行苟且之事,这败坏的可是满府的名声,家里这么多尚未议亲的公子小姐,岂不是都要被姜瑜葭给连累了? “到底怎么回事?” 姜誉见老夫人无碍,终是忍不住怒气,拍着桌子对姜瑜葭吼道。 姜瑜葭的身子猛地一抖,躲在了大夫人怀里。 见状,姜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大夫人骂道: “都是你,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要不是你,她能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到了现在你还护着她,她都要给人去做妾了,连个侧妃都不是,她可是我堂堂安远侯的女儿,是嫡女!” 姜誉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已经被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去,把家法给我请出来,我干脆打死这个丢人的家伙,省得出去给我丢人,侯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大夫人这时哭出了声,喊道: “老爷,老爷,皇上已经要宣王择日接葭儿过府了,老爷您这时候将人打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咱们二小姐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宣王的良妾了,哦,准确地说来,二小姐现在就已经是宣王的人了呢。侯爷,咱们侯府可能还真的不能动人家了呢。” 梅姨娘捏着嗓子说道,虽然刻意压制了嘴角,幸灾乐祸的意味依然透了出来。 “都回去吧。” 老夫人忽然发话了,事已至此,她也无力回天。 本想着大夫人在外不成事,没给姜瑜葭争个好的位份,现在看来,皇上当时没赐下一尺白绫就算给了安远侯府颜面了。 老夫人现在只觉得胸口难受得紧,想赶快打发了他们。 “葭儿自今日起就不要出门了,好好背背女德女戒,做做女红,等着宣王来接你吧。” “大夫人教女无方,就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反省吧。府里的中馈……暂时就交给刘氏掌管吧。” 第94章 中馈 大夫人的身体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望向老夫人。 而二夫人刘氏则掩不住脸上的喜意,正要起身向老夫人道谢。 大夫人顾不得还在自己怀里的姜瑜葭,一把将人推开,站起身说道: “母亲 ,这府邸好歹也是安远侯府,再怎么也轮不到二房来掌这个家。” 老夫人目光看向姜誉,以为姜誉会站在她这一边。 怎么说,二老爷姜毅和他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姜誉却是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未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抓着太师椅扶手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道: “你也知你的身份!你看看你哪里有点侯府当家主母的样子?你哪里有资格掌这个家?你拿什么服众?” 大夫人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攥在一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印痕。 “媳妇是有错,可也轮不到二房的刘氏来掌我这个家!我可以禁足,但我除了葭儿,还有一个女儿,我可以将中馈交给寻儿来管。” 大夫人的话一出,别说在座众人,就连姜寻自己都愣住了。 大夫人这是被姜瑜葭和老夫人气得神志不清了?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二夫人刘氏眼见快要到手的中馈就这么溜走,岂能甘心,忙道: “大嫂这话可就不对了,今日宫中的丑事难道寻儿就没错了?她不知看管维护自己的妹妹,难道不要罚吗?” 不等大夫人说话,老夫人点头道: “要罚。就罚在佛堂……” “母亲。”大夫人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说道: “寻儿今天得皇上口谕,将会赐婚给镇国将军为妻!事发当时,寻儿正与皇上、皇贵妃和镇国将军一起。母亲要罚寻儿,难道是对皇上和皇贵妃不满?”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瞬。 众人的眼光又齐齐落到姜寻的身上,老夫人不确定地向姜寻问道: “此事可当真?” 姜誉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寻。 姜誉对于谢煜是不看好的,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去将军府的。 他的心里自然是有要拉拢的对象,绝不是将军府。 可在姜瑜葭闹出这样的事之后,姜誉也知自己府里的女儿议亲怕是要难了,能嫁给镇国将军为妻,可算得上是高攀了。 至于镇国将军府以后会如何,姜誉暂时可想不了那么多。 姜寻看着老夫人和安远侯迅速变化的神色,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娇羞的模样,低头垂眸,娇声道: “是。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 “母亲,寻儿马上就要及笄了,既然皇上赐婚,说不得婚期将近,寻儿也该开始学习掌家之事了。正好将中馈交给寻儿,待到她出嫁之时,也不至于被人说咱们安远侯府的女儿不中用。” 大夫人这话说的,姜寻止不住地想要翻白眼。 想要借着她的手守住中馈钥匙,却还要在众人面前贬低她。 怎么说,姜寻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而且又被皇上赐婚,没准用不了多久就要嫁出去了,到时候这中馈还是要落回到大夫人的手里。 而中馈若是落到了二夫人手里,什么时候能要的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就算重新拿回,那已经被二夫人插手的事务人选,少不得也需再费上一番气力来整顿。 刘氏的手几乎要将帕子扯碎了。 这么多年,他们二房在这侯府就好像透明一样,就因为姜誉排行老大,这侯爷的爵位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哪怕二姥爷姜毅才行出众,一步一个脚印做到现在的正三品工部侍郎,可在这侯府里,依然低人一等,事事要仰人鼻息。 刘氏只恨自己不是嫡长女,嫁不得嫡长子,做不了那当家主母。 眼下大好的时机就这么白白错过。 大夫人看都不看二夫人一眼,直直地看向老夫人,执意等老夫人一句话。 老夫人的胸口更闷了,无力地摆摆手,说道: “也好,这段时间就让寻儿好好学习学习。都下去吧。” 姜瑜葭眼见姜寻非但没有和她一样倒霉,反而还被赐婚给了镇国将军,又得了侯府的掌家中馈,姜瑜葭看着姜寻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吃了。 姜瑜葭的眼神太过毒辣,姜寻似是受到感应,回头去看姜瑜葭,唇角扯出一抹笑意,迈步朝姜瑜葭走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妹妹怎得这样一副表情?妹妹不是很心仪宣王殿下吗?今日得偿所愿进了宣王的后院,妹妹不是该高兴吗?难道姐姐看错了,妹妹不喜欢宣王?” 姜瑜葭的脸更白了,她心底的秘密怎么就被姜寻给窥探了去呢? 如果被人知道她喜欢宣王,那么阴差阳错上了宣王的床的事,就更说不清楚了。 世人都会说是她处心积虑爬了宣王的床,虽然……虽然是她主动尾随宣王进去的。 可她根本就不记得后来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攀上了宣王的腰,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抱住了宣王。 “你不要胡说。” 姜瑜葭咬紧了后槽牙,可声音却压得低低的的,根本就不敢让别人听见。 姜寻勾唇一笑,她才懒得搭理姜瑜葭。 现在中馈在手,虽然麻烦事多了些,要累一些,可是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尽在她的掌握,她也方便许多。 说不得什么时候她不想在这府里待了,收拾收拾带着簟秋就远走高飞了。 姜瑜葭如何,她还真不在乎。 视线正从姜瑜葭身上收回,不期然就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美目,正是四夫人王氏。 四夫人瞧见姜寻看过来,展颜朝着姜寻笑了笑。 姜寻并未在四夫人的笑里看到什么恶意,便也回以一笑。 她记得,三叔对这府里众人,也就是四叔得了他几句夸赞。在三叔离府之前,也就跟四叔有所来往。 姜寻想,或许,四叔四婶能是这府里特殊的一对吧? 姜寻稍稍有些走神,四夫人已经大大方方挽着四老爷的手移步出去了。 “哼!” 姜誉的重哼将姜寻的目光拉回来,姜瑜葭身上赫然多了一个鞋印,身子扑倒在地抖动得厉害。 姜寻心想,这安远侯对姜瑜葭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第95章 赐婚 安远侯府的中馈,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姜寻的手中。 只不过阖府上下,包括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认为姜寻能担此重任,都在等着看姜寻的笑话。 老夫人等着姜寻犯错,好把这个中馈交到二房手里,最近大夫人做事越发不得老夫人的待见了。 而大夫人也在等姜寻出丑,到时,还得她这个亲生母亲来给姜寻在背后出主意,这样一来,中馈实际上还是握在了她的手里。 姜寻可不管她们在背后怎么想,跟着大夫人领了对牌和账本,回到竹叶苑就已经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 简单洗漱一番,交待了簟秋明早不要扰她,姜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估计也就姜寻一人睡得香。 京都中多少人都失眠了。 镇国将军府,老夫人得知谢煜进宫一趟,竟定下了婚事,也愁得坐立不安。 不知打发了身边的丫鬟去大门口瞧了多少遍,终于把谢煜三人给等了回来。 一见到谢煜,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有小厮提前来报,说是皇上要给你和安远侯府的小姐赐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煜不忍祖母跟着操心,便尽量缓了语气,轻声道: “祖母别将这事放在心上,这门亲怕是结不成的。” 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曾经伴着老将军经历风风雨雨,若说成帝给谢煜赐婚别个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有可能,但偏偏是安远侯府的小姐,老夫人这心里总觉得事情不对。 看谢煜不当一回事,老夫人也没有多问,当着谢丹秋和谢松韵的面嘱咐了几句,叫她们不要出去乱说话,便早早地将人打发了。 看谢煜的身影好像并未受到这桩婚事的影响,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对着老夫人行礼告退。 李嬷嬷忧心忡忡,不禁开口问道: “老夫人,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知咱们镇国将军府和安远侯府……” 老夫人起身打断了李嬷嬷的话: “他岂能不知?这里面怕还有别的什么缘由。明日你着人去打探打探。” 李嬷嬷不再言语,扶着老夫人回了寝卧。 …… 皇上金口玉言,昨日不管是因何缘由,既承诺了赐婚于谢煜和姜寻,第二日一早,圣旨便当真到了两个府上。 只不过,这赐婚略显敷衍了些。 既没有安德全这个内务总管亲自来撑排面,也没有任何赏赐以做贺喜,只有一个脸生的小内侍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拿着干巴巴的圣旨,当着两个府里人的面随随便便那么一读,就算完事了。 而两个府里的人,也不见多少喜色。 尤其在安远侯府,小内侍宣读完了圣旨,并未即刻住口,而是又干咳了两声,转述了皇上对安远侯的斥责。 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安远侯家教不严、对子女疏于管教,富而不教、无仪无礼,枉为人父。 不仅管不好内宅,还跑到宫里为皇家添丑,更枉为人臣。 安远侯被骂得面红脖子粗,刚刚因姜寻被皇上赐婚而稍稍缓解一些郁结,而此刻就好像一盆冰冷刺骨的寒冰,兜头朝他泼来。 就在这安远侯府的大门口,成帝一丝脸面都没给他留。 门外不远处隐隐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本来以为可以看到一桩喜事,却不想竟看到难得一见的场面。 高高在上的侯爷被如此斥责,这在百姓眼里可比那什么赐婚有意思多了。 安远侯不用想都知道,要不上一盏茶的工夫,怕是这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安远侯遭了皇上的厌弃,而原因,怕也瞒不住了。 堆着难看至极的笑脸送走了传旨的小内侍,安远侯的胸腔几乎要被炸开了。 都忘了这几日或许宣王会来接人的事,拿着马鞭就冲到了姜瑜葭的院子,不由分说一鞭子就抽在了毫无防备的姜瑜葭的脸上。 姜瑜葭惨叫出声,脸上火辣辣的疼,鞭子末梢从她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冒着血珠的鞭痕。 皇上下旨,姜瑜葭可以不去,但大夫人是要到场的,眼见着安远侯怒气冲冲地朝内院走去,大夫人脚步不停一边唤着侯爷一边小跑着跟着 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大夫人气喘吁吁地赶来,姜誉的鞭子已经又一次扬了起来。 “老爷!” 大夫人的声音因焦急已经不成调子,早已失了一府当家主母该有的仪态,声音尖锐得刺耳。 大夫人来不及思考,已经上前抱住了姜瑜葭,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姜誉再次落下来的鞭子。 姜誉眼见大夫人冲上前,手上的动作只稍稍停顿一瞬,口里骂道: “本侯的脸面都被你们母女两个扯碎了踩在地上,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护,好,那你就护着。” “住手!都给我住手!” 老夫人在景嬷嬷的搀扶下,紧赶慢赶地也过来了。 姜寻乖巧地跟在老夫人身侧,默不作声。 姜寻和老夫人进院,眼前一片混乱,老夫人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你这个时候打她有什么用?过几日宣王如果真来接人,你怎么交代?” 姜誉扬起鞭子的手顿了一下,头脑也冷静了些许。 看着姜瑜葭脸上刺目的血痕,姜誉是既后悔又害怕。 姜誉前段时间重伤本就没有痊愈,现在又是动怒又是动手,心口和后背都开始锥心地疼。 姜誉扔掉手中的鞭子,恨恨地看了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女一眼,甩袖而去。 现在府里的掌家权在姜寻手里,面对如此残局她便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一走了之。 老夫人在一旁坐着喘粗气,眼见着是指望不上的。 姜寻便站出来沉着冷静地指挥着: “海棠,你先扶母亲回安惠苑,你亲自查看下母亲的伤势,待会我着人请了府医再去给母亲开点药。” “红玉,还不扶二妹妹起来?” “叶兰,你去把府医请来,务必要快,先去母亲的安惠苑。” “祖母,您累了半晌,要不要现在回去歇息?孙女吩咐厨房为您炖上一盅安神汤可好?” 老夫人眼见着姜寻都安排妥当,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这两天她明显感觉身子不适,也懒得在这跟着操心生气,便就着景嬷嬷的手起身,说道: “你看着办吧。” 第96章 安心待嫁 府医来得很快。 大夫人的伤没那么严重,天气还有些寒冷,穿得并不算少,且安远侯当时见到是大夫人到底还是收了些力的。 大夫人后背的衣衫破了几层,但好在肌肤上只留了一道红痕,虽有些红肿,但并无大碍。 府医留了一份外敷药膏又开了一个消炎去火的方子,叮嘱了这几日要格外注意饮食,便匆匆去了姜瑜葭那里。 安远侯的第一鞭可是使足了力气,又是扫到了脸颊,伤得可是比大夫人要严重得多。 姜瑜葭的左肩到肋下,血丝已经透过衣服渗了出来,而脸上的伤口更是狰狞,虽只被鞭尾扫到,但此刻也肿得老高,两边的皮肉也已绽开,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恐怖极了。 红玉颤抖着手在为姜瑜葭清理伤口,可纵使她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弄疼了姜瑜葭。 姜瑜葭惊叫一声,顺手拿起烛台就砸向了红玉的额头。 瞬间,红玉额头上的血就流了下来。 可红玉却不敢伸手去擦,更不敢喊疼,只能冒着冷汗继续为姜瑜葭清理。 红玉早就习惯了姜瑜葭的性子,上次她已经为姜瑜葭挡过一棍子,那一棍子几乎要砸断了她的骨头。 可即便那样,红玉也没有得到姜瑜葭的一句安慰,甚至连一天都没有休息,就硬撑着身上的伤依旧服侍在姜瑜葭的身边。 相比于那一次,这只是额头上的一点小伤,红玉缓过了初始的剧烈疼痛,便已恢复如常。 姜瑜葭脸上的伤有些严重,府医的药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她不留疤痕。 姜瑜葭不敢去找安远侯,再加自己又被禁足,一时间气血攻心,竟真的病倒了。 这下,安远侯急了。 倒不是心疼姜瑜葭,而是怕宣王哪天来要人,自己交不出。 于是也顾不得脸面顾不得要被训斥,还是硬着头皮从宫里请来了太医为姜瑜葭诊治。 太医留下两盒药膏,叮嘱早晚涂抹,说七日可见效,伤痕有好转的趋势,两月便可恢复如初。 得了准信,姜瑜葭的心算是落了下来。 虽然大夫人被禁足,但是为了让姜瑜葭能想得通,能早日康复以免到时再次得罪宣王,姜寻请示过老夫人,便允了大夫人时时去探望姜瑜葭,也好对她开导一二。 姜瑜葭起先也哭过闹过,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位份太低。 她是想要进宣王的后院,但她想做的是宣王的王妃,哪里可能接受良妾这个侮辱性质的身份。 哪怕是个侧妃,姜瑜葭想她也能忍了。 可姜瑜葭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大夫人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导。 那日事后,姜瑜葭并未服用避子汤,或许,此时姜瑜葭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宣王的骨肉。 若是真的有了,生下来的那可是宣王的长子。 有了长子,还怕以后的位份升不上去啊? 再如何也是安远侯的嫡女,皇上此时许是气极,事情过了,孩子生了,皇上总归是要给侯府一些颜面的。 姜瑜葭逐渐听进了心里,开始日日盼着自己的肚子能起些变化。 窝在院子里也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姜瑜葭一直爱慕宣王,能成为宣王的女人,总归也是令她期待的。 姜瑜葭开始给自己缝制起了嫁衣,遗憾的是,她不能穿正红,只能给自己缝制了一身浅桃红的衣裙,连样式都不能按照亲王王妃的制式来做。 姜瑜葭渐渐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开始期盼着宣王早日派人来接她。 大夫人和姜瑜葭现在想不起姜寻来,姜寻也乐得自在。 二夫人刘氏和她的嫡女姜玥然私底下给姜寻使了几次绊子,不过手段拙劣上不得台面,被姜寻轻松化解,倒也没能真的给她添上什么乱子。 老夫人和安远侯上次被气得狠了,纷纷病倒,也没有心思来找姜寻的麻烦。 姜寻的日子过得便轻松了起来。 隔几日去一一给老夫人、安远侯和大夫人请个安,随意处理一下府里的小事,看似一直在忙在看账本,其实她忙得大多是三叔交给自己的产业,基本都是京都的生意。 上次她问过赵掌柜三叔的行踪,这段日子也来了信,三叔确实是去北疆附近了,是一个接近北契的地方。 具体做什么三叔没说,赵掌柜也不清楚,只转述三老爷的话,叫姜寻不必担心,他一切都好。 姜寻知道三叔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可她现在困于京都着急也帮不上忙。 只有按部就班地按照三叔的嘱咐,定时地往北疆运送着物资粮草。 姜寻想着,虽然暂时不知三叔打着什么主意,但既然三叔在北疆,那么定然是有什么事是和北疆相关联的,也不知道运去北疆的粮食和三叔此行有没有什么关系,但她也只能做到不在关键时刻拖三叔的后退。 于是比三叔要求的更大量的粮草一车一车隐秘地往北疆运去。 虽然姜寻被赐婚给了镇国将军,可京都众官员惯会揣摩圣意,见皇上赐婚如此潦草,也未定下婚期。 另外,镇国将军府和安远侯府现在在京都都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形势。 论底蕴,放眼整个大兴,应该也找不出比他们两家积淀得更深的人家了。 一个,是和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镇国将军府。 另一个也是开国初期就崭露头角的肱股之臣。 且上百年间,两府一文一武长盛不衰。 可不知为何,到了成帝这一代,两家几乎前后衰败。 再加上成帝对镇国将军和安远侯的态度,也着实令人寻味。 一时间,竟也无人前来给姜寻递帖子,并没有人想着要和姜寻——未来的镇国将军夫人搞好关系。 就连此前和姜寻看起来一见如故的佳然郡主,也悄然无声,没有登过安远侯府的门。 对这一切,姜寻压根就不在意,也省得她劳心费神想理由拒绝,每天乐得轻松,几乎就快忘了,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一直婚约。 谢煜这个人,也几乎快被姜寻忘到了脑后。 第97章 沈家 “簟秋,今日外面暖和得紧,把那件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拿来,外面就不需要披风了,前日里出去已经觉得热了。” 簟秋凑到了半开的窗子旁,感受到拂面微风确实柔和了不少,便雀跃地答应了一声: “是,小姐。那件云缎裙可是锦书特意从霓裳坊提前定制的,正适合春天这样的时节呢。” 说着,簟秋又从妆奁中拿出一支点翠蝴蝶钗给姜寻看。 “小姐,您看这支发钗怎么样?和这件衣裳正相配呢。” 姜寻唇角带笑,伸出皙白的纤手接过那支蝴蝶钗看了看,说道: “好啊,就它吧。其余的首饰便不用了。” 簟秋见姜寻心情不错,便也不自觉地带了笑,一边和叶兰一块帮姜寻更衣梳妆,一边在姜寻的耳朵喋喋不休起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衣好像早就已经缝制好了,虽然不是大红色的,可她依然在意得紧呢。本来还担心宣王来得早,她要来不及准备,可未曾想这一下子一个多月过去了,宣王府依然毫无动静。” “这几日,二小姐在院子里且闹腾着呢。” 姜寻举起胳膊,好方便簟秋和叶兰帮她系紧腰间的袢带。 “她再闹腾也是无用,又不是明媒正娶,一个良妾而已,哪里有什么正日子?现在又处了下风,落了口实,还不是凭着宣王自个的心情,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来了?” “小姐说的是。可二小姐等得着急,最近她院子里的花瓶瓷器可没少添置新的。” “随她吧。反正砸的也不是你家小姐我自个的东西。” 簟秋忍不住一笑,说道: “小姐倒是大方,那里的东西以后少不得要给小姐做嫁妆的。” 姜寻用手指在簟秋的额头点了一下,嗔道: “你个小丫头,倒打趣起我来了?整个府里哪里有人为我张罗嫁妆?再说了,你家小姐我还没有及笄呢,难道你也想我赶在及笄之前嫁出去?” 叶兰早已习惯了姜寻和簟秋之间的打趣,并未有什么情绪露出来,依旧熟练地帮着姜寻梳着发髻。 簟秋却撅起了唇,不满地说道: “不管怎样,在外面人的眼里小姐可是定了亲的,虽说现在还未及笄,可眼看着也没几日了。别说没人给小姐筹备嫁妆,连及笄礼也不见有人提上一嘴。” 姜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勾了勾唇,对镜中绝美的容貌感到非常满意,随后对簟秋说道: “我本也不指望他们给我什么嫁妆,还有这及笄礼,哎,三叔不在,这及笄礼也没什么意思。” “走吧,锦书说醉梦楼里出了新的菜品,我还想着办完了事中午去尝尝呢。” 说着,姜寻起身,带着簟秋出府,上了马车直奔大疆商行。 许是天气转暖,东大街比之前可热闹多了。 就连街口各府的马车都排成了行,街上热闹的嘈杂声可比姜寻刚刚回京的时候,要大得多了。 还未到东大街,姜寻靠在马车靠椅上,就听见外面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北疆那边又要打仗了?” “你听谁说的?那镇国将军不还在京都吗?要真打起来,将军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啊?” “肯定是真的。我姑母可是司马大将军家后厨的婆子,她说沈家的少将军好像正准备出发去北疆呢。” “就是镇国将军府大小姐嫁过去的沈家?不能吧?” “怎么不能?人家谢少将军不刚被皇上赐了婚,这还没成亲呢,能走吗?沈少将军是谢将军的亲姐夫,那还不是一家人?这兵权不还在人家自己家手里?” …… 姜寻这才想起,自己正是外面那人口中被赐婚给谢将军的那个等着过门的妻子。 姜寻不禁揉了揉眉心,她差点忘了,谢煜还没离京呢。 可她倒不认为,这沈元宸真的是为了谢煜着想,能跟谢煜是一条心。 这段日子,京都里的人际关系,姜寻通过易风也打探得差不多了。 这沈元宸虽说是谢家大小姐的夫君,一开始夫妻二人倒还恩爱无比,谢大小姐谢轻舟给沈家诞下了嫡长孙之外,还另有一儿一女,倒也是个有福之人。 只不过后来沈元宸不知在哪纳了个极为宠爱的妾室,自此以后,谢轻舟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 沈宗志司马大将军的头衔是从他爹的手里接过来的,实际上沈宗志手里的兵权可并不多。 这么多年,要说他沈家没有野心,不想要兵,连姜寻都不信。 这个时候沈元宸冒出来,可难保他们没有存了别的心思。 姜寻猜得没错。 此时的谢轻舟,正坐在谢老夫人的安寿堂内,对着老夫人和大夫人林氏请罪。 “祖母、母亲,是孩儿无能。那沈家狼子野心,沈元宸哪里可能是和煜儿一条心?沈元宸分明就是想趁机去北疆帮皇上夺了我们家的兵权。” 大夫人林氏一把握住谢轻舟的手,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 “轻舟,不可胡言。” “你既已嫁做沈家宗妇,切不可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母亲知你心里向着娘家,可你这性子再不改改,该如何在沈家安身啊?” 老夫人看着谢轻舟眼底的乌青,问了一句: “轻舟啊,你这几年在沈家是否一直都不痛快?” 轻舟忽地眼角就红了。 沈元宸宠妾已不是一年两年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沈元宸对谢家并无不利之处,谢轻舟念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也不想让家中祖母和母亲担忧,便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现在,沈家趁着谢煜回京,频频动作,谢轻舟也装不下去瞒不下去了。 现在被老夫人这么一问,谢轻舟的眼眶就酸涩得厉害。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以为,同是武将之家,该能相处融洽。像你母亲和父亲一般,这么多年感情越来越好。是祖母看错了。” 大夫人林氏的眼也红了。 谢轻舟洗了洗鼻子,笑着朗声说道: “祖母母亲放心,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大司马将军府正正经经的夫人,是他们的掌家夫人,我的孩子也是府里的嫡长孙。纵使他沈元宸再宠妾,他也灭不了我这个正妻。” “咱们镇国将军府出去的姑娘,旁人想拿捏,也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谢轻舟的语气又颓了几分,无力地说道: “可是,我依然左右不了他们父子的朝堂之事。我只觉得对不住煜儿。” 第98章 是否见过? 醉梦楼的二楼雅间里。 谢煜不期然地就打了个喷嚏。 对面的宣王笑着亲自为谢煜倒了杯茶,说: “咱们的谢将军怎么,是还没习惯这京都的气候?这大好的春光,将军怎得还打了喷嚏?” 谢煜的手指在青瓷茶盏上轻轻打着转,却并未拿起饮用,看着对面的宣王转了话题,问道: “宣王殿下约本将军到此,不会就是为了观这街景的吧?” 宣王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笑道: “这都匀毛尖号称香满人间,果然不辱其名。将军不想尝尝?” 谢煜看着那清亮的茶汤,说道: “我在北疆不比京都,不像王爷能享尽这人间富贵。我们活得糙,雪水冰水才是将士们常喝的。这上等好茶,我还真喝不惯。” 宣王放下茶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 “那不如,将军便趁此机会好好在京都待上一待,也好让我们大兴朝的功臣也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谢煜眼眸深敛,并不接话。 今日他会应宣王的邀,不过是对宣王这个人有所好奇。 在北疆时,他就听闻京都的宣王无心朝政,整日里吟诗作对、抚琴下棋,是一位超然物外的翩翩君子。 可谢煜来到京都,并不这么认为。 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总是透着那么一丝古怪。 “虽然安远侯的小女儿入我王府不能为妻,可你我好歹也勉强算上是连襟,你留在京都,我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别的我不在行,但是这吃喝玩乐享受生活,这京都之中,怕是没有人能比我在行了。” 谢煜手指微微一动,他倒是也记得,面前这位宣王,名义上,确实和自己有着那么一丝令人不太愉快的关系。 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伴着一声娇嗔,一位身穿金丝织锦百褶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十一叔,你不是答应我带我去游湖的吗?” 女子仿佛没有看到宣王对面的谢煜,对着宣王不满地控诉。 宣王朝着谢煜抱歉地笑笑,说道: “谢将军见笑了,这位是六公主,被我和皇兄皇嫂宠坏了。” 六公主闻言,红润的嘴巴一撅,很是不满,对着对面的人就想反驳几句。 可当六公主看到谢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时,竟顿住了。 谢煜虽常年待在军营,但并不似寻常武将那般举止粗鲁,即便是坐在宣王对面,谢煜的一举手一投足也丝毫不落下风,却又比宣王单纯的儒雅之气多了许多令人生畏的威压。 谢煜的长相比之宣王的俊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宣王是那精雕玉琢的艺术品,那么谢煜便是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叫人移不开眼睛。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眼眸深邃…… 六公主一不小心便陷了进去。 谢煜眉头不悦地皱起。 宣王浅笑,拉了六公主一把。 六公主这才醒过神来,坐在宣王身侧。 六公主并未收回视线,而是微微侧头看着谢煜说: “你就是前段时间回京的谢煜、谢将军?” 宣王出言解释道: “上次宫宴,六公主身体不适并未出席,是以六公主还未见过将军。” 六公主依旧眉头深锁: “本公主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呢?” 谢煜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悄然攥紧,自己上次私自回京的时候,难道易容做得不够彻底? 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大意了。 不过谢煜很快就恢复如常,即便是易了容,谢煜当时也刻意没有用正脸面对六公主,六公主没理由认得出来自己。 现在也无非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谈不上暴露。 “本将军与公主初次见面,谈何见过?” 谢煜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 六公主自小骄纵跋扈惯了,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心里那一丁点的旖旎心思瞬间消散于无形。 碍于宣王在旁,六公主还是按捺了一些性子,否则早就变了脸色。 宣王朝着门外的青松青柏吩咐道: “去给六公主上些茶点来 。” 雅间的门打开着,青松正按着宣王的吩咐和小二交待着。 谢煜心里已经开始不耐了,这宣王不打招呼竟留了六公主在此,实在是有失礼仪。 可走廊上的热闹还未停歇。 在大街上看到谢煜马车的吴晚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寻了上来。 即便上次宫宴过后,吴晚晴在家中已被吴少傅责罚了一番,可吴晚晴心里对谢煜的执念依旧淡不下去。 今日带着丫鬟出来散心,看到了谢煜的马车,吴晚晴怎能装作无视? 正一间一间的走过,吴晚晴忽地看到天字号雅间的门开了,里面坐着的不是谢煜又是谁? 若是放在以前,吴晚晴好歹还能矜持一些。 可这些天,因着谢煜和姜寻被皇上赐婚一事,吴晚晴整个人都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她不相信,自己惦记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在回京短短时日就已经心有所属,那天姜寻说的话,她才不信。 她也不敢信。 这一刹那,见到谢煜的狂喜早已冲散了吴晚晴的理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谢煜和姜寻成亲,至少,谢煜的心里不能装着姜寻,她吴晚晴好歹也喜欢了谢煜那么多年,为了谢煜她搅黄了多少上门来提的亲事? 人们背后都有猜测,很多人都猜到她喜欢谢煜。 她吴晚晴不能沦为京都众人的笑话。 夜风和夜寒一般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前,尤其是夜寒,一般人都没见过他。 谢煜与宣王不一样,他本身功力深厚,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无需侍卫跟在左右,所以谢煜出行时,明面上也不过就是一个车夫,偶尔有夜风跟在身旁。 此时雅间的门口,除了青松青柏两个宣王的侍卫,还有两个跟着六公主一起来的两个婢女,倒是没有谢煜的人守着。 即便如此,吴晚晴想要进到宣王、公主和镇国将军的雅间,也绝非易事。 可不知为何,青松青柏阻拦吴晚晴的时候,混乱之中竟将六公主的两个婢女给挡在了身后。 吴晚晴只感觉身后有一只手用力的推了自己一下,自己便顺利地站在了谢煜的面前。 第99章 齐聚一室 谢煜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吴晚晴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还沉浸在见到谢煜的狂喜之中,自然是忽略了谢煜浑身散发出的戾气。 可对面的宣王则是噙着笑意喝着茶,毫不掩饰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六公主对吴晚晴的一些传言也有所耳闻, 看眼前的架势传闻不虚,六公主倒也靠在了椅背上,打算好好瞧瞧热闹。 “谢煜哥哥……” 本来看好戏的六公主忽然觉得吴晚晴完全不同以往的矫揉造作,怎得如此不入耳?听着她这么称呼谢煜,六公主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下便要开口讽刺。 “吴晚晴,你……” “嘭”! 不等六公主的话出口,本来在谢煜手中把玩着的茶盏已经重重地落在大红酸枝木的桌案上,发出的声音,令得吴晚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肚子里的话语顿时就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火苗,熄了下去。 六公主起先也被吓了一跳,接着心里便莫名地舒畅,抬起袖子掩唇笑了起来。 宣王伸出手中的折扇,在六公主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语带宠溺地说道: “我这连襟脾气可不好,你也小心着些,别惹了他生气才好。” 宣王的这一句话,让屋内的温度更是低了几度,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不那么舒服。 气氛正僵着,谢煜已经起了身打算离去。 宣王连忙站起来伸手去拉谢煜,好不容易将人弄出来,怎么也不能这么放他走了。 这一起身,视线变得开阔,楼下一架熟悉的马车便被宣王给瞧了去。 宣王不禁攥紧了拉住谢煜袖子的手,说道: “这吴家小姐可不是我找来的,将军可别因此迁怒了我啊。你瞧,下面那可是嘉宁郡主的马车?这般巧,不如叫上来一起坐坐?我也好像我这位大姨子了解一下我那小妾的喜好。” 谢煜不想与宣王闹得不愉快,此时他人在京都,多一个敌人,他想要离京便多了一分阻碍。 宣王似是笃定谢煜不会如此下他的面子,将窗子彻底推开,朝着下面直接喊道: “那可是嘉宁郡主的马车?” 吴晚晴的脸更白了几分,她整个人都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甚至恨不得马上落入土里,化为腐料。 屋里三人,无一人搭理她,就好似她的存在如空气一般。 可偏偏她地位又远不如几人,谢煜发怒,她不敢、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听到宣王喊了姜寻,吴晚晴的眼睛霎时就红了,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即便如此,屋内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齐齐望着下面已经停下的马车。 马车内,姜寻暗道晦气。 她在大疆商行和锦书、赵掌柜议了半天的事,肚子早就瘪了。看着时间刚好,姜寻就想着去醉梦楼给自己解解馋,尝尝那被锦书夸赞过的新菜品。 可到了门口,姜寻就瞧见了宣王和谢煜的马车齐齐停在门口。 姜寻犹豫了一瞬,还是不想和他们打照面,刚想叫车夫赶车换个地方,宣王的声音就从楼上传了下来。 相比于谢煜,姜寻更不愿意和宣王接触。 姜瑜葭说宣王是谦谦君子,可姜寻却不这么认为。 几次三番的接触下,姜寻只觉得那陌上玉如的外表下,端的是黑心肝的败类。 占了姜瑜葭的身子,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竟连个信都没有,也不怪姜瑜葭在府里发疯。 姜寻倒不是替姜瑜葭委屈,只觉得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可恶、可恨、可怕得紧。 还有宫宴那日,要不是自己溜了,保不齐后面会发生什么。 姜寻想装作没听到,可车夫已经先自己一步停住了马车,并向楼上行礼,道: “回大人的话,我家小姐正是嘉宁郡主。” 姜寻气恼,想着府里的下人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了,竟如此这般不守规矩、不懂眼色。 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姜寻也不敢公然不给宣王脸面,只得掀开车帘,朝着二楼望去。 宣王的笑意更浓,这笑中,还夹了一些感兴趣的玩味之意。 姜寻在楼下看不真切,可一桌之隔的谢煜,却瞧得清清楚楚,谢煜的黑眸眯了眯,不动声色。 “嘉宁郡主可也是到这用膳的?” 姜寻有些恼,这大兴朝虽开放,但宣王他一个男子当街与她一个未嫁之女……呃,准确的说是刚刚定亲的女子这样暧昧地喊话,哪里就当得姜瑜葭口中的如玉公子的雅称了? 不等姜寻开口,宣王又道: “不知嘉宁郡主可否赏个脸,本王也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二。哦对了,六公主也在,嘉宁郡主不必介怀。” 姜寻是做不出在大街上如此失仪的,一个世家小姐扯着嗓子跟人喊话实在不成体统,她没办法,提了裙子迈步下了马车。 谢煜端坐在座位上,姜寻抬头只看到探着身子的宣王和抻头张望的六公主。 姜寻收敛起脸上的不悦,带着簟秋拾阶而上。 宣王满意了,收回身子,好似此时刚刚发现雅间中还杵着一个吴晚晴,一拍脑袋,说道: “哎呀,你瞧瞧我,这这这……嘉宁郡主会不会误会了?谢将军,这事是我办得不好,我见着嘉宁郡主,一时激动竟忘了这里吴小姐还在。” 宣王这话说的就不那么对味了,好似谢煜和吴晚晴在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姜寻走到雅间附近,恰好就听见了宣王后面的半句话。 姜寻脚步一顿,她倒是没想到,谢煜也在。 第一时间,姜寻提着的心竟没来由地松了一下。 可转瞬,姜寻就想起自己暗地里逼迫谢煜承认和自己的私情,变相讨来了皇上的赐婚一事。 当天,谢煜显然是被自己气得不轻。 也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谢煜还气不气了。 至于吴晚晴,要不是那天晚上自己无意中偷听到了谢煜和吴晚晴的对话,还真要被宣王这模棱两可的话给绕进去了。 得亏自己和谢煜不是真的情投意合,否则小两口还真要被宣王弄得闹别扭不可。 第100章 不适合 姜寻不知道谢煜是作何打算,心里有些没底,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谢煜。 真是没看黄历,出门不利。 姜寻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意抬步进去。 盈盈如秋水般的双眸,红润如宝石般的嘴唇,凝脂般的肌肤与桃花般的腮颊相得益彰,给这原本有些冰冷的雅间,带来了一丝暖意。 宣王望着眼前多日不见的姜寻,怎么感觉这姜寻又美了几分。 宣王的牙感觉有些疼,不自觉地抽了口凉气。 谢煜的眸子抬都未抬,只觉一阵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盈入鼻间,令他有些心绪烦躁。 雅间内的方桌,只能坐下四人,六公主已经坐到了宣王的身侧,谢煜坐在另一侧靠近窗子的位置,吴晚晴不敢落座,还站在谢煜身旁,不过恰好挡住了姜寻。 宣王忍着牙疼,笑起来的模样看在姜寻眼里有些欠揍: “嘉宁郡主可是我皇兄赐婚的未来将军夫人,且我听说你们早已情投意合,怎么?嘉宁郡主连坐在谢将军身边都不愿吗?” 姜寻的目光看向谢煜,她可没把握谢煜在外会不会给自己难堪,毕竟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至少,对自己不是。 就在姜寻以为谢煜不会开口之时,那冷淡至极的声音蓦然响起。 “还杵在这干什么?没看你挡了嘉宁郡主的路了?难不成你还想坐我身边不成?” 姜寻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谢煜的话不是冲着自己说的。 只见吴晚晴早就含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扑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吴晚晴虽不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可也算是清韵典雅、风致天然,现在这样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也真是会惹人怜爱。 只可惜,她对上的是北疆的杀神,是常年混迹于男人堆里丝毫不解风情的冷面将军。 谢煜已经烦透了吴晚晴,若不是看在谢松韵的面子上,吴晚晴怕也不能在这站了这么久。 见吴晚晴只是哭却并不挪步,谢煜不耐地看向姜寻。 “你还不过来?” 姜寻凤眼微挑,这个男人,这是拿她来挡这吴晚晴吗? 瞧见一旁看戏的宣王和六公主,姜寻压下心头不满,决定在外面还是得给谢煜些面子。 于是姜寻一伸手,就把吴晚晴从面前给拽到了一边去,姜寻在谢煜的身旁款款坐下,并未去看被她拉了一个趔趄的吴晚晴。 吴晚晴整个人此时已经被愤怒淹没,她通红的眼眸里只看得到姜寻。 是这个女人,将她从谢煜的身边推开;是这个女人,将她和谢煜隔开了一道深壑;是这个女人,打碎了她这么多年守护的梦。 吴晚晴顾不得失仪,哭着跑了出去。 姜寻看向谢煜,见谢煜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下暗道这个男人还真是冷心冷肺。 不过,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和自己才是一对“郎情妾意”的未婚夫妻,姜寻的心里忽然就高兴了起来。 “说起来,我们也应该算是一家人。” 宣王的笑意不达眼底,姜寻可不认为宣王说的是真心话,当晚的事,恐怕也只有宣王自己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说笑了。我那二妹妹……” 姜寻顿了一下,接着又笑着说: “倒也可怜。” “好好的一个嫡女,原本出嫁也应是个正妻。即便嫁不成嫡长子、做不得当家主母,再不济也该是正正经经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 “哎,不过也都是她自己所求。她对殿下的感情,还真是令臣女佩服。” “既然为良妾,臣女和家人自是不敢和宣王殿下攀亲。” “只不过我那二妹妹,可是在家里盼着殿下去接她呢。” 说完,姜寻便含笑看着宣王。 一旁的谢煜没想到姜寻竟然如此大胆,说出这些话也不怕得罪了宣王,便也看向宣王,只是他自己不知,自己的眼底竟不知不觉含了一丝丝笑意。 宣王和六公主坐在二人对面,竟齐齐生出了一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错觉。 宣王心思深沉,依旧含笑,只是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而六公主便没有宣王如此好的定力了,面对着两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轻嗤了一声。 “安远侯府也不过如此,竟养出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倒是不知府里是不是惯常都这般没有教养和礼数?谢将军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本将军的婚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本将军还有话要跟嘉宁郡主说,就不留下来打扰宣王和六公主了,告辞。” 姜寻还没反应过来,谢煜已经起身了。 姜寻坐在谢煜外面,姜寻不起,谢煜便不好出来,见姜寻一动不动,谢煜一把就抓住了姜寻的胳膊,稍一用力,姜寻的身子便被提了起来。 也不待姜寻和宣王与六公主行礼,谢煜已经带着人出了天字号雅间。 “谢煜,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姜寻有点懵,这男人也实在太难懂了吧?这一言不合就抓着自己要去哪啊? 自己还饿着肚子呢。 正想着,姜寻的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谢煜的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蒋姜寻,身子微微后仰,就好像姜寻发出的不是肚子对饥饿的抗议声,反倒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羞人的声音。 姜寻趁机将手臂从谢煜的手中抽出,抽着冷气揉着被他抓痛的地方。 这男人,还真够粗鲁的,也不知道将来谁会真的嫁给他,真是上辈子作孽。 谢煜看着姜寻的动作,手指微曲,这女人也太娇弱了,就轻轻抓了一下,至不至于这么夸张?到底是娇养的花,只适合开在花房里。 像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适合她。 不过,既然弄疼了人家,谢煜身上的寒意暂时收敛了些,尽量放轻了语气,说道: “难道你想回去和他俩一起吃?” 姜寻连忙摇头。 开什么玩笑? 虽然宫宴那晚的事她没有证据,但是宣王能在那间屋子和姜瑜葭睡到一块去,这足以说明宣王对她没安好心。 姜寻可不想对着宣王那张脸,谁知道那张皮下面是虎是狼?和他们一起吃?她哪里来的胃口? “那就跟我走吧。” 谢煜见姜寻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也不知道她晕不晕,下意识地连忙开口。 话说完,谢煜不再去看姜寻,已经大步朝前迈了出去。 第101章 独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醉梦楼,姜寻的眼神瞟了一下各个桌上的菜肴,香味不断地飘来,冲击着她的嗅觉。 姜寻觉得有些可惜,到底还是没吃上醉梦楼的新菜。 姜寻跟在谢煜身后,心思全用在了和自己的肚子做对抗,等她反应过来,谢煜已经站在了他的马车旁,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 姜寻这才发现,自己也跟着谢煜去了他的马车前。 虽然两人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但到底怎样姜寻心里清楚得很。 姜寻嘿嘿一笑,脚步已经悄然往后撤去,刚要说话,就听谢煜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上吧。” 姜寻已经后撤了半步的脚就那么僵在了原地,谢煜见她不动,轻皱了下眉头,说道: “不敢?避嫌?” 姜寻连忙摇头:“不是。” 说着,姜寻提了裙摆就踏上了似乎专为她架上的马凳。 笑话,不敢谈不上,在繁华热闹的京都大街上,谢煜不会拿她怎么样。 至于避嫌嘛,也没必要。 姜寻以后也没有打算在京都找户人家嫁过去,所以京都的人怎么在背后议论她都无所谓。 姜寻和谢煜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空间即便再宽敞,毕竟也是私密空间,姜寻一上来便有些后悔了。 独属于谢煜身上的那股带着一丝丝药香的冷冽气息,直往姜寻的鼻孔里钻,几乎令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姜寻看着闭目养神的谢煜,心里有些愤愤然,这个家伙让自己上了他的马车,可是一上来他就闭上了眼睛,把自己晾在这里,反倒令姜寻局促了起来。 不过,这个男人还真是长得有些过分地好看。 一点也不像印象中武将所该有的样子,才刚刚十八岁的年纪,正是最清秀俊逸的年纪,可谢煜和京都里的那些公子哥都不同。 许是常年在北疆战场的缘故,谢煜的脸好像沉淀了许多故事,他的唇角总是紧紧地抿在一起,眉心不自觉地就好像要皱起来,显得有许多心事。 但是那高高的鼻梁、精致的眉骨、清晰的下颌线、微微凸起的喉结…… “好看吗?” 姜寻被吓了一跳,脸上的温度忽地一下就升了起来,不用去摸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烧起来了。 姜寻在心里暗暗唾骂自己,竟这般没出息被这个男人的外表给轻易迷惑了。 姜寻收回视线,面上努力装作镇静的样子,可微红的耳尖却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姜寻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谢煜已经起身,一掀帘子下了马车。 姜寻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姜寻懊恼地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还在自己的手臂狠狠掐了一下,这才扬起微笑跟在谢煜身后下了马车。 谢煜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脸担忧的簟秋和面无表情的夜风侯在马车旁。 “郡主,将军已经进去了,还请郡主移步。” 姜寻没有着急跟上,先是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繁华热闹的东大街。 虽然街道也并算不得冷清,但是往来行人和马车稀稀落落,也算不上多。 夜风见状,说道: “郡主还请放心,我家将军再如何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您怎么样的,这里也是一家酒楼。” 知道夜风是误会了,姜寻也没有解释。 自己和谢煜是在热闹的东大街上一起离开的,乘的还是同一辆马车,谢府和姜府的马车一前一后行驶过来,也没有刻意遮掩行踪,姜寻还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况且,谢煜这个人她虽然不了解,但是她还是信任一个忠烈之家的后代的,她并不认为那种家庭中出来的守家卫国的将军,会是一个小人。 自己刚刚观看四周,不过是因为自己刚回京都还不到三个月,对京都还不那么熟悉,不过是好奇罢了。 想不到这里这么寻常的地方竟是一家酒楼。 姜寻并没有因为这里如此低调而轻视了,反倒觉得越是这样的地方,反而更加神秘。 姜寻对夜灯微笑点了点头,说道: “还烦请大人带路。” 夜风落在姜寻身上的目光便多了些沉色,想不到姜寻这个在外养大的侯府小姐,眼睛可够毒的。 夜风虽为暗卫,但在谢煜身边权力可不小。 京都之中的贵人里,能恭敬称他一声“大人”的,姜寻还是独一份。 夜风探究的眼神在姜寻身上稍作停留便收回了视线。 姜寻泰然自若任由夜风打量,夜风反倒觉得自己失礼,收回视线对着姜寻微微低头致歉。 夜风心中暗道可惜,如果这姜寻不是安远侯府的小姐,或许和自家少将军还是般配的。 姜寻跟在夜风身后拾阶而上,这里与一般府邸并无二样,迈步进门,绕过屏风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番景色。 这里的布局还是和一般宅院不同,放眼望去,院里好些个单独的房屋,其间有幽深小径相连,不少小二打扮的人往来其间,好不热闹。 姜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开酒店的,这可比醉梦楼的雅间要隐秘得多。 进了房间门一关,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隔墙有耳这种事在这里就完全不存在。 姜寻跟着夜风绕过前排几间房,来到了角落里一个幽静的房间前,夜风轻叩了一下房门,不等里面传来回应,便推开了门示意姜寻入内。 姜寻来到谢煜对面坐下,这才发现,这里的窗户打开着,从外面一眼便可瞧见屋内两人的情形,而两人的谈话,可能除了守在门卫的夜风能听见,估计就连被拦下的簟秋都是分毫都听不去的。 原来不是所有武将都是粗心之人。 也对,若非心细如发,又怎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小二速度极快,送上了一桌子的饭菜。 谢煜也不需要身旁有人伺候,拿起筷箸便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姜寻怔愣了一瞬,便也拿起了筷箸。 谢煜的眼眸轻轻抬了一下,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姜寻这样的侯府小姐娇气得很,即便是在外养大的,身上那种娇养出来的臭毛病也不会少。 却不想,姜寻竟不用丫鬟伺候,坐在他这个尚算陌生的男人面前,可以如此镇定自若的用膳,而且,好像吃得比自己还欢。 第102章 不值 姜寻确实没有心思去想那些虚的,她现在已经被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了,刚刚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反正已经丢了脸,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再说了,可能也正因为对面坐的人是谢煜吧? 谢煜是个将军,常年在战场上,应该不会习惯京都那些小姐们矫揉造作的模样。 再说了,姜寻知道谢煜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谢煜。 两个互相都不喜欢的人,还在意什么? 姜寻今天出门本来是想去醉梦楼尝尝新鲜的,不过没吃上,但是这里的菜却意外地合自己的胃口。 姜寻一不小心,便吃得多了些。 当她真的觉得吃饱了,甚至连腰间的裙带都觉得有点紧的时候,她才看到谢煜正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茶盏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姜寻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 拿着帕子擦擦嘴,压下了想要涌上来的嗝,朝着谢煜笑了笑。 姜寻看到谢煜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姜寻立马收了笑脸看向窗外。 谢煜还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世家贵女,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见姜寻看向窗外,谢煜唤了夜风找人进来收拾了桌面。 小二手脚麻利,不一会儿,桌上的残羹已经撤下,换上了水果茶点。 待小二推下,室内又只留下谢煜和姜寻二人时,谢煜这才开口: “你我的婚约是如何来的,郡主应该清楚。” 姜寻听谢煜说起这个,身子立马坐直了些,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谢煜,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本将军并不喜欢你,不会娶你。” 原本姜寻也没把这纸婚约看得太重,虽是成帝赐婚,可姜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长期留在京都,哪里会在乎这些? 到时候随便来个金蝉脱壳跑了就是。 姜寻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就笑了,上半身几乎要趴在桌子上,凑近了谢煜低声说道: “真的?可是成帝赐婚了呀,将军打算怎么办?” 姜寻的声音不见落寞,反倒被谢煜听出了一丝雀跃。 谢煜轻皱眉头,问道: “可你与我被皇上赐了婚,到时解除婚姻也是一桩麻烦事,你的名声恐怕……” 姜寻知道谢煜所言何意,笑着打断了谢煜,说道: “无妨。名声于我而言不算什么,本来我也没打算在这嫁人的。名声坏点,可能反倒清净些。” 谢煜便抿了唇不再说话。 姜寻看不出谢煜的喜怒,不过自己想想刚刚的对话,谢煜不想娶她,她同意了,而且没有纠缠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并表示不用因为名声而有所顾忌,谢煜他应该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吧? 姜寻想通了,心里就高兴起来。 虽然之前两人也有那么点点共识,不过没有点透,到底是姜寻自己心里以为的,今天谢煜对她直言,姜寻还仅剩的那么一点点不安便也彻底消失了。 这么一想,成帝的赐婚对姜寻而言可就太好了,能省去太多的麻烦了。 毕竟姜寻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及笄以后总少不得被人惦记。 有镇国将军府的谢煜在前面给自己挡着,在这大兴朝,姜寻就不信谁还能对自己用心思。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可是姜寻还有想不明白的地方,略一沉思还是问出了口: “可是将军,最近,我听闻北疆战事又起,皇上打算让沈少将军替……暂时替您去北疆,可是有打算要将军成了亲再走?” 依着成帝的性子,这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将军府已经有众多女眷在京,可多个新婚妻子,一般的男人应该都会舍不得的吧?万一再有了个小的,远在北疆的将军被摆弄起来岂不是更加容易? 谢煜并不意外姜寻会有此问,现在外面传闻甚嚣,姜寻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姜寻被噎了一下。 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这谢煜就回答了两个字? 不过已经足够。 最后到底还是姜寻先行离开的,夜风对着姜寻行了礼,目光落在姜寻的背影上有些复杂。 “看什么?她不会成为你的主子。” 夜风一个哆嗦,马上收回了视线。 可自家主子的话…… 夜风觉得有些可惜,也在预料之中。 自家少将军什么性子或许也只有夜风最了解,只姜寻是安远侯嫡女这一身份,将军便不会娶她。 刚刚将军和郡主在里面单独待了那么久,用了膳还喝了茶,夜风还以为…… 夜风收敛心里的那些想法,迈步进去,顺手关上了门窗。 “少将军,您真的打算五日后便离京?” 谢煜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轻轻敲打,轻声说道: “北契今年提前有了动作,怕是他们三家都有所图谋。北疆形势复杂,你觉得就沈元宸那个养尊处优的所谓少将军去了能干什么?” 夜风轻嗤一声,接口说: “他怕是连个兵都调不动。” 谢煜没有反驳。 他自己带出来的兵,可从来没有担心过会有人过去夺权。 能夺得过去也算他的本事。 可谢煜绝不会拿北疆的百姓和大兴的江山当玩笑。 成帝想要夺兵权,他让他夺。 成帝想要让他进京他也来了。 可现在北疆有战,他可以不回,他有绝对的信心自己的副将可以抵挡得住。 但是,他不回,朝廷势必要另派他人。 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他可以担这个责任,却不能把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副将推出去惹这个祸事。 如果自己在京久久不回,真的派了沈元宸过去,势必会和他手下的人起冲突。 他的兵,绝不可以倒在这些人的算计之中。 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只不过,谢煜心里还有些不甘。 这么多年过去 ,他始终不认为足智多谋、戎马一生的祖父会那么轻易地就全军覆没,更何况自己的父亲和叔父也个个都是熟读兵法、骁勇善战的将领,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就都埋骨沙场。 而且事情蹊跷古怪。 如果真的败得如此惨烈和不堪,为何成帝没有动怒,没有降罪于镇国将军府。 谢煜少年时或许认为是祖上荫庇,是因为镇国将军府百年间的护国之功,是因为成帝的明察秋毫爱将之心。 可现在…… 谢煜心中自嘲冷笑一声,替自己的祖父、替父亲叔父、替兄长、替那些戍边战士们,都感到不值。 第103章 恶心 “少将军!” 谢煜将手中早已凉了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胸腔中的凉意和夜风的称呼,让他清醒了一些,问道: “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夜风低声回答: “没有。安远侯最近安分得很,上次通信之后属下一直安排人盯着,但却再没了动静。安远侯的书房属下也再次探过,没有发现。” “而安远侯最近养伤,总是歇在青朴院,属下还未找到机会去搜。” 谢煜点点头,说道: “五日内,务必创造机会,去探青朴院。” …… 姜寻心情不错,吃饱喝足之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安远侯府门前,姜寻下来便瞧见守门的小厮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姜寻停了脚步,直接问道: “府里发生何事?” 现在安远侯府是由姜寻掌家,虽然谁都不认为姜寻这个掌家权能拿稳多久,可下人们也不敢在此时违逆姜寻的意思。 小厮有些讨好地提醒道: “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此时都在二小姐的院子,侯爷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还砸了二小姐院子里的花瓶。” 姜寻眼神微眯,问道: “这与我有何干系?” 小厮嘿嘿笑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 “是大夫人身边的海棠姑娘,她刚匆匆出府。” 姜寻眉头微微扬起,小厮连忙解释: “大小姐,小的知道大夫人正在禁足,身边的丫鬟也是不得出府的。可海棠姑娘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是去给二小姐抓药的。” “海棠还说,侯爷和老夫人发了火,大小姐的掌家权……” 小厮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姜寻的脸色,继续道: “大小姐的掌家权也该回到大夫人手里了。” 簟秋拿出几块碎银打发了门房,跟在姜寻身后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岔路,姜寻脚步一顿,转了身去了姜瑜葭的院子。 簟秋在姜寻身后嘟囔道: “小姐,门房说了老夫人、侯爷都发了火,小姐这时候过去,不正上赶着过去给他们出气吗?” 姜寻冷哼着说: “你以为我不去就能躲得了了?得知我回来了,定是要派人去唤我的,到时候我还得多折腾一趟,不如现在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簟秋的心里顿时就好像被雾气笼罩,灰蒙蒙的,只觉得这侯府的天都被遮住了。 果然,还未跨进姜瑜葭的院子,姜寻就听见了里面的骂声。 骂谁? 当然是骂姜寻了。 “我就说了,她生性凉薄,生来就是个煞星,凡是跟她沾边的都没好事。” “克了一圈,克父克母,现在倒好,自己的妹妹也被她连累了。就连镇国将军也未能幸免,说不定镇国将军府这百年的兵权,就得在这丢了。” “母亲大人。” 姜寻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背后这么咒骂自己,脸上还是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大夫人听到姜寻的声音,话顿了一下,然后更加气愤,指着姜寻质问道: “你今儿上午还见了宣王?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在家等着宣王来接呢,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宣王还没个消息,你倒是把人给勾搭上了。” 姜寻的脸色更冷了,她出言打断了大夫人的话,沉声问道: “母亲连女儿上午外出见了什么人都知道,难道母亲就不知一同的还有六公主和谢将军?” 大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可她现在被姜瑜葭的事急得上了头,哪里还顾不上讲道理? “不管还有谁,你是宣王开口叫过去的,那你有没有问问宣王到底何时来接人?” 大夫人的语气严厉得很,甚至是带了质问在里面的。 姜寻的眸子里瞬间就染上了冰碴,语气森冷得令大夫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母亲认为,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着我未来夫婿的面,当着皇室公主的面,如何张口去问这种事?母亲是为了自己的小女儿,想让我连这脸皮都不要了吗?” “莫说我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即便是市井妇人,怕也说不出口吧?” “还是说,母亲觉得我也只配和那勾栏院的老鸨相提并论?” 姜寻的话使得整间院子静默了一瞬。 “呕~” 一声干呕打破了这种对峙,姜瑜葭许是被姜寻的话给恶心着了,冲到一旁弯腰干呕了起来。 老夫人、姜誉和大夫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奇怪起来,在姜寻的眼里,就像吃了大便一样。 姜寻虽然两世都未曾嫁人,但也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姜瑜葭吐得那样明显,姜寻马上就猜到了缘由。 也知晓了丫鬟到底出府去抓什么药,也知晓为何祖母三人会这么着急将姜瑜葭送出去。 没想到,姜瑜葭还真是命好,就那么一次,竟然还真的有了。 姜寻心中真是不知道该替姜瑜葭高兴啊,还是高兴啊。 虽然是妾室,可宣王什么身份? 那可是大兴朝现在唯一的亲王,可是成帝唯一的兄弟。 而宣王的后院现在可是空无一人,姜瑜葭真的去了可是独享恩宠。 再如何,她肚子里也有了皇室骨肉。 这皇家的骨肉,可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即便是宣王,也做不了这个主。 接下来可就看姜瑜葭自己争不争气了。 到底能不能母凭子贵,能不能靠着这个孩子翻身,其实姜寻是不在乎的,也不会刻意阻拦的。 可这一院子的人,现在都冲着她发难,姜寻是有些怒意的。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肚子?簟秋,我那正好有上次剩下的药,赶紧去煎了给妹妹服下。吐得这样厉害,可别伤了身子。” 姜寻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那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见簟秋踌躇着没动,姜寻又催了一句。 “还不快去?” 簟秋福了福身,心里道咱们院子哪有什么药啊?小姐身子一向不错,哪里可能吃坏什么肚子? 簟秋依言退下,还不等出了院门,就被大夫人叫住了。 第104章 有了 “站住,海棠已经出府去给葭儿抓药了,就不用你操心了。” 大夫人的语气有些生硬,可姜寻却是依旧催着簟秋出去。 “那怎么来得及?去府外抓药慢得很,我院子里有现成的。难道说,母亲并不担心妹妹的身体,或者说母亲这是不放心我?还是说……妹妹她根本就不是吃坏了肚子?” 老夫人在一旁看得真切,姜寻的眼里可是清明得很,不过是顺着他们的话装傻罢了。 老夫人咳嗽一声道: “行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被人知晓的事。左右葭儿也是要入燕宣王府的。葭儿她已经有孕了。” 姜寻夸张的叫了一声: “哦!二妹妹竟然有了?” 姜寻的声音极大,连院外的下人都隐约听了去。 姜瑜葭面色涨红,刚刚漱过口还未来得及好好放下杯盏,便朝着姜寻扑了过来。 “哎哟,我的葭儿啊。” 大夫人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姜寻笑着不动,姜瑜葭自己慌乱中踩了裙角,差一点就扑到了地上,被身旁眼疾手快的两个丫鬟给接住了。 姜寻的眼神从姜瑜葭踩着的裙角上收回来,漫不经心地开口。 “祖母、父亲、母亲,你们可都看到了,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安远侯简直要被姜寻给气死了,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抖着手喊道: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我堂堂安远侯的嫡女,竟然只能做宣王的良妾,现在还……还婚前失身,有了身孕,你们都觉得这事光彩吗?啊?” “赵氏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 “还有你,你以为你的嫡亲妹妹出了这等事,你与镇国将军府的亲事就会那么顺利?你也不想想为何将军府迟迟未来行三书六礼?即便是皇上赐婚,该有的礼数就可全部作罢?你觉得你脸上有光?” 姜寻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和谢煜彼此已经把话说开了,她才不在意呢。 姜誉见姜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缓了口气,让自己伤口的痛意缓解一些,才道: “不管如何,你今日见了宣王,也该问上一问。” 姜寻这次没有立马回话,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心里思绪转了好几个弯。 刚刚回府的时候,她还曾对这个祖母抱有那么一丁点的幻想,可现在看祖母眼里对自己的疼惜还不如景嬷嬷的多。 姜寻本来没想着和他们撕破脸皮的。 他们一开始想要把自己推出去,帮姜瑜葭挡了成帝的拿捏,自己孤身一人在府里寸步难行。 可现在,她在京都也不算孤立无援,而且这侯府的中馈竟也到了自己手上。 姜寻有点累了,今日一回来,他们竟把宣王不来接姜瑜葭的怒气撒到她的头上,姜寻忽然就不想忍了。 “父亲也觉得宣王与妹妹的事情应由我一个未出阁的姐姐来过问?还是在婚前失贞、无媒苟合、珠胎暗结的情况下?是宣王明摆着就没瞧得上她,连派个小轿接回便能了事的良妾都觉得麻烦。” “寻儿,你父亲母亲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葭儿进了宣王府,诞下长子,未尝不会母凭子贵。将来你若是真的嫁去了镇国将军府,你们姐妹俩好歹也会有个照应。” 老夫人也觉得姜誉和赵氏的话有些过分了,虽然觉得姜寻的话实在难听了些,可老夫人毕竟在姜寻的面前还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便想着稍作安抚。 老夫人本以为自己都开了口,姜寻必然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收回戾气,可未曾想姜寻竟是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祖母的话请恕孙女无法苟同。我今日唤她一声妹妹,只不过因着她还未进宣王府,我们还都是安远侯府的女儿。” “但祖母可别糊涂了,她即便入了宣王府,也不过是个妾室。莫说我是侯府嫡女,就是来日我嫁到将军府,也是正正经经的将军夫人。” “祖母口口声声让我与一妾室互称姐妹,这到底是在糟践安远侯府还是辱骂镇国将军府?” 老夫人手里的紫檀木佛珠被她捏得已经发出咯吱响声,一旁的景嬷嬷担忧地看了看姜寻,又低声劝着老夫人: “老夫人,大小姐的话说得重了些,可也不是没有道理,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这边努力压制心头的火气,可安远侯压不住。 “你还未嫁过去呢,拿什么谱?要是镇国将军真是心甘情愿娶你,哪里等得到现在?就连皇上的赐婚圣旨也是糊弄至极,又可曾定下成婚日期?你当心自己嫁不过去!” 姜誉的话一出,姜寻竟笑了,说道: “父亲失言了。您这话在这院里说说便也罢了,这要是传出去,恐外人会以为父亲是对皇上的赐婚有所不满,也对我们大兴朝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不满。父亲,难道您真的是这么想的?” 姜寻一提醒,别说姜誉白了脸,老夫人、大夫人就连姜瑜葭都看向了姜誉。 见大家都不吭声,姜寻朝着三个长辈行了礼,平静地说道: “宣王迟迟不来接人,安远侯府确实应该要个说法。不过父亲母亲指望着我,可就让外人看了笑话。安远侯府也不是没有长辈,我与妹妹也不是父母双亡没有依靠,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出面。” 姜誉和大夫人的脸颊抽搐不停,被姜寻的话给气到失语。 姜寻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说道: “与其在这拿我撒气,不如父亲母亲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宣王讨个说法。毕竟……” 姜寻的眼神瞄向了姜瑜葭的肚子,“她的肚子可等不起。毕竟是皇室骨血,从一出生便落得个见不得光的名声,这往后啊,也就等同废人了。” 姜瑜葭本想和姜寻呛声几句,可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只想让宣王早点来接她,她顾不上和姜寻逞口舌之快。 “娘。” 姜瑜葭抓住大夫人的手,哀哀戚戚地望着她。 按理说这种事确实该由母亲出面,可宣王府里也没有个长辈,宣王的母亲那可是太后。 大夫人总不能进宫找太后,逼着太后下令让宣王来接人吧? 可不找太后,难道让大夫人找宣王一个男子说这事? 大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安远侯姜誉的身上。 姜寻在一旁看着,心中泛起凉意。 真是可悲,自己竟然有这样一对父母,姜瑜葭也是可怜,本以为他们爱她疼她,可是呢…… 趁着满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姜寻默默地转身离去。 第105章 变数 姜寻走在侯府花园的小路上,身后是姜瑜葭院子里传出来的吵闹声。 不过这一切都被姜寻抛到了身后。 既然姜瑜葭怀孕了,想必不管怎样,安远侯都需要想办法让宣王尽快来接人了。 不然,安远侯的这张老脸势必更要丢得彻底了。 一路回去,姜寻发现侯府里的花开了不少,怪不得这各家夫人都开始热衷于办什么赏花宴了。 说是赏花宴,无非就是找个由头走动一下关系,或者给各家公子小姐相看一下。 姜寻刚回来的时候,是无人搭理她的,现在不同了,她是未来的镇国将军夫人。 虽然圣旨下得草率,即便到现在将军府都没有纳采、问名,大多数人还呈观望态度,可少不得还是有人朝着姜寻递帖子。 依姜寻的身份地位,能来递帖子的人家地位肯定不能太低,姜寻处境尴尬,又无法拒绝,所以她接到的帖子便也只能赴宴。 “簟秋,去府中库房挑一样东西,明儿随我去文渊阁大学士赵家赴宴。” 簟秋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小姐,是去府里的库房吗?” 姜寻侧头看了簟秋一眼:“怎么?你想我自己出啊?哼,现在府里本小姐当家,无人拦你,去吧。” 簟秋动了动嘴巴,看着姜寻丝毫没有犹豫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姜寻回了竹叶苑,刚净了手簟秋就回来了。 姜寻也有些讶异: “竟这么快?” 簟秋无奈道: “小姐,奴婢与小姐分开之时可是直接去库房的,看守库房的婆子也没有为难奴婢,自然就快了。” “小姐看看,这个还满意吗?” 姜寻接过盒子,手上一沉,有些意外。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方砚台。砚台的颜色略微带了一丝紫蓝,姜寻好奇地摸了一下,触手细腻,仿若婴儿肌肤一般光滑,姜寻啧啧道: “真是可惜了,还是一方难得一见的端砚。” 簟秋有些犹豫,问: “那要不奴婢再去换一个?” 姜寻合上盖子,说道: “不必,反正也不是我的,没什么可心疼的。这礼物很合适。” 簟秋小声问姜寻: “小姐,您去大学士家中赴宴,这礼物按理说应是自己准备的,您从这府里的库房出奴婢要怎么入账啊?” 姜寻挑眉,看向簟秋,不禁伸手点了她一下,说: “如实啊,接下来或许还有王家、李家、张家的宴会,难道我都要自掏腰包啊?你家小姐是有钱,可那都是三叔给我挣的,我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我要不是这安远侯府的小姐,也没这么多麻烦事,他们出银子理所应当。” 簟秋见姜寻说得理直气壮,簟秋不禁反省,看来叶兰告诉她的府中的规矩,得在小姐这改改了。 翌日上午,姜寻打扮妥当就乘着马车出了府。 赵家与镇国将军府是定了亲的关系,虽然因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迟迟没有迎娶谢家四小姐谢丹秋,但婚约一直都在,关系便也还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谢煜回京的缘故,听说一直在外任职的赵家公子赵贺轩几日前回了京。 只是不知他回京与谢丹秋有没有关系。 毕竟二人年纪都不小了,婚事耽搁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交待。 到底是尽快完婚还是会有变数就不得而知了。 姜寻想了一会儿,觉得无趣,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谢家人了? 姜寻在这京都没有什么朋友,佳然郡主不知为何也许久未来找她了,姜寻也没放在心上,左右这京都中的众人于她而言,不过是过客罢了。 只是今日,姜寻见到佳然郡主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佳然郡主瞧见姜寻来了,便笑着上前,一把拉住了姜寻的手,说道: “妹妹也真是狠心,姐姐不去找你,你便也不来瞧瞧我。” 姜寻仔细看了佳然郡主好一会儿,这才问道: “姐姐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佳然郡主拉着姜寻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声对姜寻抱怨道: “你还知道关心我。我前些日子病了。” 姜寻忙问: “可好些了?” 佳然郡主带着一丝委屈说道: “好了,不好我能来赴宴吗?你也不去看看我,便只能我来寻你了。” 姜寻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不起姐姐,是妹妹疏忽了。妹妹本以为姐姐在公主府中,定是忙碌得很,像我这样麻烦缠身的人,也是怕让公主因着我而烦心。” 佳然郡主的笑闪躲了一瞬,接着就岔开了话题。 一个月里,其实京都各个家族中也发生了不少事,姜寻自是不知道的,她也没那么感兴趣。 无非就是谁家的夫人又惩治了小妾,谁家的女儿又和谁家公子定了亲,谁家的老爷又被发现养了外室之类。 不过,姜寻虽不感兴趣,也笑着听佳然郡主说个不停。 “对了,你知道赵贺轩回来了吗?” 佳然郡主忽然就压低了声音,贴近姜寻的耳朵问道。 姜寻也不隐瞒,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便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 佳然郡主一脸神秘地问姜寻: “你都和谢煜定亲了,他就没向你透露点什么?” 姜寻哪敢说自己和谢煜不熟?便含糊着摇摇头。 佳然郡主就笑了,拉着姜寻说: “听说将军府那边可能对这婚事有反悔的意思了。” 姜寻眼睛忽地就瞪圆了,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真?” 也不怪姜寻意外,谢丹秋如今已经十七了,在这京都,年满十七定了亲却未出嫁的有几个,但连亲事都未定下的可不超过三个。 如果这个时候这桩亲事作罢,那么谢丹秋以后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真的不太容易了。 她等了赵贺轩这么些年,难道不是因为情根深种? 不过谢家不满也在情理之中,赵家无论什么理由,蹉跎了谢丹秋的大好年华是事实,说到哪都是理亏的一方。 可谢丹秋若是要反悔,怎么也不该拖到现在啊? 难道是背地里发生了什么事? 姜寻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佳然郡主倾诉的欲望,继续说道: “赵大人有一日三朝拦住了谢将军,言语间好像提到了他家公子和谢丹秋的婚事,你猜怎么着?” “谢煜只看了赵大人几眼,冷哼一声就走了。” “这朝中谁敢这么对赵大人?恐怕也就只有谢煜了吧?” “你说,这不是不满是什么?当时散朝的那么多官员可都瞧见了的,他们说赵大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谢将军这是不满呢。” “说不定啊,这婚事就有变数了。” 第106章 赵贺轩 两人正说着,就见谢丹秋和谢松韵相伴而来。 厅内的热闹声顿时就小了下来,不少人都朝姐妹俩看去。 赵家还未出嫁的嫡女只有一个赵樱雪,赵樱雪今年十六,见到谢家姐妹忙笑着上前,对着谢丹秋盈盈一礼,说道: “姐姐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妹妹也好去门口接姐姐。” 谢丹秋礼貌地笑着,谢松韵却是翻了个白眼,道: “怎么?我俩还得杵在大门口等你不成?” 姜寻抿唇憋笑,只觉得这个谢松韵当真是有趣。 可哪知,谢松韵锐利的眸子竟朝着姜寻望了过来,姜寻面色一凛,忙收起了刚刚不受控制的笑意,得体地朝着谢松韵微笑致意。 谢松韵一口气憋住,没有回应姜寻,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赵樱雪。 赵樱雪也不和谢松韵计较,依旧笑着去拉谢丹秋的手,说道: “姐姐快随我来,妹妹有好些话想要和姐姐说呢,而且,哥哥也盼着姐姐来呢,一早上问过我好几次了,生怕姐姐今日不肯过来。” 赵樱雪的话音不小,厅内的女眷们大多听了去,目光便纷纷落在了谢丹秋的身上。 这么多年谢丹秋没少受到这样的目光,早就习惯了,可赵樱雪今日这么热情还这么大声的说出来,谢丹秋的笑意还是淡了不少。 谢松韵见不得自家姐姐受委屈,张口便说道: “你们赵家好有本事,帖子都送到我们祖母那去了,我和姐姐怎敢不来?” 谢丹秋扯了谢松韵的袖子一下,谢松韵轻哼一声闭了嘴。 谢丹秋笑着说道: “赵小姐还请见谅,我这个妹妹说话向来直爽。” 赵樱雪依旧是不见丝毫愠色: “姐姐说得哪里话?五妹妹向来快人快语,我晓得的。哥哥前些日子回来其实就很想去府上探望,只不过这刚刚回京,被许多事绊住了脚,又生怕姐姐今日不来,这才央得祖母出面,去请姐姐。” 谢松韵见赵樱雪又一次提到赵贺轩,心中气血翻涌,要不是谢丹秋拉着,她真想给她一拳。 以前怎么没见赵樱雪这么热络?这些年赵家可没有给姐姐下过一次帖子。今天这么反常,定是没安好心。 谢松韵如此想着,便拉着谢丹秋的手,将她从赵樱雪的手中抢了过来,在厅内寻了一圈,也就姜寻和佳然郡主的身旁有些空位。 谢松韵和谢丹秋朝着姜寻的方向而来,虽然姜寻年岁比两人都小,但姜寻到底是他们的未来嫂嫂,所以谢丹秋和谢松韵姐妹二人还是主动来和姜寻打了招呼。 姜寻虽然对镇国将军府的女眷有诸多敬佩与好感,但她也不会过于讨好阿谀。 而她也察觉出谢家两姐妹对她的态度也好像只维持在表面,姜寻暗暗猜测,或许谢煜在家中已经透露了些什么。 只不过,表面上外人看来,她们几人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姜寻和她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 说来这个什么赏花宴也不过如此,早春时节,能开的花并不多,虽然有花匠打理,可看得多了姜寻是没什么兴趣的。 主要还得打起精神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偶尔还要应付前来搭话的夫人小姐。 当然了,大部分女眷对她的态度都谈不上好。 “丹秋姐姐、松韵妹妹。” 姜寻正走着神,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吴晚晴朝着谢家姐妹而来,无比怨怼的目光在姜寻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朝着佳然郡主行礼。 “臣女见过佳然郡主。” 佳然郡主嗤笑一声: “吴家好教养,我寻妹妹也同样是郡主,你为何不行礼问安?” 吴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姜寻不甘不愿地行了礼。 姜寻觉得没意思,随意道了声: “赶紧起来吧。” 吴晚晴行礼行得随意,姜寻更显不耐,连个睁眼都没瞧她一眼。 吴晚晴吞下心里的不满,拉着谢丹秋和谢松韵道: “我们去那边坐吧,我……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谢丹秋和谢松韵有些为难,虽然她们和姜寻谈不上关系好,可这样和吴晚晴凑到一处,岂不是给姜寻难堪? 谢松韵对吴晚晴就有了些不耐,佳然郡主更是冷笑一声,想要出言讽刺几句。 但是她们都被姜寻拦住了,姜寻笑着对谢丹秋和谢松韵说: “妹妹与嘉宁郡主也许久未见,有些话想说,妹妹就不陪二位姐姐了,还请姐姐莫要生气。” 谢丹秋对姜寻抱歉地笑笑,说: “妹妹不恼姐姐就好。” 姜寻和嘉宁郡主主动换了位置,不过也没有距离太远,只隔了几个座位而已。 吴晚晴有些委屈,坐在了谢松韵身边,低声说道: “妹妹,谢煜哥哥真的要娶她吗?” 吴晚晴的话虽然音量不大,可坐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 包括正和姜寻抱怨着的佳然郡主,都停了话头,回头眼神不善地看了吴晚晴一眼。 只见吴晚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谢松韵没说话,谢丹秋叹了口气,安慰道: “晚晴妹妹,圣旨已下,七哥他又怎么会不娶嘉宁郡主?妹妹不如……” 吴晚晴忽然抓住了谢丹秋的手,慌忙打断谢丹秋的话,冲着她摇了摇头。 吴晚晴害怕听见谢丹秋说出她一直逃避的话。 谢丹秋拍了拍吴晚晴的手背,没再说话。 “你看看,这个吴晚晴愈发的大胆了。以前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有人猜测她好像是对谢煜有什么想法。现在可倒好,见谢煜回来了,吴晚晴也不遮掩了。原来这么多年她还真是在等谢煜啊。” 佳然郡主不屑地撇了撇唇角,她实在是有些瞧不上吴晚晴。 姜寻的身份不好说什么,笑笑没搭话,可一转头,竟看到一男子朝这边而来。 厅内的说笑声小了些,可大家依旧保持着窃窃私语的姿态,明显是这男子的身份有什么特殊。 “喏,那就是赵贺轩,他真的回来了。啧啧啧,看起来身体好得很啊,也不知道是真的养好了,还是压根就没病啊。” 赵贺轩径直走向了谢丹秋身边,姜寻离得近,看到了谢丹秋袖中攥紧的手。 “丹秋。” 赵贺轩在江南历练了三年时间,早已褪去了京都公子哥身上的清贵和顽劣,一身气质沉稳内敛,更显成熟稳重。 谢丹秋福了一礼,淡淡地道:“赵大人。” 赵贺轩深深地瞧了谢丹秋几眼,随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纵使姜寻离得近,也没有听清,只是谢丹秋的脸色算不上好,谢松韵就更不用提了。 第107章 落水 这里都是女眷,赵贺轩不便在此久留,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吴晚晴眼睛一转,挽住谢丹秋的手臂,说道: “谢姐姐,赵大人这次回来是准备与姐姐完婚了吧?要不是刚刚赵大人说话,我们都不知道,原来赵家早几天就已经去将军府递了帖子了,谢姐姐这么多年没有白等,也要熬出头了。” 吴晚晴的声音不小,几乎整个花厅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都被吸引了过来。 姜寻摇了摇头,只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让人难以呼吸,有吴晚晴在她附近叽叽喳喳实在是难以清净。 正巧有别的贵女来向佳然郡主行礼,她们与姜寻不熟,姜寻也没什么话要和她们说,于是姜寻便和佳然郡主打了声招呼,自己叫上了簟秋去了花园。 大学士的府邸也不能免俗,花园里堆砌着假山巨石,九曲廊桥穿湖而过,湖中虽不似夏天那般开满荷花,但清澈湖水中的各色锦鲤也足够令人驻足。 赵府举办花宴的日子选得不错,阳光甚好,没有一丝微风,姜寻在这湖边心情很好,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下来。 姜寻打算在湖边绕上一圈便回去,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要开席了。 走着走着,姜寻忽然就瞧见了赵贺轩。 他正站在假山附近和一护院打扮的下人吩咐着什么。 姜寻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 转念一想,自己和赵贺轩并没有正式见过,打招呼也是尴尬。 更何况赵贺轩显然是在处理府上事务,自己还是避开为好。 于是,姜寻便悄声后退几步,带着簟秋顺着原路回了宴席。 “寻儿妹妹。” 佳然郡主一眼就瞧见了姜寻,忙朝她挥手。 拉着姜寻坐下,佳然还在抱怨: “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你倒是溜了,把我一人留在这里对付她们,你可真够狠心的。” 姜寻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我与她们并不熟,我留在这她们反而不舒服。而且,刚刚也确实是妹妹觉得有些头晕。” 一听姜寻头晕,佳然郡主忙问: “现在怎样?好些了吗?” 姜寻笑着点头: “嗯,好多了。外面走走好多了,今日阳光正好,我走了一圈觉得心情不错。” 佳然郡主嘟着嘴不依地撒娇: “不行,一会儿填饱了肚子,你也要陪我去走一圈。” “有姐姐陪着,再逛一圈妹妹自然是高兴的。” 各府宴会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即便姜寻在京都极少参加这种场合,但是前一世在三叔的身边她也是周围人追捧的对象。 虽身份地位比不得京都贵女,但人与人之间的那点小心思她可不是看不透。 姜寻已经定了亲,佳然郡主的婚事又轮不到她们多嘴,于是姜寻和佳然郡主反倒落得清净。 那些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或者是相中谁家闺女的,在宴席中不断交谈,夸着自家公子小姐,试探对方的态度,你来我往倒也热闹。 姜寻与佳然郡主惦记着出去走走,便不言语闷头进食。 吃饱了肚子,两个人便离席而去。 “还赏花?花房里一共也没几朵花,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也不对,你在这,我来这一趟也是值的。” “趁着没人,咱们也好清静一会儿,等一会儿宴席撤了,估计都得涌到这里来。” 姜寻点点头不置可否。 佳然郡主从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其实人多与不多她都不是很在乎,这么说,无非是顺着姜寻。 想到近一个月自己憔悴了这么多的原因,佳然郡主的心里苦涩得要命。 甩掉脑中的胡思乱想,佳然郡主打起精神跟着姜寻选了个清净的角落笑着说: “咱们在这歇会吧。这花园里也属实没什么特别的,我本以为大学士府怎么也不会落于俗套,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姜寻被佳然郡主的话逗笑了,问道: “大学士也是普通人啊,难道他不要吃饭睡觉的?再说了,这府里应是夫人打理的,一年下来,赵大人能在这里走上几次都不好说呢。” 佳然郡主笑得更夸张。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不过,寻妹妹,你还真是有趣,比我之前想的还要有趣。” 佳然郡主说得没错,没过多一会儿,那些夫人小姐们便跟着赵樱雪一块来了花园,打算朝着湖对面的花房而去。 姜寻和佳然郡主坐在不起眼的一个角亭里,并未打算起身。 在一旁看着一众贵女熙熙攘攘说说笑笑地朝前走着。 在湖中央,婢女递上鱼食,于是有人便停了下来,一边说笑着一边喂着鱼。 “她们的花养得不怎么样,鱼倒是不少,而且竟然养得那么大,竟比花要吸引人。” “是啊,总得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不是?” 姜寻的鞋尖踢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眼神跟着谢家姐妹移动。 其实也不是姜寻就对她们感兴趣,主要是除了她们她也不认识旁的人。 忽然人群中骚动了起来,大家挤在一起好像在看着什么。 本来也没什么,久居后院的女子们见到点稀奇事物总免不了兴奋,也不奇怪。 可姜寻好像隐隐听到了谢松韵焦急的惊呼声。 再想仔细看去,就听噗通噗通两声,两个人落入了水中。 姜寻眉心一跳,往水里看去,那不就是谢丹秋吗?另一个,怎么也有些眼熟? 姜寻和佳然郡主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 可姜寻和佳然郡主也没有起身,不是她们冷血,主要是这事她们也插不上手。 这里是学士府,自然有府上的主子发话安排婆子去救人。 赵樱雪也确实在紧张地喊人,可喊了半天也不见有婆子过来。 谢丹秋和吴晚晴在水里扑腾得已经有些累了,眼见着就要沉下去了。 姜寻的心也有些沉了下去。 姜寻看向谢松韵,远处人群中,谢松韵正被赵樱雪和一旁的丫鬟死死地拽住,口里也不住地劝道: “妹妹,你不会凫水,你冒然下去不仅救不了谢姐姐,还会多一分危险。” 谢松韵一用力,赵樱雪和两个丫鬟就被甩得一个趔趄。 “放开我,你们都给我让开。” 谢松韵的眼底通红一片,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的眼前,在此时的谢松韵眼里,谁敢拦着她,谁就是她的敌人。 第108章 安的什么心 谢松韵目眦欲裂,她的四姐,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四姐,就在她的眼前落了水。 她明明可以抓住四姐的,要不是碍事的吴晚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谢松韵怎么可能护不住四姐? 姜寻依旧坐在那个不起眼的凉亭里,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假山后正赶过来的赵贺轩。 姜寻想,谢家姐姐许是要得救了的。 可没想到的是,赵贺轩还未走近便停了脚步,一护院不知从何处现身,赵贺轩对着他一摆手,那护院就朝着湖边而去。 姜寻的眉头一紧,下意识便觉得事情不对。 赵贺轩的脸上并无焦急之色,反而躲在假山后面没有露头。 而那名护院不正是刚刚与赵贺轩在这附近说话的那个? 姜寻来不及多想,无论是因为印象尚佳的谢丹秋,还是满门忠烈的镇国将军府,姜寻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姜寻忽地起身,对着簟秋道: “快,把谢姐姐救上来,万不可让别人近她的身。” 簟秋从来不质疑姜寻的话,她自小在南方长大,是学过凫水的,听出姜寻语气中的急切,簟秋二话不说就冲向了湖心。 佳然郡主见状没有说话,只跟着姜寻起身,朝着人群走去。 赵贺轩见到噗通一声跳入湖中的身影,有些吃惊,那神色并未逃过姜寻的目光。 自己的未婚妻有救了,赵贺轩脸上没有惊喜没有庆幸也没有放松,反而是更加焦躁不安的感觉。 姜寻来不及细想,人已经来到了谢丹秋落水的地方。 簟秋也已经游到了谢丹秋的身边,一手捞住了谢丹秋的腰身。 谢丹秋攀着簟秋的肩膀,老老实实地任由簟秋拽着自己向岸边靠去。 谢丹秋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已经冷得快要麻木。 可正当簟秋准备带着谢丹秋上岸的时候,吴晚晴慌乱之中拽住了簟秋的胳膊,簟秋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吃力起来。 簟秋虽然会水,可她也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拉着几近昏迷的谢丹秋还好,可被吴晚晴这么用力拉扯,簟秋也有些吃不消。 姜寻的手用力的攥了起来。 好在簟秋此时的头脑还算清醒,小姐可没让她救这个吴小姐。 簟秋被吴晚晴拽得也呛了一口水,簟秋都有些怒了,憋了一口气一个用力就将吴晚晴朝着在她后面赶来的护院推了过去。 护院其实也傻了眼了,他只奉命来救人,可哪里知道是两个啊? 而其中一个更是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他应该怎么办呢? 把这三个女的都抱在怀里? 这样公子的目的应该都能达到吧? 正思索着,忽然一个人影就朝着自己这里偏了过来,护院下意识伸手接住,就抱在了怀里。 这一推其实已经用尽了簟秋的力气,在水里本就难以用力,而吴晚晴又像疯了一样,簟秋大口喘着气,死死地抱住谢丹秋朝着岸边划去。 姜寻松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披风已经等在了岸边。 另一边的吴晚晴已经喝了好几口湖水,眼睛也模糊地看不清任何事物,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让她顾不得其他,死死地抱住了身前的男人。 护院眼见那两个女子已经朝岸边而去,他这个时候再上前便没有得当的理由了,于是也只能抱着吴晚晴跟在后面。 此时抓着谢松韵的婢女已经放了手,谢松韵跑了过来,待簟秋带着谢丹秋游到岸边的时候,谢松韵不顾湿了鞋袜,淌着水将两人给捞了上来。 姜寻的披风罩在了簟秋和谢丹秋两人的身上,帮助她们遮去了被湖水打湿的衣裳。 佳然郡主反应过来也跟上前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递了过来。 谢松韵接过,对着姜寻和佳然郡主红着眼睛道谢。 “多谢嘉宁郡主,多谢佳然郡主。郡主的救命之恩,妹妹记下了。” 尤其是面对姜寻,谢松韵的眸子闪了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丹秋靠在谢松韵的肩头,虚弱地朝着姜寻笑笑。 姜寻答道: “这是妹妹应该做的,无论如何也没有看着姐姐落水能救而不救的道理。虽是春季,湖水依旧寒冷,还是快些带四姐姐回去吧。我也带着我的丫鬟先回府了。” 谢松韵再次道了谢,姜寻就拉着簟秋想要起身离开。 这时护院已经抱着吴晚晴也上了岸。 吴晚晴浑身发冷,上了岸才发现自己紧紧抱着一名陌生男子,更加令她崩溃的是,这名男子显然只是府里的一名下人。 吴晚晴惊叫一声连忙推开那人,可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裙全部湿透,月白色的衣裙已近透明,甚至连内里的小衣都看得清清楚楚。 吴晚晴一眼瞧见身旁的姜寻和披着披风的簟秋,二话不说上前就扯住了簟秋身上的披风。 姜寻眼疾手快,一把将披风按住裹在了簟秋身上。 “姜寻,把你披风给我,她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 姜寻冷声打断吴晚晴: “我的披风我想给谁就给谁,她是丫鬟,但她也是我的丫鬟,与你无关。” 吴晚晴恼羞成怒指着簟秋骂道: “刚才就是她,她把我推到一边去的,她安的什么心?把我推到陌生男子身边?”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吴晚晴的脸上就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吴晚晴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寻 。 她没想到,姜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一时间竟愣住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反咬一口!当时在水里大家可是都看到了的。我的丫鬟不顾湖水冰冷下去救人,当然是谁离得近就救谁,而你,不顾谢家姐姐的安危,拽着我的丫鬟不放,差一点,我的丫鬟都被你按到了水里。” “如果不是我的丫鬟当机立断将你推向另一个救人的人,说不定你们三个现在都沉入湖底了。要不是体谅你落水慌乱,你就不是被推向救人者,而是被按到水里。” “上了岸还强抢我的披风,我是欠了你的吗?” 吴晚晴落了水,脑子本就有些不那么清醒,听到姜寻最后的问话,她来不及细思,便脱口而出: “你就是欠我的,你抢了谢煜哥哥,你就是欠我的。你就是因为我喜欢谢煜哥哥,所以你看我不顺眼,不让你的丫鬟救我,你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淹死。” “吴晚晴!” 第109章 林氏登门 说话的是谢松韵,她打断了吴晚晴状若疯癫的胡言乱语。 吴晚晴的身子抖了抖,春寒料峭,即使今日天气再好,湖水也是冰冷刺骨的,吴晚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整个身子抖得厉害,身上的曲线毕现,吴晚晴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 谢松韵缓了语气,继续道: “我七哥五年前去战场,那时与你本就不熟,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这次回来更是只见过一次面。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从何时对我七哥有了心意,但是我们两家从来就没有过议亲的想法。” “况且,现在七哥已经有了御赐的婚事,还请姐姐以后能注意一些言行。” 这时,身为主人的赵樱雪终于吩咐人取来了披风,吴晚晴的身子这才被罩上了。 吴晚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谢松韵的话。 谢松韵也是觉得为难,要说吴晚晴有什么大错,在她这里是没有的,今日吴晚晴虽然碍了事,阻挡了她及时救下四姐,可吴晚晴也不是有意的。 无论从何角度,吴晚晴都没有故意害谢丹秋的理由。 可即便七哥没有对这桩婚事上心,姜寻也是她名义上的未来嫂嫂,现在姜寻的丫鬟还救了四姐,于情于理谢松韵都要维护姜寻一二。 这时,人群后方的赵贺轩终于上前,出声道: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赵贺轩仿佛刚刚看到眼前的一切,惊呼道: “丹秋你怎么落水了?”赵贺轩又看看吴晚晴和一身湿漉漉的护院,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狠戾。 聚在这的都是各家小姐,是以很少有人盯着赵贺轩直视,而姜寻刚刚发现了赵贺轩,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更是没有放过赵贺轩的任何一点小动作,所以,赵贺轩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并没有逃过姜寻的眼睛。 赵贺轩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问谢丹秋: “丹秋,你怎么样?湖水冰冷,要不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谢丹秋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整个人几乎都缩在披风里,就连打湿的头发也被宽大的兜帽罩住,并未露出半分。 “多谢赵大人好意,臣女回府便可。” 赵贺轩沉默了一瞬,扬起唇角,轻轻说道: “也好。不过今日之事到底是在我们学士府发生的,是我们的不对。丹秋你先回去,稍后我会和母亲一起到将军府赔罪,去看你。” 后面的三个字说得极轻,听在怀春少女的耳中怕是要掀起阵阵波澜。 而姜寻只觉得恶心和可怕。 姜寻悄悄朝谢丹秋和谢松韵看去,谢丹秋的脸看不真切,而谢松韵的脸上冰凉一片,看不出丝毫因赵贺轩的态度而放松的神情。 谢松韵接过赵贺轩的话,说道: “今日我四姐和吴小姐在府上落水,你们自然是要有一个交待的。今日我与姐姐就先回去了,赵大人和赵小姐,就不必送了。” 说完,谢松韵并未让赵贺轩有说话的机会,和两个丫鬟扶着谢丹秋就转身快步离开。 姜寻转头对着佳然郡主打了声招呼,又向赵贺轩与赵樱雪告辞,也带着簟秋走了。 剩下的事情姜寻不感兴趣,因着这么一出,估计这宴会也该草草散了。 簟秋的身子都已经开始发抖了,姜寻心里又急又有些愧疚。 “簟秋,对不起,我……我不能看着谢四小姐……” “小姐,”簟秋打断了姜寻的话,“奴婢没事的,奴婢明白,奴婢也做不到看着别人落水而无动于衷。” 姜寻伸手将簟秋搂在怀里,帮她取暖,轻声道: “好簟秋,回去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吩咐厨房给你煮点姜汤,你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小姐。” 一入了竹叶苑,姜寻就唤来了叶兰,叶兰见簟秋如此也慌了一瞬,连忙按照吩咐忙碌了起来。 好一会儿,姜寻才从簟秋的屋子里出来,看着簟秋喝了姜汤,身子暖和了起来,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簟秋从小身体底子就好,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否则,姜寻还真不敢就那么让簟秋下去救人。 可想到谢丹秋,姜寻也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 不管赵贺轩打的什么算盘,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让一个护院去救自己的未婚妻,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姜寻是有些想不通的。 可赵贺轩和那个护院实在可疑,怎么就那么巧,赵贺轩带着护院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湖边。 照理说,今日设宴,来的都是女眷,赵贺轩不可能带着护院出现在此的。 那么巧,谢丹秋落了水。 那么巧,护院来了,还是个会水的护院。 而且赵贺轩为什么落后于护院暂时躲了起来? 而后护院救了人为何不避嫌赶紧离开?还要站在那里那么久,似乎在提醒众人,人是他救上来的。 姜寻按下心里的想法,今日她也算是帮助谢丹秋解了一次围,至于后续,她和赵贺轩的婚事怎样,姜寻自问也无权干涉。 翌日上午,姜寻一刻也不得闲。 先是佳然郡主派人递了话,约她午时去醉梦楼一起用膳。 姜寻刚梳妆完毕,就听丫鬟来报,说是镇国将军夫人带着五小姐登门来拜访小姐,现在人已经到了松鹤院了。 姜寻知道,这必然是为了昨日的事,便匆匆赶去了松鹤院。 一见姜寻林氏便笑着起身,这让姜寻吓了一跳,赶忙向老夫人和林氏行礼问安。 林氏笑着扶住了姜寻,说道: “按说,皇上赐婚以后,我就该登门准备商议行三书六礼一事,可奈何煜儿他刚刚回京,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煜儿说,不若等等,到时等寻儿的及笄礼过了,咱们再一块好好商议。” 姜寻面上带笑,心里明白,这定是谢煜在家和母亲通过气了。 姜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老夫人的面色可不怎么好看。 “将军夫人说岔了,这三书六礼说得轻巧,这林林种种准备起来,也是要些时日的。这么久都没个动静,老身还以为,是将军府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呢。” 老夫人一副为着孙女抱不平的模样,林氏自知理亏,只好赔着笑脸。 姜寻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有些不忍心见林氏扛下这个委屈,想了想便对着老夫人说道: “祖母莫要怪罪夫人,是孙女的错。” 第110章 玉镯 姜寻的话令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老夫人本是替姜寻撑腰,姜寻此言却向着林氏。 而林氏知道自家儿子无意娶妻,本就觉得对不住姜寻,昨儿姜寻救了秋儿不说,今日还帮自己说话,林氏心里的愧疚就更重了。 谢松韵则抬眸看着姜寻,她其实也没有想到姜寻会在这时候开口。 姜寻凝了凝心神,对老夫人和林氏说道: “其实我前些日子见过谢将军了。” “哦?” 出声的是林氏,她最了解自家儿子不过,对于他竟能和姜寻私下见面一事颇为好奇。 “谢将军与我说了,他近些日子有些忙,等过一阵子再来侯府商定亲事。孙女……孙女同意了的。” 姜寻说着,低下了头,看起来一副害羞的模样。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看着姜寻和林氏的目光依旧很是不悦。 “即便如此,将军府也该先来知会一声,这么晾着侯府,任到哪也是说不过去的。” 林氏的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听姜寻这么说,只以为自己的儿子欺骗了人家小姑娘。 林氏便微微侧身,靠近了姜寻并拉住了她的手,发自内心地有些心疼地说道: “傻孩子,都是我们煜儿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林氏虽是武将家庭出身,可成亲多年,夫妻和睦,儿女孝顺,就连将军府二房三房之间也相处极好,从她对二房的谢松韵与三房的谢丹秋如此关心也可看出,林氏是一位胸襟宽广之人。 此时林氏对姜寻的疼惜也是不作假的。 姜寻的心忽然就紧了一下,鼻尖不由得就酸了几分。 姜寻有种错觉,自己从赵氏身上没有感受过的母爱,竟从林氏的身上看到了影子。 林氏见姜寻这般模样,在心里更加坐实了自家儿子欺人太甚的罪名,拉着姜寻的手,从自己的腕上退下一只玉镯就套在了姜寻的手上。 姜寻一惊,连忙想要推辞,却被林氏的手紧紧的握住。 “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你与煜儿本就定了亲,这只镯子该早给你的。” “确实应该。谢夫人既给了你,你便收着。” 林氏与老夫人都发了话,姜寻便不好再推辞,对着林氏行礼道谢,林氏真的是越看越喜欢,心里暗暗可惜。 可惜了姜寻生在安远侯府,可惜了煜儿对姜寻无意。 接下来林氏又对姜寻昨日让丫鬟救了谢丹秋的事道了谢,又给姜寻带了好些个谢礼。 老夫人本来是不知道这事的,簟秋一个丫鬟落了水是报不到老夫人这里的,今日听林氏提起,还有些吃惊。 听林氏说了具体事宜,老夫人感到十分欣慰。 就冲着姜寻对将军府小姐的救命之恩,这将军府以后定是再不能轻怠了姜寻。 其实老夫人也不是多心疼姜寻,再如何那也是开国即兵权在手的镇国将军府,即便现在成帝多有忌惮,可百年世家岂是说倒就能倒的? 姜寻能嫁过去也算她的福气,将军府看重姜寻,对安远侯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夫人很是满意。 林氏带着谢松韵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还拉着姜寻的手再三叮嘱没事要去将军府坐坐。 姜寻笑着应了,可她知道,自己怕是要爽约了。 直到林氏和谢松韵上了马车,安远侯和赵氏都没露面。 姜寻刚送了林氏离开,便听说老夫人在院里砸了杯子,随后安远侯和赵氏就被叫去了松鹤院。 姜寻可不想掺和进去,眼看着和佳然郡主约定的时间将近,连忙带上叶兰出门赴约。 簟秋头一次被姜寻扔在家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对着叶兰再三叮嘱,生怕叶兰疏忽大意让姜寻出什么意外。 叶兰好脾气地听着簟秋唠叨,但姜寻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说道: “好了簟秋,知道你不放心,可叶兰也跟着我们一段时间了,她还算稳重。等你风寒好了,我再带你出去。” 簟秋嘟着嘴小声说道: “奴婢没有生病。” “好好好,你就是有些鼻音。好了,就当今天给你放假了,休息好了才能照顾我呀。” 簟秋点点头:“是,奴婢今天下午定要好好睡一觉,保准晚上就能生龙活虎。” 姜寻无奈地捏了簟秋的鼻子一下,说道: “行了,你永远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帮手,谁都越不过你的。” 叶兰听了这话也没有不悦,附和着姜寻道: “小姐说的是,簟秋妹妹在小姐身边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岂是我们能取代的?妹妹昨日受了寒,小姐也是心疼你,安心在家休息,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簟秋这才高兴了,站在院子门口挥手送走了姜寻和叶兰。 姜寻卡着点,到了醉梦楼与佳然郡主约定好的雅间,一进门,就见佳然郡主早已等在了那里。 姜寻赶忙朝着佳然郡主致歉。 “妹妹来晚了,让姐姐久等了。” 佳然也不在意,笑着道: “时间刚刚好,我也是刚坐下。” 姜寻在佳然郡主对面落座,一抬手,腕上的玉镯露了出来,佳然惊讶道: “你的镯子……是镇国将军府大夫人给的?” 姜寻想要拿茶杯的手一顿,不解地问道: “姐姐竟然认得?” 佳然听姜寻如此说,便知晓自己猜对了,点头说道: “我只是觉得眼熟,没想到竟真的是她送你的。也对,你和谢煜定了亲,她是该把镯子送给你。” 如果姜寻和谢煜真的打算成亲,听了佳然郡主的话姜寻心里应是开心的。 可现在,姜寻只觉得腕上的镯子如千斤重,她问道: “这镯子可有什么说道?” 佳然郡主喝了一口茶,说道: “你腕上的镯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是谢煜的父亲送给谢夫人的,我随母亲见过大夫人几次,她都戴着。当时我就看出这镯子不是凡品,它通体如脂,洁白无瑕,甚至通身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我觉得好看就多看了几眼。” “后来还是母亲告诉我,那是谢煜父亲送的,谢夫人常年戴着,从不离身。” “看起来你腕上的就是那只,确实是一只上好的玉镯。等下次有机会再见到谢夫人,你不妨看看,如果她手上再没有这样的一只玉镯,那便确是无疑了。” 第111章 巷子里的女人 姜寻垂眸有些愣愣地看着腕上的玉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在考虑是否应该找个机会将这玉镯还给谢煜的手中。 “寻儿,你知道昨儿你们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佳然郡主将姜寻的思绪拉了回来,姜寻一抬头,就看到佳然郡主的眼睛闪着耀眼的光,显然昨天的事情令她很是兴奋。 “看来昨天我离开之后,学士府里又有事发生了?” 佳然郡主点点头,两个人都来不及要小二上菜,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昨日的事。 昨日在湖心喂鱼的都是各府小姐,夫人们有赵夫人陪着暂时留在了花厅。 府上出了事,赵夫人不可能不出面。 谢家姐妹和姜寻刚走,赵夫人就匆匆赶到了。 赵夫人显然很是着急担忧,人还未走近,就在人群外先开了口。 “秋儿啊,你怎得就落水了呢?不过好在,有护院把你救起来了,你没事就好,什么名声都不如活着重要啊。” 赵氏一边往人群中走,一边开口说道。 赵贺轩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喊了一声“母亲”想要提醒赵氏,可赵氏和赵贺轩中间隔着好几个小姐丫鬟,赵夫人并没有接收到赵贺轩的提醒。 赵夫人看见浑身滴水披着披风看不清容貌的人,声音里立马就带了哽咽。 “秋儿啊,也好在你人没事,其他的你就先别想了啊。到底是在我学士府出的事,伯母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啊。” 赵樱雪看到了赵贺轩递过来的眼神,也急得不行,终于赵夫人走近了,赵樱雪一把就拉住了赵夫人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赵夫人的手,小声地提醒: “母亲,不是的,弄错了。” 赵夫人被赵樱雪这么一拽,看到女儿的神情,心里也道不好,虽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到底也是府里的当家主母,立刻便知道事情不对。 姜寻和谢家姐妹都是独自赴宴的,家中没有长辈陪同。 姜寻是因为母亲不关心,赵氏留在了家里陪着心情郁结的姜瑜葭。 谢家则是因为当家夫人林氏寡居,平日里这些场合她也是不露面的,谢家一直都是谢丹秋和谢松韵作伴出来。 而吴晚晴是跟着母亲一道来的,出了事自然是要等母亲来为自己做主。 刚刚听了赵夫人的话,吴晚晴抓着披风的手彻底没了血色。 赵夫人话里的意思是被护院救了是坏了名声,在场这么多贵女在这,想要瞒下怕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谢煜的两个妹妹也都在场。 吴晚晴的心也冷了。 赵夫人此刻不再提起被护院所救一事,忙训斥了赵贺轩和赵樱雪处事不周,竟让浑身湿水的护院还留在此处,污了众小姐的眼。 又安抚了各家小姐,着人连忙去请少傅府夫人吴晚晴的母亲过来。 这才把这件事情稀里糊涂地平了下去。 至于后续,赵家和吴家又说了什么,如何交待,佳然郡主就不知道了。 “你说,这赵夫人和赵贺轩兄妹俩在搞什么鬼?赵夫人人还未到,怎么就断定落水的是谢家四姑娘的?如果是丫鬟提前与她说了,那她又怎么会不知谢四姑娘是被你的丫鬟所救,护院救的另有其人?” “而且赵贺轩和赵樱雪的小动作实在太明显了,要说他们之间没鬼,我肯定不信。” 说了半天,佳然郡主都口渴了,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姜寻则是陷入了沉思。 昨日她早就看见了赵贺轩躲在假山后头,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像是刚好路过。 姜寻早就起了疑心,否则她也不可能不顾湖水寒冷要簟秋下去救人。 今日听佳然郡主这么一说,姜寻比佳然郡主更加能够断定,这赵家不怀好意。 佳然今天这么急着约姜寻出来,也不过就是想要和姜寻分享一下昨天的事情,聊完了,两个人的肚子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唤了小二上菜。 上次没尝到醉梦楼的新菜,这一次依着吩咐,小二全都上了个遍。 可姜寻却觉得,好像并不如上一次谢煜带自己去的那家私密的饭馆。 姜寻摇摇头,不想让自己去想到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用过膳,佳然郡主并未尽兴,挽着姜寻的胳膊往楼下走。 “寻妹妹,我好不容易出府,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我听说霓裳坊出了新的服装样式,你陪我去看看吧?” 姜寻左右也没什么事,便点头应了。 刚吃饱了饭被马车这么一晃,佳然郡主有些昏昏欲睡,姜寻百无聊赖,掀起车帘看着街道巷口的小摊小贩。 忽然,一个眼熟的身影左右看了看,窜进了一个巷子口。 姜寻心思一动,忙吩咐叶兰跟上去查看。 马车刚停在霓裳坊,佳然郡主便醒了,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样子,拉着姜寻下了马车。 “咦?你的丫鬟呢?” 姜寻笑笑,说: “我叫她替我办点事,咱们先去逛吧。” 佳然郡主也没往心里去,叫了掌柜的过来就和姜寻看起了料子新衣。 叶兰也没用多久便回来了,附在姜寻耳边简短地说起了自己看到的事情。 原来那个赵贺轩是去巷子里找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大约两岁左右的孩子,簟秋身手不算太好,怕被赵贺轩发现,不敢靠得太近。 但叶兰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昨日事情未成,再寻机会”,“平妻”、“接你回府”、“必不会委屈”云云。 叶兰怕姜寻身边无人,听了个大概就匆匆回来了。 姜寻的心里彻底沉了下去。 上一世她没有听说过谢丹秋的事情,可谢松韵惨死在北疆战场,谢煜也为了死守国土而身受重伤,姜寻对谢丹秋自然也多了很多好感。 现在自己竟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姜寻便做不到视而不见。 谢家的女人过得太苦了,姜寻虽不是圣母,但明知前方是火坑,她真的有些不忍心谢家的姑娘跳进去。 “你在发什么呆啊?快帮我看看这个样式怎么样?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和些,做一身骑马装,我带你去西郊骑马,你觉得怎么样?” 第112章 谢将军来了 佳然郡主心情很好,拉着姜寻在外逛了半下午 这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府。 刚下马车,门房小厮就匆匆迎了上来,说是镇国将军谢煜来了,在安远侯的书房坐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正在老夫人的松鹤院坐着,叫姜寻回府后马上过去。 姜寻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谢煜这个人好生奇怪,明明说好了找机会分道扬镳的,现在怎么就像个真正的未来女婿一般登门了? 可转念一想,姜寻也猜到,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而上午林氏从这走后,也提过叫谢煜过来看她,或许谢煜也是遵从母命吧? 姜寻觉得也好,正好她也有事要跟谢煜说。 于是,姜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直接去了松鹤院。 姜寻已经踏进了院内,可院内一片寂静,并不似往常厅内有客时的热闹喧嚣,姜寻不禁看了一眼在松鹤院伺候的丫鬟,几乎怀疑谢煜是否已经走了。 姜寻狐疑地迈过门槛进入花厅,只见老夫人端坐上首,安远侯、谢煜都在,只不过三个人各自都端着茶盏,似乎都在专心品茶。 见着姜寻进来,老夫人看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放下茶盏连礼都给免了,就急忙说道: “寻儿,你这丫头,怎么才回来?谢将军已经在这等你多时了。快,你带着谢将军去花园转转,别在我老婆子这坐着了,你们年轻人去说说话。” 姜寻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安远侯,见安远侯的脸色有些阴沉,不太好看。 而谢煜则是站了起来,对着老夫人和安远侯分别行了礼,又对着姜寻伸手朝外间比划了一下,示意姜寻引路。 姜寻对着老夫人和安远侯福了福身便和谢煜出去了。 姜寻从进屋到出去,甚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不禁狐疑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许是在战场成长的缘故,谢煜的身材并不似一般世家公子那般单薄,姜寻跟在谢煜身边,不抬头,只看得到谢煜的肩膀。 谢煜的肩膀很宽阔,看起来很有力量,这样的将军,给了姜寻很踏实的安全感。 姜寻带着谢煜来了花园凉亭,凉亭周围视野开阔,旁人皆可看到二人在亭内的一举一动,但无法靠近,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内容。 谢煜眉梢微挑,不禁多看了姜寻一眼。 姜寻在江南生活了好些年,皮肤养得水水嫩嫩,白皙透亮,虽年纪还小,但已经有了一些娇媚气质,可这份娇媚却并不会让姜寻看起来过于轻浮,姜寻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地方,身上带了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静与淡然。 谢煜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透这个小姑娘。 姜寻被谢煜看得很不自在,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谢将军。” 谢煜敛神,主动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昨日的事,多谢。” 姜寻淡淡应道: “将军不必客气。虽然我们之间的婚事做不得数,但我也看不得谢四小姐在我面前遭难而冷眼旁观。我让丫鬟救她,单纯是因为我对谢四小姐的印象还算不错。” “况且,今日上午,谢夫人已经来道过谢了,将军大可不必再特意跑一趟。” 谢煜闻言也无什么意外的表情,背着手站在了凉亭的栏杆旁,留给姜寻一个背影。 “嗯,我也是受家母嘱托。” 姜寻低着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谢煜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她怎么就这么不喜欢这人冷冰冰的样子呢? “不过,谢你也是我应该的,这是谢礼。” 谢煜随手递了个簪子过来,上好的金簪,看做工价值应是不低。 见姜寻没有伸手去接,谢煜又道: “我知簪子这东西不可随意相送,不过……罢了,你若不要赏给下人或者扔了都可。” 见谢煜将要收回,姜寻连忙接了过来。 姜寻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谢煜的手心,姜寻就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倏地拿着簪子将手收了回来。 “多谢将军。其实,救人的是我的丫鬟,而且就算我的丫鬟不救……”姜寻抿唇默了一瞬,又继续道,“谢四小姐应当也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姜寻说的是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谢煜明不明白她的意思。 谢煜只淡淡说道: “总归是你的丫鬟,你随意。” 姜寻早知谢煜本就话少,经过上次自己威胁他,阴差阳错和自己定了亲以后,姜寻冷静下来其实是有些抱歉和愧疚的。 姜寻再和谢煜相处,便多了一些不自在。 见谢煜不说话,姜寻深呼吸后说: “谢将军。” “嗯?” 姜寻褪下手上的镯子伸手递了过去,说: “这是上午伯母过来送予我的,当时我并不知这镯子代表的意义,我想我应该还给你。况且,伯母也带了其他礼物过来,救四小姐的事可以抵了。” 谢煜侧过头,看到姜寻手中的镯子,瞳孔猛地一缩,锐利的目光就看向了姜寻。 姜寻下意识地错开视线,可转瞬又鼓起勇气看了回来。 目光里还多了一些倔强。 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好像理亏似的躲着他? 谢煜的目光在镯子上盯了半天,就在姜寻觉得他会伸手拿回去的时候,谢煜收回了目光看向湖面,说道: “既送给了你,你便收着。我谢家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姜寻顿时有些急了,说道: “可这镯子不是说要送给未来的将军夫人吗?” 谢煜又转过来盯着姜寻,缓缓开口: “未来的将军夫人?难道你不是?” 姜寻一惊,看着谢煜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煜看着姜寻傻呆呆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谢煜笑起来很好看,剑眉星目,眸光里仿若盛满了漫天星光,姜寻竟好像被谢煜的眸子给勾了魂。 可姜寻还来不及将谢煜的笑看清楚,谢煜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漠然,说道: “不过是一只镯子,身外之物,你不必介怀。” 姜寻的心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姜寻暗骂自己没出息,见谢煜不肯收,姜寻无法,只好又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打算回去以后定要找个匣子好好地装起来。 万一将来谢煜娶妻,她便再提前找机会送还回去。 “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说着谢煜便打算转身离开,姜寻一急,便伸手拉住了谢煜的袖子。 “等一下。” 第113章 窝囊 谢煜的眼神落在拽着自己衣袖上的手上,玄色带着暗纹的衣袖,衬得姜寻的手更加白皙,几近透明。 在北疆这许多年,谢煜身边并不是没有女色的诱惑,但他煞神威名在外,并没有几个女人真的有胆子凑到他的面前,即便有,也从没有女人敢这么抓着自己的衣服。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自己的怒意。 谢煜的牙咬了两下。 姜寻回过神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谢煜的衣袖,还后退了两步。 谢煜都快被气笑了,倾身向前靠近姜寻,两人的气息几乎都交融在了一起,就在鼻尖马上就要碰在一起的时候,谢煜停下了,问道: “当天在宫宴上,是谁在威胁我?你确定现在和那天是同一个人?那个时候你拉我与你一同挤在一处,几乎贴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胆小?” 姜寻猛地朝后退去,抬手轻抚胸口,虚张声势地说道: “谁胆子小了?你以为我怕你?” 谢煜轻嗤一声,不再和姜寻纠缠,直接问道: “你还有事?” 姜寻想起正事,犹豫了一下,随后目光坚定地看着谢煜说道: “东大街五三巷往里走,左手边第五家,你最好让你的属下去好好查探一番。” 听到这句话,谢煜看向姜寻的目光更加复杂,他盯着姜寻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姜寻有了心理准备,迎住谢煜的目光,不躲不闪,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好半天,谢煜才收回目光,对着姜寻说道: “多谢。” 话毕,谢煜再未停留,也不用姜寻相送,便带着守在亭外小路上的夜风,出了安远侯府。 “五三巷里的女人,派人看好了,明日一早,送到赵府门前。” 夜风刚要应声,谢煜又道: “罢了。暗中找人透露给她消息,就说赵贺轩明日要去将军府下聘,且将军府的要求是不可纳妾,赵贺轩已经答应了。” 夜风沉声应是,明白主子这是怕事情做得太明显,自己走了留下满府的女眷,怕被人报复。 夜风的心里更是为自己的主子难过。 姜寻看着谢煜离去,也并没有相送的打算,呆呆地看着谢煜离去,手里的金簪渐渐有了温度。 “哼,装模作样。定了亲就能在亭子里和男人卿卿我我,还真是配得上郡主这个名号呢。” 姜寻转过头,看着脸上扑了厚厚的粉的姜瑜葭,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说道: “谢煜是我的未婚夫,皇上御赐的,名正言顺的。我们在这里说说话再正常不过,也是经过了父亲和祖母同意的。” “妹妹这是要去哪啊?是要去母亲院里吗?” 姜瑜葭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嘚瑟地说: “母亲派人来说,她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我炖了燕窝,叫我去吃呢。” 姜寻笑得更加由心了,真诚地嘱咐道: “妹妹确实该多吃些补品,不然你这还未及笄的身子可受不住的。而且啊,你去母亲的院里也正好催催母亲,赶紧去宣王那里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接妹妹过去啊?” “难不成到时候要大的小的一块接不成?” 姜瑜葭本就憔悴的脸更白了,身子摇摇欲坠后退了两步,被红玉接住,指着姜寻说不出话。 姜寻留给姜瑜葭一个不屑地眼神,便带着叶兰走了。 “叶兰,你看,这是煜哥哥送我的金簪,好看吗?一瞧就是瑰宝阁出的珍品。煜哥哥说,最配我了,等明儿上街,我便戴这个好不好?” 姜瑜葭一口气倒不上来,几乎要被姜寻给气晕过去,红玉好不容易哄着劝着才拉住想要追上去理论的姜瑜葭。 姜瑜葭气得呼吸都带了颤音,一跺脚扭头就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赵氏又怎会不心疼姜瑜葭? 算算日子,这都过去了一个半月了,宣王那边竟还没动静,再拖下去姜瑜葭的肚子可就要打起来了,到时候侯府的脸面可就真的丢光了。 姜瑜葭再到宣王府,即便是生下了长子,往后的日子怕也难以翻身了。 赵氏安抚了姜瑜葭好一会儿,连晚膳都来不及吃,就去了安远侯的书房。 安远侯也此时也不高兴。 下午谢煜和他在书房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姜誉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回想谢煜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停地和自己说起老侯爷和老镇国将军当年的事情,其间也不知谢煜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还问起当年两位老人是否有什么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姜誉一开始还能维持住起码的风度和教养,后来脸上的体面也挂不住了。 心里不安得厉害,对老侯爷的怨也更加重了。 连带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姜誉的脸都臭得厉害。 老侯爷偏心三儿子,老夫人也是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嫡子,等老侯爷去了才赶老三出去有什么用?但凡老夫人有点用,他这个侯爷当得至于这么窝囊吗? 老侯爷至于把手里的秘密传给老三而不是他这个侯爷吗? 回到书房,姜誉还是憋屈,不仅憋屈还有些担心。 他并不知道当年老侯爷藏起来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无意间听到过老侯爷和老三的谈话,这才知道他们侯府历代都传承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姜誉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姜誉现在肯定,老侯爷一定是把东西给了老三。 这让姜誉怎么能不气? 姜誉坐在书案前,提起笔,写了一封信。 信鸽许久没有传信了,姜誉掂了掂,感觉鸽子都长胖了,骂了一句: “你还有心思吃?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氏就是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信鸽刚刚飞出侯府,赵氏就推开了青朴院的院门。 “老爷。” 姜誉心里正烦躁,看见赵氏知道她准没好事,更加郁闷。 “你又有什么事?” 赵氏因为刚刚姜瑜葭的哭诉而积攒了一肚子的郁结,因着姜誉的这一句话,点燃了。 赵氏的语气克制不住的带了怨怼。 “葭儿的事你不管了吗?宣王到现在不来接人,摆明了就是没把我们安远侯府放在眼里,良妾也就算了,现在是打算连葭儿带孩子都不要了吗?” “宣王他瞧不起葭儿,难道打的不是侯爷的脸?你好歹也是一品侯爷,他宣亲王踩着你的脸在所有朝臣面前践踏,你就这么忍了?有你这么窝囊的侯爷吗?” 第114章 挺有意思 “啪”! 青朴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姜誉对赵氏是不怎么好,可赵氏到底是安远侯府的主母,是他安远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姜誉平日也会多少给赵氏留些颜面。 可这短短的十日内,姜誉给赵氏的难堪可太多了。 赵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誉,姜誉下手的那一瞬间,确实是有一丝后悔的,可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快意,一下午憋在胸口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姜誉!” 赵氏回过神来,厉声喊叫着就朝姜誉扑了过去。 …… 姜誉与赵氏的冲突想瞒都瞒不住。 第二日,姜寻大张旗鼓地打了几个在背后议论侯爷和赵氏的几个下人,这下子,姜誉打了赵氏、赵氏挠花了姜誉脸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老夫人气得胸口发闷,捻着手里的紫檀木佛珠平息怒意。 姜寻跪在老夫人面前一脸的泪花。 “祖母,孙女在外长大,从没有人教导过孙女该如何处理府中事务。今日的事是孙女的错,是孙女鲁莽,累得父亲母亲声誉受损,孙女怕是管理不好这偌大的侯府,还请祖母另择人选吧。” 姜寻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夫人有心训斥两句,可姜寻姿态摆得足,她也不好过分指责,说到底是她们这些长辈没有尽到教导之责。 姜誉和赵氏顶着脸上的伤坐在一旁,互相不理睬,也没脸在这个时候指责姜寻。 侯府的老爷和主母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到哪说都是他们两个人没脸。 “起来吧。” 姜寻起身坐到了老夫人身边的绣墩上,垂着头帮老夫人捏着腿,老夫人看着姜寻的目光和善了不少,心里也觉得姜寻尚未及笄,哪里就能事事全面? 老夫人看向下面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头一次觉得,老侯爷的偏心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即便如此,老夫人的心肯定也是在自己的亲儿子身上。 老三再出色,那也是庶子。 老夫人压下心里闪过的那点想法,苦口婆心地劝诫了夫妻二人。 知道姜瑜葭的事情拖不得,老夫人下了命令,让姜誉直接去宣王府,挑明了告诉他姜瑜葭怀了身孕一事。 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用在乎在宣王面前的脸面。 若是宣王再不肯担责,那索性就闹到皇上那去。 老夫人是不相信皇上真能任由宣王如此践踏安远侯府的颜面。 姜誉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对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总不能让姜瑜葭大着肚子进府,到那时丢的脸比现在还要大,弄不好连这个孩子一辈子都得背着污名。 现在好歹也是有了一个皇室后代,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也不能再对自己如此打压了吧? 姜誉脸上的伤不长,但有些深,想要看不出来,大夫说怎么也需半个月。 姜誉是不想出门的,可姜瑜葭实在等不得了,拖得越久,到时候生孩子就越麻烦,谎言就会越扯越大。 姜誉也知此事实在是躲不过去,便顶着一脸的血痕走了 。 老夫人这才对着姜寻一副慈爱的模样说道: “虽然今日之事不是你的本意,可到底也是处理得不够妥当,这些年也没有人在身边帮衬,也苦了你了。” 姜寻面上微笑,等着老夫人接下来的话。 大夫人面色也不好看,盯着姜寻的目光带着毫不加掩饰的怨怼。 “可是,你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缺少经验,今日的事也确实欠考虑。不如叫你二……” “母亲。”大夫人一听立马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寻儿自小就离开我的身边,儿媳心有愧疚,今日的事儿媳和侯爷都不会放在心上。寻儿与镇国将军既已订婚,待到寻儿及笄之后,想必婚期也不会太久了。” “母亲,我们不能让寻儿出嫁之后因为不会处理府中庶务而令侯府蒙羞。” “儿媳觉得府中中馈还是应由寻儿处理,大不了……大不了寻儿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儿媳多帮衬着些。好歹,寻儿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总是要比外人强的。” 大夫人自知自己近日连续犯错,加上姜瑜葭的事,大夫人自是没脸开口要老夫人将中馈交还给自己,但是让二房插手,这是大夫人万万不能容许的。 姜寻再怎么样,也是要嫁出去的。 老夫人也知道大夫人心里的小算盘,可大夫人说的话字字在理,想到这到底是安远侯府,没道理将掌家权交到二房。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大夫人的话,疲惫地摆了摆手便回了内室。 姜寻压根就没等大夫人从地上起身,已经带着叶兰离去了。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翠菊扶起大夫人,看着姜寻的背影忿忿地说: “夫人,小姐她太不像话了,夫人还没起呢她便走了。” 大夫人当然也是不满的,只不过她现在势弱,不想在老夫人院里多露把柄,便瞪了翠菊一眼,警告道: “最近看好底下的人,都安分点,别人都等不及抓我们的把柄呢,再怎么说她也是府里的嫡小姐,还容不得你们在背后议论。” 翠菊立马低下头认错: “是,夫人,奴婢记住了。” 话虽如此,可大夫人还是忍不住自语道: “她可不想那么蠢的人,今早的事八成就是她故意的。” 翠菊蓦然抬头看向姜寻,但是因着大夫人刚刚的敲打,并未言语,不敢再说姜寻的是非。 …… 竹叶苑里,姜寻刚刚回来,就瞧见了一脸兴奋的簟秋。 因着那日簟秋落水,姜寻总担心她会生病,这几日簟秋便多留在竹叶苑内,此时定是打听到了什么新鲜事,看见姜寻回来便按捺不住了。 姜寻忍住笑意,也没有故意逗弄簟秋,进了屋子连肩上的披风都未解开便问道: “这是有什么好事了?” 簟秋说: “倒也算不上好事,严格说来,与我们关系并不大。奴婢只是觉得,那个镇国将军还挺有意思的。” 姜寻并无意外的神情,由着簟秋将自己的披风挂起,微笑着问道: “可是学士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第115章 退亲 簟秋惊讶地问道: “小姐怎么猜到的?” 姜寻笑笑不说话,摸了摸几案上的茶水还是温热的,便想要倒一杯。 簟秋眼疾手快地接过,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看着姜寻小口抿着,簟秋还是没忍住,主动说了起来。 许是昨日五三巷那女子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挑拨,今日一早就带着那两岁的孩童守在了学士府门前。 赵大学士和赵贺轩一同从正门出来准备去上朝,这时那女子便带着孩子冲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赵贺轩的面前,抓住赵贺轩的朝服便苦苦哀求。 说什么她可以不求名分,但孩子还小,求赵贺轩务必要将儿子接回府中,认祖归宗,她可以为奴为妾,但求赵贺轩善待孩子。 赵贺轩虽宠爱女子,可也容不得她如此胡闹,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而一旁的赵大学士,脸色比赵贺轩还要难看。 见这妇人和赵贺轩纠缠不清,而赵贺轩也并未否认。 赵大学士终于发出一声暴喝: “住口!都给我进府再说!” 此时时辰尚早,除了那些赶着清早出来上朝和摆摊的小贩,路上少有行人。 可谢煜安排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让赵家息事宁人。 几个清早往酒楼送菜的菜农躲在不远处,忽然说道: “这是学士府为了掩盖丑闻吧?这女人和孩子一旦进了府,啧啧啧……怕是保不住命咯。” “哼,这些个达官贵人,最是会草菅人命,尤其是这些道貌岸然的文人,坑起人来那才是最可怕的。” “对,他们这些人,杀人是不用刀的。” “谁在那里胡言乱语?” 赵大学士赵修贤怒极,眼见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一些人的张望,更是不敢派人直接抓了那几个菜农,否则就更加坐实了他们的指控。 而跪在地上的妇人,听到了几个人的议论声,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跟着赵贺轩进府。 赵修贤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无奈,着了侍卫前去向皇上告假。 他尽量缓了语气,对着那妇人好言相劝,说当着这些人的面进了学士府,必然不会有危险,他以他当朝一品大学士的身份向她保证,如果她所说句句属实,他必定会给她个公道。 妇人一开始还有所犹豫,可眼见着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就连兵马司的人都来了。 妇人环视一圈,见着赵贺轩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便也不敢再闹下去,想着闹到这个地步应该也差不多了,便起了身,抱起旁边的孩子跟在赵修贤和赵贺轩的身后进了学士府。 其实那妇人在学士府门前耽搁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奇怪的是,往日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今日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也有人奇怪,问起身旁的人,好像都说自己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说是学士府外面有热闹。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全京都的人就都知道了镇国将军府四小姐的未婚夫——赵大学士赵修贤的嫡长孙赵贺轩,从江南回京,还带了一个外室和一个儿子。 这下,大家都纷纷猜测镇国将军府的反应会如何。 所有人的眼睛便都盯上了赵谢两家。 镇国将军府也没有令大家久等,姜寻用过午膳,躺在贵妃榻上刚刚有些犯困,就听见了院里簟秋和人低低地说话声,不时还夹杂着簟秋的压低的惊呼声。 姜寻干脆起身,唤了簟秋进来。 “小姐,您醒了?” 姜寻睨了簟秋一眼,问道: “说吧,又有什么事了?” 簟秋立马就像犯了错的猫咪一样,浑身的毛都顺了下去,低着头小声说道: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刚刚有些太激动了。” 姜寻并未生气,簟秋自小就随自己在三叔身边,自由散漫惯了,也为难她进了侯府要处处小心处处畏手畏脚的。想到这里,姜寻拉住了簟秋的手,说: “在这竹叶苑里,你不必如此拘束。只是侯府毕竟规矩多,出了这个院子,你还是需要时刻保持谨慎。” 见簟秋点了头,姜寻就说: “还说什么事?” 簟秋就笑了,说: “小姐,上午赵贺轩的外室找上门,下午,镇国将军府就去退亲了.” “这么快?”姜寻想到了镇国将军府或是想要退亲,但她也没想到谢煜的动作这么快。 谢煜是真的急,他需要马上离开京都,真的是半天都耽搁不得。 他需要在离京前把这些事情全部搞定。 谢煜问过了谢丹秋的意思,也经过了全家长辈的同意。 这赵家明显就是因为老将军的离世而动摇了,赵贺轩本人更是没有来看过谢丹秋,谢家人早就憋着一口气了。 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提退亲的事,一来是女子退亲累及名声,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赵家找好了理由,如若谢家硬要退亲,倒显得谢家不通情达理。 二来,谢家形势急转直下,所有留在京都的女眷其实心里都不踏实,所有人都仰仗着远在北疆的谢煜,谁都不敢因为一时意气给谢煜招惹麻烦。 三来,谢松韵还未定亲,本就艰难,谢丹秋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连累妹妹。 但谢煜回来了,他一锤定音,说谢家满院女眷,如果这个时候还忍气吞声,未来必定更会遭人欺辱。 就该像五妹妹一样,寸步不让,才能让满府女眷挺起腰杆,让谢煜不在京都的时候,也能放下心来。 老夫人一听,当即吩咐嬷嬷跟着三夫人去清点赵家当初送来的聘礼,一样不少地直接就抬去了赵家。 当谢煜和大夫人林氏、三夫人吴氏来到学士府大门前的时候,赵贺轩正跪在赵家祠堂挨着赵修贤的鞭挞。 一旁的妇人早已傻了眼,抱着儿子不敢哭出声音。 “就为了这么个玩意,你把我学士府的脸都不要了?” 赵贺轩也憋屈,以前江南柳州时,他还觉得这女人很是乖巧听话,怎得一回了京都,也变得如此愚蠢和贪婪。 他倒也不是多喜欢这妇人,不过是因为这妇人意外有了孩子,再加上赵贺轩也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对谢家这门亲事多有不满,心里的反叛在作怪,心里阴暗地想着,即便要娶谢丹秋,也得给她添点堵才是。 上次宴会,赵贺轩本是打算令护院救了谢丹秋,她名声有损,自己勉为其难收她做个妾室养在后院也好。 可偏偏姜寻捣乱,救了个吴晚晴上来。 现在吴家还在找赵家要个说法。 现在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赵贺轩这顿打终于是没逃过去。 第116章 返还聘礼 谢煜虽然还未成婚,但在镇国将军府是唯一的男人,是镇国将军府真正的当家人,帮妹妹退亲这事,放在别人家或许会有些不合礼数,可在谢家,所有人都觉得是应该的。 门房一溜烟的跑进去通报,谢煜也并不着急,就跟着那些聘礼等在门口。 本来谢煜一行人带着聘礼出门,百姓就已经很是好奇了,看谢煜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去安远侯府下聘的样子,一路跟到学士府这些人也算明白了,这么大的热闹怎么能少的了好事的人呢? 等到门房回来迎谢煜他们进去,学士府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闻讯而来的赵修贤见这架势,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对着谢煜道: “你……你这事何必?想我于你祖父当年若不是私交甚笃,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你今日如此做,可有曾想过你的祖父?” 谢煜本来是扶着林氏和吴氏下马车,听到赵修贤的指责挡在林氏和吴氏身前,朗声说道: “如果我祖父知道他疼爱的孙女被你们赵家如此羞辱,想必他老人家定会后悔当初识人不清,和你定下这门亲事。” “你……”赵修贤本来以为自己长辈的身份,谢煜再怎么也要敬着自己几分,这才亲自来到大门迎接,只是一见门口的架势怒气上涌,没忍住语气中带了一些不满。 可这谢煜竟丝毫不给自己颜面,赵修贤也自知理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无法公然与谢煜翻脸,只得忍着气道: “你这孩子说得哪里话?谢老将军去得突然,我还未来得及去府上看你,你就匆匆去了北疆,你比贺轩还要小,老夫这心里也一直记挂着,来来来,有什么事咱们进府再说。” 谢煜本来是不想在这街边谈论四妹退婚之事的,可今日一见赵修贤,觉得这人也并不如自己预想一般,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也不知祖父知道如今情形还会否和这人“交好”? “我本是小辈,四妹的婚事本是轮不到我来置喙。只不过我离京这么多年,你赵家以各种理由拖延婚事,如此便也罢了,今日连外室和私生子都已经上门了,这是欺我谢家无人为我四妹撑腰做主不成?” “赵大人,我今日与母亲、三婶过来,就是帮我四妹退亲的。这是您府上之前送去的聘礼,礼单在此,一样不少,还请赵大人吩咐下人清点吧。” 夜风上前一步,递上单子,赵修贤眉梢直跳,今日被这小辈当街拂了脸面,心里更是将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和他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日那妇人带着孩子上门的事,全京都都知道了,如今谢家要退亲,赵家甚至说不出一个理由来反驳谢家。 甚至就连一直不喜谢丹秋的赵贺轩的母亲,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反咬一口,毕竟这些年来,谢丹秋恪守本分,从无不好的传言流出,谢丹秋也从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所以,赵夫人今日压根就没露面。 虽然自己儿子被退亲,面上有些不好看,可赵夫人想着事已至此,能退了就行,到时候就凭着赵修贤一品大学士的身份,还怕给赵贺轩找不到合适的亲事? 一个徒有虚表的镇国将军府,赵夫人是真的不看好的。 吴氏跟着林氏一同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担心赵大学士既是长辈又有权势,还担心今日的亲事不好退。 可见了谢煜如此坚决,站在自己和林氏的面前就像当年的老镇国将军和她的夫君、三老爷一样,三夫人吴氏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妯娌两人就站在谢煜身后,丝毫没有退让半分。 尤其是吴氏,这些年憋着的一口气,今日在学士府门前全都吐露了个干净,让赵修贤的脸色是愈加难看。 谢煜不在乎,林氏也鼓励她,她就更有底气了。 不过,吴氏到底还是担忧谢煜,也担忧谢煜走了以后满府的女眷会有麻烦,还是收着了些,还算是给赵家留了一丝脸面。 到最后,谢煜几人愣是没进赵家大门,就在门口逼着赵家将亲事退了,把庚帖也换了回来。 在回去的马车上,吴氏是既欣喜又担忧。 退了赵家这门不合适的婚事,吴氏自然是高兴的。 可退了亲之后呢?谢丹秋今年已经十七了,再议亲怕也是不容易的。 林氏看出了吴氏的担忧,安慰道: “弟妹放心,只要谢煜还在,就无人敢轻视咱们将军府,至少,明面上不会。” “以前咱们或许都想着寻个地位能够匹配的夫家,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弟妹也该看得明白了,嫁人,只有嫁对了人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否则,咱们将军府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女儿。” 吴氏动动唇没说话,林氏叹了口气,说道: “你看看我的轻舟,当年可是京都的第一才女,家世也好,长得也好,从小我就带在身边教她打理府中事务,后来定了亲,也是人人羡慕的人家。”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结了婚也是好过一段时日的。可你看现在呢?煜儿刚回了京都,他们就坐不住了。” “轻舟都回来哭了好几次了,眼看着人就瘦了下去。如果我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宁愿她不嫁人,在我身边、在将军府好歹不受那婆家的欺辱。” 林氏的眼睛也红红的,吴氏忽然就想开了,反过来安慰着林氏: “嫂嫂说得对,是我刚刚没想明白。到了婆家被磋磨,还不如留在身边。轻舟那边,好歹她有那么多孩子在,如果她能想得开,日子总归能过得下去。有煜儿在,他们沈家的世子之位就落不到旁人身上。” “无论是皇上还是沈家,多少都要忌惮一二。” “回头嫂子还要多劝劝轻舟,男人既靠不住,叫她多爱惜着自己一些。” 林氏点点头,道: “弟妹说得是。轻舟嫁都嫁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况且她还有三个孩子,和离也是绝无可能,只有自己想开些了。不指望,也就不难过了。” 林氏和吴氏在马车内低低的细语,悉数传入了谢煜的耳中。 他垂下眼眸,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第117章 嫁妆 姜寻听着簟秋绘声绘色地讲着学士府外的情形,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簟秋忍不住打趣道: “小姐,您不会真的动了心吧?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操心起谢家的事了?” 姜寻脸一红,打了簟秋一下,轻斥道: “你个小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连你家小姐都敢嘲笑。” 簟秋连忙福身,笑嘻嘻地道: “小姐,其实这门婚事真挺不错的,到时候谢将军回北疆,您也跟着呗,不是正好不愿被困在这里吗?奴婢听说北疆那边风土人情和这里都不一样呢,可没有京都这么多的规矩。” 姜寻摇摇头,簟秋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你想都不要想,你家小姐是不愿留在京都,但也不会跟谢煜去北疆。你家小姐是要回去找三叔的。” 簟秋一拍脑袋,说: “是奴婢错了,相比起来,自然还是三老爷比较重要,嘻嘻嘻……” 姜寻本以为谢家退了亲,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可第二天簟秋又来八卦,说一大早谢煜就向皇上请了旨意,说要送退了亲伤心过度的谢家四小姐去她外祖家。 “皇上怎么可能同意呢?” 簟秋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说: “皇上不同意怎么办?谢家就谢将军一个男子,谢赵两家的婚事本就是赵家理亏,听说早上谢将军当着皇上的面叫苦,还把赵贺轩给打了一顿。皇上再不愿,也不能拦着谢煜护送正难过的谢小姐走呀。” “也对。”姜寻点点头。 “京都的人都看见了,谢将军骑着马,后面跟了三辆马车就这么出城了。” “据说,谢四小姐的外祖家距离京都百余里路,皇上给了谢煜五天时间,叫他安顿好了再回来。” 姜寻觉得不对劲,谢丹秋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伤心吗? 那日她见谢丹秋与赵贺轩说话,神情淡得几乎没有一丝娇羞更没有一丝情绪上的变化,甚至,姜寻好像还在谢丹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嫌恶? 这样的谢丹秋真的会为了赵贺轩而伤心? 姜寻摇摇头,不再去想。 左右自己和谢煜也无可能,自己还是少操心谢家的事为好。 过了三天,宣王府派来的轿子就停在了安远侯府的角门。 姜瑜葭不是出嫁,自然不能走正门。 纵然心里有再多不甘再多委屈,可肚子一天天的变大,姜瑜葭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开,抹着眼泪含着委屈上了轿子。 赵氏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吩咐了马车跟在后头,拉去了满满五车的“嫁妆”。 簟秋愤愤地跟姜寻抱怨,而姜寻只淡淡一笑,并不恼,手里翻着易风送来的大疆商行的账本,眼神都没离开半刻。 “姜瑜葭她拉走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么气做什么?气坏了自己可得不偿失。” 说着,姜寻亲手倒了杯茶递给簟秋,簟秋接过一饮而尽,说: “小姐,奴婢就是气不过呀。咱们知道那是什么,可大夫人不知道啊,她摆明了就是要把那些嫁妆全给二小姐,她压根就没给小姐留啊。” 姜寻合上手中的账本,说: “我们早就知道她偏心不是吗?你放心吧,我都不在乎,你气什么?” 簟秋的眼睛都红了,她就是想不明白,侯爷领外室进门,和小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们那么对小姐?要不是有三老爷护着,簟秋真不敢想,如果小姐在这安远侯府长大,会有多么凄惨。 “行了,用不了几天,她们就笑不出来了,等她们哭了,你是不就能开心些了?” 簟秋破涕为笑: “小姐~” …… 姜瑜葭入宣王府为妾,本是不需要什么三朝回门的,可第三日上午,宣王府的马车还是停在了安远侯府大门口。 大夫人昨儿就找到了姜寻,直接吩咐姜寻今日要准备宴席。 姜寻也不反驳,直接应下了。 大夫人一早就等在了大门口,见门房没打算开大门,即刻就将门房训斥了一顿。 说着从大门而出,要迎宣王和姜瑜葭入内,可车帘掀开,下马车的就只有姜瑜葭一人,大夫人的脸变了变,还是笑着带女儿进了府。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宣王呢?” “娘,女儿就是个小小的良妾,今日宣王能让女儿回来就已是格外恩宠了,娘还想着女儿能带宣王一块吗?” 姜瑜葭的言语里饱含着落寞与怨气。 大夫人也是无奈,低声劝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不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那宣王对你可还好?” 姜瑜葭低着头,眼神闪了闪,说道: “娘是知道的,女儿一直就爱慕宣王,能进宣王府女儿很开心。” 大夫人神色僵了一瞬,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老夫人的松鹤院内,大家都在,虽然各人心中想法不同,但就算出于看热闹的心理,大家竟也都到了。 姜瑜葭向老夫人行过礼便安静地坐到了座位上。 二夫人几次想要中馈都没得手,现在看大夫人的女儿回来,自然是要撒撒气的。 “葭儿好福气啊,像你这样进府的,宣王能让你今日回门,也是真的很宠你了呢,葭儿以后可要好好的伺候宣王才是啊。” 姜瑜葭心里呕的要死,可面上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向二夫人道谢: “多谢二婶关心,葭儿会的,宣王殿下确实对葭儿很好。” 二夫人轻哼一声端起茶盏低头喝起了茶。 姜瑜葭今日打扮得可谓十分隆重,不知道的,还真的会以为这是宣王府的王妃,珠翠钗环、玉镯耳饰、绫罗绸缎都是精心搭配细心挑选,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二房的嫡女姜玥然看着眼气,酸溜溜地说道: “二姐姐确实很受宠呢,这一身打扮不知道的,真以为是王妃来了。只不过,二姐姐头上那个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如意钗怎么这么眼熟呢?” 顺着姜玥然的话,众人都瞧了过去。 姜瑜葭摸了摸头上的如意钗笑了,但并未答话,而是朝着身后的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上前,双手奉上给老夫人。 景嬷嬷接过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打开一看,神情立刻就变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姜瑜葭。 第118章 东珠 姜瑜葭起身来到老夫人面前,乖巧地坐到老夫人身旁的绣墩上,像以前一样趴在老夫人的腿上,撒娇地说道: “这颗紫色的东珠可是极其难得之物,葭儿自知最近让祖母烦心了,今日特地带回来送给祖母。如此珍贵稀有的东珠,也只有祖母才配拥有,希望它的光辉能给祖母带来健康好运,可以紫气东来。” 老夫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姜瑜葭懂事。 姜瑜葭的眸光从姜寻面上扫过,一闪而过的得意并未逃过姜寻的注意。 姜寻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东珠多以白色居多,像这么大颗、又是紫色的还真的是很少见,二妹妹还真的是有心了。” 姜瑜葭得意地笑着,不怀好意地目光不闪不避: “大姐姐……” “我听说这东珠可以发出柔和的光芒,即便是在夜晚也能照明,今日一见,我还真的很好奇,祖母可否让我们大家开开眼,也见见这稀奇的玩意?” 姜寻打断了姜瑜葭的话,高声对着老夫人说。 老夫人心里高兴,姜瑜葭这还是头一次送自己这么好的东西,听了姜寻的话便应了声: “好。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用过呢,景嬷嬷去把门窗都掩上,看看这东珠的光到底能有多亮。” 姜瑜葭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可见姜寻如此说,也没有反对,让大家开开眼也好,看完了再说也不迟,便也哄着老夫人一起准备看看这东珠。 景嬷嬷带着底下的人很快就将能透光的地方都遮住了,屋内一片漆黑。 “母亲,您快把东珠拿出来啊,这屋子里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怎么不见东珠的光呢?” “是啊,祖母,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快把盒子打开吧。” 说话的,大夫人和姜瑜葭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出风头了。 可等了好半天,老夫人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是姜瑜葭所期待的。 “景嬷嬷,去把门窗打开,东西都撤了吧。” “是,老夫人。” “祖母,我们还等着看东珠呢 ,说实话这东珠孙女都没见识过呢。” “够了。” 老夫人打断了姜瑜葭的话,另一边丫鬟们已经开始撤去遮挡光线的帘子,二夫人眼尖地看到那颗东珠正放在老夫人手边的桌案上,可并没有躺在盒子里,但是却丝毫光芒都没有发出。 “呵呵呵,”二夫人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葭儿这东珠哪里有什么光芒?还不是漆黑一片?我们是见识浅薄,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物件,可小些的东珠我们也是有的,葭儿可别说什么东珠本就如此之类的话来搪塞我们。” “今儿也就都是自家人,若是闹到外面,呵呵,这安远侯府的脸啊,可真的要丢尽了。” 姜瑜葭不敢置信地看向桌案上的东珠,说道: “不可能,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随意拿起东珠就扔进了盒子里,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就想要合上,姜寻出言说道: “祖母且慢。” 姜瑜葭心头浮起一阵不安,见姜寻这样,难道是她们的事情被姜寻知道了?可姜瑜葭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姜寻起身,来到老夫人身边,伸手拿起了那颗东珠仔细地看了起来。 老夫人对姜瑜葭的失望之情已达顶点,现在看姜寻便顺眼了许多,并未阻止。 姜寻忽然惊呼了一声: “祖母,这东珠的颜色是涂上去的,您瞧。” 姜寻伸出自己的手指给老夫人看,手指上赫然沾染了些许紫色。 老夫人看向姜瑜葭: “葭儿,今日你回门,本也无需准备这么隆重的礼物,大可不必如此。” 老夫人真是怒了,如果她拿这出去送了人,她这张老脸可真就不用要了。 姜瑜葭站起来,怒视着姜寻,道: “是你,对不对?” 姜寻放下东珠,一脸的无辜,问道: “妹妹这话是何意?姐姐可听不懂。” “是你,是你把假货给我带回去的,是你调包了我的嫁妆,是你故意把假货给我带走的。” 姜寻一副惊讶无比的模样: “二妹妹慎言!” “妹妹,你去宣王府是做妾,按规矩府里是不必给你准备嫁妆的,我也没有吩咐管事开库房给你准备嫁妆。” “那日你带走的那么多东西,难道不是母亲给你准备的吗?” “按理来说,马上就是我的及笄礼了,或许我的婚期就要近了,二妹妹带走的那些……” 姜寻看了一眼大夫人,颇有些委屈地说道: “不应该是我的嫁妆吗?” 不等姜瑜葭和大夫人起来说话,姜寻连忙又继续道: “这些我都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二妹妹在宣王府做妾室日子不会好过,姐姐我已经很体谅你、让着你了,你今日这话又是何意?” 说着,姜寻的眼圈就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对姜瑜葭真是又一次的失望,对姜寻便多了些疼惜。 “大夫人,你果真把私库和嫁妆都给了葭儿?” 大夫人瞪了姜寻一眼,回道: “母亲,儿媳不过是怜惜葭儿在王府……,儿媳也是担心葭儿以后会受委屈。” “那这东珠可是你带去给葭儿的?” 大夫人刚要点头,忽然二夫人叫了起来。 老夫人不满地瞪向二夫人刘氏: “一惊一乍做什么?” 刘氏夸张地用帕子掩着口,说道: “母亲,儿媳好像在府里的库房见过这东珠呢。” 刘氏这话可就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 这东珠要是大夫人从自己的嫁妆或者私库拿出来的也就罢了,与她们无关。 但这要是从府中库房出去的,那是怎么也得给个说法的,姜瑜葭不过是个妾室,府里可没道理给她准备嫁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寻的身上,似是需要掌管着中馈的姜寻给个说法。 二夫人还在说话。 “这东珠……好像就是库房里的那一个。我记得那一年老夫人寿诞,我跟着大嫂进了一次库房,准备挑选宴请宾客用的摆件餐具,我当时还说,这东珠就这么搁在库房可惜了,还不如拿出来放到母亲的房里,可……可当时……” 二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可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再清楚不过。 显然是被大夫人拒绝了的。 老夫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第119章 以假换真 大夫人其实心里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这事闹大了对她对姜瑜葭都没好处,是以她也只能瞪了姜寻一眼。 姜寻淡淡一笑,并不在乎全屋子盯着自己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这才缓缓说道: “大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坏了规矩,私自打开库房给二妹妹准备嫁妆呢?二婶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带大家伙去看看,我手上库房的账册也是可以给二婶和四婶共同过目的。” 四夫人闻言只笑笑,并不答话。 而二夫人显然是不信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说道: “哼,最好是真的如此,库房钥匙可一直在大房手里,我们……哼,平日里可是没什么机会插手的。” 姜瑜葭此时还在想着那颗假的东珠,如果东珠是假的,那么她拉回去的那些嫁妆里,会不会还有假的东西?她不敢想。 也怪她自己。 到了宣王府的这两天,她一心想着和宣王亲近,根本就没有好好清点一下她带去的嫁妆。 否则,也不至于今日出这么大的丑。 姜瑜葭的目光狠狠地看向姜寻,喊道: “一定是你拿假货换了我的嫁妆,姜寻!” 大夫人见状连伸手拉住姜瑜葭,用眼神向她使着眼色,可此时的姜瑜葭哪里看得到?一直叫嚷着。 老夫人被吵得头疼,说道: “刘氏、王氏,你们带人和寻儿走一趟,看看库房里的东西。” 大夫人心跳漏了一拍,忙道: “母亲,库房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啊?葭儿的嫁妆都是儿媳准备的,二弟妹说什么府中库房的东珠,不过是巧合罢了,这世间一模一样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的,况且二弟妹说的那事,儿媳早就不记得了,或许是二弟妹记错了。” 刘氏只嘲讽一笑,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将二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冷了眸子说道: “你们快去吧,赵氏你把给葭儿的嫁妆单子拿出来,让她们和库房对比一下。” 大夫人和姜瑜葭都愣住了,老夫人这是明显不信任她们。 而同时被怀疑的姜寻则是面上不显,依旧挺直背脊等在一旁。 “还不快些?” 老夫人的声音明显夹了怒意,大夫人无法,只能拿出单子递给景嬷嬷。 大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掌管中馈的是姜寻,这事闹开自己和葭儿无非就是埃顿训斥,左右东西已经带走了,总不可能再从宣王府拉回来,安远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那颗假的东珠,大夫人不敢往下细想,只希望真的只是个意外。 姜寻则满意地笑了,跟着二夫人和四夫人去了库房。 老夫人闭上眼睛开始捻动手里的紫檀木佛珠,大夫人和姜瑜葭也安静下来,二房四房的嫡子嫡女不说话,满屋子的姨娘妾室和庶子庶女们自然更是无人吭声,松鹤院里陷入寂静。 就连四夫人才刚四岁的小女儿也乖巧的坐在一旁,用小手揉着快要饿扁了的小肚子。 午膳时间早已过了,但没人提起,都挨着饿坐在厅内。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人方才回来。 姜寻依旧面上带笑,二夫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进屋的时候嘲弄地看了姜瑜葭一眼,四夫人则和姜寻一样,带着笑意进的屋子。 大夫人掩下心中不安,拿着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看着姜寻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库房里的东西可有问题?”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了二夫人。 姜寻端起簟秋新给她续上的热茶,拿在手中并未喝下,老夫人这明摆着就是不信任自己,她也不急也不恼。 就听二夫人不无憋屈地说道: “母亲,库房里的物件……并无不妥,和账目都对得上,而且,也没有假货,儿媳和弟妹带着嬷嬷们每一件都核对过了,单子上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真品。” 大夫人和姜瑜葭对视一眼,眼里的惊讶没有逃过老夫人的目光。 “你们这颗东珠到底怎么回事?赵氏、葭儿,你们有何解释?” 姜瑜葭现在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既然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么她带走的……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姜瑜葭现在已经浑身发冷了,明明母亲说这件事不会有纰漏,她们调换了库房里的东西,用假的代替,到时候故意透露出一丝端倪,也好坑姜寻一把。 她要么自掏腰包把东西补上,要么就承认她不按规矩私开库房为姜瑜葭准备嫁妆,大夫人也好趁机把掌家权要回来。 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瑜葭慌了,想到昨日她还拿着一块羊脂玉佩托侍卫青松转赠给宣王,还拿了好几副宝石耳坠赏给了宣王府的大丫鬟,想要讨好她们。 姜瑜葭现在根本听不见老夫人的问话,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那些东西都是假的,那她以后在宣王府可就成了最大的笑话了。 姜瑜葭腾地站起身,指着姜寻骂道: “是你,是你把我的嫁妆换了,是你把那些假货调包到我车上的,姜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还我的嫁妆。” 姜寻放下手中茶盏,凉薄的眸子看向姜瑜葭,转而又看向试图去拉姜瑜葭的大夫人。 “妹妹说的话姐姐怎么听不懂呢?妹妹所谓的‘嫁妆’单子,姐姐可是从未见过。祖母,”姜寻转头看向老夫人,说道: “孙女近日管理府中事宜,每一项都向祖母汇报过了的,也是都得到了祖母认可的。至于二妹妹说她嫁妆的问题,孙女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有一大半都是府中库房里的东西。” “不如祖母请来管家和看管库房的婆子来问一问,到底是谁下令开过库房,孙女愿与他们对峙。” 大夫人的忐忑,姜瑜葭的愤怒,还有姜寻的冷静悉数落在老夫人及众人的眼里。 其实大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不过谁也没有出头来挑破。 老夫人看着姜瑜葭,生气归生气,可心里终究是有些心疼的,毕竟也嫁出去了,老夫人也想给她留些脸面。 第120章 心知肚明 大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闹下去了,虽然管家和守门的婆子是她的心腹,可既然姜寻有所防备,这个时候依照姜寻的要求去请人对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说不定姜寻正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但姜瑜葭咽不下这口气,一甩胳膊挣脱了大夫人的手,说: “母亲,您就看着她这么欺负女儿?女儿昨儿已经拿了一块玉佩送给了宣王,还拿了一些耳坠子赏了王府丫鬟,女儿的脸可都要丢尽了,女儿以后在宣王面前、在王府里还怎么活啊?” 大夫人心一沉,心中更加怨恨姜寻。 一旁的四夫人笑出了声,幽幽说道: “我在一旁听了许久,可怎么也听不明白。” “二小姐口口声声说大小姐换了你的嫁妆,这紫色的东珠到底是哪里来的?库房我和二嫂刚刚可都是亲眼看过的,里面的一应物品都不少,而且,也都是货真价实的珍品。” “这事还真的奇怪了呢。” 四夫人说完,便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怎么就奇怪了?不就是姜寻她眼红,她见不得我好,她命人准备了一批假货来糊弄我。” “假货?二妹妹可不要乱说话。” 姜寻凛了面上的神情,一改刚刚的温和,厉声说道: “其一,既然二妹妹说嫁妆是从府中库房抬出去的,那么大的阵仗府中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只需多找些下人来问问便知。” “其二,买卖假货在大兴可是重罪。我可没有这样的渠道。” “祖母,那颗东珠可否借孙女一用?孙女也好着人去查查,这些假货到底从何而来,经了谁人的手流入到二妹妹的手中。” 大夫人一听就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她为了不被人察觉,特意找人在夜间偷偷搬运的东西,府中没有几个人看见。 况且,现在姜寻摆明了要追究假货源头,大夫人怎么可能让她去查,她娘家弟弟自小就被家人宠坏了,在外不务正业,也不知被谁撺掇的开始倒卖这些假货,她也是一时糊涂,就动了这个心思。 让姜寻这么一查,那还了得? 不仅自己和葭儿要摊上麻烦,还要连累自己的亲弟弟。 大夫人连忙说道: “寻儿,你误会葭儿了,葭儿不是那个意思,她也只是一时心急,想岔了。” 姜寻看向大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嘲讽,问道: “哦?母亲这话的意思,就是二妹妹是胡说的,是在冤枉女儿,是莫须有的了?” 姜瑜葭咬着下唇,委屈地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闭了闭眼,说道: “寻儿,你是长姐,别跟你妹妹一般见识。她这颗东珠……是我嫁妆里的,这么多年我从没打开检查过,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的,这都是误会。” “娘~”姜瑜葭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喉头腥甜,可也只能安慰姜瑜葭道: “葭儿,不过是一颗珠子,哪里就能说明你的嫁妆都是假货?你的嫁妆可是从娘的私库出来的,不会有事的。大不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娘再给你装两车走。你在宣王府里,上上下下也需打点,要尽早站稳脚跟,生下宣王的长子,还愁日后的地位吗?” 大夫人拍了拍姜瑜葭的手。 姜瑜葭也渐渐冷静下来,虽然心里有气,可听到大夫人又打算给她两车嫁妆,她的心里瞬间也就舒坦了不少,目光中就多了些得意,挑衅地看向姜寻。 姜寻也不恼,对着大夫人道: “母亲疼爱妹妹,还真是大方。再过不久,女儿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本还不知母亲会为女儿准备多少嫁妆,今日,女儿也算放心了。” 大夫人面色一僵,就听姜寻道: “二妹妹为宣王良妾母亲都为她准备了五车嫁妆。那么女儿嫁到镇国将军府为将军夫人,为将军府主母,母亲定是不会少于五车嫁妆的,毕竟若是少了,打的可是镇国将军府的脸。” “外人可会以为咱们安远侯府是要攀附宣王,而不将大兴功臣、满门忠烈的镇国将军府放在眼里呢。” “女儿就先在此多谢母亲了。” 说着,姜寻还真就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对着大夫人道谢。 大夫人的私库有一半都给了姜瑜葭,今日再装两车,哪里还有什么了?她本也就没打算给姜寻准备嫁妆,姜寻是正妻,自有府里准备,她的嫁妆怎么可能给这个煞星? 还有镇国将军府,不过是外表光鲜。 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在这大兴,谁敢明面上踩了镇国将军府的面子? 大夫人气得唇色发白,嗫嚅了两下,说道: “寻儿说得哪里话?你的嫁妆自有府里准备。” “可母亲的添妆怎好和府中规制相比?到时候女儿大婚,定要让唱礼官好好说说母亲给女儿准备的嫁妆,我会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母亲对待女儿和二妹妹可都是同样的,也好让各家夫人知道,我们安远侯府的夫人可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么目光短浅。” “够了。”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手中拿着的那串佛珠硌得她的手生疼,不自觉地发着抖。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大夫人和姜瑜葭的这嫁妆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用再找人对质了,反正库房东西都在,各房的人也懒得非要撕开姜瑜葭的遮羞布。 时辰都过了午时,大家早已饥肠辘辘,早没了心思见姜瑜葭在这哭天喊地。 老夫人一声怒喝,打断了大房母女三人的拉扯,老夫人对姜寻又多了一丝不满。 到底是她亲娘,当着这么多人阴阳怪气,一点也不知孝顺为何物,也不知将来对她这个老太婆要如何苛待。 老夫人再看姜瑜葭,更是心烦,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宠出来的孙女,如今怎么就如此蠢笨。 不仅让自己落得为妾的地步,现在嫁妆还…… 老夫人胸口闷得慌,懒得再看大夫人一眼,对姜寻说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是想饿死大家伙吗?” 姜寻对着屋内众人福了福身,抱歉地说道: “耽搁了这么久,误了用膳的时辰,是我的不是。不过府中库房不是小事,我相信大家在不能确保库房无虞的情况下,都无心用膳。现在既库房没有问题,就请大家移步用膳吧。” 第121章 下旨完婚 姜瑜葭这个不伦不类的回门宴不欢而散,同样堵心的,也不止安远侯府一家,就连皇权在握的成帝,也免不了。 御书房内,成帝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手边没有东西摔,就连盛了墨汁的砚台也砸到了地上,甩了一地漆黑。 安德全吓得眉头止不住的跳,他跟在成帝身边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成帝即位以前,最是能够隐忍心性,也是后来即位之后,这才稍稍释放一些。 可像今日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还真的少见。 成帝气得手都在抖,眼睛通红说不出来话。 安德全不敢自作主张叫人收拾,只缩着脑袋站在成帝身后。 成帝目光落在眼前已经被墨汁污了大片的折子,一把拿起撕了个粉碎。 “好哇,谢煜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朕何时允他回北疆了?没有朕的旨意,他敢?沈宗志,沈元宸,你们两个,被谢煜耍的团团转,就是废物!” 跪在下面的沈宗志和沈元宸不敢反驳半句。 今日本来是受成帝召见,来商议派沈元宸去北疆一事,刚决定说三天后出发,侍卫就送来了谢煜的加急奏折。 说什么谢煜收到北疆紧急战报,说北契大军压境,他身为北疆守将,身为镇国将军,理应前往战场,不敢有片刻耽搁,连谢丹秋的外祖家还没到,就已经拐道去了北疆。 言辞恳切,倒是主动求了成帝恕罪,可这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将军,成帝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治他的罪,可他是谢煜,是谢家的将军,是镇国将军,是有开国之功满门忠烈、世代忠良的谢家。 成帝既想压制谢家,又不想落天下人的口实,况且谢家根深叶茂,且大多是手握兵权之人,成帝也不敢做得太过。 沈元宸也觉有些可惜。 他这个少将军手中没有兵,算起来不过是个虚名,他早就受够了,外人提起来都会笑一句,说什么他这个少将军可远远比不得他的小舅子。 也有那好事之人不怀好意地问他,那亲小舅子可有分点兵权给他。 沈元宸在面对谢轻舟的时候愈发不喜,总觉得谢轻舟无时无刻不在端着架子,连带着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些瞧不起。 眼瞅着谢煜回来了,北疆无人坐镇,成帝有心让自己取而代之,这些日子沈元宸在谢轻舟的面前也挺起了腰杆,没少给谢轻舟脸色。 想着自己把谢煜踩在脚下之后,在他沈府,谢轻舟还能像以前那样清高? 现在,谢煜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谢轻舟能不知道? 沈元宸这是连谢轻舟一道给恨上了。 沈家父子走了以后,成帝也缓下了情绪,安德全这才着人重新收拾了一下御书房。 “朕就不信了,他还能明目张胆的抗旨不成?安德全,拟旨。” 安德全的心都提着,生怕成帝下旨要谢煜折返回来。 谢煜既然能借着谢丹秋之事离京,就不怕成帝下旨让他回来,传旨的人怕是追不上的。 再一个,北疆战事又起,谢煜作为戍边大将赶回战场天经地义,成帝没有任何理由扣着人。 本来成帝还打算以让谢煜完婚之由拖他几个月,可现在谢煜人都走了,明摆着婚事远在战事之后。 谢煜都不贪恋儿女情事,成帝更没理由半路将人唤回。 如果成帝执意要谢煜回来,怕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安德全有一点没有猜错,那就是到最后,传旨的人也没追上谢煜,待到谢煜拿到圣旨的时候,谢煜人已经到北疆了。 寒冷的北疆,可不比京都那般温暖,虽已将近四月,可漫天的雪还是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 夜风带着一路追赶过来的传旨内侍来到谢煜面前。 那内侍也没想到自己竟一路追到了北疆,他哪里受过这种苦,早已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过他脑子倒还算清明,知道进了北疆,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将军才是他应该惧怕的对象。 他也没有要求谢煜跪下接旨,而是毕恭毕敬地弯了腰身,双手高举头顶,将圣旨奉上给了谢煜。 谢煜单手拿过,小内侍抖着双腿退了下去。 谢煜漫不经心地打开圣旨,本以为是斥责自己或者勒令自己返京的圣旨,可圣旨内容让谢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谢煜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圣旨上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夜风忍不住踮着脚想要凑过去看的时候,谢煜一扬手,圣旨便被扔到了地上,冷哼一声: “哼,成帝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把安远侯府的嫡女塞给我,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能进我的洞房。” 说完,谢煜踏着雪离开。 夜风想了想,还是捡起了地上被谢煜踩了一脚的圣旨,上面的内容还真是…… 成帝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谢煜牵红线,既然谢煜走了,那他就干脆下了旨,让姜寻一月后启程,赶来北疆与谢煜完婚。 夜风也觉得头有点大。 待到传旨内侍赶回京都,圣旨便到了安远侯府。 内侍日夜兼程赶路,半点没敢耽搁,这一来一回也用去了大半个月,成帝丝毫没有给安远侯府准备的时间,下旨要姜寻在十日后启程,赶去北疆与谢煜完婚。 圣旨还说了,因为北疆条件艰苦,若姜寻有了身孕,特允姜寻回京养胎。 簟秋在竹叶苑里破口大骂。 “呸,你说说皇上安的什么心?那谢家也不是个玩意。赐婚这么久,一丁点表示都没有,现在人跑了,然后半点聘礼都没见着,现在还要小姐上赶着去北疆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然后有了身孕还得回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扣下小姐和孩子吗?” “狗皇帝,狗屁将军,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好了,簟秋,自从接了圣旨,你已经在屋里骂了两个时辰了,你真不怕掉脑袋啊?皇帝你都敢骂。” 姜寻早就遣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叶兰还在门外守着,本以为簟秋也就唠叨一小会儿, 可谁想到这丫头真的气坏了,骂得嗓子都哑了,还不停。 “小姐,你不气吗?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不气啊,这是多好的事啊?就是……时间有点紧了。” 第122章 一辈子都是奴婢 十日就出发,姜寻定是不愿的。 不过她也不担心,想要拖延有的是办法,她不觉得成帝会命人抬着她动身。 只不过自从姜誉受了伤以后,就窝在青朴院里,很少外出。 姜寻少有机会潜入进去,也没发现姜誉和谁人暗中通信。 不过姜誉前日竟然去上朝了,看来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 姜寻提笔就给三叔写了一封信,姜寻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三叔,这么痛快安排自己回到侯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三叔那里定是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写完就递给了簟秋,让簟秋务必叮嘱赵掌柜,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三叔手中,且必须拿到三叔的回信才行。 随后,姜寻就带着簟秋去了大夫人的安惠苑。 不出姜寻所料,海棠拦在门口,称大夫人吹了风,头疼,刚用了药睡下了。 姜寻一伸手将海棠推到了一边,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去。 “是吗?刚刚接圣旨的时候我看母亲的脸色还是不错的呀,怎么一盏茶的工夫母亲就病了?” “大小姐,您不能往里闯啊?大夫人她真的睡下了。” 姜寻果真站了下来,回过身笑着看向海棠。 “哦?我往里闯啊?母亲生病,身为女儿前来探望不是应该的吗?你慌什么?” 海棠愣神的工夫,姜寻已经推门进去了。 大夫人在屋内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没想到姜寻竟敢这么往里闯,想要再躲进床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姜寻看着大夫人掀着被子的手停在半空,笑着说: “母亲这是听到女儿前来,又起来了?” 大夫人懒得和姜寻推诿,见她进来了索性也不装了,冷冷地问: “你想干什么?” 姜寻径自坐到圈椅上,说: “母亲,皇上的旨意您也听到了,十日后女儿可就要启程了。母亲也该为女儿准备起嫁妆了。” 大夫人早料到姜寻会向她讨要嫁妆,这才想要装病的,给她嫁妆?还是五车?她一毛都不想出,再说了,她也没有那么多了。 “将军府连聘礼都没下,你还要带嫁妆,哪有这个道理?” “将军府的聘礼下不下的有什么要紧?左右这聘礼还是要带回去的,女儿又不在京都成婚,到了北疆,谢煜定是要补给我的。” “可嫁妆就不一样了,母亲不在这里为女儿准备,难不成女儿还能在北疆自己准备?” “况且,宣王府不也没给姜瑜葭下聘礼?” 姜寻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大夫人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想到最近三番四次地惹了侯爷和老夫人不快,大夫人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和姜寻闹起来,便含糊地敷衍道: “好了好了,本夫人知道了。” 姜寻也不管大夫人什么态度,微微福身便走了。 “夫人,您真的打算给小姐准备五车嫁妆?” 海棠见大小姐的身影消失在安惠苑内,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夫人没好气地说: “我哪里有那么多嫁妆给她了?行了,你去看看,侯爷在不在书房,请侯爷过来一趟。” 海棠躬身眼眸低垂,掩去了眸中的异样,恭敬退下。 “夫人,您明知海棠她……您怎么还让她去见侯爷啊?”翠菊帮大夫人按着头部,不解地问道。 大夫人眼底透过一丝恨意,说道: “贱人还能翻了天不成?没有我的点头,她这辈子都是个奴婢。” 翠菊闻言不语,可大夫人依旧恨恨地继续道: “当年侯爷就看上了她,趁我大着肚子她就上了侯爷的床,本来我还想着抬她当个妾室,呵,竟敢和侯爷合着伙地瞒我,当年赵姨娘带着孩子,就是她接进府来的。” “想当那半个主子,做梦。” 大夫人闭上眼睛缓缓地吐气,“扶我上床睡会儿。” “夫人,您不是叫了侯爷……” “哼,她去叫,没半个时辰回不来的。” 说着,大夫人便靠在床边阖上了眼睛,最近她真的是有些累了。 回想姜寻回府这些日子,简直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让她顺心的。 “翠菊,记得晚上给把那东西给海棠吃下去。” 翠菊正往下放帘子的手抖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问道: “夫人,吃下去,海棠她还能……?” 大夫人犀利的眼神瞪向翠菊: “怎么?你也起了心思?” 翠菊噗通跪在地上,连忙求饶: “夫人息怒,奴婢不敢。奴婢从小就伺候夫人,奴婢怎敢做对不起夫人之事?奴婢没有同情海棠的意思,奴婢只是担心,那药性太猛,海棠会撑不住,奴婢只是担心出了人命啊,夫人。” 大夫人摆摆手让翠菊起来,放柔了语气说道: “只要你不生二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海棠,她是咎由自取。这么多年我一直假装看不见她背后的小动作,但是,她万不该又一次背叛我。” “姜寻早晚要嫁出去,海棠在这个时候向姜寻示好,她还真的不拿我这个侯夫人当回事。” “把药放到茶水里,她察觉不到的。既然敢背叛我,她这辈子都别想利用孩子翻身。” 翠菊不敢再多说话,只是心里替海棠感到悲哀。 当初明明是侯爷强占了海棠的身子,接赵姨娘进府也怪不到海棠身上,主子的命令她们做下人的能怎么样呢? 翠菊掩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月形拱门后,一抹粉色衣角消失不见。 海棠今日回来得还真的很快,侯爷正和人在书房中议事,海棠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去,通过门口的侍卫传了话,海棠便回来了。 不想却听到大夫人这样的一番话。 海棠回到自己平日歇息的下人房内,不禁泪流满面。 姜誉今日还真的没心情和海棠做那事,他现在正在书房里对着身边的暗卫下着命令。 交给暗卫两封信之后,姜誉心里还是不踏实,对还在书房内等候吩咐的心腹沐川说道: “你亲自跑一趟宣王府……” 沐川猛地抬头看向姜誉,惊诧问道: “侯爷?” 姜誉的话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后又好像下了重大决心一般,对沐川说: “去吧,就说本侯要见他。” 沐川见姜誉面色凝重,语气不容置喙,无法,便领命而去。 第123章 一道回府 宣王府。 青松向宣王说了刚刚安远侯传来的话之后,便一直在等着宣王开口。 可宣王坐在桌案旁,半天都没吭声,青松憋不住,不禁道: “王爷,您说这个安远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了是您在一直跟他通信的?他这个时候提出要见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宣王右手的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轻笑一声说道: “上次,他为了姜瑜葭来找我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猜到了。” 青松明显有些吃惊,问: “他是如何知道的?” 宣王长叹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 “那天很不巧,我的青辉回来了,就在院内,许是被他瞧见了。” 青辉是宣王养的信鸽,经过特殊训练,每次传信都会在城外绕上好大一圈。 无事时,就蹲在宣王书房外的屋檐下。 那天青辉被宣王放出去玩,回来时正巧安远侯从屋内出来。 宣王笑着又说: “呵,到底是畜生,晚上烤了,赏你了。” 青松神色一凛,低头不敢答应。 姜誉的身体好了,自然不敢在府里耽搁,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去赶早朝。 姜誉不止一次遇见宣王,可宣王压根就不理他。 一点也没有因为宣王后院仅有的一个女人是眼前姜誉的女儿而有所特别。 姜誉气得牙痒痒,可也没办法公然和宣王发作,姜瑜葭不过是个妾,他可算不得是宣王的岳父。 姜誉又一次在心里骂姜瑜葭。 不仅没有正妻之位,现在显然是连男人的心也没得到半分。 可姜誉心里着急,他不知道成帝下这个旨有没有其他意思,成帝是否知道自己与谢煜不和,到底知不知道谢煜要找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安远侯府。 姜誉现在急得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还有七天,姜寻就得遵着旨意出发了,姜誉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慌。 当初成帝想要借姜寻拿捏安远侯府的时候,姜誉都未曾这么心慌,可现在姜寻要嫁的不过就是个镇国将军,姜誉反而感到有些不安了。 姜誉本以为姜寻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好拿捏。 可最近他发现了一些事情,忽然觉得这个女儿非常陌生,自己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在老三身边学了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对侯府有那么大的敌意。 姜寻的身上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时候,姜誉压根就不放心姜寻嫁给谢煜。 宣王见姜誉又站在大殿门口,脚步一挪就想绕到另一边去。 可姜誉打定了主意不让宣王再躲着自己,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宣王就跟了上去。 姜誉也不在乎要不要脸的事了,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了,自己的嫡女给宣王做了妾,姜誉丢脸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 “宣王殿下。” 宣王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不是安远侯吗?您身体康复了?” 也不等安远侯回答,宣王又道: “你瞧我这记性,您都来上早朝了,定然是好了的。回头,让那个什么……姜瑜葭回府上多住些日子,让她也好尽尽孝心。本王还有……” 姜誉一伸手,拦住了宣王的去路,看架势是分毫不让了。 两人的动作引来不少人的注目,有些看笑话的已经忍不住掩嘴偷笑了。 宣王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扇子一收,说道: “我说侯爷,本王虽收了你的女儿,可……” 姜誉面上通红,他压根不想再听到姜瑜葭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又一次被宣王提起,连忙打断宣王。 “王爷不用跟本侯装糊涂,本侯找王爷根本就不是为了小女的事。” 姜誉一想到之前那些事都是宣王在背后指使自己的,他就忍不住脊背发凉。 他以前可是真的拿宣王当个闲散王爷呢,也没少跟着朝中大臣一起在背后议论过宣王。 如果之前与自己通信之人果真是宣王,姜誉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宣王沉下了脸看着姜誉,忽而又笑了。 “侯爷说的这是哪里话?既然你的女儿在我府上,您惦记也是应该的,走吧,本王带你回府看看。” 安远侯与宣王一道回府,并未避人耳目。 姜瑜葭一听说安远侯来了,激动得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水,姜瑜葭甚至等不及让丫鬟为她重新梳妆打扮便出了院子。 在这宣王府里,就姜瑜葭一个女人。 甚至连个需要请安的长辈都没有,姜瑜葭日子过得应该是舒心的。 只不过,令她难堪的是,她总也见不着宣王的面。 今日安远侯和宣王一块回来,姜瑜葭以为是父亲来看望自己了,宣王当着父亲的面,总要给自己几分面子的。 红玉见姜瑜葭脚步飞快,跟在后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姐,小姐您慢着点,小心您的肚子。” 在这宣王府里,下人都要称她为姨娘,姜瑜葭听着刺耳,每每听了后到没人之时便要发火,红玉不敢惹姜瑜葭不快,所以一直都还是称呼姜瑜葭为小姐。 姜瑜葭哪里听得见红玉的声音,一心就只想着宣王和父亲。 到了南院的外书房外,姜瑜葭已经气喘吁吁,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那个她惦记了许多年的身影,此刻就在一门之隔的屋内,今日,宣王总不会再对自己不冷不热了吧? 姜瑜葭在门外努力平复着呼吸,又转回身问红玉: “红玉,你快瞧瞧,我这身装扮怎么样?” 此刻的姜瑜葭,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嚣张与张扬,罕见地露出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红玉微低着头上前,帮姜瑜葭稍稍整理了一下走得有些凌乱的发髻,又将她缠绕在一起的衣带整理好,退回去说道: “小姐,可以了,您这身……很美。” 姜瑜葭笑了,原地转了个圈,说: “真的吗?也不知道煊哥哥会不会喜欢。” 红玉低着头,不敢答话。 墨煊是宣王的名讳,其实姜瑜葭当着宣王的面只叫过一次,就那一次,宣王便黑了脸,之后姜瑜葭再没当面叫过。 姜瑜葭的唇边扬起一抹得体的笑推门走了进去。 第124章 老侯爷的秘密 随着姜瑜葭的推门而入,屋内姜誉和宣王同时止住了话题,侧头看了过来。 宣王唇角依旧是春风和沐的笑,姜誉则板起了脸,说道: “葭儿,怎可随意进出王爷书房?” 其实姜誉见姜瑜葭就这么进来心里是有些许宽慰的,姜誉本以为这是姜瑜葭在王府里的常态,可他没有想到是因为姜瑜葭太过激动了,一时间忘记敲门。 姜瑜葭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就看向了宣王。 让父女俩都失望的是,宣王并没有听出姜誉言语中的客套,而是顺着姜誉说道: “侯爷说的是,是该好好立下府里的规矩了。” 姜瑜葭水光潋滟的眸子忽然就黯淡了下去,双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的动作没有逃过安远侯和宣王的目光,可两人心里却有着各自的心思。 “王爷,我……葭儿听闻父亲来了,一时间失了分寸,还请王爷疼惜葭儿一片孝心,不要怪罪,葭儿知道错了。” 宣王毫不在意地说道: “下去吧,本王与侯爷还有要事相谈。” 姜瑜葭眸子里的失望与乞求藏都藏不住,姜誉在这一刻说不心疼是假的,也是自己疼过的女儿。 “王爷,我们……” “侯爷刚刚所言……” “咳,葭儿,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事要和王爷谈。” 姜瑜葭的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姜誉忽然就不舍了起来,之前没见到姜瑜葭的时候,心里怨她,可一见了面,心里那点不多的父爱又出来了,于是又补了一句: “等和王爷谈完正事,爹再去看你。” 闻言,姜瑜葭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朦胧的目光看到宣王有些阴沉的神色,姜瑜葭连忙低下头想要藏住红红的眼眶,脚步几乎有些慌乱地退了出去。 姜誉叹了口气,说道: “宣王殿下,我知道,葭儿……事已至此,还请王爷善待葭儿,毕竟她的肚子里也有了王爷的骨肉。” 宣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 “今年新上的云顶,侯爷尝尝?” 姜誉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宣王一眨不眨,问道: “王爷不会不认得这封信上的密语吧?” 宣王放下茶盏笑着说: “这么好的茶侯爷当真不好好尝尝?还真是可惜。” 姜誉哪有心思喝茶?刚要说话,便见宣王抬起头直视着姜誉,敛起刚刚一脸的笑意,严肃说道: “既然侯爷找来了,本王便就没打算隐瞒。此前与侯爷通信之人,确是本王。” 姜誉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绷紧了神经,不解地问: “可王爷为何要与本侯合谋那些……那些事?王爷可是知道本侯父亲手中的秘密?” 宣王心中冷笑,这个安远侯还真的不如老侯爷的一根手指。要没有祖上挣下来的功绩,这个安远侯早就被弄死几百回了。 “哦?老侯爷手上的秘密本王怎会知道?侯爷也说了,那是……秘密!” 姜誉显然没听出宣王话里的暗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可是,父亲分明就是藏了什么,难道真的给老三了?” “侯爷的家事,本王就不便插手了吧。还请侯爷自行解决。” 说罢,宣王便不再开口,任凭姜誉是有意还是无意,宣王都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品着茶。 姜誉眼见指望宣王出手是不大可能了,心里骂骂咧咧的告辞了。 如此一来,便把答应去看姜瑜葭的事给忘了,可怜姜瑜葭在院子里等到了天黑也没等来姜誉。 姜瑜葭实在等得焦急,便派了红玉去打探。 红玉回来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姜瑜葭摔了个茶杯,这才从红玉口中得知姜誉早就离开了。 姜瑜葭怒极,在屋内摔了一套茶具外加两个花瓶,还没等丫鬟收拾完,姜瑜葭便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刺痛。 姜瑜葭慌了,不敢明目张胆地请大夫,让红玉从小门偷偷出去,到外面请了个大夫回来。 南院的书房内,青松将姜瑜葭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宣王。 宣王放下手中的笔,淡淡一笑说: “继续盯着,先不用管她。” 青松思忖一瞬,还是问道: “王爷,可安远侯那边,您真的不打算管了?” 宣王看了看手上沾染的一丝墨迹,微微皱了眉: “东西在哪,本王也不知,如何管?不如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王爷您就不担心被谢将军察觉?” “谢煜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你以为他和姜誉一样蠢?” “那王爷您还……” 宣王用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手指,说: “最近皇兄已经起疑,你吩咐下去,让底下人最近不要轻举妄动。至于姜誉那边,他不是谢煜的对手,不管到最后东西被谁找出来,也都是一桩好事。” 果然不出青松所料,安远侯回去之后就传了信,要底下的人去三老爷身边做手脚。 但是安远侯的人没有落入谢煜之手,而是被姜寻的人给截住了。 准确的说,是三老爷安排的人。 姜寻看着眼前不起眼的小纸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一旁的簟秋和叶兰紧张得想要去拦,但姜寻却挥挥手表示自己会小心。 姜寻拿了一根簪子小心的拨弄着,可以确定,这就是上一世要了三叔性命的东西。 “那人招了吗?药从何处来?解药又在哪?” 易风隔着一道屏风回着姜寻的话。 “大小姐,属下还需要一些时间。如果大小姐不想留着这人的命的话,属下倒是有些办法让他尽快招供。” 姜寻想了想,说: “不急,还是慢慢来吧。最好是能拿捏住此人,如果可以的话,过一阵子还是把他放出去的好。” 易风点头,也觉得姜寻说得有道理。 这个人放出去才好挖出潜藏在三老爷身边的危险。 “大小姐,属下今日还发现一事。侯爷他近日总是会在青朴院书房后的那间屋子待上半日。而且,属下昨日发现,侯爷竟提了一个食盒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也拎着食盒,最主要的是,侯爷的鞋底沾了些血迹。” 第125章 践行宫宴 眼看着成帝给出的日期就要到了,这可把镇国将军府的大夫人林氏给愁坏了。 儿子谢煜临走前,不是没提过这事,那时只说不让她操心,等过一阵子,他来想办法。 林氏虽然也为儿子婚事着急,可她也不想逼迫儿子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镇国将军府和安远侯府到底有什么纠葛她不知道,但她也隐隐猜得出,关系好像不是那么和睦。 眼看着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如果姜寻真的遵照皇上地旨意出发的话,他们将军府一点表示都没有,别说成帝会不会怪罪,就是老百姓也得在背后说上将军府几句的吧? 林氏没办法,又去找老夫人商议。 老夫人见了林氏也吓了一跳,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林氏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你这又是何苦啊?”老夫人不禁叹了口气。 林氏开口道: “母亲,我这也是担心煜儿的婚事,日子马上就到了,如果那嘉宁郡主果真按照日子出发,咱们将军府……” 老夫人也是知道谢煜的意思的,大家都没想到,成帝竟然会让姜寻追过去成亲,这一下让镇国将军府陷入了两难境地。 老夫人想了想,说道: “罢了,你想办法亲自见见那个小丫头,探探她的意思。” “如果她也不想嫁,再想办法吧,别坏了人家郡主的名声。” 林氏点点头,也只好如此。 嫁进镇国将军府,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些年的变故令多少人家望而却步。 若是老将军还在…… 林氏的眼眶有些发酸,行了一礼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了。 林氏正想着寻身边的丫鬟想办法给姜寻递个话,想着明日约在外面见一面,可话还没说完,丫鬟就拿着宫里的帖子匆匆而来。 皇贵妃的意思,谢煜大将军为了大兴安危远赴战场,连御赐的婚事都耽搁了下来。 嘉宁郡主即将远赴北疆,此举大义,皇贵妃特设宴为嘉宁郡主送行。 同样接到帖子的姜寻嘴角冷笑,随手就递给了簟秋,人歪倒在贵妃榻上,说道: “大义?我又不是自愿的。” …… 翌日一早,姜寻在侯府门口跟着赵氏一起,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赵氏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冷然的女儿,她怎么也想不通,自从她回来,侯府就一件令人舒心的事都没有,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她这个命格一点也没变化吗? 赵氏不禁有些后悔,当年若是早早地就把族谱给变更过去,是不是就不会克到她了?怪不得老三就那么把人领走了,没准就是防着这事的。 姜寻不知道赵氏心里又转了几个弯,上了马车便开始闭目养神,一直到了宫门口,姜寻跟在赵氏身后下了马车。 这才看见,吴少傅家的马车刚巧也停了下来。 吴守行官居二品,在安远侯之下。 赵氏身有诰命,姜寻乃成帝亲封郡主,品阶都在吴家之上。 照理说,吴家上下见到赵氏和姜寻都是要行礼的,可偏偏人群中就有一人梗着脖子看向别处,不肯行礼问安。 别人都屈了膝,独独吴晚晴直挺挺地站着,这就没法不让人注意到她。 吴夫人恼怒地扯了扯吴晚晴的袖子,吴晚晴眼眶红红的,就是不肯服软。 姜寻也不在意,对着赵氏说: “母亲,我们先进去吧,宫门口风大,这春日里的风也凉得很呢。” 吴晚晴见姜寻穿着郡主朝服远去的背影,长长的指甲嵌到了肉里都毫无知觉。 吴夫人无奈地对吴晚晴说: “你这是何必啊?事已至此,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谢将军他都去北疆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难道也想像姜寻一样跑去那个荒凉的地方吃苦啊?” 吴晚晴垂下眼睫不说话,吴夫人摇摇头,继续小声劝道: “你看谢家上下,满门的寡妇,难道你也想……” “母亲。” 吴晚晴打断了吴夫人的话,到底没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吴夫人忙左右看看,急忙让她擦了眼泪继续说: “况且在学士府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你被……哎,”吴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父亲的意思,赵家肯定是要负责的,只是赵家还没松口。” “不过晴儿你放心,这事你父亲会为你做主的。若是放在以前,咱们高攀不上,可现在,其一,你是在学士府出的事,千不该万不该外院的护院会跑到女眷出现的地方,这事怎么说都是赵家的责任。其二,那赵贺轩有个外室还带着孩子,这成亲之前就有了庶长子,他们家便没法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你也不用心里膈应,不过一个外室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是他的福气。” 就这么一路说着,吴晚晴跟随母亲来到了皇贵妃永福宫。 各家女眷都前来向皇贵妃请安,殿内倒是热闹得很。 先一步到的姜寻正坐在皇贵妃身旁,皇贵妃亲昵地拉着姜寻的手笑意盈盈地说着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姜寻即将远嫁,先前被皇上收入后宫、几乎被人淡忘的栀贵人罕见地露了面。 还有宣王府内连侧妃都不是、但又是唯一的女人、姜寻的妹妹——姜瑜葭也不合时宜地进了宫。 姜栀穿了一身淡紫色绣花流苏宫裙,头上戴了一支碧色透玉扁钗,相比于皇贵妃的华贵大气,姜栀很好的守住了本分,也并不显得过于素雅,浅笑着坐在皇贵妃身后,静静听着皇贵妃与姜寻说话,也并不插嘴。 皇贵妃看起来很是满意,破天荒地还夸了姜栀一句。 坐在下面角落里的姜瑜葭望着上面这一幕,恨得牙齿都咯吱作响。 按着宣王的地位,他的女眷是要坐在前面位置的,可偏偏姜瑜葭是个妾室,就算她怀着孕,皇贵妃也没多看她一眼。 姜瑜葭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肚子上,眼神恶毒得几乎想要将姜寻直接杀死。 “姜……二小姐,还是姜三小姐,亦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宣王……姜姨娘?” 姜瑜葭猛地抬头,眼里的怒火几乎形成实质,手里捏着的茶盏剧烈晃荡,茶水洒了出来。 来人往后退了一小步,躲开了溅出来的茶水,坐在姜瑜葭身边,小声笑着说: “葭儿妹妹别生气,你也不想想,曾经你可是京都人人羡慕的侯府大小姐,未来的夫婿定是这大兴数一数二的男子,成了亲嫁了人不是王妃便是世子夫人,再不济也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未来主母。” “哪像现在……从嫡长女一退再退,婚事也……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么?” 第126章 吴晚晴与姜瑜葭 姜瑜葭松开有些颤抖的手,藏进宽大的衣袖中,顺着吴晚晴的目光看向皇贵妃身边言笑晏晏的姜寻,姜瑜葭心里的恨犹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倏地,姜瑜葭转头看向吴晚晴,道: “你想干什么?” 吴晚晴笑了,眼睛通红地说道: “京都中早就在背后议论,说我心悦镇国将军。” 姜瑜葭恍然,说: “难道是真的?” 吴晚晴默认,继续说: “她使了手段让皇上赐婚给她,在学士府的时候,也是因为她,我才……” 吴晚晴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向姜瑜葭: “我们都是被她害的,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嫁给镇国将军,成为镇国将军夫人,到时候再生下镇国将军的嫡子。” 吴晚晴的目光又看向姜瑜葭的肚子,幽幽地道: “而你的孩子……” 吴晚晴的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 姜瑜葭看着吴晚晴,问: “你想干什么?” 吴晚晴环顾一下四周,姜瑜葭地位尴尬,没有人愿意与她坐在一起,倒也方便了她与姜瑜葭说悄悄话。 吴晚晴与姜瑜葭耳语一番,不等姜瑜葭回神,便已起身回了吴夫人身边。 吴夫人不满地看了吴晚晴一眼,用眼神警告她安分些。 姜寻被皇贵妃拉着,说一些毫无营养冠冕堂皇的话,姜寻的脸都快要僵了,正当她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小内侍,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请各个主子移步前往保和殿。 姜寻自然是要跟着众女眷一同前去,而皇贵妃要跟着皇上一同出席的。 姜寻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贵妃分明是不喜自己的,可面上偏又做出一副极其亲昵的模样,简直令姜寻内心恶心得想吐。 走出皇贵妃的永福宫,姜寻觉得空气都好了很多。 赵氏见无人注意,忽然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身后的姜寻,目光中又透出了恨意。 姜寻在心里叹气,也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姜寻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问道: “母亲这是又有何事?” “你现在满意了?” 赵夫人声音虽小,但声音里的怒意却丝毫不减分毫。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女儿不懂。” 姜寻确实不懂,自问从进宫到现在她没什么地方得罪赵氏的,皇贵妃拉着自己说话,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赵氏的眼睛通红地盯着姜寻: “葭儿本来是可以做宣王妃的,现在却只能窝在角落里,这一切还不都是你害的?你现在看着你妹妹这样你开心了?” 姜寻都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了,可虽然身旁无人听见母女俩的对话,但不远不近的总有人走过,姜寻维持着仪态笑着说道: “二妹妹本就心悦宣王,能进宣王府不一直都是二妹妹所求吗?至于二妹妹为何做不成宣王妃,母亲不是也心知肚明吗?这一切与我何干?” 赵氏咬着牙从齿缝中透出几个字: “那日宫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姜寻都被气笑了,定是姜瑜葭在背后将一切都泼到了自己身上,可姜寻还真是冤枉,她只是打晕了小丫鬟自己跑了,至于姜瑜葭和宣王滚到了一起,纯粹是因为两个人都各怀鬼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怨不找谁。 “母亲,难不成当日是我绑着二妹妹送到宣王床上的?还是我派了人引她去的?” “侯夫人。” 一道温润女声传来,打破了母女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赵氏和姜寻都循声望去,来人是镇国将军府大夫人林氏,身后跟着的是二房嫡女谢松韵。 赵氏压下心中不快,笑着与林氏打招呼。 相互见过礼后,姜寻与谢松韵便落后半步,跟在两位夫人身后。 林氏与赵氏的谈话声不断传来,商议的是镇国将军府去安远侯府下聘一事。 姜寻垂眸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谢松韵瞧不见姜寻表情,心里想着七哥之前的话,可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谢松韵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又想到那日在学士府发生的事,还有刚刚看见的情形,到底还是觉得不该对姜寻存有偏见,于是说道: “你可知吴晚晴说不定就要嫁给赵贺轩了?” 姜寻惊讶地侧头看向谢松韵,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没有遮掩,谢松韵撇撇嘴,说: “那日在学士府,你命你的丫头救了我四姐姐,吴晚晴却被护院所救,坏了名声,据说少傅大人正缠着赵大学士给个说法呢。” “吴晚晴是吴少傅的嫡次女,按说要嫁给大学士的嫡长孙,地位是差了点。可谁叫赵贺轩带了个外室还有了孩子?这京都之中地位相当的人家,自然不会将女儿嫁过去,我四姐也是因为这个由头退的婚。” “吴晚晴又是在学士府出的事,赖上赵家也不奇怪。只不过到底是正妻还是侧室就不一定了。” “赵家虽然有愧,但人又不是赵贺轩救的,偏是个护院。吴晚晴嫁给护院是不可能的,可赵家将吴晚晴就这么娶进去也是膈应。” “两家现在就这么僵住了。” 谢松韵一口气说完,就听姜寻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松韵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她在京都没什么朋友,在那些世家小姐眼里,谢松韵行事太过嚣张大胆,没规没矩,一点大家闺秀的教养都没有。 虽然她也知道吴晚晴是抱着目的接近自己,可这些年来吴晚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谢松韵便也不冷不热地应付着。 可面对姜寻,谢松韵又觉得复杂。 她极讨厌安远侯府的小姐,那个时候姜寻还没回来,那个姜瑜葭可以说是她在京都最讨厌的人。 姜寻刚刚回来的时候,谢松韵连带着也讨厌姜寻。 可每一次见面,谢松韵都觉得她好像和姜瑜葭不一样。 一直到在学士府,谢松韵其实看见了从另一边下水的护院,那个时候的谢松韵眼睛都红了,可奈何抓着她的几个丫鬟手劲出奇的大,当时谢松韵没反应过来,等事情过后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好在姜寻命丫鬟及时救起了四姐。 后来又知道赵贺轩的那些破事,谢松韵才明白过来。 好险,当日若不是姜寻,四姐这辈子估计都要被毁了。 “谢五小姐为何与我说这些?” 第127章 就此别过 姜寻不解地问道。 据她所知,谢松韵与吴晚晴曾经走得还算比较近,她不知谢松韵为何与她说起这些,难道也是在心里怨怼自己占了她七嫂的位置? 谢松韵不知姜寻心中所想,说道: “吴晚晴现在应该是恨你的,或者说嫉妒。刚刚我看见她和姜瑜葭凑到一块,你小心着些吧。” 姜寻眸光一闪,看来这谢松韵和吴晚晴并不像传言那般交好。 “谢五小姐为何要提醒我?据我所知,您和吴晚晴……” “呵,”谢松韵轻笑一声,“不过是各怀心思、各取所需罢了。” 谢松韵转头看向姜寻,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说: “你等着看吧,说不定,吴晚晴会连我也恨上的。” “为什么?”姜寻不自觉地就问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愚蠢,有些懊恼。 谢松韵没看到姜寻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帮她搞定我七哥呗。” 姜寻看向这个前一世将热血洒在北疆的女子,好像在京都她就很是与众不同,竟然当着她这个未过门的七嫂说这样的话,姜寻不自觉地就笑出来了。 谢松韵侧目看姜寻,说: “你也别以为我是向着你的,无非就是因为你那日救了我四姐,还你个人情罢了。若是我七哥不喜欢你,我也是不会认你这个七嫂的。” 姜寻笑容更深,眼底都是细细碎碎的星芒,看得谢松韵有些不自在。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到了保和殿外,林氏侧头对赵氏笑着说道: “没想到,嘉宁郡主和我们韵儿还挺投缘,平日里我还很少见韵儿和哪家小姐聊过这么多话。” 赵氏也跟着笑着应和。 来到殿内,因着今日宫宴是为着谢姜两家的婚事,谢家和姜家的位置自然就靠在了一起。 大殿中间隔起了一道纱屏,将男女宾客分隔两边,虽看不清对面的人,但并不妨碍说话。 等了片刻,成帝便携皇贵妃入座,宫宴正式开始。 姜寻坐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上头皇上与皇贵妃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假模假样的话,耳边又是各家夫人小姐的窃窃私语,无非都是一些左耳进右耳出当不得真的话。 姜寻努力维持一个得体的姿态,心里却想着也不知吴晚晴和姜瑜葭会不会使什么坏,也不知能不能帮自己一把,将出行的日子往后拖一拖。 姜寻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观察着姜瑜葭和吴晚晴的动静。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吴晚晴和姜瑜葭先后离开了座位。 姜寻慢慢勾起唇角,想着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所以当一会儿有个小宫女前来传话说,宣王良妾想要与她见一面的时候,姜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谢松韵,谢松韵皱着眉朝姜寻看去,神色中分明就是对姜寻愚蠢的嫌弃。 可姜寻冲着谢松韵淡淡一笑说: “妹妹出去透透气,姐姐若是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了,妹妹还未回来的话,可以来花园里找我啊。” 谢松韵转回头,嘴里嘟囔道: “谁要去找你?莫名其妙。” 御花园的假山前面有一座凉亭,姜瑜葭正坐在那里,姜寻看了看那座假山,绕过去有一处隐蔽的缝隙,上一次自己就是和谢煜在那里…… 姜寻连忙晃了晃脑袋,自己真是刚刚喝多了酒,怎么就想起他来了? 今日赴宴的人多,各家都不许携带丫鬟入宫,可姜瑜葭肚子里怀的也是皇家的骨肉,皇上还是特意安排了人跟着姜瑜葭。 见到姜寻没有丝毫犹豫和怀疑就进到了凉亭里,姜瑜葭还有些意外。 “姐姐就这么放心与我见面?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呢。” 姜瑜葭的纤纤玉指拎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姜寻斟了一杯酒推到了姜寻面前。 然后,又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杯盏,说: “那是宫里才有的胭脂露,你尝尝,妹妹我是没什么口福了。本来太医说我是可以少饮一些的,可这几日折腾得厉害,总也睡不好觉,所以……宣王殿下便也不让妹妹喝了。” 说着,姜瑜葭还露出了一抹有些娇羞的模样。 姜寻笑笑不说话,低头拿起酒杯闻了闻。 姜瑜葭说道: “姐姐这是担心妹妹下毒吗?既然姐姐不放心,妹妹便陪姐姐一杯好了。” 说着,也不等姜寻阻止,姜瑜葭便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姜寻笑了,就那么看着姜瑜葭也不说话。 姜瑜葭见如此姜寻都不肯喝,脸上的笑收了回去,冷着脸继续说道: “姐姐,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早知道进宫的会是姜栀,会那么简单,我就不该让你回来。” “母亲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灾星,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你会克你身边的所有人。” “母亲生你当日,就被父亲领回来的赵姨娘和姜栀气得大出血,差一点点命就没了。” “从你出生,侯府就没有一日安宁。好不容易你跟着三叔走了,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不会有事了。” “可自打你回来,父亲重伤,母亲接二连三被斥责被禁足,而我,从人人羡慕的侯府嫡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呵呵,还有,你被赐婚给了谢煜,北疆战事就起了,也不知谢煜这次回北疆,还能不能有命……” 姜寻打断姜瑜葭的话: “姜姨娘,慎言。谢将军是守卫大兴的将军,你诅咒谢将军难道是期盼大兴打败仗吗?” 姜瑜葭闭了嘴,苦笑一下,又道: “是啊,谢煜的命早就定了的,和你扯上关系,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也怪不得皇上宁愿要姜栀都不要你。” 姜瑜葭本以为姜寻会发怒,可意外的,姜寻一点恼意都没有,除了刚刚阻止她说谢煜之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不过好在今后你我姐妹二人也无需再见面了,北疆距离京都如此遥远,想来下一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至少,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宣王的骨肉,姐姐你就自求多福吧。” “喝了这杯酒,我们姐妹一场,就此别过吧。” 第128章 中毒 姜寻才不信姜瑜葭说的鬼话,不过她还是拿起杯盏一饮而尽。 姜瑜葭嘴角露出那一丝得意的笑没有逃过姜寻的眼睛。 姜瑜葭明显也放松了许多,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又炫耀起自己在宣王府的日子,又暗示姜寻要做好守寡的准备。 姜寻忍不住呛了姜瑜葭几句,姜瑜葭也不恼,依旧自说自话。 姜寻扶着额头,有些头晕。 姜瑜葭面色一喜,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大姐姐?姜寻?嘉宁郡主?” 接连唤了几声,姜寻都未有回应,姜瑜葭得意的笑几乎掩饰不住,忙令心腹婢女扶着姜寻下去,口中还念叨着: “大姐姐,你这也太贪杯了,来到宫宴还饮这么多酒,实在是太失仪了。你们几个快点扶着大姐姐去好好休息一下。” 姜寻刚被扶下去,吴晚晴就来了。 二人站在一起看着姜寻,吴晚晴说道: “我们两人都是因为她坏了名声,今日也叫她好好尝尝这个苦果。到时候,镇国将军发现她已不是处子之身,在那荒凉的北疆,等待姜寻的结果,可想而知。” 姜瑜葭也觉得心中畅快,这次她可绝不上去前去凑热闹,她可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瑜葭便又落座了回去,端起桌上的另一个空盏倒上新上的果茶递给吴晚晴,二人相视一笑,举杯饮尽。 而刚刚给姜寻斟酒的杯盏,早就被姜瑜葭身边的婢女带走处理掉了。 姜寻被婢女扶着,快速地拐入了一条小路,接着姜寻就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偏僻院子里的床榻上。 没多一会儿,姜寻就睁开了双眼,哪里还有一丝混沌之色?姜寻翻身下床,将窗子掀开了一条小缝,见不远处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疾步而来的一群人,明黄色的伞盖尤为显眼。 姜寻勾唇一笑,连忙翻出一粒药丸吞了进去。 随后又躺回到了床榻之上,床帘半垂,露出她逐渐开始泛红的脸颊。 凉亭中的姜瑜葭和吴晚晴正等着婢女回来复命,没等来人,却见到成帝和皇贵妃浩浩荡荡地从不远处经过,去的方向正是姜瑜葭安排的院落。 那是一处荒废的宫殿,是前朝被废妃子的住处,到了成帝即位,大家都嫌晦气,空置到现在,可成帝和皇贵妃好好地怎么就去了那呢? 姜瑜葭心里隐隐不安。 这时,婢女红玉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向姜瑜葭小声耳语。 “小姐,奴婢将嘉宁郡主送入了殿内,可等奴婢带着人折返的时候发现那处院子附近忽然围满了人,奴婢……奴婢担心暴露就赶忙将人打发了回去,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小姐回府以后责罚。” 姜瑜葭思虑片刻,又问: “你可打听到成帝和皇贵妃去那里做什么?” “回小姐的话,奴婢躲在暗处听到有人说在那院子枯井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多的,奴婢便不知道了。” 姜瑜葭和吴晚晴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蹊跷。 若是普通尸体,怎会引得成帝和皇贵妃如此大动干戈? “妹妹,姜寻她可吃下了那药?”吴晚晴强自镇定下来问道。 姜瑜葭点了点头: “我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 吴晚晴说: “那也罢,本来以为这事悄无声息的发生也就算了,让她到北疆去承受镇国将军的怒火。可现在让成帝和皇贵妃看见她衣衫不整饥渴难耐的样子,可比我们之前想要的更加精彩不是吗?” 姜瑜葭抚着自己的小腹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总觉得肚子绷得有些难受。 姜瑜葭深呼吸着让自己平复下来,看了一圈,问道: “小桃呢?” 小桃正是那个一同扶着姜寻下去休息的婢女,红玉忙道: “小桃去处理那个杯子了。” 姜瑜葭点点头与吴晚晴一同朝着热闹的方向而去。 正巧今日宫宴,成帝便带了都御史和顺天府的人一道过来。 下人通报,死的人内里穿的是宣王府上的衣饰,腰间挂着宣王府的腰牌,而手上则是捏着一个杯盏。 宣王当时就坐在成帝身旁,成帝也没有刻意瞒着,宣王听后立即跪在成帝面前,请求成帝彻查,万不可让奸人得逞,将此事栽赃嫁祸到宣王府。 宣王问心无愧,今日宫宴各家都不得带下人进宫,成帝体恤姜瑜葭有孕,又是姜寻的妹妹,成帝为显自己宽广的帝王胸襟,不仅允了姜瑜葭进宫见姜寻一面,还格外开恩允了她带两个贴身婢女进宫。 宣王临行前特意敲打了姜瑜葭一番,此时的宣王虽然有些拿不准,但他也不在意,就算真的是姜瑜葭身边的婢女,他只要撇清关系,成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宣王为了显示自己的无辜,极力要求成帝当着大家的面彻查。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跟在成帝和皇贵妃身后的人,可不算少,几乎京都之中排得上号的老爷夫人都跟来了。 经查,死掉的婢女还真的就是姜瑜葭带进宫的。 手里的杯盏残留的液体经由太医院查验,是一种毒药,喝了可以使人浑身红肿、又痛又痒,不仅如此,如不加紧治疗,便会全身溃烂,慢慢侵腐内脏,到最后,人便会形销骨立而亡。 这时,寝殿内发出一声钝响,成帝一个眼神,安德全便亲自入内查看。 片刻,安德全便匆匆退了出来,对着成帝低声汇报: “皇上,里面是嘉宁郡主,嘉宁郡主现在……脸上确实通红肿胀……” 安德全寥寥几语,成帝的心里就转了好几个念头。 怀疑的目光首先看向殿内,又转向皇贵妃,皇贵妃捏紧了帕子,一旁的宣王却看向人群外翩翩而来的姜瑜葭和吴晚晴。 “吴太医、王太医。” “臣在。”二人齐齐上前领命。 “你二人赶紧去给嘉宁郡主诊治。” 成帝的话一出,众人齐齐一惊,殿内的人…… 再看向宣王的目光便都带了一些猜测。 宣王目不斜视,面对成帝也没有丝毫犹疑。 反倒是从后面赶来的姜瑜葭,脸色越来越白,抓着吴晚晴的手已经用力得几乎将指甲嵌入吴晚晴的皮肤之中。 吴晚晴反应过来,用力掰开姜瑜葭的手,还来不及多说便被吴夫人给用力拽走了。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和姜瑜葭在一起?还敢跑来这里,你瞧瞧这里哪有未出阁的小姐?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最好和你没有关系,否则,咱们全家都得跟你一起遭殃。你赶紧趁着没人注意,回宴席上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赶紧走。” 第129章 单纯得近乎愚蠢 吴晚晴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一切事情她都没有出面,就算追查下去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心思恍惚的吴晚晴并没有发现,人群中一道阴鸷的目光从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上扫过。 吴太医和王太医的诊断也马上就出了结果,姜寻身上的症状和杯盏中残留的液体毒性正好相符。 成帝坐在安德全命人搬来的椅子上,眼神幽暗,又开始把玩起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含责怪的眼神看向了宣王。 成帝对姜寻起初是有那么一点觊觎之心,无非也就是看姜寻绝色和对安远侯府的那一点牵制。 现在牵制安远侯府的另有人选,而姜寻的命格看来确实不太好。 而最开始,宣王似乎有意无意也透露过那么一丝对姜寻的非分之想。 想到这,成帝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宣王。” 宣王似乎没有察觉成帝的不满,笑着上前行礼: “皇兄。” “你倒是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宣王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说道: “皇兄莫不是真的以为这是臣弟所为吧?臣弟……这样做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皇贵妃在一旁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哎呀,皇上,这后天可就是嘉宁郡主启程的日子了,眼下这动身的日子怕不是要推后了吧?哎,也不知镇国将军那边会不会等得着急了些。” 宣王苦笑一下说:“皇兄,且不论臣弟没有理由做这件事。就算做,臣弟又怎会让人挂着我宣王府的腰牌去做?又这么巧死在了这里,又这么巧被人发现。臣弟虽然整天无所事事,可也不至于蠢笨到这种地步啊。” 成帝似乎被宣王说服,又问道: “这人到底是不是你府里之人?” 宣王皱眉:“臣弟不知。不过今日进宫,臣弟可没带人,还是皇兄特准了我那良妾带了两个丫鬟,不过臣弟也不认识啊。” “传。” 成帝一个字,令姜瑜葭浑身冰冷。 姜瑜葭看了一眼不远处担忧望着自己的赵氏,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量,自己是安远侯的嫡女,自己的父亲母亲都在这,自己不会有事的。 “臣妾……妾身参见皇上。” 成帝皱了皱眉,不满地又瞪了宣王一眼。 “看清楚,那可是你带进宫的婢女?” 成帝的声音饱含威严,姜瑜葭几乎是下意识就说了实话: “回皇上,正是妾身带进来的随身婢女。” “可是皇上,妾身并不知道她手中的杯盏为何会有毒药,她又为何会死在这里啊。” “王爷,妾身真的不知啊。原本妾身看大姐姐马上就要远嫁,再见不知何时,就与大姐姐共饮了一杯,话别几句之后,大姐姐有些醉了,是妾身让婢女送她休息的,可是大姐姐为何中毒妾身真的不知啊,妾身是冤枉的啊。王爷,要为妾身做主啊,王爷。” 姜瑜葭心中一片慌乱。 这些事情她无从抵赖,她也没打算隐瞒。 怪只怪她又一次大意了。 她以为姜寻服了那种药,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声张,咬出自己姜寻她更没有活路。 姜瑜葭亲眼看着姜寻喝下了那杯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药怎么就变了。 “安远侯,你意下如何?这两位可都是你的嫡女。” 姜誉被点了名,硬着头皮上前。 “皇上,臣以为……臣以为此事定有隐情。她姐妹二人感情一向很好,葭儿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还请皇上、王爷明察。” 姜寻在屋中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这个姜誉,还真是偏心得明显。 自己都快死了,还不忘保住那怀有皇家子嗣的姜瑜葭。 原本成帝见宣王如此笃定、如此不在乎,还真的以为宣王是被栽赃嫁祸的,可现在眼前这个姜瑜葭竟承认了此婢女是她带进宫的,现在还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不论这婢女是不是受姜瑜葭指使,姜瑜葭都逃不了干系。 赵氏急得直冒冷汗,也怪自己,总觉得葭儿还小,想要多留她几年,便也没有急着教她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以至于她现在竟单纯得有些愚蠢。 皇贵妃也看出了成帝的不悦,起身笑着对女眷们说道: “看来这里不过是一些家事,一些误会,臣妾还是不在这看热闹了,臣妾还惦记着回去继续参加宫宴呢。臣妾可就先行告退了。” 皇贵妃的话说得如此直白,又岂有那不知趣的? 一时间无论是女眷还是与此无关的大人们,全都行礼告退,人群呼啦啦顿时又散了个干净。 就连那都御史和顺天府的人都跟着人群溜走了。 这里只剩下成帝、宣王、安远侯夫妇,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姜瑜葭。 伺候的下人也只有安德全和姜瑜葭身边的另一位婢女红果。 吴太医和王太医还在屋内为姜寻把脉诊治,听见屋外的动静,顿时额外直冒冷汗,对视一眼也出去了,对着成帝跪下行礼,说道: “皇上,臣和王太医已经仔细为嘉宁郡主把过脉了,现在臣需会太医院开药方、抓药熬药,也好尽快为嘉宁郡主解毒。” 成帝一挥手,吴太医和王太医连忙就一溜烟地走了。 成帝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用手指了指宣王,又指了指安远侯,道: “你们,好,你们连一个女人都管不好。” 闭了闭眼,又想起屋里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又吩咐安德全: “去寻个可靠的婢女去伺候嘉宁郡主。” 安德全领命而去,成帝说话就更无所顾忌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毕竟嘉宁郡主现在是镇国将军未过门的妻子,朕必须要给镇国将军府一个交待,你若再敢隐瞒,等你生下腹中孩子,朕,也保不住你。” 姜瑜葭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面色苍白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赵氏也是一惊,见姜瑜葭吓得像丢了魂一样,心道不好,立即便哭喊着跪在了地上。 “皇上、宣王,葭儿她怎么可能谋害嫡姐啊?她没有理由啊!葭儿,葭儿你说话啊,你怎么可能谋害寻儿?” 赵氏的手用力抓着姜瑜葭的胳膊,盯着姜瑜葭的目光几乎是在发狠。 第130章 和稀泥 姜瑜葭眼神忽地清明几分,看着赵氏的眼睛就要点头。 那边成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安远侯,你府上的规矩呢?” 安远侯也一个激灵跪了下去。 “到底是不如老侯爷在的时候了。” 成帝的一句话,让安远侯是既羞又怒。 安远侯拉着赵氏的胳膊,低声斥道: “快闭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赵氏讷讷收了声,她也不是没进过宫,也不是没有学过规矩,她刚刚冲出去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后背,现在被成帝出言斥责,赵氏的勇气便已耗尽了。 成帝转而看向姜瑜葭,问道: “你为何要给姜寻下毒?” 姜瑜葭已凛,看向赵氏,可赵氏此时被成帝敲打过后已不敢再有小动作,姜瑜葭又无助地看向宣王,可宣王也不看她。 姜瑜葭的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成帝也不催促,就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眸,手指摩挲着玉扳指,姜瑜葭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就像一根稍微一碰就会断掉的弦。 其实姜瑜葭只要冷静下来,事情也不会毫无解决的办法,成帝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安远侯夫妇和宣王几人,姜瑜葭随便给个理由,成帝都不会拿她怎样,毕竟姜瑜葭的肚子里可是宣王的第一个孩子。 而里面躺着的姜寻,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人,只要安远侯夫妇不在乎,成帝也不会在乎,至于谢煜,成帝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只不过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姜瑜葭搞出了事情,成帝也不得不给她一点教训而已。 但是姜瑜葭显然是吓坏了,根本想不到这个层面。 姜瑜葭现在甚至都没有想到将事情推到红玉身上,如果这个时候推出一个替死鬼,成帝估计也就小惩大诫将此事揭过了。 倒也不是成帝当真宽厚,只是刚刚那一瞬间,姜瑜葭跪在地上脱口而出的“臣妾”又及快速地咽了回去改了口,成帝忽然就觉得有点愧疚。 安远侯好歹也是当朝一品侯爷,三个女儿,一个收入后宫为妃,只是个小小贵人;另一个不知何时就要当寡妇、现在还躺在里面生命垂危;而眼前这个,本来可以做正妻,却婚前失身成了一个小小良妾。 成帝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良心发现,觉得有些愧对安远侯姜誉。 如果姜瑜葭能生下宣王的第一个男孩,成帝也不介意让宣王给她个侧妃之位。 可成帝怎么也没想到 ,姜瑜葭不仅找不到托辞,还晕了过去。 姜瑜葭这倒不是装的,她的小腹近来都不舒服,今天事情不断,过于紧张,姜瑜葭早就觉得小腹刺痛,这个时候又在冰凉的地上跪了一会儿,只觉得小腹疼痛难忍,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赵氏一开始都没敢去扶姜瑜葭,可眼底逐渐蔓延开的红色令赵氏最终还是失去了理智,顾不得当着成帝和宣王的面,跪爬到姜瑜葭身边,大声喊道: “来人,来人,来人啊,我的葭儿流血了,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赵氏的哭喊传出去很远,安德全一激灵小跑着进来,见姜瑜葭身下那一滩红色,声音也打着颤: “快,快去传太医。” 一时间,外面不远处候着的宫女内侍们又动了起来。 姜寻独自躺在屋内榻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姜瑜葭还真会挑时候,这下好了,这件事只能和稀泥了。 只不过,这姜瑜葭流了那么多血定不是什么好事。 姜寻猜得没错。 当天晚上,姜寻就被安排送出了宫,当然,出宫之前经由太医院诊治,姜寻服了解药,只需回安远侯府静养便可。 姜寻中毒的事,确实给了个不那么能够服众的处理结果。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那个倒霉的死去的小桃身上。 对外宣称是因为小桃一直爱慕镇国将军,不愿见姜寻顺利嫁给谢煜,这才趁机给姜寻下了毒。 而她为什么会死在外面的枯井中,竟然是她想要将杯盏扔进井中时不小心跌落而亡。 别说姜寻不信了,外面几乎所有人都不信。 林氏和谢松韵来看望“卧床”的姜寻时,都觉得姜寻受了委屈,因为谢煜而遭了牵连,满目的愧疚与心疼,令姜寻都差点绷不住了。 而姜瑜葭,孩子就那么没了。 簟秋关上房门,小声对姜寻八卦的时候,姜寻都觉得不可思议。 簟秋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手舞足蹈地对姜寻形容着她听来的消息。 姜瑜葭是姜寻的妹妹,比姜寻还要小一岁,姜寻都尚未及笄,姜瑜葭又怎可能适宜生产? 姜瑜葭身体虽好,但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些,身子尚未发育完好,若是好生养着,倒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可偏偏前前后后出了不少的事,好不容易进了府,姜瑜葭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宣王,却对她不闻不问。 姜瑜葭每日都枯坐到天明,忧思过度,积忧成疾,那日又被惊吓到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据说,姜瑜葭在宣王府里醒来的时候,差一点就疯了。 本来还指望着凭借肚子里的孩子翻身呢,现在姜瑜葭都怕死了,她怕没了孩子宣王就更不要她了。 姜寻原本红润的俏脸上扑了厚厚的粉,看起来苍白没有血色,不过姜寻精神极好,笑着对簟秋说: “你可别得意过头了,姜瑜葭还有的折腾呢。红玉呢?有没有听到红玉的消息?” 簟秋点点头,说: “姜瑜葭孩子没了,又拿红玉撒气,红玉又被打了。” 簟秋没有多说,姜寻多少也猜得到。 那日宫宴,红玉跟着姜瑜葭进的宫,姜寻早就知道姜瑜葭总是打骂红玉,红玉身上的伤就一直没好过。 没用姜寻多费口舌,她只不过答应找机会帮助红玉离开侯府,红玉就不顾危险帮了姜寻。 院里死去的小桃就是红玉下的手。 姜寻想到红玉,叹了口气,说道: “红玉虽可怜,却也是个狠角色。既然这次帮了咱们,找个机会,把她弄出城去好了。” 簟秋点点头应下,当日她不能随姜寻进宫,只能守在宫门口,当她看到姜寻被嬷嬷宫女抬着送出来的时候,簟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一样。 到了晚上四下无人的时候,姜寻睁开眼安慰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簟秋,对簟秋讲起了红玉是如何轻易倒戈、又如何下狠手弄死了小桃,簟秋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簟秋自问,换了自己,说不定还真不能那么干脆。 第131章 红玉 红玉掌心一片模糊,鲜血滴答滴答掉落在地,手中的碎瓷片已经多得几乎快要抓不住,红玉只得先将碎瓷片先拿出去,转身再进来,又跪在地上继续捡着。 外面满院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当初这位姨娘进府,这些丫鬟还以为自己的前程来了,争先恐后地给管事婆子塞银子,好不容易得来伺候这位主子的机会,可丫鬟们发现自己错了。 一开始丫鬟们发现,宣王压根就往这个姨娘院子里来。 后来得知姨娘有孕,丫鬟们又开始心存幻想。 可紧接着,姨娘的孩子没了,姨娘的本性也开始暴露。 丫鬟们瑟瑟发抖,却不想,最惨的竟是姨娘身边最得力最被信任的红玉。 红玉这几天身上满是伤痕,往往是上午刚伤了额头,下午手又破了。 就连膝盖伤了也依旧要坚持伺候在姨娘身边,不敢歇息不敢吭声。 这不,姜姨娘刚刚喝了调养身子的药,想到自己肚子里失去的孩子,伸手就砸了红玉递过去给她漱口的茶杯,尤不解气,硬生生爬起来砸光了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和花瓶。 满室狼藉。 姜瑜葭见红玉低头在一旁站着,怒骂道: “看不见一屋子碎片?还不给本小姐捡起来、收拾干净?” 红玉一声不吭就弯下腰去捡,姜瑜葭见了碍眼,又想到宫宴当日红玉办事不力,一脚就朝红玉正捡着碎片的手踩去。 红玉痛得冷汗冒了满脸,可硬是不敢吭声。 姜瑜葭心口的气总算消了一些,刚刚小产的身子也累了,便又躺回了榻上。 红玉眼里的泪混着手心里滴落的血一起淌到地上,眼睛里也堆满了恨意。 红玉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能反抗,一旦自己喊疼或者反抗,迎来的是姜瑜葭变本加厉的磋磨。 红玉身上现在还有一道姜瑜葭拿冬天的炭盆给她烫出来的伤疤,那一次,红玉差一点就死了。 从那以后,红玉就再也不哭了,她也想过死,可她不甘心,自己也才十几岁,说不定就能让她等到逃离姜瑜葭的时候。 红玉现在只盼着姜寻能信守诺言,帮她离开。 红玉收拾好了屋内的碎片,见姜瑜葭已经睡了,轻掩上门嘱咐院里的丫鬟盯着,回去给自己上药。 红玉的房里一直都备着伤药,她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红玉正龇牙咧嘴地徒手从手掌心里拔出细碎的瓷片,厢房的后窗就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什么东西滚了进来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红玉左右看看,见是一个纸团,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纸团上写着一个时间和地点,其余什么都没有,红玉默默地将纸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咽下去的时候感觉到嗓子有点疼,但红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翌日,红玉告诉姜瑜葭,她的身子虚得厉害,这宣王府里也没有个经事的嬷嬷照顾,她一个没有经验的小丫鬟总是怕有差池,便向姜瑜葭提议回侯府找大夫人来看看,叫大夫人带个可靠的嬷嬷过来调养她的身子。 姜瑜葭正委屈着,提到赵氏更是忍不住难过,便同意了红玉的提议。 红玉去了安远侯府,对着赵氏说了那番话,又惹来赵氏的一泡眼泪,赵氏真的在府里带了个可靠的嬷嬷出门了。 马车从东大街路过,红玉忽然掀开车帘,不等赵氏呵止,红玉便说: “夫人,小姐最近胃口不佳,奴婢去给小姐买份醉梦楼的翡翠羹吧,小姐之前最爱吃了。还有桃花斋的桂花饼和桃花酥,小姐也最爱吃了,或许小姐多少能吃一些。” 大夫人心下感动,说: “葭儿从小就是你照顾,还是你最贴心,快去快回吧。” 红玉心里似打鼓般紧张,也不知姜寻到底打算怎么做,红玉现在只想摆脱大夫人也好方便姜寻行事。 可没等红玉下马车,拉车的马就扬起了前蹄,一阵嘶鸣,马儿就疯了一样朝前跑去。 红玉一头就撞到了马车壁上,大夫人和丫鬟海棠与另一位嬷嬷也跌做一团,顿时马车里一片混乱。 街边百姓纷纷避让,都看见安远侯府的马车直奔城门而去,拉车的马显然是受了惊,任凭车夫使尽办法都未能控制得住,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就连城门守卫都未来得及反应,马车就冲了出去。 …… 夜幕降临,易风又悄悄来到竹叶苑。 对于易风带来的消息,姜寻有些意外。 白天大夫人马车受惊失控,是易风做的。 马车一路失控冲出城,车翻在了一处悬崖附近。 等大夫人醒来,红玉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了红玉的一只鞋,往下看,树枝上飘着红玉衣裙的一角。 大夫人吓坏了,也只以为红玉坠崖了。 一个丫鬟而已,大夫人根本不会下去找,况且昏迷前,她确实听到了红玉的惨叫声。 所以,姜瑜葭那边,是海棠亲自去报的信。 海棠将嬷嬷带了过去,又买了醉梦楼的翡翠羹,还有桃花斋的桂花饼和桃花酥,姜瑜葭竟也还掉了两滴眼泪。 红玉的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姜寻意外的是,易风带回来了红玉的一句口信。 当时红玉也吓坏了,她也不知这是姜寻安排的,她的惨叫也不是作假,是被易风给吓的。 但是易风递给了她两张纸,一张是江南一个小村的地址,另一张是她新的身份官碟。 此外,易风还交给了她一包碎银。 红玉忽然就红了眼。 易风告诉她,这是姜寻给她安排的。 红玉本来以为要靠自己艰辛的活下去,可没想到姜寻竟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感动之下,红玉说出了一个秘密。 姜瑜葭小的时候在府里十分受宠,有大夫人罩着,安远侯也算宠着她,姜瑜葭过得很是无忧无虑。 就连安远侯的书房她也敢去。 有一次为了找多日不见的父亲一同吃个晚饭,姜瑜葭带着红玉跑去了姜誉的青朴院。 两个小人躲过了守在院门口的护卫,被她们不小心看到了姜誉的惊天秘密。 两个孩子不敢声张,回去以后姜瑜葭就发起了高烧病倒了,醒来之后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了。 但是,红玉却一直没忘。 第132章 两情相悦 易风告诉姜寻,红玉说当时她看见了老侯爷的管家——张叔。 姜寻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不敢置信的低声确认: “确认是张叔?” 易风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红玉是这么说的。” 据红玉说,张叔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姜誉当时好像在问张叔什么事,张叔还吐了姜誉一口。 当时姜瑜葭吓坏了,红玉也怕被姜誉发现丢了小命,连忙拉着姜瑜葭跑了。 “她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就在青朴院后面最角落的房子里,红玉说,那屋子有个密道,那天姜誉好像忘记关了。” 姜寻点点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来姜誉的秘密还真的不少,自己回来侯府或许真的回对了。 说着,易风又掏出一封信来。 姜寻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又是瞳孔一缩,看向易风。 “小姐,就是三老爷身边的管事——陈俊。” 姜寻捏着信纸的手不由得缩紧。 怪不得三叔会毫无防备,竟然是三叔身边的人。 姜寻闭了闭眼,想起上一世三叔死后,也是这个陈俊在帮着自己接手三叔的产业,最后也帮着自己去和三叔见面了。 “好,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你也准备一下,或许,我们应该就快启程了。” “是。” 易风抱拳行礼退下。 簟秋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无声地伺候姜寻宽衣上床。 姜寻半宿都没合眼,她不知道张叔是否还活着,不知道陈俊现在在三叔身边是否已经开始行动,不知道三叔是否有所防备。 姜寻不敢写信告诉三叔,既是陈俊,那么如果姜寻直接写信,这封信可能便到不了三叔的手中。 第二日姜寻难得地起晚了。 大夫人院里的翠菊来找,说大夫人昨日受了惊吓,今天发烧了,让姜寻赶紧去请大夫。 姜寻来不及细想张叔和陈俊的事,忙吩咐簟秋伺候她洗漱更衣,去安惠苑看看她的亲生母亲。 大夫人确实吓坏了,昨儿海棠从宣王府回来,大夫人都没见一面。 大夫人现在连海棠都不见了,一见到海棠就想起昨天的事,大夫人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那辆马车上了。 一闭眼,就是满地的马车碎片,还有红玉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碎片和一只绣鞋。 大夫人见姜寻进来,忙命令姜寻要严惩车夫,虽然后来车夫救了她,可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大夫人喊着: “去,你去把那车夫抽上几十鞭子,然后给我发卖了。这种车夫,简直就是废物,府里养着这种人,是想要了主子的命了。” 姜寻答应着: “是,母亲说的是。女儿一会儿就将人给卖了。” 姜寻又道: “昨日的事,是个意外。兵马司的人已经来过了,说是马没有中暗器,没有中毒下药的迹象,只是受惊了。要不是车夫及时护住了您,您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大夫人气极: “他他他……你给我住嘴。” 姜寻淡淡一笑,知道大夫人这是不想被人知晓昨日她为了从马车中逃脱被易风抱了的事。 “母亲,府医既给您开了药,便让海棠和翠菊好好照顾着,按时用药好好修养,两三日便可痊愈了。女儿早上还未给祖母请安,就先告退了。” 出了安惠苑,姜寻就低声吩咐簟秋: “易风在府里应该是待不下去了,就叫他出府吧,你领着出去,在牙婆子那走一遍。张叔的事叫他暗地里去查,再派个可靠的人亲自去北疆将信交到三叔手上。” 话刚说完,就见叶兰的身影走近。 “大小姐,佳然郡主来了。” 姜寻微微挑眉,便跟着叶兰往回走。 姜寻伸出胳膊,叶兰立刻上前搀住了姜寻。 “寻妹妹。” 刚一进竹叶苑佳然郡主就迎了过来。 “你好些了吗?你这脸上印子还没淡下去啊?” 姜寻扯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说道: “昨日母亲马车受惊,母亲受了惊吓病倒了,妹妹作为女儿怎么也要去看一看的。” 佳然郡主有些担忧地问道: “怎么样?侯夫人有没有受伤?昨晚我也听母亲说起这事,但说是没人受伤啊。” 姜寻点点头: “母亲无事,就是受了点惊吓。还有就是……我二妹妹的一个丫鬟没了。” 佳然郡主松了口气: “没受伤就好,受点惊吓总比受伤要强。来之前我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侯夫人,可是妹妹你瞧我,最近脸色不好,其实也不方便去看望侯夫人,太过失礼了。” “也就是敢见见妹妹你了,你不会也觉得我失礼吧?” 姜寻一板脸,说: “姐姐说这话是在埋怨妹妹我失礼吗?” 两个人忽地就笑了起来。 两人走入屋内坐在窗檐下的几案旁,叶兰上了茶点退到了一旁。 姜寻问道: “姐姐,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上次见你就发现你脸色不大好,人也瘦了许多,这次好像又瘦了些。” 佳然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佳然郡主最近过得确实不太好。 可是很多事她不能对姜寻说,思忖了片刻,佳然郡主问道: “寻儿,你当真要去北疆嫁给谢煜?” 姜寻垂下眼眸,笑着说: “圣旨都接了,妹妹如何能不去呢?” “何况,当时皇上赐婚,姐姐忘了是因为什么?我和谢煜将军可是两情相悦啊。” 姜寻又抬起头笑看着佳然郡主。 佳然郡主忽地就笑了,只是这笑中有些苦涩。 “是啊,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远一些又怕什么呢?怕就怕,人不是自己喜欢的,还要远嫁,嫁去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孤立无援,生死由命。” 姜寻眼睛转了转思考着佳然郡主的话,问道: “姐姐这是何意?是谁要嫁人了?” 佳然郡主猛地变了脸色,扯着有些不自然的笑说道: “妹妹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口说说。” “你这毒什么时候能彻底解除啊?太医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彻底痊愈呢?” 姜寻只当没注意到佳然郡主的异样,摇着头说: “太医说,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可能我就真的要走了。” 第133章 四夫人 姜寻觉得有些奇怪,佳然郡主好像对北疆那边的事情很感兴趣,拉着姜寻聊了一个时辰。 不过姜寻想不通便不想了。 佳然郡主看起来确实有些心事重重,不过姜寻暂时抽不出更多的心力去想佳然郡主的事,毕竟她更焦虑的是,三叔到底能不能躲得过陈俊的暗害。 第三天,府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安远侯姜誉的脖子上多了一道挠痕。 姜誉支吾着称是在外应酬喝多了酒,被女人挠的。 为这事,大夫人又跟他闹了一通,姜誉可没惯着赵氏,原本因为姜寻中毒而回到赵氏手中的中馈,又再一次交到了尚未完全痊愈的姜寻手中。 姜寻现在是不太愿意管这些事的,她的时间可不太愿意浪费在这侯府。 可二夫人想要插手帮忙,姜寻也是不愿意的。 这个时候,四夫人找上门来了。 姜寻本以为她也是盯着掌家权的,可四夫人东拉西扯压根就不提这事,可四夫人临走的时候倒是说了一句: “要说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啊,管得最好的,不是大嫂,也不是母亲,反倒是当年父亲身边的张叔,哎……” 四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袅袅娜娜地走了。 姜寻望着四夫人的背影久久都未能回神,直到簟秋不放心,叫了好几声“小姐”,姜寻这才起身,想要让簟秋去找易风。 没想到,易风当晚就来了。 姜寻这才知道,姜寻脖子上的伤可不是什么外面的女人挠的,而是四夫人挠的。 姜寻的眼睛瞪得老大,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四夫人怎么就把姜誉的脖子给挠了,而且全府上下瞒得密不透风,姜寻第一反应是在心里起了一些桃色联想。 可姜寻又摇摇头,觉得不大可能。 四夫人和四老爷看起来感情甚笃不似作假,姜誉虽然混蛋了点,可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弟妹起什么歹心啊? 还有下午四夫人临走时提到了张叔,姜寻可不信那真的是无意提到的。 易风对此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他也是藏在青朴院中,本打算探一探后面那个有些荒废的屋子,恰巧听到了几句姜誉的自言自语。 姜誉独自在书房给自己的脖子上药,许是疼了,骂了四夫人几句,还说什么早晚把老四两口子弄死。 姜寻记得老侯爷走得有些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身体康健的老侯爷会忽然重病不起,没多久便离世了。 那个时候姜寻还小,对这个向来都和蔼的祖父有着很深的崇敬之意。 她也记得祖父身边的张叔。 其实张叔只不过是个称呼,府中除了老侯爷那一代的人,都叫他张叔,张叔的年纪没比老侯爷小几岁,几乎是跟着老侯爷一起长大的。 张叔的父亲、祖父也都是侯府里的下人,世世代代都为了侯府而卖命,老侯爷很是信任张叔。 所以府里的人对张叔也十分尊敬,就连府里的主子见到张叔也都带着几分客气。 张叔还没等老侯爷闭眼,好像就已经不见了。 当时姜誉接过了老侯爷的一切,姜誉称张叔过于伤心,不愿亲眼见老侯爷离世,自请离去了。 姜寻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可笑。 这么拙劣的借口,当时竟就这么过去了。 或许大家都以为姜誉不过是因为想启用自己的心腹才把张叔送走的吧。 姜寻收回思绪,叮嘱易风务必要找到关着张叔的地方,哪怕时间已经过去多年,也要确定张叔的生死。 易风走后,姜寻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姜寻才想明白,或许三叔让自己回到侯府,也是为了三叔。 当年老侯爷去世的时候,三叔正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老夫人盯上了三叔手里的产业。 三叔的姨娘不是京都官家的小姐,但也是江南一带的经商大户。 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老侯爷,死心塌地地跟了老侯爷。 三叔的外祖父外祖母心疼女儿,给了好大一份嫁妆。 三叔估计是继承了外祖家的经商天赋,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经商头脑。 老侯爷心疼三叔小小年纪就没了姨娘,对三叔就多了些疼爱,三叔也确实聪明,相比之下,大夫人所出的姜誉和姜毅就显得有些泛泛。 老侯爷去世后,老夫人瞄上了三叔手中姨娘留下来的产业,还动了脑筋把大房的姜寻过继到了尚未娶妻的三叔名下。 姜寻隐约记得,三叔一开始看着自己的眼神总透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现在姜寻好像明白了,三叔那是可怜自己。 后来发现一个姜寻控制不了三叔,姜寻跟大房也越来越疏离。 姜寻有些记不清了,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三叔就毅然带着自己离开了侯府。 姜寻越想就越是担心,当初他们让三叔一个未娶妻的人过继个孩子到自己名下,打的什么算盘鬼都看得出来。 三叔本可以拒绝的,反正他在侯府里已经是个混不吝了,但他还是同意了,不仅同意了,还把姜寻照顾得很好。 只是这么多年,三叔一直都没有让姜寻改口,三叔常说她自己有自己的父亲,他永远都是她三叔,但即便只是三叔,他也会是她最好的三叔,是她最好的家人。 姜寻有些待不下去了,申时刚过,姜寻便起了身。 簟秋知道姜寻心里有事,也没有多问,依照姜寻的吩咐,出府去了大疆商行,嘱咐赵掌柜和锦书盯好京都的各个铺子,留心最近京都的动向。 又悄悄嘱咐了锦书,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锦书很高兴,她本以为要想和小姐一起离开,怎么还要等上一年半载的,她也没有料到竟会这么快。 锦书说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到时候她就跟着大疆镖局的人一起出发,暗中跟着姜寻的队伍,找机会接应姜寻一起遁逃。 锦书不太确定地问簟秋: “小姐当真准备去北疆?” 簟秋点点头: “暂时是的。不过小姐不是要去找谢将军,而是因为三老爷现在在那边,小姐是准备去找三老爷的。” 锦书有些担忧: “可北疆那边又来战报了,情况可不算太好。” 第134章 亲事 谢煜确实遇上难题了。 原本与大兴和亲的大楚从去年底就开始蠢蠢欲动,私下里似乎和羌谷有了勾结。 今年刚刚开春,北契与乌瓦国又不断侵扰大兴边境。 朝廷粮草迟迟不到,只靠谢煜自己和神秘人的资助,怕是撑不了太久。 战线过长,谢煜也有些吃力。 战报传到京都,虽然被成帝压了下来,但难免不会走漏一些风声。 有了之前和亲的先例,六公主和佳然郡主都有些惴惴。 六公主想起自己先前见过的那个神秘人,不知为何,眼前竟出现了谢煜的脸。 六公主有些心烦,自上次在华兴寺见过那人之后,六公主竟再无任何关于那人的消息。 可六公主自认自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那人一看就非寻常之人,浑身气度根本就不可能是没有身份之人。 六公主满腹心思无人可说,除了从小就和自己亲近的十一叔——宣王,六公主也不知该找谁拿主意。 “皇叔,父皇真的有和北面和亲的意思吗?” 宣王看六公主焦急的样子,亲自帮她倒了杯茶,说: “先喝口茶,看你最近憔悴的样子,到时候皇兄该心疼了。” “十一叔,我不能去和亲。我皇姐自从嫁到大楚,我母妃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若是我再嫁到那边,我母妃非和父皇拼命不可。” “母妃到现在都没有生下一个皇子,再和父皇离了心,别说母妃了,就是我和皇姐以后怕也没了倚仗,嫁了人也是过不好的。” “十一叔,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宣王将茶盏朝着六公主的方向推了推,说: “北疆战事不绝,朝廷已经没有更多的银子供养谢家的军队了,或许和亲确实是个很好的解决方式。” 六公主的嘴唇失了血色,握着茶盏的手有些发抖。 六公主刚刚的话只是一部分,六公主没说的是,她心里也惦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十一叔,上次……在华兴寺,你知道当时都有哪家公子也同去了吗?” 宣王低头认真地煮着茶,唇角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六公主咬着唇,笑不出来,也回答不出口,好半天才道: “十一叔,父皇和您关系最好了,十一叔一定要帮侄女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求十一叔别让父皇将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母妃身边就我一个女儿了,十一叔。” 六公主在宣王面前完全没有他人看到那副张扬跋扈的样子,甚至比在成帝面前都更加有小女儿的娇憨模样。 宣王看着六公主皱紧的眉头,错开目光,说道: “你放心,我会跟皇兄提的,最好是在京都给你找个驸马。不过,这事你千万不要跟皇兄和娘娘提起,毕竟皇兄并未对外透露过这个意思。” 六公主连忙点头: “思妤知道了,思妤就知道还是皇叔最疼我了。” 御书房内,成帝确确实实在考虑和亲之事,不过对象并不是六公主。 “皇上,皇贵妃已经嫁到大楚一个女儿了,这次万不可让六公主再远嫁和亲了。” 文渊阁大学士赵修贤看了司马大将军沈宗志一眼,对皇上如是建议道。 沈宗志也表示赞同,“皇上,赵大人言之有理,四公主自五年前和亲去了大楚,皇贵妃便一直紧张着六公主的亲事。如果这次再安排六公主的话,怕皇贵妃不会同意。” 成帝冷哼一声,看了两位大臣一眼,说道: “哼,她同意与否难道还能干涉朝政?” 赵修贤和沈宗志垂眸不敢言语,成帝见二人不答,又道: “不过,朕这小女儿确实不能去和亲,大楚与北契相接,如若大楚和北契联手,对我大兴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宗志闻言问道: “皇上可是有了属意的人选?” 成帝沉默的思考一瞬,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 “和亲之事先放一放,依北疆战事再定。不过,谢煜那边不能再任其为所欲为,现在他需面对四方来敌,如果粮草供应不上,他必然撑不了太久。” “等他战败再说吧。” 沈宗志对于自己这个大孙媳的娘家,以前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不喜。 以前沈宗志自知不是老将军的对手,想着自己孙子或许能被老将军带着混混军功,哪个武将不希望有军功傍身呢? 可谁想到,谢家忽然就这么几乎快倒了。 沈宗志以前觉得能借点谢家的光,可谢煜这小子太独,连口汤都不给他们喝,沈宗志便起了怨愤。 再看赵修贤,心里就佩服起他的远见来。 赵修贤其实和沈宗志想的不一样。 即使是谢老将军不在了,一开始赵修贤也是希望孙子赶紧将谢丹秋娶进门的。 赵修贤可不认为一个开国功臣之家,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会没有保命之道,会这么简单就没落了,否则现在就剩谢煜一人,为何成帝不敢直接要了谢煜的命? 可他的儿媳妇想尽了办法不让赵贺轩娶妻,现在闹得两家不仅成不了亲家,反倒结了仇。 事到如今,赵修贤可以说是被逼无奈,只能和谢家站在了完全的对立面上。 赵修贤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决定到底会将赵家带到哪一步,但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赵修贤和沈宗志一同退出御书房,正看到吴少傅等在外头。 赵修贤眉头不由得砰砰直跳,压根就不想和吴守行打照面,沈宗志一瞧眼前的情形,连忙抱拳脚底抹油地跑了。 “赵大人。” 吴守行朝着赵修贤行礼,赵修贤无奈只能停下脚步。 “下官今日进宫正是为了小女婚事,赵大人不妨……” 赵修贤头疼得厉害,沉着脸说道: “儿女婚事,该由家中主母操持,吴大人何必为了这种小事亲力亲为?” 吴守行笑着道: “赵大人说得有理,可小女婚事特殊,不是家中内人能够做主的,不如也请赵大人同下官一起由皇上定夺。” 赵修贤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还是转身率先进了御书房。 第135章 准备聘礼 赵修贤和吴守行刚进御书房,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安德全就将皇贵妃送来的白玉汤呈了上来。 成帝眸色暗了暗,倒是没有拒绝,由着安德全给自己盛了一碗。 “嗯,皇贵妃的白玉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吴爱卿,你也尝尝?” 吴守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 “皇上,臣……臣不敢。” 成帝将空碗放在桌案上,不满地道: “这白玉汤可是当年贤妃最擅长的汤,皇贵妃这是提醒朕,别忘了贤妃当年的委屈。” 吴守行更是不敢抬头,叩首道: “皇上,贤妃当年……” “行了,赶紧起来。” 成帝显然并不愿听吴守行将话说完,摆摆手继续说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觉得朕压着你不让你升职就是因为当年贤妃的事。” “先不说贤妃到底冤不冤枉,人都没了,也难为皇贵妃还记着贤妃的那一点好。” 听成帝这番话,吴守行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可赵修贤就知道今天的成帝,定是要向着吴家了。 “你这太子少傅当的够久了。朕早已登基,也未立太子,你便擢升从一品直接做少傅吧。” 吴守行忙又下跪行礼谢恩。 “你那小女儿就赐给赵大人的嫡孙——赵贺轩如何?你们二位可有意见?” 成帝都如此说了,赵修贤又哪来的胆子说不同意?自然是双双跪地谢恩。 于是,赐婚圣旨接连到了赵吴两府。 赵贺轩倒是无甚所谓,不过接了圣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杀了当年救起吴晚晴的那名护院。 吴晚晴则回屋大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再未听她提起谢煜两个字。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放没放下。 谢松韵想了想,到底还是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去看了吴晚晴。 吴晚晴见到谢松韵很是高兴,拉着谢松韵给她看自己绣的嫁衣。 谢松韵心里有些闷闷的,她还是在吴晚晴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苦涩。 “松韵妹妹,你瞧,这是我娘早就为我备着的天香锦缎,还有这金丝绣线、珠片、绸缎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在这京都像我这么大的,很多都已经儿女双全了,这下好了,母亲再也不会因为这事来念叨我了。” 吴晚晴笑着给谢松韵展示这些,谢松韵虽有些同情但也莫可奈何。 谁叫自己七哥并不喜欢吴晚晴? 吴晚晴就好像没有谢煜这回事一样,一边整理着自己要准备的嫁衣,一边和谢松韵聊着天。 谢松韵没什么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吴晚晴,不禁有些后悔如此冲动跑来看她。 “松韵妹妹,其实你也该议亲了。以前是丹秋姐姐未嫁,你有借口推辞。可现在丹秋姐姐退了亲,也离开了京都,松韵妹妹你总该要为自己打算起来,谢夫人不会还不为你相看吧?” 吴晚晴似乎全然忘记了谢丹秋退婚的对象,就是她即将要嫁的赵贺轩。 谢松韵现在更加后悔走这一趟,她感觉,或许自己和吴晚晴的关系可能就要到这里终结了。 等到吴晚晴真的嫁给赵贺轩以后,谢松韵怕是很难再见到吴晚晴了。 谢松韵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将军府,发现府里下人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一片忙碌。 谢松韵叫身边的丫鬟吉盈去打探,没一会儿吉盈就小跑着回来了。 “小姐,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在给少爷准备聘礼呢。” 虽然谢煜已经是镇国将军,已经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了,可府里依然习惯称呼谢煜为少爷、少将军。 谢松韵闻言愣了一瞬,问道: “人在哪呢?我去看看。” 谢松韵跟着吉盈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情况。 谢松韵这才知道,原来是一早上,宫里就送了东西过去安远侯府,说是为了犒赏嘉宁郡主远赴北疆、嫁给为国征战的戍边将军,以皇贵妃的名义给姜寻送去了三马车的添妆。 皇贵妃这样一来,是逼着姜寻尽快启程呢。 谢松韵很快来到了安寿堂,老夫人、大夫人林氏、二夫人孟氏和三夫人吴氏都在。 谢松韵一一见礼之后乖巧地坐到二夫人身边。 二夫人见谢松韵耳边的碎发有些散乱,语带埋怨地说道: “你呀,就不能让我省点心,现在这府里就剩你一个姑娘了,真是越发的疯了。” 三夫人在一旁笑说: “是啊,我们丹秋走了,还真就更没人管着松韵了。” 谢松韵转过身搂住了三夫人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三婶,要不我去找四姐姐吧,我去四姐姐的外祖家找她去。” 二夫人一拍谢松韵的手臂,说道: “像什么话?在自家府里闹一闹也就罢了,你这是要让你三婶娘家都跟着一起笑话你呢。”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着谢松韵的到来松泛了不少,大夫人也笑着看向谢松韵: “说起来,松韵也不小了,等忙完这阵子,把你七哥的事办完,大伯母也帮着你母亲给你也好好找个人家。” 谢松韵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看向老夫人求助道: “祖母,孙女可不想嫁人呢,就孙女这样谁家能装得下我啊?” 老夫人气得深深喘了口气,说道: “你也知道?那你还不收敛着些。咱们府上的姑娘,现在没几个过得真正顺心的,你就别跟着乱了。你收收心,等祖母和你大伯母一起帮着参考参考,咱们不求嫁去什么富贵人家,祖母一定给你寻个能好好待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大夫人林氏面上的笑也淡了许多,染上了一丝愁绪: “是啊,家世再好有什么用呢?不如找个妥帖的人家,能踏踏实实地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最好的了。” 大夫人生的谢轻舟是谢家嫡长女,嫁的夫家是地位最高的,可现在也是最糟心的。 三夫人生的二小姐谢若仪嫁去了马副都统的次子,二夫人生的三小姐谢琼芯嫁的是内阁学士吴大人的二房嫡子。 虽都不是当家主母,但好在夫家无所求,日子过得也算顺遂。 谢松韵又想到刚刚退亲的四姐谢丹秋,虽然婚事耽搁了几年,但也是幸运的,及时抽身没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谢松韵听到满屋子长辈都有要为自己找夫家的意思,感觉身上都起了几层鸡皮疙瘩,实在是可怕得紧。 第136章 聘礼送到竹叶苑 “大伯母,七哥的聘礼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送过去啊?” 谢松韵连忙岔开话题,屋内众人都是心领神会,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谢煜的聘礼,大家便暂时放过了谢松韵。 林氏看着手里的单子,问老夫人: “母亲,这聘礼您看……?” 老夫人未加思索,说道: “再添十抬吧,不管怎样,人家嘉宁郡主是被指给了煜儿,不管未来如何,人家姑娘家总是吃亏的。况且煜儿虽没有表示接受,可也没拒绝不是?按着煜儿的性子,如果真的不喜欢,怕是早就想法子推了。” 林氏也是这般想的,谢煜只说不会娶姜寻,可谢煜也没说为什么,林氏现在想,或许儿子也只是怕自己葬身沙场,姜寻以后也会和自己一样守寡吧?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皇命难违,谢家总不至于因为点聘礼委屈了人家郡主。 …… “小姐,小姐。” 簟秋一溜烟地跑进竹叶苑,叶兰笑着柔声劝着: “簟秋,小姐刚清点完宫里送来的添妆,累坏了,正躺在美人榻上歇息呢。” 叶兰的话音刚落,屋内姜寻懒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簟秋,又怎么了?” 簟秋朝着叶兰吐了吐舌头忙抬脚进门。 “小姐,您还是快起来吧。镇国将军府给您送聘礼来了。” “什么?”姜寻一骨碌坐了起来。 “小姐,要不是您生病耽搁了,您此时都已经应该启程去北疆找镇国将军成亲了,谢家这时候来送聘礼可不算早更不算意外呢。” 后脚跟进来的叶兰站在簟秋身边,一左一右帮着姜寻整理衣裙。 姜寻揉了揉额头,叶兰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烦恼啊? “簟秋,谢府来的是何人?” “小姐,是谢老夫人和大夫人林氏。” 姜寻又是一惊。 姜寻忽然觉得这门婚事好像有点脱离她的掌控了。 待到姜寻匆匆赶往侯府大门的时候,谢府送来的聘礼已经开始往内院抬了。 赵氏见姜寻过来,脸上抽搐了两下。 姜寻来不及向谢老夫人和林氏行礼,拦住打头抬聘礼的小厮嘱咐道: “竹叶苑距离这里有些远,你们定要小心着些,可万不能有磕磕碰碰,办好了差事事后本郡主有赏。” 小厮明显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赵氏。 谢老夫人和林氏见姜寻露面也朝这边看来,姜寻忙福身行礼。 林氏笑着扶起姜寻,点头道: “郡主快快起身,我们煜儿离京离得突然,委屈郡主了。” 姜寻笑着说: “夫人称我寻儿便是,郡主倒显得生分了。” 谢老夫人笑了,她看这嘉宁郡主倒是有些合眼缘。 “寻儿说得对,以后寻儿真嫁给了煜儿,就是一家人,就别弄得太生分了。” 门口谢府的管家还在唱着礼单,一抬一抬的聘礼望不到头,姜寻心里有些震撼,但面上没有表露分毫,看热闹的百姓也难得凑到了侯府门前。 得到消息的二房四房人也都来了,依次向老夫人和林氏见礼。 此时前头抬聘礼的小厮由簟秋引着,已经进了竹叶苑的门,叶兰带着院里的丫鬟正往偏院堆放聘礼。 消息传回来,赵氏的脸都有点黑得挂不住了,可当着谢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面,赵氏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件事,引着谢老夫人和林氏一同去了松鹤院。 镇国将军府没有男人出面,安远侯去松鹤院露了个面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两个老夫人看起来倒是相谈甚欢,对姜寻赞不绝口,二房和四房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挑事,一切进行得都十分顺利。 姜寻可不认为他们会让自己好过。 刚刚送走了谢老夫人和林氏,二夫人阴阳怪气地就开口了。 “这将军府还真是大手笔呢,在府门口我就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吓到我了,将军府的聘礼下得还真是足啊,不愧是我们大兴门第最高的人家了。” “二婶。”姜寻脸色一凝,沉声说道,“您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是要给侯府招惹祸端的?” 二夫人讷讷闭上嘴,又朝着大夫人问道: “大嫂,上次葭儿嫁……哦不是,葭儿被抬去宣王府,咱么侯府可没有得什么聘礼。这次寻儿夫家倒是挺重视的,咱们侯府的库房要充盈些了吧?” 姜寻内心冷笑面上不显,赵氏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母亲,上次二妹妹出嫁,母亲可是准备了五车的嫁妆,眼看着女儿也要出门了,不知母亲可有准备好呢?” 赵氏心里憋着气,本就不顺,口气也就谈不上多好了。 “你和葭儿能一样吗?你不是有将军府给的聘礼吗?再说了,你要去北疆,那么远的地方,你难不成还能拉着走吗?” 二夫人也跟着在一旁点头,可姜寻的话确实令屋里的人都没有想到。 “这就不劳母亲操心了。北疆女儿是要去,可说到底女儿嫁给镇国将军之后,镇国将军府才是女儿的家,镇国将军现在住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那里以后也会是女儿的院子。” “女儿在出发去北疆之前,是要去镇国将军府一趟的,要把我未来的院子整理一下的。” “女儿的嫁妆和带回去的聘礼也是要放在那个院子里的,所以,母亲不用担心女儿长途跋涉不方便,毕竟以后还是要回来的呢。” 赵氏腾地一下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你要将将军府送来的聘礼,加上嫁妆全都带回去,然后放在将军府里?” 姜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笑着说: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咱们大兴但凡有头有脸心疼女儿的人家,聘礼都是要添到嫁妆里给女儿带回去的,都怕自家女儿出嫁后手头不宽裕。难道母亲不心疼女儿,是要扣下将军府送来的聘礼吗?” 赵氏即便有这个打算,也不好意思直说啊,这要是传出去,安远侯府的脸就彻底丢了。 二夫人也没想到姜寻竟这么狠,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两下。 只四夫人在一旁目光含笑地看着姜寻。 第137章 叶兰要一起走吗? 姜寻也不管赵氏的脸色难不难看,也不等她说话,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 “我就说,咱们安远侯府再怎么说也是不比镇国将军府差的,不至于贪慕人家送来的那点聘礼。祖母、母亲、二婶四婶,那寻儿就先回去了,寻儿还没见过那么多的好东西呢。母亲,您可要快点准备起来哦,总不至于叫外人看到,我一个正儿八经嫁去将军府做夫人的,还不如个宣王府的妾室,这不光惹人笑话,也要得罪镇国将军府和皇上的。” 说完,姜寻一福身,看都不看身后一群各异的脸色,高高兴兴地往竹叶苑而去。 “小姐,您这么说,就不担心府里不再额外给您备嫁妆啊?” 簟秋见四下无人,小声地问道。 姜寻可不往心里去,说: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能给我多备些吗?不管好坏,夫人是不会不给我贴那五车嫁妆的。而府里按照规制要给嫡女的嫁妆,他们也少不了。你忘了,中馈钥匙还在我这呢,我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簟秋张大了嘴巴,差点就惊呼出声,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小声说道: “小姐,前一阵子您忙来忙去整理出来的那些东西,是给您自己准备的?” 姜寻点头: “是啊。要不然你真以为你家小姐我那么闲,帮他们整理库房啊?整理就不能白整理,我总得落点好处不是?” 簟秋乖乖闭了嘴,心想不愧是三老爷养大的小姐,这做生意的心眼可真不少。 姜寻这前脚进了竹叶苑,赵氏后脚就跟了过来。 “寻儿,既然你马上就要出嫁了,近日该准备的东西也不少,母亲跟你祖母说过了,府里的中馈就还是交还给母亲吧,也不能让你太过劳累,这几日,你就好好在院子里准备你的嫁衣好了。” 姜寻很干脆,立刻就吩咐簟秋将账本、钥匙、对牌都交给了赵氏。 赵氏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姜寻这么痛快就将东西交给了她。 看着赵氏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别说簟秋了,就连叶兰都忍不住憋笑。 姜寻看着叶兰忽然正色问道: “叶兰,你知道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要准备出发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叶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噗通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问姜寻: “小姐,是奴婢哪里做错了吗?小姐这是不想要奴婢了吗?奴婢自从进了竹叶苑,奴婢从未背叛过小姐,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如若……” 姜寻摇摇头,连忙打断叶兰的话,说道: “叶兰。” 叶兰的眼睛红红的,可怜兮兮地看向姜寻。 姜寻伸手将人拉起来,让叶兰坐到她的身侧。 叶兰有些拘谨,只坐在了绣墩的小半边。 姜寻帮叶兰抻了抻她衣服上的褶皱,说道: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说不要你,也没有不信你。我不在院子的时候,你不止一次的拦住了侯爷、夫人还有二小姐的人,为此你还挨了好几次的打,这些我都知道的。” 叶兰眼里的泪没忍住,落了一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姜寻伸手擦了擦叶兰的脸,继续说: “还有上次,姜瑜葭入宣王府,想要从库房偷换嫁妆嫁祸给我的事,也多亏了你机灵。”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只是,我这次离开,可能不会如你所想,可能会很久很久很久都不会再回来。” 叶兰抬起头看着姜寻,有些不懂。 姜寻又道: “我的意思,是不会回京都,不仅仅是安远侯府。再回京都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叶兰眨了眨眼睛,忽又点点头,说: “小姐,奴婢自小就被家人给卖了,其实奴婢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从小就在人牙子手里被卖来卖去。后来进了侯府,因为没有根基没有依靠,奴婢只能在后院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后来大小姐回府了,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愿意来竹叶苑。” 说到这,叶兰小心地看了一眼姜寻,见姜寻没有不悦的神色,又继续道, “奴婢也是被别人塞过来的。奴婢本以为大小姐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样……可是,大小姐不是的,大小姐待奴婢这么好,奴婢从未想过要离开大小姐。” “奴婢知道,自己和簟秋没法比,簟秋和小姐这么多年的情谊是奴婢永远都赶不上的。可是小姐,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报答小姐,虽然奴婢比不得簟秋,可奴婢也一样愿意跟随小姐,无论小姐去哪,奴婢都愿意跟着小姐、照顾小姐。” 叶兰又跪了下去,朝着姜寻叩头说道: “奴婢求小姐带着奴婢,奴婢除了小姐什么都没有,求小姐怜惜奴婢,奴婢的命都可以给小姐。” 说着,叶兰又是一个叩首下去。 姜寻怎么拉也拉不住叶兰,只好道: “好好好,我带着你,快起来。” 叶兰重重地又朝姜寻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姜寻看着叶兰有些轻微红肿的额头简直是哭笑不得。 “簟秋,一会儿记得给叶兰上点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虐待她呢。” 簟秋噗嗤一笑,俏生生地答应下来。 姜寻点着叶兰说: “你呀,你想好了,我这次离开京都可能……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只要你想好了,我就带你走,但是你要记住,跟着我,我绝不会亏待你,将来簟秋有的,你也不会少。但是,” 姜寻面色一凛,正色说道, “我绝不容许丝毫背叛。” 叶兰重重地点头: “奴婢明白的,小姐。” 姜寻也不用多说,她回来的这段日子,竹叶苑里赶出去的、打出去的、甚至是发卖了的奴婢也不少,相信这些叶兰都看在眼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姜寻是信任叶兰的。 叶兰性子沉稳,话少,能干,只偶尔被簟秋带着还能笑一笑,说上一两句玩笑话。 姜寻猜想,估计也是以前吃得苦太多了,导致叶兰一直在压抑着自己。 叶兰的事也解决了,姜寻现在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她在等易风。 第138章 张叔 姜寻收到消息的时候,姜誉已经在青朴院里发了好大的火,据说院子里的护院、小厮都挨了板子,就连他身边的暗卫都未能幸免。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拄着拐撑着去了青朴院,大夫人赵氏也在,可谁也劝不住姜誉,姜誉就如疯了一样,扬言要杀了他院子里的所有人。 最后,老夫人的拐杖咣咣在地上杵了两下,对姜誉喊道: “你这是不要命了啊?你这么做,是在告诉大家,你的书房出了问题,你的院子不再安全,是想要让皇上来查你来办你吗?” 姜誉顿时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姜誉作为一品侯爷,他的书房当然也是极为重要的,里面的文件密报丢了一件搞不好也是要掉脑袋的。 虽然姜誉不受成帝待见,可正因为这样,成帝才更会因为这样来找姜誉的麻烦。 “侯爷,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老夫人见姜誉冷静下来,开口问道,姜誉这样确实让她心里不安,总觉得是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 姜誉怎么可能对老夫人如实告知,只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侍卫收拾残局,护院小厮一瘸一拐地退下,姜誉对老夫人和赵氏说: “都是朝堂之事,你们就不要多问了,已经解决了,都不要担心,回去吧。” 赵氏见老夫人都问不出来,她更懒得理,她还在为姜寻追着她要的五车嫁妆头疼呢。 青朴院闹得厉害,那边姜寻已经带着簟秋出府了。 安远侯府后门的小巷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易风给了守门小厮一锭银子,接了姜寻驾车离去。 马车七拐八绕,在京都整整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下。 这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巷子,巷子里少有人走动,冷清得毫无人烟气息。 跟着易风推开一座院子的小门,姜寻抬步进去,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就歪斜地靠坐在院中的躺椅上。 老人听见动静动了动眼皮,似是看不清楚,等姜寻走近,老人眯缝着眼睛盯着姜寻看了好久,这才掀动嘴唇轻声呢喃: “大小姐?” 姜寻心里有些钝钝地痛。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张叔完全不一样。 她记得张叔总是面上带笑,见自己不被母亲疼爱,总是私下里给自己偷藏一些糕点,张叔还总说姜寻最是聪明,她每次去祖父那里,张叔都会给她一块糖吃。 眼前的张叔气若游丝,身上好像一丝肉都没有,脸色苍白毫无血丝,应是许久不见天日了。 来的路上,易风告诉她,张叔的身上全都是伤。 往往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等伤口愈合,便再一次裂开。 鞭伤、刀伤、烫伤…… 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张叔的腿也废了,已经站不起来了,就算是坐着都已经很勉强了。 或许姜誉还需要张叔说话,张叔至少还可以发出声音。 姜寻在张叔的身前蹲了下来,张叔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但是枉然,张叔累得大口喘气。 “张叔。” 姜寻的嗓音有些暗哑,张叔缓了一口气说: “老爷在的时候,就总说老大两口子是拎不清的,这么好的孩子要被他们糟践了。” “幸好啊,幸好老三带走了你。” 张叔开始喘气,过了一会儿又说: 姜寻知道自己说什么其实都很苍白,但她还是说道: “张叔,您放心,我与……姜誉……在我心里,其实三叔才是我的家人,也只有三叔才是我姜寻的家人。” 张叔点点头,道: “姜誉一直想要老爷手中的东西,可他永远都拿不到。” “当年,是老爷无意中发现姜誉不可靠,他被人利用,设计陷害镇国老将军,偷了镇国将军府的信物。他背后的人要他拿着侯府的信物去交换,但他找不到,还因此给老侯爷下毒,毒死了老侯爷。” 姜寻的手冰冷得不像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侯爷是被姜誉给害死的。 张叔歇了口气继续道: “这事被我发现,姜誉就把我给关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我知道老侯爷早就不在了,三少爷也走了,姜誉他……呵,他依然还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张叔轻笑了一声,看着姜寻,说道: “你不是帮着你那个混蛋亲爹来套我话的吧?姜誉这是急了,哈哈哈,他肯定是倒霉了。” “我不管你到底是老三的人,还是想要帮着你亲爹,想要从我这里知道那东西的下落,不可能。” 说着,张叔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姜寻有些头疼,苦笑了一下,对易风说道: “尽快将张叔送走吧,送去三叔身边,越快越好,另外再找个靠谱的大夫给张叔瞧瞧,务必要将张叔的身体治好。” 张叔眼睛紧闭,掩去了眼底的那丝异样。 姜寻知道张叔不会信自己,毕竟自己是姜誉的亲生女儿,对于这个事情,姜寻也很是无奈,有的时候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是三叔的孩子。 既然,张叔,姜誉最大的秘密被姜寻找到,姜寻也没理由再留在侯府浪费时间。 姜寻直接找去了安惠苑,向大夫人索要那五车嫁妆。 大夫人正要去找姜寻,见人主动跑来,赵氏就气愤难当地率先质问起姜寻: “库房里的东西怎么少了这么多?你这段时间掌管中馈,都被你贪墨了不成?” 姜寻瞪圆了眼睛大声喊道: “母亲,您这是怎么说的话?女儿管理中馈这段时间,库房里进出东西都是仔仔细细做了账的,母亲对不上可以找账房先生仔细核对啊,母亲这么败坏女儿的名声意欲何为啊?” 赵氏气得脸都红了,一拍桌子道: “你还敢狡辩,库房整整空了一大半,那还用核对?你倒是说说,那么多东西都去哪了?” 姜寻不急也缓,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母亲这么生气,显然也是不愿听女儿细数的。不如请母亲移步,请祖母来定夺。” 赵氏起身率先往外走,“不如叫全府都来看看,省得到时候库房里的东西对不上你又要赖到我的头上。” 赵氏只想着不能让姜寻把那些消失的东西算在她的头上,却忽略了身后姜寻脸上的那一丝浅笑。 第139章 对账 老夫人看着手里的账册,脸色黑如锅底,手里的紫檀木佛珠被她捏得咯吱作响,锐利的目光盯着姜寻。 赵氏心里暗笑,就等着老夫人朝姜寻发难。 她就不信,这么大一笔出入,这么巨大的亏空老夫人能坐视不理。 她核对过后,发现少了至少上百件金银翡翠珍珠首饰,其中还有好几套价值不菲的完整头面。 各种绫罗布匹少则十匹,多则五十上百匹。尤其是那蝉翼纱和浮光锦,姜瑜葭出嫁的时候,她就想装到姜瑜葭的陪嫁马车上,却被姜寻给换了回来,现在又不见了。 还有不少珍稀药材,甚至连这些年积攒起来的乌沉香、人参、灵芝也都少了大半。 甚至连屋内的各色摆件、家具都少了不少。 赵氏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数日怎么就少了这么多东西,奇怪的是,姜寻一点也不加遮掩,就这么大咧咧地入了账。 不过,赵氏还是有些庆幸,幸亏她及早发现,若是再等几天,姜寻脚底抹油走了,赵氏可就真的有点说不清、要替她背这个锅了。 赵氏冷笑一声,亏得自己英明。 可等了半天,老夫人都没有朝姜寻发火,而是缓缓合上了赵氏递过去的账册,有些疲惫地说道: “这些事情我知道,赵氏你也不必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赵氏差点被茶水呛到,忙放下茶杯,问道: “母亲,您这话是何意?库房里的东西可是少了近半了,不仅如此,母亲您好好看看,家中产业还有好几间铺子都没了,竟私自被姜寻落在了她的名下。” 二夫人也愣了,收起了看好戏的心态,朝着姜寻看去。 老夫人心里也憋屈可又无可奈何,听赵氏在这几乎是失了仪态地大喊,老夫人感觉心口更闷了,厉声呵了一句: “好了,我说这些事情我知道。” 赵氏看着老夫人,一副受伤的表情,想自己主持安远侯府中馈这么多年,竟然就因为自己犯了几个小错,老夫人就连府中这么大动作都瞒着自己,赵氏忽然觉得很是失望。 “这些都是府里按照规制应该给寻儿准备的嫁妆。前段日子寻儿主持中馈,出嫁日子又赶,寻儿来问过我,我让她按规矩自己去办了。” “什么?” “母亲?”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惊了一瞬,大夫人甚至站了起来,只有四夫人稳坐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母亲,她是要去北疆的,又不直接嫁去镇国将军府,路途遥远,她带得了那么多嫁妆吗?况且她不过一个嫡女,按照规矩,也用不上这么多啊?看这账册,她整整支出去了一百多抬啊。” 老夫人倏地看向姜寻。 其实到底有多少老夫人是不知道的,那天姜寻来问,老夫人恰好头疼得厉害,便没有细看,只嘱咐姜寻定要按府中规矩来,多一件都不可。 老夫人想,六十四抬也最多了,可她也没想到,姜寻竟如此大胆,给自己置办了这么多的嫁妆。 姜寻盈盈福身,不紧不慢地说道: “祖母,孙女可是来请示过祖母的,而且孙女也是完全按照规矩来置办的,可没有一丝逾矩呢。” “还说按规矩置办?你就算是侯府的嫡长女,六十四抬嫁妆也是最多了,可你看看,你现在置办的这些可足足能装满一百二十八抬,你拿你自己当什么?你以为你是郡……” 姜寻看着赵氏戛然而止、满面憋闷的样子,轻轻笑了。 “母亲说的没错,女儿确实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按照府中的规制,女儿配得上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我说寻儿啊,不是二婶说你,你……是要去北疆的,路途遥远,你怎么带啊?不如等你回来……” “二婶就不用操心了,北疆再如何也不是镇国将军府,我出嫁后,镇国将军府才是我真正的家,谢煜现在住的院子都收出来了,前晚我就已经安排人将东西抬过去了。” “什么?简直是胡闹!” 这次老夫人也发了火,哪有姑娘家还未出嫁就提前搬嫁妆去夫家的?这让他们到时候怎么办?老脸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姜寻则笑着安抚: “祖母您别着急,我从侯府出嫁当日不会空着的,母亲还答应给我至少五车嫁妆呢,到时候就直接抬箱,靠母亲女儿也能撑得起场面的。” 赵氏哆嗦着手指向姜寻: “你还指望我给你准备五车嫁妆?你做梦!” 姜寻一脸为难,小声说道: “母亲是想反悔吗?可是……女儿那日去官府备案嫁妆和过户田产铺子的时候,已经提前透露了母亲会再额外给我置办五车嫁妆,绝不会比给姜瑜葭的少。都约好了待女儿出嫁当日会派人前来清点呢。” 赵氏一个不稳,狠狠跌落在身后的椅子上,看着姜寻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哦对了,女儿先前因为中毒耽搁了原本的日子,皇贵妃早已不满了,还暗示女儿今早动身呢。昨儿宫里还着人来问,五日后能否启程,女儿已经应下了。” “所以,二婶,您有没有给寻儿准备添妆啊?别到时候没有准备,让二房面上无光啊。” “祖母,时间紧迫,孙女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既然事情说开了,误会一场,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去看老夫人是否点头,直接就退了出去。 姜寻的话也不算没有道理,至少对于老夫人和赵氏她们来说,暂时是没有破解之法的。 毕竟宫里给姜寻的赏赐和添妆已经大张旗鼓地送到了侯府,按照规矩,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对于姜寻现在的身份和未来夫家都是合乎规制的。 而赵氏额外给的,那纯属于她自己的问题。 没道理给了姜瑜葭不给姜寻,说出去,丢的是安远侯府的脸,踩的是皇上的面子。 姜寻和谢煜的婚事,可是皇上御赐的。 想着姜寻不声不响在半夜偷偷运走了库房里的东西,还那么急着跑去官府报备,谁都看得出姜寻这是故意的。 可是,又能如何? 第140章 添妆 镇国将军府的归心阁内。 林氏将老夫人也请了过来,看着堆了满院子的箱子也很是头痛。 “母亲,您说这姜寻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到日子呢,怎么就把嫁妆给送来了?还有这些,这些不是咱们送过去的聘礼吗?” “她就没跟你交代这是何意?” 纵是老夫人经历了大风大浪,此时也有些看不懂姜寻的做法。 林氏对老夫人如实答道: “她只说以后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就算马上要去北疆,可她和煜儿早晚是要回到这里的。到北疆路途遥远,带着这些东西怕有危险,所以她打算带着空箱子上路,所以……” 老夫人点了点头,说: “也是为难她了。她说得也对,路途遥远,北疆又不太平,万一遇见歹人……那你就给她把东西看好了。虽然她现在人未进府,但是你一定将东西给她保管好,咱们将军府万不可动她一针一线。” 林氏点头: “知道了,母亲。” 姜寻只把那些物件送去了将军府,银票和房契田契都留下了,已经通过易风送到了锦书的手上。 姜寻此时可以说自在得很。 姜寻吩咐簟秋去熬药,簟秋有些犹豫,姜寻道: “皇贵妃刚派人来看过,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太医过来为我诊脉了,我身体里总不好一点毒药的残留都没有。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家小姐可爱惜着自己的身体呢。” 不出姜寻所料,当晚太医就来了。 诊了脉连药方都没开就回宫复命去了。 再然后,就是皇贵妃下的懿旨。 说是五日后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命姜寻做好准备。 姜寻也算得上是远嫁了,安远侯府总该是要派人相送的。 姜誉现在没有心情,张叔不见了,姜誉好像都苍老了不少,姜寻知道姜誉正在上火,也不强求,也未提让姜誉送亲的事。 当然了,皇上不发话,姜誉也走不开。 更何况,最重要的,姜誉不能离开,姜誉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京都,姜寻接下来的安排可就不好玩了。 二房的姜毅也有官职在身,况且关系一直也不好,更是不会去送。 剩下的,也就只有四老爷姜昊了。 姜昊无可无不可,老夫人提了,姜昊就应了,四夫人笑笑,也没有反对。 除了姜昊一个长辈,再无他人,姜寻下面最大的弟弟也不过才15岁,还是二房所出。 而姜誉,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竟是一个儿子都没有。 女子出嫁,本是需要有兄弟背着出门的,姜瑜葭没有这些仪式,大家伙也没想到这一层,这次轮到姜寻,老夫人这心里忽地就难受了起来,看着赵氏就愈发的不满了。 姜寻是不在意这些的,她打算自己走出去,反正,她到不到得了谢煜的营帐都不一定的,又哪里在乎这些出门的礼节。 不过,姜寻也想到了,在她走后,赵氏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姜誉不收几个小妾进门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不过,姜寻只祈祷,他们能有心情纳妾都要偷着乐了。 接下来的日子,姜寻又忙了起来。 京都各家小姐,其实和姜寻熟的没有几个,但是也都纷纷前来给姜寻添妆。 姜寻明白,这些人无非也都是看在安远侯府的面子或者镇国将军府的面子来的,和她姜寻本人,都没什么关系。 不过姜寻来者不拒,笑嘻嘻地收了不少的添妆礼。 赵氏看着眼红,可姜寻看得紧,赵氏是一个银锭子都没捞着。 到了启程的前一天,谢松韵和吴晚晴也来了。 不过,两人不是约好的,而是在大门口遇上的。 姜寻不奇怪谢松韵会来,但是吴晚晴来了,姜寻确实是有一些吃惊的。 不过,看吴晚晴和谢松韵一起进来有说有笑的样子,姜寻也只在心里淡淡笑笑,并不在意。 自从吴晚晴和赵贺轩定了亲,姜寻就发现,这个吴晚晴好像变了一个人,谢煜这个名字好像从未出现在吴晚晴心底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个满心满眼等着心上人来娶自己的待嫁新娘。 吴晚晴越是这样,姜寻对她的观感就越不好。 吴晚晴不是不知道谢丹秋和赵贺轩为什么退婚,可她却真的好像找到了如意郎君一般,姜寻只觉得吴晚晴并不如以前看到的表面那般。 谢松韵也对遇上吴晚晴有些意外,对于吴晚晴表现出来的毫无芥蒂谢松韵也有些不适。 谢松韵不像吴晚晴一样,将情绪很好的埋在心底,谢松韵明显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拿出给姜寻准备的一个赤金衔珠步摇,便要告辞。 可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六公主和佳然郡主一同到了。 谢松韵无法,只得又留了下来。 六公主是不想来的,只不过是因为母妃的命令,再加上也能顺道出宫走一走,这么一想,六公主便随手准备一份添妆过来了。 六公主在这里身份最高,坦然地受了几人的礼之后,便开门见山拿出了一个碧玉手镯命婢女递给姜寻。 “虽然我与你不熟,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跑到北疆那种地方。” 吴晚晴袖下的手捏紧了帕子,听姜寻道: “六公主说笑了,臣女心里也是怕的。只不过,谢将军走得急,臣女心里记挂着谢将军,便也就有了一点勇气。” 吴晚晴接口说道: “是啊,郡主这是心上人给的勇气。” 佳然郡主和谢松韵都朝着吴晚晴看过去,吴晚晴低垂着眼眸拿起了面前已经凉掉了的茶水。 六公主不由得想到了当初那个一眼便忘不掉的人,还有宣王对她透露的信息,心里也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是啊,要真的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或许才会有勇气去那么远的地方。” 佳然郡主也是脸色不大好看。 北僵啊,总是要比外族好些的,也不知成帝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被牺牲的必定不会是六公主,而是自己这个看起来受宠、实际上毫无权势倚仗的郡主吧。 佳然郡主的目光从六公主身上扫过,又看向谢松韵。 谢松韵当然不会高兴了,远在北疆的是她的七哥。她们口中那个遥远又可怕的地方,是她七哥生活战斗的地方。 第141章 出城 五个姑娘凑到一起,怀着五份心思,一时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姜寻也不想费力去打破这份尴尬,也默默地低头不语,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为了远嫁离家而应该有的不安和忐忑。 六公主见姜寻这样,反倒心里通畅了一些,自己心里的那一丝莫名其妙地不爽悄悄散去了一些。 第二日,姜寻赶在吉时出门。 相比于别人的婚礼,姜寻出门显得冷清了不少,没有新郎来迎亲也就算了,就连安远侯府内都看不到多少笑脸。 除了一大早四夫人笑意盈盈地来看过姜寻之外,几个堂妹来走了个过场,再就没有什么祝福了。 姜寻穿上出门的礼服,前去松鹤院拜别老夫人、安远侯和大夫人。 大夫人的脸色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姜寻死死咬住那五车嫁妆不松口,甚至还从官府请了人来就等在大门口给她登记造册。 来人还满脸堆笑口里一迭声地夸赞安远侯府对待女儿大方贴心,就差把赵氏捧到了天上。 倒也不是来人被姜寻收买。 而是办这种事压根就不要多大的官,不过就是衙门里面跑腿办事的,一听说去安远侯府,俩人自个就兴奋得喋喋不休本能地就捧了起来。 大夫人一大早就忍痛割了肉,怎么可能看姜寻顺眼。 不过想到能把这个要人命的煞星送走,赵氏也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姜寻按照礼仪规程出了门,上了马车出了城门,一把掀掉了头上的红盖头。 叶兰吓了一跳,忙将马车帘子挡得严严实实。 姜寻伸了个懒腰,问道: “锦书那边怎么样了?已经出城了吗?” 簟秋小声回道: “小姐放心,昨晚锦书就已经跟着易风侍卫提前出城了,按照约定他们会在五十里外接应小姐。” “不过,这次出来,有些麻烦,小姐要想顺利脱身可能还需要想想办法。” 说到这里,姜寻不禁揉了揉脑袋,心里把成帝骂了上百遍。 成帝这个奸诈的老滑头,真是能给她添乱。 姜寻本来就没指望出了城门就能彻底放松,她以为成帝顶多派一队人马护送,派出禁卫军就不错了,可没想到,成帝竟然安排了沈元宸一路护送,带的还是皇上亲兵。 这也就算了,也不知是沈家的主意还是成帝的示意。 大将军沈宗志说,此去北疆路途遥远,不仅天气恶劣,路上还可能有盗匪横行,临近北疆或许还会有外敌侵扰。 姜寻作为嘉宁郡主,即将嫁给北疆守将谢煜,身份特殊,需加强保卫。 成帝竟然允许沈元宸带了足足五千沈家军一同前往。 这阵仗,虽没有谢煜这个新郎去接亲,但在京都也是前无古人了。 也是这一部分原因在,赵氏才没敢在那五车嫁妆上做手脚。 姜寻眼看着赵氏没出幺蛾子,提前准备撑场面的那些空箱子倒没用了,大手笔地都送给了赵氏。 赵氏气得几欲吐血,可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姜寻有些烦闷,身后跟着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她想要离开,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不过,据赵掌柜递过来的消息,三叔现在应该还在北疆,姜寻倒也不急于一时,暂时走不开,便干脆安下心来,照以前的计划先把姜誉的事情处理了。 上一世,姜寻怎么也想不到,三叔会死在安远侯府内部的人手里,更想不到竟是她的父亲姜誉下的手。 三叔明明都已经离开了侯府,看起来和姜誉早就没有了利益冲突,直到这一世,姜寻才明白,姜誉是盯上了三叔,姜誉怀疑老侯爷留下来的东西早就偷偷到了三叔的手上。 还有镇国将军府。 姜寻记得谢煜的处境会马上变得十分艰难,整个大兴都知道,北面的防线完全倚靠谢家军,但也不知为何,谢家接连战败,只剩下谢煜一人之后,虽支撑了这么多年,但是姜寻记得,这一年,谢煜好像也要吃败仗了。 只不过,上一世她和谢煜没有交集,并不知道后来谢煜到底如何了,只是,上一世成帝确确实实派了其他大将军前去北疆坐镇。 这也是上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谢家,姜寻在心里默念着。 想着张叔透露的消息,姜寻心里发凉,或许,谢家上下近十位将军,难道都是因为姜誉在背后搞鬼才战死的? 姜寻摇摇头,觉得依姜誉的头脑,应该是不够的,这背后怕不是还有成帝或者是宣王的手笔。 可无论如何,安远侯姜誉,绝对不会和此事无关。 据张叔透露,当年就是因为安远侯姜誉从老侯爷的书房偷走了一份至关重要的密函,这才窥探到了安远侯的一丝秘密。 在他背后之人的指使之下,在谢家军内部安插了内鬼。 姜寻从马车座椅底下翻出从安远侯书房偷出来的匣子,又附上另一本书,交给簟秋说: “这本书其实就是里面信函的密码,你想办法交到易风手上,让他散播出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依照镇国将军府在大兴的威望和地位,安远侯有的受了。” “让他忙起来,至少等到我和三叔汇合,别让他有工夫去害三叔。” 簟秋无声点头应下。 易风早已买通了一些人混在送亲队伍里,一直和姜寻保持着联系,这点事并不算难。 车队在路上行走了两天,姜寻倒也习惯 ,从小和三叔在外也没少出行,姜寻还受得住。 “郡主。” 马车外一个清朗男声传来,簟秋撇撇嘴,小声说道: “小姐,那个沈将军又来了。” 姜寻说: “就说我在休息,不用理他,一会儿四叔就过来了。” 簟秋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低声和沈元宸回话,话还没说完,姜四老爷果然打马过来了。 “沈将军。这么巧?您也是不放心寻儿的吗?也对,您不仅负责车队安全,我们寻儿嫁过去也就是您沈将军的妻弟媳妇了,都是一家人。” “这么说来,您还得唤我一声四叔了,哈哈哈哈哈……” 姜昊非官场之人,平日里就放荡不羁,此时面对沈元宸,他也丝毫没有收敛,沈元宸脸上本来维持的笑意便淡下去几分。 第142章 空穴来风 “姜四老爷说笑了。” 姜昊御马走在沈元宸身旁,也不管沈元宸面色如何,姜昊一直都是面带笑容的。 “沈将军,这一路上有您在,我们可放心多了,这可不仅仅是皇上旨意,您这护送的还是您小舅子的夫人,哎呀,我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现在可是踏实多了。姜寻这里,沈将军不用操心,有我这个亲叔叔呢,她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给她办了,实在不行,我肯定会去麻烦将军的。” 沈元宸不说话,姜昊就在一旁喋喋不休。 “其实论起来,沈将军和在下应该年纪相仿呢,沈将军是有福气的,我听姜寻说,我这侄女婿的大姐好像育有两儿一女呢,再加上您的妾室姨娘,沈将军也算是儿女满堂了吧?” “不像我,成亲这些年,就夫人一个,一儿一女年纪都不大,也未纳妾,后院可不像沈将军您这么热闹,哈哈哈哈哈……” 姜寻在马车里听着人都精神了,就差没笑出声了。 簟秋和叶兰也都绷着脸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大家都没想到原来四老爷竟这般有趣。 沈元宸气得够呛,他是有妾室,原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谁家后院还不养几个姨娘了? 可被姜昊这么一说,沈元宸怎么忽然觉得有点臊得慌呢? 瞪了姜昊一眼,一夹马腹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姜昊没跟上去,靠近姜寻的马车,低声嘱咐道: “你少搭理这个沈将军,他带这么多兵过去,明显没安好心,叫你那个未来夫婿也防着点他这个大姐夫。我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寻掀开车帘,定定地看着姜昊。 “四叔,您是不当官,不怕被问责被人穿小鞋,可您就真的没有可畏惧的事了吗?四婶还带着子期和芷瑶在侯府呢。” 姜昊看姜寻一眼,说: “哼,难得你还惦记你四婶。你不在府里搅和,你不害你四婶,她就不会有事的。” 说着,也一夹马腹走了。 簟秋呆呆地看着姜昊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姜昊的意思,放下车帘没好气地说: “还以为这四老爷是帮着小姐的,看来都是一丘之貉,姜家府里没什么好人。” 说完才反应过来,小姐也是姓姜的,忙小心翼翼地说: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姜寻毫不在意地说: “没关系,我和三叔已经从侯府出来了,算不得姜家人,反正人家也不想认我们。” “易风那边准备好了吗?” 簟秋点点头: “小姐放心,易风侍卫已经行动了,相信用不了多少天,消息就会传过来了。” 姜寻和簟秋说话并不背着叶兰,但是叶兰也听不大明白,叶兰也不问,也不好奇,她清楚,该自己知道的小姐自然会告诉自己,小姐不说,她就不想知道。 算算时间,他们再有一天时间就要到距离京都最近的城池了,那里虽比不得京都繁荣,但也是一个富庶之地。 在路上颠簸了几日,这里总是要歇歇脚的。 果然,当天傍晚沈元宸就派了人来通报,说明日会去城里歇息,叫姜寻几人提前做好准备。 “是沈将军身边的护卫来的,说是要在城里歇上一日,嫁妆马车和军队一起驻扎在城外,只有我们和沈将军、四老爷进城,随行不超过二十人。” 姜寻点点头,“也好,人少才不引人注意。” “告诉后面马车上的嬷嬷,明日就不用她们随行了,你和叶兰两个人就够了。” 簟秋憋笑点头答应: “是,小姐。这一路上刘嬷嬷都来过好几次了,我看啊,准是没安好心。其实要我说,换了是我,反倒乐得清闲,干嘛这么想不开来找不自在?” 叶兰接口说道: “她们也是奉命行事,估计家里人都在主子手里捏着呢。” 姜寻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靠背上,说道: “宫里的,还是不放心我呢,还等着我给他们的谢大将军带去霉运呢,如果谢煜不倒霉,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得是我了。” 簟秋筋筋鼻子小声说道:“谢将军能不倒霉吗?谢将军不倒霉他们也得搞出点事来。” 姜寻伸手敲了簟秋额头一下,说: “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以为出了侯府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你别忘了,那个沈将军还在外面看着咱们呢。” 簟秋缩了缩脑袋,一副知错的模样。 “张叔呢?可安置好了?” 簟秋马上回道: “易风已经安排大疆镖局的人送张叔离开了,和易风走的不是一条路,应该会比咱们都先到。小姐放心,人很可靠。” 姜寻点点头: “三叔的人,自然是可靠的。只是希望张叔能够平安到达三叔那里。” 车队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姜寻猜想一定是为了尽早赶到锦东城。 姜寻记得这个地方,她在三叔的账簿上看见过这个名字。 作为距离京都最近的城池,锦东一直都是商业上非常重要的地方。 锦东的大疆商行甚至要比京都的根基更深,势力更大。 锦东的消息传播并不比京都差,甚至因为少了皇家势力,锦东的市场比京都更加活泛,消息流通也愈加肆意。 姜寻算着时间,想京都那边,早就应该闹起来了。 如果当晚就能进城,姜寻就应该可以收到消息了。 京都里现在就如姜寻料想的一样,一团糟。 姜誉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踪的张叔搞得鬼,京都里现在都在传是他在背后搞的鬼,害了镇国老将军一家。 现在百姓暂时还抱着一丝疑虑,毕竟空穴来风并没有实据。 可姜誉心里清楚,虽然只是“谣传”,可里面的内容却是真的。 安定宫内,成帝对着跪在面前的姜誉就是狠狠一脚。 “成事不足。”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啊。臣……” 安德全吓得连忙小跑着关上所有门窗,遣走了下人。 姜誉也意识到不妥,连忙吞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成帝喘着气坐回龙椅上,说道: “老侯爷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当初费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摆了谢宗海一道,东西呢?啊?东西到底弄到哪去了?废物!” 成帝说着,又气血上涌,抓起手边的毛笔就朝姜誉扔了过去。 第143章 谢家与姜家的秘密 姜誉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闪躲,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成帝一直不相信东西不在他手里,成帝之所以留着他,就是因为成帝断定当年镇国老将军丢的东西在他姜誉的手中。 当年大兴建国,倚仗的是谢家祖上的军队,正是因为有谢家祖上的全力拥护,大兴第一代皇帝才得以踏平中原,顺利登基称帝。 而姜家其实也是在那个时候奠定的世家基业。 大兴初立,朝堂混乱,百业待兴,是姜家人帮着祖皇帝出谋划策,既稳定了前朝势力,又组建了祖皇帝自己的朝堂脊梁。 可以说是谢家帮助墨家登上的皇位,又是姜家人帮当时风声鹤唳的大兴朝稳定了局面。 姜家和谢家不一样,谢家靠的是实打实的兵权,而谢家则纯粹倚靠当时的谢家族长一人的非人天赋。 当时的朝廷可以说除了皇帝,就是谢、姜二人的势力。 很快,谢家人就发现了皇帝对谢家的忌惮,也曾一度想过上交兵权,但是被族中一年轻后辈劝阻。 如果兵权交了出去,谢家必定会被皇帝抄家灭族,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这么大一个威胁在身侧。 于是那个时候的谢将军就找上了当时刚刚被封为异姓王的姜家族长。 二人一合计,便找到了祖皇帝。 谢将军表示要永远镇守北疆,无召不入京都。 姜王表示子孙后代只承侯爵不称王,并交还了手中的大部分权力。 祖皇帝也知二人心思,一感动便分别给了两人一个信物,凭此信物不仅可以保命,还可豁免族人无罪。 只要是大兴还在,墨家皇权在手,他的子孙后代都必须保姜、谢两家世代荣耀。 不过,姜家的信物交到了谢将军手里,谢家的信物则是给了姜王。 此事,也只有继承大统的历代皇帝,和承袭爵位的每一任侯爷和每一代将军知道。 可到了老侯爷这里发生了变故。 老侯爷的嫡长子姜誉不堪大任,自小便愚钝蠢笨,远不如妾室所出的三子姜韫聪慧。 老侯爷虽觉遗憾,但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并未动了另立世子的念头。 可老侯爷也难免对这三儿子有所偏爱,时常带在身边教导,也总是赞赏有加。 后来,姜誉听说父亲有意上折子请封世子,心里并不踏实。 因为父亲平日里对三弟就诸多偏爱,姜誉担心父亲有立三弟为世子的打算,便偷偷摸进了老侯爷的书房。 此时成帝刚刚即位,对原本支持正统的老侯爷和老将军并不放心,诸多忌惮。 老侯爷和老将军通信时便含蓄说起了信物之事。 姜誉看到信后,心中更加断定老侯爷根本就不打算将爵位传给他,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瞒着自己。 于是姜誉便对老侯爷愈加不满,以致动了杀心。 成帝的皇位坐得也不甚踏实,皇后嫡出的太子其实就是死在成帝的阴谋之下,他不敢将自己的朝廷交到顽固腐朽的老侯爷手中,他需要自己的心腹。 于是,安远侯世子很快便确立了人选,成帝也趁机拉拢姜誉。 姜誉脑子确实不够用,竟把镇国老将军和老侯爷通信之事告诉了成帝。 恰逢北疆战事吃紧,成帝便借了姜誉的手,偷换了老侯爷给镇国老将军的信,误导了朝中信息,又背着姜誉暗地里派了他的禁卫军在战场上切断了谢家军的补给与援军。 镇国老将军腹背受敌、缺粮少食,在大雪天中全军覆没。 姜誉趁着谢家一片混乱,偷了老将军重兵看守的信物。 可姜誉没想到,明明他亲眼验证过的东西,怎么隔天就变成了空匣子,任凭他怎么查都查不到东西的下落。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惹来了老侯爷的察觉,但此时老侯爷也已中毒颇深,被姜誉一气,便撒手去了。 这么多年,成帝一直认为是安远侯姜誉是担心安远侯府遭难,所以才死死地握着信物不肯撒手。 成帝虽气恼,但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如果姜誉当众搬出祖皇帝的信物和遗旨,成帝就更不好动手收拾安远侯府了。 否则,他也不可能将心思动到姜誉女儿的头上。 现在,当年姜誉谋害镇国老将军的事竟然传得大街小巷都是,虽暂无实质证据流出,可成帝和姜誉心中都清楚,背后之人不可能没有后手,难保会有铁证流出。 更何况人言可畏,舆论可杀人。 就凭镇国将军府百年来在大兴百姓中的地位,哪怕没有证据,安远侯也要承受这流言带来的巨大后果。 成帝势必要给百姓一个交待。 但这件事,成帝并不无辜,如果成帝果真要舍弃安远侯姜誉,一来成帝担心安远侯搬出祖皇帝的遗旨和信物,二来,成帝更担心姜誉被逼急了,咬他一口。 而姜誉心中也虚得厉害。 他哪里有什么遗旨和信物?两份,他一份也没有。 君臣二人各怀心思,僵持了许久。 姜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不敢揣测圣意,他怕一个不慎就会掉了脑袋。 姜誉只能赌,赌成帝不会轻易舍了他,不会轻易将他逼入绝境。 过了许久,姜誉都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冷之时,成帝终于开口: “你回去吧,赶紧想办法平息外面的流言,否则……” 成帝停顿了一下,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姜誉立刻又绷紧了身子。 “否则,朕也保不住你。” 成帝的声音平缓温和,可是姜誉却听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市井流言同样也传入了镇国将军府内。 谢松韵正步履匆匆地往安寿堂去。 一脚迈入花厅,就见林氏、孟氏、吴氏都已聚在了老夫人这里。 谢松韵匆匆行礼,还未等起身,便急急开口问道: “祖母,大伯母,母亲,三婶,你们是不是都已经听说了?祖父、父亲、伯父三叔,还有哥哥们,他们……他们都是安远侯害死的!” “韵儿!” “住口!” 老夫人和二夫人齐齐开口呵止谢松韵。 “韵儿不要胡说,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在外面胡言乱语,此事……还未调查清楚……” 第144章 锦东城 “祖母,母亲。” 谢松韵不明白,这事外面已经都传开了,谢府上下近十条人命,还不算谢家军那些倒在沙场的战士。 谢松韵的胸膛上下起伏,不解地看向厅内几位面容严肃的长辈。 林氏缓和着语气说道: “韵儿你先坐下,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切不可到外面对此事说只言片语。” “如果……如果谢家这些男儿确实是因安远侯而死……” 林氏的话说不下去,她作为现在谢家的当家主母,有些话不能轻易出口。 可谢松韵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脸色煞白地说道: “大伯母,如果外面的传言是真的,那……那姜寻她……” 林氏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心底仿佛划过一股刺骨的寒流。 “祖母,大伯母,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姜寻她对七哥不利吗?万一她……” 谢松韵环视屋内众人,一跺脚跑了出去。 二夫人欲起身去追,可看了看老夫人又坐了回去。 “韵儿她性子急,又单纯,老二媳妇你劝劝她,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更不是冲动能解决的。” 老夫人岂会不担心自己的孙子? 现在她只有这一个孙子了,想到与自己相伴一生的老将军,还有自己几个儿子和孙子,老夫人的心就像被钝器砸伤一样。 甚至几个孙子连个后都没留下,几个孙媳妇也都走了,身下没有一儿半女,留在谢家也是没有念想,甚至老三和老四孙媳妇还结伴出家了。 老夫人觉得对不起她们。 如果姜寻不愿嫁,她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老将军他们真的是因为安远侯的陷害而死,她也绝不允许姜寻再来害她唯一的孙子——谢煜。 姜寻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镇国将军府里已经成了她们现在的敌人。 姜寻不是想不到,是她压根就没有去想自己和镇国将军府的关系。 她现在还有更令人头疼的事。 张叔被易风安排着护送去了北疆。 这一路上,身边的人有什么事也不瞒着背着张叔,万石带着张叔住进了一个不知名小镇子的客栈里。 这是张叔自己挑的。 万石本打算带着张叔住在这镇上最好的客栈里,本都已经进去找小二安排的客房。 可张叔忽然说这里不好,非要换一家。 万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给了小二几吊铜钱作为补偿,便带着张叔出去了。 走在大街上,张叔自己挑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张叔虽然身子多伤,但是被万石一路照顾寻医问药,张叔其实变得有精神了不少,至少还能抻着耳朵打探消息。 当张叔知道姜誉陷害镇国将军之事已经在整个大兴掀起波澜的时候,张叔确实有些意外。 不过张叔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保持着沉默。 每天,按时喝下万石给他准备的汤药,一日三餐、日行夜宿,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靠近北疆的地界,万石也不再带着张叔住在不知名的小客栈里,而是每到一个地界,就直接去了大疆商行。 万石随身带着易风给的大疆腰牌,路上的行程顺利了很多,张叔也得到了更好的照顾。 万石也不会限制张叔的行动,到后来,张叔甚至可以杵着拐杖独自来到街边稍稍溜达片刻。 张叔也更加清楚地知晓了外面的信息。 姜誉陷害镇国将军府几乎满门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疆地界,这里的人们世代受镇国将军谢家军的守护,在他们的心里,谢家要远比皇上重要得多,更不是什么安远侯府能比的。 原本镇国老将军带着自己的儿孙战死沙场的事,就令这边的百姓痛心不能释怀,现在听说是被奸人所害,百姓们更是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寝其皮。 张叔听着街边百姓对安远侯府的咒骂,沉默地回了客栈。 万石在一旁看着张叔的一举一动,悉数汇报给了易风,万石也不清楚,这个老头到底是谁,要做什么,万石只知道,这个张叔好像和安远侯姜誉不对付,倒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见到三老爷姜韫。 至于这一路上人们对于安远侯府的咒骂和痛恨,万石也毫无反应。 在他的心里,他的主子只有姜韫,他也听易风的话,因为易风听姜韫的。 万石抱着怀里的剑,见张叔关上了客房的门,屋内一片漆黑,等屋内的气息也变得平稳之后,万石这才走入隔壁和衣躺下。 屋外的不远处,隐匿的暗卫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依照易风的安排,保护着张叔的安全。 易风接到万石传信的时候,锦书正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念叨。 “易风侍卫,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小姐接出来啊?难道你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去北疆,嫁给那个镇国将军啊?” “你也听说了,现在外面都在传,镇国将军一家近十口,都是因为侯爷的算计才死的。小姐要真的到了北疆,哪里有好果子吃啊?” 易风收起信,看了一眼锦书,说道: “小姐一直说你性子沉稳,怎么和簟秋一个样子?” 锦书刚要继续说话,被易风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锦书确实是急了,眼看着送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再不想办法就真的要落入谢煜的手里了。 虽然小姐和安远侯府不是一条心,可对于谢家来说,这显得很不可信。 “易风侍卫,要不你想办法把我送到小姐身边。” 锦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明明约定好,在离开锦东城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要想办法让姜寻脱身的。 可是姜寻的队伍在锦东城已经停了三日了,还丝毫没有启程的迹象,而且消息也已经中断三日了,锦书这心里就跟在打鼓一样,根本就静不下来。 “你放心,小姐无事,你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 锦书也知道自己这两日应该是过于急躁了,易风办事向来稳妥,不会置小姐的安危和命令不顾的。 锦书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只能再等等了。 姜寻交待过,一定不能让锦书露面让沈元宸的人见到她,否则以后她再想到姜寻的身边可能会有麻烦。 锦书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145章 明日出发 “簟秋,你放肆!你可知我们是谁派来的?” 两个嬷嬷被簟秋拦在院外,有些极其败坏。 簟秋则是一脸不惧,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 “我正是太明白你们是个什么玩意,这才拦着你们的。你们也少拿你们背后的主子来吓唬我,你们看看清楚这是哪里,你们最好别犯糊涂,在这里,是我们家小姐说了算。” 两位嬷嬷嘴角抽搐,还不待说话,就又被簟秋抢白。 “你们两个最好也歇了那个心思,我就直接告诉你们,找沈将军也没用,我家小姐是奉皇命前去北疆嫁给镇国将军的嘉宁郡主,无论怎么说,沈将军也不过是负责护送我家小姐的,还管不到我们小姐头上。” “而且,你们也尽可以试试,看你们见不见得到沈将军。” 簟秋眼神一凛,朝着左右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便被堵了嘴带了下去。 簟秋砰地关上院门,脸上早没了刚刚的盛气凌人,慌里慌张地跑回屋子里来回转圈踱步,双手合十在胸前不停祈祷: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的小姐啊,您可快点回来吧,奴婢可快要撑不住了。菩萨保佑我家小姐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啊……” “砰砰砰……” 院门再次被敲响。 簟秋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腾腾腾几个大步就来到院门口,见是四老爷,忙恭敬行礼,问道: “四老爷,我家小姐刚刚睡下,您过来是……?” 四老爷似笑非笑地看了簟秋一眼,这一眼让簟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吗?那我来得还真是不巧。” 簟秋虽心慌,但脚步却未移动半分,牢牢地堵住了门口。 “这是沈将军刚刚吩咐人送来的药,你拿回去,让你家小姐喝了,也好尽快康复,及早赶路。” 四老爷的话,说得极轻极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簟秋自己心里有鬼,听在她的耳朵里总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姜昊将手里的食盒抬了抬,示意簟秋接过去。 簟秋手里接过食盒,还在想着怎么应付四老爷,就见四老爷笑了笑,就这么走了。 临走还说了一句: “告诉你家小姐,别病得太久了,沈将军的耐心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 簟秋转身回院子,掀开食盒看了一眼,顺手就倒在了院内的树根底下。 姜寻也不是不想带着簟秋,实在是大家都知道,簟秋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婢女,也只有她的话才足以令人信服。 姜寻带着叶兰此时正从城外的大黑山上下来往城里赶。 大黑山上的土匪已经被姜寻带去人给收了,现在山上已经全部换上了姜寻的人,只等姜寻回城后,入夜时分开始动手。 现在消息也已经传到锦东城,百姓对于姜誉谋害谢家军的事同样是愤慨异常,也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说城内天福客栈住着的就是姜家女,是要嫁给谢将军的姜家嫡女。 沈元宸坐在客栈后院的房内,对着姜昊拍了桌子。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万一百姓们知道这是姜家的嫡女,是要嫁给谢煜的姜家女,你能保证不发生乱子吗?你还护着姜……” 姜昊斜睨着沈元宸,提醒道: “嘉宁郡主。嘉宁郡主的品阶好像比您这个忠武将军品阶要高上不少吧?” 沈元宸的掌心攥紧,他最憋屈的地方也在于此。 谢煜那小子小小年纪就接管了谢家军,凭着战功又站稳了脚跟,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品镇国将军。 这个嘉宁郡主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皇上莫名其妙就给封了个郡主,是从一品。 而他这个将军叫得好听,实则不过是个四品的忠武将军,而且关键手里没有兵权。 他父亲沈宗志那个一品的司马大将军手里也不过几万人,那几万人被他捏得死死的,要不是这次要去北疆,估计沈宗志连这五千人都不会交到他的手里。 否则,他这一路怎么可能处处受气,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 就算他曾想用他谢煜姐夫的身份跟姜寻套套近乎,以长辈之名对姜寻指挥一二都未能得到半点好处。 此刻,姜寻更是借着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之由,在这锦东城整整歇息了三日。 沈元宸可不认为姜寻是真的生病了,沈元宸只认为姜寻是娇小姐受不得这长途奔涉之苦,借由在这城里贪图享乐。 就是因为这样一耽搁,京都里的流言传到了这里,这让沈元宸十分不安,总觉得这流言传得古怪。 沈元宸压了压心头的怒意,对着姜昊说道: “即便这样,本将军负责郡主的安全,今晚必须要见到郡主,本将军也须和郡主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否则,出了事你负担不起。” 姜昊摊摊手,说道: “嘉宁郡主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沈将军前去打扰多有不便。何况今日下午我刚刚见过侄女,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我也已经叮嘱过了,待能上路今早启程。将军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沈元宸此时连成帝也怨上了,派他来办哼着个差事,可怎么就不能给他个圣旨呢? 以致于现在被姜寻压了一头却毫无办法。 沈元宸正和姜昊僵持,院外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侍卫带着簟秋走了进来。 簟秋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对着沈元宸和姜昊福身行礼说道: “我家小姐深知自己身子羸弱,路上风餐露宿导致感染风寒实属无奈,在锦东城耽搁多日心底十分愧疚,今日感觉身上已经大好,希望沈将军做好准备,明日如天气晴好,便可出发。” “对于耽搁多日,小姐深感抱歉,今晚她请沈将军手下的兄弟们吃酒。” 说完,见姜昊挥了挥手,便对着姜昊行礼直接退下了。 沈元宸还未想好说什么,簟秋人已经出了院子。 沈元宸带着怒气跟了出去,刚进院子就听见几个侍卫说话的声音。 “这郡主竟然这么大方。” “可不是?其实耽搁几日算什么?咱们还巴不得天天这么待着呢,真出发了,这路上可不比呆在这舒坦。” “就是就是,不过,早晚得走,郡主说了,这些酒肉是她犒劳咱们的,不吃白不吃。” “什么酒肉?” 沈元宸黑着脸问道。 两个侍卫吓得身子一抖,忙指着院外几坛子酒和两只烤全羊说道: “将军,那是郡主派人送过来的。” 第146章 闹事 沈元宸见侍卫眼神几乎都快黏在那些酒坛子上了,叹了口气又回了屋内,指着姜昊道: “你看看你的好侄女。” “咳咳……”姜昊轻轻咳了两声,沈元宸深呼吸说道: “咱们的好郡主,替我多谢郡主的体恤,我代我的兵感谢郡主。” 姜昊笑笑,一脸和睦地说道: “不用谢。我这好侄女就是心善。” 说罢,姜昊起身离开了沈元宸的屋子,身后传来凳子被踹翻的声音,姜昊的心情更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了自己的屋子。 簟秋小跑着回了客栈院子,关了院门这才进屋仔细转着圈地看姜寻。 “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姜寻刚刚换了衣服,外袍的系带还没有系好,被簟秋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姜寻任由簟秋前后打量,小声说道: “好了,你轻点,你想被外面的人听见动静?” 簟秋眼圈都红了,说: “小姐,您出去都不带着奴婢,奴婢在这心里发慌,奴婢不在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 “呸呸呸,是奴婢说错了,小姐才不会出事呢。” 簟秋吸了吸鼻子,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说道: “小姐,这是赵掌柜想办法递进来的,应该是三老爷那边的消息。” 姜寻忙接了过来,信封外面都有些破了,想来这封信递到姜寻的手里应是极为不易。 拆开外面的信封,里面又是一个信封,上面的字迹是姜寻许久未见的。 姜寻还未打开里面,眼睛就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簟秋和叶兰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等姜寻仔仔细细地将信看了好几遍之后,这才问道: “小姐,可是三老爷的来信?” 姜寻点点头,笑着看向簟秋,说: “是,三叔说,他已经知道陈俊有问题了,这次去北疆也是故意给陈俊设的局。” “这下小姐可以放心了。” 簟秋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着姜寻,姜寻摸了摸簟秋的头,说: “是啊,不过也不能大意。陈俊到底为什么被判三叔,我们还不知道,三叔也没有在信里提起。” “不过,我让易风想办法联系三叔了,叫三叔在那等着,还是让张叔和三叔早些见一面才好。” “咱们也不能再耽搁了,再往前走,越到北疆的地界,就越难脱身了。” “今晚我们准备好,等易风来了,咱们就走。” 簟秋和叶兰看着姜寻,齐齐点了点头。 沈元宸不是没对姜寻送去的酒有防备心,但是他仔细检查过后,发现酒和肉都没有问题,而且还是城里酒楼的小二亲自送过来的,这期间只有簟秋露面付过银子,其余的,姜寻的人是连碰都没碰一下。 姜寻也不是蠢的,明目张胆给他们下药的事她怎么可能去做? 她确实真的只是给他们送了点酒和肉。 不过这就足够了。 酉时刚过,负责看护姜寻的那些侍卫们就已经有些懈怠了,心里惦记着喝点小酒都三三两两地凑到了一起。 不一会儿,月上柳梢头,侍卫们便划起了拳,压低着声音行起了酒令。 姜寻和簟秋叶兰待在熄了灯的屋内,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等着易风来接她们。 此刻的天福客栈外,一众百姓举着火把聚到了客栈大门口。 “你们不要忘了,我们之所以能过上平静的日子,还不都是因为谢家军死死地守住了北疆?要是没有谢家,我们估计早就被北契、大楚、羌谷那些野蛮的家伙给杀了。” “对,我们不能忘了谢家军对我们的恩情。” “现在谢家老将军被姜誉害死,姜誉的女儿就休想再去北疆祸害谢小将军。” “对,我们不能让姜家人去北疆。” “把姜寻教出来。” “我说大家伙都听我说,大家别冲动,我们店里哪有什么姜家人啊?” “你不用在这糊弄我们,那个什么嘉宁郡主不就是安远侯姜誉的女儿吗?还被赐婚给谢小将军,这不是把仇家送到谢小将军的枕边吗?” “你们还帮着姜家,要是没有谢家军,你们的客栈开得下去吗?” 客栈掌柜被百姓围住质问,根本就插不上话。 他哪里认识什么姜寻?京都来的贵人,他怎么敢刨根问底? 那几个院子都被他们给包下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也得罪不起啊。 人群中,有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举着手臂高喊: “冲进去,烧了她的院子,不能让她去北疆。姜家女去了北疆,谢家军肯定要遭殃的,不能让他们得逞,护我谢家军!” “对,烧了姜家女的院子,护我谢家军!” …… 同一时间,易风蒙着面手里拎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嬷嬷跳进了姜寻的院子。 簟秋看了看易风手里的人,撇撇嘴,对着易风竖了个大拇指。 易风将两人砰的扔到地上,说: “外面都被百姓围住了,那些侍卫清醒的都去前面帮忙了,小姐你们现在就跟属下走。剩下的,不用操心,属下已经都安排好了。” 姜寻一点也不啰嗦,放心地跟着易风从院子后面的破洞钻了出去,回头再看,屋子就已经烧了起来。 “易风,我四叔他……?” 这一路过来,姜寻总觉得四叔好像在帮着她,虽然她不确定,但是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从四叔身上感受到直接的恶意,她并没有受到过四叔的伤害。 易风低声答: “小姐放心,四老爷不会有事的。四老爷需留下为小姐的……而感到悲痛欲绝。” 叶兰闻言看向姜寻,只见姜寻脸上的笑有些古怪,僵硬得很。 “呵呵,就让四叔替那两个嬷嬷还有宫里的婢女们悲痛欲绝吧。” “城外安排好了吗?” 姜寻又问了一句,易风将身后的洞掩埋妥当,处理干净身后的痕迹,答道: “安排好了,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前去调兵了。” 城外驻扎的军营里,沈元宸的副将正拿着沈元宸身上的玉佩犹豫不定。 “郭副将,这是沈将军身上携带的玉佩,你不会不认识吧?” 前去传话的侍卫有些着急,对着郭副将便有些口不择言。 第147章 烧个精光 “郭副将,现在城内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几人,这你是知道的,你觉得这二十几人能抵挡得住那些强盗土匪吗?城里还有大量百姓跟着闹事,郡主一旦有个闪失,你能负责吗?” 侍卫正说着,对面的郭副将脸色就变了。 侍卫身后正是锦东城的方向。 只见锦东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尤其灼目。 “这一定是出大事了,郭副将,信不信由你,沈将军的口信我带到了,命令我传达了,沈将军的玉佩也交到你的手上了。属下告退,城里情况紧急,郭副将不要铸下大错。” 郭副将眼看着传话的侍卫就要离开,咬了咬牙,问道: “可如果是沈将军的命令,为何是玉佩而不是兵符?” 侍卫被气笑了,说: “当时沈将军正在客栈大门口阻挡闹事的百姓,你觉得沈将军他有时间回去拿兵符还是我可以私自进去拿兵符?” “郭副将,告辞。” 说完,侍卫一抱拳,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郭副将,咱们怎么办?要不要……?” “还愣着干什么?去去去,集合队伍进城。” “郭副将,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咱能进去吗?再说了,城内不是有守将吗?真的用得上咱们吗?” 郭副将一脚踢向问话的小兵,说道: “我哪知道?反正沈将军的玉佩在这,就算出事也找不到你我的头上。城门不开,他敢不开?咱们可是京都来的沈家军,对了,叫上禁卫军一块,总进得去的。” 见郭副将拿定了主意,底下人自然也不会犹豫,连忙奔跑着纠集军队。 禁卫军那边,郭副将亲自前去。 “吴校尉,沈将军在城里遇到麻烦了,这是沈将军的玉佩,他叫咱们速去支援。” 带领禁卫军的吴校尉接过郭副将手里的玉佩,眼神看向城内方向,哼了一声道: “当初进城的时候,郭副将不是说禁卫军身份特殊,不好暴露,要我们在此处看管好郡主的嫁妆即可吗?” 说着,吴校尉便将沈元宸的玉佩又扔回给了郭副将。 郭副将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讨好地说: “吴校尉,我们将军说的也是实情,您禁卫军和我们不好比的,沈将军也是不想太过麻烦你们,也想吴校尉能好好歇息歇息。可是现在您瞧……到时候万一郡主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谁都不好回去向皇上复命不是?” 吴校尉心里清楚,他此次前往为的一是护送姜寻,二来就是看着沈元宸,让沈元宸给谢煜添点麻烦,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暗中帮帮忙,添把火。 可是半路上惹出什么乱子,他也不好向成帝交差。 吴校尉哼了一声,说: “叫底下人带200人随你一同前往就是。” 郭副将忙道: “吴校尉,吴校尉,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属下手里没有公文,还需吴校尉亲自出面才好办事。” 郭副将躬身赔着笑对着吴校尉说道。 吴校尉不屑地冷哼一声,抻了抻自己的衣襟,又掸了掸身上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嘉宁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本官自然不可能不顾郡主安危。 本官虽然品阶不如你们沈将军,哼,可是本官是直接受命于皇上,就算品阶不高,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吴校尉虽然品阶不如沈元宸,但吴校尉直接听命于成帝,在京都从没有受过谁的气。 而此次出行,处处受制于沈元宸,吴校尉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看此时郭副将不得不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讨好模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吴校尉一高兴,便带着自己禁卫军的腰牌亲自点了五百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内进发。 郭副将虽然心里不服,可也无可奈何,带着沈家两千人也随后往城门口逼近。 越走进城门,郭副将就愈加发现城内的火烧得旺盛,这心里就愈加打鼓。 郭副将心里不安,又吩咐身边的人回去,再调集两千人到城门口待命。 郭副将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搞不好自己这身官服估计就要穿不住了。 郭副将越往城内走,就越是忐忑。 城内确实乱了起来,城内驻军不过三百人,加上衙门官兵也才几十人。 可客栈着火,门口百姓闹事,压根就没来得及惊动驻军,只有城内衙门派了十几个人前来维持秩序。 但是发现这里事端闹大了,出现了京都来的将军的时候,那几个衙门官兵已经都被百姓给围住了,想要回去报信已经走不掉了。 而沈元宸那边在气急败坏的跳脚,想要让手底下的人用武力镇压住外面闹事的百姓。 但是沈元宸过于自信过于大意了,带的那几个亲兵不过是惯会溜须拍马之人,连战场都没上过,只会吹牛喝酒之流,现在早已经被易风安排的人给控制了。 沈元宸也只能无能狂怒,对着姜昊喊道: “你还不快去看看嘉宁郡主,告诉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出来,不要开门,不要动。老子真是倒了霉了,草,我明明是谢煜的姐夫,我现在还得帮你们姜家卖命。” 姜昊并不言语,见事态不好,已经转身往后院跑去。 百姓听到沈元宸口中的姜家人,有的就想往前冲,但是被身边的人拉住,说道: “他说啥你信啥?你也不看看现在拦在这的是谁?” 想要去追姜昊的人想了想又转头冲向沈元宸。 “是啊,你什么谢将军的姐夫,这姜家女不是你护送的吗?你们就是一丘之貉,就是要害谢将军的。” 眼见沈元宸又被围住,刚刚说话的百姓悄悄退出人群,看看后院渐渐燃起的大火,一个闪身从客栈退出,直奔城外营地。 姜寻从赵氏手中扣出的五车嫁妆还在营地,姜寻即便就是烧了也不想留在沈元宸的手里。 即便不能为她所用,她也绝不会让那五车嫁妆成为沈元宸对付谢煜的资本。 当姜寻带着簟秋、叶兰和易风来到大黑山的时候,不仅是城里天福客栈烧了个精光,就连城外的营地也起了火,不仅烧了姜寻的嫁妆,连大军的粮草也烧了个一干二净。 第148章 自由了 沈家军和禁卫军进城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受到太大阻拦,守城门的护卫只查看了一眼吴校尉的腰牌,稍一犹豫,就被吴校尉命人给拿下了。 吴校尉和郭副将带着人直奔火光而去。 沈元宸这个时候才得以喘口气,想要捉拿领头闹事的百姓,却发现叫得最欢的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令沈元宸有些束手无策。 沈元宸知道谢煜在越靠近北疆的地方威望越高,他并不想轻易破坏掉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一点名声。 沈元宸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咽下这口气,还没等他缓过神,姜昊就从后院跑了过来。 “沈将军,沈元宸,快去,快点派人过去,走水的是寻儿的院子,快!” 姜昊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沈元宸的头都大了。 “快,快去救火,务必要保证郡主的安全。” 沈元宸顾不得和吴校尉交待一声,急忙朝姜寻的院子跑去,此刻他还没有觉得事有蹊跷,只满脑子觉得大事不好,不知道自己这差事还能不能办好了。 “少将军,您当真不要出手?” 客栈外附近的一处房顶,夜风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由得问出声。 谢煜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道: “随她,既然她不想嫁,岂不是正好?” “走吧,看来他们也没那么快到北疆了,你传信给夜影,叫他给我看好寒峪关,务必不能让沈家军和禁卫军进入寒峪关。” “另外,把凉城太守也看好了,别让他私底下与沈元宸见面。” “沈元宸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我们也不能过于轻敌,也不知道沈宗志有没有好好教导他这个嫡长孙。” 夜风颔首,又问: “少将军,那大小姐那边如何交待?他毕竟是您的姐夫。” 听了夜风这话,谢煜眼眸眯起,看向不远处身影的目光愈发的危险: “尽管去做,不要伤了他即可。毕竟也是我那三个外甥的父亲。他已对我大姐姐无情无义,又何必给他起势的机会?如是那般,我大姐姐的日子才会更加难过。” “是,属下明白。”夜风抱拳应道。 夜风的心里也为大小姐感到不忿。 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夜风也还小,但他也知道,大小姐谢轻舟那可是京都最最有名的才女,也是首屈一指的美人。 能够娶到大小姐,多少人在背后羡慕他沈元宸,都说沈元宸高攀了谢轻舟,说沈元宸是借了沈老将军的光了。 单论谢轻舟和沈元宸两个人,沈元宸是远远配不上谢轻舟的。 可是,这京都中,又有谁能配得上当时的京都第一才女呢? 谢煜又看了一眼身后漆黑一片的大黑山方向,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 “小姐,我们这就跑了?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啊?” 叶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和小姐就这么离开了送亲的队伍。 姜寻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气看着远处山脚下渐渐熄灭的火光。 “是啊,就这么简单,谁叫沈元宸是个绣花枕头呢?要没有他祖父,他算个什么将军?” 姜寻喘着气说道。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还不是因为前世沈元宸就犯过大错?谢煜受伤之后,谢家军失去了将领,成帝就把这个沈元宸派了过去。 谢家军或许以为沈元宸是谢煜的姐夫,便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谁知道沈元宸去了北疆急于证明自己,一去就派了五万大军出征,结果可想而知,中了北契的圈套,狼狈逃亡的时候又被羌谷拦截。 那一仗,几乎成了大兴的耻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沈元宸就是个蠢货,纸上谈兵可以,真的遇到敌人,他定要第一个钻进敌人的圈套。 “可那院子里的尸体不够啊。” 簟秋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旁的易风说道: “放心,那宫里的嬷嬷和宫女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小姐惩戒,而且要送回宫里,嬷嬷害怕了,于是买通了山里的土匪,将小姐给害死了。” 簟秋张大了嘴巴看着易风,易风继续道: “很拙劣是吗?但是他沈元宸会信的。” 叶兰点点头,说: “是啊,沈将军必须得信,要不然他自己失职,搞不好要没命的,现在至少有人帮他顶罪了。” “是啊,嬷嬷和宫女都是皇贵妃安排的,皇贵妃哪里可能仔细深究?人都没了,她也查不出什么来,左右都是一笔糊涂账。” 姜寻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说道: “从今天起,你家小姐我又自由了,也不知道三叔有没有等得着急了,咱们尽快赶路吧。” …… “三爷,咱们为何还在这漠北镇待下去?三爷您的身子不好,受不得这的天气,我们还是回江南吧,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周掌柜吧。” 陈俊站在姜韫的面前,低声劝道。 姜韫手中账册翻个不停,时不时还轻声低咳几声,一张俊脸略显苍白,可如诗如画的面容依旧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姜韫没有看陈俊,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了陈俊送进来的汤药一仰头喝了进去,姜韫拿出帕子轻拭了一下嘴角,这才说道: “无妨,大夫开的药也喝了,我感觉好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这里还有一些账册需要核对。” 陈俊看着姜韫喝下那碗药,收回视线低头道: “那三爷早点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嗯。”姜韫随意答应一声,陈俊便关了门退下,临走还不忘端走了已经空了的药碗。 姜韫身后的屏风后,绕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对着姜韫皱眉道: “你以为我是神仙吗?虽然每次你都把药吐出去,可总是有残留的,时间久了你当真觉得对身体无碍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神医,你别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姜韫拿过一旁的铜盆,将口里的药吐了出去,不以为意地说道: “如果连你杜华都不能称为神医的话,这世上便真的没有神医了。” 第149章 去漠北 杜华没好气地一撩衣袍,坐在姜韫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随手就扎了下去,口中还不饶人: “哼,你就这么作吧,要不是你在大疆商行留下消息,说你有精魂草的下落,你以为我会主动现身来找你?不过话说回来,你打哪知道我要找精魂草的?” 姜韫看着指尖滴落的几滴黑色毒血,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要找精魂草。” 杜华收起金针,不满地说道: “你少诓我,你不知道你还故意留下精魂草的消息?” “你确实冤枉我了,告诉我这件事的,是我侄女。” “姜寻?你大哥家的那个?她更不可能知道了啊。” 姜韫端起温热的茶喝了一口,换掉了口中苦涩的药味,说道: “可能是巧合吧。她喜欢读书,她告诉我精魂草的消息,说是世间罕见,为医者若是懂得都会趋之若鹜。我便想到了你。” 杜华点点头,觉得姜韫这套说辞还算合理。 “那你帮我问问,那小丫头到底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还有那精魂草到底在哪呢?” 杜华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钻研医术,虽医术高明,但脾气古怪,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若真是病重想要求医,指望杜华,还真不如指望身边的大夫来得及时。 说来,姜韫和杜华的交情也是因为药材。 姜韫的大疆商行什么生意都做,自然也少不了药材生意。 前些年姜韫收了一株号称千年的灵芝,碰巧就被闲逛的杜华给看见了,杜华当时身上真的没有带银子,可又对这株灵芝势在必得。 原本姜韫就是个商人,都说商人重利,杜华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觉得姜韫会为他留着这株灵芝。 当时还有另外一个药材商想要收了这株灵芝。 姜韫赚个差价也是可以的,但是姜韫觉得那人贼眉鼠眼、满腹算计,这么好的药材进了那人的手,指不定就彻底沦为牟利工具了。 反观杜华,眸光清澈,眼神中满是对稀有药材的渴求之色。 姜韫收起了灵芝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方,杜华都以为自己也拿不到了,最后还有些留恋地又看了一眼灵芝,本打算主动离开,却被姜韫叫住。 那株灵芝,杜华没用一两银子就到了自己手中。 杜华对这个大疆商行背后的老板有了另一层认识,和他以往接触过的满身铜臭的商人不一样。 杜华便多了句嘴,帮当时身子有些亏损的姜韫调理了一段时间。 两个人的交情也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 但杜华不喜交际,即便留在姜韫身边的那段日子,也是深居简出,鲜少有人知道神医杜华就在江南巨富商贾姜韫的家中。 甚至就连姜韫身边极为受宠的姜寻也没打过照面。 所以姜韫和杜华都没有怀疑姜寻,只以为姜寻真的只是意外得知精魂草的消息,恰巧就透露给了姜韫,而姜韫必然就想到了杜华,杜华见了姜韫恰巧就发现了姜韫体内的毒素。 “你也多留一段时间吧,我这边的事情估计还得需要一点时间才行,我的命还得靠你给我续着。我那个侄女,估计过些日子也会来了,你也见见。” 杜华冷哼一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让我以后多照应着点你那侄女?我可提前告诉你,别说她只是你侄女,就算她真是你亲生的,我也不会因为你对她特殊,她要是不合我眼缘,你也别开口劝我。” 姜韫无奈,摇头说道: “好好好。不过你别总说什么我侄女我侄女的,我是那么叫,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闺女。” “行,你闺女,你亲生的女儿,行了吧?真不知道你咋想的,既然过继给你,就改口得了,还叫什么三叔,你别说你不想听她喊你爹。” 姜韫叹口气,没说话。 “要不,你还是娶个妻子,自己生一个得了,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别到时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杜华靠在椅背上斜斜看着姜韫。 姜韫脸色变了一瞬,严肃地对杜华说道: “寻儿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我这辈子能不能娶妻,能不能生孩子你不是不知道,寻儿她是个好孩子,她已经很苦了,等她来了,你少伤她心。” 杜华翻了个白眼,说: “刚还说我是神医,你那点毛病在我这还算个事?不想生拉倒。” …… “少将军,您确定那消息可靠吗?这漠北镇看起来这么荒凉,老将军留下的东西真的会在这吗?” 纵使如夜风这般身体强健之人,都不禁被这北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夜风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向毫无反应的谢煜。 谢煜的手也有些冰凉,握着腰间更加冰冷的剑柄,看向犹如蛰伏的巨兽一样的漠北镇,半天吐出一句: “到底在不在,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夜风点点头,他和谢煜连续赶了几天的路,他现在肚子空得一直在叫,身上也冷得发抖,反观谢煜,则依旧挺直着背脊,丝毫不见疲态。 夜风摇摇头,令自己清醒一些,跟上谢煜的脚步潜进了镇子。 …… “小姐,咱们再往前就真的进入北疆的地界了,您说那谢将军,会不会察觉咱们的踪迹啊?” 叶兰长这么大也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当初姜寻说跟着她可能就回不去了,叶兰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不过叶兰也并不是后悔,只是心里一直打鼓,害怕得很。 锦书笑着安慰叶兰: “你放心好了,咱们小姐聪慧着呢,既然小姐说没问题,自然是可以的。” 姜寻笑了,说: “叶兰,你得好好向你锦书姐姐学学,少跟簟秋一起瞎担心。” “谢煜他可忙着呢,没准现在光顾着打仗根本脱不开身,一个媳妇而已,没了再娶呗。” 姜寻的话,锦书都没法接,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 姜寻继续道: “放心好了,易风打听过了,谢煜现在在寒屿关呢,咱们要去的是和寒屿关另一个方向的漠北镇。两个地方远着呢,绝碰不上的。” “再说了,就算在一个地方都没用,谢煜忙着打仗基本都在军营里,而且你们瞧,你们小姐我这身打扮,我就不信他认得出。” “认得出也没事,他巴不得我烧死在那场火里呢。” 第150章 捡了个人 姜寻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简单束起,一支檀木簪子将马尾固定,一身窄袖紧身打扮,让姜寻看起来平添一分英气。 只不过,姜寻自小体质就不算太好,又带着三个丫鬟,一路行走速度就慢了下来。 易风虽然心里着急,但又不得不顾及小姐的身体,还要隐匿行踪。 虽然沈元宸和姜昊一行人,还在锦东城僵持不下,可易风也不敢太过大意。 行了近十日,他们还没有正式踏入北疆境地。 “小姐,我们还是应该快点赶路,尽早去和三老爷汇合,之后最好快速启程,离开北疆。” “根据线报,沈元宸和姜昊两人在锦东城翻了脸,两人互相指责互不相让。” “沈元宸觉得就是小姐您耽搁了行程导致的骚乱。姜家四爷则认为是沈将军轻敌大意,没有保护好小姐。而禁卫军首领压根不参与两人的矛盾,乐得看热闹。” “还有他们军队人数过多,粮草又都被烧了,现在正在锦东城筹集粮草呢。” 姜寻心情很好,语气轻快地问道: “那他们筹集到了吗?” 易风眼神古怪地看向姜寻,说: “小姐,您不是明知故问吗?” 姜寻笑了,声音爽朗,大声道: “实在不行,你就通知锦东城的掌柜,让他……按照市场价的三倍卖给沈元宸,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们怎么也追不上了。” 易风摇摇头,觉得小姐还是心肠太软了,说: “要不还是五倍吧。” 姜寻一愣,伸手拍了易风肩膀一下,说道: “行啊,你比我更适合做生意,三叔让你跟着我,真是屈才了。” 易风抽了抽嘴角,说: “呃……多谢小姐夸奖。” 簟秋从易风身边走过,小声说: “傻瓜,小姐骂你心黑呢。” 明面上一行五人逐渐接近进入北疆的第一个村子——白家村。 清晨,太阳升起,村里的炊烟袅袅而升,姜寻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锦书有些心疼姜寻,说道: “小姐,奴婢去村里帮小姐讨上一些吃的吧。” 姜寻咽了咽口水,说: “算了,你家小姐我也不是那么娇气。” “我看不远处树林里有动静,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随便烤烤也挺香的。” “好啊,小姐这个主意好,我都好几日没有吃过肉了,我都馋死了。” 锦书点了点簟秋的额头,说: “就你嘴馋。你不知道树林里面危险多吗?” 簟秋揉揉额头,说道: “锦书姐,你现在比小姐还要用力了。” 姜寻噗嗤笑了,说: “好了,锦书,咱们身后人可不少,能有什么危险,快走吧。说得我也馋了,要是能抓只兔子就好了。” 叶兰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们,虽然自知自己和姜寻的关系不可能如她们一般亲近,但此刻也难免起了一丝羡慕之意。 姜寻回头见叶兰在后面低着头慢吞吞地跟着,一伸手就抓住了叶兰的胳膊,说道: “慢吞吞的干什么呢?你可别想偷懒,锦书的手艺虽好,可这里是郊外,可没有那么多工具调料供她发挥。这野外还得靠你,叶兰你可得好好做,你家小姐我真的馋坏了。” 叶兰瞬间就露出了笑脸,重重地点头,应道: “小姐放心,只要易风大人抓到猎物,奴婢保证给小姐烤得香喷喷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入村外的树林。 这里的春天来得晚,地上刚冒出一层绿色,树上的嫩芽也刚刚出头。 不过这个时候,也正是小动物们出来觅食的时候。 没用多久,易风就拎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回来,手掌一翻,还带了两个野鸡蛋。 簟秋看得眼睛都直了,忙接过东西颠颠的去找叶兰。 叶兰不愧是在后院吃过苦的孩子,这些活干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平日里被易风用来杀人的匕首,此时在叶兰手中也异常灵活。 串上树枝,野鸡野兔已经开始冒油,香味也传了出去。 叶兰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姜寻,姜寻夸张地闻了一下,还没咬就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叶兰,幸亏带上了你,不然,就连锦书都要头疼的。” 锦书并不因为姜寻夸赞叶兰而有不悦,笑着附和道: “是啊,我虽然和小姐也出过远门,但是到哪里都被安排得极为妥当,哪里有这么艰苦的时候?我啊,没有厨房里的那些东西还真不行。” 叶兰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翻弄手里的兔子。 姜寻肚子又叫了,她不再说话,一张口咬在了油滋滋的鸡腿上。 易风忽然看了过来,锐利的眼神满含杀气,不等姜寻询问,易风已经起身窜了出去。 锦书和簟秋也急忙起身挡在姜寻身前,紧张地看着易风离去的方向。 一阵短促的打斗声很快便结束了,易风手上拎了一个人过来,面上表情古怪,看着姜寻。 姜寻望去,只见易风手上拎着的人有些瘦弱,身量不高,腰肢纤细,露出的脖颈雪白细腻,一看便知是个女人。 但这女人此时双目紧闭,显然是被易风给弄晕了过去。 姜寻起身掰过女人的脸仔细观看,也不禁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易风。 易风无声地点点头,看着姜寻。 姜寻又想到前世,谢松韵确实是去了北疆,可不是这个时候啊,待谢松韵离开家去北疆,还有两年的时间,今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姜寻不由得记起前世大兴茶馆中说书先生口中的谢松韵,虽然她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但姜寻光凭想象便已遍体生寒。 她想象不出,这样一个肆意开朗的女子,到最后那么惨烈地死在北疆,甚至连谢煜都没有在她生前见到她一面。 当时,她躺在如山的尸堆上的时候,心里是如何的呢? 她应该也是害怕的、恐惧的吧? 只是,谢松韵应该不会后悔的。 姜寻想到京都兴起的传言,姜寻撇撇嘴,她应该能猜得到谢松韵这么急着来北疆的原因了。 第151章 送你去找谢煜 “小姐,这不是镇国将军府的五小姐吗?” 簟秋也轻呼出声。 簟秋和叶兰都是见过谢松韵的,她们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谢松韵。 姜寻也有些头疼。 谢松韵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知道了京都的传言的,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话,恐怕不会对自己太过友善。 估计谢松韵醒来看见自己,想杀了自己都是可能的。 可是,姜寻想到前世谢松韵的下场,她根本不可能放心就这么让谢松韵走掉。 她问易风: “她刚刚看见我了?” 易风摇头,说: “应该没有。属下追过去的时候她手里正啃着一个干硬的肉干,应该是闻到香味找过来的。” “谢小姐没见过属下,想不到属下是小姐的人,她还说她没有恶意,就是饿了,她想用银子买吃的。” 姜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谢松韵,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易风一眼,小声问道: “那你把她弄晕干什么?” 易风有些无奈,答: “小姐,我不弄晕她,万一她看见您了怎么办?” 姜寻也不知道该不该替谢松韵委屈。 “现在怎么办,小姐?要不我们给她留点吃的,赶紧走吧。” 簟秋也担心这谢松韵会对小姐不利,她可是记得第一次见谢松韵的时候,她可是毫不留情地抽了姜瑜葭。 姜瑜葭只是口头上诅咒了谢煜,都惹得谢松韵毫不客气的动手。 万一这谢小姐当真信了姜誉害死老镇国将军的事,见了姜寻怎么能不迁怒? 姜寻咬着唇摇了摇头。 虽然谢松韵醒来是个麻烦,可她也不放心谢松韵再重蹈前世覆辙。 她不知道谢松韵千里迢迢跑来北疆,为什么没有去找谢煜,或者说没有顺利见到谢煜,才导致她隐姓埋名混入军队。 但是这一世,她遇到了谢松韵,她就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万一她又一次听到谢松韵如前世一般的结局,姜寻知道,她自己绝不会原谅自己。 至少,她要把谢松韵交到谢煜手中,那样,谢煜应该会护住她的吧? 打定了主意,姜寻回到原地坐了下来,说道: “簟秋,你把谢小姐的手给绑上,然后将她弄醒。” “小姐?” “照做。” 簟秋噘噘嘴,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条腰带,将谢松韵的手给绑了个结实。 或许是簟秋的动作太过粗鲁,谢松韵不等人叫,便悠悠转醒。 还不等睁眼,谢松韵就察觉到后脖颈一阵酸疼。 簟秋连忙后退到锦书身边,一起帮着叶兰烤兔子。 谢松韵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了起来,心下一惊,便张口说道: “喂,你们绑我干什么?我身上可是没有银子的,你们绑我也没用。而且我对你们也没有恶意,我只是……” 姜寻回头看着谢松韵,谢松韵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瞬间变得通红,瞪着姜寻的目光满含仇恨的杀意。 姜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谢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松韵挣扎着坐起身,吼道: “你还有脸问我?你父亲姜誉设计陷害了我祖父,害得我祖父、大伯、父亲、叔叔和哥哥们都死了,还有几万的谢家军,他们都埋骨在北疆,你们谢家罪大恶极,罪恶滔天,你们欠我们谢家、欠谢家军、欠北疆、欠大兴的,你们全家、全族都赔不起!” 谢松韵这一路憋在心里的仇恨和委屈在看到姜寻的这一刻,都迸发了出来。 她知道这一切不是眼前的小姑娘的错,可她是姜誉的女儿,谁知道她嫁给七哥是含了什么居心? 谢松韵用力地想要挣脱手上的布条,手腕被勒得通红,却丝毫不肯放弃。 姜寻看得眉梢直跳,开口劝道: “你别费力了。我就知道你醒来看到我就会生气,你恨不得想要杀了我对吧?” 谢松韵红着眼瞪着姜寻。 姜寻继续道: “所以我才绑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松韵依旧不说话,只死死地看着姜寻。 “我会带你去找谢煜,见到谢煜把你交给他我就走。” 谢松韵厉声说道: “用不着你假好心……” “姜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在送嫁的队伍里?你要做什么?你果然没安好心,送嫁的队伍呢?沈将军和吴校尉呢?他们的队伍在哪呢?你们是不是合谋想要害我七哥?” 姜寻将手里的鸡腿放下,擦了擦嘴,说道: “沈元宸可是你的大姐夫,你为什么称呼他为沈将军,而不是大姐夫?” 谢松韵嘴里发苦,扭过头不去看姜寻,也没有回答。 姜寻点点头,说道: “看来,你也不信任沈元宸的嘛。” “他如果是我大姐夫,怎么会想尽办法要夺我七哥的兵权?他怎么会带着五千沈家军来北疆?送你出嫁而已,用得着那么多的兵吗?你当我是傻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姜寻看着谢松韵,良久说道: “你放心吧,沈元宸和吴校尉的部队短时间到不了你七哥那里。” “为什么?是你做的?” 姜寻点点头,“是我,我烧光了他们的粮草,他们一时半会筹措不到,哦对了,城里的粮草也都在我手里,我刚刚点头让粮仓卖粮给他们。” “算算时间,他们今日能开拔就不错了。” 谢松韵咬牙切齿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群坏人,你既然烧了他们的粮草,为何还要卖给他们,姜寻,你也没安好心。” 姜寻点点头,承认道: “是啊,我是没安好心,不过我也没害谢煜。就算我不卖给他们粮草,逼急了,他们也会抢。我不如卖给他们,赚点钱。” 易风简直没眼看姜寻,五倍价格都敢卖,还怕沈元宸去抢? 谢松韵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出了声。 姜寻一愣,忽地就笑了,朝着叶兰伸手,要了另一只鸡腿,凑到谢松韵的身边,说: “你的手还是不松开了,省得你动手揍我,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就屈尊喂喂你,姐姐也别嫌弃妹妹手脏,这荒郊野岭的,就别那么多讲究了。” 第152章 证据 谢松韵很想傲气地转过头,可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口热乎东西了。 一开始溜出将军府的时候,谢松韵还是信心满满。 身上的银票也带了不少,也算没吃上什么苦。 可是后来越走越远,越来越荒凉,谢松韵又惦记着想要追上送亲的大部队,也不能每晚都在城里客栈住宿,谢松韵已经好几天没有进城进村了。 姜寻手里的鸡腿就在谢松韵的鼻尖,谢松韵怎么也无法忽视直直往鼻子里蹿的香味。 姜寻也不着急,就那么举着鸡腿等着。 谢松韵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贴到了一起,她长这么大何时挨过饿? 谢松韵一口咬住了鸡腿上肉最多的地方,用力一撕,一大块肉便入了口。 谢松韵含糊不清地说道: “姜寻,你别以为一个鸡腿就能把我收买。等我见了七哥,我绝对不饶你,还有,你别以为你能嫁给我七哥,你做梦。我七哥才不会喜欢,才不会娶你。” 姜寻点点头,笑着说: “对,你七哥不会娶我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变成你的七嫂,你永远都是我姐姐。”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想叫我姐?我可没有妹妹!” 谢松韵几口就将鸡腿啃进了肚子里,那一边,叶兰手里的兔子也烤好了,谢松韵眼巴巴地看着。 叶兰走过来,递给姜寻一只兔腿说道: “小姐您吃吧,谢小姐这边有奴婢照顾呢。” 姜寻也没客气,拿着兔腿就到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谢松韵也不为难丫鬟,就着叶兰的手,倒是乖了不少,只是眼神还是时不时地瞪向姜寻。 她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姜寻会离开送亲队伍? 为什么姜寻要烧了沈元宸的粮草? 为什么姜寻要绑了自己送去七哥那里? 姜寻到底想不想嫁给七哥? …… 谢松韵心里一堆的问题,可是姜寻再也没有靠近谢松韵,也没有再过来和谢松韵说话。 因为捡到了谢松韵,姜寻原本的计划就不得不进行了改变。 一行人换了路线,转道朝着寒峪关而去。 从这里去漠北镇只需三天时间,而到寒峪关则需十日。 姜寻看了谢松韵一眼,只道自己是欠了她的。 姜寻吩咐易风: “你安排个人,去告诉三叔一声,我们大概要迟了,叫三叔不必担心,送了谢松韵过去我们就去找三叔。” 姜寻又看了一眼谢松韵,即便她这一世比自己大上三岁,可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而自己若不是多活了那半生,估计远及不上谢松韵这般有魄力吧? 只是,京都谢家,怕是要乱了。 谢丹秋收到消息的时候,谢松韵已经离家三日了,谢丹秋连忙向外祖告别,又匆匆坐上了回京都的马车。 老夫人看到谢松韵留下的字条就病了。 任宫里的太医如何诊治,老夫人都觉胸口燥闷不已。 太医只得说这是心病,太医以为的,是老夫人因为外面的流言才病倒的。 谢松韵离府的事不好对外人道,本想着也说是被外祖家接走了,可二夫人的娘家就在京都,也是不成的。 林氏、孟氏和吴氏商议一番,只好对外说谢松韵是想念四姐姐,去了京外看望谢丹秋去了。 这样,谢丹秋还没进京,就又被拦了回去。 好在谢轻舟得知谢老夫人生病之事,带着三个儿女从沈家回到镇国将军府,在老夫人身边小住起来。 谢轻舟说: “左右沈元宸也不在,婆母已经答应孙女回来为祖母侍疾了。祖母就不必担心孙女了。” 老夫人又想到了沈元宸那个不省心的孙女婿,原本好了一些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谢轻舟笑着说: “祖母,孙女最佩服的人不是祖父,不是父亲,而是祖母您。我们镇国将军府谢家,其实靠的不是祖父,而是祖母您。这么些年,这个谢府都是祖母您撑起来的,眼下七弟是最艰难的时候,我这个大姐没办法为七弟分忧,反而还……” 谢轻舟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对老夫人说: “祖母,您得快点好起来,七弟想要在北疆打胜仗,想要在皇上那里护住镇国将军府,还得要靠您稳住这个家啊。您要是倒下了,七哥要怎么办啊?” 谢轻舟笑着,可眼里清晰可见盈盈泪光。 老夫人伸出手抚上谢轻舟有些清瘦的脸颊,说: “是啊,我还要为我的大孙女撑腰呢,沈家敢欺负我的孙女,祖母就为你出头。” 谢轻舟嘴角上扬,眼里的水光便被挤出一滴,落在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背上。 “嗯,祖母,孙女等着您为孙女撑腰。” 接下来,三房的长女二小姐谢若仪、二房长女三小姐谢琼芯也陆续回来看望老夫人。 谢若仪和谢琼芯嫁的人家门第不如镇国将军府,也不是家中嫡子嫡孙,倒少了许多利益纠葛。 只要镇国将军府还在,她们的夫家就不敢对她们怠慢,日子倒是过得比谢轻舟好了不少。 “母亲,祖母她身子怎么样了?” 二小姐谢若仪回府先去看了三夫人,三夫人看着自家女儿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 “你祖母好些了,太医说不要忧心再养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你怎么了?我见你脸色不太好。” 谢若仪揪着手中的帕子,有些犹豫。 三夫人一瞧就着急了,问道: “你倒是说啊?是不是外面又出什么事了?” 自从外面传言姜誉迫害镇国老将军一事,老夫人便不许府中下人随意出府,即便不得不出府采办,也不许下人回来随意嚼舌根。 谢家现在在朝堂之上也无人,满府的女眷这样一闭门,便如同堵住了耳朵,也不怪三夫人焦急,见女儿这样显然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谢若仪拉着三夫人坐下,缓缓说道: “母亲,您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关于安远侯的事。” “安远侯当初迫害祖父的证据怕是要出现了,昨晚所有京都武将家中,应该都已经收到消息了,是半夜有人将信扔进去的,信上说三日之后,要到大理寺门前去击鼓鸣冤,呈上证据,希望大理寺的人做好准备。” 第153章 宣王的关心 三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声音都带上了颤意。 “大理寺?证据?为何?为何要交到大理寺?你在哪听到的?是马副都统?” 三夫人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也不等谢若仪回答,三夫人自己就已经点了头。 “是啊,你夫家也是武官,马副都统向来正直,是他让你夫君透露给你的?” 谢若仪点点头,三夫人又继续说道: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这些事情?他是要帮咱们谢家吗?我怎么这么心慌啊?若仪,这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三夫人的手冰冷至极,心内拿不定主意,便去找了大夫人林氏。 林氏听了吴氏的话,也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但目前为止,需要担心并不是镇国将军府,而是安远侯姜誉。 安远侯姜誉又跪在了成帝的御书房内,额头的鲜血流淌下来,模糊了姜誉的视线。 成帝颤抖的手指向姜誉,怒道: “你不是说当初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为什么外面有人说有当年的证据?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姜誉抖着身子说道: “皇上,当年……臣曾丢了一封信。” 成帝闻言简直怒不可遏,桌案上的笔架、砚台、折子全部都砸到了姜誉的背上。 安德全在一旁小心地护着成帝,见成帝喘着粗气坐下,忙帮着成帝顺气,还递上一杯茶,说道: “皇上,您千万消消气,可莫要气坏了龙体。” 成帝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说道: “你丢了信当时为何不说?现在呢?在哪丢的,是谁偷的?” 姜誉哪里知道?当时他不仅仅忙着帮成帝谋害镇国将军,他还偷了镇国将军家里的信物,然后信物丢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老侯爷发现了,他又忙着去给老侯爷下毒。 一系列的事情都搅和在了一起,姜誉当时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掉脑袋了,一封信而已,姜誉真的没有办法没有精力没有人手去查。 好在过去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姜誉还以为那封信已经被销毁了。 “皇上,或许那封信早就不在了,臣也只是……只是猜测。除了那封信,臣再无把柄在人手上了啊。” 姜誉有些彷徨无助地看向成帝,和成帝身边的安德全。 似乎想要从安德全的身上寻求一丝帮助。 可姜誉的眼前似乎一花,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安德全怎么可能看着自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姜誉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安德全正一脸担忧地帮着成帝顺气。 “皇上,外面的传言未必就可信,如果有证据早在老将军战死的时候就该拿出来了,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才冒出这些事情?” 成帝听了安德全的话,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姜誉,没好气地说道: “你赶紧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如果这点事再办不好,我看你这个侯爷也不用再当了。朕奈何不了你们姜家,可你记住,你们姜家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姜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知道成帝这是真的动了怒,不敢再多言,跪伏着退出了御书房。 成帝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对安德全低语道: “看来姜誉这个废物,留不得了。” 安德全帮成帝揉捏着肩膀没有答话。 成帝也不在意,闭上了眼睛安心让安德全帮自己按揉,成帝只觉得最近事事不顺,好像所有的坏运气都聚集了过来。 想到华兴寺慧弘大师的话,成帝心里又开始泛起了嘀咕。 当晚,成帝就去了栀贵人的寝宫,皇贵妃气得摔了一整套玉瓷茶盏。 同一晚,宣王也破天荒的进了姜瑜葭的院子。 当听到院外丫鬟的行礼问安声时,姜瑜葭还以为自己因为过度思念而产生了幻觉,呆呆地站在门边甚至不敢伸手推开面前的门,生怕门一开,外面的所有幻象便会消散。 可姜瑜葭不敢推门,门还是开了。 宣王见姜瑜葭站在门口,眉梢急不可查地轻皱了一下,脚步暗暗后退一步,问道: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姜瑜葭茫然望向宣王,眼中泪光闪烁,想要伸手去摸一下是不是真人,可又怕宣王恼了自己。 姜瑜葭见宣王的神色越来越沉,忙回过神侧过身子将宣王让进屋内。 “王爷。” 姜瑜葭的语气中含了委屈、也有思念、更有爱慕。 宣王抬脚迈过门槛,来到屋内环视一圈,微皱的眉头并未松开,手不自觉地抚了一下袍角,就站立在了屋内中央。 姜瑜葭面色微红,看着宣王的目光满是情义。 “王爷……” “你有多久没有回侯府了?” 宣王打断了姜瑜葭想要出口的话,他有点不太想听。 姜瑜葭脸色微红,娇俏的目光里含了一丝被宠溺的幸福。 “葭儿自上次回门礼后再未回去过了。” 姜瑜葭的心里暖意融融,宣王还是关心她的,只是自己的身子太不争气了,不然宣王殿下怎么会不来自己屋里呢? 宣王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姜瑜葭伸出来想要抓住他衣襟的手。 “你身子好些了?” 姜瑜葭的手抓了个空,还未等她感到失落,就听见了宣王的关心。 “嗯,大夫说……说葭儿的身子已经康复了,虽然葭儿年纪还小,但是已经可以为王爷生育子嗣了。” 姜瑜葭的耳朵都红了,话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对着宣王说了出来。 姜瑜葭不止一次地想过宣王为何不来自己屋里,一开始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怀了身孕,后来孩子小产了,又要养身子。 现在身体好了,宣王就来了。 姜瑜葭十分笃定,宣王就是因为疼惜自己,才这般克制的。 若是换了其他男人,必不会因为女人的身子不适而委屈自己。 姜瑜葭也忘记了宣王进屋问的第一个问题,满心满眼全是宣王对自己身体的那一句问候。 宣王瞧见了姜瑜葭露出的耳根和脖颈,绯红一片,只一眼,宣王便快速移开了目光。 第154章 故意迫害 “既然身子养好了便回侯府去看看吧,也莫要叫侯爷担心。” 姜瑜葭水润的眸子看向宣王,只见宣王半垂眼眸正看着窗外刚刚抽芽的桃枝,姜瑜葭心里有些失落。 相比于回侯府,她更希望宣王能多看她两眼,能够留在她房中与她做一些寻常夫妻应该做的事。 姜瑜葭眼巴巴地看着宣王,手中的帕子绞得满是褶皱。 “你回去小住几日,本王得了空便去看你。” 姜瑜葭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她就知道,宣王是在乎她的,她爱慕了宣王那么多年,宣王怎么会没有丝毫感应? 像宣王这么温润如玉、优雅从容的翩翩公子,必定是个会疼惜女人的,虽然姜瑜葭还未来得及体会到宣王的柔情若水,没听过宣王口中的温情话语,可姜瑜葭就是知道,等自己身子养好了,宣王便不会再有所顾忌,定是会好好疼爱自己的。 姜瑜葭的心放了回去,低着头含羞带怯地说道: “王爷,那葭儿明日便回去,王爷可要记得来看葭儿。葭儿小住四五日……不,葭儿两三日便回来。” 姜瑜葭期待得看向宣王,宣王转过身,说道: “收拾一下,一会儿本王便亲自送你回去。” 说完,宣王便离开了,姜瑜葭还有些回不过神。 屋外的丫鬟金巧进来问道: “姜姨娘,是否要奴婢收拾行装?” 姜瑜葭的眼神倏地变得阴鸷,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姨娘。 可这个金巧是红玉死后,宣王给她的人,她又不想让宣王觉得她残暴虐打下人,姜瑜葭也只能装作温和善意,可金巧一喊她“姨娘”,她就忍不住想要打杀了她。 姜瑜葭大口呼吸,压住自己心底汹涌的躁意,吩咐道: “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王爷陪本……陪我回侯府。不必收拾太多,小住两日便回。” 金巧应声便收拾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包袱便收拾妥当,金巧除了总是唤她“姨娘”,其余方面姜瑜葭还是很满意的。 这时候姜瑜葭又在心里告诉自己,宣王到底还是惦记自己的,挑选的丫鬟也这么得力能干,唤她“姨娘”也是无奈,谁叫自己…… 姜瑜葭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右看看,说道: “叫冬儿来给我重新梳妆。” 待姜瑜葭姗姗来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宣王面前时,她已经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姜瑜葭换上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罗裙,上好的料子和绣针令衣裳格外夺目,盈盈一握的腰身尽显无疑,走动间更是将身子的柔韧性极为夸张地展露出来。 鬓间的珠翠步摇在阳光下更是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宣王手中的扇子轻晃,遮住了他几乎藏不住的不耐,率先转身上了马车。 姜瑜葭本以为宣王会伸手来扶自己,可谁料到自己还未行至马车前,宣王便已经上去了。 姜瑜葭收敛起自己的那一丝失落,提起裙摆想要登上马车。 可青松移步,正好挡住了姜瑜葭的步子。 姜瑜葭恼怒,看向青松。 青松伸手朝着后面的马车示意: “姜姨娘,您的马车在后面。王爷的马车只有未来的王妃可以乘坐,其余人……品阶不足是不能同乘的。” 姜瑜葭眼睛酸涩得厉害。 一步错,步步错。 姜瑜葭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当日宫宴上的错误了。 姜瑜葭不敢在马车外和青松争执,只能压低了声音尽量维持语气的平稳,挤出一抹笑来说道: “多谢青松护卫提醒,是本……是我唐突了。” 姜瑜葭转身,在金巧的帮助下,上了后面一辆相差甚多的马车。 金巧坐在姜瑜葭的脚边劝道: “姨娘,王爷的马车岂是谁都能坐的?若是被旁人见了,说不定要在背后笑话咱们宣王府乱了规矩。” 姜瑜葭扯了扯唇角,道: “我怎会不知?刚刚是我一时忘记了,以后你提醒着我些。” 下了马车,姜瑜葭跟在宣王身后入了安远侯府。 姜瑜葭的心踏实了许多。 虽然上次回府闹得并不愉快,可好在现在姜寻也不在了,只要姜寻不在侯府,姜瑜葭以为她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她依然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小姐。 可不知为何,从门房到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丫鬟,姜瑜葭都觉得他们有些古怪,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层小心翼翼和担忧。 刚走到前院宣王便停下了脚步,说道: “本王就送你到这,本王还有事要与安远侯谈,你自己去后院吧。” 说完,也不等姜瑜葭应声,宣王便跟着引路的小厮拐了个弯去了安远侯的书房。 姜瑜葭扬着有些僵硬的笑,跟着海棠走了。 安远侯已经在书房等得焦急,见宣王进来,忙起身相迎。 “宣王殿下。” 宣王抬手制止了起身欲行礼的姜誉,随意地坐在书案对面,道: “侯爷,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所谓证据指的是什么?” 安远侯只知道宣王在背后指使自己谋害了老侯爷,可是对于宣王是否清楚自己和皇上联手害了镇国老将军一事他并不确定。 姜誉看着宣王,犹豫的试探道: “王爷,您也相信外面的谣传?” 宣王冷笑一声,打量着姜誉,道: “侯爷觉得本王是个蠢笨之人?” 姜誉尴尬地笑笑,说: “王爷,本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外面的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本侯竟没法查到背后的始作俑者,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迫害啊。” “王爷,本侯的事您都清楚的,这镇国老将军的事本侯哪有功夫插手啊?那个时候本侯在做什么,王爷是最清楚不过的。” 宣王唰的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晃,似笑非笑地看着姜誉。 姜誉的心里开始打鼓,他不确定宣王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可姜誉在心里盘算了好几遍,他都觉得这事只有他和成帝知道,宣王是没有理由能够知晓的。 姜誉悄悄伸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不敢抬头去看宣王的目光。 宣王嗤笑出声,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侯爷了,想必这事如此棘手,侯爷也是需要好好处理的。搞不好,这安远侯府……哎……” 第155章 放你去送死? 姜誉一时拿捏不准宣王的意思,正犹疑间,宣王又道: “只不过,侯爷还要更加谨慎些才好,本王可不像王兄那般,如此和善仁慈。” 姜誉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后背湿了一片。 “王爷。” 姜誉略显焦急地唤出了声,可宣王笑了笑,说道: “侯爷留步。今日本王只是送了姜姨娘回府,出于礼数顺道来和侯爷打声招呼而已。” 说罢,宣王竟真的走了。 姜誉的心就更乱了。 “沐川。” 暗卫沐川闻声出现在姜誉眼前。 “快,张叔的事还要好好查一查,务必要找到张叔的下落。” “本侯和宣王的事务必不能再出岔子。” “侯爷,张叔的身子应该撑不到这个时候了吧?或许他早就已经死了。” 沐川不是不想去查,只是当初张叔刚刚失踪的时候,沐川就请示过姜誉,可姜誉当时心虚得厉害,不敢大张旗鼓去找,结果张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叫沐川去查,沐川心里也苦。 可姜誉现在急了,说: “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张叔给弄出去的,还有张叔见了什么人。” “这幕后之人定是对安远侯府极其了解之人,去仔细的查。” 沐川无法,只得领命。 …… “证据?什么证据?真的有证据吗?” 姜寻收到消息也有些疑惑,当初她叫易风散播流言,根本就没什么证据,只是想要搅乱京都,让姜誉忙一忙而已。 可眼下这情况就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姜誉谋害镇国老将军岂能轻易留下证据? 这么多年过去,为何证据这个时候才出现? 易风摇头表示不知。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手里的人大部分都跟着小姐撤了出来,留在京都的只有十几人负责打探消息。” “下面人来报说,那人行踪诡秘,而且功夫了得,跟了一半跟丢了。” 姜寻沉吟着说道: “既然这样就先别跟了,叫他们注意自身安全,不是对手就别硬碰硬。况且,目前看来,对方至少不是敌人。” 京都大疆商行里的人也不是各个都如赵掌柜般了解内情,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伙计,能够打探消息的寥寥无几。 姜寻和易风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谢松韵,不过谢松韵并未相信,只以为是姜寻故意编造的消息,以此来换取她的信任罢了。 谢松韵哼了一声,不屑说道: “姜寻你等着,等我见了七哥一定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别以为自己有机会能嫁给我哥,陷害我们谢家。” 姜寻压根就不理谢松韵,往前走了两步,离得谢松韵更远了些。 “京都的情况留意着,看背后之人到底要做什么,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一把。” 姜寻又回身看了谢松韵一眼,摇摇头说: “有没有镇国将军府的消息?” 易风顺着姜寻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如实回禀道: “小姐,京都的人手不够,之前并未刻意打听将军府的消息。如果小姐需要,属下可以吩咐他们留意。” 姜寻想了想,又说: “算了,不必。谢煜怎么可能不知道京都的消息?我们就别操心了。” “还有三日,能否到寒峪关?” 易风没有犹豫,即刻答道: “依照现在的天气,我们每日行进百里,还需四日。” 姜寻其实心里急得不行,可谢松韵她不敢给她松绑,而叶兰自小长在侯府内院,虽能吃苦,可骑马赶路之事她实在不在行,这些日子都是簟秋和锦书轮流带着她。 一行人的速度就这样被拖慢了下来。 “小姐,属下建议您还是将谢小姐交给下面的人送去寒峪关为好。” 姜寻探究的目光盯着易风,易风低眸想要忽视姜寻的视线,可姜寻早已敏锐地察觉易风的不对,问道: “易风,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三叔让你跟着我,是因为信任你。” 易风猛地抬头,说道: “小姐怀疑属下?” 姜寻眸中带着笑意,说: “怎么会?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我并没有你和三叔想的那般弱不禁风。” 易风哪里是担心姜寻柔弱啊?他是不懂姜寻。 他拿不准谢煜在小姐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份量,他也不敢随意揣测。 如果小姐对谢煜无意还好,如果小姐对谢煜口是心非,那么在得知寒峪关的消息之后,他怕小姐感情用事,又耽误了小姐去找三老爷。 谁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易风有多么担惊受怕,就怕小姐在他手上有个什么闪失。 好不容易接近三老爷了,可中途又冒出个谢松韵,现在要是谢煜那边再出什么问题,易风可真要恨死谢家这对兄妹了。 不过,姜寻问了,易风就不敢不答。 “小姐,属下探听消息的时候,发觉寒峪关内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属下心里不安,便让万山去查了。” “万山回报说,寒峪关内好像乱了,守关的关令私自放了一批人进去,万山发现关令压根就没有查询他们的通关腰牌,而且万山可以确定,那些人并不是我们大兴人。” “万山偷偷听到他们说话带着浓重的北契口音,虽然穿着我们大兴的服饰,但是身材长相完全不同。” “万山怀疑寒峪关的关令被人收买了。” 姜寻的眉头拧得死死的,她有些疑惑: “谢煜不在关内吗?难怪之前她会混进……你想办法叫万山再去探一探,看谢煜到底在哪。” 谢松韵抻着耳朵想要偷听姜寻和易风的谈话,簟秋、锦书和叶兰见小姐平日里也不背着谢松韵,便也没有强硬地拦着。 谢松韵扭着身子往姜寻那边挪动,听见了姜寻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姜寻你是不是想要害我七哥?还是你要拿我做人质威胁我七哥?” 姜寻斜睨了一眼谢松韵,没有回答。 谢松韵立马就急了,叫道: “姜寻,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觉得我傻吗?喂,你都绑了我好几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前面就是寒峪关了,你不想害我,你倒是放开我啊,你放了我我自己去找我七哥,用不着你‘好心’!” 姜寻转过身看着谢松韵,说: “放了你?放了你等着你去送死?” 第156章 受伤 姜寻觉得这个事情蹊跷得很。 谢煜无缘无故不可能私自离开营地,况且对外的消息称,谢煜正带着大军死守寒峪关,昨日才刚刚击退北契的突袭。 姜寻又看了看谢松韵,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她着急去找三叔。 另一方面,她也实在不放心就这么把谢松韵放下。 可谢松韵显然现在是不信任她的。 直接去找谢煜也就罢了,谢松韵怎么也是有信心认为姜寻是没有那么大本事去害谢煜的。 但是,现在中途改道,带着谢松韵去找三叔,恐怕谢松韵就没那么容易顺从了。 “要不,我们先等一等,三天过后,如果再不能确定谢煜的行踪,我们就去漠北。” 易风虽不赞成,但也不好反驳小姐,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小姐,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实在不安全,不如属下到前面村里找个人家,先安顿下来?” “姜寻,你最好快点放了我,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帮你那个父亲陷害我们谢家,我不会让我七哥娶你的。” 谢松韵哼了一声,有些虚张声势地威胁着姜寻。 要不是姜寻的身边有这么一个高手,谢松韵怎么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谢松韵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全都毁在了姜寻的手里。 姜寻又叹了一口气,对易风摆摆手,说: “去办吧,在这附近歇息几日。” 易风走后,簟秋凑上来,对着姜寻说道: “小姐,咱们为什么非要管这个谢五小姐啊?她分明就对小姐很不信任,一直在说小姐要害他们谢家。小姐,三老爷那边估计都等急了,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让谢五小姐自己去寒峪关啊?” 锦书看着簟秋在姜寻耳边喋喋不休,上前劝道: “小姐都说了,寒峪关里不太寻常,谁知道谢五小姐自己过去会不会顺利?会不会遇到危险?” “可是,咱们干嘛非要管她啊?而且守关的将军是她哥啊。咱们小姐又没有真要嫁给他。” 簟秋小声地嘟囔着。她对这个总是没个好脸的谢五小姐现在敌意大得很,她就是看不惯她对自家小姐没好气的样子。 姜寻没法说她担心的事,只是笑着不说话。 锦书说道: “其实谢五小姐也没那么不好,她也就是嘴巴上厉害点。再说了,现在整个大兴都在传是侯爷害了谢老将军,谢五小姐防备咱们也是应该的。可谢家怎么说都是大兴的功臣,人家守卫的是咱们老百姓。” 簟秋嘟嘟嘴,不再反驳。 锦书说得没错,谢五小姐也没什么错。 不多时,易风回来,神色有些焦急,低声对姜寻说了几句,姜寻的脸色大变,起身对锦书、簟秋吩咐道: “咱们现在就起身,去漠北,要快。” 锦书和簟秋见姜寻这副神情便知,定是有事发生,还不是小事,于是锦书和簟秋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收拾行装。 叶兰虽不如锦书和簟秋与姜寻那般默契,也跟着在后面准备起身。 “姜寻,你要去哪?我不跟你走了,我要去找我七哥,你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就自己跑了啊。” 谢松韵着急起来。 姜寻没办法,走到谢松韵身边,悄声说道: “你现在确定要自己走?” 谢松韵忽然就不太敢点头了,她觉得心头有些发慌,她也看不透姜寻到底要做什么。 姜寻又道: “我实话告诉你,现在的寒峪关肯定是不正常,谢煜在不在关内都不好说。如果他在,自然是好的,如果不在,你想想,你作为谢煜的妹妹落入他们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谢松韵摇摇头,说: “你不懂,我虽是女儿身,但我也是谢家出来的,我不像你们这些娇小姐那么柔弱,如果我哥不在,我也要去,我要去帮我七哥,我才不会临阵脱逃。” 姜寻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谢松韵一眼,又问道: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一个易风就把你拿下了,你怎么帮你七哥?帮你的七哥被人拿捏?被敌人当成人质与你七哥谈条件?让你七哥为了救你,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士兵?还是舍弃你?” 谢松韵的脸涨得通红,又倔强地问: “可你呢?你为什么绑着我?你为什么从送亲的队伍里跑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能告诉你。” 不等谢松韵翻脸,姜寻就接着道: “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害你七哥,也不会害你们谢家,还有你。你看看你的手,虽然绑着,可有受伤?你随时可以离开,但是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也不希望你成为掣肘你七哥的筹码。” 说完,姜寻脸色沉郁,并未再多看谢松韵一眼,一边转身一边留下一句话: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豪杰,别让我高估了你。” 谢松韵悠悠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姜寻,看着瘦弱娇小的她冷静利落地指挥着身边的人,谢松韵忽然生出一种惋惜。 如果她不是姜誉的女儿就好了,姜寻这个人好像和姜家那些讨厌的人不太一样。 姜寻显然是着急了,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锦书带着叶兰,谢松韵的手也被解开了,姜寻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谢松韵一眼,一夹马腹带着易风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谢松韵没想到姜寻的骑术竟这样的好,但她来不及多加思索,紧跟着姜寻也跟了上去。 谢松韵可不想承认,她其实已经有些犹豫了,她内心里直觉姜寻应该不是个坏人。 漠北镇。 姜韫咬着牙任由杜华拆掉他腰间的纱布。 “啧啧啧……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跟愣头青一样,什么重要的东西非要你亲自去?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杜华说完就抬头看向姜韫,见姜韫张口欲说话,连忙又阻止道: “哎,打住,别说,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你最好别说。” 姜韫都被他气笑了,这一泄气,又引来伤口的撕裂,痛得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那你还问?” “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换了别人我问都不问。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还得留着我的命的,我死了,你们这些等着治病的怎么办?” 杜华嘴上打趣,手却不停,手指翻飞,快速地帮姜韫清创上药。 第157章 玄铁印章 “行了,你这伤遇见我就是小菜一碟,注意别碰水,按时换药,别再动用武力,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姜韫看了看自己腰间厚厚的纱布,一时有些无语。 “你不说小菜一碟?怎么还包这么严实?” 杜华睨了姜韫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遇见我了,你换个人试试?别说十天半个月,你躺上十年八载的都不见好,没准直接躺地里去了。” “你偷着乐去吧,当时但凡剑再刺得深一点,我也救不回来。” 姜韫认命地躺在床上,听着杜华数落自己,也不辩解。 这个东西他没法让别人去取。 当年老侯爷走得突然,向来身体康健的老侯爷忽然就病了,这本就有些意外,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老侯爷这一病,竟然就要了他的命,竟再没好起来过。 等姜韫再次见到老侯爷的时候,已经是老侯爷的丧礼了。 大哥、二哥和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姜韫心头的那一点点疑云也不得不散了去。 此后,姜誉承袭了爵位,可姜誉总是在姜韫面前试探,好像想要知道老侯爷是否给姜韫留下了什么东西。 姜韫听不懂,也没有,他手上多的只是自己姨娘留给自己丰富的嫁妆。 老侯爷除了总是给他看一些书,并没有别的什么财产留给他。 这次来漠北,还是姜韫从老侯爷留给他的一本书上寻到的端倪。 老侯爷在一本书的底页做了一个夹层,里面塞了一张极小极薄的纸,纸上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姜韫来到漠北就是为了找纸上的这个人。 姜韫其实一直没有见到这个人,只因那人实在是隐藏得极好,纵使姜韫眼线遍布各地的人,也是颇费了一番波折。 到最后,姜韫还是靠猜的才知道那是传说中祖皇帝留下来的,可以守护镇国将军府的信物和遗诏。 东西藏得也极隐秘,好不容易要拿到手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也不知消息是什么时候泄露的,竟引来另外两路人同时来争夺。 姜韫也是在这场正面冲突之中受的伤。 姜韫没想明白的是,其中一个黑衣人对自己处处下死手,招招都透着杀意。 按理说,另外一帮人也应该如此才对,可当姜韫身上被黑衣人刺中的时候,竟然是另外一伙人帮了自己一把。 姜韫侥幸捡回一条命,帮了他的人无意中露出手臂上的伤疤,姜韫稍稍愣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那人带着信物和遗诏急速撤退。 姜韫身边的暗卫想要去追,却被姜韫拦下,调转了矛头,拦住了伤他之人。 逃走的人似乎也有些意外,脚步略一停顿,才窜入夜色消失不见。 …… “少将军,这东西确定是真的吗?” 谢煜在烛火之中仔细端看着手中的漆黑如墨的玄铁印章,上面泛着威压的龙纹和虎形雕刻,无一不显示着这枚印章的不凡之处。 “这玄铁颜色深黑,隐隐透着红光,入手极为沉重,还可吸附普通生铁,此物极为难得,怕是难以作假。而且,这龙纹,不是普通人可以雕刻得出来的。 ” 谢煜努力回忆着祖父曾透露出的一点一滴。 他不是祖父定下来的下一任将军,别说自己的父亲勇猛睿智,就是自己这一辈,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 当时年幼的谢煜还是个孩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谢煜接过谢家的兵权重任。 可谁又料到,世事无常,谢家满门的将士短短时间便悉数埋骨沙场。 要不是姜誉动手偷走了谢老将军的信物,也引不起谢煜的怀疑。 姜誉那么费劲弄走的东西,成功地引起了谢煜的注意。 这么多年过去,镇国老将军丢失的东西依旧没有下落。 但是谢煜也不算毫无所获,谢煜查到了老侯爷曾经埋在漠北的一颗棋子。 谢煜顺着线索找过来,不巧,遇到了姜家的三老爷。 因为姜誉的缘故,谢煜对姜家人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不知为何,谢煜在面对姜韫的时候,竟想到了姜寻。 他知道,姜寻是养在三老爷名下的,而三老爷姜韫和姜誉好像并不对付,谢煜手下就留了情。 见到姜韫受伤,谢煜手比脑子快,竟出剑拦了一下。 直到他带着夜风退走,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就救了姜韫。 而自己走的时候,姜韫身边明明还有暗卫,虽然谢煜并不认为他能拦得住自己,但是姜韫确确实实是没有拦,他叫回了他身边的暗卫,甚至还帮着自己拦了一下对面的人。 谢煜的眸子深邃,犹如一汪深潭,透着冷厉和寒意,夜风忽然打了个寒颤,错开目光,不敢去看谢煜的眼睛。 “少将军,我们要现在就回去吗?” 谢煜收起手中的玄铁印章和遗诏,小心地贴身放好,说道: “今晚就动身,寒峪关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北契人已经混到我的关内了。” 夜风一凛,他早就收到了夜影来报,寒峪关的关令最近搞了不少小动作,趁着谢煜不在,和北契人勾结,已经放了不少探子进城。 “他真当我寒峪关是个徒有虚表的空壳子?以为放几个探子进来就能里应外合了?他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 “殿下,我们的人失手了,东西……丢了。” “废物!” “既然如此没用,也就不用活着了。” 跪在地上的人浑身一颤,低头退了下去。 宣王起身来到屋外,青松青柏跟上。 “去安远侯府。” …… 姜瑜葭又一次问身边的金巧: “你去看看,殿下来了没有?殿下说,两三天就来接我的,可是这都已经第四天了。” 金巧看了姜瑜葭一眼,心里的话咽了回去,答道: “是,姨娘。” 金巧离开,府里的丫鬟秋杏说道: “小姐,这个金巧干嘛每次都唤您姨娘啊?她是不是诚心故意的?” 姜瑜葭本就心烦,听秋杏这么说更是不悦,说道: “我本就是姨娘,你还想别人怎么称呼我?你去找我父亲问问,宣王最近是不是很忙?” 第158章 喝茶 “二小姐,宣王来了,宣王已经进府了。” 秋杏小跑着进院禀报,姜瑜葭腾地站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快,帮我梳妆,看看我这衣裳、发饰如何?可还好看?” 姜瑜葭转着身问秋杏。 秋杏也喜滋滋地看着姜瑜葭,刚要回答,院外传来金巧的声音: “姜姨娘,宣王已经去了侯爷的书房。” 姜瑜葭脸上的笑瞬间就敛去了几分,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下人: “是,王爷来了侯府,必是要前去看望父亲的。” 金巧敛眉垂首站在门口,并不应答,秋杏则是附和道: “二小姐说的是,侯爷也算是宣王的岳父呢,来了侯府先去见侯爷是应当的,宣王殿下这是看重小姐您呢。” 姜瑜葭坐到铜镜前,对着秋杏和金巧吩咐道: “金巧你去侯爷书房外面候着,若是王爷出来,就带王爷过来。” “秋杏,你帮我重新梳下发髻,你瞧这边都乱了。” 姜瑜葭涂着丹蔻的玉指轻抚过如绢的青丝,幽幽说道。 金巧退下后,姜瑜葭抬手制止了想要为她拆发髻的秋杏,说道: “母亲曾给你的药,给我找出来。” 秋杏手一抖,扯掉了姜瑜葭的一根头发,姜瑜葭反手就打在了秋杏的脸上: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去给我找出来?” 秋杏脸色发白,原本想要劝阻一二的话也悉数咽了回去。 秋杏从姜瑜葭床榻下面翻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匣子,里面正是大夫人交给二小姐的药。 秋杏原先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自从红玉死了之后,大夫人担心姜瑜葭身边的人不够贴心,便将秋杏送了过来。 这药,也是姜瑜葭抱怨说宣王不常去她房里,大夫人担心姜瑜葭不能趁早怀上孩子,送来给姜瑜葭以备不时之需的。 姜瑜葭本就因为宣王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来接她而感到不安,听说宣王来了之后又直接去了姜誉书房,甚至都没有派人来知会她一声,姜瑜葭的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按理说,就算用药,也不该在侯府中,可姜瑜葭怕了,她怕宣王又不带她回去,即便是回了宣王府,姜瑜葭能够见到宣王的机会也不多。 她让金巧去姜誉书房外等着,就算是看在姜誉的面子上,姜瑜葭就不信,宣王真的会不来,哪怕只是应付一下安远侯。 姜瑜葭手里捏着药粉,没有犹豫,就加到了桌案上的茶水里。 宣王与安远侯的谈话也不顺畅。 宣王派去漠北的人失了手,生怕暴露身份又不敢穷追猛打,宣王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此番失败,也不知下次再还有没有机会了。 宣王看到姜誉,心里就有气,老侯爷的东西他竟然没有攥在手里,亏得成帝一直以为他手中握着那物,不敢轻易动他。 宣王旁敲侧击了许久,姜誉依旧咬定老侯爷的东西都被他仔细收着,万不可能有流落在外之物。 宣王想要问他收在何处,姜誉又开始和宣王打太极。 宣王心中冷笑,怕是姜誉手中空空,什么也拿不出来吧? 见姜誉的反应,宣王更是能够确定,自己得到消息的准确性。 一出书房,见到金巧,宣王心头更是烦躁。 “王爷,既然小女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还望王爷多多疼惜,葭儿已经回府多日,今日便跟着王爷回去吧,也省得外人指责我们葭儿不懂事。” 宣王微微勾唇,咬着扇子跟着金巧去了。 姜誉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哼,还以为是个什么矜贵王爷,暗地里也不过如此。” 姜瑜葭早已等得焦急,用手摸了摸茶壶还有些温度,放下心来。 听到院外一迭声的问安声,姜瑜葭起身相迎。 宣王径直走到屋内桌旁坐下,眼睛并未朝姜瑜葭多看一眼,姜瑜葭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咬牙,扬起一抹笑脸亲手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王爷,今日外面天气热,一路过来,葭儿见您额头都微微出汗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说着,姜瑜葭还掏出帕子想要为宣王擦拭额头,宣王侧身避过,端起茶杯在鼻端轻嗅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勾起,说道: “多谢。” 姜瑜葭刚刚被宣王躲避而冷下去的心又因为宣王的这简单两个字而欢欣起来。 姜瑜葭觉得脸颊微微发热,抬起手背贴了贴脸,面前又出现一只茶杯,竟是宣王递过来的。 “你也喝一杯吧。” 姜瑜葭的心怦怦直跳,她喜欢宣王多年,宣王还是头一次亲手为她倒茶。 怔愣间,宣王已经将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姜瑜葭按捺住心头的慌乱,端着茶杯小口的呷着。 宣王喝了茶也不说话,也不起身,就坐在那里咬着扇子看向窗外,似乎在欣赏着刚刚泛起绿意的春景。 而姜瑜葭,则是一边小口喝着茶,一边偷偷看着宣王。 在姜瑜葭的眼里,宣王永远都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谪仙,她将他放在心底那么多年,一直都不敢宣之于口,就是因为她总是觉得宣王就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她总也想象不出,那样一个如天上月一样的人,跌入凡间,和她成为一对夫妻会有多么亵渎。 但,姜瑜葭知道宣王总是要娶妻的。 好在,现在自己已经是宣王的人了。 公子世无双,如此风华绝代、芝兰玉树,还是那么耀眼。 眉目清秀,鼻梁高耸,唇红齿白,总是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也不知亲上去是何种滋味,上一次…… 姜瑜葭抿了抿唇,上一次的亲吻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上一次屋内的香让姜瑜葭神志不清,好像根本就没有好好感受宣王的温柔气息。 姜瑜葭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只觉得自己很想很想亲宣王,宣王的唇好像轻轻开启,在召唤自己勇敢地亲上去。 姜瑜葭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疯狂嘶喊着要将宣王扑在身下。 宣王的喉结好像动了一下,姜瑜葭只觉得头脑都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不明白,明明喝了药的是宣王,为什么自己反倒有些失控了。 或许,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爱宣王了,只要宣王能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她都会受到宣王的蛊惑。 姜瑜葭不自觉地伸出手,纤白的指尖触到了宣王的唇。 第159章 遇见谢煜 听着屋内的声音,宣王面上没有一丝动容。 金巧和秋杏跪在地上。 金巧纹丝不动,面无异色,可秋杏则浑身抖如筛糠,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宣王收起扇子,对身边的青松说道: “事后将人处理干净。这个丫鬟……” 秋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死死咬住舌尖,她早已昏厥过去。 “带去王府伺候她吧。” “是。” 青松答应一声,送了宣王出府。 青柏回头看了一眼,给青松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收拾这种烂摊子,青松都要膈应死了,里面浑身脏臭的乞丐还在姜瑜葭身上卖力的发泄着,姜瑜葭的娇吟喘息也不断传入青松的耳朵里,他翻着白眼望着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凌厉的眼神又望向在地上几乎趴都趴不稳的秋杏。 “你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秋杏的声音不成调子,断断续续地回道: “奴……奴婢知……知道,今日王爷……王爷和小……和姨娘在屋中歇息,王爷有……有公务提前回了王府,姨……姨娘傍晚也……也由奴婢们陪同回……回去了。” 青松又给了金巧一个眼神,金巧立马说道: “青松大人放心,奴婢会看好她的。” 青松又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你们进去看看,完事没有?差不多得了。” 金巧嘴唇抽动了一下,屋内的两人正赤条条缠在一起,她也不愿脏了自己的眼啊。 看一眼旁边的秋杏,金巧拉起了秋杏一同进了屋。 不一会儿,乞丐的声音消失了,青松嫌恶地进屋拎了乞丐出去,金巧和秋杏将姜瑜葭收拾妥当等着姜瑜葭神志清醒过来。 姜瑜葭只觉得自己身下酸痛,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意,略带羞怯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或许,这里又会再有一个宣王的孩子。 ……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您的及笄礼了,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赶到漠北,三老爷定是极欢喜的。” “是啊,以前三叔还说要给我操办及笄礼呢。现在怕是不成了。” 簟秋见姜寻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刚要出口安慰,就见姜寻又笑着道: “没关系,三叔不会忘了我的及笄礼的,他定是早已准备好了礼物。不过,现在我只希望三叔能够安好。” 锦书在一旁笑着点头: “是啊,小姐可是三老爷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这么大的事三老爷怎么可能忘呢?往年小姐的生辰三老爷从没有一次忘记的,更何况这一次呢?” 几人连日赶路,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跟在小姐身边,几个人的心里还都是踏实的。 远比在京都侯府的时候要自在得多。 谢松韵看着主仆几人,倒是怎么也无法和姜瑜葭那个骄纵跋扈的侯府小姐联系在一起,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竟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但是,姜誉谋害她的祖父、伯父叔父和哥哥,这种仇不会因为姜寻的不一样而有所改变。 谢松韵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被姜寻的表面所蒙蔽,他们姓姜的是一家人,不会有什么区别。 “小姐,前面就是白家村了,那里是进出漠北的必经之地,我们要不要在此处歇歇脚?” 易风打马回来,向姜寻询问。 姜寻不解地问道: “难道绕不过去吗?” 易风答: “漠北地理位置特别,三面环山,如若翻山而过,难度极大。三面连绵不绝都是雪山,山顶积雪常年不化,气候极度恶劣,即便是习武之人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 “而这里,是唯一的进出之路。白家村以南有成片森林,森林中毒瘴弥漫。白家村以北,横亘了一条长河,也是不易渡过。” 姜寻点点头,说道: “既避不过,就从这里过吧,不过我们需要低调一些,不要轻易惹人注意。” “是,小姐。” 当易风敲开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院门的时候,姜寻也不禁愣住了。 眼前的两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随即,姜寻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既然遇到了,姜寻也没想着要躲,让开身子,满脸不悦的谢松韵就出现了院中两人的眼前。 姜寻成功的在两人眼中看到了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唇角的笑意就更藏不住了。 两人正是经过了乔装的谢煜和夜风。 谢煜私自回京就是如此装扮,又稍作了一番易容,可上一次姜寻就因为谢煜身上独有的药香味察觉出了端倪,这一次都不用接近,姜寻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谢煜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夜风,仔细地观察了谢松韵一番,发现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老伯,我们赶路累了,歇一晚在赶路,就麻烦老伯了。” 开门的老伯有些惊讶,刚刚这两位还说自己急着赶路,喝了水要马上上路,这就改变主意了? 老伯答应着,又回头看向门口几个人,心想莫不是看上了这几个姑娘? 可这姑娘长得……也实在不怎么样啊。 穿着灰布土衣、又抹黑了脸的几人,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跟在姜寻身后进了院子。 原本易风见院中有人,是想要带姜寻另寻一户人家的,可姜寻已经率先进去了。 “老伯,不知家中地方可够?我们也想歇一晚。” 易风更是不解,可也知小姐说一不二,也没有当面发出疑问。 正当老伯发愣,易风伸手递上了一锭银子。 老伯连忙摆手,说道: “不用不用,我家里就我一人,地方倒是有,就是家里都是粗茶淡饭,怕怠慢了你们。” 易风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到老伯手中,说: “吃的我们自己做,老伯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道。老伯收容我们留宿已十分感激。” 姜寻则是径直走到了谢煜身边,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斜睨着谢煜。 谢煜眉头不由得跳动了两下,按捺住了想要伸手摸摸脸的冲动。 他记得自己易了容的,按理说她不应该认得出的。 姜寻瞧见了谢煜的小动作,笑了笑,似自语道: “哎,也不知道那个人不守在他该呆的地方跑哪去了?我手里的这个人也不知道该送哪去,要是丢在路上,万一她被坏人抓去了,可怎么办呢?” “少侠?” 姜寻忽然扭过头看向谢煜,谢煜下意识答应了一句: “嗯?” “能否拜托少侠一件事?” 谢煜看向姜寻的眸子,又一次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忘记了改换装扮? 第160章 见到三叔 “喏,少侠顺路帮我把她带走吧,我在路上捡的,你带走帮我交到她哥哥手上。” 谢煜的脸都黑了,姜寻不如叫他大名。 等姜寻起身离开,谢煜低声问夜风: “我这副样子看得出来我是谢煜吗?” 夜风茫然地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 “看不出来……吧?五小姐就没认出来啊。” 谢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姜寻背影的目光有些复杂。 在这遇见谢煜,姜寻心情极好,她终于可以不用带着谢松韵了,交到谢煜手中,她也算安心了。 谢松韵以后的结局如何,就也不是她能再干预的了。 至少,谢松韵应该再不会隐姓埋名参军惨死战场了吧。 她还急着去找三叔呢,谢松韵已经耽误了她很多时间,这个时候把她甩出去再好不过,姜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晚上非常安心地睡了过去。 天刚泛白,姜寻一骨碌爬了起来,偷偷叫起了锦书、簟秋和叶兰,易风已经等在外面,她打算偷偷溜走。 她可不想费口舌与谢松韵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她丢给一个“陌生人”,最好让他们兄妹两个自己去解释。 刚一上马,易风就道: “小姐,昨晚那两个人半夜就走了,属下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已经派人去跟了,但是跟丢了。” 姜寻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大了几分,问道: “你说什么?跑了?” 易风有些内疚地低头说道: “小姐恕罪,属下不知那两人有问题,派去的人功夫不佳,没有跟得上,刚出村子就丢了,他们似乎察觉了。” “可是小姐放心,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地着急赶路,并未接近小姐,也未有什么怪异举止。” 姜寻气得咬牙切齿,易风有些担忧,以为自己没有尽到职责,当下便要认错: “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再派人……” “不用了。”姜寻紧紧攥着缰绳,对锦书说道,“去把谢五小姐叫起来,咱们出发。” 锦书和簟秋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刚刚分明就是想扔下谢五小姐的,这会又要将人带上了。 这时,老伯从正屋出来,对着姜寻说道: “这位姑娘,这是昨天那个少侠给您的,说是等您准备走的时候交给您手上。” 姜寻只觉得胸腔憋着一口气,伸手接过信。 易风只见姜寻脸上神色不定,迅速看完之后就撕掉了信,缓了口气,面上神色就好了不少,见谢松韵已经穿戴妥当准备出发了,平静地说道: “出发吧,快点赶路,我也赶时间,我也着急,好像谁闲着没事逛山水似的,就你着急?” 姜寻后面的话声音极小,几人都没听清,只见她忿忿地自言自语嘀嘀咕咕。 漠北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镇,这里三面环山,也导致了漠北这里人烟稀少。 北契、羌谷、大楚,甚至是乌瓦国都没有可能翻过雪山,通过漠北进入大兴,这里也成了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姜寻赶到的时候,不仅在这里见到了三叔,还看见了提前到这里的张叔。 姜韫见姜寻急急赶来,一见面来不及说话就前前后后地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就知道是身边的人将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了姜寻。 姜韫不满地瞪了易风一眼: “叫你去照顾小姐,是让你帮她分忧的,怎么竟让她担心了?” 易风觉得冤枉,他也不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啊,他怎么敢私自拆开小姐的信? 而且那封信,可是留在三老爷身边的易水寄过去的。 姜寻见三叔没什么大碍,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也没有卧床不起,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叔,您受伤了难道还想瞒着我?当初我说要回京都侯府,您就那么答应了,我当时就应该觉得奇怪的,您就是想撇开我,自己跑到这里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姜寻难得露出小女儿神态,在姜韫的身边才像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 姜韫摸了摸姜寻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和说道: “回去一趟也好,离开的时候你还小,我也怕你惦记。” 姜寻噘着嘴说道: “那三叔是不知道,他们叫我回去压根就不是想起我这个女儿了,是想让我帮他们的宝贝疙瘩顶雷呢。” 姜韫的眼神暗了下去,藏了一丝隐隐地狠戾。 “对了,我还差点嫁人了。” 姜韫说: “怎么?你动心了?想嫁吗?” 姜寻摇摇头,说: “他们家现在估计恨死我们了,我才不嫁,我要守在三叔身边,我谁都不嫁。” 三叔笑得有些无奈: “傻丫头,后天就是你及笄的日子了,三叔……哎,亏了你了。” 姜寻扶着姜韫往屋内走,笑着说: “才不呢,只要在三叔身边,寻儿就高兴了。” 远远跟在身后的谢松韵看着相处得犹如父女俩的姜韫和姜寻,心里不禁好奇。 在京都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姜寻和安远侯在一块的样子,他们两个更像是仇人,与眼前的一幕千差万别。 或许,姜寻和姜誉果真势同水火。 姜韫的伤需要静养,杜华说什么都不允许姜韫在这个时候动身。 姜寻听了杜华的话也有些惊讶,她想不到上一世就听过大名的神医杜华竟和三叔是朋友,而且就在三叔身边。 姜寻不由得想,也不知谢煜受伤能不能避过去,到时候能不能请得动杜华帮其疗伤。 有姜寻在,必然是站在杜华一边的,姜韫没有办法,只有听从二人的安排,在漠北这么住下了。 漠北的生活单调平静。 可京都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张叔见到姜韫以后,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三叔当年的事。 张叔不仅从姜誉的手中偷走了姜誉偷去的镇国将军府信物,还发现了姜誉和当时尚未登基还是成王的墨渊的通信。 信上商议了如何陷害镇国老将军,如何抽断他的粮草和援军,如何勾结大楚里应外合围杀老将军。 可惜的是,张叔还未等进一步动作便被姜誉发现。 张叔不敢说,只能承认自己发现了姜誉下毒谋害老侯爷的事。 姜誉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丢失的那些东西是被张叔挪走的,还一直在追问老侯爷手中信物的下落。 可老侯爷手里的东西,张叔真的不知。 第161章 和亲 张叔被姜寻救出来之后,一度担心姜寻是姜誉派来迷惑他的。 半路上,张叔找了机会传出消息,让人去京都三波证据。 他不能保证,自己的目的地是不是真的去见姜韫,他也怕一旦到了地方,他便会再度被关起来,再无机会和外界联系。 所以,半路上他就将自己藏了多年的消息传了出去。 手中攥着姜誉和成帝书信的人已经在京都搅起了轩然大波,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他要拿出证据的日子。 成帝顺利称帝,一旦书信暴露于人前,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可那人与张叔一样,都是老侯爷身边的人,对于老侯爷的死耿耿于怀,别看姜誉是老侯爷的亲生儿子,这种弑父之人在他们眼里畜生不如,更何况老侯爷尤其偏爱三老爷,他们其实更想看见侯爵之位落在三老爷的头上。 只有在姜韫的手上,侯府才能一直光耀下去,在姜誉的手里,侯府只怕真的要败了。 所以,接到了张叔传出来的消息,那人毫不犹豫地就在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京都又搅起了一番风云。 姜誉几乎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派出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人手都没有找出来声称要拿出证据的人。 约定的时间一到,所谓的证据果真遍布了京都大街小巷。 姜誉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天还未亮,他就收到了亲信传来的消息。 他和成帝的手书已经被京都的几乎每个人都传阅遍了。 虽然不是全部,也不是原稿,但事情能闹得这么大,姜誉几乎可以断定,那人手里定是拿着原始的书信。 成帝也气得砸了御书房。 “废物,废物,果真是个废物!朕当年就叫他及时销毁,他竟敢违抗朕的命令,朕要宰了他。” 成帝咬牙切齿。 安德全上前帮成帝被碎瓷割伤的手上药,说道: “皇上息怒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镇国将军府定也得到了消息,虽然外面现在传的只是手抄稿件,可就怕镇国将军府当了真。” “现在镇国将军还在北疆,手里握着大兴绝大部分的兵权,万一……” 成帝不顾手上的伤,又重重地砸在御案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迸裂出血丝。 “你去安排,封佳然郡主为公主,和亲北契。” “皇上,佳然郡主此前为了换得亲事自由的旨意,可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了一些事,只怕佳然郡主现在心里存了别的想法。” “哼,差事办得不好,还指望朕履行承诺?姜寻那么差的命格都没探出来,差点就害了朕,朕不治她的罪就不错了。” “朕礼待静柔公主不过是因为她对朕没有威胁,宠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也该为大兴做点贡献了。” “皇贵妃已有一个女儿和亲去了大楚,这时再送六公主出去,怕是真要和上官家离心了。皇后之位不能给,就全了她对六公主的爱护之意吧。” 安德全躬身退下,心里暗道: “成帝还是那么狠心,对身边之人也从无半点情谊,想当年自己……哪至于进宫做这个人人都瞧不上的太监?” 可无论安德全心里对佳然郡主多么同情,圣旨依旧是传到了长公主府。 静柔公主一直以为成帝对她是特别的,这么多年的宠爱怎能都是做戏? 静柔公主捧着圣旨不敢相信,第一反应就是宫里不是没有年纪适当的公主,为何他舍不得六公主,就要舍弃她的女儿? 话一出口,安德全的眼神就变了,佳然郡主拦住静柔公主,对着安德全行礼赔不是: “还请安公公回去为母亲说几句好话,母亲她也只是心疼梦舒,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对六公主和皇上万没有一丝不满。” 安德全收下佳然郡主递过来的荷包收入袖中,说道: “奴才明白,佳然郡主今日后便是佳然公主了,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公主的出嫁事宜了,和亲之事早已定下,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准备妥当寻吉日启程,公主还是尽快准备一番吧。” 佳然公主福身一礼,送走了安德全。 静柔公主拉着佳然公主的手,慌张地问道: “梦舒,你要去和亲,你要去和亲啊,你为什么就这么接了?你为什么拦着娘亲?不行,娘亲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他最疼你了……” “娘。” 佳然公主异常冷静,死死地拉住了静柔公主的手,说: “娘,女儿早就知道,自己或许难逃和亲之路,最好的结局,即便不和亲可能也会成为皇上拉拢大臣换取利益的工具。” “不会的,皇上他分明对我们……” “娘,那是因为我们对他的皇位没有威胁。我早就知道了,他不会一直纵容我们的。女儿也曾想过摆脱这些,但是……不过,没关系,娘亲是长公主,且没有亲兄弟在世,也没有儿子,皇上不会对母亲如何的,母亲依旧还是可以任意妄为。” 静柔公主的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不是不明白皇家无情,可她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没有儿子,驸马也没有实权,难道就这样也不能让她们母女摆脱这一切吗? 再如何,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谁也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且皇上早有打算,礼部只需要将和亲的人选定下就行了。 佳然公主就在京都百姓对成帝和姜誉的议论声中出了城,直奔北契。 皇贵妃领着六公主登上了皇宫城墙,遥遥看着送亲队伍远去,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 “思妤,听母妃的话,还是尽快定个好人家,北疆战事不定,你躲得了这次,母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躲得过下次 。” “你父皇他……指望不上的。你长姐她……至今都……大楚也背弃了当初的承诺,和羌谷暗中联合,你长姐的日子定也是不好过的。” 六公主知道皇贵妃说的话是对的,可她不甘心,她贵为公主,是整个大兴身份最尊贵的公主,难道她都不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 华兴寺里那一次相遇,她记到了现在。 她想去寻他,可她出宫不易,寻了几次都没有结果。 或许,她还是应该去找宣王叔帮帮自己。 第162章 谢煜受伤 姜韫的伤经过杜华的精心调理,在半月后终于被允许上路了。 张叔说当年他偷走了姜誉从镇国老将军那里偷来的东西,一刻未停,便转移了出去,交到了老侯爷的心腹手中。 那人一直待在陶郡,那里有老侯爷的一处隐蔽的庄子。 陶郡距离漠北很远,接近江南地界,这一路怕是又要近一月的时间。 姜韫担心姜寻路上吃苦,吩咐了易风和锦书收拾仔细一些,省得路上委屈了姜寻,生怕姜寻吃一点苦。 谢松韵跟着姜寻在这也待了半个月。 一开始谢松韵很是不满,急着要去寒峪关,可到了这里之后见到了姜韫,总觉得姜韫和她之前见过的姜家人不一样,而且她总觉得姜韫和姜寻背地里总是商量什么事情,她还听见过他们说说起凉城、寒峪关之类的话语。 谢松韵不放心,借口观察她未来嫂子就留下了。 姜寻也不在意,谢松韵说得也没错。 姜寻和谢煜的庚帖是交换过的,姜寻虽不在意,但是姜韫却觉得不妥,想着过一阵子他得亲自去一趟京都,将庚帖从谢家换回来。 反正他们所认识的嘉宁郡主,已经在送亲队伍中的那场大火中烧成灰了。 现在姜寻要跟着姜韫走了,谢松韵本来还有些犹豫,想要跟着查探姜寻和姜韫的底细,可寒峪关传来的消息令谢松韵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寒峪关去。 易风带来消息,称谢煜正在寻找神医杜华,想要请求杜华为其疗伤。 据说谢煜在半月前的一次战役中被敌人埋伏重伤,军医用尽浑身解数也未能令谢煜痊愈,现在伤势恶化,恐有性命之忧,正寻杜华下落。 姜韫看向一旁的姜寻,姜寻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前世的消息,谢煜重伤也是满大兴寻找杜华。 这一世难道还是没能避免? 可转念再一想,姜寻总觉得不对劲。 易风提到的那一场仗,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那个时候,姜寻分明就在白家村里遇见了谢煜。 谢煜身在白家村,而那场仗就在那个时候刚刚结束。 谢煜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身受重伤呢? 就算谢煜马不停蹄一路飞奔,他也到不了寒峪关。 姜韫见姜寻并未第一时间出口反对,反而还陷入了沉思,叹了口气,对杜华说: “要不,你就跑一趟过去帮忙看看?怎么说,谢煜也是为了守卫大兴,谢家几代人的热血都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杜华摸着下巴缓缓说道: “给谢家人看病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不能暴露身份,万一他们把我扣下了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周围各国觊觎我的人可多着呢。” 姜寻幽幽说道: “或许,也不必着急。” 姜韫不解,即便是姜寻对谢煜没半点感情,可依照姜寻的性格,也不会对谢煜如此不管不顾。 这么多年姜韫朝北疆捐赠粮草的事情姜寻也都知道了,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嘱咐过姜韫,说谢家好了姜家才能好,大兴才能好。 姜韫当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佩服能够坚守北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的谢家,镇国老将军去了以后,姜韫也更多的了解过北疆面临的局面,他更是对谢煜有了敬佩之意。 要不是成帝将姜寻赐婚给了谢煜,没准姜韫能喜欢谢煜这个小子。 不过,如果谢煜真的重伤的话,姜韫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姜寻挽过姜韫的手,说道: “放心吧,三叔,谢煜他那么精,怎么可能让自己伤得快要死掉?再说了,现在沈家的沈元宸带着五千沈家军和一千禁卫军应该已经到了,至于在寒峪关还是凉城寻儿就不知道了,想必谢煜有他自己的打算。” 姜韫点点头,又道: “不对啊,谢煜再能打也不是刀枪不入,怎么就不可能受伤?万一谢煜真的死了,北疆落在沈家手里,百姓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姜寻都忍不住笑了,问: “三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谢煜这么看好呢?三叔放心吧,半个月前谢煜压根就不在寒峪关,他怎么受伤?定是迷惑别人的。” 这边姜韫被姜寻劝住了,可谢松韵听到易风的话就已经牵了马要走了。 叶兰拦不住,忙过来通报。 姜寻在心里把谢煜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半路遇上谢煜,姜寻还以为不用再为谢松韵操心了,结果谢煜说什么寒峪关战事紧急耽误不得,竟和夜风连夜跑了。 将谢松韵又丢给了姜寻。 姜寻都无语至极了,她比谢松韵还要小上好几岁,难道她还要负责照看比自己大的谢松韵? 可姜寻心里骂归骂,一想到谢松韵很有可能埋尸沙场,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姜寻就忍不住的眼眶发酸。 她现在来不及弄清楚寒峪关内境况,她根本没办法放心让谢松韵走。 后院的马厩,谢松韵正和簟秋抢着缰绳,簟秋本不是谢松韵的对手,可簟秋铆足了劲就是不让谢松韵走,甚至缰绳都将她的手磨红了。 谢松韵也不是那铁石心肠没良心的人,这一路上簟秋虽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可也对她照顾有加。 谢松韵急得都快哭了,真不知道这主仆几个是有什么大病,非要看着她干什么? “簟秋,你快松手,我哥受伤了,我不能再在这耽搁下去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快放开。” “簟秋,你手都红了,你再不放开我可真的用力了啊,到时候受伤了你可别怪我啊。” 谢松韵气得不行,可偏偏簟秋倔强地拉着缰绳就是不肯放手。 谢松韵想到易风的话,心一狠就想将簟秋打晕,身后就传来了姜寻的声音: “谢姐姐。” 谢松韵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走成呢?姜寻这小丫头可难缠得紧。 “你不用劝我,我哥受伤了,我怎么可能不去?你不心疼我哥,我心疼。你可以不嫁给我哥,你也不用去看我哥,但是你别拦着我!” 姜寻被谢松韵的话都给气笑了: “是我不想嫁给你哥吗?你不也口口声声说叫我别妄想嫁给你哥的吗?你不说你不会让谢煜娶我的吗?现在在你口里怎么我反倒成了负心人了?” 第163章 凉城粮仓出事 姜寻也知道谢松韵现在没心思开玩笑,便也不再逗她。 “你过来,我不劝你,但是我跟你说几句话,说完了你还要走,我不拦着你。” 谢松韵看看姜寻,再看看一旁警惕地盯着自己手上还拽着缰绳的簟秋,无奈跟着姜寻走到了一边。 “我猜,你哥应该没受伤。” “你怎么知道?你和我哥有联系?” 谢松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姜寻连忙摆手: “没有,我和谢煜可没什么联系。”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猜的。先不说谢煜到底受没受伤,即便是受伤了,你去能干嘛?你会看病吗?你会治伤吗?我知道,谢煜现在是你们全家人的指望,他出不得事情,你很焦虑你很着急,我都理解。” “可你想想,如果谢煜受伤了,寒峪关说不定就乱了。之前我们也看到了寒峪关内混进去不少北契人,你现在去,还是很危险。你就别给你哥添乱了好吗?” 谢松韵莫名觉得姜寻的语气还真的有点像她嫂子,苦口婆心地劝导不听话的小姑子。 谢松韵摇摇脑袋,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说: “你就让我这么看着?怕自己危险就不去找我哥?” “不是怕你危险,而是怕你给谢煜添麻烦。” 姜寻说话毫不客气,一点没给谢松韵留情面。 “还有,你忘了你当初来北疆是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阻止我嫁给你哥吧?怕我和姜誉一样,想要害你们谢家。” 谢松韵面上有些不自然,可是也没否认。 “那你就更要跟着我了,跟着我,我不嫁给你哥,不接触你哥,你也算是帮谢煜解决了一个麻烦,对不对?” 谢松韵不想承认,姜寻说得都对,可是她也确实无法反驳。 “小姐,三老爷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 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姜寻,姜寻看了看谢松韵,说: “你别想着跑,等我回来再说,你先考虑考虑我的话。” 姜韫的脸色不太好看,捏着手上的信有些怒意。 “三叔,出什么事了?” 姜韫抬头,将信递到了姜寻手中。 姜韫在北疆设立了三大粮仓,粮仓里的粮草大部分都以匿名的方式捐赠给了谢家军。 自从老将军死后,北疆邻国都蠢蠢欲动,妄图趁机吞噬大兴。 谢煜小小年纪能够稳定局面实属不易。 可远在京都的成帝似乎忘记了北疆毗邻诸国到底有多难缠,只看见了稳定的北疆局面,却忽略了谢煜面临的巨大困难。 不仅不在后方做好支援保障,还频频拖谢煜的后腿,不仅克扣粮草,还派了心腹来做监军、太守,援军?更是不可能有的。 即便是有,谢煜也不敢要。 姜韫始终记得老侯爷的交代,眼见北疆军士连肚子都吃不饱,这些年可没少往军营里运粮。 只不过姜韫始终都未露面,谢煜查过几次,差一点就查到姜韫头上,可阴差阳错,战局胶着,谢煜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追查。 这一次,凉城方面的粮仓出了大问题。 凉城太守眼红这座粮仓许久,终于买通了负责看护粮仓的一个护卫,护卫收了太守的重金,将掌柜给出卖了。 掌柜为了守住粮仓不肯和凉城太守狼狈为奸,被太守随意寻了个罪名给抓起来了。 而且粮仓中的粮食被太守看管了起来,再不想办法,太守就要将粮仓的粮食运走了,而且据说已经联系好了买家,要将粮食卖往中原地区,换一大笔银钱。 “混账!” 姜韫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鲜少见姜韫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谢家军在外御敌,他们不但不能成为谢家军的后盾,反倒在这中饱私囊,还想将粮食高价卖去外地?” “他就不想想,谢家军抵挡不住,首先遭殃的就是这几个城池的老百姓?” “谢煜手上好像已经没粮了,探子说,他刚派了人偷偷去了南边,就是去运粮的。” “向朝廷催粮的奏折也是一封接着一封,这个凉城太守是想要谢家军的命啊。” 姜寻收起手上的迷信,说道: “三叔,那凉城太守可是成帝从京都派过来的,抵挡不住他大不了回京都就好,至于这边的老百姓,他怎会放在心上?连成帝都不放在心上,他一个凉城太守怎会多事?” “三叔,干脆,咱们将这座粮仓赠与谢煜算了,由他接手,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这粮仓我已经在你及笄的时候赠与你了,连同北疆这部分所有的粮仓和商行,全都划到了你的名下。” 姜韫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就不这么急着送给姜寻了。 姜寻也没想到这事,及笄的时候,三叔给了她一个小匣子,说是送她的礼物,她随意翻了翻,发现都是一些 房产地契,今日事多,她还未来得及一一核对。 姜韫又递过来一枚信封,里面是姜寻现在的身份。 姜韫之女——姜煦。 姜寻笑着收起,说道: “也好。三叔,那我就拐道去一趟凉城好了,您先去陶郡,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耽搁不得。等我处理好了粮仓的事,我就过去找三叔,与三叔汇合。” 姜韫有些担心: “你是纵火之后跑出来的,这一去凉城万一被谢煜发现了端倪怎么办?你难道真的要嫁给他?” “他虽然打仗厉害,可谁知道对媳妇好不好?再说了,他们家可是一家子寡妇,收纳书养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当寡妇的。” 姜寻耳根一红,她哪里好意思听三叔说这些,抱住三叔的胳膊撒娇道: “三叔都未成亲,寻儿不嫁的。” 姜韫没想到自己反被姜寻打趣,老脸一红,轻斥道: “说什么胡话,三叔我守着你就够了,成什么亲,就不耽误别的姑娘了。可你总要找个好人家护着的。” 姜寻软着声说: “三叔,你放心好了,谢煜不会娶我的,他和我哪里是两情相悦,那都是成帝胡说八道的。成帝就是看我命格不好,想让我克谢煜呢。谢煜估计也巴不得我消失呢。” “至于真被烧死了还是假死的,他才不在意呢。” “只要不被沈元宸发现就行了,他才是最碍事的一个。” 第164章 去凉城 姜韫虽不放心,可也知事情急迫,耽搁不得,只得再三嘱咐易风定要护好姜寻,这才兵分两路,各自启程。 谢松韵,自然还是跟着姜寻一起。 凉城好歹也是谢煜管辖之下,谢松韵倒也没有那么抵触。 想着到了凉城,怎么也能找到谢煜的手下,到时候护送她去寒峪关便简单许多。 越往凉城走,姜寻和谢松韵的心就越凉。 凉城算得上是北疆地区最大的城池,按理说应该是很有繁荣的生活气息的,但越接近凉城的地方,反而越荒凉,路边还时常出现乞讨的百姓。 姜寻让易风拦住一个询问才知,他们都是凉城附近村子的村民。 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家中的粮食已经被守卫派兵来强行收走了,说是要供给谢家军。 百姓们是拥护谢家军的,但是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听说谢家军抢百姓粮食的。 而北契、羌谷和大楚又不安生,总是搅得百姓不得安宁,时不时就有羌谷和北契的小股强盗过来,不是抢夺财物就是强占妇女。 姜寻和谢松韵在马车上没有露面,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发白,她们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凉城竟如此混乱。 谢松韵讷讷地说道: “我七哥肯定不知道,这些都不是他干的,如果他知道绝不会允许旁人如此糟践百姓。” 谢松韵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就犹如风中的柳絮,虚浮在半空之中。 姜寻握住了谢松韵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绝对不会是谢煜纵容的。现在战事吃紧,他正忙着抵御外敌筹措军粮,一时顾不上是可能的。” 谢松韵没想到姜寻竟比自己更加信任七哥,一时没忍住,眼底就红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谢松韵连忙转过了头,不去看姜寻。 姜寻一行人打扮低调,乘坐一辆马车,递交了路引,非常顺利地就进了凉城。 城内和城外就是两个景象,城内的中央街道还是可见繁华的。 凉城内的商行管家依旧是三叔安排的心腹之人,不过既然粮仓出了事,姜寻也不敢大意,并没有直接去商行,而是按照三叔给的地址,住进了姜韫在凉城的院子。 院子不算太大,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不过住下他们一行人绰绰有余。 “小姐。” 姜寻正指挥着簟秋、锦书和叶兰收拾院子,易风就一脸沉色地进来禀报,“刚刚进城的时候,属下便觉出不对,刚刚派了人去查探,发现沈元宸的沈家军和禁卫军来了这里。” “他们来凉城了?原计划不是去寒峪关吗?” 姜寻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他们弄丢了自己,去寒峪关又进不去,怕是被谢煜给拦了吧? 呵,沈家军和禁卫军进不去寒峪关,北契人反倒如入无人之境,倒是有趣得很。 易风的话证实了姜寻的猜想: “沈家军和禁卫军是想要去寒峪关的,但不知为何,他们在寒峪关外驻扎了十几天都未能进关,随后,沈元宸便气急败坏地率领军队来了凉城。” “到了凉城,太守马上就大开城门迎了沈家军和禁卫军入城。这个,全城百姓都是看见了的,不是什么秘密。” 姜寻好看地凤眸透出一丝丝狡黠的光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道: “看来,我们是来对了,没准还能看一场好戏呢。” 谢松韵从院外走进来,她不想和姜寻住在一处,好在院子也够,她便住进了姜寻隔壁的小院子里。 谢松韵惦记自己七哥,刚收拾妥当便来姜寻这里看看是否有谢煜的消息。 “看什么好戏?” “放心,不是你七哥的好戏,而且啊,没准你很快就能见到你七哥了。” 姜寻脸上一派轻松,并不见丝毫担忧,谢松韵噘着嘴轻哼了一声: “你倒确实是不想嫁我七哥,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姜寻哭笑不得地看着谢松韵,说道: “你还挺有趣的,说让我别惦记嫁给你七哥的是你,我不把你七哥放心上吧,你又在这里忿忿不平。” 谢松韵自小淘气,也习得一些拳脚功夫,身量要比姜寻高一些,可姜寻挺直了腰板站在谢松韵面前,虽微微仰起小脸才能直视谢松韵的目光,可气势却丝毫不弱。 谢松韵被姜寻一句话问得回不上来,跺了跺脚便离开了。 “你最好别惦记我七哥,记住你的话。” 姜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凉城地处北疆,这里气候寒冷, 交通不便,物资自然是比不上京都的,就连粮食也没有京都那般多样和充足。 这里的吃食比较简单粗糙,和京都的精致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粗陋。 虽然如此,对于初到北疆的几个小姑娘来说,依然觉得新奇。 姜寻带了帷帽领着丫鬟们来到凉城街上,看着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肚子里便开始了咕噜噜的叫声。 不一会儿,马车上就聚集了凉城的各色小吃,姜寻还没等逛上一圈,肚子便填饱了。 前面就是大疆商行的店铺,姜寻吩咐了马车停下,自己带着锦书下去到街上去转转。 锦书在京都的时候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她,即便是出了京都在送嫁的队伍中,锦书也是小心谨慎,没有太多露于人前,所以,锦书也便放心大胆地跟在了姜寻身后。 凉城的百姓相对比较淳朴大方,姜寻一身锦衣长裙在这里稍显显眼了一些,不过她带着帷帽倒也不惧旁人目光,走走停停看起来悠闲自在。 “下面那位小娘子,看穿着打扮好像也是从京都方向来的,不像是凉城人。” 街边一家酒楼的二楼包间雅座,窗户大开着,窗边坐着两个一身华服的男子,一个是凉城太守孙永权,一个正是从京都而来的沈元宸。 沈元宸莫名觉得楼下那个身影有些熟悉感,却因他与姜寻本就不熟,皱着眉头好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沉默半晌,顺着孙永权的话说道: “看穿着确实不像是北疆人,身形也过于娇小,或许还真的是从内陆方向过来的哪家小姐。” 沈元宸身旁的吴校尉顺着二人的话也朝楼下街道望去,伸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砸吧着嘴说道: “虽然看不清脸,可只这身段就不输京都那些高门贵女。想不到在这凉城,还能遇见如此美人。” “呵呵呵,难得吴大人感兴趣,本官定不能叫吴大人失望啊。” 太守孙永权哈哈大笑,感到心情舒畅无比。 他就知道,这两人不是那么难对付的人。 第165章 密谋 雅间隔壁。 “公子,他们似乎盯上了下面的一位姑娘。” 被唤作公子的年轻男人眸子微眯,视线从锦书身上收回,淡淡道: “一群废物罢了,成不了事。我们也不能在此耽搁太久,还需尽快回去才行,正事要紧。” 公子身旁的侍卫点头应是,目光也在锦书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若有所思。 姜寻在一处卖首饰的小摊面前停了下来,手上拿起一个银簪看得颇有兴味。 这簪子做工有些粗糙,又是银子打造,在姜寻的眼中并无特别。 不过姜寻还是吩咐锦书付了银子,买下了这只簪子。 摊主高兴得一直道谢,像他们这样的小摊贩,多少天也卖不出一个银饰,来他这里的大多都买一些木簪、木梳等小玩意,摊主一高兴,还多送了她们一个桃木雕刻的簪子。 姜寻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这簪子多么漂亮,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很热情。 并没有因为常年征战而有太多戒备与冷漠,姜寻觉得,谢家对北疆是毫无亏欠的。 顺着繁华的长街往里,姜寻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店铺,只在街边的小摊上走走停停。 没有给身后不怀好意的觊觎者机会,登上马车就回了院子。 易风见姜寻进了院子,现身出来说道: “小姐,您被人跟踪了。” 姜寻摘掉帷帽,冷笑一声,问道: “知道是何人吗?” 易风答: “似是太守府的人。应该只是普通侍卫,跟踪技巧并不好,略显拙劣。” “让他们跟吧,如果想要打本小姐的主意,你也不用留手,狠狠地教训一番便是。” 得了姜寻的话,易风心里有了数,便也不再担心,只是多加派了不少人手在暗处。 “晚上你去找一下守着粮仓的刘掌柜, 探探粮仓的情况。” 易风领命而去,可姜寻却在入夜时分带着簟秋摸去了太守府。 “簟秋,东西你带好了没有?” 姜寻可不想冒冒失失地用命去冒险,在太守府的围墙上,又再一次向簟秋确认道。 簟秋摸了摸袖中的毒药,心下安定,回答道: “放心吧,小姐,奴婢都带着呢,万一被发现了,至少我们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噗通”。 “噗通”。 姜寻和簟秋纷纷跳了下来。 今晚太守孙永权在府中设宴款待沈元宸和吴校尉,这个时间估计酒兴正酣,连带着府中的看守都懈怠了几分。 姜寻和簟秋一身夜行打扮,摸到了设宴的花厅后窗底下。 厅内太守正举着酒杯朝着沈元宸高声说道: “要不怎么说皇上有眼光,沈少将军和比那个什么谢煜强多了,他今年才多大岁数?还真以为……嗝……还真以为他能像他祖父一样?” “你放心,既然皇上派将军来,本官一定帮沈将军拿下北疆,是不是,吴校尉?” 听声音,太守明显是喝醉了。 沈元宸笑而不答,吴校尉则是觉得太守很是懂事,说: “皇上之所以派沈将军和下官过来,所谓何意,太守大人自然是清楚的,就希望太守能鼎力相助了。皇上,还等着下官回去复命呢。” 孙永权和吴校尉一同饮了杯中酒,赔着笑说道: “吴校尉,回京以后,还望校尉大人多多向皇上美言,本官在这地方已经有五年了,看皇上何时能够记起本官,将本官召回京都啊,本官对皇上也甚是想念啊。” 孙永权比吴校尉官阶整整高了一级,可奈何吴校尉是皇上眼前的人,孙永权也一直对吴校尉恭敬有加,就希望吴校尉回京后能捞自己一把。 在这凉城看似风光,可谢煜手实在伸得太长,在这北疆谢煜才是那个土皇帝。 哪怕自己是成帝亲自任命派过来的,可是凉城的大小事务一直还捏在谢煜手中。 也难怪成帝对自己颇有不满,一直不肯调自己回京。 孙永权心中是既怨恨又憋屈。 好在,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凉城最大的粮仓搞到了手,转手一卖也能丰富一点家底。 要不然这些年在凉城他就真的是白干了。 想至此,孙永权心情大好,拿起酒杯又对着吴校尉低声说道: “吴大人放心,您今日看上的那个姑娘,本官明日就派人将她送到大人房里,保您满意,哈哈哈哈哈……” “那,下官就等着了。” 吴校尉一抱拳,眉目就带了笑意。 沈元宸则道: “吴大人别忘了此行的目的,别以因美色而误了正事。在这北疆看上个京都附近的女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校尉被沈元宸挤兑,忍下不满,道: “在京都,那样的美女哪里轮得到我?我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五品小官,不像沈将军,作为一品司马大将军的嫡长孙,娶的可是镇国将军府素有京都第一美人的谢家大小姐,那可是谢煜嫡亲的长姐啊。” 孙永权见吴校尉和沈元宸之间气氛不对,悄悄端着酒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那丝酒意顿时也消散了不少。 沈元宸脸色不太好看,捏着酒杯的手指白得没有血色。 吴校尉还在继续: “哦,不过女人嘛,不过就是个女人。哪里有咱们男人的官位兵权重要?是吧?沈将军?” 沈元宸被戳中了痛处,不吭声。 在京都人人都说他是高攀,可他也是将门之后,他祖父也一样是一品将军,怎么就不如谢轻舟了? 就说谢煜,小小年纪就成了一品将军,还不是因为他祖父没了?要不然也轮不到他。 一时间,酒桌上的氛围陷入了僵硬。 姜寻招招手,刚想和簟秋溜去太守的书房,就听孙永权嘿嘿笑着说道: “二位大人,你们一路从寒峪关过来,想必对那边的战事有所了解了。” “不瞒二位,其实下官已经安排了北契的探子摸进了寒峪关,下官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沈将军此行的真正目的,下官早已有所安排。” “现在只能寒峪关传回消息,有北契的帮忙,沈将军拿下寒峪关指日可待。寒峪关拿下之后,凉城便好说了,下官会帮着沈将军,让凉城成为沈将军的囊中之物。” “如此,吴校尉也好尽快回京复命了。” 第166章 虞公子 姜寻停住脚步,猫着腰又蹲回了窗根底下。 沈元宸和吴校尉心情都好些了,对着孙永权举杯,沈元宸说道: “那就多谢孙大人相助了。等沈某接管北疆之后,即便孙大人短时间内无法回京,沈某也定不会让孙大人白忙一场。” “这凉城怎么也是孙大人的管辖之地,沈某可和我那个不通人情的小舅子不一样,孙大人,到时,咱们各司其职。” 孙永权顿时笑得大声,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好好好,下官就先多谢沈将军了。到时候,这城里的美人下官定给将军多送些到府上。” 沈元宸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孙永权显然是做过功课的,沈元宸虽家有娇妻,但妾室也不少,而且早在谢煜回京之初,因为沈家自荐要来北疆之事,已经惹得谢轻舟不满。 沈元宸和夫人之间的矛盾已不是秘密。 吴校尉则是饮了一杯酒之后,幽幽说道: “不过啊,这沈家和谢家到底是姻亲,沈将军以后的兵权不还是要交到谢家人所生的孩子手上。要我说啊,你们争来争去本就没有意义。” 沈元宸喝到一半的酒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几乎难以下咽。 他怎么就忘了,以后他沈家的兵权势必要交到他嫡长子的手里,他的嫡长子可是谢家谢轻舟生的。 现在谢轻舟那么向着娘家,搞不好,他还真的是为谢家做了嫁衣,到最后也是便宜了谢家。 沈元宸慢慢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语气阴沉地说道: “到底谁来接兵权还不一定呢,谁说我的嫡妻就不能换人了?” 此话一出,孙永权和吴校尉齐齐都愣住了。 姜寻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沈元宸靠不住,但没想到他竟有此想法。 休了谢轻舟?还是让谢轻舟暴毙? 那孩子呢? 谢轻舟可是与他生了两个儿子。 好狠的人。 姜寻无声地咧着嘴巴。 短短的死寂过后,响起的是沈元宸突如其来的凄厉叫喊。 “啊……我的手……” 沈元宸的手上忽地冒出如柱的血流,整个左手耷拉着,看样子不是筋断了就是骨头断了。 姜寻也吃了一惊,随即就意识到不好,拉着簟秋就要往外跑。 整个院子已经乱了起来,随着沈元宸的惨叫和孙永权惊慌的呼喊,整个太守府的侍卫都朝着这里奔来。 姜寻啐了一口,暗道倒霉,她怎么料到夜闯太守府,竟还碰到了这么精彩的事。 姜寻也来不及去思考到底是谁这么仗义出手,那人此时也不在她的友人阵营里,要不是那人,她现在也不会如此狼狈。 姜寻和簟秋好不容易跑到院子的角落里,就差几步就能出了院子,可越来越多的侍卫跑过来,堵住了姜寻的路。 簟秋吓得有些发抖,手里紧紧攥着两包毒药,她倒是不怕自己被抓,她就是担心自家小姐万一被伤到了,她可无法向锦书交代了。 屋顶上的两个黑衣人匿在夜色中,不急不缓,腾挪移转,看着脚底下这些呼号乱叫的侍卫家丁,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不过,角落里略显狼狈的两个娇小身影落在了其中一人的眼中。 “公子?” “下去将她们带上。” 说完黑衣人飞掠而下,瞬间就来到姜寻身边。 这边的动作引来了侍卫的注意。 “刺客,刺客在这里……” 姜寻简直就想立刻洒出手中的毒粉,这人实在是可恶。 “簟秋。” 簟秋接到信号,手掌一翻毒粉就要扬了出去。 紧随而至的黑衣人见势不好,立刻用力抓住了簟秋的手腕,一个用力,簟秋的冷汗便冒了出来。 “你轻点。” 冷冷的声音从黑衣人口中吐出,姜寻愣了一瞬,等回过神的时候,细腰已经被厚实的大掌揽住,整个人一轻,便被带到了屋顶。 黑衣人带着姜寻,脚步瞬移,一边护着姜寻,一边与太守府的侍卫缠斗。 姜寻闻着鼻尖有些熟悉的药香气味,姜寻悬着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可是攥着对方衣襟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谢煜带着姜寻率先出了太守府,一路不停,兜了好几个圈停在姜寻现在住的院子外面。 姜寻后退一步,离开对方的怀抱,轻咳了两声,问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啊?” 姜寻的凤眸之中带着些许的调侃,对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 “在下……虞颉。” “哦~虞公子。” 随后,簟秋也被人带了回来,一落地,就惊慌地站在姜寻身前,俨然是想要将姜寻护在身后。 “小……公子,你没事吧?” 姜寻笑着摇摇头,将簟秋伸长的手臂拉下来,说道: “放心,他们不是坏人。我们回去吧。” 簟秋揉着自己生疼的手腕,狠狠地瞪了那个黑衣人一眼,跟着姜寻回了院子。 “小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的?是小姐告诉他的吗?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 簟秋不解,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分明就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她不知为何小姐会这么信任他们。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出什么岔子吧?” 锦书听见姜寻和簟秋的声音连忙迎了出来,见姜寻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寻虽然是被抱着逃命的,可她或许是过于紧张了,现在也觉得浑身乏力。 在叶兰的服侍下,泡了个澡,姜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回想着孙永权和沈元宸他们的对话,姜寻都觉得气愤。 她还小的时候也听说过关于谢轻舟的事,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大家纷纷说谢轻舟足以母仪天下,可也不知为何,谢轻舟竟下嫁给了沈元宸。 虽然沈家也是一品将军之家,可沈宗志手里的兵,或许还不如谢家的一个零头。 沈元宸又不是什么少年将才,虽不是什么纨绔,但也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人。 对比于京都人人称赞的才女和第一美人,实在就是委屈了谢轻舟。 谢轻舟出嫁的时候,绵延不见头的嫁妆,也令得京都众多未出嫁的姑娘红了眼。 姜寻也不由得感慨,那样的一个女子,怎得就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第167章 教训一二 太守府彻底乱了起来。 同为四品,孙永权也是不敢轻易得罪沈元宸的。 他就算是个地头蛇,也是个没骨头没底气的。 沈元宸虽是从京都赶来,可他身后跟着成帝允了的五千沈家军。 孙永权的酒彻底醒了,吩咐底下人找来了全城所有医馆的大夫,又留另一半侍卫护住院子,另一半则是全城追捕刺客。 沈元宸已过了最初的疼痛,额上冷汗岑岑,不过理智却回来了一丝。 沈元宸抬手示意: “不用了,追不上了。” 孙永权恨得咬牙切齿: “让我知道是哪个毛贼,本官非剁了他的双手和双脚不可。敢在本太守府中行凶,简直是胆大妄为,丝毫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吴校尉一直没有作声,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见孙太守是真的怒上心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先治好沈将军的手?沈将军的手可是要拿兵器上战场的,虽然只是左手……” 吴校尉略带有一丝丝幸灾乐祸的语调,令得沈元宸和孙永权都很是恼火。 如果沈元宸的手治不好,孙永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沈家迁怒。 可整个凉城的大夫都被请来了,除了给沈元宸上了些药却都面面相觑、吞吞吐吐,就没有一个人肯说出一句准确的结论。 孙永权指着一群大夫说道: “你们今日必须治好沈将军,否则你们一家老小都给他偿命。” 沈元宸斜觑了孙永权一眼,手腕上的伤令他无法集中精神来思考,血已经模糊了伤口,他看不真切,也不敢细看。 “到底……到底是骨头断了还是……还是筋断了……” 沈元宸唇色发白,简单的一句话就令他出了一头的汗。 “大人啊,饶命啊,小的只是个庸医,开家医馆看点小毛病,小的……小的真的治不好这伤啊。” “是啊,大人,将军这伤……将军这伤好像是骨头断了,筋……筋好像还连着……” “可……可即便是这样,小的也不会治啊。” “大人饶命啊。” …… 一群大夫纷纷跪地求饶。 其实他们不是真的不能治,可太守说了,这位可是一名将军,还是从京都来的将军。看样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谁知道万一没治好,不能完全恢复到从前,他们还有没有命回去了。 刚一进太守府,他们就被太守给恐吓了一番,把脉查看伤口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京都皇宫中会有那么多所谓的“庸医”了。 平日里,他们这些人对那些太医多有轻视,此刻,刀架在脖子上才知道,那口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孙永权怒极,一脚踹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大夫的胸口。 大夫倒在地上闷闷地咳着。 众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沈元宸痛得几欲晕厥,强撑着制止了孙永权。 “孙太守,让他们尽力便是。”沈元宸转而看向一地的大夫,说道: “你们尽力一试便好,把我的骨头接上即可,无论结果如何,本将军……都重重有赏。” 几名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其中一名年岁较大的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说道: “小人尽力一试,不过,将军的手要想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还需尽快请来高明的大夫来,将军的手不同于常人,还是小心为上。” 沈元宸的手被包扎了起来,虽然大夫说会养好的,但也要三月有余,不过也好在只是左手,倒也并不会特别妨碍平日的生活。 只不过,对于那晚的事,他们始终想不明白,也像是卡了一根刺在喉咙里。 簟秋也不解,问过姜寻,姜寻只神秘地笑笑,并不解答。 这帮人在背后如此议论诋毁谢煜的长姐,谢煜要不出手教训一二,还真就会令姜寻瞧不起。 易风一大早就带着消息来了姜寻的院外。 “刘掌柜已经被架空了,下面的人被孙太守收买了,刘掌柜现在每天就被关在粮仓后的一个小屋子里。” “孙太守联系的买家大概三日后就到,他准备将粮仓搬空。” 姜寻点点头,说: “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粮仓的事我心里有数了,你先不用管了。” 这一次,姜寻依旧戴着帷帽,和昨天相似的装扮去了凉城内最热闹、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要了最大、视野最好的一个雅间,姜寻就坐在了窗边。 簟秋陪着姜寻在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待小二又重新摆了一桌点心之后,簟秋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姐,咱们在这干什么啊?小姐是要等什么人吗?” 姜寻小声地骂一句,之后吩咐簟秋: “你回去把谢五小姐带来,然后路上……” 簟秋看着姜寻,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可姜寻笑着安慰她道: “放心去吧,有什么事本小姐担着。我这里也安全得很,你快去快回。” 簟秋想了想,知道易风定是在暗处安排了人手,这才脚步飞快地回去找谢松韵。 姜寻百无聊赖地坐在雅间内,她其实早就吃不下了,便伸着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面前的枣泥糕。 这里的点心做得也不如京都细腻精致,和这北疆的民风一样粗犷,不过胜在味道还不错。 可姜寻吃了一块便觉得有些腻了,不过这宣软的手感倒是不错。 姜寻坐在雅间觉得帷帽有些碍事,便摘下来放到了一旁。 这样一来,街边路过的人只要稍一抬头,便能看到姜寻的样子。 姜寻肌肤胜雪,白皙透亮,凤眸含情,鼻尖小巧,红唇水润,纤纤玉指一下一下好像点在人的心上,令人心痒痒的。 姜寻正专心地点着眼前的糕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容貌已经吸引了好几个公子聚在楼下。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们,正噙着猥琐的笑立在门前,贪婪下流的目光正流连在姜寻的脸上和身上。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身材不高,有些偏胖,一看就是家里宠得不像样的纨绔公子哥,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摇着一把扇子。 这让姜寻更是厌烦。 第168章 狗屎没吃够 姜寻不悦皱眉,眸子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恼怒令为首的公子显得更加兴奋。 在这凉城,他还未见哪个姑娘对他如此不假辞色。 虽然自己比不过谢煜,可这些姑娘也入不了谢煜的眼,近不了谢煜的身。 除了谢煜,自己可是她们争相想要嫁的人。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自认潇洒无比的笑容,对着姜寻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说道: “本公子姓孙名朝晖,家父乃凉城太守。” 这孙朝晖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姜寻面上的神色,见姜寻并没有因为他的家世而有一丝丝的动容,孙朝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笑着继续说道: “本公子对姑娘一见倾心,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本公子为何从未见过?” 孙朝晖言语客气有度,但心中揣测,眼前的姑娘虽然养得极好,可这凉城内的官府之家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而近来刚刚进城的几位大人,也未有携带任何一个女眷。 眼前这姑娘,怕不是谁家远来投奔的亲戚,或是哪个商贾之家的随行亲眷。 “一见倾心?呵,孙公子还真是会为自己的孟浪举动找借口。所谓一见倾心不过是为美色迷眼而已,无非就是见色起意之辈,说得冠冕堂皇又如何?不好意思,本姑娘不想与孙公子交朋友,还请公子自重,出去!” 姜寻面色陡然凝重,最后两字更是蕴含怒意和不屑。 孙朝晖在这凉城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顿时面色通红,抖着手指怒道: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呢,你可知家父是谁?” 姜寻都被气笑了,说道: “你是脑子不好使吗?建议你回去多吃点猪脑补补。你父亲是凉城太守孙永权,你刚刚说过了。” 姜寻虽然面上笑着,但凤眸里尽是冷意,丝毫不见笑意。 孙朝晖没想到对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父亲就是凉城太守,却丝毫不惧,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 孙朝晖仿佛听到了身后藏不住的憋笑声。 孙朝晖恼羞成怒,一挥手,呼啦啦围上来一群家丁。 孙朝晖上一次在大街上看上了一个姑娘,正想着带回府好好疼一疼那姑娘,结果被谢煜抓了个正着,谢煜上来就是一脚,他半天都没爬起来,不巧的是,还趴在了一堆狗屎上。 浑身的臭味让孙朝晖当时就吐出来了。 当时就是身后这帮家伙,没一个上前来帮忙的。 之后的半个月里,孙朝晖即便养好了伤,也不敢到大街上溜达,就是怕他们在背后嘲笑自己。 这一次,孙朝晖定要将自己丢的面子找回来。 孙朝晖狠戾的眸子盯在姜寻身上,这次这个姑娘可比上次那个好看百倍,也不算吃亏。 有身后的家丁给他壮声势,孙朝晖狞笑着朝姜寻走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最好乖乖地跟本公子回去,不然也别怪本公子不懂得怜香惜玉。” 身后还有几个公子,猥琐的目光都聚在姜寻身上,令姜寻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哼,就怕你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命!” 孙朝晖愈加的确定,姜寻就是个没有背景的女子,无非就是有点钱,否则谁家小姐出门身边没有丫鬟侍卫? 这么半天了,除了眼前这个美人,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孙朝晖心里越发的兴奋。 有钱人家的姑娘更好,他也知太守府里并不那么富裕。 谢煜在这北疆压着,他父亲束手束脚的,连往家里划拉点银钱都放不开手脚。 弄这么个富家女回去,好歹能贴补一下他自己的荷包,而且家里没有地位,再失了身,随便抬个妾室安抚一下,养在后院也就足矣。 孙朝晖越想越觉得眼前的美人简直就是完美。 眼看着孙朝晖的手就要触碰到姜寻的脸,姜寻一仰头躲了过去,同时,桌上装着茶点的碟子也扣在了孙朝晖的头上,噼里啪啦,瓷片碎了一地,鲜红的血液顺着孙朝晖的额头淌了下来,雅间内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 “啊……啊……血,我流血了!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 孙朝晖身后的几名纨绔也吓了一跳,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柔弱小的美人,竟然如此狠心和大胆,竟连凉城本地的太守之子都敢伤。 家丁也愣了一瞬。 平日里跟着公子出门,他们无非就是壮壮声势,给公子撑撑面子,基本上是用不到他们的。 可现在…… 反应过来的家丁忽然心头一沉。 昨日太守府中就出了事,老爷正心情不好,今日若是公子再受了伤,他们回去铁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赏个几十大板估计都是轻的。 家丁们对视一眼便都朝着姜寻冲了过去。 姜寻早已起身退到窗边,看向不远处的暗卫正超这边赶来,心中安定下来。 可还不待她回头,就见几个家丁都哀嚎着飞了出去。 谢煜和夜风……哦不,是虞公子和他的侍卫从走廊进来,三两下就将那群人扔了出去,包括那些跟班,只留下了捂着额头哀嚎的孙朝晖。 孙朝晖颤着声音问道: “你们……你们是谁?本公子的事你们也敢管?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啊?信不信我让我父亲杀了你们?” 谢煜不屑地勾了勾唇角,随后一脚踩在了孙朝晖手上的额头上,将孙朝晖死死地踩在脚底下,还用力地碾了碾。 孙朝晖的脸被踩得变了形,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 “啊……啊……” 谢煜冷冷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直冷到了孙朝晖的心里。 “一个区区太守,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在凉城,你以为真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看来上次的狗屎你是没吃够!” 孙朝晖的身子猛地一抖,挣扎着去看谢煜的脸,意外的,入目的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张令他恐惧的脸。 孙朝晖的胆子顿时就回来了一些,在地上狼狈地挣扎着喊道: “晃开……泥小心,我爹弄死泥……呃……” 谢煜的脚用了力,孙朝晖含糊不清的话也戛然而止,只剩大口的喘息声。 第169章 怎么可能认得出? “回去告诉你爹,凉城还不是他能胡作非为的地方,再管不好儿子,别怪别人替他管,不想孙家绝后,就给我老实点。” 谢煜又在孙朝晖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夜风这才嫌弃地拎着孙朝晖扔出了酒楼。 谢煜转身欲走,却被姜寻开口叫住: “谢……咳咳……虞公子。” 谢煜的眼皮一跳,回头去看姜寻。 姜寻的表情很是寻常,谢煜几乎怀疑自己刚刚是幻听了。 “虞公子救了我两次,今日恰好在酒楼,公子可否赏脸与我一同用膳,也好叫我表达一下谢意。” 谢煜眉头皱紧,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有些不悦地说道: “你难道不知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虽然北疆民风开放,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实属不妥。不知小姐可有定亲?” 姜寻的嘴角疯狂抽搐,干咳了两声才将将平复下来说道: “虞公子放心,我……有定亲,不过呢……” “要不公子坐下来,听我讲讲我与未婚夫的事啊?” 谢煜脸色一黑,道: “你与未婚夫的事与我何干?我没兴趣,告辞。” “哎,真是可惜,我与我未婚夫可是两情相悦、情比海深呢,我还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一番呢。对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未婚夫是谁啊?他就是咱们北疆赫赫有名的谢……” “闭嘴。” 谢煜听得姜寻的胡言乱语,耳根子都有些发烫,眼见着姜寻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谢煜来不及思考,一把就捂住了姜寻的嘴。 少女柔软的唇瓣就贴在谢煜带着薄茧的掌心,呼出的热心好像在撩拨着他的心,一股热流顺着手掌从手臂流向头顶,又顺着后颈一路向下,酥麻到了脚底。 谢煜连忙后退一步,将手从姜寻的唇上移开背到身后。 处理完孙朝晖从楼下上来的夜风,刚到雅间门口就看见自家一直冷冰冰的少将军耳朵根就像天边的晚霞一般,想要迈进来的脚顿在半空,思索了片刻,趁着谢煜还没发现,又悄悄将脚撤了回去,还贴心地帮两人关上了门。 “咳咳……你和你未婚夫怎么可能那么好的感情?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这样对着一个陌生男子说话,你也不害臊吗?” 谢煜有些气急败坏。 姜寻则是用手帕捂着唇,露出的凤眸沾染了笑意,就那么盈盈地看着谢煜。 “是呀,我与未婚夫感情好着呢。我这次不远万里跑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和他成亲的。” “虞公子,你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亲啊?” 谢煜上次在白家村就有些起疑心了,他总觉得姜寻是认识他这身打扮的,可他回去问过夜风,也问过夜寒、夜影和夜尘,他们都说认不出。 谢煜下意识地又摸了一下脸,这才说道: “这与小姐有关系吗?” 姜寻拿下手帕,好看的凤眸里星星点点,满是笑意。 “有呀,要是公子定了亲,我想问问公子和未婚妻感情好不好啊?期不期待娶你的心上人过门啊?” 谢煜又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没有。” “哦,”姜寻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没有正好。” “什么?” “我是说没有定亲就更好了。说实话,我那个未婚夫吧,哪里都好,就有一点不行。” 谢煜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有些凉了,谢煜也不在意,一口就倒了进去,只觉得一杯茶都不足以令他心头的燥意平静下来,于是便又倒了一杯。 姜寻就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 “我那个未婚夫啊,家里与我家里有仇呢。虽然我那个渣父都算不得我的亲人,可在外人眼里,那毕竟是生我的父亲。” “哎~”姜寻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啊,我未婚夫……是家里独子,传宗接代任务重,我可不想以后和什么小妾、外室、通房之类的争宠,所以啊,我这婚可能怕是结不成了。” 姜寻自己说自己的,谢煜那边已经一口茶喷出去了,正在一旁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你未婚夫以后会有小妾、通房?” 姜寻无视谢煜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又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谢煜身前,说: “我说我的未婚夫,你激动什么?哪个男人不纳妾?他家里还都指望他呢,他怎么可能就我一个?” “你不是说你未婚夫对你情根深种?” 几个字从谢煜的牙根里挤出来,却把姜寻给逗笑了。 “是呀,可是男人的神情最不值钱了啊,信不得的。” “你看我名义上的那个渣爹,为了外室硬生生把他的原配、也就是我的生母给气得差点死掉,那个时候他的外室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为了那个女人,我这个亲生女儿也背上了煞星的名头。” “可是现在呢?他那个外室因为没能生出儿子,现在可惨了,唯一的女儿,曾经也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也成了根草,那个外室……啧啧啧,病得不轻,他都不去看一眼。” “你看,血淋淋的例子在这呢,我信男人能专情,不如信……不如信你能学狗叫。” 谢煜简直要被姜寻气死了。 他越来越怀疑姜寻是真的认出他来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分明他和姜寻接触不多,姜寻怎么可能如此了解自己?就连他身旁经常伺候的小厮都认不出,姜寻是凭什么认出他来的? 隔着一层人皮,姜寻看不清谢煜脸上的真实表情,可是谢煜的耳朵还泛着红,姜寻红唇微微勾起,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悄悄地笑了。 “虞公子,我还有一件事其实想麻烦你。” 谢煜压下心头的怒意,问道: “何事?” 姜寻就又笑了,只觉得谢煜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也不是那么冷啊。 即便被自己气个半死,竟然还下意识问自己要办什么事。 姜寻抿了抿唇,说道: “不瞒你说,我其实一直是养在我三叔身边的,我三叔有几个粮仓在我名下,现在我想……” 姜寻话说到一半,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簟秋有些夸张的惊呼声就传了上来。 姜寻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拍脑袋说道: “完了完了完了,我把她们给忘了。” 第170章 私会外男 姜寻看向谢煜,嘴角有些僵硬,说道: “那个,你先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千万别出去啊。” 说完,姜寻就提着裙摆小跑着下了楼。 谢煜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下面熟悉的两人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夜风凑过来也朝下面看去,瞬间睁大了眼睛。 酒楼的对面是一家生意火爆的首饰铺子,此时,谢松韵正和簟秋在铺子里和人争执着,看样子矛盾不小。 掌柜的气得面红脖子粗,已经打发着小二去报官了。 这时,姜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着簟秋使着眼色,一边朝着管家说道: “管家管家,这是我……姐姐,报官就不必了,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管家哪里肯吃亏?虽然觉得面前的小姐有些莫名的眼熟,可也不能就这样认了这个亏。 “什么误会?这位小姐带着丫鬟过来,分明就是找茬的,我们铺子在凉城已经开了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坑过顾客?我们的信誉是不能被抹黑的。今天我一定要报官。” 姜寻头大,看来事情还真的闹起来了。 “管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寻侧身,露出了手里的玉佩,管家瞳孔一缩,改口道: “看你还算通情达理,你要给我一个交待才行。” 说着便召回了小二,带着姜寻进了里间。 谢松韵正憋屈着,看着簟秋也有些来气了。 “你们家小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啊?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仗我的名号来欺负人的?真没想到,你们小姐和那个姜誉一样,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亏得我还以为你们小姐和姜誉势同水火,不是一路人。” 说着,谢松韵别过了头不去看簟秋,显然是也气恼上了。 片刻,姜寻就和管家出来了,姜寻口中还对着管家道歉,管家也一改刚刚的态度,虽然是在接受姜寻的歉意,但是腰身却是微微弯着,一副恭敬的样子。 “好了,都是误会,大家伙都散了吧,误会一场。” 簟秋心里委屈但不能说,只能跟着自家小姐上了对面二楼的雅间。 一推开门,谢松韵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瞪着姜寻。 “姜寻,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仅纵着丫鬟在外面欺负人,还私会外男!” 夜风嘴角几乎压不住了,赶忙退出雅间守在门外。 簟秋也有些懵,看看夜风,又看看谢煜,这不是昨晚救他们出来的两个人吗? 今天怎么就又碰上了?要命的是,还被谢松韵发现了。 “小姐……” 即便是小姐和谢煜将军的婚事可能不会继续,可被谢松韵瞧见这一幕,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太好啊。 姜寻挑挑眉看向谢煜:你的妹妹,为你打抱不平呢。 谢煜只觉得一阵头疼。 “谢姐姐,我与……虞公子是朋友,且今日相见确有要事相商,别说我还没嫁给你哥,就算是嫁了,我与谁见面与谁交朋友,也应该不会没有自由的,对吧?” 姜寻转头看向了谢煜,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对着谢煜发问。 谢松韵倒也不是古板之人,她就是想找姜寻的麻烦,姜誉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口,拔不出去,让她没法好好面对姜寻。 谢松韵看着姜寻和陌生男子在一块就是越看越生气,可想到是自己口口声声提醒姜寻不要嫁给她哥的时候,谢松韵又有些矛盾。 最后,一跺脚夺门而出。 姜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煜问道: “她以前也这样吗?” 谢煜顺口答道: “小时候是这样……的吧?” 夜风无语抬头望着棚顶,觉得自己家这个少将军有些不对劲,最近比较……蠢。 “虞公子,其实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想要找公子的。” 姜寻收起了玩笑,一脸认真。 谢煜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等着姜寻开口。 姜寻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你也知道,我三叔是个商人,凉城里最大的粮仓就是我三叔的,现在,在我的名下。” 姜寻看着谢煜,看到谢煜的眼中明显出现了一丝诧异。 谢煜问道: “我怎么就知道了?你我不过才见了几次面。” 姜寻也不理会谢煜的硬撑,继续说道: “粮仓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在这里没权没势的,斗不过地头蛇,所以我不想要了,我把粮仓给你吧。” 谢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再说一遍?给谁?给我?” 姜寻点头: “对,就是你。你要叫虞颉还是别的什么名字都随你。” 姜寻摊开手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谢煜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手又一次摸到自己的脸上。 “你……我……你真的认得我?” 姜寻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 “不认识。你要不要吧?” 谢煜这次过来凉城,也是因为他查到孙永权控制了这里的粮仓。 谢煜正为粮草担忧,虽然折子一封一封的递上去,可谢煜压根就没指望朝廷。 去年的军饷至今还未发放,要不是谢煜自己在江南做了些生意,他的仗也快打不下去了。 可是他依然很穷。 谢煜看着姜寻的眼神很复杂,他知道自己不该要,但他想到冰天雪地中不仅身着单衣,而且吃不饱肚子的士兵,谢煜的骨气就不那么足了。 谢煜低垂着眸子,视线不经意看到了姜寻手上的镯子。 那是林氏送给她的。 她竟然戴着? 谢煜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是姜寻今天特意翻出来戴上的。 “要。粮仓我要,只不过,我只要三年,三年后,我还给你,带上这三年你应得的收益。” 姜寻看着谢煜,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拿出粮仓的地契文书递了过去,说: “你随时可以更名过户,剩下的我就不管了。不过,三天后,太守找的人就到了,粮食可能就要运走了,你需要抓紧时间了。” “那座粮仓是北疆这边第二大的粮仓,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现在,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粮食。” 姜寻的话说得云淡风轻,极慢,极其认真。 落在谢煜心中,却有如千斤之重。 第171章 找未婚夫当面说 “你知道京都里已经乱起来了吗?” 谢煜收了东西,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姜寻的手指在茶杯上灵活的敲着,淡绿色带着些清透的茶杯衬得姜寻的手指愈发白皙,姜寻看来心情不错,手指灵动就好像敲在了谢煜的心上。 谢煜忽然就有点害怕了。 他有点担心姜寻会担心姜誉,会为姜誉开脱,会说那些都是谣传。 可姜寻笑得更加开心了,脸上都是愉悦的神情。 “知道啊,京都里人人都在骂安远侯和成……那个人,说他们当初设计谋害了镇国老将军,现在啊,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呢。” 谢煜的手在桌下紧了紧,攥成了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几次又开口: “现在又有新的进展了,成帝已经彻底革了安远侯的职,现在他还有一个虚名爵位,手中的权利全被收回,而且被圈进在侯府不得外出。” 姜寻的凤眸里都是笑意,丝毫没有担心之色,深邃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眼波流转,谢煜忽然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担心?” 姜寻笑得更夸张了,甚至笑出了声,眼里水盈盈的,好似已经笑出了泪花。 “我要担心什么?你认识我吗?从认识之初到现在,你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也没有问过我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就得担心他?” 谢煜真想捶自己一下,明明自己是冷静睿智、所向披靡的将军,怎么就偏偏屡次在姜寻面前犯蠢呢?可要知道,自己是不喜欢她的,而且她还是将军府仇人的女儿。 谢煜干脆也不刻意压低嗓音,问道: “你不是也知道我是谁?” 语气中竟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嗔怪。 姜寻脸上的笑意一顿,后又睁大了眼睛看着谢煜: “你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我确实不担心安远侯,因为,最开始就是我派人散播的流言。不过我手里没有证据,散播证据的不是我的人。” 姜寻严肃地看向谢煜,谢煜的表情看不真切,姜寻忽然就有些气恼。 “是你?” 谢煜的眼神带了些怀疑,姜寻不服气道: “怎么就不可能是我?你以为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是三叔养大的,他要害我三叔,他就是我的敌人。” “你爱信不信,我无所谓。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嫁妆和夫家给我的聘礼,我已经送到我未婚夫的院子里了,珠宝首饰就不必说了,嫁妆里的田产铺子我带走了,聘礼中的地契铺子我都留下了,也没有更名,你找机会通知一下我那没有缘分的婆母,叫她收起来。” “我以后啊,不回去了,那些就当是我给他们家的一点补偿吧。儿媳妇没进门,也不能让他们损失太多。” “还有这个,你帮我想办法退回去。这是人家准备送给儿媳妇的。” 说着,姜寻就开始动手想从手上将镯子退下来。 既然她没有准备嫁给谢煜,那么镯子自然是不能留的。 可谢煜忽然就握住了姜寻的手腕,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如找到你未婚夫亲自当面对他说,我不管这事。还有这镯子,想要退你就退给送你镯子的人,我不收。” 说完,也不等姜寻反应,人已经消失在了雅间了。 姜寻的手腕上还残留着谢煜手掌的温度,干燥又温热,手掌的薄茧带给姜寻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直爬上姜寻的脸颊。 簟秋进来就看见姜寻坐在那里握着手腕发呆,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小姐,虞公子他……欺负您了?” 姜寻回头一笑,说: “想什么呢?他哪里敢欺负我?” “走吧,回家。” 簟秋心头虽有疑惑,但也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姜寻下了楼。 太守府中一团乱,沈元宸、郭副将和吴校尉定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乱逛的,姜寻便也大胆了不少,看着街边的商铺,姜寻来了兴致。 时辰尚早,主仆两人便慢悠悠地在街上逛了起来。 大疆商行的重心在江南,北疆这边是姜韫在这些年重新构建起来的,也是因为老侯爷的嘱托。 姜寻之前没有来过,所以凉城的掌柜们都不认识姜寻。 刚刚的首饰铺子是一家老店,但也在五年前被姜韫买了下来。 还有几家成衣铺子、脂粉铺子、还有一家青楼妓馆竟也是姜韫的产业。 不过,姜韫不想姜寻小小年纪接触到青楼里那些肮脏的一面,只有青楼的信物没有交到姜寻手里。 可姜寻知道,或许这些产业中,只有这家青楼才是真正最重要的地方。 姜寻带着簟秋在青楼外站了一会儿,簟秋只觉浑身都不对劲,哪怕就是站在青楼外面的街道上,她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是被剥光了一样难受。 可姜寻没有丝毫扭捏,站在揽月楼的牌匾对面,看着楼里的人来人往若有所思。 “小姐,这青楼里复杂得很,咱们还是尽快走吧,别在这里容易招惹是非,惹了麻烦总不是什么好事。” 姜寻对自己的美不当一回事,可簟秋知道自家小姐有多么漂亮。 即便是在京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倾城容貌,更何况是在这偏远的北疆之地? 姜寻倒是没有令簟秋太过担忧,听了簟秋的劝,转身离开,只不过一句话令得簟秋差点没有绊倒在地上。 “等以后,我要将这揽月楼开遍整个大兴。” “小姐?” 簟秋在心里叹气,想着总是要和三老爷打声招呼,自家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看上这青楼生意了? 簟秋哪里知道姜寻心中的打算? 姜寻记得,前世有一家青楼忽然在大兴名声鹊起,短短两年便开遍了大兴各个地方。 前世她不清楚是谁的手笔,这一世,她已经知道那“媗花馆”的“媗”字是来自哪里?那张扬神秘的图案又出自谁的府上? 宣王,墨煊。 姜寻曾在宣王的袖口衣摆处见过“媗花馆”的标志。 既然宣王和姜誉有所勾结,这一世姜寻就不会让他好过。 不论宣王开那么多青楼妓馆是要做什么,她都会提前堵了他的路。 第172章 熟人 “救命,求你……救救我……” “快抓住她,怎么让她跑到这边来了?赶紧的……” 一阵短促的嘈杂声传入姜寻的耳中,揽月楼的老鸨追出来,指挥着手下利落地将人又拖了回去。 姜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瘦弱女人的侧脸。 可就这一眼,姜寻便蓦地变了脸色,瞳孔猛地缩紧,簟秋都来不及拉住姜寻,就见到姜寻急匆匆地进了揽月楼。 老鸨见姜寻这么娇滴滴漂亮无双的一个小姑娘进来,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姜寻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簟秋赶忙上前挡在了姜寻身前,笑话,一个青楼老鸨也敢这么打量她家小姐,这是对小姐的侮辱好吗? 姜寻却不在意,拍了拍簟秋的肩膀对着老鸨说道: “不知刚刚那位姑娘是……?” 老鸨一眼便瞧出眼前的姑娘不一般,可不是什么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虽然是开青楼的,可也不是干那种打家劫舍、偷抢良家妇女的勾当的。虽然眼前的姑娘比他们的头牌都要漂亮许多,可老鸨心里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她们能碰的。 若是放在十年前,或许老鸨真的会心动。 可自从那年原先的老鸨看中了一户卖豆腐人家的姑娘,使了手段逼得姑娘家里签了卖身契。 后来那姑娘不堪受辱,半夜吊死在了青楼匾额之上。 那一次,东家发了怒,当年的老鸨、护院统统都被处理。 她是那个时候楼里的头牌,是当年活不下去自己卖身进来的。东家问过她,要是不想干了可以放她自由。 可她又能去哪呢? 于是她便留了下来,成了这里新的老鸨。 不过,东家对她再三强调,良家妇女不要,强买强抢不许,不想接客不许逼迫。 这里现在都是活不下去自愿卖身的女人。 老鸨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怎么会不懂这些女人心里的苦?所以,她们这个揽月楼算是一股清流,以卖艺为主,除非是姑娘自己愿意,老鸨从不会逼迫她们陪客人过夜。 不过,这样开青楼而又不得罪主顾,也是她们的厉害之处,总能哄得男人心花怒放,勾得他们欲罢不能。 老鸨收回目光,对着姜寻笑着说道: “姑娘,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这里也不会有您想要找的人,若无事,姑娘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果然,姜寻只在这站了短短一会时间,已经有好多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姜寻身上。 簟秋有些慌,拉着姜寻的袖子小声道: “小姐,您想要干什么回头叫易风来吧,咱们还是先走吧。” 可是姜寻实在放心不下,刚刚那一眼自己绝不会看错,那个女人…… “刚刚被你们拉回去的那个女人我认识,她不应该在你们这里,她也不是你们能动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也不希望你们因为这样的误会而惹了不该惹的麻烦。” 老鸨的脸色就变了。 刚刚那个女人确实有些麻烦。 但是她是别人卖过来的丫鬟,卖身契还在她手中,就是闹到官府她也不怕。 只是这个姑娘性子有点犟,她都说了不勉强她接客,让她在这里适应适应,她都吵着闹着要跑出去。 可老鸨不强抢良家妇女,也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 这明摆着就是在坑她,她钱给出去了,丫鬟要死要活地闹起来,如果人人都像这个姑娘一样,她的青楼也就不用开了。 即便不想留在揽月楼,至少也要帮她把银子赚回来。 哪有空手套白狼骗钱骗到她头上的道理? “那个姑娘是我从她主子手上买回来的,银子我给了,卖身契也在我的手里,你就算告到官府我也不怕的。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着,老鸨就挥手要底下人送客。 姜寻着急,忙道: “你给我两个时辰,先别动她,两个时辰以后你若还没改变主意,我就不管了,随你处置。” 老鸨见姜寻语气笃定,也不想和她这样的大小姐结怨,不过是两个时辰,老鸨便点头答应了。 不过还是好心劝了一句: “姑娘,这揽月楼好歹也是个青楼妓馆,你还是少来的好,和我们这号人沾上关系,可别坏了姑娘的名声。” 姜寻脚步匆匆,快得簟秋几乎快要跟上了。 “小姐,您到底看见谁了?您要去哪啊?” 姜寻扭过头对簟秋说道: “我好像看见佳然郡主了。” “什么?” 簟秋不禁捂住了张大的嘴。 佳然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凉城?又怎么会被揽月楼的老鸨关起来? “我们得赶紧把佳然郡主给捞出来。这期间肯定有什么问题,如果佳然郡主在揽月楼里出了事,只怕揽月楼要摊上大事了,万不能扯到三叔身上。” 姜寻直接去了酒楼对面的首饰铺子,掌柜一见是上午刚见过的东家小姐,连忙就迎到了里间。 姜寻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 “揽月楼是谁负责的?” 掌柜一愣,有些犹豫地问道: “小姐,揽月楼……老爷说过,揽月楼和我们是分开的,要独立向老爷汇报的。” 见姜寻脸色不好,掌柜又忙解释道: “小姐您也别误会,老爷不是防着小姐,毕竟揽月楼的生意不是上的台面的,小姐年纪尚小,老爷也是不想让那等背光的事污了小姐的眼。” 姜寻回道: “我明白。不过我现在确实有急事要联系揽月楼的掌柜,你们在凉城一定是有联系的,你帮我尽快把人带过来。” 掌柜见小姐坚持,心知无法推脱,想着将人带到这来也不算违背老爷的吩咐,便吩咐了小二上茶好好款待,便匆匆去了。 “小姐,奴婢总觉得佳然郡主一开始对小姐的好实在有些奇怪。” 簟秋可没忘了一开始佳然郡主对自家小姐近乎讨好的热情,和后面忽然就冷淡下来的态度。 姜寻心中也有猜测。 但是回想与佳然郡主的相处,到底是没忍心撇下她不管。 佳然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要她不主动害我……再说了,刚到京都,也确实是佳然郡主给了我很多温暖。” 第173章 被丫鬟诓骗 事情办得很顺利。 虽然姜韫不打算让姜寻接触青楼的事情,但是作为姜韫手下的管事掌柜,对于这个被姜韫宠着的小姐怎会不知其重要? 揽月楼不同于其他产业,明面上的负责人是揽月楼里的老鸨,但是暗地里还有个掌柜,主要负责搜集情报信息,老鸨也要听他的。 掌柜来得很快,待确认了姜寻的身份之后,二话没说,也没任何推脱就派人将人带了过来。 佳然郡主显然是有些惧怕,一路上嚷嚷着要让他们好看。 可在见到姜寻的那一刻,一直绷着的佳然郡主,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揽月楼的掌柜对着姜寻抱拳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在此之前揽月楼的掌柜已经对姜寻说了佳然郡主的大概情况。 揽月楼是不知道佳然的真实身份的,佳然是被一个自称公主的人给卖进来的。 当时老鸨核实身份的时候 ,佳然自己也说是个奴婢,因为犯了错被主人给赶了出来。 老鸨一听情况对得上,便将人给带走了。 可佳然到了地方发现是个青楼,便开始哭喊着要逃走,还说什么自己是公主。 老鸨笃定了这是合起伙来骗钱的,岂能让她如愿?便准备留着佳然给自己赚钱。 当然,在佳然同意之前,老鸨倒也不敢逼迫她接客,不过是些伺候人的活。 可没想到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好调教,好几天了,硬是丝毫不肯低头,把揽月楼的后院闹了个天翻地覆。 老鸨也是气得狠了,扬言她再不老实听话,三天后就将她送到太守床上去。 佳然这才真的怕了,趁着伺候她的小丫鬟拉肚子的时候,跑了出去,这一出去就被姜寻给看见了。 姜寻还不知道佳然被封了公主又出嫁的事。 京都的来信本来是应该送到漠北的,即便是离开漠北,原计划也是要跟着姜韫去陶郡的。 可姜寻临时来了凉城,京都的来信难免要绕一圈,耽搁上几日。 所以,等佳然刚刚情绪平静下来一些,姜寻便问道: “佳然郡主,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佳然抹了抹眼泪,抬着下巴说道: “我现在已经是公主了,比你高一阶呢。” 随后,也不等姜寻行礼,她又挎着肩膀说道: “可现在,估计也不是了。我被当成丫鬟给卖了。” 姜寻还从未见过佳然这副样子,有些想笑,但见佳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了忍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佳然吸了吸鼻子,对着姜寻抱怨了起来。 “我被封了公主,是因为皇上不舍得、更不敢再派六公主出去和亲,所以就把我抬了品阶送到这边来了。” 姜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佳然伸手覆在姜寻的手背上,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对不起啊,其实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因为皇上的缘故,他让我接近你打探一下你的情况。我……虽然你看我和我母亲过得恣意风光,受宠无度,可是我早早就知道,皇上不过是看我母亲和父亲手上都无实权,对他没有威胁罢了。我母亲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其他兄弟也只剩一个和皇帝关系不错的宣王,自然是对他的皇位没有威胁了。” “可是我呢?虽然我对皇上没有威胁,但我有利用价值啊。” 说着,佳然公主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继续说道: “我不想被他拿出去交换利益,我想自己选择夫婿,所以……” 佳然的眼底全是隐忍的泪意。 “所以我就帮着成帝做了很多事情,包括接近你,帮他探听你的消息。” “可是,你相信我,我没有害过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其实他是打过你的主意的。后来因为你的命格……他斥责了我一顿,说我办事不利,没有价值。”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被舍弃了。” 佳然的泪滴落下来,就砸在她的手背上。 姜寻的心里闷闷的,她曾经怀疑过佳然的动机,但是佳然一直没有害过她,也没有在她这里可以打探更多的秘密,所以姜寻还是愿意将她视作朋友的。 现在她也明白,为什么佳然那段时间忽然就消失了,再见面已经暴瘦得不成样子。 回想那个时候,佳然依旧没有对自己有任何抱怨和牵累,姜寻便抬手帮佳然拭了眼泪。 “那么现在呢?你要被送去哪里和亲?怎么又被当成了丫鬟卖到青楼去了?” 佳然的目光带了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成帝打算送我去北契和亲,嫁给他们的皇子耶和聿,然后……然后内外夹击去害谢煜。” 姜寻的凤眸含了凌厉之色,怕是成帝被京都的事闹得有些焦头烂额,这是害怕谢煜倒戈造他的反吧? 果然,就听佳然继续道: “京都关于姜誉勾结成帝迫害谢老将军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证据虽然只是誊写的,但是百姓们大多都已经信了,甚至有些老臣已经上折子弹劾成帝,让成帝说出当年真相以证清白。” “呵,拿什么证清白?只怕那些纸上所书都是真的。” “他怕谢煜造反,就想借北契和大楚之手一起把谢煜处理掉。” 佳然看了看姜寻,忍了忍没有问,又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北契那是什么地方?天寒地冻的,连个庄稼作物听说都长不出来,那里的人生食牛羊,野蛮得很。” “我不想嫁,我害怕。丫鬟雨荷知道我不愿,便给我出主意,让我假借她的名义逃出去,她留下来帮我斡旋。” “呵,我真傻,我竟然信了她。她本就是母亲给我的人,我是极信任的,母亲说我独自一人在北契,身边没个帮手怕我吃亏,便给了这个丫鬟。她长得倒是好看的,可没想到她不愿做妾,诓骗着我出逃,反手就拿她自己的卖身契按到我的头上,把我卖进了青楼妓院。” “一开始我还傻傻地配合,如实作答,我哪知道,那是青楼派来的人啊。” 说着,佳然又哭了起来。 第174章 武梦舒 “郡……公主……” 姜寻见佳然哭得实在伤心,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也有些担心,想着劝上几句,可刚一开始,佳然就红肿着眼睛打着哭嗝说道: “别……别叫我……公……嗝……公主,成帝他就是……利用我,嗝~我叫武梦舒……嗝……叫……叫我梦舒……我才不要当……当公主……” “好好好,梦舒,梦舒姐姐,你喝口茶,你脸都哭红了。” 武梦舒接过锦书递上的茶水,渐渐地平复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 “让……让妹妹看笑话了。” 姜寻摇摇头,她能理解武梦舒。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小的时候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是真的受到了皇帝舅舅的疼爱,结果呢?一番折腾也没逃得过皇权的安排。 以前做佳然郡主的时候,张扬跋扈的外表下,估计也藏了很多苦楚吧? 这次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武梦舒平静下来,想起问姜寻: “你呢?你不是去嫁给谢煜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在这呢?是谢煜也在这里吗?” 姜寻的心漏了一拍,也着实佩服武梦舒,无心之言却也猜到了一半真相。 “我和你一样,也从送亲的队伍里跑出来了。” 武梦舒费力地睁大她已经红肿如核桃的眼睛,模样有些滑稽,姜寻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不是没听说,姜誉他害了老镇国将军一家,多少口人命啊?我哪里还敢嫁过去?自然是要跑路了?” “你既然也知道成帝的打算,自然知道成帝让我嫁给谢煜是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想借着我这个极其糟糕的命格给谢煜带去霉运和灾祸。” 武梦舒的表情有些尴尬,姜寻笑笑拉着她的手说道: “成帝和谢煜,我谁都惹不起,我真嫁过去,说不定真正倒霉的会是我。虽然我和姜誉没什么感情,姜誉的事也是我抖出来的,可我也不敢保证谢家人真的会信我。” “这中间可不简单只是几条命的仇恨啊,谢家只剩下谢煜一个男人,差一点可就是灭门之仇了。我可不敢嫁。” 武梦舒反握住姜寻的手,说: “你的命格或许真的不太好,安远侯姜誉明明是你的父亲,可他怎么就忍心这么对你呢?虽然我的皇帝舅舅不怎么样,可我至少是有父亲母亲疼的,只是……以后我可能都见不到他们了。” 武梦舒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姜寻仿佛没有察觉,笑着说道: “谁说我命不好的?那种渣爹我才不要呢。对我不好的人才会倒霉。他们倒霉是他们自己作的。我虽然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疼,但我有三叔。” “我三叔一定会诸事顺遂的。姜誉、赵氏还有姜瑜葭,他们……呵……” “哦,对了,姜瑜葭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提到姜瑜葭,武梦舒忘了刚刚的难过,坐直了身子靠近姜寻问道。 姜寻摇摇头,她几乎快忘了这个作天作地的“妹妹”,问道: “她又怎么了?” 武梦舒撇撇嘴,说: “她之前不是小产了吗?太医都说了,她还未及笄,年纪太小了,要养养身子的。可是,你知道,她又怀孕了,就在我离京之前。” 姜寻确实有些惊讶了,“她和宣王的孩子?” 姜寻的记忆中,宣王好像对她爱搭不理的,难道是姜瑜葭使了什么手段? 姜寻猜对了一半,但是她绝对想不到,宣王将计就计,给姜瑜葭安排了别的男人。 这事,武梦舒也不知道。 两个人只感叹这姜瑜葭也确实豁得出去,小小年纪为了固宠也真是不爱惜身子。 “姜瑜葭从小锦衣玉食,虽然年纪比我小,但论起身子的底子,怕还真的比我好呢。” “虽然在三叔身边我也养得很好,但是五岁之前在侯府生活的时候,到底是亏到了。” 姜寻唇边带了一丝淡淡的有些嘲讽的笑意,看得武梦舒莫名地有些心疼。 “你别怪我好吗?以前……我也是太怕了。皇贵妃的另一个女儿,你都没有见过,多好的一个公主啊?又漂亮又有才情,性子也好。虽然皇上和皇贵妃宠爱,但她从不恃宠而骄,对待宫里的下人都是和气宽容。” “她及笄后,皇贵妃是极为不舍早早给她定下婚事的。想着多留两年。就是这样,留出了事。” “老镇国将军分明一再陈情,说是只需两月,便可打败大楚。可……唉……到底是被送去了大楚。当时皇贵妃在安定宫外跪了三天三夜,皇上也没有收回成命。” “皇贵妃大病一场,给公主置办了丰盛的嫁妆,亲自送到城外十里,就那么将公主送走了。” “后来你也知道的,大楚近年来又不安分起来。想也知道,公主在大楚必定是过得不好的,否则,他们又怎么会丝毫不顾公主的感受?” “当年比六公主受宠不知多少的大公主都如此,更何况我了?或许,暗地里,六公主也是怕了的,因为适龄的公主也就只有她了。只是她没想到,我被封了公主,替了她。” “寻儿妹妹,你……你别记恨我……” 姜寻摇摇头: “我不怪你。生在皇家,比我们更加不易,我懂得的。况且,你也没有害过我什么。” 武梦舒一把抱住了姜寻,她忽然觉得如此这般也挺好,做个普通女子也不错。 姜寻带着武梦舒回了她在凉城住的院子,刚到门口就遇见了谢松韵。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姜寻只觉得头大。 武梦舒拉着姜寻到一边,小声问道: “她怎么在这?她知道姜誉的事吗?她会不会……” 姜寻拉住武梦舒激动的双手,说: “她知道了,就是怕我嫁给她哥才跑出来的,这不,现在在我身边看着我呢,叫我别惦记她哥。” 武梦舒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谢松韵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径直走了过去,说道: “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你们觉得好吗?” 第175章 粮仓是谁的名字? 武梦舒还是佳然郡主的时候,在京都里就是个心直口快看谁不顺眼就怼谁的性子。而谢松韵也是如此,不喜欢的人在她面前是讨不了一丝好的。 只不过,佳然郡主内心惆怅多了一些,而谢松韵则是表里如一,本性如此。 两个人都不是会主动和谁交好的人,在京都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却不想现在在这里遇到了。 武梦舒也没有太多尴尬之色,似笑非笑地说: “你不是知道姜誉和你们谢家有仇吗?为什么在姜寻身边?你们能友好相处?” “不能。” 谢松韵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只不过……生活所迫。” 武梦舒不明白,见姜寻面上没什么表情,便也没再多问。 谢松韵也沉默了一瞬,看着武梦舒显然是有话想要问,但又有些别扭。 姜寻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对着武梦舒问道: “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些镇国将军府里的事情?” 谢松韵看向姜寻,目光有些复杂。 只听姜寻继续又道: “例如,他们家有没有谁跑了,她们是否着急?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姜寻没看谢松韵,接着又补了一句,“未来儿媳妇跑了,她们也该知道了吧?” 武梦舒忍着笑,正色说道: “将军府上确实闹了几天。” 谢松韵脸一白,忙问道: “祖母身体可还好?” 武梦舒本想逗她几句,但见姜寻对她轻轻摇头,便收起了心思,认真说道: “还好。放心吧,一切都好。开始呢,是寻过太医的,说是老太太身体不太好。不过,没过三天,老太太似就痊愈了,我随母亲去华兴寺祈福的时候,还看见了将军府的几位夫人,说是老夫人想要去拜佛,为镇国将军祈福,便一道去了。” “看几人面色轻松,都很好,老太太也好,隔着马车帘我还看见了的。” “那天我还好奇,你为什么不跟着。结果,大夫人说你想你四姐了,追着你四姐跑她外租家去了。” “却没想到,你跑得挺远啊?” 谢松韵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知道她这么做会惹得家里担心,可是她想要来北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早就想来了。 她知道七哥很苦,她总觉得不是只有男人才能扛起一片天、才能上战场杀敌的,她是谢家子孙,她也可以,她也想帮帮七哥。 谢松韵笑了笑,对着武梦舒认真地道谢,然后看了姜寻一眼,又问: “那,她逃婚的事,京都有消息了吗?” 武梦舒对着两人摇摇头,说: “那倒没有,至少我走的时候还没有。” 姜寻带着两人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依旧都不会有消息。沈元宸和 吴校尉负责送亲,结果半路新娘丢了,或许他们也会真的认为我被烧死了。”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难辞其咎,估计啊,正到处抓我呢。或者,和你一样,想着找人李代桃僵呢。” 姜寻看了一眼武梦舒说道。 谢松韵还未来得及问武梦舒为何会出现在这,但是听了姜寻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武梦舒。 武梦舒在揽月楼里就耗费了不少体力,又大哭了一通,早就饿得不行了,进了屋抓起几案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你慢点,锦书已经交代厨房赶紧做膳食了,估摸着也快好了,你忍一忍。” 武梦舒口齿不清地说: “我太饿了,忍不了了。” 武梦舒又对着谢松韵说: “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就是逃婚出来的,成帝要我去和亲,还给我封了个公主,我不愿意,跑了,差点被卖了,被寻妹妹把我给救出来了。” 谢松韵本想挤兑武梦舒几句,可想到自己被姜寻的侍卫给拿下了,就将话又给吞了回去。 武梦舒用了膳又换了身衣服,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姜寻猜到武梦舒这一觉估计要睡上很久, 便也只能耐心等待,原本打算即刻启程去追三叔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太守府中,沈元宸还在寻大夫。 听说谢煜在寻神医,太守也打起了主意。 偌大的布告贴遍了全城,每天也有自认医术高超的大夫前去尝试,但要让沈元宸的手恢复如初怕是难上加难。 刺客?当然是没有抓到了。 谢煜现在正带着姜寻给的东西,安排人去接手粮仓。 太守得到消息当即就摔了茶杯。 他不明白在这凉城内,除了谢煜,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他作对? 孙永权不方便露面,只能咬着后槽牙吩咐亲信前去查探情况。 谢煜带着十几个暗卫埋伏在粮仓周围,很轻易就解决了太守的那些酒囊饭袋。 从战场上出来的精英,早已不是整日里在城内饮酒作乐、脑满肠肥的人可以招架的。 太守派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有去无回。 太守无法,只得亲自出马。 谢煜早已等候多时,太守一出现,便被谢煜给踹倒在了地上,还不等抬头,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崭新的地契,上面赫然写着谢煜的大名。 办理日期,就在当日。 孙永权气得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喃喃地道: “不可能,府衙怎么可能给你办这个?你们这个是假的,是假冒的。我要把你们抓起来。” 谢煜的靴底沾了粮仓的灰尘,在孙永权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鞋印。 孙永权从地上爬起来,招呼身后的人想要拿下谢煜和夜风。 谢煜则依旧云淡风轻不疾不徐,拿着那张地契举到孙永权的眼前,说: “孙大人,你最好看清楚了,上面的名字是谁?” “你别想着撕掉它。” 孙永权抬起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 “也别想着否认。你知道的,这粮仓既然是谢将军的,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除非,你有胆子和谢煜硬抢!” 孙永权冷不丁就打了个冷颤。 他哪里敢和谢煜那个煞神对上?别看谢煜年纪小,下手实在太黑了,比他爹、他祖父都狠。 要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将北疆几十万将士收服得毫无二心。 孙永权可没忘了上一任太守是怎么死的。 孙永权那一口血终于压不住,喷了出来。 第176章 腰牌 谢煜嫌恶地挪开自己的脚,避开了孙永权那一口令人作呕的血。 孙永权的眼球里泛着血丝,瞪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忽地就生出一股恨意,就仿佛他恨谢煜一般,真想也上前撕烂这人的脸。 这人虽然和谢煜长得不一样,可脸上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面孔怎得就如出一辙地可恨?说出的话为何就和那谢煜一样令人呕血? 谢煜不知孙永权也恨上了虞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怎么?孙大人还执意要惦记这点粮食吗?战场上那么多士兵可是都等着粮食救命呢。还是说,孙大人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迎接北契和羌谷的进攻?或许还有大楚。” “孙大人如此不顾前线将士死活,莫非……是已经有了对策?那不妨说出来,也好让谢将军向孙大人学习学习,如何能够兵不血刃保卫大兴?” 孙永权嘴里的腥味直冲头顶,他几乎就要将沈元宸和吴校尉他们的打算告诉眼前这个人了,不过他还残留着一丝冷静,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肯吭声。 谢煜见状冷哼一声,说道: “哼,你别以为有沈元宸和禁卫军在,就能奈谢煜何,你也不想想,他们为何不去寒峪关?你别告诉我,他们是直接来到凉城的。” 孙永权原本还存了一丝看好戏的阴暗心理,可听了眼前人的一番话,忽地就打起鼓来。 “到时候,谢将军腾出手来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说与你无关,秋后算账的时候,你也是跑不掉的。” 孙永权浑身上下的冷汗登时就出来了。 想想谢煜几十万的大军都在北疆,就靠着沈元宸那几千兵马…… 孙永权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还能指望沈元宸来对付谢煜? “对了,沈元宸的手接上了吗?” 谢煜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低沉的声音硬是让孙永权生出了深深的惧意。 看着孙永权踉跄逃跑的狼狈模样,夜风都不屑地摇了摇头,说: “公子,这个孙太守也太没用了,光是少将军的名字就把他给吓成这样。” 谢煜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他和那些只会做官的人一样,贪生怕死,蝇营狗苟,只为了自己那点利益,能有什么能耐?” “这种人不配为官。” 夜风想到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而孙永权竟还打起了粮仓的主意,夜风这心里就一阵阵地愤怒。 谢煜则是十分平淡,说道: “这种人放在这挺好。否则,杀了孙永权很容易,但朝廷定会另外派人前来。再来的人不一定有孙永权这般好摆弄。” “公子说的对。” “唉?公子,您快过来看!” 夜风忽然发现了什么,招呼谢煜过去。 夜风从角落的一袋粮食中,捡起了掉落的一块腰牌。 这块腰牌夜风和谢煜都不陌生,正是这几年频繁匿名给他们谢家军送粮食的人曾挂着的。 谢煜将腰牌握在手里,有些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的心滚烫了起来。 “难道,送粮的人是……” 夜风的话说到一半,看见谢煜幽深的眼眸,忽地就咽了回去。 自从谢煜查到当年老将军和谢家近十口人的死与安远侯府有关之后,谢煜对安远侯的恨意就从来没有减少过。 夜风想不明白,谢煜也想不明白。 如果这腰牌确确实实是姜寻手下人的,那么她到底为何要捐赠粮食给谢家军?存了何种目的? “少将军,或许,这腰牌会不会是她故意留下的?她莫名其妙送给咱们粮仓,少将军就没怀疑过吗?这会不会是她的圈套?” “粮食会不会有问题?” 谢煜将腰牌收了起来,淡淡问道: “那个钱掌柜呢?” “就是那个被孙永权控制起来那个?属下已经派人去救了,这个时辰应该已经……送去姜小姐那里了吧?” 夜风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办事效率有点太高了。 “你去看看,如果可以尽量拦下来,将人带来。另外再找人检查一下粮食。” 谢煜觉得有些不妥,又嘱咐了一句: “别大张旗鼓,隐秘行事。” 夜风有些奇怪地看了谢煜一眼,领命退下。 片刻过后,夜风便拎着钱掌柜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公子,差一点,差一点人就送回去了。” 钱掌柜因为不肯配合孙永权,已经被孙永权关起来好些天了,本以为被人救出来是重获自由了,却不想又被拎到了这里。 钱掌柜一看这些人已经明目张胆地打开了粮仓,气得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狗东西,强抢老百姓的财物,我……我要告……你们不得好死!你们等着,等谢将军来了,我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告你们一状,别以为凉城太守就可以胡作非为,北疆还不是你们一手遮天的地方。”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的粮食是干什么用的?你们这些王八蛋,狗犊子……不得好死啊,要遭报应的!” “战死沙场的那些将士们早晚会来索你们的命!” 钱掌柜双目通红,看着满仓库的粮食心痛得无以复加。 一想到老爷和小姐全国各地的好不容易收了这么多粮食运来这里,还没等送到谢家军手中,便要被这无良太守中饱私囊,钱掌柜就痛恨自己,怎么就保不住这粮仓,怎么就大意被身边的人给卖了? 谢煜和夜风对视一眼,都有点被这钱掌柜的话给弄糊涂了。 谢煜从怀里掏出新的地契,在钱掌柜的眼前展开。 “看清楚,上面的名字,和孙永权没有一点关系。” 钱掌柜闻言抹了一把脸,努力瞪着眼睛一字不落地看着地契,不敢相信地抬头问道: “这是真的?还是你你们弄了假的来糊弄我?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粮仓都被你们给占了,你们在我这还能得到什么?” 谢煜又掏出那块腰牌递了过去 : “认识这个吗?” 钱掌柜的眼里顿时生出了戒备。 姜韫曾经再三嘱咐,给斜谢家军送粮一事一定要保密,绝不可让外人知道。 即便是对谢将军也是要隐藏踪迹的。谢将军不是没有想要查过,钱掌柜也曾一度以为要藏不住了,可寒峪关战事告急,谢将军的人忽地就撤退了。 钱掌柜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是老爷交代的事,他照做就是。 钱掌柜垂下眼帘,说: “不认识,不是我的。” 第177章 钱掌柜 谢煜摩挲着手上的腰牌,沉默了许久,钱掌柜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谢煜淡淡开口道: “送他回去吧。” 当钱掌柜出现在姜寻院子外面的时候,姜寻正悠闲地坐在院子当中看着手中的账册。 姜韫交给她的产业越来越多了,她一直都不知道三叔到底有多有钱,即便是现在,姜寻也摸不透,就感觉无论走到哪,都是姜韫的天下,手里的账册如果每个都亲自过问的话,姜寻想,她可能不眠不休都做不到。 姜寻再一次感叹三叔是一个商业天才。 可惜,三叔至今都不肯娶妻,姜寻也自我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耽搁了三叔的幸福。 可每次提出这样的话题,三叔都不肯让她操心,总是说他不想、不愿成亲,她就是三叔一辈子的寄托,她就是三叔的女儿。 可是姜寻要改口,三叔又说不必。 当年走得急,没来得及改族谱,姜寻依旧记在姜誉的名下。 姜寻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这次回侯府,她应该想办法把族谱改掉的。 “小姐,小姐,粮仓的钱掌柜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跟小姐汇报,看起来很是着急。” 簟秋从屋外匆匆进来,语速极快地对姜寻说道。 姜寻收起手中的账册和思绪,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喜。 “回来了?是谢煜给救出来?” 边说着,边起身朝外厅走去。 钱掌柜正在原地转圈,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他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的人,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将粮仓给了谢煜。 还有那块腰牌,不知道会不会坏了老爷和小姐的事。 见姜寻露面,钱掌柜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钱掌柜?” 姜寻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钱掌柜跪着后退一步躲过了姜寻的手,说道: “小姐,老奴有罪,老奴没有看好老爷和小姐的粮仓,有负老爷和小姐所托,老奴……老奴我……” “钱掌柜,你先起来说话,三叔没有怪你,三叔一直说您守在这凉城已经有十年了,这些年都多亏了您,也苦了您。这次的事不怪您,孙永权盯上这粮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前几年他就已经动了心思,四处打听。” “之前孙永权是惧怕谢煜,这次……估计是听说了谢煜受伤了才这么大胆的吧?” 钱掌柜被叶兰扶起坐了下来,可还是担忧不已。 “小姐,可是……现在那粮仓您真的给谢将军了?” 得到姜寻肯定的答复之后,钱掌柜又说道: “可是小姐,有件事老奴可能还是惹祸了。今天原本我早就该回来的,可半路上又被人截走了。那人在粮仓捡到了我的腰牌。” “腰牌?” 姜寻不解。 粮仓的事前些年一直都是由姜韫亲自管理,也是近一年才交到她手上。 姜寻这是第一次来到北疆地界,之前她也不过是通过书信与几个掌柜沟通,送粮的具体细节是姜韫早就安排好的,姜寻并不知有什么特殊腰牌。 “那腰牌是我和另外两个粮仓掌柜都有的,送到谢家军的粮食有另外一个账本,有另外的对账方式。” “而且,一开始送粮的时候谢家军是有防备心的,就是后来送得多了,谢家军才稍稍放下点戒心。为了方便,我们几个就定制了这个腰牌,谢家军看到这个腰牌之后才敢放心收粮。” 姜寻皱了皱眉,说道: “也就是说,谢……那个人应该是知道了这个粮仓就是时常供给他们谢家军的那个粮仓了?” “应该是的。小姐还请恕罪,老爷交待不让我们透露真实身份,老奴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一直谨小慎微,前些日子被孙太守派人来抓,老奴也是情急,慌乱之中扯下腰牌扔到了粮仓角落。可谁知……?” “没关系,这事你不用考虑。这些年您也辛苦了,先歇息两天。这个粮仓我们交出去了,以后就不由我们操心了。至于以后……” 钱掌柜忙看向姜寻,表态道: “小姐,老奴跟着三老爷已经快半辈子了,之前也是三老爷娘家的人,老奴一家老小都因前些年那场仗死光了。儿子上战场随着老将军没回来,老伴哭瞎了眼没两年也去了,儿媳妇改嫁了,孙子……孙子……孙子被那个狗杂碎孙永权给……给害死了。” “就因为孙永权他儿子看上了我孙子养的小狗,我孙子的狗被他们当街踢来踢去,我孙子看不下去就咬了他一口,结果……就没了。” 钱掌柜老泪纵横,提到伤心事依旧无法平静。 一旁的锦书、簟秋和叶兰三个丫鬟也都个个红了眼睛。 她们都没有想到,那个败家纨绔二世祖竟如此残暴。 钱掌柜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 “小姐,老奴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小姐若用不上我,就让我到老爷身边,记个账看个铺子,老奴还是可以的。” 姜寻听了钱掌柜的话,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钱掌柜,您是三叔身边的老人,在这北疆这么多年委屈您了。虽然这个粮仓咱们不管了,但是我们还需要您呢。” “这大兴境内这么多产业,我们也不能每个地方都亲自管理,像您这么有能力又值得托付的人并不多。” “我只是看您最近遭了罪,想让您好好调养调养。省得过一阵万一三叔见了,是要埋怨我没有照顾好钱掌柜您呢。” “三叔把很多铺子都交给了我打理,您也看到了,我身边就这几个小丫鬟,年纪轻,经验少,我们都指望着钱掌柜您给我们指点一二呢。” “哎哎哎……小姐,老奴这一辈子就帮着老爷和老爷娘家管理铺子了,以后只要小姐不嫌弃,老奴就跟在小姐身边。” 锦书领着钱掌柜下去安顿,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身形,姜寻的心头也有些不好受。 怪不得三叔安排钱掌柜守着这个粮仓。 在这北疆地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因为当年的那场仗家破人亡?这不仅仅是谢家的仇,更是谢家军的仇,应该也是北疆老百姓的仇。 第178章 又挨揍了 姜寻忽地就感觉心口沉甸甸的。 她和谢煜之间,隔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真的成为夫妻? 自己若没有逃离送亲队伍,估计成亲当晚,便是自己的死期了吧? 要不是自己和姜誉已经势同水火不是什么秘密,估计谢煜和谢松韵连句心平气和的话都和自己说不出吧? 姜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估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进到这一步了。 “簟秋,梦舒姐姐还在睡吗?” “回小姐,武小姐还睡着呢,看样子应该是过于紧张好久没有安心睡过觉了。武小姐洗了澡之后,头发都没擦干就已经睡着了,就连奴婢帮她擦头发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让她好好睡吧,咱们再呆两天再走。这几天小心些,注意听着点太守府里的动静。” “不仅要防着沈元宸和吴校尉,还要避免和孙朝晖碰面。这两天最好安然度过,别招惹麻烦。” “奴婢知道了。” 姜寻担心得没错,此刻的孙朝晖正在大街上寻找着姜寻的下落。 孙朝晖被谢煜揍了之后,又被夜风扔到了大街上。 在凉城这个地方,孙朝晖除了被谢煜下过面子,这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如此对待。 孙朝晖不仅身上疼,更咽不下这口气。 回了太守府,孙朝晖就直奔孙永权的书房,不顾门口侍卫阻拦一边推开大门一边嚷嚷道: “父亲,您把侍卫长给我用用,叫他带上一百人跟我出去,我被人给打了,我今天不弄死那对狗男女我可就要在凉城丢大人了,我以后就没法出门了……” 孙永权正憋着气呢,刚从粮仓回来,脸上的伤还没处理妥当,沈元宸就找了过来,质问他为何至今既抓不到刺客又请不来大夫。 孙永权虽和沈元宸官阶相同,可他哪敢无视沈元宸手里的五千沈家军啊? 想到刚刚那人的话,孙永权就开始怀疑自己开城门放了他们进来到底是对是错。 随着沈元宸语气越来越不好,孙永权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 这时候孙朝晖闯进来大呼小叫,孙永权不仅觉得自己丢了脸,更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应该是养废了,半点出息都没有。 就连个纨绔公子哥他都当的不称职。 上次被谢煜揍也就算了,如今在凉城他还能被人欺负、被人打,孙永权觉得孙朝晖简直没用透了。 目光瞥见沈元宸不屑的目光,孙永权脑子一热,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孙朝晖整个人都懵了,从小到大,他可没挨过打。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提醒他,他的父亲当着外人的面打了他的巴掌。 孙朝晖顿时就不干了,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孙永权喊道: “你竟敢打我?你等着,我要去告诉母亲、告诉祖母。” 说着,孙朝晖就跑了。孙永权指着孙朝晖的手指都在发抖。 孙朝晖甚至都没有发现孙永权的脸红肿并渗出了血丝。 沈元宸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摸着左手上厚厚的纱布,扯着嘴角笑着说道: “看来孙大人也该好好处理一下家事了。不过,我的手可是在孙大人的府上伤的,如果真的无法恢复,我也要如实向皇上禀报。” “沈将军。” 孙永权忽然叫住沈元宸,道: “本官忽然想起件事情,当晚沈元宸受伤前,我们似乎正在谈论您的夫人……” 孙永权联想到今日在粮仓见到的人,那人为何忽然提起沈元宸的伤?孙永权怀疑,伤沈元宸的就是那人,是谢煜的人。 “沈将军难道就不怀疑是谢煜的人下手做的?” 沈元宸的脚步一顿,转而上前揪住了孙永权的领子,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们是在你的太守府上,怎么会有谢煜的人?你的太守府难道就是个窟窿吗?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潜进来的吗?” 孙永权整日沉迷酒色,脑满肠肥的,哪里是沈元宸的对手? 沈元宸一只手就令孙永权挣脱不开,喘不上气。 沈元宸低声怒吼道: “你这个太守就是个摆设吗?皇上派你来就是让你在这吃喝享乐的吗?嗯?” 沈元宸的手一松,孙永权就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沈元宸现在看着孙永权嫌恶至极也愤怒至极。 刚迈出书房,就被着急忙慌跑着来报信的小厮给撞了一下,刚好就撞到了沈元宸受伤的手臂上。 沈元宸下意识就踹了过去,小厮被踹出去了几米远,心口疼得半天没发出动静。 沈元宸的冷汗也渗出来了,见小厮爬起来,立刻就要上前。 小厮吓坏了,便往后退着边喊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大人救命啊,小的是来报信的,吴校尉出去寻那名女子没寻到,当街抢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正是上次少爷看中的那个,现在少女和吴校尉、郭副将在前院打起来了,少爷快被吴校尉和郭副将打死了,老爷啊……” 沈元宸又踹了小厮一脚。 小厮的话也刚好说完,眼睛一翻就晕死过去。 孙永权那边还想问问到底是哪个女子,此刻也终是忍不住对着沈元宸埋怨道: “不过是撞了将军一下,将军也不至于下死手吧?” “再说我好歹也是四品大员,比吴校尉高上整整一阶,打狗还需看主人,这吴校尉和郭副将这是何意?” 孙永权气得脸上的肥肉直颤,也不管沈元宸高不高兴,迈着肥腿便往前院跑,好在身边还有一位小厮帮他解释事情的来由。 原来吴校尉强行带回来的女子,就是之前孙朝晖看上想要抢回来的女子,也是因为她孙朝晖被谢煜当街教训了一顿。 没想到,这次又被吴校尉看上了。 孙朝晖刚刚又因为一个女子被人在大街上给揍了,回来又被孙永权给打了一巴掌,刚出书房不远就看见了上次那个女子,虽不如今天那个漂亮,但也是孙朝晖的一块心结。 孙朝晖就不信了,在这凉城,除了谢煜和今天那个,还能出来第三个不给他脸的人。 当即就把人给拦下了。 对着吴校尉和郭副将就要抢人。 孙朝晖想着对方都没有自己父亲品阶高,怎么也不敢不将自己看在眼里。 于是,孙朝晖挨了今天的第三顿揍。 第179章 白挨一顿揍 孙永权脸上青筋暴起,眼睛通红几乎要冒出火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孙永权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吴校尉和郭副将竟敢在他的府里这么暴揍他的儿子。 孙朝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一滩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血,依稀仿佛混着几颗牙齿。 孙朝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看向孙永权的目光带着一丝乞求。 孙永权的血忽地就揪紧了。 “我的乖孙啊~” “朝晖……” 两道凄厉的女声蓦地响起,孙永权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老太太和太守夫人一块赶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孙朝晖立刻都哭喊了起来。 老太太还不等跑到孙朝晖身前就双眼一闭晕死过去。 太守夫人则是眼尖地看到缩在一旁的女子,几步上前扬手就要打下去。 “又是你这个狐狸精,你非要害死我儿才罢休吗?你个狐媚子……” 女子缩着肩膀闭上了眼睛,已经准备好要被太守夫人狠狠打骂。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下来,吴校尉抓住了太守夫人的手腕,冷冷说道: “夫人,请自重,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不如好好去看看你的儿子。” 孙永权怒喝道: “姓吴的,你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官员,本官敬你一分你还开起染坊了?你可别忘了,这是我的太守府,我乃是朝廷四品官,是凉城的父母官!” “你在我的府上殴打我儿子,还敢对我夫人如此不敬,你……你……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吴校尉松了太守夫人的手腕,冷笑说道: “孙大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皇上交代沈将军在你府上受伤一事吧。” “还有,你这个儿子,我没弄死他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品阶高又如何?你儿子不过是个白身,我怎么也是个有品阶的带兵武将,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他来调戏。” “我倒是想要问问孙大人,你府上就是这么教育儿子的?京都来的官员到了你们的地盘就都得忍气吞声?他还声称这里是你孙永权的地方,谁来了都得盘着,都得给他孙朝晖面子。” “孙大人,你倒是好好给我们说道说道!不然,我们就直接让皇上给评评理!” 孙永权感觉耳朵里面嗡鸣作响,被一个五品官这么不留情面地指责,孙永权只觉得自己颜面扫地,自己的官威遭到了践踏,感觉府里的下人也都在偷偷地嘲笑他。 孙永权跳着脚指着吴校尉骂道: “什么你的女人?她分明就是西郊巷子里卖豆腐人家的女儿,何时成你的女人了?要说是,也是我儿子的,那是我儿子先看上的。” “呵,我怎么听说,上次你儿子想要强抢了她,结果被谢煜给揍了啊?还吃了一嘴的狗屎?这种事就别污了皇上的耳朵吧,我怕皇上一怒之下,你连儿子都保不住。” 孙永权真恨不得自己也跟老太太一样晕倒。 “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孙大人,是你儿子先来对我不敬的。按本朝律例,殴打朝廷命官、调戏官员家眷,本官可当场要了他的命。” “殴打朝廷命官?” “孙大人,刚刚确实是您府上公子先要动手的,他不仅调戏吴校尉带回来的姑娘,还要对吴校尉动手。” 一直沉默的郭副将此时站了出来。 孙永权看向伺候孙朝晖的小厮,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对着孙永权点了点头。 孙永权眼前发黑,他确实把儿子惯得太过了。 “沈将军。” 孙永权虽知理亏,但吴校尉确实打了他儿子,这口气他也咽不下,想着由沈元宸从中斡旋一二。 沈元宸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不过一个女人,大家没必要闹得不愉快。吴校尉,这女子姿色也不过如此,何必为了她和太守大人伤了和气呢?” “太守大人,依我看,这女子才是罪魁祸首,不如……” 女子一听,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抓住吴校尉的衣袍,说道: “大人救命,大人怜惜怜惜小女子吧,小女子冤枉啊。” 吴校尉对这女子不过一时兴起,经过这一番闹腾,兴致也减了不少,可让他便宜孙朝晖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听沈元宸开口,吴校尉是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于是,吴校尉并未对女子有何表示,只看着沈元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如将她打上几十板子扔出去吧。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在这里争风吃醋。你说呢,吴大人?” 吴校尉笑笑,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沈将军所言极是。” 女子脸色唰的白得彻底,没有丝毫血色,摇摇欲坠的模样倒是令人起了一丝怜惜。 吴校尉抽回了自己的衣摆,也算是给了沈元宸和孙永权一个台阶。 可孙永权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他儿子可是平白挨了一顿毒打,但面上却也只能暂时忍下。 女子被拖拽下去,府里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女子的惨叫声。 孙朝晖和老太太被分别送回了自己院子,孙永权也不得不忍着憋屈和沈元宸、吴校尉、郭副将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沈元宸接到京都来的密信,督促他在此等候与佳然公主的仪仗会合,与北契商议如何对付谢煜。 但是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七天,沈元宸依旧没有等到佳然公主那边的消息。 沈元宸有些担忧。 “佳然公主那边已经迟了七天的路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孙永权心里还憋着气,板着脸不说话,吴校尉看了看也移开了视线,对着沈元宸说道: “凉城距离北契最近,佳然公主想要和亲必定要路经此地,绝没有绕路而行的道理。况且,从凉城出关是原定计划,若无特殊原因,他们是绝不会改变路线的。” 沈元宸沉思了一下,看着孙永权说道: “孙大人,您在凉城的时间可不短了,按说您和北契那边应该是熟悉的。” 孙永权连忙摆手: “沈将军可不要乱说,我可没有和北契串通一气,咱们两国之前可是一直在打仗呢。” 第180章 古丽娜公主 沈元宸知道孙永权这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怄气,也不计较,又说: “打仗的是谢煜和北契,和孙大人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孙大人不会不知道这次大兴和北契联姻到底是谁在中间牵的线。” 沈元宸的语气笃定,孙永权便知沈元宸已经知道了内情,便也不再装了,索性说道: “是,是我联系的,这可不是我通敌卖国,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皇上授意的。” 沈元宸就笑了,拍着孙太守的肩膀说: “孙大人,本将军也是受命前来为皇上办事的。北契目前可是咱们共同需要拉拢的对象,咱们的目的可是相同的。您说,是吗?孙大人?” 孙大人又想到孙朝晖之所以今天搂不住脾气,还是因为谢煜,要不是上次谢煜就因这名女子揍了他一顿,今天他也不会如此失控。 孙永权看向沈元宸,问道: “沈将军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孙大人在凉城这么多年,看似被谢煜打压,但孙大人这般睿智,怎么会像表面那般真的如此……呵呵。” 孙永权脸色发黑,沈元宸不等他发作,便快速说道: “本将军觉得,佳然公主那边迟迟不到,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差错。这次和亲干系重大,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事情出什么意外。” “你想怎么做?”孙永权不由得问道。 “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据我所知,北契皇子耶和聿正在呼力特等着佳然公主的仪仗,孙大人,我想先去见见这位皇子。” “也好,就算佳然公主那边单纯只是迟了几天,也不好叫耶和聿皇子就这么干等着,况且,沈将军与皇子商议一下如何设计谢煜,也是应该的。” 孙永权没有反对,表示自己可以安排。 当夜,沈元宸就在孙永权心腹的引领下,潜入了北契境内的呼力特。 “少将军,沈元宸出城了,他去了……” 见谢煜的眸中带了一丝不满,夜风不敢再吞吞吐吐,立马说道: “去了呼力特。” 谢煜不怒反笑,冷冷哼了一声: “呵,早在预料之中。北契和大兴纠缠这么多年,眼看着这两年北契无力支撑,去年又是荒年,北契马上就要求饶了,成帝却派了佳然公主前去和亲?” “还真是个明君。” “沈元宸既然如此豁得出去,就让他去吧。传信给将军府,让大姐早做准备。” “寒峪关那边的北契人看牢了,别让他们透露出去办点风声,调派五万军队进发凉城,在城外十里驻扎。” 夜风心里微微发沉,领命而退。 沈元宸以为自己这一趟可以顺利见到耶和聿,并共同商议大计,可沈元宸见到的不仅仅是北契皇子耶和聿,还有乌瓦国的公主古丽娜。 乌瓦国虽也在北疆边境,但乌瓦国一直都不算是大兴的劲敌。 乌瓦国地势较高,境内雪山众多,粮食矿产都需依靠大兴,很少与大兴正面起冲突,沈元宸压根就没把古丽娜放在眼里。 古丽娜安静地坐在耶和聿身后,一举一动中都透着亲密。 耶和聿也很享受古丽娜的温柔小意,眯缝着眼睛很是得意。 沈元宸想到迟迟未到的佳然公主,耶和聿这么做有些太不给大兴面子了,沈元宸的脸色就稍稍沉了下来。 “耶和皇子,我大兴佳然公主肩负两国友好的使命,正在前来北契的途中,大皇子是否……” “啪”! 刚刚还满面笑容的耶和聿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摔在了地上。 “沈将军。” 沈元宸腾地一下站起身,他从未想到耶和聿竟会如此不给自己颜面,也不等耶和聿把话说完,便怒道: “你这是何意?” 耶和聿拍了两下手,外间的仆役听到动静,便带着人上前来,手上用力,一个身着大兴式样红色嫁衣的女子就被甩到了地上。 沈元宸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佳然公主?” “沈将军不妨再好好认认。” 古丽娜一脸瞧好戏的样子,近乎挑衅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抬起头来。”沈元宸沉声喝道。 地上的女子低低地埋着头,不敢起身,沈元宸也有了疑惑,上前抬起了女子的下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佳然公主呢?” 沈元宸问道。 耶和聿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嘲笑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大兴就是这么和我们和亲的?我耶和聿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你们皇帝的亲生女儿不舍得嫁过来,弄个郡主来糊弄我也就算了,现在……甚至拿这么个冒牌货来羞辱我,你们大兴是觉得我们北契好欺负吗?” 耶和聿说到最后一捶桌子站了起来。 北契人本就生得勇猛健壮,常年在战场上的耶和聿更是如此,根本就不是在京都中长大的所谓“沈将军”可以比的。 沈元宸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子,强压下心头的惧意,说道: “大皇子这是何意?有人冒充我们大兴公主,大皇子治她的罪就好了,何必迁怒我们?况且我们佳然公主虽不是成帝亲生,但她也是成帝疼爱着长大的,是我们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哼,放屁。你们大兴的官员难道不认识佳然公主?从上到下串通好了一块来欺瞒我,你当我是瞎子吗?” “我知道你们大兴人一直看不起我们,说我们北契人是野蛮人,是没脑子的莽夫。” “但,你们大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想要借我的手帮你们除掉谢煜,你们还真以为谢煜是像你们一样蠢的人吗?那么容易就能除掉,我们至于和他在这北疆打了这么多年仗吗?” 沈元宸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耶和聿。 耶和聿不耐烦地皱着眉,一挥手,像要驱赶什么讨人厌的苍蝇一样,说道: “沈将军放心,虽然你比不得谢煜万一,不过既然你们和谢煜是对头,我便也不会太为难你。” “既然来了我们北契的地盘,那沈将军不妨多住上几天,也好见证一下我与古丽娜公主的婚礼。” 第181章 生病 沈元宸甚至没来得及质问耶和聿,便被耶和聿身边十分健壮的侍卫给带了下去。 古丽娜为耶和聿斟了一杯酒,递到耶和聿的唇边,鲜红的蔻丹若有似无地划过耶和聿的下巴,耶和聿心情大好,一把抓住古丽娜的手指放在脸庞,说道: “大兴的女子有何好?远不及你们乌瓦国的女子勾人,千姿百媚、风情万种才是女人该有的模样。像他们大兴自诩为礼仪之邦,女子恪守三从四德,实际上……呵呵,哪里有你古丽娜公主这般让人心痒痒?” “本皇子都等不及大婚之日了……” 古丽娜伸手捂住了耶和聿几乎要亲上自己的唇,身子稍稍后仰,眼波流转好似蕴含了万千情丝,耶和聿好像直直地陷了进去。 “大皇子急什么啊?”古丽娜的声音婉转,“现在当务之急可是对付大兴。” “您扣下了使臣,就不怕大兴皇帝跟您翻脸啊?” 耶和聿不屑冷哼,说道: “哼,他还指望我帮着对付谢煜呢,他敢跟我翻脸?再说了,本就是他们不对,我只是扣下了他们的使臣团,好吃好喝的供着,唯一一个被本皇子动了刑的,就是那个冒牌货,他有什么可翻脸的?” “大皇子,您说,这大兴皇帝是不是有古怪啊?为什么就非要和谢煜过不去呢?要是没有谢煜,咱们几国早就打过去了,他就不怕没了谢煜北疆不保?” 耶和聿哈哈大笑着在古丽娜的身前抓了一把,满意地说道: “你呀,光长这里不长脑子呢?不过,本皇子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古丽娜故作气恼地瞪了耶和聿一眼,耶和聿搂过古丽娜,说道: “大兴皇帝是怕谢家篡他的位呢。他也以为没了谢家,他还有沈家,有赵家有王家……可你也看见了,沈家那就是个废物。一百个绑一块也不是谢煜的对手。” “那您还说要和他合作?” “合作还是要的。当年,要不是成帝和安远侯那两个蠢货,咱们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要了谢家好几口的命。可惜了,当年谢煜太小,没有上战场,要不然一锅端了哪里还有现在的事?” “还是大皇子睿智。依我看啊,谢煜也不是你的对手。” 耶和聿得了古丽娜的崇拜,愈发高兴。 “大皇子,那凉城那边?” “你放心,大兴使臣团就是因为怕被自己人发现他们弄丢了佳然公主,才不敢在各地停留,甚至绕过了凉城直奔北契。现在凉城太守估计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本皇子这里。” “不过,他们胆敢糊弄本皇子,本皇子就送他们一个大礼,叫大兴知道,本皇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还真以为大兴人人都是谢煜?哼,都是一群狗屎废物!” …… “太守大人,公子他发高烧了。” “什么?可有请大夫?” “请了请了,可是大夫都说公子的病有蹊跷,不像是单纯因为受伤而引发的高烧,似是还有别的病症,他们商议不下,不敢随意下结论,小的这才来请示大人。” “都是一些废物!” …… “簟秋,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排了那么长的队伍?” 马车里的姜寻打算去置办一些物品,两日后就准备出发去追姜韫的车队。 可前面道路上的人忽然变得多起来,还有两列长长的队伍不知从何处排了过来,堵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 车夫气喘吁吁地赶回来,赶在簟秋前面说道: “小姐,这些人都是去前面巷子里药铺抓药的病人,抓药的人多,就排过来了,看起来不是咳嗽就是发烧的。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看起来不太寻常啊。” 姜寻掀开车帘观察着外面的情景,心里也是沉得厉害。 “咱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尽量不要和人接触。” 簟秋连忙掖好车帘,催促着车夫快点赶路。 这一路上,姜寻越想越不对劲。 这么多人几乎同时生病,实在太不正常了。 姜寻使劲地回忆前世记忆,她只记得谢煜想要寻求神医杜华的帮助,说是要救治外伤,这一世谢煜也确实放出了寻求神医的消息,但谢煜他本人现在可是活蹦乱跳的。 难道有什么是她忽略的吗? 可姜寻想了一路,越发地肯定,前世北疆这边并没有发生任何传染性疾病,这个时候就在凉城外几十里,还和北契打了一场仗。 一下马车,姜寻就发现门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又不像普通病人那般脸色发红,而是……红中透着一丝丝诡异的黑色。 簟秋也看出了门房的不对劲,连忙喊人过来。 姜寻没有上前,隔着老远问门房: “你生病了?” 门房心中忐忑,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好好的,可中午就开始觉得有些头晕,身上发热。 他家中婆子昨晚就病倒了,已经告了假,门房想着自己还能再撑一撑,到晚上再街上买点老婆子喜欢的白馍馍回去。 可没想到,小姐的眼睛那么毒,一眼便瞧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门房想要跪下来向姜寻告罪。 姜寻连忙虚扶了一下,说道: “别动,我问你话,你站着回答就好。” 门房连忙点头应是。 “你发烧了?何时生的病?生病之前是否着过凉?除了正常的生病症状,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反应?” “回小姐,小的是午后才感觉不适的,之前并未着凉,只不过我家婆子昨晚就生病了。小的身上除了发热,还有些疼痛感,嗓子也疼,哦对了,小的好像感觉胳膊、腿、全身上下各个关节都好像开始疼了。” “小姐,奴婢听着他的声音好像确实沙哑了不少。” 簟秋眉头紧皱,连忙唤来管家。 姜寻也意识到,凉城内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比较严峻的形势。 “看来,去找三叔的计划又要推迟了。” “小姐,不如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启程吧?” 簟秋实在是忧心得紧,也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 姜寻叹息了一声,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 “先收拾看吧,就怕已经来不及了。” 第182章 拈花惹草 锦书带着簟秋和叶兰忙里忙外的拾掇,动静惊动了谢松韵和武梦舒,看见跑来跑去的奴婢和小厮,俩人都目瞪口呆。 “梦舒姐姐,恐怕不能让你多休息了,我们或许马上就要出发了。城里出事了。” “到底怎么了?”谢松韵急切地问道。 “我今日外出,发现很多百姓都病了,我需要赶快送你们出城,这里感觉怪怪的,说不好会是一场瘟疫。” “瘟疫?” “瘟疫?” 谢松韵和武梦舒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武梦舒又问: “那我们去哪?” 姜寻犹豫了片刻,说道: “你和松韵姐一块走吧,先和她去寒峪关。” “我不走,这里是北疆,是我祖父、父亲、大伯、叔父还有哥哥们奋力守卫的地方。我也是谢家人,我不能走。” “姜寻你带着武梦舒走吧。” 姜寻看着谢松韵欲言又止,想了想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等易风回来再说吧。” 武梦舒看看姜寻,又看看谢松韵,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姐,易风侍卫回来了。” 听到锦书的声音,姜寻对着谢松韵和武梦舒说道: “要不,你们先去收拾一下,不管走不走得了,你们都先准备一些绢布面罩或者纱巾,以备不时之需。” 待两人都离开之后,易风才由锦书引着来到了屋内。 “小姐,城门已经封了,我们怕是也出不去了。” 姜寻点点头,丝毫没有意外之色: “我猜到了。那虞公子那边呢?你可有见到人?” 易风颔首,回答道: “他就在粮仓,属下过去就见到人了。” “他可有说些什么?” 姜寻让易风去告诉谢煜关于城内百姓生病之事,也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 谢松韵在自己这里,姜寻有些不放心,她是希望谢煜能够亲自照顾谢松韵的,毕竟她又不会真的成为谢松韵的嫂子,姜寻总觉得这个责任她有点担不起,万一谢松韵在自己这里有什么事,她根本就没办法向谢家、向林氏交代。 “虞公子只说自己已经清楚,让属下嘱咐小姐要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别出去乱跑,其余的事他会处理。包括这里的一应所需,他会派人送来,叫小姐也不要让府中的下人随意外出。” “行吧,你先下去吧。注意安排好下面的人,叫每个人都注意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自己忍着,一定要第一时间隔离起来,单独治疗。” “是,小姐,属下明白。可还有一事,属下在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了太守府一趟,属下觉得,太守府里应该是要出事了。” 姜寻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属下偷听到凉城太守孙永权似乎是打算逃跑了。无奈他儿子也病了,那是他的嫡长子,他有些不舍,于是正安排人要抬着他儿子一块走。” “就是那个大胖子?那个被虞公子给揍了的那个?” 簟秋在一旁不由得插话问道。 易风点了点头: “就是他。孙永权还吩咐他手下的人务必要看好城门,说等他和他儿子出城就……就开始……” “就开始屠城?不可能吧?他怎么敢?” 簟秋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吃惊,连忙就否认了。 但是姜寻却是认真地思考后说道: “或许是真的。虽然现在形势不明,还不知道百姓大量生病的缘由,但并不妨碍孙永权他自己怕死。”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凉城太守,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受谢煜的压制,早就不满了。如果屠了城,孙永权也不会有太大责任,反正背锅的有谢煜,他大可以一推干净,或许……” 姜寻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 “或许成帝压根就不会生气,因为孙永权反而给成帝递了一把刀,一把插向谢煜的刀。” “小姐,属下见孙永权的儿子好像伤得很重,看起来倒不像是那天在酒楼被虞公子伤的。这其中,好像和吴校尉有关,据太守府下人议论,似乎是因为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好像……也和谢煜谢将军有所牵连。” 易风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姜寻,姜寻只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说道: “盯紧了太守府,如果吴校尉真的把孙朝晖给打了,那么那些沈家军、禁卫军到底能不能出城就不一定了,或许吴校尉和孙永权也要翻脸了。” 因为易风的话,姜寻没有任何不悦,簟秋倒是撅了小半天的嘴,甚至连看见谢松韵也没有一个好脸色。 谢松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 “喂,我招惹你了吗?摆着臭脸给谁看呢?姜寻,你就是这么管教自己丫鬟的?” 簟秋不服气,想要和谢松韵理论,被锦书拉了下去。 “谢五小姐,簟秋不是冲着您,她大抵是迁怒了吧。” 锦书温温柔柔地帮着簟秋陪着笑脸,见谢松韵不明所以,锦书接着道: “刚刚小丫鬟听说谢将军和一名女子有瓜葛,为我们小姐抱不平呢。” 姜寻也无奈地摇摇头: “你去劝劝簟秋,谢将军与谁交好和我们没有关系,叫她不要使性子。现在城内估计要乱起来了,别因为旁的无关紧要的事搅扰了心情。” “是,小姐。” 谢松韵倒是被气笑了,坐到姜寻对面说道: “你这丫鬟还真有意思啊!你不是说你不打算嫁给我哥吗?她生什么气?难道你还存着那个心思?” 武梦舒看不过去,叉着腰说道: “你管她要不要嫁?这门亲事现在还没有一个说法,名义上谢煜就是姜寻的未婚夫。媳妇没进门就在外面拈花惹草,说到哪都是没有道理的。” “呵,那姜寻你怎么不和沈元宸、吴校尉他们在一起啊?他们不是为了送你出嫁吗?新娘不是丢了吗?要不要我亲自送‘七嫂’回去啊?” 武梦舒气不过,但又无法反驳,轻哼一声转过了身子,留给谢松韵一个僵直的后背。 谢松韵也不甘示弱,也用后背对着武梦舒。 姜寻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她发现谢松韵和武梦舒两个人压根就不对付,怪不得性格有那么几分相像的人,在京都那么多年都没能成为好朋友。 第183章 放他走 谢煜本想着送些艾草、雄黄酒和一些药包之类的东西过去,可没想到却意外听到了这么一番对话。 易风已经听到动静朝这边赶了过来,夜风看着自家主子有些难看的脸,问道: “少将军,姜小姐的侍卫过来了,我们……” “东西放下,我们走吧。” 易风远远地看清了虞公子的背影,虽然不知他与自家小姐到底是何关系,但至少他能感觉到虞公子对小姐没有恶意,易风便也没有再去追。 易风也知道,自己的功夫远在虞公子之下,即便是追怕是也追不上的。 谢煜确实走得很快,几个起落便出了姜寻的院子。 夜风刚刚追上自家主子,就听谢煜问道: “我何时与女子有过牵扯了?” 夜风想了一瞬便答道: “刚刚他们提到了孙永权的儿子,应该是上次少将军揍了孙朝晖那次吧,那一次就是因为他在外面想要强抢一女子,被少将军您给揍了。” “不过,主子您揍完了孙朝晖之后就走了,和那女子并无交流啊。” “少……将军……” 一道微弱的声音蓦地传来,谢煜的眼眸顿时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意。 刚刚他竟然失神了,虽然这抹气息异常微弱,但依他的警觉性,不可能出现这种致命的错误。 夜风立马单膝跪下,对着谢煜说道: “公子恕罪,是属下失职。” 谢煜摆摆手,示意夜风起身,锐利的目光投向巷尾一堆木板后的身影。 夜风蒙上口鼻起身前去查看,回来报说: “公子,竟是那名女子。” 见谢煜没有反应过来,又解释道: “孙朝晖看上的那个,被小姐她们误会与您有关系……” “知道了。”谢煜不耐烦地打断了夜风的话,“她怎么会在这?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谢煜的身上的杀意丝毫未减,如果被她发现了自己伪装的身份,他绝不会留她性命。 夜风迟疑地摇了摇头,说: “属下不能确定,她伤得很重,好像是被打了板子,看样子家里人应该觉得她活不了了,裹了草席随意扔在那里。她好像只是在说胡话,或许也听到了属下对公子的称呼。” 谢煜虽不是一个随意残害百姓的人,但他也不可能给自己留下祸患。 “去处理掉。” 话音刚落,巷子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谢煜立即说道: “走。” 话音刚落,人已经窜上院墙,夜风收起手上刻着标识的飞刀,顺手捡了一块石头掷了过去。 可那根本就不是石头,而是一块有些风化了的泥块,砸到女子身上就碎成了渣。 女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夜风咒骂了一句不敢耽搁追着谢煜而去。 “是这条巷子吗?” “没错,上次就是我把她扔这的,错不了。就在前面。” “她不会死了吧?” “谁知道呢?是死是活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主子要人,咱们带回去就完事了,她挨打也不是咱们的错不是?死了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说着话,几个人还用脚扒拉了女子几下,发现女子还有气息,便一人一头,将女子卷起扛走了。 太守府里,吴校尉正带着一队人马将孙永权和孙朝晖拦截在了大门口。 孙永权护在重伤的孙朝晖身前,内心虚得发慌。 “吴校尉,你这是何意?这是我太守府,吴校尉不要欺人太甚!” 孙永权心里有鬼,衣袍下的双腿颤颤发抖。 “太守大人,难道不应该是太守大人跟本官解释解释,为何你们父子此时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呢?” “太守大人现在不是应该在府衙处理城中事务,看好城门,维持城中秩序,安抚百姓,还有派人去接沈将军回来?” “本官……本官现在就要去府衙,吴校尉你最好不要耽搁本官处理公务。” 吴校尉果真侧身让开了道路,笑着对孙永权说: “可以啊,孙大人请。” 孙永权心里一松,忙抬步向外走去。 只不过,孙永权刚出大门,身后就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孙永权悬着的心又是漏了一拍。 “吴校尉这是何意?” “孙大人去处理公务,下官不好阻拦。不过令公子有伤在身,最好是留在府中静养为好。” 孙永权咬了咬牙,看着自己儿子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一狠,转身便走。 如果孙永权转身看看吴校尉,便会发现吴校尉的笑很是阴森可怖。 “吴校尉,您就真的这么放他走了?”郭副将站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吴校尉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他想得美。他连自己的老母亲和夫人一干小妾都瞒着,就打算带着他那个废物儿子一起偷溜出去。这种人,心肝都是黑的,放他走?他真能把咱们都困死在城里。” “那您……?” “放心吧,他会操劳过度,死在他的府衙里。” 吴校尉轻佻地拍了拍郭副将的肩膀,说: “按照约定,你们的沈将军明天就要回来了,郭副将可是打算留在城里接应你们的将军?” 郭副将摸不透吴校尉的心思,试探地道: “沈将军不在,属下定然是听从吴校尉的吩咐,吴校尉怎么安排,属下照做便是。” 吴校尉很满意郭副将的态度,哈哈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好。这城里确实有些诡异,一夜之间竟病了这么多人,这城里不宜久留,先出城再说。” “孙永权想要把城里的人杀光,然后递给成帝一个谢煜的把柄,他能做的,咱们为何不可?皇上的想法郭副将应该也知晓一二,何必非得看沈元宸的面色行事?” “沈元宸远远比不上他的祖父,更比不上谢煜,他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二世祖,哪里配叫一声将军?” “姜寻那么拙劣的手段竟也能从队伍里逃出去,弄几个烧焦的尸体也就能糊弄得了沈元宸那个笨蛋。” “现在,姜寻也跑了,咱们的任务之一也失败了,再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待,你以为咱俩回去还能有好下场?” 郭副将一脸的惊愕,吴校尉干脆用手背在郭副将的脸上拍了两下,说: “你好好想想吧,否则你能不能回京都都不一定咯。” 第184章 吴校尉要出城 “小姐,易风侍卫来报说,虞公子送来好些药品,问小姐要不要收下?” 锦书隔着门与姜寻汇报。 姜寻问: “虞公子人呢?” “回小姐,易风说放下东西人就走了,易风他追不上。易风说他经常出去,为了避免城中疾病传染,就不亲自来向小姐汇报了。” “嗯,知道了,咱们府上还好吗?除了门房还有人生病吗?” “没有了小姐,我们第一时间就关了门,命令下人不许随意出府,除了易风侍卫带着手下偶尔出去打探消息,其余人都在府中没有出去过。府中的吃食也都是之前小姐命奴婢提前备好的,本是准备路上吃的。所以,奴婢也没有命人出府采购食材。” 姜寻想了想,又问: “那门房呢?他身边照顾的人可有染病?” “没有,门房和他老伴都病倒了,他们的儿子也在府上做工,奴婢就让他回去贴身照顾了,也请了大夫前去医治,可门房老两口并没有起色,但他们的儿子也没有染病,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年纪轻身体强健的缘故。” 姜寻推开门,对锦书说道: “戴好帷帽和面巾,随我出去一趟。” “小姐?您有什么事要办,吩咐奴婢去便是,您还是留在这里吧。” 锦书有些担忧,想要劝一劝自家小姐,但是姜寻不为所动,说道: “你注意保护好自己,我得出去看看。这凉城也有不少三叔的产业,我既在这里,就不能不管他们,三叔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我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锦书想想便也不再劝了,只是从上到下,锦书和簟秋帮着姜寻挂了四个香包,戴了一层面巾又扣上了帷帽,然后又端来一碗用艾草煮的水,从上到下给姜寻喷洒了个遍。 姜寻哭笑不得地说道: “够了,够了,你们再弄下去,我的衣裙可就要湿透了。” 锦书和簟秋这才收手,但锦书还是拿着谢煜送来的药包上了马车,见姜寻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锦书不好意思地说: “以备不时之需。” 姜寻没说什么,她知道锦书和簟秋的担忧。 明面上,大疆商行在凉城只有一个分部,但是凉城这里还有镖局、首饰铺子、成衣铺子、胭脂铺,当然,还有青楼揽月楼。 姜寻先去了大疆商行,商行的掌柜是个五十岁上下、微胖的男人,见到姜寻拿出姜韫的信物,立马恭敬行礼,并连连后退,说道: “小姐您怎么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这两天,城里好些人生病,不知是否传染,小姐要查账也好,有事要交待也好,也请再等上一等才好啊。” 王掌柜的样子不似作假,姜寻便也多了几分亲近。 “王掌柜不必担心,三叔视您为家人,我既在这凉城,自不会坐视不理,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想尽自己一份力,如果王掌柜这边有什么难处,还请不要客气。” “三叔再三交待,要我好好向王掌柜学习,说您在凉城多年,不仅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对这边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以后姜寻或许还要叨扰您呢。” 王掌柜闻言顿时就笑了:“小姐您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今天才明白,老爷为何这么疼爱小姐。”王掌柜的声音竟多了一丝哽咽。 “王掌柜您不必如此客气。现在城内忽然起了变化,不知咱们商行的伙计们可有受到波及?” 王掌柜眉头深锁,一脸愁容。 “咱们商行的伙计倒是都健康无虞,可下面的生意全都中断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供货,这次我们只怕要损失不小了。” “那些银钱暂时就不用考虑了,当务之急是要保证自己不被染病。这么大面积的疾病,或许有可能会传染。” 王掌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小姐,老奴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商行里的伙计昨天就回家了,他家里的老爹和老娘都病倒了,就连他媳妇和一岁的孩子都生病了,他急得不行。 ” “他回去一个人要照顾四个病人,我也有些担心。今天一早我还特意绕路去他家外面看了一眼,他说他一切都好,并没有丝毫被感染的迹象。” “而且他不仅仅是帮助照顾自己家的四个病人,邻居家的老两口他也接触了,但他自己依旧没有任何症状。” “还有一件事,街头那家酒楼的伙计们全都病倒了。今天我本打算叫伙计去买点包子中午垫垫肚子,才知道他们的伙计全都病倒了,而老板和老板娘早在两天前就不见了,一直没到店里去。” “而他们店里的伙计,也是从两天前开始陆续生病的,应该是城里最早生病的一批人。” 姜寻问道:“王掌柜的意思,是怀疑此次病症和那家酒楼有关?” “倒也不敢这么说,不过,至少应是从他们那里开始的。” 王掌柜早已养成了打探各路消息的习惯,他帮着姜韫管着大疆商行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的。 凉城的大小事情几乎就没有能逃过王掌柜的眼睛的。 其实王掌柜并不只是因为这两件事情起疑心的,只不过王掌柜见姜寻能够正视自己的话,也开始仔细思考起来,王掌柜便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多谢王掌柜,我会留心好好调查一番的,这里就拜托王掌柜了,我……” “掌柜,不好了,外……” 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伙计见到一行陌生人,蓦地住了嘴,有些不安地看向王掌柜。 “无妨,这位是东家,是大小姐。” 伙计连忙朝着姜寻行礼。 看来,在姜韫手底下干活的人,就无一人不知姜寻大名的。 伙计这才继续说道: “城门口似乎要打起来了。吴校尉带着一千多人的军队要出城,守城的是孙太守的人,他们不肯放行,就连吴校尉拿出孙太守的官印他们都不认。” 王掌柜对着姜寻解释道: “孙太守的人一直都不是尽忠职守的人,如果放在以前,他们才不会如此得罪吴校尉,上一次谢将军在这与北契人开战的时候,孙太守的人都龟缩在城内,甚至都没有到城墙上露过头。” “是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守城门的侍卫长看起来分明怕得很,但是却寸步不让。小的都看见那侍卫长腿抖得就快站不住了,可依然抗住了吴校尉的长矛,一步都没敢退。也不知道现在打起来没有。” 第185章 违令者斩 守城门的侍卫长确实快要支撑不住了,双腿几乎站立不稳,要不是他能深切地感受到背后的冷冽的寒意,不是因着那人的死亡威胁,他早就跑了。 可现在,任凭他额上的冷汗直流,他也不敢后退一步。 他知道,但凡他后退一步,放了吴校尉出城,他的脑袋就会立刻搬家,他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 “吴校尉,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小的要是开了城门让你们出城,小的……小的和这些弟兄们就没命了呀。” “吴校尉,您就行行好,也体谅一下兄弟们,就别……” 吴校尉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守城侍卫竟然也敢这样为难自己。 孙永权此时应该已经在府衙断了气了,他的官印都到了自己手上,这帮人竟丝毫不给面子。 也说不上是不给孙永权面子,还是不给自己面子。 吴校尉没有耐心听这小小侍卫长在自己眼前唧唧歪歪的磨叽,哐啷一声就抽出了刀,侍卫长下意识一躲,整个人就翻在地上,伸手一摸,脸侧湿漉漉黏腻腻的。 侍卫长看看自己沾染了鲜血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耳旁一阵疼痛,紧接着身下一股湿热,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废物!”吴校尉嫌恶地踢了侍卫长一脚,抬臂一挥,就欲带着身后的部下一起上前。 可侍卫长是倒下了,侍卫长身后的一队士兵却是正面迎上了吴校尉。 “吴校尉,请回。” 吴校尉气急败坏,吼道: “你是瞎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把你们的头拖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吧!” 吴校尉的身后爆发出一阵短促的嘲笑起哄声,但马上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面前的士兵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目光坚定地看着吴校尉。 而他身后的一列士兵也毅然出列,如铁壁铜墙般横在吴校尉一行人的面前,他们身上爆发出来的冲天战意瞬间就令这些从京都来的禁卫军和沈家军们浑身竖起了汗毛。 两队人马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吴校尉回过神来,暗恼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守城士兵给震慑住了,眼神中迸出带着怒意的火花,恨不得将眼前的士兵碎尸万段。 吴校尉捏紧了手中的长剑,还未等自己有所动作,面前的士兵就大声喊了起来,声音洪亮且坚定: “将军有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这是军法,违令者——斩!” 城门附近霎时变得安静,就连聚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停止了窃窃私语,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士兵口中的话,他们是将军派来的。 将军? 京都来的沈元宸现在人都不见了,据说是跑到北契去了,说不定就是投敌卖国去了。 再说了,沈元宸的兵和吴校尉压根就是一伙的,哪里可能为难吴校尉?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沈将军能带出来这样的士兵吗? 这样的士兵是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意,这是沈家军多少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东西。 “你一个小小的守卫,胆敢拦本校尉的路?本校尉可是皇上亲派的官员,就算是你们谢将军来了,也得给本校尉一点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现场虽然安静异常,连自己得心跳声都听得清晰。但吴校尉却好像听见了每个人心底的嗤笑,吴校尉的每一次呼吸好像都带着疼痛,那是一种屈辱的疼。 可对面的士兵并不畏惧吴校尉的官威压迫,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虽然面对朝廷命官,但在他的眼里,只有谢煜才是他的信仰,是他需要听命的人。 百姓们也回过了神,两日来被不安的阴影所笼罩的心不再惶惶不安,似乎瞬间就定了下来。 谢将军来了啊?是谢将军的士兵接手了凉城啊?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的欣喜无不在传达着自己内心重新燃起的希冀。 城墙的最高处,谢煜和夜风站在一块看着下面的一幕。 “少将军,只靠杨涛,能拦得住吴校尉吗?吴校尉可是带了两千多人,如果吴校尉真的豁出去动手,杨涛他们几个可拦不住的。” “先看看再说。” 谢煜的目光始终注意着吴校尉的一举一动,杨涛虽只是一个小兵,但他的人,绝不能倒在吴校尉这种败类手中。 他谢家的兵,即便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为保卫北疆的百姓而战死,绝不能倒在大兴境内的城门下。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杨涛又一次高声喝道,面对气愤到面容扭曲的吴校尉,没有一丝退缩。 见吴校尉迟迟未敢上前动手,杨涛的内心不屑的嗤笑一声,转而对着远处的百姓喊道: “大家放心,谢将军不会不管大家的,谢家军驻守北疆上百年,你们都是谢将军的家人,谢将军一定会查明真相,找出病因,救治大家。” 吴校尉偶遇再三还是没敢贸然动手,听了吴校尉的话,转而对百姓说: “大家别听他乱说,本校尉出城就是为了去求援,他谢煜关闭城门分明就是为了困死大家,城门关闭你们一定会被屠杀殆尽的。如果真的为了救治大家,那么他谢煜为何不来?” “你胡说,谢将军才不是那样的人。” “你少抹黑谢将军,谢家多少代人都在这,他们容不得你这么诋毁。” “就是,谢家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清楚得多,你一个在京都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看他才是那个贪生怕死要害咱们的人!” “不能让他出城。不能让他们出去!” …… 吴校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百姓,他虽然手上有人,他们虽然手里有武器,可在这个时候,吴校尉忽然就有些怕了。 眼前的这些百姓竟对谢煜如此信服,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成帝会对谢家如此忌惮? 第186章 吐血 “你们……简直是一群蠢货,都是愚民!真是……死不足惜!” 现在,谢煜的人在,吴校尉和郭副将早就打消了屠城嫁祸给谢煜的打算,他们都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出了这道城门,就真的能逃得了谢煜的报复。 吴校尉现在是骑马难下。 可百姓的情绪越发激动,甚至已经有百姓挤到了附近,朝吴校尉扔来了烂菜叶子。 郭副将看不下去了,劝道: “吴大人,既然谢煜的人来了,咱们原先的打算就不能继续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太守府,回去以后咱们在再好好商议一下。或者,明天沈将军回来,由沈将军出头……您看……?再怎么说,沈将军也是谢煜的大姐夫,他不至于连沈将军的面子都不给,您说呢?” 吴校尉哪里还管郭副将说的有没有道理,现在的面子里子都没了,羞恼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而去。 又引来百姓人群中一阵骚乱。 躲在远处角落里不起眼的马车内,姜寻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问簟秋: “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害了镇国老将军父子的姜誉的女儿,他们会不会生撕了我?” 簟秋没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小姐,您……我们现在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吧,还有那个谢五小姐,您还留她在身边,您不知道我和锦书、叶兰都担心死了,每天就怕她给小姐下毒呢。” 姜寻没忍住笑了一下,她心道,簟秋她们是不知道虞公子就是谢煜,如果知道的话,三个丫鬟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姜寻赶忙摇了摇头,她觉得,如果三个丫鬟知道那就是谢煜的话,定会吓得不轻。 马车悄悄消失在人流之中,谢煜的眸光收了回来。 想到粮仓里满满的粮食,这么多年谢家陆续收到的粮草与那粮仓中的堆放方式别无二样,再加上那块腰牌,还有,这么大的一座粮仓,谢煜却从未见北疆地区有他们的生意往来。 谢煜现在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这座粮仓就是持续给他们送粮的地方。 可是,姜寻为何要这么做呢? 姜誉联合成帝陷害谢家的事,已经在京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佳然公主为此远赴和亲,谢煜心里清楚成帝打的是什么算盘。 寒峪关里混进去的北契人已经被他控制,他也不急,等着北契人和成帝人一步一步迈进陷阱。 成帝和姜誉巴不得他谢煜粉身碎骨,姜家和谢家愈加不和,但这么多年支援谢家军的,怎么就偏偏是姜家人呢? 五年前,谢煜初到北疆,从他第一次收到神秘人送来的粮草时,他想过去查,但那个时候他自己都立足不稳,精力不足。 后来又觉对方不想露面,他尊重便好,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倒是真的有,谢煜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局面。 姜寻的马车渐渐消失远去,谢煜依旧没有动作,他的心里有些乱。 忽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寻。 之前,他没有迁怒于姜寻,谢煜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不对劲了,可现在,在巨大的家仇之中,他和姜寻又能怎样呢? 想起被自己扔在雪地里的赐婚圣旨,谢煜现在有些庆幸,也有些感谢。 庆幸姜寻逃了,也感谢姜寻逃了。 让他不用在巨大的悲愤与仇恨中,因为姜寻而拉扯自己。 城门下的喧嚣声低了下去,谢煜收起自己混乱的思绪抬步朝下走去。 夜风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去,姜寻的马车他也看见了,他有些怀疑主子的情绪是因为姜寻,但是他分明就是了解谢煜的。 在北疆五年,谢煜的身边没有出现过一个女人。 哪怕后来有各个成帝派来的官员想要给谢煜塞女人,谢煜都给打发了去,一些心怀不轨的女人借机靠近谢煜,谢煜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下手果断狠厉,没有丝毫犹豫。 怎么可能忽然就对姜寻上了心? 尤其姜寻还是姜誉那个老匹夫的女儿。 想起这个,夜风的心里也是一阵不爽。 姜誉那样的人,是怎么生出姜寻这样的女儿的? “哎哟……将军……少将军恕罪。” 夜风正想着,一个收不住脚,竟踩到了谢煜的脚上。 谢煜侧目看着夜风,夜风被谢煜盯得头皮发麻,低头又道: “属下知错,属下刚刚……刚刚走神了。” 谢煜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 “小心再走神丢了性命。” 夜风听谢煜的语气并无太多责怪,悄悄舒了口气。 也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刚刚的走神很有可能就会令他丢了命。 夜风凛了神色,顺着谢煜的目光看去。 下面一个年轻男人正慌乱地跑向医馆,说了几句什么就拉着老大夫疯狂地朝外跑去。 谢煜轻声道: “走,跟上去看看。” 夜风立马跟上,几个拐弯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巷子里。 年轻男人面色红润没有丝毫病气,但是家里的两位老人、一位妇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都病得不轻。 尤其是两位老人,嘴唇发黑,嘴角还挂着一丝黑血。 大夫用银针试探了一下,抖着唇说: “好像是毒,竟然像是中毒之像。” 年轻人慌忙问道: “中毒?大夫您确定是中毒而不是传染的瘟疫?那……那我媳妇和孩子呢?也是中毒吗?能解吗?” 大夫正给孩子把脉,仔细查看妇人孩子与老两口的症状,喃喃道: “奇怪,竟都带了毒素。可之前他们分明就是传染病的症状啊。” 谢煜使了个眼色,夜风留下,谢煜转身离开。 谢煜和夜风也两日没有合眼了,自从城中忽然出现大批病人,谢煜便开始暗中调派人手,一方面严守消息外泄,一方面令人暗中调查病情起因。 街头那家酒楼的老板和老板娘忽然失踪,家中无人,显然是已经不在城内。 谢煜已经起了疑心,今天一大早,店里的师傅和跑堂也接二连三地吐了黑血,与刚刚的老两口症状极其相似。 酒楼的那一对夫妻拥有极大的嫌疑。 第187章 只是仇人之女 谢煜又走了几家医馆,发现有人的症状已经逐渐加重,每个医馆内都有病人吐血,病人的脸色也越发青紫起来。 和瘟疫的症状相差越来越远。 谢煜的心里沉了沉,招了招手,一名暗卫现身,谢煜简单耳语几句,暗卫又消失离去。 谢煜本打算回到住处,可眸光一闪,竟在这家医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煜的眉头皱了起来,心底泛起不悦。 与此同时,姜寻得到易风的禀报也急急朝这边赶来。 “小姐,您还是不要去了,奴婢去就行了,医馆人多,都是生病的人,万一传染了小姐,奴婢可要怎么办啊?” 簟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愈发怪起谢松韵了。 明明小姐千交代万嘱咐告诉谢松韵不要乱跑,结果她这位大小姐,竟跑去 医馆帮忙了。 这哪里是帮忙啊?这分明就是添乱啊。 原本就是仇家,簟秋想不明白自家小姐干嘛就非要管谢松韵的闲事?明明谢松韵比自家小姐还要大上几岁,可怎么反过来都是自家小姐帮她收拾烂摊子啊? 姜寻心里总是因为上一世谢松韵的悲惨下场,忍不住对她有着多一分的怜悯和爱护。 虽然谢松韵现在做事鲁莽草率了些,可谢松韵的心思姜寻多少能够明白和理解。 谢家遭逢如此大的变故,谢松韵只恨自己是个姑娘不能上阵杀敌。 谢煜短暂回京,面对京都各路夹击,谢松韵的心里也不好受。 与其说她在添乱,不如说她只是想为谢煜、为谢家帮上一点忙,她太想为谢煜分忧了。 姜寻安抚着簟秋说道: “依我看,这次的病来得蹊跷,发病也蹊跷,传染的可能性并不大,你不用太过忧心。” “那小姐你还急着去找谢五小姐?既然不传染您干嘛还非要去一趟不可啊?” 簟秋的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语气中带了一丝小孩子般的赖皮。 姜寻失笑,簟秋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好了,簟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我就算要以身犯险,我又怎么会带上你呢?虽然我觉得这个病应该不大会传染,但是谢松韵待在医馆却并不能保证她不会接触到毒源啊。” “她是谢家的五小姐。虽然我没有奉命嫁给谢煜,我们的婚事也不一定会继续,但不说别的,你忍心看到为大兴戍边半生、带着儿子一起倒在北疆的老将军的孙女在你的眼前出事吗?” 姜寻的语气带了些惆怅与哀伤: “你知道的,京都镇国将军府里,也就只剩下四小姐和五小姐了,谢家……人实在是太少了。” 簟秋不说话,想到自己这些天偷偷在心里吐槽过谢松韵,竟不由得觉得有些愧疚。 姜寻笑着摸了摸簟秋的头,说: “谢家男儿在北疆守卫着我们,我们稍微护着点他们的家人,这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谢五小姐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她没有因为姜誉的事而迁怒到我身上,对我都还算客气呢,是不是?” 簟秋噗嗤一声笑了,说道: “小姐您心可真大,谢五小姐对您那还叫客气啊?我就没见过她哪次见到小姐是笑着的。” “我可是她家头号仇人的女儿,比杀父之仇还深,换了你,你能忍住不一刀砍了我?” 簟秋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只能胯下了肩膀,懊恼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坐垫,愤愤地说道: “要是小姐是三老爷的女儿就好了。” 姜寻苦涩笑笑,没有接话。 她也无数次的想,如果自己不是姜誉和赵氏的孩子就好了,那么她该有多么幸福啊! “小姐,找到了,谢五小姐在这呢。” 簟秋透过半掀起的车帘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只见谢松韵正撸着袖子帮着医馆里的大夫跑前跑后,帮着大夫记录病历、抄写大夫口述的药方,一会儿听见后面需要烧水煮药,谢松韵又放下笔匆匆跑去帮忙。 姜寻即便是在马车上,也清楚地瞧见谢松韵额头上淌下来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领。 现在的天气根本就不热, 谢松韵这样显然是累坏了。 姜寻刚想下车,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谢松韵的身侧,一把拉住了谢松韵的手臂。 谢松韵手上正拿着刚刚抄写的药方,准备去让学徒抓药,见是那日在酒楼和姜寻私会的男人抓着自己,谢松韵顿时就恼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生病了就去前面排队,我又不是大夫,我也不是姜寻,帮不了你。” 说完,谢松韵就想甩开谢煜。 谢煜想到自己脸上还有一层面具呢,顿时想要强硬斥责的话也哑火了。 “虞公子。” 一道清丽好听的声音从谢煜身后传来,谢煜的眉头皱得更难看了。 “你怎么也来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跑到这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谢松韵惊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好搞笑啊,管着姜寻也就算了,她就暂时不计较了,可听这话,这是连自己也一块说上了? 可无论是这个什么狗屁虞公子还是姜寻,怎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谢松韵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都给我让开,不帮忙也别在这添乱。” “还有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的人,虽然我不会让你嫁给我哥,但你现在也不是可以随意在外面勾搭男人的身份,等到我哥和你取消婚约,你再找男人不迟。” 谢松韵的话可谓是一点都不客气,谢煜听得都是额头青筋直跳。 姜寻却丝毫不恼,斜觑了谢煜一眼,那眼神中带了一丝戏谑,谢煜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行了,这虞公子也没有恶意,你就别一副见了仇人的架势了,说不定啊,你以后还会觉得虞公子并不比你哥差,你就把他当哥哥看待就好了 。” “哼,你少做梦了。你嫁给我哥那是我嫂子,他?你要是和他搅和在一块,你就只是我们家仇人的女儿,他和你沾上边,只会是我们谢家的仇人!” 姜寻挑挑眉,不置可否。 她倒要看看,谢松韵知道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就是她最最放在心上的七哥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到那个时候,她还能不能沉得下脸来跟谢煜闹脾气。 第188章 我担心你 姜寻并没忘了此次前来的正事,把谢松韵手里的药方交给了谢煜,又伸手拉过了谢松韵,到一边说道: “你就这么在外面露面,你胆子是真的大。” 谢松韵依旧气哄哄的,噘着嘴说道: “这凉城是我祖父、父亲、大伯、叔叔还有哥哥们,甚至是谢家更早的祖辈们守卫的地方,现在是我七哥用命护着的地方,我不像你,对这里没感情,我不怕,我要和这里的百姓们站在一起。” 姜寻摇摇头,伸手帮谢松韵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掖在耳后,小声说道: “但是你忘了,在这凉城,现在还有吴校尉和郭副将在,我都不敢抛头露面,你怎么敢的?你就不怕被吴校尉发现了你在这里?还是说,你就敢确保吴校尉和郭副将不认识你?” 谢松韵愣住了,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也不敢保证吴校尉和郭副将认不认识自己,自己在京都的时候虽和二人没什么交集,但也难保他们在各个宴会甚至是大街上见过自己一面。 “他们见到了又如何?我不像你和武梦舒,都是逃婚出来的,怕见人。” 说着,谢松韵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很是不满。 姜寻叹了口气,帮着谢松韵分析道: “沈元宸现在不在城内,但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沈元宸是一定认得你的。是,他是你的姐夫,可他要真的当自己是谢家女婿,是你和谢煜的亲人,他此次便也不会带那么多兵过来了,你以为他真的是来送我出嫁的吗?” “还有那个吴校尉,他可是成帝的人。” “沈元宸现在甚至已经去了北契,和北契有什么勾当,你应当也从武梦舒的口中得知一二了。” “你觉得,你一旦被他们发现,会怎样?你自己本身可能不会怎样,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害你,但是拿捏了你,谢煜 ,你的七哥,只怕要有不小的损失了。” 谢松韵忽地就明白了过来,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我……我戴着面罩就……” “你想都别想。你在这里的作用微不足道,是个人就能做,但是你的身份暴露在他们面前,带给谢煜的将是无尽的麻烦。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再说了,如果你真的在这感染生病,哎,你是想让我从仇人之女变成谢煜直接的仇人。” 谢煜的耳朵微动,脚尖不自然地朝着外面挪动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去恨姜寻。 他明知道她是姜誉的女儿,但是从第一次在姜誉的书房见到她,谢煜就知道,姜寻和姜誉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恨不起来她。 现在,一句仇人之女,谢煜忽然就觉得刺耳起来。 想到姜寻毫不犹豫地将粮仓给了自己,那些粮食足够自己的士兵撑过这个春天。 他对姜寻的那一点抗拒和怀疑,也开始土崩瓦解。 他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是姜誉的女儿。 谢松韵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虞公子一眼,姜寻笑得不怀好意,上了马车都不忘回头朝着谢煜眨眨眼睛。 姜寻的凤眸天生就带着一丝媚惑,这一眨眼,长长的睫毛就好像扫在谢煜的心尖之上,谢煜藏在袖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了力,刚拿到手里的药方便成了碎片。 “抱歉。” 谢煜对着老大夫微微颔首,稳步离开。 身后的老大夫颤抖着胡须气得说道: “我就知道这帮公子小姐不可靠,这分明就是来添乱的。” 谢煜见姜寻连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就带走了谢松韵,始终放心不下,入夜,又一次潜入了姜寻的院子。 姜寻眠浅,外面的一丝动静早就让她坐了起来。 “锦书?” 姜寻试探地唤道。可外间没有一丝回应。 正当姜寻摸过床头的剪刀想要起身查看的时候,窗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是我。” 姜寻的心放了下来,披了外衣下床,看到软软躺在外间软榻上的锦书,姜寻的眸子里透出了一抹娇嗔的埋怨。 谢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 “她只是晕了,一个时辰便能醒了。” 姜寻也不怀疑谢煜会伤害锦书,不过还是低声警告谢煜说: “下次不许弄晕我的丫鬟,她们都不会出卖我的。” “是,但是她们应该不会放我进来见你。” 姜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那倒也没错。” 说完,姜寻随即脸色一凛,叉着腰说: “那你也不许弄晕她们,我会让她们不拦住你,但你也不能就这么在夜里找过来啊。” “我们的关系可没有近到这种地步。” 谢煜咬了咬后槽牙,说: “我谢家祖传的镯子可还在你手上呢,你名义上还是我的未婚妻呢。” “你也知道是名义上的,严格说来,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已经丢了。” 姜寻龇着牙对谢煜说道。 谢煜只觉得牙疼,换了话题说正事 “松韵比你大,可却没你懂事,反过来还需要你来照顾她、劝着她,我……” “哎,打住,我愿意管谢松韵,和你没关系啊。” 姜寻连忙伸手阻止谢煜,她愿意带着谢松韵确实不是因为谢煜,而是因为谢家,是因为前世的谢松韵。 谢煜想不透姜寻和谢松韵之前有什么交集,不过也不知为何,当姜寻极力撇清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时,谢煜的心里堵得厉害。 谢煜轻咳一声,又继续说: “无论如何,也是要谢谢你。” “就为这事?” 姜寻有些生气,自己睡得好好的,就这么点事把自己吵醒,还弄晕了锦书,如果没别的事,姜寻可就要翻脸了。 谢煜看出姜寻的不悦,连忙又说: “不是,今天你就那么带着谢松韵一块走了,面纱、面罩、帷帽都没戴,我担心你……你们会有感染的风险。” “这个,是我身边大夫给的药方,你让丫鬟熬了药预防着,谢松韵那边你不要再管了,给她一天送三顿饭,饿不死就行了,让她自己住上几天,确定没事了再让她出来。” 第189章 想要嫁你的那个 姜寻接过谢煜手上的药包,有些严肃地说: “可能不行,谢五小姐那边……需要有人照顾。”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她自己没问题的,你就不用……” “她病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姜寻也收起了刚刚放松的神情,语气有些沉重: “傍晚,松韵姐姐就有点不对劲,用过晚膳丫鬟本想伺候她沐浴的,结果发现她躺在床上睡过去了,不过,脸有些红,已经开始发热了。” 谢煜的心咚地沉到了谷底。 他已经传信去寒峪关,要军中最有经验最厉害的大夫即刻赶来,可现在人还未到,谢松韵却病倒了。 谢煜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你……” “我不会传染的,你不用操心这里,我也已经给三叔去信,他会帮我找神医帮忙的。” 提到神医,姜寻的眼眸轻轻闪了闪,她想起谢煜在寒峪关散播的消息,问道: “你……找神医?” 谢煜愣了一下才想起姜寻这么问的意思,回答道: “算是,也不是。我只是希望他们都能以为我伤得快要死了。不然,寒峪关里也抓不到那么多北契的探子。” “可万一神医真的去了呢?” 谢煜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手下意识地横在身前: “呃,万一真来了,也不要紧,我确实也有要他帮忙的地方。” 姜寻没再多问,不过谢煜紧绷的身体和僵硬的神情落入了姜寻的眼里,鼻尖依旧是谢煜身上独有的气味。 淡淡的冷香气味之下,有一丝极淡的药香。 姜寻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轻轻地向谢煜靠近了一些。 淡淡的香粉味,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盈地飘入谢煜的鼻中。 这香味与其他世家小姐身上的浓郁芬芳不同,它清新而淡雅。 只有在姜寻靠近时,谢煜那敏锐的嗅觉,才如发现了宝藏一般,察觉到她身上那独特的香味,仿佛是盛开在幽谷中的兰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谢煜有些沉迷在这令人迷醉的香气中,并没有发觉姜寻动了动鼻子,同样的也在自己身上嗅着什么。 姜寻没有多大意外,她又一次确定了谢煜身上的味道。 第一次,在京都姜誉的书房中,姜寻闻到药香味道并不觉得奇怪。 可之后的每一次,谢煜的身上似乎都带着这股淡淡的味道。 姜寻抬眸望去,这个少年将军,并未如传言中那般威猛慑人,此时此刻,反倒散发着一股亲和力,仿佛邻家大哥哥般。 谢煜今晚没有易容,他的面庞线条看起来流畅自然,犹如工笔细描般精致,又似暖阳照耀下的春水,柔和而温暖。 那双眼睛,犹如深邃的潭水,神秘而宁静,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其中的奥秘。只是此刻,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姜寻凝视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这个少年将军,就好像一本参不透的书一般,总是令她捉摸不透。 姜寻率先收回思绪,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神医杜华的事,她做不了主,如果这次他愿意帮忙凉城之事,回信的时候,姜寻想着或许可以提一提谢煜。 姜寻拉开了与谢煜之间的距离,谢煜感受到鼻间气味渐渐淡去,心中怅然若失。 “谢松韵的事你不要管,我会派人过来照顾,你……不要去她的院子,保护好你自己,你……你……这里需要你,你不能倒下。” 谢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着叮嘱一二,又觉得自己过于唐突,结结巴巴反倒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局促,局促得几乎有些可爱。 姜寻也没有见过谢煜的这一面,看得几乎有些呆了。 水盈盈的眸子就那么望着谢煜,谢煜感到自己的耳朵都发烫了起来。 面对敌人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谢煜将军,此时竟然有些心生怯意。 望着眼前这个高出自己将近一头的谢煜,姜寻忽然就起了坏心思,踮起了脚尖,拍了拍谢煜的肩膀,说: “你放心吧,我就是个祸害,我可是大坏蛋姜誉的女儿,我还得等着你来报仇呢,不会死在别的地方。” 姜寻的话,叫谢煜的心忽然又沉了沉。 “是啊,她可是姜誉的女儿。” 谢煜袖中的拳攥得死死的,几乎没有了血色。 “你保重。” 谢煜僵硬地留下一句话,夺门而出。 姜寻看着谢煜的身影,也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喃喃道: “你也保重。” …… 谢煜一回来,夜风就疾步迎了上来。 “少将军,那家酒楼夫妇确定已经逃去了北契,我们的人追到了呼力特城外,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这已经是他们尽全力追赶的结果了,他们实在是尽力了,再往前就要进入呼力特城内了,所以……” “我明白,他们辛苦了,让他们好好歇息两天。” 谢煜知道,自己发出命令的时候酒楼夫妇已经走了将近两天了,一路上找寻踪迹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能确定他们最后的行踪已经很是不易了。 “沈元宸还在耶和聿那里吗?” “咱们的眼线查不到具体情况,但是可以确定,沈将军还在耶和聿的府里,一直没有出来。还有,眼线发现乌瓦国的公主古丽娜也在耶和聿府上。” “乌瓦国公主?古丽娜?”谢煜轻声呢喃,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脑海中不断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夜风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谢煜,见谢煜眉头微皱,似乎并未想起此人,便壮着胆子轻声说道: “就是那个……那个去年派使臣过来传话,想……想要嫁给少将军的那个……” 话未说完,谢煜的眼神如利箭般射了过来,夜风心中一凛,赶忙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属下还得知,古丽娜此行好像带了不少随从,马车也赶了足有十辆。具体目的为何,属下不知,但据探子来报,古丽娜和耶和聿经常相携出行,举止还相当亲密。” 第190章 神医杜华 谢煜才不在乎古丽娜和谁亲密,但是乌瓦国的公主和北契皇子凑在一块,这可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谢煜的眸子忽然暗了暗。 “乌瓦国擅毒?” 夜风也是一惊,忙点头道: “是。乌瓦国的人都擅长用毒。他们国力弱小,资源匮乏,兵力也是少得可怜。只有这毒术是其他各国都忌惮的一点,也是这个缘由,乌瓦国才一直在几国的夹击之下屹立不倒。” “说起来,乌瓦国和苗域有些像。只不过苗域更加神秘。乌瓦国的毒还有头绪可解,苗域的蛊术则是没有任何头绪的。” “不会是蛊术。苗域没有任何理由朝我们大兴出手。” 谢煜轻皱眉头仔细思考。 “苗域地处南疆,距离我们北疆异常遥远,且苗域的地域更小,他们祖祖辈辈都守在自己的地方,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想法离开那里,他们和我们大兴并不冤仇。” “反倒是乌瓦国,这次派公主前去北契,有些不太寻常。” “佳然公主和亲但半路逃跑,人丢了,耶和聿有可能觉得大兴在羞辱他,恼羞成怒难保不会想着报复。还有,乌瓦国公主的到来和凉城爆发病症,时间如此巧合,也值得怀疑。” 夜风也点头附和,说道: “乌瓦国公主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去年她跟着乌瓦国的使臣一块来的,几次三番都没有见到少将军,听说临走的时候她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呢。” 谢煜白了夜风一眼,夜风只稍稍移开视线,但并没有低头。 “去查,看酒楼里有没有残留的毒药。还有那几个大夫,实在不行就让暗卫扛着过来。” …… 谢煜离开,姜寻也没了睡意,干脆起身研墨写信。 凉城这边的消息一定瞒不过三叔,姜寻把自己想到的所有都异常详尽地写在了信里。 当姜寻搁笔时,东边的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此起彼伏。 锦书悠悠转醒,见姜寻竟披着外衣坐在桌旁,惊得一下就坐了起来,由于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了回去。 姜寻吓了一跳,忙过去搀扶。 锦书自责得很,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哽咽着对姜寻说: “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不知为何竟睡得如此沉,现在还要小姐来扶着奴婢。” 姜寻见锦书的模样心下不忍,但也不好说实话,只好安慰道: “是我没想吵醒你,我只想安静地给三叔写封信。你我虽名义上为主仆,但这么多年,我早已把你当做姐姐,我扶你一下岂不是应该的?” 锦书觉得自己好多了,见姜寻眼下有了淡淡的乌青,心疼得不行。 “小姐这是起了多久了?眼下都已经泛青了,现在时辰还早,小姐还是再歇息一会儿吧。这信,等天一亮,奴婢就送去给易风侍卫,叫他派人马上给老爷送过去。” 姜寻不忍让锦书内疚担心,乖巧地应下。 许是累了半宿,一躺到床榻上,姜寻便睡了过去。 锦书静静地守着姜寻,这次她却是不肯再去睡外间的软榻,就那么坐在姜寻的床头,生怕自己又一次睡了过去。 外间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开始起床干活,锦书轻轻推门出去,交待了簟秋和叶兰,叫大家伙都安静些,别吵了小姐补眠。 院子里,这才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可没多一会儿,辰时刚到,易风就匆匆来了院门外。 簟秋有些气恼,叉着腰仰着头对易风说道: “你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么早过来?小姐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你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 说罢,簟秋就想关上院门,易风着急伸手一拦,急急说道: “簟秋姑娘,事关城中病情,还……” “城中生病关我们小姐何事?我们小姐一不是这里的父母官,二不是大夫,能帮什么忙?” 簟秋不是心硬,可是她更心疼自家小姐。 “是三老爷身边的杜大夫,杜大夫来了。” “什么?杜大夫来了?” 簟秋的声音猛地拔高,惊呼出声。 姜寻的眼珠转动,被吵得有些睡不安生。 锦书叹了口气推门出去,有些埋怨地瞪了簟秋一眼。 簟秋自知自己不够稳重,又惹了祸,噘着嘴又瞪了易风一眼。易风也觉得委屈,但不敢吭声,看向锦书又道: “锦书姑娘,三老爷行至半路,得知凉城爆发大量病症,便求了杜大夫折返来了这里,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想办法带了过来,此时正在前厅等着见小姐呢。” 听到这个消息,锦书也有些吃惊,还不等她回应,姜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锦书,簟秋,帮我更衣。易风,去好好招待杜大夫,告诉他我马上就过来。” 簟秋又狠狠瞪了易风一眼,这才关上院门和锦书一块匆匆伺候着姜寻洗漱更衣。 “这算什么事啊?咱们小姐和这凉城有什么关系啊?咱们小姐还没嫁给谢煜呢,别说能不能嫁成了,就算嫁了这事也不该小姐管呀。” 锦书停下脚步,用眼神警告了簟秋一番,簟秋用手捂住嘴巴,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委屈,但好歹是住了嘴。 姜寻也只当没瞧见簟秋的模样,匆匆穿戴妥当就直奔前厅。 见到杜华的那一刻,姜寻的心忽地就落了地。 来不及等杜华起身,姜寻就急忙说道: “杜大夫,您来了可太好了,凉城这边的情况您一定都清楚了,我怀疑,这根本就不是病症,我怀疑是中毒,很多前期就感染发病的人,现在都已经开始吐血了,而且血的颜色越来越黑……” 杜华苦笑着摇头,说: “你这个丫头,我好歹也是你三叔一辈的人,来了之后也不给个饭吃,现在就想让我做苦力啊?你要知道,我可是神医,别人请都请不来的。” 姜寻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不是人命关天吗?人都说医者仁心,我也是急您之所急啊。而且,谢家五小姐在我这里,她也生病了。” 第191章 乌瓦国的毒 “哦,你的小姑子?” 姜寻现在一听别人提到她和谢煜的尴尬关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摇了摇头,说: “不是的,她只是谢家……” “哦,既然不是,那就先不管了,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姜寻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弄明白杜华的意思,还是锦书在一旁拉了拉有些愣神的姜寻,姜寻这才吩咐下人赶紧准备早膳。 厨房里的膳食是早就备好了的,份量不少,种类也足够 ,也多亏了前些日子是准备出发远行的,不然府里的食材还真就供应不上了。 只不过少了很多时令蔬菜。 但是姜寻谨慎得很,不许府里的下人出去采买,只说府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所以这一桌早膳,虽然数量品类都不少,却还是不足够全面。 杜华撇了撇嘴,说: “怎么?城里的菜断了啊?” 姜寻解释道: “城里忽然多出这么多病患,我有些担心,不知道病源在哪,不敢冒然出府采购。这些是之前本来打算去找三叔的路上吃的。” “如果杜先生再不来,可能这些也撑不下去了。” 姜寻笑一笑,看着杜华说道。 杜华又岂会听不出姜寻话里的意思?轻轻瞪了姜寻一眼,嘀咕道: “我真是欠了你们叔侄俩了。” “行了,吃过早饭,带我去看看府里的病人。” “哎。” 姜寻的凤眸中瞬间盈满了如春水般的笑意,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 杜华认命地草草用了早膳,立马就被姜寻带到了谢松韵的住处。 不过姜寻还是贴心地为杜华准备了面罩,东西递到杜华面前时,遭到了一记十分轻蔑的白眼。 姜寻悄悄吐了吐舌头,跟在杜华身后。 姜寻没有说自己的猜测,她怕再一次收到杜华的耻笑。 杜华给谢松韵把了脉,什么都没说,又叫人带着去看了最先染病的门房一家。 门房和他的老伴已经气若游丝,据他们的儿子说,老两口已经吐出了黑色的血,就连他媳妇也开始吐出暗红色的血了。 杜华的眉头皱起,收了手起身朝外走。 门房的儿子满心忧虑,但也不敢贸然出声。 还是姜寻看不下去,开口询问: “杜先生,他们到底是染病了还是……中毒了啊?” 杜华有些意外地看向姜寻,随后又点了点头,说: “中毒了,是乌瓦国特有的毒。” “还真是中毒了啊?”姜寻低声喃喃。只不过是乌瓦国来的毒,这一点是她没想到的。 “这毒好解吗?” “好解,也不好解。” 姜寻有些摸不着头绪,直接问: “是药难找吗?” “算是吧。药方给你,解毒方法也给你,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真是,也不让人歇歇,都累死我了。” 姜寻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个杜华,才看了几个病人啊?就开始喊累了。 不过也是,杜华可是马不停蹄的赶来的。 姜寻心头石头落地,脸上露出笑意,忙吩咐锦书亲自为杜华神医安排住处。 不一会儿,药方也送来了。 姜寻一看,这其中大部分都能在药房买到,只不过就是这罂蔓花和马洛草可是乌瓦国特有的。 现在姜寻也不知道为什么乌瓦国会对凉城下手,据她所知,乌瓦国这些年还算安分,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大兴。 另外,她也没有人手能够派出去乌瓦国弄回这两样药物。 或许,这件事也只能交给谢煜了。 姜寻唤来易风,给了他一个地址。 不一会儿,虞公子就大大方方出现在了姜寻的院子里。 昨夜刚看过谢煜本来的面貌,现在忽然又面对这样一张没那么英俊的脸,姜寻不知为何,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这是……这次病症的药方,其中有两味药是乌瓦国特有的。” 姜寻简单的一句话,谢煜就已经明白了姜寻的意思。 他伸手接过药方,问了一句: “是乌瓦国的人搞的鬼?” 姜寻点点头: “是吧。至少毒源是来自乌瓦国的。只是不知道,乌瓦国为何要对凉城下手?” 谢煜也没有瞒着姜寻,说: “因为佳然公主吧?” 姜寻倒是意外了,挑着眉头问谢煜: “为什么?梦舒姐姐是要去北契和亲的,就算现在人跑了,也和乌瓦国没关系啊?再说了,听梦舒姐姐说,是她的丫鬟想要代替她,才把她给卖了的,现在在送亲队伍里应该还有一个‘佳然公主’才对啊。怎么说,也扯不上关系的呀。” 谢煜轻笑了一下,只觉得现在的姜寻有些可爱。 “你以为佳然跑了北契就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送亲的队伍发现佳然失踪了,也听了丫鬟的话干脆就让她假冒佳然去和亲。还担心被沈元宸发现,故意绕了路直接去了呼力特。” “不过,耶和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发现了。他觉得是大兴在故意耍弄与他,便起了报复心理。” “恰巧,乌瓦国公主有意嫁给耶和聿,于是……” “于是,乌瓦国公主便帮着耶和聿对凉城下手了?可北契不是准备和大兴联姻吗?联姻就必有所图,这样他就不怕大兴恼怒,不能得偿所愿吗?” 谢煜冷笑一声,道: “哼,怕只怕咱们的成帝会更急。他们所图必定是相同的目的。能够让他们暂时站在统一战线的……” 谢煜没有说下去,但姜寻却听懂了,她有些同情地看向对面的谢煜。 谢煜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 京都那些公子哥少爷们,还在街头吃喝玩乐,可谢煜已经在战场上拼杀将近六年了。 即便这样,那个昏聩的成帝竟然还想着拿捏谢煜,现在这是准备和外人一起围剿谢煜了? 从武梦舒的口中姜寻已经得知一二,今日再听谢煜的言外之意,姜寻的心中顿时感到彻骨的寒意。 “如果成帝知道我也失踪了,没有嫁成你,并没有把霉运带去给你,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或者说怎么对付姜誉?” 第192章 夜风愈加碍眼 谢煜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姜寻脸上,只见姜寻笑得狡黠,一点都不担心姜誉会因此获罪。 “你……不怕姜家因此彻底得罪了皇上?” 谢煜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一个什么回答。 “怕?我就怕他俩掐得不够狠。” 不知为何,谢煜好像从姜寻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杀气和滔天的恨意。 谢煜都不由得恍了神,他只知道姜寻被姜誉夫妇送给了姜韫,知道他们待姜寻不好,但是这滔天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她这个女儿? “呵,所以,谢煜,我是真的会给身边的人带去厄运的。你瞧,我的祖母,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妹妹……哦对了,姜瑜葭好像又怀孕了,说是宣王的孩子,但……呵呵,谁知道呢?姜瑜葭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吧?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不会有好运的。” 谢煜听姜寻这么说自己,他的心里有些涩涩的,有些苦,谢煜哑着嗓子说道: “他们倒霉与你无关。你的三叔活得恣意,你身边的丫鬟也都是幸运的,还有佳然公主也愿意成为你的朋友,谢松韵虽然嘴巴坏点,但是她能留在你身边这么久,也很是难得。你身边的人都很幸运。” 姜寻笑笑,抬眸看向谢煜,说道: “我三叔,身体不好,之前被人下了毒,差点命就没了。我的丫鬟,簟秋父母双亡,锦书的父亲是我三叔的管家,母亲早早就没了,叶兰更是可怜,从小就是孤儿,被卖来卖去,一直在侯府后院做粗活,到现在手上都是粗粝的老茧。” 姜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佳然公主现在也只是武梦舒,不是什么京都人人羡慕的郡主。谢松韵,”姜寻看了谢煜一眼,说,“也病倒了,为了我的事,怕我嫁给你去害你,大老远地追过来,现在还倒下了。” “你看,我身边哪里有什么幸运的人?” “可是他们现在都好好的,因为在你身边一切都好起来了。” 谢煜说得很认真。 姜寻却笑了,笑中带着苦涩。 “是吗?但愿吧。” “小姐,虞公子身边的侍卫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公子。” 叶兰来报,姜寻点点头,满脸揶揄地笑着说道: “虞公子?既然夜风找来了,肯定是出事了,你去忙吧。药方尽快,城里有些人应该已经支撑不住了。况且,拖得时间越长害处越大,松韵姐姐也中招了,毒素在体内时间久了,总是有害的。” “还有毒素的源头,我想你应该会有些头绪了。” 谢煜点点头,正色道: “我怀疑就在街头的那家酒楼。他们老板夫妇两个在前两天就跑去北契了,而那家酒楼里的伙计跑堂全都中招了,应该就是出在他们家的食物上。” “剩下的交给我,你别操心。府上的吃食我会派人给你送过来,保证安全。” 姜寻点点头,没有推辞,府里的食物确实也不多了。 院门口,夜风正等在那里。 谢煜忽然就觉得夜风有些碍事,声音里就带了些不悦,问道: “何事?” “孙永权死了,就死在……” “就这事?”谢煜抬眸看去。 夜风一愣,孙永权早就死了,但是现在消息瞒不住了,或者说吴校尉不想瞒了,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要乱起来了啊,这难道不该来报吗? “以后像这种小事,别追到姜姑娘这里来找我。” 夜风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没想明白自己听到了啥。 回头看见叶兰也是一脸茫然,夜风想要问问丫鬟的打算也收了回去。 “这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有了杜华和谢煜两方面的加持,城中的病况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但最开始发病的那一批人,还是死了不少。 因为太守孙永权死了,谢煜只得用虞公子的身份带着他自己的印信出面主持大局。 吴校尉虽然不太想听虞公子的话,但是满城的病人,他也是毫无头绪,更是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 闯出城又出不去,也只能祈祷这个虞公子能尽快控制病情了。 反正也不过就是组织百姓熬药服药嘛,吴校尉也乐得轻松。 太守府那些混吃等死的官员,见孙永权都被弄死了,他们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酒楼的毒源也查到了,还是杜华亲自出面搞定的。 酒楼的夫妇将毒粉和在了店里的白面中,从这个酒楼出去的各种面条、包子、馒头等等,都带了毒。 更可怕的是,这个酒楼看着不那么起眼,但是他还往外供货,供给那些小摊小贩白面和其他原材料。 这样一来,凉城很多小店小摊上的糕点也都带了毒。 门房老两口就是因为吃了儿子孝顺他们买回来的馍,这才中招的。 他儿子因为没舍得吃,从而还逃过了一劫。 外面生病的人,或多或少都吃了或者买了他们家的各种面。 好在,这种毒分散在了食物里,毒性被减弱,发病慢,否则,凉城也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谢松韵中毒不深,服了药第二天就好转起来。 门房老两口因为拖得时间太长,他们家到底还是失去了两个人。 外面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是这些天城内的混乱还是让百姓们心有戚戚焉。 身边多多少少也有人离世,一时间,城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姜寻无心在这多耽搁时间,吩咐着丫鬟们整理东西,打算明日就出发前去追赶姜韫。 算着日子,姜韫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张叔到了陶郡。 陶郡那里的情况姜寻不知道,也不知道三叔磁此行能不能顺利。 张叔如果暴露在外人面前,被姜誉知道,估计又会惹来祸端。 不过,姜寻觉得,姜誉现在应该是顾不上三叔那边了,京都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姜誉现在能在成帝眼皮子底下减少存在感,让自己变得透明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他再惹出事,估计成帝也会放手一搏了。 虽然成帝不知道姜誉手中早已没有了护身符,但是姜誉心里清楚。 他不敢赌的。 第193章 去找姜寻 可姜寻想错了,现在姜誉觉得自己的日子又要好过起来了。 姜瑜葭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宣王府里就她一个女人,虽然名分不高,但好歹也是宣王的女人,在府里也就是半个主子。 况且,姜瑜葭的肚子里可是宣王现在唯一的子嗣 下人们见风使舵,自然是又围在姜瑜葭的身后讨好卖乖。 虽然宣王不来看姜瑜葭,但是架不住姜瑜葭在外给自己造势。 弄得王府上下都以为宣王是因为怜惜姜姨娘这才不留宿的。 毕竟姜姨娘上一胎可就没有保住。 现在姜姨娘又怀上了,谁又敢说宣王不喜欢姜姨娘呢? 姜瑜葭得意起来了,姜誉也借着光挺直了腰板。 他闺女的肚子里,可是宣王殿下的长子。 或许,等孩子落地,也就变成嫡长子了呢。 姜瑜葭那么说,姜誉也就那么信了。 关键旁边还有个赵氏不停地念叨,姜誉甚至觉得,成帝看在宣王这个好兄弟的面子上,他官复原职都要指日可待了。 前些日子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的谋害镇国老将军一事,现在不也销声匿迹了吗? 姜誉觉得,这就是有人见不得他好,故意陷害的。 姜誉也不知是真的被自劝服了,还是有意逃避,一日一日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竟然就真把自己丢了证据、丢了信物和遗诏的事给放一边了。 他只祈祷着成帝别又提及旧事,别再有人要害他就行了,这日子就能过下去,慢慢的,他的侯爷又能当得有面子。 姜誉现在每日在府里,就躲在书房里念经祈祷,祈祷姜寻别再回来了,将姜家的霉运都带去谢家,祈祷姜瑜葭能够给他带来荣耀,一举生个男孩,祈祷姜栀在宫中可以讨得成帝欢心,能够帮自己再得皇上信任。 姜寻不见了的事,还没有传回京都,沈元宸刻意压下了消息,根本就不敢让皇上知道。 但是,也压不了几天了。 一起随行的姜昊见凉城病情也有好转,从院子里出来直接找到了刚刚被耶和聿放回来的沈元宸。 “沈元宸,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找我侄女?还有,她那些嫁妆,你是否该给个说法?” 沈元宸原本就在耶和聿那里受了气,刚一回来,姜昊就对他大呼小叫,沈元宸绷不住,就对姜昊吼道: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们姜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姜寻那个院子是烧了,但是到底是谁放的火还不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放的火?你奉旨带兵护送嘉宁郡主出嫁,现在人也没了,嫁妆也没了,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是要推卸责任吗?” “我虽一介布衣,但我也是嘉宁郡主的叔父!我定要回京到御前告你一状!” 沈元宸手臂上的疼又传了过来,这一路回来还未来得及换药,那种锥心的疼又袭了上来,沈元宸咬着牙狠狠说道: “你既然这么担心姜寻,为何她刚刚失踪的时候你不急着找?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你反倒催促起来了?怕不是你也担心我的人会追上姜寻吧?” 姜昊可不怕沈元宸,听得他话里话外的试探,姜昊怒意压都压不住,指着沈元宸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当时寻儿的院子起火,在院子里找出好几具尸体,是你们当时说可能是寻儿的,我那时悲痛欲绝,根本不知如何向我大哥大嫂交代。” “后来也是你和吴校尉偷偷议论,怀疑我侄女寻儿失踪了,压根就没死。” “你们这么瞒着我,难道还要反咬我一口吗?” “我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就不错了,沈元宸,你别以为你是个将军就可以随意欺辱百姓,我虽然身上没有官职没有爵位,那我也是安远侯府的人,我现在代表的是嘉宁郡主,是安远侯府。” “沈元宸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现在不肯去找我侄女,我定要回去向皇上告你的状!你压根就是不想我们寻儿嫁给谢煜,你不是故意给谢煜使坏就是瞧上我侄女的财产。” 沈元宸一直以为姜昊是个彬彬有礼的文人,没想到竟这么不讲道理。 沈元宸被姜昊这一番压根就毫无理由毫无根据毫无条理的话,给气得浑身发抖,左手的疼痛更加厉害了,沈元宸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嗓子里一股腥气上涌。 郭副将见自家将军就快要被姜昊给气死了,这才从角落里出来,上前充当和事佬。 “姜四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们将军可是谢煜的亲姐夫,那嘉宁郡主嫁给谢煜将军那就是我们将军的弟妹啊。都是一家人,姜四老爷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 “再说了,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去找了。嘉宁郡主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比谁都着急啊,我们就怕谢将军过来要人,还有对皇上我们也交代不了啊。” “四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啊。沈将军,哎呀,沈将军你的手!快来人啊,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沈元宸的手腕又渗出了血,郭副将夸张地大呼小叫着把人给拖走了。 姜昊轻咳一声,迈着四方步离开了,哪里还有一点着急的模样? 听说沈元宸回来了,吴校尉从太守府衙往回走。 孙永权被吴校尉派人勒死在了府衙,尸体放了两天,直到昨天才运出去。 吴校尉觉得府衙里多少会放一些重要的东西,这就打算带人去翻一翻。 还没翻到一半,就听说沈元宸回来了。 吴校尉本不想理会,可无奈沈将军官阶比自己高,吴校尉就算再不愿意,此刻也不能和沈元宸产生隔阂。 一进太守府大门,就瞧见府里乱糟糟的,拦住一个小厮问了问才知道,是沈元宸手上的伤可能又严重了。 吴校尉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调整好表情这才往内院走去。 孙朝晖这几天总是被他母亲拉着哭,孙夫人知道孙永权好几天没回来了,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孙朝晖身上刚好一点就忍着疼爬下了床,他实在是被母亲哭怕了。 在府里小心翼翼地转悠了一圈,他也确定了那个要舍弃自己的父亲,死了。 孙朝晖没有多少难受,他只觉得害怕。 他父亲可是太守啊,都被他们这么轻易就弄死了,自己呢?自己可是得罪了吴校尉,再继续留在府里,被吴校尉想起来,自己的命还能在吗? 孙朝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只偷偷溜回去揣了点银票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府。 第194章 出发离开凉城 “快,关门!” “砰”地一声,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门房,便将院子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现在的门房正是老门房的儿子。老门房因为这一桩祸事走了,姜寻便将这差事给了他儿子。 “簟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碰上什么人了?” 簟秋缓了口气,嘱咐道: “看好大门,不是咱们府上的人都不要放进来。小姐明日就要启程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知道吗?” 门房点了点头,表示一定看好大门。 簟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脚步不停地往姜寻的院子走去。 明天就要出发了,簟秋照着姜寻的吩咐去街上置办点路上用的东西,顺便再去几家铺子叮嘱一圈。 现在沈元宸、吴校尉和郭副将都在城内,也没什么事再绊住他们,姜寻很是小心,即便是戴着帷帽也不敢贸贸然出去,就想着明天一到她就启程出发,去找三叔。 这件事便暂时过去了。 所以,即便是应该亲自去一趟各个铺子,姜寻也都忍住了,只让簟秋带了话过去。 簟秋出门也是打扮了一番的,帷帽一直戴在头上。 可谁知,刚刚路过一个小摊,卖的是这里独有的一种糕点,簟秋想着小姐爱吃,以后也很难再来了,便停下脚步买了些。 就在小摊上等了那么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就惹出了事。 从太守府里匆匆钻出来的孙朝晖本就提着一颗心,慌里慌张地没看路,一头就撞向了簟秋。 簟秋瘦弱的小身板哪里是孙朝晖的对手?一个趔趄差点就栽到了摊位上。混乱间,帷帽竟被孙朝晖给扯了下来。 孙朝晖也是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眼熟。 簟秋也吓了一跳,连忙夺过帷帽戴了起来,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糕点抬腿就走。 只是簟秋走得速度极快,她不敢跑,她怕自己太过异样会引起孙朝晖的怀疑。 可孙朝晖是什么人? 簟秋虽远及不上姜寻的美貌,但簟秋自小在江南长大,姜寻又从不苛待丫鬟,对锦书和簟秋更是偏爱,簟秋虽是个丫鬟,但也养得极为水灵,是凉城这种地方养不出来的。 孙朝晖甚至还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簟秋,下意识的本能就让他跟了上去。 簟秋一路都甩不掉孙朝晖,不禁有些急了。 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才敢回去。 簟秋不知道孙朝晖是否想起了自己,但孙朝晖和沈元宸、吴校尉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谁知道孙朝晖会打什么坏主意? 姜寻听了簟秋的话,没有说什么,只安慰了簟秋几句,便叫她下去休息了。 “小姐,孙朝晖难道是认出簟秋了?”锦书也有些担忧。 姜寻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至于,即便是认出来了,最多也就是想到她是我的丫鬟,但至于我到底是谁,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沈元宸和吴校尉应该早就开始找我了。” 锦书点点头,又说: “不过,小姐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些,沈元宸和吴校尉他们现在还住在太守府里,谁知道孙朝晖会不会给咱们惹麻烦啊?” 第二日天还未亮,姜寻已经登上了马车。 这一次,谢松韵说什么也不再跟姜寻一道了,她准备去寒峪关。 姜寻破天荒地没有再留谢松韵,她知道,自己和谢松韵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一旦谢松韵和自己分开拐道去寒峪关,谢煜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路都很顺畅,姜寻和谢松韵在城门口道了别。 谢松韵忽然觉得竟有了那么一点不舍。 谢松韵不自在地说道: “你……自己多保重吧,最好……以后最好别再回来了,也别回京都。” 姜寻笑笑,自然明白谢松韵的意思,说: “放心吧,京都里没有什么我惦记的人,我回去做什么呢?再会吧!你也保重。” 说着,姜寻上前一步抱住了谢松韵。 谢松韵整个人都僵住了,除了家里的姐姐,还没有人这么抱过自己,也没有人敢,她有些纳闷,自己和姜寻的关系有这么好了吗? 可她不知道,姜寻此刻抱住了温暖有生气的谢松韵,心里是满满的喜悦。 虽然上一世她和谢松韵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光是听着她的传说,姜寻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痛,现在她能抱着这么灵动生机的谢松韵,姜寻觉得实在是太美好的一件事了。 二人分别,一个上马,一个上了马车,武梦舒掀开帘子,喊道: “以后你要是回京都,记得帮我去看看母亲,还要,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去了哪里,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吧。” 谢松韵都不知如何回复武梦舒,一夹马腹,挥了挥马鞭便打马走了。 姜寻回头望了一眼城门,高大的城门巍峨耸立,城门上的人影看不真切。 姜寻放下车帘,吩咐道: “咱们出发吧。” 马车轮子渐渐转动起来,朝着南方而去。 夜风看着身上已经沾染了一层湿气的谢煜,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来送五小姐的?也不像啊。 谢煜已经吩咐了一队人马暗中护送谢松韵,哪里有那么必要一大清早就站在这啊? 夜风又看了看那几辆马车,再瞧瞧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谢煜,再理不清头绪他也不敢问。 其实夜风倒是觉得这个姜寻还挺配自家少将军的。 长得好看,和谢煜倒真是旗鼓相当,除了姜寻这样的美貌,夜风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子站在少将军身边而不逊色的。 姜寻也聪明,不像那些世家小姐就知道整日里沉迷后宅那些勾心斗角。 夜风觉得,姜寻的身上有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超脱,和自家少将军其实就是天作之合。 而身世……夜风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身世倒是极好,又是侯府嫡女,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 可也就是坏在这了,怎么偏偏就是姜誉的女儿呢? 夜风暗暗叹了口气,直道可惜。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少将军能不介意吗?即便少将军想得通,将军府满府的女人们……能接受吗? 看自家少将军的样子,怕不是对这位动了心吧? 夜风的心也随着沉了沉。 第195章 拦下姜寻 “走吧。” 谢煜忽略了心底里那一抹酸涩和不舍,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在心底对姜寻道了一句“再也不见”。 谢煜知道,身后的人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谢煜闭了闭眼,这一切都是天意,就算她不是姜誉的女儿,那又能如何呢? 像他这样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要埋骨沙场了,何必要去耽误那好人家的女儿? 夜风莫名感觉主子的背好像沉了很多,不禁也为这一对无缘无分的人感到有些惋惜。 夜风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忽然发现姜寻的马车后面缀了几个小尾巴。 夜风手搭凉棚,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 “主子,少将军,有人跟在姜小姐的车队后面。” 夜风的话刚落,一个黑影便从夜风身边经过,站在城墙最前面朝着下面张望。 谢煜目力极好,他很轻易就发现姜寻车队的后面,不知何时跟上了两匹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顺着两匹马的后面,谢煜又发现了另外的端倪。 “是吴校尉。” 夜风一惊,赶忙跑到城墙边上探身朝前看去。 “是,是吴校尉,少将军,难道吴校尉是发现了姜小姐的身份吗?” 谢煜摇摇头,道: “应该不是,否则他早已直接拦截了。他现在派人这么跟着,怕是起了疑心,或者就是另有别的目的。” 吴校尉倒真的不知那是姜寻的车队。 说起这事,倒也是巧了。 孙朝晖离开太守府的事,早已有人报告给了吴校尉,吴校尉也懒得管他,可孙朝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带着那些银票出门,不到一晚上就被人给骗光了。 太守都死了,凉城里已经没有人再把他放在眼里。 孙朝晖捱到早上饿得实在受不了,就想回去太守府里混口饭吃。 在大门口遇见了吴校尉,孙朝晖不知死活地想要让吴校尉赶紧搬出去,结果不用说,又挨了吴校尉的一顿揍。 孙朝晖情急,直接就把簟秋给卖了。 不过,孙朝晖不知道簟秋叫什么,但知道簟秋的身边有一个京都打扮极其漂亮的小姐。 孙朝晖说他知道那位小姐住在何处,他要带吴校尉去,他敢保证,这位小姐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而且要比之前他们看上的那个什么卖豆腐的漂亮得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校尉是个好色的,虽觉孙朝晖的话夸大其词,但至少也会比那个女子漂亮许多,左右也是无事,便跟着孙朝晖去了。 结果,吴校尉只看到个马车影子。 不过,其中有两个丫鬟的穿着打扮,单看身形,吴校尉也觉熟悉得很。 吴校尉的心里顿时就生了疑。差了身边的一名侍卫回去叫人,自己则带着另一个打马跟了上去。 易风也发觉了身后的动静,来到姜寻马车旁悄声说道: “小姐,咱们被人盯上了,跟在车队后面,好像是禁卫军的吴校尉。” 姜寻的眼神倏地充满了戾气,易风低头,说: “小姐,属下亲自前去解决了他。” 姜寻的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抬了抬手,说道: “算了,他既已跟了上来,怕是不好解决,只怕你前脚解决了他,后面的人也会跟上来,弄不好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小姐,他万一发现了小姐的行踪……” 易风有些着急,他想不通是哪里露了马脚。 “没关系,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就折道去寒峪关呗。” 易风好像有一种错觉,小姐做出这个决定好像还挺开心的。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吴校尉便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马匹一横,便挡在了姜寻马车的前面。 易风上前,右手握在剑柄上,刚要斥责吴校尉的无礼行为,锦书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这位大人,如此拦住我家小姐的马车,是否太过失礼了?” 吴校尉随意地抱了抱拳,笑着赔礼道: “是在下唐突,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又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如果有什么难处,在下也可帮助一二。” 锦书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在马车内翻了个白眼,簟秋则在一旁无声地“呸”了一口,叶兰则是白着一张脸守在姜寻身边。 “多谢大人好心,不过我们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不需要大人的好意。” 吴校尉虽心有不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耳朵听着锦书的声音,目光则是落在易风的脸上。 易风虽一直跟在姜寻身边,但露面的次数不多,吴校尉倒并没有一眼就认得出来。 但是锦书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吴校尉的一点警觉。 吴校尉定定地看了易风几眼,忽地笑了起来,说道: “小姐的侍卫一看就是好身手。” 易风身上的杀意外泄,丝毫不介意现在就出手要了吴校尉的命,可刚刚锦书出声打断自己,显然是受了小姐的指示,易风并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在下冒然前来,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希望小姐能随在下返回与其见上一面。” “大人这就强人所难了,我们小姐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簟秋气不过,这吴校尉简直是厚颜无耻,对着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姐口出妄言,无礼至极。 “这位姑娘此话差异。在下只不过诚邀小姐走一趟,见一位故人而已,怎么到了姑娘口中,便成了在下无礼想要带走小姐呢?这位故人确实与小姐有些渊源,小姐与在下一道见一面便知。” 吴校尉现在也拿不准这马车中坐的到底是谁,不过,无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位,只要能带走她,他怎么着都不亏。 吴校尉越说越无理,越说越毫无头绪,简直就是开口胡说八道、胡搅蛮缠,总之就是一个目的,摆明了不肯放姜寻轻易离开。 姜寻耐心耗尽,向易风使了一个暗号,哪怕杀了吴校尉会引来大麻烦,姜寻也不愿在这里听他在这死乞白赖的蛮不讲理。 易风收到姜寻的暗示,右手握紧了剑柄,朝着身后的暗卫摆了个手势,二人准备同时出手,拿下面前的两只苍蝇。 第196章 杀害朝廷命官 易风的剑还未完全离开剑鞘,吴校尉脸色大变纵身后退,他深知眼前的侍卫远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 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没有态度强硬的原因之一。 但在这官道上,虽然时辰尚早,但起早去城里求生的人也并不少,吴校尉也没有想到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对自己动手。 吴校尉高声大喊道: “吾乃朝廷五品命官,禁卫军校尉,你们敢……” 话音未落,姜寻清脆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本公主想要的就是你的狗命,易风不用留手,给本公主废了他!” 易风得到姜寻的命令,早就按捺不住,出手毫不留情,剑尖直指吴校尉的喉咙。 吴校尉的冷汗顿时就渗了出来。 他来不及回想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来不及思考“公主”是谁,无暇去管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人。 易风的剑带着慑人的杀气已经来到了吴校尉的眼前,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束白光,手下意识移向自己的腰间,想要去抽自己的佩剑。 可吴校尉虽是成帝身边的人,虽也有进行日常训练。 但是常年养在京都,成帝身边哪里来的那么多不长眼的刺客敢与他们刀剑相向,多年的养尊处优,令吴校尉的功夫远不及当年。 可即便如当年又如何? 易风从年少时起,便被姜韫带着走南闯北,长大后能够独挡一面便跟在姜寻身边,一身的功夫都是在致命的危机之中锻炼出来的。 易风嘴角冷笑,将吴校尉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不屑地将剑一翻,吴校尉的手臂便失去了知觉。 直击心底的痛感慢了几拍才传入吴校尉的大脑,可来不及痛呼,易风的剑便划过了吴校尉的喉咙。 可易风刚一收剑,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小姐,后面有大批人马追来,应该是吴校尉的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带人前去拦截?” 姜寻掀开车帘,她的耳力不及易风,还没有听到声音,正朝后张望,谢煜带着夜风便出现在眼前。 “虞公子?” 谢煜眼神闪躲地看了一眼姜寻,随后说道: “后面是沈家军和禁卫军,你们现在走恐怕是有点来不及了。” 夜风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吐槽道: “早知道来不及,刚刚为何不上前帮人家一把?” 易风听了谢煜的话,有些着急,对着姜寻抱拳说: “小姐,属下去拦下他们,让万石带着你们走。” 姜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后方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马蹄践踏起的一片灰尘。 姜寻叹了口气,浅笑着说道: “算了,就在这等吧。” 易风猛地抬头,还想争取一下,他心里知道,如果被沈元宸知道姜寻在这,怕是又走不了了。 “小姐,属下这就去拦住他们,定会护送小姐安全与老爷会合。” 谢煜袖中的手指好似失控一般抖动了两下,随即攥成拳克制住了心里的躁动。 姜寻摆摆手,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又耽搁些时日罢了,不值得你们拼上性命。” 随后,姜寻又看向谢煜,问道: “看来,我要改道去寒峪关了,也不知虞公子是否介意?” 众人除了夜风,听了姜寻的话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都是姜寻身边的人,以前从未见过此人与小姐接触,也不知为何小姐竟对这人如此不同寻常? 就连去寒峪关也要问一句他介不介意?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谢煜身上。 谢煜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面具,但他依旧不喜欢别人这么看着自己,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就带了一些些不耐。 “随你。” 姜寻不知谢煜为何忽然冷了下来,心中不悦,哼了一声,说道: “哼,本公主去哪自然随我。” 说罢一掀车帘又钻了回去,留给谢煜一个好似发了脾气的车帘,彻底隔开了他的视线。 武梦舒不敢出声,有些担忧地看向姜寻,姜寻无声的摇摇头,朝着武梦舒笑笑,示意她无事。 沈元宸带着人匆匆赶来,一眼便瞧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吴校尉,骑在马上怒喝道: “你们好的胆子,居然敢杀害朝廷命官!来人,都给本将军拿下!” 沈元宸倒是并不在意吴校尉是否被杀,但他带队出来送亲,先是丢了公主烧了嫁妆,现在要是吴校尉也死了,沈元宸都不用想,自己回去之后定会受到成帝的责罚。 吴校尉虽然品阶不如自己,可他好歹也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 沈元宸此时是真的有些慌了,已经忘了刚刚回去复命的侍卫的话。 哗啦啦! 身后的士兵一听到命令就立马围了上来,禁卫军的一名令尹见到吴校尉倒在血泊之中,也是惊骇异常,抽出长剑就直奔中央的马车。 易风提剑便要拦在马车前面,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他只觉虞公子出手快如闪电,甚至连他都没有来得及看清虞公子的招数,那名令尹就已经没了气息。 沈元宸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好对付,牵着缰绳后退了几步,一扬手,道: “统统给我拿下!” “慢着!” 姜寻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沈元宸扬起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放下,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异常,不等他细细回忆,姜寻已经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沈元宸呼吸一滞,更是怒火中烧。 “嘉宁郡主!” 一字一句都是咬着后槽牙蹦出来的,丝毫掩饰不住他心里的怨恨。 要不是因为姜寻,他们怎么可能被谢煜抓住话柄不让他们进入寒峪关?要是顺利去了寒峪关,他的手或许就不会断,他也不会想到去北契去见耶和聿,他也不会在北契受了那等窝囊气。 沈元宸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看着姜寻的目光带了深深的怨怼。 姜寻轻轻一笑,问道: “沈将军,见到本郡主不仅不行礼,连马都不会下了?” 沈元宸憋屈地翻身下马,对着姜寻草草行了一礼,不等姜寻出言然让他起身,他便已经直起腰,带着怒意地质问道: “郡主不仅私自逃离送亲队伍,现在还杀害了吴校尉。即便是郡主,也应该给本将军一个交待吧?” “这事上报到皇上那里,你这郡主还当不当得成可不一定了!” 第197章 倒打一耙 姜寻听了沈元宸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和害怕,反而是笑了起来,直笑得眼中泛起了水花,一双凤眸染上了水汽,看起来格外的撩人。 谢煜不满地瞪了一眼看呆了的一众废物士兵,轻咳了一声。 姜寻忍住了笑意,缓缓说道: “沈将军还真的是生了一张好嘴,我之前还奇怪沈将军是凭何带兵当上将军的呢,现在我倒是知道了。” 簟秋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沈元宸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是没上过战场,可他也不是光凭嘴巴,在京都,他也是经过武艺考校合格之后才当上的将军。 他也带兵帮着朝廷做过很多事的,可不是姜寻含沙射影讽刺的那样。 可姜寻才不理会沈元宸,笑容一收,便冷了脸,声音中犹如淬了冰渣一般。 “沈元宸,你身为此次出嫁队伍的长官,非但没有保护好本郡主,让本郡主差点就葬身火海,后又遭贼人追杀,你可有派人前去寻找营救本郡主?” “你可有尽到你应尽的职责?还有本郡主的嫁妆现又何在?” 沈元宸没想到姜寻倒打一耙,之前他还有所怀疑,现在见到姜寻活生生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沈元宸此刻也能断定,当时的火灾定是姜寻一手策划的。 “郡主才是一张好嘴,当时的火灾到底是何人所为,我想郡主定是比本将军清楚,郡主到底是自己离开的队伍还是被贼人所迫,凭的可不是郡主的一张嘴。” “当然,口说无凭无法服人。那么,沈将军你说本郡主是自己离开队伍的,证据呢?还有放火的人呢?将军可有抓到?” 放火的人就站在姜寻身侧,谢煜偷偷瞄了一眼易风,可沈元宸却不知道。 沈元宸答不出来,反问道: “郡主说有贼人意图追杀郡主,那么贼人呢?郡主岂不也是空口无凭?” “笑话!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去抓贼反倒朝本郡主要人,你这个将军难道真的想要凭着一张嘴当下去吗?我看还真的需要问问皇上,派个这么无用的虚名将军前来,是不是真的不想让本郡主嫁给谢将军了?” 姜寻的话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了,可沈元宸却不敢以此要挟。 “可,郡主明知我与吴校尉就在凉城,为何不派人来报与下官?难道不是郡主想要私自离开这里?” “本郡主去哪,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一个办事不力的废物将军,本郡主是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再次交到你们手上的!” “可,”沈元宸心里憋屈,可姜寻再如何在事情没有得到皇上定性的时候,她也没有权利要了吴校尉的命,沈元宸想到此,又硬气了起来,“可无论如何,郡主也没有权力斩杀朝廷命官……” “他,是我杀的。” 谢煜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 易风一愣,看向姜寻,姜寻其实也没想到谢煜会站出来。 谢煜不屑地看向沈元宸,说道: “他,对郡主不敬,拦截郡主车驾,已经犯了死罪,拦截不成还对郡主的侍女出言不逊,又拔剑对郡主的侍卫动手,意图不轨,所以……我就杀了他。” 沈元宸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一个人,看向姜寻: “郡主的手下都如此无礼吗?来人……” “他不是我的人。”姜寻唇角微扬,有些好笑地看向沈元宸。 “我家将军是谢煜。” 虞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易风、锦书、簟秋、叶兰,包括躲在马车里的武梦舒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姜寻忍了忍笑意,可一双好看的凤眸里都是盖不住的趣味。 沈元宸的气焰顿时就偃了不少,他的左手腕好像更疼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他的手就是谢煜的人干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 “沈将军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寒峪关见谢将军当面提,吴校尉其罪当诛,自有谢将军亲自向皇上呈明,沈将军便不用操心了。” “嘉宁郡主的安危也不劳沈将军费心了,属下会负责将嘉宁郡主安然护送到寒峪关,交到谢将军手上。” “此外,”谢煜看了一眼姜寻,见姜寻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谢煜忽然就有点尴尬,好像自己很是有些好笑。 姜寻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压下了上扬的唇角,接口说道: “此外,沈将军还是抓紧时间将本郡主的嫁妆给补上吧。你们那么多人负责护送本郡主的嫁妆,结果呢?幸亏本郡主有先见之明,谢将军给的聘礼和另一半嫁妆没有带着一起,不然,本郡主定要你拿整个沈家来赔!” 沈元宸气得浑身发颤,也不知是手腕疼的,还是被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沈将军还是快点吧,省得耽搁得太久,你喝不上我与谢将军的喜酒。怎么说,你现在也是谢将军的姐夫,连喜酒都不去喝一杯,对哪都说不过去的。” 说完,姜寻转身,留给沈元宸一个潇洒的背影,抬步上了马车。 谢煜使了个眼色,夜风立马带着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暗卫,将倒在地上的吴校尉和那名倒霉的侍卫给扔到了一旁,将道路给清理了出来。 在沈元宸几欲喷火的目光里,一队人马堂而皇之、不缓不慢地朝着寒峪关的方向而去。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寒峪关吗?那位虞公子好像没带多少人,要不然属下前去……” 易风见虞公子和那位侍卫在一旁低声说话,驱马来到姜寻马车旁边悄声说道。 姜寻失笑,说道: “不必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易风有点难受,说: “属下知道,但属下尽全力或许可以拖住他一二,小姐……” “他不是你能拖得住的。再说,沈元宸既已知道我还活着,我就必须要去寒峪关。你不用担心,谢煜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锦书也有些担忧,在一旁担忧地道: “可是,小姐,您是……侯爷他到底是您父亲啊。您怎么就确定谢将军他不会因为侯爷的事迁怒小姐您呢?万一……咱们到时候再想走可就难了,谢将军可不是沈元宸那么好对付的。” 第198章 虞公子手艺不错 姜寻苦笑一声,说: “你们都别操心了,谢煜不会迁怒于我的,即便成不了夫妻,他至少不会害我。你们放心吧,多走一遭,多耽搁些日子罢了。” “易风,你去跟杜大夫说一声,叫他……叫他看在三叔的面子上,就请随我走一趟吧,到了前面方便的时候,我再亲自前去向先生赔罪。” 谢煜见他们说完话,便靠了过来,易风的目光不善地从谢煜脸上掠过,朝着后面杜华的马车而去。 谢煜的语气有些复杂: “你怎么就确定……他不会对你如何?” 姜寻笑着回道: “至少到现在也并没有,不是吗?” 隔着撩开的车帘,姜寻的目光落在谢煜脸上,忽然觉得脸上的面具有些碍眼,还是他本来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姜寻在心里唾弃自己,原来自己也是个如此敷衍的人。 谢煜不知道姜寻盯着自己在看什么,不自在地稍稍侧过脸,问道: “你真要去寒峪关?” 姜寻不答反问: “你不愿意?” 谢煜沉默一瞬,没有说话,姜寻敛去笑意,也不说话,还砰的一下放下了车帘。 武梦舒吓了一跳,手里的糕点都掉到了桌子上,小声问簟秋: “你家小姐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簟秋摇摇头,表示不解。 姜寻和虞公子的对话,她们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姜寻和这虞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武梦舒从角落里挪过来,凑到姜寻身边,小声问道: “你不会喜欢这个什么虞公子吧?” 姜寻惊得整个人差点栽倒下去,一脸惊恐地看向武梦舒: “你说什么?我喜欢谢……虞公子?” 武梦舒听姜寻脱口而出的“谢”字,反倒放下了心,说: “好好好,你不喜欢虞公子,你是在想谢煜吧?我说虞公子,你却在想谢煜,没想到,你还真把谢煜放心里了。” “不过,你们两家的仇也不知道怎么解,你要不是姜誉的女儿就好了。” 武梦舒自言自语了两句,又开始啧啧叹道: “你要不是姜誉的女儿,也轮不到给你俩赐婚。哎,这就是命!” 姜寻无语,索性不去搭理武梦舒。 安静了片刻,武梦舒又道: “这个虞公子真的是谢煜的人啊?” 见姜寻点头,她又问: “他可不可靠啊?我觉得谢煜不会把我卖了,他应该也是不赞同我去和亲的,和亲了他这么多年的坚守不就成了笑话了?你说我到了寒峪关是不是就不用再藏着躲着了?” 姜寻很无语,就武梦舒说话这么大声,以谢煜的耳力能听不见吗? 姜寻都想捂住脸了,武梦舒还在一旁说着。 “刚才沈元宸过来我都吓死了,要是让他发现我在这,哼,肯定要把我送去北契的,他就是个软骨头,跟成帝一样。都想拿我去换利益,勾搭外敌,来算计自己人。” “现在没有别人,我到前面歇息的时候能不能下马车透透气啊?虞公子不会……对了,他应该不认识我。” 自己说着就笑了,姜寻也笑了,是被武梦舒的单纯蠢笨给逗的。 谢煜实在听不下去,轻轻咳了一声,驾着马离着姜寻的马车远了一些。 夜风越发看不懂自家主子了。 见谢煜离开姜寻的马车,这才跟上去问道: “少将军,凉城这边我们是否要派人过来接手?现在孙永权死了,您又临时离开了,城中怕是要落到沈将军的手里了。” 谢煜点头,说: “叫顾副将直接接手便是,这么多年在孙永权手下也憋屈得够了,如今这凉城就交到他手里吧,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凉城虽不是战略重地,但凉城是北疆地界最繁华之地,是绝不可能让沈元宸在这扎根的。” “沈元宸近日真是清闲得很啊,得给他找点事情做,限他十日之内将嘉宁郡主的嫁妆补齐,送至寒峪关来。” “孙永权与北契人联络的密信一定要收好,决不能让沈元宸得到。” 夜风领命后,却并未立刻离去,谢煜见状,开口问道: “还有何事?” 夜风稍作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 “五小姐才出发半日,是否要将她拦下,与我们一同……” 话未说完,谢煜的眼神如利箭般唰地射向夜风,夜风心中一凛,自知可能说错了话,连忙一抱拳,如脚底抹油般匆匆跑了。 可怜谢松韵此刻正独自一人走在茫茫大山之中,隐在暗处的暗卫只负责保护谢松韵的安危,可谢松韵一路上的衣食住宿还是需要她自己解决。 现在已经走了半日的谢松韵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摸了摸身上带的干粮,她有些后悔。 本来姜寻怕谢松韵这一路苦着自己,是想派两架马车给她的,也好能多带些吃的,也能好好歇息歇息。 可谢松韵着急去找谢煜,嫌弃马车累赘便硬要轻装简行,就连姜寻给谢松韵准备的各种糕点和肉类都被她掏了出去,说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这些东西只有出门游玩的娇小姐才会带着。 可现在谢松韵饿得肚子一直在叫,骑马骑得屁股也疼腿也疼,正午的太阳也毫不客气地直射在她的脸上,她感觉自己都快晕了。 好不容易找了棵树谢松韵翻身下马,干巴巴地啃着干粮,看看马背上的水壶,谢松韵没舍得喝,直噎得翻白眼。 暗卫看了看手里的肉干,面面相觑,甚至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也不知这五小姐能不能撑到寒峪关。 …… “小姐,这是虞公子亲手烤的,看起来比易风的手艺好多了,小姐尝尝?” 簟秋小跑着送来谢煜刚烤的两条鱼,姜寻手里的桃花酥顿时就不香了。 一旁的武梦舒也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姜寻刚要将手里的烤鱼分武梦舒一条,夜风就跟了过来。 “武小姐,这是您的。” 武梦舒立马就笑弯了眼,从夜风手里接过就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寻妹妹你快尝尝,这鱼烤得实在太香了。嗯,虞公子的手艺真的不错。” 夜风眼角抽了抽,心想,少将军确实烤了四条鱼,可剩下那两条在少将军的手上,估计已经快只剩鱼骨头了。 姜寻的目光从不远处谢煜的身上收回,她也看见了谢煜手上的鱼,但并未戳穿武梦舒,而是笑着咬了一口,说: “嗯,确实很香,手艺很好。” 第199章 带她回去成亲 谢煜简单垫了垫肚子,起身到前面去探路,他始终没有放下戒心,虽然沈元宸在他眼中是个废物饭桶,可他现在手里有兵。 而谢煜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不敢现出本来面目,就是因为他也怕招来祸端。 而沈元宸接连被自己和姜寻下了面子,在北契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而谢煜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做到天衣无缝,一点端倪都不被沈元宸发觉。谢煜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大自负的人。 夜风将自家主子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焦急不已,见四周无人,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少将军,我们真的要带姜小姐回寒峪关吗?” 谢煜清冷的眸子看了过来,夜风顶住压力,说道: “少将军,姜誉他谋害老将军的事早已传到了北疆,一旦被他们知道姜小姐就是姜誉的女儿,属下怕……” 夜风没敢再说下去。 在北疆,尤其是在寒峪关,人人都知他们的平静生活完全都倚仗着谢家,谢家祖祖辈辈都守护着这片土地,可以说,在他们的眼里,谢家人远比大兴、比皇上来得更加重要得多。 姜誉设计谋害老镇国将军一家,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北疆人已经恨不得对姜誉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一旦被人知道这是姜誉的女儿,而且还要……还要嫁给谢煜,夜风不敢想,他总觉得会出乱子。 谢煜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向远方。 夜风顺着谢煜的视线望过去,可只看见灰突突的大地,偶尔冒出一丝绿色的嫩芽,除此之外,只偶有惊起的野鸡野鸭。 另一边,锦书也一直忧心忡忡,武梦舒从易风手里拿过一只烤熟的野鸡蛋塞进锦书手里,说: “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一路上都愁眉苦脸的啊?” 锦书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背影,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 姜寻听到了声音转过身,对武梦舒使了个眼色,武梦舒一脸莫名其妙地起了身,只见姜寻坐在了锦书身旁。 锦书忙侧过身子,对姜寻低头浅浅行了一礼。 姜寻一把拉住锦书的手,说: “出门在外,你就不要再跟我这么生分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高兴,是不是担心谢煜因为姜誉的事情迁怒于我?” 锦书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道: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奴婢不仅担心谢将军迁怒于小姐,奴婢更怕……奴婢更怕那里的百姓一旦知道小姐是姜誉的女儿,会……会对小姐不利啊。” 锦书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锦书是真的担心得睡不好吃不好,嘴巴也起了泡,脸上也有了包。 姜寻感到无语的同时,也心疼得不得了。 “走一步看一步嘛,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到了谢煜的地盘,他都不会让我出事的。” 姜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但是她就是相信。 谢煜和夜风一前一后地回来了,锦书见小姐如此笃定,也不好再当着虞公子的面说些什么,只是看起来眉间依旧带着些忧虑。 “休息好了吗?” 谢煜在扮成虞公子的时候,声音低沉了不少,但是对着姜寻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总是感觉温柔了许多。 姜寻浅笑着回答: “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嗯。” 简短的对话,两人的眼神交流甚至只有一瞬,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虽然谢煜没有用自己的本来面目,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陪在自己身边,好像真的要带她回去成亲一样。 由于姜寻带了一个车队,谢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寒峪关的战报依旧每日通过特殊渠道按时传来,北契的探子不足为虑,只是夜影夜寒加上留守的副将,现在有点要瞒不住谢煜不在寒峪关的事情了。 夜风虽然面上冷静,但眸子深处也有了掩不住的担忧。 谢煜则依旧没有改变主意,连下了几道命令,自己则还是守在姜寻的车队中。 “少将军,成帝最近越来越暴躁了,朝中一些老臣也受到了波及,属下担心老夫人和夫人们会不会日子难过。” 谢煜收起京都的来信,眼眸眯了眯,危险的光芒被他成功地敛在眼底。 成帝现在愈发地无状,为了和姜誉撇清关系,他早就已经将姜誉给软禁在了府邸,连带着二老爷姜毅也受到了牵连,整日窝在府里到老太太面前诉苦。 老太太虽然偏心大儿子,可也不过就是因为姜誉继承了老侯爷的爵位,是整个侯府的顶梁柱。 现如今,因为姜誉接二连三的犯下过错,已经连累得侯府再不复往日荣光,老太太眼看着姜誉将老侯爷的家业败坏至此,心里也开始对姜誉有了微词 而姜毅虽是次子,可也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现在姜誉指望不上,也不能拖累了老二姜毅的大好前程啊。 老太太听了老二的一顿埋怨和诉苦,一冲动,就差人把姜誉给叫到了她的松鹤院。 丫鬟云芳去了好一会儿,才引着姜誉回来。 老太太等了这么半天,脸上的表情早已阴沉发黑,姜誉的脚还没迈过门槛,老太太就忍不住问道: “大白天的,怎得来得这么慢?你现在又没有公务,有什么可忙的?难道是我老太婆叫不动你了?” 老太太对姜誉的不满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折腾了这么多年,姜誉竟然连个儿子都没有。 当年为了赵姨娘把大夫人给狠狠得罪了,连带着赵姨娘肚子里那个男孩也早早地就没了。 后来从勾栏院弄回来个梅姨娘,可这么多年也不过生下一个赔钱的丫头。 老太太只觉得姜誉这个儿子,现在她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她也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老侯爷就是不喜欢这个儿子,犹豫了那么久才立他为世子。 姜誉听了老太太的话,则也有些不高兴。 自己正好不容易趁着赵氏午睡的时候,能逮着机会和海棠独处一会儿,衣服刚脱下来,还没好好爽一把,就被云芳给找到了。 姜誉的心里还不爽利着呢,还没进着松鹤院的门,就又被老夫人给挤兑,姜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第200章 过继个儿子吧 “这晌午间,母亲不好好歇息歇息,这么急匆匆地叫儿子过来可有急事?” 老太太想到老二的话,极力收起了想要数落姜誉的心思,她喝了一口茶,缓和了语气,慢慢说道: “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几个女儿也都嫁出去了,别管好赖也都是别人家的了,眼下就剩一个姜原,不过7岁。你瞧瞧你,忙活了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没留下,哎……” 老太太说着,拿起手帕擦起了眼角。 这眼泪倒也不作假,她盼着嫡孙可是盼了多少年了? 姜誉听老太太提起这茬,也默不作声。 他不想吗?他想啊。 可是赵氏生完姜瑜葭坏了身子再生不了了。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当初带赵姨娘和姜栀回来,伤了她的心伤了她的身子,她一直记恨着自己和赵姨娘。 所以,后来赵姨娘有了身孕后,被她把孩子给弄掉了,赵姨娘也落了病。 回想往事,姜誉忽然又起了对赵姨娘的怜惜,他竟忘了自己当初也是喜欢过赵姨娘、疼过姜栀的。 姜誉想着,自己还是抽时间去看看赵姨娘好了。 还有梅姨娘,虽是勾栏院出来,妖娆的身段和魅惑人的本事都让他欲罢不能。 可梅姨娘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姜誉就是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勾心抓肺的感觉。 而且自从有了姜原,梅姨娘对自己也没了当初的热情。 姜誉不是没想过再纳几房妾室,可赵氏闹得厉害,姜誉也没遇见特别喜欢的,便也就这么着了。 只是在府里,他偶尔遇见海棠,会和海棠厮混一会儿。 想到这,姜誉又觉得憋屈。 刚刚海棠的眼里分明就盈满了泪水,想想她今年也有28岁了,这么大的年纪没名没分的,也是委屈了她。 姜誉想到这,说道: “赵氏身边的海棠一直温柔体贴,懂事……” 老太太早就知道他和海棠的那点子事,哪里愿意听姜誉在这跟自己求个丫鬟?还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 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了姜誉的话: “一个丫鬟,好不好的只要你喜欢,谁还能拦着你?抬了姨娘便是。”说着,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姜誉一眼。 “我就没见过哪家侯爷被一个女人压着的。” 姜誉脸色不好,要不是因为当初对赵氏确实有所亏欠,他至于这么些年让着她吗? “行了,一个丫鬟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不过,海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生也不好说,就算能生,也不过是个庶子。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终究上不了台面。” 姜誉心里不大舒服,这么说来,他只能指望赵氏再给他生个儿子了,可别说自己现在愿不愿意碰赵氏,赵氏她自己身子也坏了,也生不出来啊。 想要休了赵氏…… 这个念头刚起,姜誉就打消了下去。 姜瑜葭现在怀了宣王的孩子,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姜瑜葭本来入宣王府就不光彩,姜誉还指望着姜瑜葭凭着这个孩子翻身呢,如果这个时候他休了赵氏,姜瑜葭的出身都连带着降了下去,想要上位就更不可能了。 好歹也得县巴住宣王这棵大树才行。 可不休了赵氏,姜誉哪里能有嫡子啊? 不如干脆让她…… 老太太见姜誉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轻咳了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看,现在你左右也是没有儿子,赵氏的身子你也清楚,也是没指望的。” 姜誉打住了自己刚刚有些可怕的心思,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躲过了姜誉的目光,低着头说道: “不如,把老二家的姜霆记到你的名下……” 老太太话音刚落,姜誉就暴怒而起,一巴掌拍在梨花木桌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 “姜霆?母亲您记不记得姜霆多大了?他今年已经15岁了,你听说过谁家会过继这么大的孩子的?再者说,姜霆可是老二的嫡长子,没有这个道理。” 老太太话已经出口,便也没有太过顾及,干脆说道: “大点不好吗?也省得你教养了,霆儿那孩子长得好,学业也不错,懂事又孝顺,过继过来也正好能请封世子,你白得个这么好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誉都被气笑了:“你不如直接说让我把这个侯府让给老二家。15岁,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还要过继?真是笑话!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老二的主意?” 老太太见姜誉发火了,也不敢把老二卖出来,便说道: “是我的主意,你少对你二弟大呼小叫,那是你的亲兄弟。在这世上,就只有我和你二弟是你的亲人,除了我们还能有谁一心为你?你可别犯糊涂。” “好啊,好一个真心为我,就是一心想着如何抢了我的侯爷之位?” 老太太也有些惊了,她还没见过姜誉对她如此不敬过。 姜誉也是气糊涂了,对着老太太也丝毫没有收敛。 “要不……你要是嫌霆儿年纪太大,那就姜铭。姜铭今年才8岁,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耷拉着眼睛不高兴地说道。 姜誉就更生气了,说: “姜铭?姜铭不也是个姨娘生的?我的庶子上不得台面,继承不了爵位,他的庶子就行了?” 老太太被姜誉一顿数落,也有点压不住火气了,说道: “什么庶子?过继到赵氏名下,让她养着,不就是嫡子了吗?” 姜誉则是吼道: “难道我就没有姨娘、生不出来庶子了吗?好歹也是我的亲骨肉……” 二人正吵着,院外响起了嘈杂声,一奴婢找来了松鹤院,见侯爷和老太太争吵便不敢再往里,正在院子里和景嬷嬷说着话。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老太太有气没处撒,便对着院子外面喊道。 景嬷嬷闻声赶忙进屋禀报: “回老太太,是……”景嬷嬷看了一眼暴怒的姜誉,继续小声说道, “是大夫人院里的。说是……大夫人在院子里发了好大的火,罚了海棠姑娘在院子里跪着,可没跪上多一会儿,海棠姑娘便晕倒了,而且身下还流了血。” 第201章 虞公子比谢煜好多了 老太太和姜誉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拔腿就朝着赵氏的院子跑去。 姜誉毕竟年轻,脚步轻快,很快便来到了大夫人赵氏的院外。 “这个贱人!你可是我的陪嫁丫头,你个背主的东西,给我拉下去,给我杖毙!杖毙!” 赵氏的声音歇斯底里,听起来已经几近疯魔。 刚刚午睡睡得并不安稳,赵氏早早便醒了过来,唤海棠进屋伺候,海棠未料到大夫人这么快就醒了,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进了屋。 海棠的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红潮,没来得及系紧的领口露出点点红痕,赵氏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海棠这是又背着自己和姜誉搞到了一起。 赵氏也并没有多么生气,只罚海棠到外面跪着。 可海棠只跪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晕倒了,身下还流了血。 这下,赵氏愤怒了。 她一直给海棠的饮食里下了避子药,这个贱人竟然没吃,还敢偷偷怀上侯爷的孩子。 赵氏不许任何人去请大夫,想就这么让海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任海棠如何苦苦哀求,赵氏丝毫都不为所动。 发泄了一番之后,赵氏忽然发现平日里和海棠向来交好的一个小丫鬟不见了。 赵氏这才发了疯。 正当几个婆子上前拽起了海棠的时候,姜誉从外面将院门踹了开来。 “我看谁敢?” 海棠已经有些涣散的意识被姜誉的一嗓子给喊了回来,几乎就要飘散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好似缥缈的炊烟般飘进了姜誉的耳朵里。 “侯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姜誉的心一颤,或许,海棠肚子里的,将会是以后的世子,就是他的长子。 姜誉不顾赵氏漆黑的面色,上前弯身抱起海棠大踏步就离开了。 赵氏的眸子通红一片,她绝不允许有人再生下姜誉的孩子,绝不! 与此同时,成帝的御书房里也传来了喜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栀贵人有喜了。” 安德全一脸喜色的前来传话,成帝连日来布满阴云的脸倒是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喜悦,轻轻抬了抬手,说: “起来吧。” “皇上,要不要去安远侯府报个喜讯啊?” 按常理,宫中贵人有喜,是要到娘家报个信的,可安远侯现在在皇上面前那就是个雷,皇上是一点也不愿意见到甚至听到有关安远侯姜誉的任何消息。 果然,成帝烦躁地皱起了眉头,刚刚的那一点喜悦也淡了下去。 “不去,他还在禁足,哪来的什么喜讯?” 安德全低下头,后退了两步,滴溜乱转的眼珠子不敢让成帝瞧见。 “佳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她自己跑的,还是真的被人给害了?” 成帝忽然问起佳然公主的事,本来是打算和北契联合一起对付谢煜的,可现在佳然公主不仅没按时去北契与大皇子成亲,反而还惹得大皇子对大兴有了更深的不满。 安德全想了一瞬回道: “回皇上,奴才觉得……佳然公主应该真的是被人给算计了。” 成帝看着手上的两份密报,一时间不知该信哪一方。 “皇上,佳然公主不至于自己逃跑,她一个从没出过京都的小姐,自己一个人能去哪啊?再说了,她在京都还有牵挂的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呢?” 成帝的手指点着桌案上的两份密报,沉思片刻说道: “罢了,这件事我们怎么也要给耶和聿一个说法,就当她真的死了吧。” “去长公主府报丧吧。” …… “寻儿,也不知道我母亲在京都会怎样,她知道我不见了一定急得不得了。要是被她知道,我就是被她送给我的人算计得卖去了青楼,你说她会不会懊恼死了?” 武梦舒趴在马车窗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忽然就伤感了起来。 姜寻这些天一直没有提京都,也没有敢提长公主,就怕武梦舒想起来心里难受。 “放心吧,静柔长公主身边还有驸马,有你父亲呢。不会有事的。况且,你嫁去北契她本来就担心,现在失踪也不见得就比嫁去北契要坏,等找到机会,我会差人透露给公主你的消息。” “只不过,得再等等,至少得等到和北契的战事有了定局以后,否则我怕成帝的人不会放松对公主府的监视。” 武梦舒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我知道,其实你不用刻意去告诉母亲。就让她当我死了也挺好。反正我这一生应该也都回不去了,知道我活着,反倒让她惦记。” 姜寻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 “哎,姜寻,你快看,那个虞公子功夫倒是不错啊。” 不远处,谢煜拉满弓箭,伴随着“咻”的一声,前方奔跑的兔子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武梦舒咂吧着嘴说道: “这一路上也算是没亏着,比跟着那帮废物强多了。我看这虞公子对你还真是不错啊,要不然,你也别去寒峪关了,你就跟着虞公子私奔得了。” “反正你那个父亲和谢家也有深仇大恨,说不定到了寒峪关也没你好果子吃。” 姜寻被武梦舒的话吓得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武梦舒转回身背对着车窗,一边帮着姜寻拍背,一边继续说道: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谢煜能不在乎外面的传言吗?虽然说暂时没有证据,可谁都知道,说不定哪一天暗地里那人就能真的把证据拿出来。到那个时候,你和谢煜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呢?不成仇人就不错了。” “我看虞公子真的挺好的。这一路上多照顾你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姜寻眼看着谢煜拎着兔子过来,想要阻止武梦舒的胡言乱语,可她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 谢煜越走越近,自然是听到了武梦舒的话。 姜寻只觉得尴尬得想要立马晕过去。 “谢煜就是个莽夫,你想啊,他才几岁就去了战场,这么多年就知道打仗,不然他能小小年纪就收服了北疆那么多的将士吗?他在这北疆能有这么高的声望吗?他一定是一个心黑的家伙,别看我小的时候认识他,可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寻儿,你真的不如考虑考虑虞公子,他虽然不比谢煜有身份有地位,可他人很细心又体贴,配你虽身份差了点,但起码你们在一起能自在啊。” 第202章 非要去北疆吗 姜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羞的,通红一片,甚至是眼底都染上了些许颜色。 谢煜本没将武梦舒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但见姜寻的模样,竟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轻咳了两声,武梦舒这才发觉“虞公子”早已来到了身后。 武梦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呵呵,你……听见啦?其实也没什么啦,我知道你是谢煜的人,不过,我总感觉你也不怕他,你是不是借谢煜的名头来接近寻儿的?你怎么看也不像是谢煜的手下啊。” 武梦舒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地看着谢煜。 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谢煜的人。 说不定,也是个什么隐藏身份的大人物,这样的话,姜寻跟他走岂不是正好? 省得再往前进了寒峪关的地界,跑都跑不了,万一谢煜拿住了姜寻去威胁姜誉怎么办?又或者,老百姓恨屋及乌伤了姜寻怎么办? 谢煜和姜寻齐齐抽了抽嘴角,只觉得武梦舒实在是太能瞎想了。 谢煜看了武梦舒一眼,只觉得武梦舒自从出了京都,好像比以前傻了很多,以前虽是表面跋扈,但谢煜看得出她的眼底还是有些算计的。 现在出了京都怎么反倒变蠢笨了? “这是刚打的兔子?兔皮,你要不要?” 谢煜拎着手上的兔子问姜寻,姜寻看过去,顿时就欢喜了起来。 “你的箭法竟这般好?也对,你的箭法就应该这么好。锦书,你快瞧瞧,他射中了兔子的眼睛,整张皮毛一点都没有损坏。” 锦书也笑着说: “是啊,虞公子的箭法是真的很厉害。这样一来,这张兔皮我们可以给小姐做成毛领,这样冬天小姐就能暖和一些了。” 谢煜脱口而出: “北疆寒冷,可以做个帽子,这样耳朵和头顶都会暖和了。” 话一出口,姜寻就看了过去,谢煜忽然就不敢直视姜寻的眼睛,错开目光想要掩饰自己莫名的心虚。 姜寻和谢煜都没有继续说话。 一旁的武梦舒、锦书、簟秋和叶兰则是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姜寻的心忽然好像被这北疆还透着些许寒意的春风给吹动了。 谢煜见姜寻敛去了笑容,也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便不开心了起来,手上提着的兔子便也瞬间失去了价值一般,随手朝着易风扔了过去,说道: “你负责处理干净,别弄坏了皮毛,剥了皮送过来烤了。” 谢煜说得理所当然,像吩咐自己的属下一般,易风也确实听话地接了过去。 易风又一次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 这么多天下来,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听谢煜的话,怎么就像被谢煜下了蛊一样,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易风偷偷看了一眼姜寻,生怕姜寻觉得自己认不清主子,为此而感到不悦。 可姜寻坐在马车角落里发呆,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易风和谢煜这边的动静。 易风叹了口气,认命地骑马去到了一边,掏出自己杀敌的玄铁匕首,剥去了兔皮。 随着越来越接近寒峪关,所有人的情绪开始慢慢地不期然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跟着姜寻出来的这些人,他们都知道,自家的小姐在北疆尴尬的身份。 虽然姜誉他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小姐与其说是姜誉的女儿还不如说是三老爷姜韫的女儿。 姜寻非但没有感受到过姜誉一丝一毫的父爱,反而处处受到姜誉的连累和嫌恶。 大家都为姜寻感到委屈。 可是这些又能对谁说呢?谁又能信呢? 现在被姜誉拖累,小姐又不得不被迫前往北疆,把自己送到危险的境地。 大家伙不自觉地都打起了精神。 姜寻本身就不是一个张扬的性子,出行所乘坐的马车都是低调内敛的。 这次从凉城出发,本就是隐了姓名,姜寻的马车从跟外面看和一般富裕家族的马车没有二样。 虽然半路被沈元宸识破了身份,现在依着佳嘉宁郡主的身份前往北疆,但姜寻依旧没有提升马车规制的意思,依旧是轻装简行。 行了五日,路途过半,前面就是靠近寒峪关的地方了,谢煜见姜寻的状态不太好,越来越有些低迷,怕是连日颠簸也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谢煜虽然觉得小姑娘娇气了些,但也没有觉得麻烦,主动提出到前面的村子歇息两天,等养好的精神再赶路进城。 武梦舒只以为虞公子是想要姜寻用最好的状态以新娘子的姿态进城,一方面觉得虞公子细心周到,另一方面又在心里骂虞公子胆小懦弱。 “哼,真是没用,他怎么就一根筋地要带你去寒峪关啊?他难道不喜欢你吗?” 武梦舒又一次提起这个话题,姜寻简直都要被武梦舒逼疯了,就差伸手去捂她的嘴了。 “我的梦舒姐姐,妹妹求求你了,你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了,马上就到寒峪关了,你少给我惹事。这话传出去,不好。” 武梦舒轻哼了一声,不开心地说道: “哼,我也就是私下里说说,你还不领情?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我还不是怕你这个姜誉的嫡长女给那些拥护谢家的百姓给生撕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姜誉在北疆可就是最最最最令人痛恨的名字了。” 姜寻苦笑一下,无奈说道: “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沈元宸知道了我还活着,我就只能走这一遭,我虽然不怕会连累姜誉,可是我还有三叔呢。” “三叔这一路去陶郡事关重大,我不能给三叔带去麻烦。” “如果姜誉被逼急了,难保他不会想到去找三叔的麻烦。至少在三叔拿到东西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只有姜誉放松警惕,三叔才能安然无恙。” 武梦舒不太明白姜寻的话,具体的事她不清楚,但是她也没问。 因为成帝当初让她做的事,她总觉得对不住姜寻,虽然没有给姜寻带去实质性的伤害,但武梦舒其实一直都是担心姜寻心里有疙瘩的。 所以,姜寻的事,她现在小心地不去多问,生怕姜寻再次对自己起疑。 她不想自己和姜寻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又再次生了嫌隙。 第203章 人比花娇 姜寻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事都对武梦舒说。 倒也不是不信任她。 现在的武梦舒没有什么好值得姜寻提防的,但事关三叔的性命,事关谢家的仇恨,姜寻不敢、也不能对外人说。 就连谢煜,她也没有说。 姜寻知道,谢煜一直都没有放弃调查当年谢老将军和谢煜父亲叔叔哥哥们的死因,他是不可能相信他们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战死沙场的。 三叔这次在凉城受伤,三叔没说,姜寻也没问。 但是她知道,当时三叔若不是察觉到了对方是谢煜,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是他即便可以舍弃性命都不能放手的东西。 那东西,原本是属于谢家的,一开始便不应放在姜家人手里。 这不过是皇权为了制衡两家所使的手段罢了。 而现在三叔跟着张叔去了陶郡,那里的人是老侯爷的人,现在也只有张叔能将人找出来,并拿回信物。 谢煜不是忘记了姜韫“被迫让给”他的东西,那玄铁印章和遗诏一直都被他贴身藏着。 这也是他对姜韫和姜寻越来越不恨了的原因之一。 谢煜的心里也是一团乱。 一方面,姜誉现在几乎是可以断定就是当年陷害老将军之人,可姜韫和姜寻叔侄二人却令谢煜陷入了巨大的拉扯之中。 谢煜最近总是不断不断地回忆起自己和姜寻相遇的每一次场景。 从在姜誉书房中的试探,到在皇宫里的阴差阳错,最后又得知了姜寻暗中资助给谢家军的粮草…… 夜风也问过谢煜:“少将军不觉得这粮仓有些奇怪吗?姜家的人怎么会给谢家军资助粮草?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少将军知道此事?虽然表面看起来都是巧合,可少将军真的相信巧合吗?” 谢煜不是没有去调查过。 可结果就是,这个粮仓确确实实就是姜家的,确切地说,是姜家三老爷的,后来给了姜寻。 近两年往谢家军营里送粮食的人,其实就是姜寻。 谢煜没有深究。 不管目的为何,谢家军这些年也是因为这些粮草而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凛冬。 “夜风,去和姜寻的人交代清楚,前面的望鹤镇就已经进入到寒峪关的地界了,那边的老百姓对自己的土地看得尤其重,可能会对姜家的人有一些情绪,叫他们都安分低调一些,尽量不要引起老百姓的注意。” 夜风其实是有些不解的,可他没有说什么,沉默了几息,应声而去。 车队正原地休整,姜寻许是坐得累了,正独自一人在路边走着,看着路边的野花脸上露出了笑意,还弯腰采了几朵。 谢煜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 叶兰见到“虞公子”,微微福了福身子,默默地又拉开了与姜寻的距离,在更远的地方跟着。 见路旁的野花确实开得有几分娇艳,在北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这里的花竟也会如此动人。 一簇白色的不知名的野花生长在路边深沟的另一侧,谢煜脚尖轻点身子掠过,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束散发淡淡香气的小花。 谢煜看着手里的花,一时间有些暗暗恼火。 “你摘的这一束也太好看了,比我之前费力采的都漂亮。” 姜寻亮晶晶的眼眸好像带着魔力,让谢煜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将手中的花递了过去。 姜寻很高兴,接了过来在鼻子下面深深地闻了闻。 这一幕映在谢煜的眼中,竟有些让他恍了思绪。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手捧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笑得比春天的所有景物都要迷人。 谢煜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总是因为姜寻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心扉。 “谢谢你,少将军。” 姜寻抬头看着谢煜,见身旁无人,有些调皮的叫了他一声“少将军”。 谢煜的本就漏了一拍的心蓦地又狂跳不止,他侧过头不再去看姜寻那有些勾人的凤眸,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 “不客气,花开得太远,你根本采不到。” 姜寻在谢煜的身后做了个鬼脸,也不在意,又低头闻着手里的野花香。 “前面就是望鹤镇了,带你的人过去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应该……咳咳……”谢煜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啰嗦了,干咳一声,继续道, “望鹤镇依托在寒峪关外生活,百年来都受谢家军的守护,所以, 他们对于谢家军的感情很深。” 姜寻听谢煜说起正事,也正经起来,走在谢煜身侧静静地听着。 “京都中的传闻现在应该也传到这里了。” 谢煜侧过头偷偷看了一眼姜寻,只见姜寻的脸上虽不似刚刚那么明媚,但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因为提到这些事而感到烦忧。 谢煜继续说道: “所以,委屈你一些,先不要亮明身份,省得……” “省得他们找我麻烦是不是?省得他们恨不得想要杀了我?” 姜寻没有让谢煜说出这些话,姜寻是笑着说的,但是听在谢煜的耳朵里就是多了一些苦涩。 姜寻快走了两步来到谢煜身前,然后转过身,倒退着走着,总是含笑的眼睛盯着谢煜常带着寒意的眼睛,歪着头问道: “那么你呢?你也会因为姜誉的事想要杀了我吗?” 谢煜几乎没有犹豫地摇头,姜寻紧接着又问: “哪怕一瞬间都没有过吗?那么以前没有吗?” 谢煜沉默了,他放缓了脚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虽没有想要姜寻的命,但他确确实实因为姜誉讨厌过姜寻。 姜寻见谢煜不说话,轻松的笑笑,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过的。其实我也想过。” 谢煜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我想过杀死姜誉的女儿,我想过要杀死姜誉女儿的这个身份。我其实想做我三叔的女儿。” “可惜,我不是。” 姜寻的情绪有些低落,向后退的脚步就失了方寸,一脚踩在石子上,姜寻整个人就毫无预兆地朝后倒去。 谢煜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姜寻的纤腰。 第204章 住店 “簟秋,你还说你们家小姐和虞公子没什么,你瞧瞧,这分明就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啊。” 武梦舒轻轻撞了簟秋的肩膀一下,说道,她就是不明白,姜家和谢家闹成这样,姜寻何必非要去谢煜面前找不自在呢? 簟秋语带一些埋怨地说道: “武小姐,您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吧。奴婢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非要去寒峪关,但是既然是小姐的决定,我们做奴婢的肯定是要支持的。既然小姐不想和虞公子走,那武小姐这些话就还是不要再说了,省得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武梦舒也不生气,用鞋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嘀咕道: “我知道,我就是着急啊。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寻儿也不听我的。” 谢煜不是第一次揽住姜寻的腰了,这手心的触感依旧热得发烫。 谢煜见姜寻站稳,便松了手。 只是手紧紧握成拳藏在了身后。 被谢煜触过的腰,姜寻也觉得麻酥酥的,整个人好像都僵硬起来。 “咳……谢煜掩饰着尴尬轻咳了一声,指着眼前的山说道, “绕过这座山,前面就是望鹤镇了。” “那里的百姓……”谢煜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那里的百姓就好像镇国将军府一样,大多是老弱病残。” 姜寻泛红的脸颊恢复了凉意,顺着谢煜的手指望过去,但是她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座刚刚泛起丝丝点点绿意的山。 姜寻忍不住问道: “是……因为那场仗……吗?” 谢煜没有看姜寻,没有回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寻虽然从不觉得自己和姜誉有什么关系,可在这一刻,她不能否认,自己确实觉得内疚和蚀骨的痛了。 “对不起。” 谢煜的视线倏地转来落在姜寻脸上,皱起眉头不悦且生硬地说道: “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说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替他道歉?还是说在你的心里,你依然和他有关系?” 姜寻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却没能说出口。 她和姜誉的关系如何说出来都像是狡辩,她和姜誉到底是同出一个姓氏,她的身上流淌着姜誉的血。 谢煜见姜寻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询问,谢煜忽然就觉得暴躁不已。心里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意率先转身大步离去。 姜寻的心也仿佛落入湖底一般冰冷。 她又一次在心中痛恨姜誉。 姜寻想了想提步跟了上去,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也该回去继续赶路了。 望鹤镇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个村子。 镇上的人很少,路边摆摊的寥寥无几,正街上开门营业的店铺也只有一半左右,目之所及,多是一些老人、妇人和孩子。 看到这些,就连平时喜欢叽叽喳喳的武梦舒和簟秋也沉默了下来,马车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淡淡忧伤。 姜寻的马车渐渐停到看起来是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前,掌柜听见声音从里面赶忙跑了出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客栈掌柜的身上。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材瘦削得厉害,衣衫在他的身上好像一块破布一般,随着他的走动晃荡着。 他的腿是跛着的,急急忙忙赶来的脚步一深一浅,很是吃力。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因身体残疾而带来的愁苦,反而是看见外面这么多的人而露出了似乎久违的灿烂的笑容。 “各位大人,贵人,是要住店吗?” 谢煜点点头,说: “住一晚。需要你们客栈所有的房间。” 掌柜连声答应: “好好好,我们店里平常都没什么人,快里面请,里面请。天佑,快,来客人了,快来招呼客人,准备房间,再烧些热水。” “哎,来了。” 随着一声答应,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快步跑了过来,见到这么多的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愣住了。 “傻小子,愣着干什么,快带客人去房间。” “啊,好。请跟我来。” 名叫天佑的少年回过神,一边答应着一边领着众人往后面走。 姜寻被丫鬟们护在身后,观察着这间所谓最大的客栈。 客栈看起来有一阵子没有接待过客人了,桌椅看起来都灰突突的,有些陈旧。 客房在后院,挤挤挨挨的倒是能住下不少人。 众人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睡在床上过了,即使马车行驶速度不快,但大家伙也都疲累不堪了。 锦书带着簟秋和叶兰负责照顾姜寻和武梦舒,忙活了大半天各自洗了澡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洗漱了一番,几个人都觉得饿了。 这一路上,姜寻虽然时不时地就会收到谢煜的投喂,可谢煜烤东西的手艺再好,姜寻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吃一口热乎的饭菜。 姜寻也没让人把饭菜送过来,叫上了武梦舒一块到前院去吃。 店里忙来忙去的,还只是掌柜,和那个叫天佑的少年。 饭是姜寻带的人亲自做的,天佑带着去采买的食材,又帮着打了下手,现在正一趟一趟地往外端吃的。 来到姜寻她们这里,天佑不敢抬头看几位姑娘,弯腰低头目光落在桌面上,放下饭菜就匆匆退了下去,可能是过于慌张,走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 “呵呵,你看这个愣头小子,哪里像个能干活的小二啊?” 武梦舒捂着嘴偷笑,姜寻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 “看样子他们这里客人很少,而且看他的样子很害羞的样子,你就别取笑人家了。” 天佑又跑了几次来上菜,武梦舒就多看了他两眼。 武梦舒倒是不取笑天佑了,不过,她自己也开始有些沉默了。 姜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桌上的酱肉朝着武梦舒的方向推了推,说: “你多吃些肉吧,瞧你这些天都瘦了。在京都那个时候你就瘦,一直到现在是一点都没胖回去,再瘦你可就要只剩骨头了。” “现在也不像以前在京都,你身边丫鬟多,现在自己动手自己夹。” 第205章 最担心的事 武梦舒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肉到自己的碗里,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公主郡主了,身边就你们几个人了,我哪里还敢摆郡主的谱子?” 锦书、簟秋和叶兰听了也不再坐立不安,她们早已习惯了武梦舒的说话方式,没有人放在心上。 反而是武梦舒又夹了几块肉分别给了几个丫鬟,说: “你们也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我和你们小姐。当然了,主要是照顾寻妹妹,我,你们就捎带着吧。” 姜寻无奈摇摇头,小声问道: “你刚刚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 武梦舒摇摇头,示意姜寻等会回去说,便又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哪里还有公主府里佳然郡主的端庄模样? 用过了晚膳,大家伙身上的疲累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这时果武梦舒跑了过来,非要和姜寻睡一块。 于是,便打发了锦书去和簟秋、叶兰一处去睡。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到底怎么了?我发现你脸色有些不太好。” 武梦舒一个激灵,侧过身子看着姜寻问: “你有没有察觉那个天佑有什么不对劲?” 姜寻摇摇头,想起天色太暗,武梦舒应该看不真切,说道: “没有,我并没有太注意他,他怎么了?” 武梦舒悄声道: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这个小孩心思挺重的。刚开始或许是真的不好意思,但是后来两次,我无意间发现他在咱们桌上四下打量,盯着咱们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他那个眼神我感觉不太舒服。” 姜寻想了想,也并不觉得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便安慰武梦舒道: “算了,别多想了,咱们歇息一天,明天就要出发了,不管他有什么心思,总归是与我们没什么关联的。” “说得也是,啊……我是真的累死了,啊……” 武梦舒连打了几个哈欠,一翻身就睡着了。 姜寻都有些哭笑不得,合着她跑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睡觉的?姜寻还以为她有什么话想和自己夜聊呢。 姜寻虽然也觉得很累,但是她却有些睡不着。 看着这个镇子的样子,姜寻的心里很不好受。 谢煜怕是更难过吧?这个镇子就好像另一个镇国将军府,没有了壮劳力,只剩老弱妇孺。 那天谢煜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姜寻已经可以大致猜到了,这个镇子的壮劳力应该都去参军了,大部分也都是死在了那场战事里,或者说阴谋里。 那个天佑,姜寻也不是毫无所觉。 与其说他是因为害羞,还不如说他对所有外来的人都有着一种强烈的防备心理。 忙活了大半天,姜寻从没看见店里还有其他人来帮忙,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个跛脚的掌柜和天佑两人,姜寻没有问也不敢去想,或许他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吧? 谢煜说不想听她说对不起,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姜誉不仅是她的仇人,也是父亲。 姜寻想到这,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姜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暗决心,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将这块石头彻底掀翻,绝不让姜誉这个名字再在她的生活中作乱。 她重活一世,也不再在乎外界的看法,孝道一说和眼前人比起来不算什么,她宁愿被人指责孝道,也不能拿三叔的命去换。 谢煜坐在姜寻的屋顶,尽量不去听屋内传出翻来覆去的声音,只抬头静静望着天空。 自从那次谈话,他和姜寻一直没有单独见面,更没有再说过话。 谢煜知道,自己的脾气来得毫无缘由,自己早就知道她是姜誉的女儿,不是吗? 谢煜攥紧了拳头,眯起了眼睛,在心中早已将姜誉杀了千百遍。 “咔哒”。 一声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 躺在榻上的姜寻浑身僵硬了一瞬,看了看身旁睡得正熟的武梦舒,姜寻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将耳朵贴在门上。 外面好像确实有人,姜寻并没有过于担心,她知道,易风一定就守在附近,还有谢煜,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放松警惕。 姜寻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刚刚系好最后一根袋子,果然就听见了易风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天佑的声音。 姜寻一着急就推开门迈了出去,“等下,别伤他。” 易风的掌正欲打向天佑,由于姜寻及时出声,易风的掌停在了天佑面前,天佑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并不领情地哼了一声。 易风对此很是不满: “小姐,这小子他在你房间外偷偷……” 姜寻摆摆手,没有让易风继续说下去,她看向天佑,见到天佑眼中带着浓重的……厌恶和仇恨。 姜寻让易风放开天佑,她放缓了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偷偷进我房间?” 姜寻未施粉黛,一张俏脸在月色下好像泛着光,让天佑根本就没办法长时间直视。 天佑像个孩子一样赌气地别过脸,说道: “哼,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想要害谢将军?我告诉你,你做梦,我一定会杀了你!” 易风震惊地看着天佑,随即对姜寻说: “小姐,难道他知道了小姐的身份?” 姜寻只稍稍感到些许意外,继续问道: “你是听谁说的?是谁告诉你的?” 天佑咬着唇不肯说话,易风小声问道: “小姐,这小子不能……” 姜寻赶忙摇头,用眼神示意,“不可。” “算了,放他走吧。” “小姐?” 易风有些不放心,放他走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不能是现在啊。谁知道这小子又会闹出什么动静? “放他走吧,他也没什么错,”姜寻苦笑一声,道,“不可伤他。” 天佑没想到,姜寻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不过他并不领情,临走的时候还带着深深的恨意瞪了姜寻一眼。 易风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天佑并没有放弃,他定是听信了外头的传言,将对姜誉的恨转到了小姐身上。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206章 陷阱 “你多看着点吧,明天我们就走了,你多辛苦一些,千万不可伤他们。他们……也是可怜人,都是姜誉造的孽。” “可小姐,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些年,姜誉可没管过您一点,还净想着要算计小姐利用小姐。” “罢了,这些能说给谁呢?你去吧,警醒着些就好。” 易风无法,只得领命下去。 姜寻望了望漆黑的屋顶,无声的叹了口气,推门回了屋内。 谢煜在屋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在心里喃喃道:难道这次是我错了? 谢煜起身一跃,来到夜风窗前。 “少将军。” “明天,你安排一队人马,把姜寻抢走吧,带着她的几个丫鬟。” 夜风怀疑自己真的睡糊涂了,他好像有点听不懂谢煜的话。 “把她们送去江南。” 直到谢煜的身影消失,午夜的冷风把夜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夜风这才眨了眨眼睛,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到底是不是做梦?主子怎么让自己把姜小姐送走呢?” 夜风招了招手,暗处出现一个暗卫:“头?怎么了?” “刚刚主子来过了?” “啊,来过了啊。”那名暗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头是不是傻了? 夜风见他那么看着自己,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说: “收起你的眼神。明天按照少将军吩咐,去办件事。” 翌日,大家伙都起得很晚,姜寻交代过,一定要好好休息够了再上路,不急于一时。 不过大家都已习惯了早起,辰时之前大家也都起床了,正有条不紊地整理行装,就等着姜寻收拾妥当立刻启程。 姜寻没有出去用早饭,是锦书给端到屋里来的。 姜寻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又是天佑送来的?他倒是辛苦。” 锦书一边帮姜寻将饭食从食盒里端出来摆在桌上,一边笑着答: “小姐这就猜错了,不是天佑送来的,是跛脚的掌柜。天佑怕是昨天累坏了,贪睡了吧?” 姜寻敛眉,低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 早饭虽简单,但姜寻吃得很舒服,暖暖的,好像一下子又恢复了元气可以精力充沛地上路了。 来到客栈前的马车旁,姜寻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看见天佑,也没有看见谢煜。 姜寻想起自己应该有两日都没有见到谢煜的身影了吧? 那天的话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姜寻提起裙摆上了马车,武梦舒见她还朝着外面看,以为她在找“虞公子”,本想打趣两句,但想着两人也是没有可能,便让自己闭了嘴,趴在车窗看着这个陌生的小镇渐渐朝身后退去。 “哎,那不是天佑吗?怪不得一早上不见人影,跑这来了。” 姜寻忙侧过身顺着武梦舒的目光看去,人群中果然是天佑的身影,只不过匆匆忙忙不知要去哪,一闪而过。 望鹤镇没有城墙,也没有守卫,一直往前就到了镇子口,再往前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姜寻没有回头去看,其实是有一点不敢。 “什么人?” 侍卫的呵斥声响起,姜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镇子口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手里提着东西朝着马车围聚过来。 姜寻掀开车帘,吩咐易风: “叫下面的人不要冲动,不能伤害百姓。” “车上的是什么人?你们要去哪里?” “不用问了,那车上的女人就是姜誉的女儿,看这方向也知道,必定是去寒峪关的。” “真是姜誉的女儿?” “错不了,你没听说吗?皇上给姜誉的女儿和谢将军赐婚了,早早就出发了,就是来成亲的。” “皇上是昏头了吗?” “你小心点,不要命了?” “我怕他?我呸!” “不能让姜家的女儿嫁给谢煜!姜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姜誉害死了谢老将军,怎么能让谢少将军娶那种人的女儿?” “谢将军不能抗旨,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不对?” “对,咱们不能让谢将军处于危险之中。” “姜家的女人不能嫁给谢煜!” “下车,下车!” …… 易风又急又怒,挡在姜寻的马车前吩咐车夫: “你驾车先走,一定要护好小姐。” “你们几个留下,保护小姐。” “是。” “属下遵命。” 姜寻只来得及叮嘱易风万不可伤人,车夫便扬起马鞭,马车便快速飞奔起来。 “少将军,我怎么办?” 那边的百姓情绪显然很是激动,已经听不进任何话,手里拿着锄头、镰刀就要冲上前。 虽是一些老弱妇孺,可碍于易风等人的缩手缩脚,一时间,易风的人便有些招架不住。 “去帮忙。” 谢煜说完,留下夜风,自己则朝着姜寻的马车追去。 远处一个小土坡后,天佑看着姜寻的马车疾驰而来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路上的陷阱早已埋伏妥当,即便他们来到近前能够发现,也来不及减速了,姜寻的马车必定会翻在这里。 “吁~” “轰”! 车夫惊慌的声音伴着巨大的声响,姜寻的马车确实侧翻在了路上。 谢煜的心蓦地收紧,眼底一片赤红,夹紧马腹疾驰而至。 可刚到跟前,他就看到天佑手上拿着一把漆黑的匕首,正朝着从马车中爬出的姜寻挥去。 谢煜来不及思考,脚下一蹬,人就朝着姜寻飞扑过去。 姜寻刚刚探出头,眼前就是一大片黑影将自己笼罩起来,紧接着就是两声闷哼,自己被人抱着翻滚了几圈,腰间又是一紧,人就已经被带到了树上。 “谢煜?” 情急之下,姜誉喊出了谢煜本来的名字。 被谢煜一脚踹到几丈之外的天佑,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谢将军”的名字,他想自己肯定是出现幻觉了,紧接着嘴角带着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姜寻敏锐地发现谢煜的脸色不对,可她整个人被谢煜紧紧地抱着,压根就没办法拉开距离仔细看看他。 “谢煜,天佑晕了,我没事的,要不你带我下去吧。” 下面的武梦舒几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吓得不轻,在下面紧张地看着树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神色各异,但都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第207章 不能辜负公子 “谢……虞公子?” 姜寻率先发现了谢煜的不对劲,惊慌地反手抱住了谢煜,谢煜感觉自己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姜寻正在慢慢离开自己的怀抱。 谢煜咬着牙使出最后的力气抱着姜寻落到了地面。 可谢煜脚步不稳,带着姜寻一起摔在了地上。 “公子?小姐?” “小姐!” “寻儿妹妹。” 一迭声的呼喊,几人瞬间就围了上来。 姜寻被谢煜压在身下,感觉呼吸都滞涩了,她费力地抽出手臂,推着身上的人,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张。 “虞公子,虞公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快来人,快去请杜先生,杜先生?” 几人七手八脚想要将谢煜从姜寻的身上扶起来,可谢煜已经意识混沌,死死地箍住姜寻的腰,好似刚刚在树上害怕姜寻滑落下去一般。 “虞公子,你松开我好不好?我们已经落地了,已经安全了,你可是受伤了?” 谢煜听不清姜寻在说什么,但是他感受到了姜寻的焦急。 “不……怕……” 姜寻对着簟秋说道: “快,去请虞公子的侍卫过来,还有杜先生,快把杜先生找过来。” 姜寻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她心里慌得厉害,不知道谢煜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这个样子。 姜寻不由得放缓了声调,在谢煜的耳边轻声说道: “谢煜你快放开我,你别叫我着急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谢煜彻底晕过去了,还是听到了姜寻的话,谢煜的手慢慢松开了。 姜寻狼狈地从地上起身,还来不及查看谢煜身上的伤势,杜华已经被易风带着赶了过来。 “哎呀,你们都散开、散开,让我瞧瞧。” 杜华没有推辞,直接就蹲在了谢煜身边开始把脉。 杜华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抬头问姜寻: “他以前受过伤?中过毒?” 姜寻有些茫然,随后点头: “是,一定是受过伤。” 反应过来又朝着易风吩咐道: “快,去把他的侍卫叫来,要快。” 夜风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但是压根就没想到谢煜会出事,不过是翻了马车,也没有发生太激烈的打斗,夜风就是想破了天也想不到谢煜会出事。 当易风拉着他往那边跑的时候,夜风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杜华问了夜风一些问题,看了看姜寻。 姜寻跟着杜华走远了些,夜风虽然着急,但是杜华是姜寻的人,他此时也不太敢过于强求,只在心里期盼着姜寻能看在少将军对她还不错的份上,能够救救少将军。 “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姜寻犹豫了一下,实话对杜华说道: “他就是谢煜。” 杜华眉头跳了一下,深深看了姜寻几瞬,了然道: “怪不得。他受过不少的伤,虽然都得到了及时的医治,但到底还是伤了内里。加上他还曾中过毒,毒素在体内沉积时间太久,依然没有彻底拔除。” “这一次的这个匕首里也淬了剧毒,这才导致他体内毒素彻底爆发,要不是我恰好在这,他这条命啊,说不准就这么交代了。” 姜寻听着杜华的话,竟有些心疼这个少年将军。 听到后来,姜寻沉重的心一喜,问道: “您肯救他?” 杜华白了姜寻一眼,说: “你非要我跟着你去寒峪关,别说就没打算让我去给他瞧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身子有问题?” 姜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讨好地说道: “他那么小就上战场打仗,到如今这般情况,他靠的可不是嘴皮子。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我也只是怀疑他可能是有旧疾未愈。” “这世上除了您怕也就没人能帮他了。” 杜华哼了一声,说: “你要真这么想早就直接跟我说了,还至于到这个地步?你指不定想着到了地方给我下套呢。” “哎呀,好了,杜叔,您也给我留点颜面。现在谢煜正昏迷着,您还是快点帮他解毒疗伤吧。” 杜华盯着姜寻好半晌,问了一句: “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嫁给他吧?” 姜寻一愣,怎么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武梦舒她们虽不知虞公子就是谢煜,但是都一致以为自己和虞公子之间不那么单纯。 难道,自己和谢煜真的就那么……那么明显吗? “姜小姐!”夜风等得焦急,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要立刻带着谢煜回到寒峪关,那里有可靠的军医可以为少将军疗伤。 姜寻连忙带着杜华回来,见夜风正牵来两匹马,准备挪动谢煜,连忙上前拦住夜风。 “他不能动,你要带他去哪里?他受伤了,匕首上有毒。” 夜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对着姜寻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姜小姐见谅,属下必须带主子回寒峪关,寒峪关有军医自会给主子医治。” “你觉得他能撑到寒峪关吗?” 姜寻有些生气,她可以理解夜风,但并不能苟同。 姜寻不由分说站在了谢煜前面,顾不上说服夜风,直接就拉着杜华说道: “杜大夫,他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治好他,拜托了。” 杜华看了看夜风,对姜寻说: “你小心别人不领情。” 夜风一哽,他知道主子对姜寻不一般,可他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去赌啊。 可夜风刚一动,姜寻便拿出了天佑手上的匕首,夜风脚步顿住,不解又恼怒地看着姜寻: “姜小姐,你是知道公子身份的,你知不知道一旦公子出事,会有大乱子的。就算您不为我们公子着想,您也该为了北疆的百姓,为了大兴着想啊。难道您和姜誉一样,就盼着我家公子出事吗?” 话出口,夜风也有些懊恼,可看着紧闭双眼的谢煜,夜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 “姜小姐,我们主子待您可不错,您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主子。否则……” 夜风的话说不下去,只是眼底的一片赤红泄露了他的极力隐忍的情绪。 易风和几个丫鬟都气不过,容不得别人这么对他们家小姐,更听不得别人因为姜誉的事情而责怪小姐。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姜誉是姜誉,少拿他来恶心我们小姐……” 簟秋的手被姜寻轻轻拉住,簟秋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委屈得红了眼睛。 第208章 给他脱衣服 “你放心,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我不会像姜誉一样。况且,婚约还在,我还不想当寡妇。” 除了夜风,众人面面相觑。 可也来不及细想,杜华已经开始吩咐众人将谢煜抬到完好的马车上,嘴里一连串地说出一系列指令和药材,下面的人便纷纷跑着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百姓见这边出了事,受伤的还不是他们针对的姜家女儿,便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停了下来。 天佑此时悠悠转醒,夜风气极,上去就又是一脚,命令道: “把他给我看好了,主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剐了他。” 天佑在地上挣扎着: “你们这帮瞎了眼的,竟然帮着姜家的人,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谢将军的祖父、父亲叔叔都是被他姜家人害死的?你们把姓姜的女儿送过去,这是要害死谢将军,害死北疆的百姓啊!” 天佑喊得撕心裂肺,姜寻只觉得聒噪。 “你最好现在就闭嘴,里面的人可不是我的人,他是谢将军的人,如果他出了事,我饶不了你,谢家军也饶不了你!” 天佑还想上前,夜风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是谢家军独有的图腾标志,天佑不敢置信地看着夜风,喃喃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现在没工夫找你算账,你最好想清楚了如何交待,否则等到了寒峪关,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姜寻也是头一次在夜风的身上见到这般狠戾的一面,浓郁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弥漫出来,天佑的身子不由得一抖,惨白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姜寻身边的人身上会带着谢家军的腰牌,而且看样子还不是普通的腰牌。 他虽没上过战场,但是他听爷爷说过,谢家军里能带着这样腰带的人,没有几个。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受伤的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护着姓姜的? 村里的百姓听到他们的对话,面面相觑,虽不知谢将军的人为何要维护姜誉的女儿,可既然是谢将军的命令,百姓们虽不解但也会自觉拥护和支持。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坏事了?” “谁知道啊?你说,谢将军既然要把那个姜小姐接到寒峪关去,是不是将军早有安排啊?” “我就说啊,谢将军是什么人啊?姜家小姐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没有打算?” “哎,都是天佑撺掇的,他说……” “你个老家伙别胡乱瞎说,你不是也赞同天佑的话吗?就数你最起劲了。” “那……我不也是为了谢将军着想吗?” …… “他身上是陈年的老伤了,年纪轻轻的,身体造成这样。哎……” “还有这毒,什么时候中的?” 夜风本还对这个杜大夫不太放心,可听他这么一说,夜风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吃惊不小。 “是,我们……公子从十三岁时起,就不断受伤,曾有一次伤及肺腑,虽经过医治,但还未完全康复公子就……总之是 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后来,公子还曾中过毒,军医只能暂时帮公子压制,却未能完全清除,军医说,毒素在体内这么久,应是有所损伤的。” “不知先生能否……?” 夜风的语气没有刚刚的煞气,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杜华轻哼一声,说道: “哼,刚刚不还在质疑我们寻儿呢吗?不也是对我不放心吗?怎么?现在舍得将你们主子交给我了?” 夜风有些不好意思,吭哧了半天,忽地在马车这么逼仄的地方跪了下来。 姜寻眉头动了动,但是并未出言阻止。 杜华也没有任何不适,坦然受了夜风的大礼。 “杜先生,方才是在下无礼在先,还请先生体谅在下方才为主子担忧的急切之心。若先生肯出手相救,在下愿以性命为报。” “算了,你的命也不是你自己的,你以后和你们家公子对我们姜寻好一些就行了,你看看你们这些百姓,把我们可怜的姜寻看成什么了?” “我警告你,姜寻和姜誉不是一路人,姜誉本就给她委屈受,你们也跟着欺负她,合着你们到和姜誉成一伙的了。” 夜风不敢答,他对姜寻的态度取决于少将军。 不过,夜风先前对姜寻这个姓氏的一些偏见,早已淡化得几乎消失不见了。只要少将军接纳姜寻,他愿意试着认下这个将军夫人,甚至可以帮着向弟兄们解释一二。 姜寻见夜风为难,主动开口帮着解了围。 “杜叔,您就别为难他了,他对我怎么样还不得看他主子的意思?您快帮着公子疗伤解毒吧,他都快急疯了。” 杜华没再挤兑夜风,转而说道: “他们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有我在,他出不了事的。” “只不过,这个地方不行,咱们得抓紧时间去寒峪关,那里药材总要比这里全些,我先给他施针控制毒素蔓延,到了地方我再给他彻底清除毒素。” 夜风不知杜华的底细,但见杜华如此笃定,加上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杜华的说法去做。 百姓们闹了一场,眼见着一行人又重新上路,而天佑被带着谢家军腰牌的士兵带走,纵使是客栈掌柜也没敢强行阻拦。 姜寻原本乘坐的马车是唯一一驾既宽敞又舒适的,现在几人只能分别乘坐在几驾普通马车里。 而谢煜自己就占了一驾,姜寻知道谢煜的身份,被杜华抓着帮忙打下手。 “去,把他上衣脱了。” “我?给他脱衣服?”姜寻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杜华白了她一眼,说: “那去叫你的丫鬟过来给他脱。” “我我我……您明知道他的身份,干嘛不叫他的侍卫?” 此时谢煜脸上的伪装已经被撕了下来,姜寻知道“虞公子”这个身份或许以后还有用,她不能不经他的同意,舍弃了他的这个身份。 可是夜风就在附近啊,为什么非得是她? 杜华说得坦然: “我给人治病不习惯旁边有外人,能让你看你要烧高香了。” 姜寻被堵得无话可说,认命地将手伸向谢煜的衣襟,一双凤眸自欺欺人地眯了起来。 第209章 握着她的手 杜华瞧见姜寻的样子,撇撇嘴没说什么,着手准备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着的金针。 姜寻原本还带着些羞怯,可透过浓密的睫毛瞧见谢煜身上遍布的伤疤时,姜寻蓦地伸手掩住了想要惊呼出声的唇。 杜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也不禁说道: “哎,真是造孽啊。世人只听说谢家少将军英勇善战,比之祖父也不遑多让,世人只道谢少将军生来就是战神,可谁人又曾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是个肉体凡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战神?不过都是拿命搏出来的。” 杜华说完,手上的金针就刺向了谢煜的胸前。 姜寻的心就像被一只铁手紧紧地攥住,有些疼,有些喘不过气。 姜寻感觉眼底发酸,喉咙发紧。 怪不得他的身上总是带着药味。 想他初上战场的时候,才13岁,不过马背一般高,姜寻真想象不到,这么多年,谢煜到底在北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 这期间又有多少次差一点丢了性命。 可他遇见自己,却没有因为姜誉的事无故迁怒,用了他最大的宽容来待自己。 姜寻自问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 姜寻只略懂药性,但对针灸是一窍不通,眼看着谢煜的身上被扎得不忍直视,而杜华的脸上也鲜少地现出凝重之色。 姜寻不由得紧张得放缓了呼吸。 姜寻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眼睛落在谢煜紧闭着双眼的脸上。 此时的谢煜,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平时清冷的眸子藏了起来,总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疏离,如今也被一抹温柔和无助所取代。 竟让姜寻的心底生出了一抹怜惜。 谢煜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不安,姜寻拿着帕子擦拭着谢煜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正收回手的时候,却猛然被谢煜握住。 姜寻下意识便要挣脱,杜华连忙说道: “别乱动。” 闻言,姜寻立马安静下来,只是手却被谢煜紧紧地握在了他有些粗糙的手心里。 谢煜仿佛也安静了下来,皱紧的眉心渐渐平复下来,只是他的手,还依旧牢牢地握着姜寻的手。 谢煜的手很凉,几乎没有温度,姜寻想了想,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姜寻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陪在谢煜身边,直到杜华拔掉了谢煜身上的最后一根金针,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说道: “行了,你帮他把衣服穿好。我得换辆马车好好歇一会儿,我都多少年没这么给人施过针了,哎,真是欠了你们叔侄俩的。” 杜华念叨着就要往外走,姜寻连忙道谢,她知道,即便没有三叔和自己,杜华对于谢家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杜华下了马车,姜寻却犯了难。 谢煜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开,任凭自己好话说尽,谢煜好像真的听不见,就是不肯松手。 可姜寻一旦试图用力,谢煜的眉头就会紧紧地皱到一块,看着谢煜并不安稳的模样,姜寻的心又软了。 姜寻不敢撩开车帘,在马车内问车夫: “看见虞公子的贴身侍卫了吗?叫他过来一下。” 车夫回道: “小姐,那侍卫被杜先生指使着亲自去找药了,说是怎么也要三四个时辰能回来。” 姜寻叹了口气,也知道杜华要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寻得回来的,没办法,姜寻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小姐,可要锦书姑娘过来伺候?”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虞公子他……他需要休息,不要叫任何人过来打扰。” 车夫虽然觉得孤男寡女不妥,但是小姐的吩咐他不敢不听。 姜寻顿时犯了难,自己的一只手被谢煜紧紧地握着不肯松开,只有一只手可以随意活动,但她的姿势实在尴尬。 刚刚看见谢煜身上遍布的伤疤,她只顾着心疼和震撼,可现在马车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姜寻又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 姜寻到底还是担心谢煜着凉,伸出一只手,费力地帮谢煜拉扯着衣服。 谢煜的衣襟散落在另一侧,姜寻只能倾过身子去拉他的衣衫。 两个人不是没有这么近过,可以前也从来没有这么坦诚相对啊! 姜寻不停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让自己目光不要停留在谢煜的胸肌、腹肌清晰的线条,虽然谢煜身上的伤痕多了些,可这并不影响谢煜散发出来的魅力和力量。 姜寻屏住呼吸,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谢煜身上,眼睛虽是避开了胸前的肌肉,但是不可避免地,谢煜几乎完美的下颌就出现在姜寻眼前。 姜寻吞了口口水,在心里暗骂自己好色,谢煜已经伤成这样,自己竟还会被他美色所吸引。 深吸一口气,姜寻扯住了谢煜的里衣,细白柔嫩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在谢煜的胸前摆弄着,想要帮谢煜将衣襟系好。 姜寻只专心想要盖住谢煜裸露在外的肌肤,并未注意到谢煜紧闭的双眼正缓缓睁开,眸子里带着些许茫然,也有些许不知名的深色。 姜寻把谢煜的衣带歪歪扭扭地系在一起,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看谢煜,发现谢煜的面色有些发红。 “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姜寻念叨着伸手去摸谢煜的额头。 姜寻摸了摸,觉得也不算很热啊,不禁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往自己的脸上贴了贴,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是有些冰。 姜寻有些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倾身过去又开始去拉谢煜的外袍。 谢煜的鼻间都是姜寻身上好闻的味道,散落的发丝垂在他的喉间,撩拨得他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握着姜寻纤白柔荑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姜寻皱眉看去,又用另一只手在谢煜的手背上拍了拍,说: “放心,我不走,不过你轻一点,都握疼我了。” 说着,姜寻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确实放松了很多,可她刚刚想要抽出来,谢煜又立刻将她握紧了些。 姜寻无奈地又安抚道: “好了好了,我不走,你放心,我陪着你。” 第210章 我没有不愿 姜寻念念叨叨地又去看谢煜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谢煜的脸好像更红了一些。 姜寻于是又伸手去触碰谢煜的额头。 “怎么这么热?” 姜寻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些疑惑。 干脆,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扑面而来的淡淡香气,使得本就不太清明的思绪更加混沌起来,谢煜只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再次晕过去了。 姜寻喃喃自语道: “还行啊,不那么烫啊,怎么那么红啊?” 口中扑出的香气窜入谢煜的鼻间,谢煜的喉咙干得好像被火烧了一样。 谢煜感觉头脑越来越晕,他想要睁开眼睛,这种煎熬他有些撑不住了。 “姜小姐,公子怎么了?” “哎,你不能……” 车夫来不及阻止,车帘便被人从外面撩开,夜风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愣在了当场。 姜寻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脸懵的瞪大了眼睛。 谢煜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在心里暗骂夜风莽撞。 一伸手将姜寻拉到了里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夜风的视线,哑着嗓子道: “还不出去?” 夜风脚步踉跄地下了马车,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一回来就听说杜大夫给公子施完了针,而且姜小姐还曾找过他,他一时心急就…… 可他哪里想到自家公子竟把姜小姐抱在怀里,还……还贴得那么近,就差一点就亲上了。 夜风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是不是坏了公子的好事啊? “咳~” 夜风飞速离开,谢煜和姜寻顿时陷入了相顾无言的尴尬境地。 姜寻全身僵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恨不得现在就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谢煜一睁眼,自己就几乎是趴在他的身上,面贴面那么近,他不会以为自己趁他晕过去了对他不轨吧? 好死不死还被夜风给看了个正着。 姜寻只觉得自己冤枉又委屈,自己明明是被谢煜一直拉着手不放,这才行动不便导致如此狼狈,要怪也得怪谢煜,明明就是因为他。 姜寻正思绪混乱,谢煜的一声轻咳马上就让她如一只受惊的小鸟般炸了毛。 “明明是你,是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不然我怎么可能为了确认你是否发烧去……去……你看,我的手还红着呢,我才没有趁你晕过去对你……那个……那个……” “噗嗤~” 谢煜虚弱地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原本还有些发烫的脸,被姜寻这么一搅,谢煜倒是冷静了下来。 只不过看着姜寻急于解释的样子,他倒是暂时忘记了身上的虚弱和疼痛。 现在反倒是姜寻的脸逐渐烧了起来。 “咳~咳~”谢煜又咳了两声。 其实谢煜一直都没有彻底昏迷,他知道是姜寻拜托杜先生为他医治,也一直都知道是姜寻为他脱了衣裳又帮他穿起,又是他自己不知为何握住了姜寻的手…… 只不过他的头脑还依旧有些胀痛,并不那么清醒,所以在刚刚好不容易睁开眼之后又再次合上了眼睛。 谢煜的掌心还残留着姜寻小手柔软的触感,他的胸前、鼻间乃至面上,都好像还能感受到姜寻温柔的气息。 谢煜感觉自己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嗓子里更加灼热了。 “你还压着我不起来?” 谢煜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却吓了姜寻一跳。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谢煜情急之下将自己拉到了他的身侧,自己现在半边身子还压着谢煜呢。 姜寻忙坐了起来,可这普普通通的马车内地方狭小,姜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都觉得闷得慌。 想到刚刚夜风已经回来,就想去叫夜风来伺候谢煜。 可还没等她动弹,谢煜便小声说道: “能不能给我点水?” 虚弱的声音里好像竟带了些委屈。 姜寻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只怪自己实在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刚刚谢煜的声音就哑的不像话,自己竟没发觉。 带了些愧疚,姜寻便没有再想着去叫夜风,从一旁的小几案上倒了碗水递给谢煜。 可伸了半天的手,谢煜却是不接,对上谢煜有些委屈的目光,姜寻才反应过来,谢煜这是想让自己喂他? 可怎么办?谢煜的真面目不方便被人知道,而他又是因救自己才引发的旧疾,姜寻一边弯腰去扶谢煜,一边朝外吩咐车夫去叫夜风过来。 谢煜看着虽然瘦弱,但姜寻也看过了他身上的肌肉,知道他其实壮得很,果然,姜寻一下竟没有扶动谢煜。 谢煜也不为难姜寻,顺着姜寻的力道自己撑起了身子,姜寻松了口气,拿着碗递到谢煜的唇边。 谢煜确实觉得嗓子干渴难耐,一碗水就这么喝了个精光。 姜寻抽不出手,一边小心笨拙地倒着水,一边嘀咕道: “夜风又跑哪去了?你这个主子正需要人照顾,他怎么还不来啊?” “你小心点啊,先撑着点,我扶不住你,你看着挺瘦的,没想到身上还挺……” 姜寻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就短路了,竟然什么都往外说。 又是一碗水递到谢煜唇边。 谢煜只觉得这水是他喝过最甜的水,两碗水下去竟然觉得意犹未尽。 喝完第二碗,谢煜眼巴巴地看向姜寻,姜寻有些意外: “你还要喝啊?” 谢煜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你要是不愿……” “没没没,没有,我哪有不愿?你过来一点,靠在我这里,我实在扶不住你了。” 姜寻扶着谢煜的手酸得已经撑不住了,见谢煜的嘴巴干得厉害,她便将自己的肩膀往谢煜的身边凑了凑,叫谢煜稍稍靠着一些,自己也好省点力气。 可刚刚来到马车外面的夜风听见里面的对话,脸腾地一红,脚底抹油地就跑了。 姜寻刚倒了半碗水,正拿着水壶往碗里使劲晃荡,根本没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咦,没有水了啊。” 谢煜则是抿了抿唇,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第211章 用情至深 “只有半碗水了,一会儿叫夜风给你再弄点水来,你先喝着。” 姜寻转过身,将那半碗水又递到谢煜唇边。 谢煜的唇其实很好看,只是平时总是紧紧地抿在一起,少见笑模样,显得冷硬又不近人情。可现在或许是他虚弱的缘故,被水润泽过后的唇,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却是多了一分柔和。 “好看吗?” 谢煜喝完了碗里的水,可碗依旧在自己的嘴边。 谢煜侧目看过去,只见姜寻盯着自己愣愣地在发呆。 谢煜的嘴角溢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可他实在是有些累了,他倒也不是故意非要靠在姜寻身上,而是他也的确有些有心无力。 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谢煜还是出声打断了姜寻的走神。 “啊~” 姜寻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他的唇看得呆了,连忙就要往后退去,可身子刚动,又想到谢煜现如今的虚弱,又伸手扶住了谢煜。 谢煜被姜寻半搂着躺了回去,姜寻身上的柔软的触感令他也有些心神恍惚。 “你……你好点了吗?身上还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的?哦对了,我应该叫杜先生过来给你看看的,你瞧我这记性。” 来不及叫住姜寻,她已经朝着外面喊了起来。 “去请杜先生来一下,就说虞公子醒了。” 谢煜闭上眼睛,按捺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只觉得自己是受了伤有些发疯了,怎么净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听到前面马车的动静,武梦舒和几个丫鬟也掀开车帘,凑在一起朝外面看去,武梦舒问道: “虞公子醒了?要不要人伺候?” 传话的侍卫只觉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 “小姐没有吩咐,只叫杜先生过去。” “嘿,这个虞公子,他倒是使唤起寻儿了,虽说是他救了寻儿妹妹,可也没他这么欺负人的。” 武梦舒气坏了,当初叫他带姜寻走他不走,现在却和姜寻单独待在一辆马车里,这不是要坏了姜寻的名声吗? 簟秋是个急性子快嘴巴,她腾地起身,说道: “我去换小姐回来,小姐就是心软,干嘛非要亲自伺候他?奴婢可以去照顾他,想要报恩奴婢代小姐去。” 锦书拉住了簟秋,几人当中心思最缜密的当属锦书了,她死死地拉住簟秋,又对着武梦舒说道: “武小姐,我家小姐既然有了吩咐,自然不容奴婢们质疑。如果不是小姐有难言之隐,奴婢想小姐必定不会亲身照顾虞公子。既小姐这样决定,奴婢想自然是有其道理 。” “虞公子看起来身份特殊,或许真的不是奴婢们可以随意接触的。” “奴婢相信小姐不会做出不当之事,不会让自己陷入难堪境地的。” 武梦舒冷静下来,也想起虞公子刚刚昏迷之时,他的贴身侍卫那番奇奇怪怪的话,这个虞公子好像确实有些神秘,而且看姜寻的样子,似是知道内情的。 武梦舒有些憋屈,坐了回去,说道: “最好这个虞公子不要欺负我们寻儿,否则,我饶不了他。到时候,我让谢煜收拾他。” 武梦舒和谢煜其实并不熟,可这个时候她也放不出别的什么狠话。 想她堂堂一个郡主,现在落得如此境地,气焰一下子也弱了不少。 …… “醒了就醒了吧,非得折腾我干什么?好不容易歇息一会儿,哎,这不是好好的吗?让开让开,让我再看看吧。” 杜华抱怨着上了马车,姜寻不敢反驳一句,乖巧地让出位置让杜华给谢煜把脉。 杜华虽然埋怨着,但是却是一丝不苟地帮谢煜把脉诊断。 良久,杜华长出一口气,说: “你小子身体还真是不错,不然这么些年也早就垮了,幸好啊,底子不错,军医治疗得也算中规中矩。” “现在没什么大碍,但是也得虚弱上几天,等到了地方,我再给你好好调理调理,把你体内的余毒祛除干净,你又能生龙活虎了。” “幸亏你遇到我了,否则啊,你以后传宗接代都是麻烦……” “咳咳咳……”一旁的姜寻剧烈咳嗽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嘴巴这么碎,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杜华晲了姜寻一眼,又说道: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耽误你们生儿育女的,等我给他调理好了,生他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这下,姜寻彻底哽住了,反倒是谢煜咳了起来。 杜华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们倒真像是一对,就是不知道姜韫能不能同意把这么好的侄女嫁给你小子。” “杜叔!” 姜寻的脸爆红,咬着牙喊了杜华一声。 杜华嘿嘿一笑,转了话题。 “少将军之前所中之毒是出自乌瓦国吧?” 谢煜好不容易缓过气,点了点头。 杜华一副了然的模样,又眼含深意地看了姜寻一眼才说道: “这毒怕是个女子下的吧?你若不强行解毒,倒是也不会对你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只不过以后不能行男女之事,不能生儿育女罢了。” “但是,乌瓦国有一种秘药,服下此等秘药,和中了毒的男子遇见,男子便会情难自已,与那女子……” “杜先生,”谢煜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杜华的话,“我现在身体里的毒?” “还有些,这就得等到了地方好好准备准备了,你还真当我是神仙啊?” 姜寻在一旁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看着谢煜,谢煜只觉得浑身像被剥光了一样裸露在姜寻面前。 杜华很满意两人现在的状态,一掀车帘,不客气地吩咐车夫停车,自己便下车走了。 “呵呵,看来给你下毒的人对你用情至深啊?” 谢煜的脸色瞬间就黑沉如墨,“你不要胡说。” 姜寻冷哼一声: “哼!那就是恨你入骨。” 说完,也不看谢煜一眼,掀开车帘就跳了下去,把车夫吓得差点就将马车赶到了路旁的沟里。 谢煜愣怔了好一会儿, 忽地就默默地笑了。 如果姜寻在这里,她会发现,这个冷面将军,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阳光少年,也有着他的似水柔情。 第212章 死在姜誉手上 “这个废物,同样是将军之后,这沈元宸如此不堪大用!” 成帝在御书房里摔了千里之外呈上来的奏折。 沈元宸为了填补姜寻的嫁妆,已经愁得好些天睡不着觉了,谢煜放了话,若是不能把姜寻的嫁妆补齐送过来,就休想踏进寒峪关半步。 沈元宸就盼着能打入寒峪关内部呢,谢煜好不容易松了口,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只不过姜寻的嫁妆清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贵重得让沈元宸已经毫无办法了。 孙永权死后,沈元宸已经搜刮了太守府的所有家底,任凭太守府的老太太、夫人、妾室怎么闹,孙永权全都视而不见。 可姜寻的嫁妆实在是太多了,就那极其罕见的东珠都写了足有十箱子。 沈元宸不是没怀疑过,可谢煜留下的人说,有意见可以找成帝去说,可以让成帝去评理。 沈元宸原本是不愿的,是想咬牙扛下来的。 可是他最后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写了折子想让皇上给自己做主。 成帝能给他做主? 成帝只觉得他是个废物,是个难堪大用的废物!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能做什么?天天在京都里嚷嚷着自己是将门之后,朕还昏了头了,封他个什么忠武将军。” “他以为别人像叫谢煜一样叫他一声少将军,他还真是少将军了?” “他这个将军就缴过几个小毛贼!” 成帝说着,又气上了头,砸了一件粉青釉旋纹瓶。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御书房中,好像扎进了每一个伺候在侧的奴才心头上。 小内侍不禁浑身抖了一下。 安德全见状忙在身后摆摆手,叫下面人奴才、丫鬟们赶紧退下,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皇上息怒,您的龙体要紧。” 安德全递上了一杯九溪龙井骑火茶,成帝差一点就连这杯茶也扔了出去,不过想了想,端起茶杯一口就灌了下去。 “皇上,这沈少将军本就不是谢将军能比的,谢将军在北疆战场已经快六年了,那可是在敌人堆里冲杀出来的。” “沈少将军哪里受过这种磨炼?” “他不是谢将军的对手,也是理所当然。” 成帝闻言没有消气,反而更怒了。 “那你说,这朝中就没有谢煜的对手了?朕还能让谁去接替谢煜?” 安德全回答不出,也确实没有人。 “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传?说朕就是怕了谢煜,忌惮谢煜。还有姜誉那个蠢货。流言虽然暂时止住了,可藏在暗处的人还没露面,下一次若真的将证据拿出来了,朕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坐了?” “难道要朕给镇国将军府道歉认错吗?难道还要逼着朕下罪己诏吗?” 安德全低着头不说话,可他的心里清楚得很。 一旦事情真的彻底大白于天下,成帝想要道个歉、下个罪己诏便息事宁人,怕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派出和北契和亲的佳然公主也出了岔子,北契与成帝的合作也不知还能否有转机,成帝现在应该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赶紧,批,给沈元宸批银子,凑齐了嫁妆赶紧把姜寻送去嫁给谢煜。姜寻就是个灾星,看看这一路都不消停,自己的嫁妆还能烧了,还差点被逮人抓走,让她赶紧嫁给谢煜,朕就不信,谢煜的命那么硬!” 安德全只觉得成帝这是疯了,但他依旧恭敬地答应下去。 …… 安远侯府内。 四夫人怒气冲冲地来到青朴院,想找姜誉好好说道说道赵氏的事。 整个侯府是由大房撑着,他们是需要看大房的眼色。 但是姜家几代人,小一辈的子孙,无论是哪一房所出,无论是嫡是庶,到了年纪都会被送到国子监去读书。 可她的儿子早已过了六周岁了,赵氏却找了个狗屁借口,说姜子期天生愚笨,先生总是来抱怨,赵氏觉得姜子期丢了侯府的脸,便没有经过四夫人王氏直接告诉先生,把姜子期的学给退了。 正巧四老爷不在府里,去送姜寻出嫁,四夫人不方便直接去找姜誉,这才和赵氏来来回回打了几个照面。 可赵氏铁了心要找四夫人的麻烦。 上一次姜誉脖子上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挠痕赵氏可还没忘,虽然姜誉搪塞说是在外喝酒应酬不小心伤的,为此夫妻二人还闹了别扭。 可最近赵氏偷偷听到姜誉背地里说四夫人心狠,为了什么人还挠了他一爪子。 赵氏恨不得马上就剁了四夫人,她心里的怀疑越长越大,甚至看着四房的儿子姜子期也总觉得和姜誉越来越像。 赵氏的心魔越生越大,便趁着四老爷不在家处处给四夫人娘几个使绊子。 四夫人见和赵氏掰扯不清,便直接找去了青朴院。 可刚进院子,就和宣王打了个照面。 宣王看着四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食指挡在唇中间,示意四夫人安静。 四夫人行礼的动作一滞,有些茫然地望向屋内,可一回头,宣王已经背着手走了,看背影似乎带了一些幸灾乐祸。 四夫人这时也发现了青朴院里的不对劲,下人丫鬟一个都没有,整个院子安静得不像话。 四夫人看了看身边的丫鬟,叫丫鬟停在原地,自己则迈着步子悄悄地走了过去。 临近窗下,四夫人终于听见了屋内的争吵声。 “你……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 老夫人不敢置信地指着姜誉。 姜誉面如土灰,他和宣王只是小小的争吵了两句,他因为自己的女儿怀了宣王唯一的孩子,他多少能给自己一点颜面,能帮帮自己尽快脱离这个困境。 可谁知,这宣王竟一点不顾姜瑜葭为他怀孕生子的情分,还拿自己谋害老侯爷的事来威胁自己。 不巧,就被前来找自己的老夫人给听见了。 “怪不得你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你和宣王每次见面就是在商讨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 老夫人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她偏爱这个儿子,只不过因为他是嫡长子,是要当世子的,是要做侯爷的。 可姜誉做了侯爷以后,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老夫人早就后悔了。 想老侯爷在世时,自己是何等的风光? 老夫人不敢想,老侯爷竟是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 老侯爷尚且如此,那么自己呢?自己屡次教训姜誉,这几日自己还追着他想要他过继二房的姜霆给他当儿子、当世子。 自己是不是也惹恼了姜誉? 说不准,自己也会死在姜誉的手上! 第213章 禅位? “你个畜生!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害你父亲?” 老夫人又惊又惧,明知道自己此时最好不要激怒姜誉,既然姜誉是个可以手刃生父的人,那么对她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老太太定然也不会手软。 可老夫人此时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她脑中极度混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姜誉也没想到,他与宣王的争执竟然被老夫人给听见了。 为了防止院里的下人听见自己和宣王的对话,他特意遣散了他们,这反而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可姜誉不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外面。 四夫人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她没有发出声音,竖起耳朵警醒着周围的动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拉起还在院中呆愣的丫鬟就偷偷跑了出去。 四夫人久久不能平复。 上一次她和姜昊就怀疑张叔的失踪和姜誉有关,为此姜誉和姜昊争执了起来,四夫人护着姜昊就挠了姜誉一把。 之后事情不了了之,四夫人万万没想到,姜誉胆子这么大,他可不仅仅是对张叔下了手,老侯爷竟然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再联想到外面的流言,四夫人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回到院里,四夫人关进房门,自己一个人进了四老爷的书房。 一直到天已尽黑,四夫人才将一封信交给了四老爷留下来的亲信。 四夫人连晚饭都没用,刚觉得肚子空得厉害,院外的小丫鬟就飞跑着进来报信: “四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中风了,侯爷已经请了好几位大夫,看样子老夫人不大好了,侯爷叫大家都去侍疾呢。” 四夫人一愣,喃喃道: “中风?” “嗯,是中风了,据说是老夫人下午睡着午觉,睡醒的时候就这样了。” “啊,睡觉睡的?呵呵。” 四夫人觉得好笑,这偌大的侯府笑话还挺多。 等四夫人赶到老夫人的松鹤院时,其他两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大家都在看着赵氏和姜誉……在吵架! “姜誉,你竟护着她?” 姜誉的身后正是赵氏以前的丫鬟、现在的姨娘——海棠。 海棠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姜誉则是伸手护着她,对着赵氏吼道: “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侍疾?你分明就是要磋磨海棠,你就是不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我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好哇,你还能怎样?你是想要了我的命?我为什么没有儿子?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害得我生产时大出血,我又怎么会坏了身子?” “海棠是我的陪嫁丫鬟,没有我的允许,她凭什么敢给你生孩子?我今天就要她的命!” 四夫人顿时也不饿了,拉着姜子期和姜芷瑶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热闹。 “我看谁敢?” “来人!把大夫人赵氏给我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 赵氏就这么嚎叫着被拖走了,丝毫没有给侯府当家主母留一丝颜面。 大夫人赵氏的叫骂声还没走远,门口的小厮就跑了过来。 “侯爷,宫里来人了。” 姜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都来不及再关心里间还在流着口水的老夫人,抬步便朝着前厅跑了过去。 姜誉还以为成帝终于想起自己了,看在自己三个女儿的份上,想起了自己的好。 姜誉一路美滋滋地跟着传旨内侍来了宫里,一路上想着姜瑜葭怀了宣王唯一的孩子,姜寻被成帝利用嫁给了谢煜,还有一个姜栀,他可是隐隐听说姜栀也是有了身孕的,也或许成帝是看在姜栀的面子上。 当初不顾赵氏生产,将姜栀和赵姨娘接进府里,到底是接对了,自己还是选对了。 姜誉的心情很好,可也就一直维持到见到成帝之前。 姜誉左脚刚迈进御书房,一个茶盏就贴着自己的耳朵飞了过去。 姜誉的脚一软差点就跪在了门槛上。 姜誉连滚带爬地跪在成帝面前,不用自己开口问,成帝已经将惹怒了自己的奏折扔了过来。 奏折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请安折子,可这奏折中夹着另一张纸。 上面威胁成帝,要成帝公布镇国老将军殉国的真相,另外要下罪己诏,然后禅位! 禅位! 别说成帝看了气得发疯,姜誉也是将眼睛擦了又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为何不顾我的命令,竟然偷偷藏下把柄!你简直比蠢猪都不如!” 姜誉不敢为自己辩解,自己确实蠢,竟然和成帝和宣王联手,自己竟然相信这两个皇家最阴险的人。 姜誉也不敢吭声,他现在也后悔万分,可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东西到底被谁偷了。 “姜誉,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务必将朕与这件事剥离开来,要是再让朕听到类似传言,朕要你的脑袋。” 姜誉的身子紧紧贴在地上,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成帝的眼神。 “臣,遵命。臣豁出去一身剐。宁愿自己去扛,也绝不再连累皇上。” “朕给你五十精锐,负责暗中调查,务必在十日内,找到那人,永绝后患。” 姜誉领命走了,安德全直接问道: “皇上,您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安远侯,您……当真觉得安远侯能把事情办妥?” “他?他能办妥我至于把佳然给送走吗?” 安德全不解地看了成帝一眼,成帝咬着后牙说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朕暂时手中没有可用之人,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所有接触这件事的人,朕绝不能让他们苟活于世。” 安德全瞳孔一缩,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方才开口: “皇上思虑得对,不能再留后患。” 姜誉本来来的时候满心欢喜,现在便是满心愁苦。 他一头雾水,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不得不说,姜誉确实养了个好女儿,远在北疆的姜寻,收到京都密报,想起自己在姜誉书房偷出来的那个匣子,当着谢煜的面,吩咐易风暗中送到京都,想办法交给张叔留下的人,将那匣子里的东西也一起公诸世人好了。 第214章 对付姜誉 谢煜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躺在马车上听着姜寻毫不避讳他,当着他的面吩咐易风去算计姜誉,谢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过,这一刻,他心里是开心的。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这么做不怕世人说你不孝?” 待易风走后,谢煜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姜寻真是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 谢煜的心不自觉地就提了起来。 不过几息,姜寻就笑了,说: “不孝?不孝又如何?世人如何说我又有何要紧?我总不至于为了旁人的眼光委屈我自己,搭上我和三叔的命。” “北疆的百姓夸赞你,大兴的百姓也夸你,但依然有人背后骂你不是吗?尤其是敌国的百姓都在骂你。” “又能如何呢?只不过你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的评判标准不同,和他们的立场不同。” “要是有人骂我,也说明他们也和我不是同一立场,我又何必在意?” 谢煜扯扯嘴角,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姜寻只是说了一些堂而皇之的话,只怕她的心里也不是这么想的。 的确,姜寻正在心里骂姜誉呢。 要是姜誉今天暴毙了,姜寻可能还真会尽一尽做为女儿的孝心,可姜誉还想着怎么利用自己怎么算计三叔呢,她可不想姜誉过得太舒心。 匣子里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被送到了京都。 几乎是同时,匣子里姜誉和宣王来往的信件和神秘人宣称的姜誉和成帝之间的秘密,都悄无声息地张贴在了城门口。 起早谋生计的百姓们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等到官兵赶来想要驱散百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甚至都挤不进去。 成帝和宣王在各自的书房,几乎同时向自己的下属下达了对付姜誉的命令。 可怜姜誉还在府里做着春秋大梦,以为自己是成帝、宣王甚至是镇国将军的老丈人,这几个人多少也会看在自己三个女儿的份上,帮自己一把。 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若是躲过这一劫,便把海棠生的男孩记在赵氏名下,择日提请封为世子,他姜誉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安德全亲自来到安远侯的时候,安远侯姜誉正在海棠的榻上搂着海棠,对着海棠的肚子爱不释手,嘴里还不停地对着才微微凸起的肚子不停地叮嘱。 “儿子,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出生,以后就是咱们侯府的世子,爹到时候就把这爵位传给你。你可要争气啊。” 海棠看着安远侯有些露出发顶头皮的脑袋,忍下心中的不适,问道:“侯爷,奴婢只是个妾,从妾身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做世子呢?” 姜誉抬头,正好看见海棠眸底没有掩饰的浓重的落寞。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是谁生的,只要我说能做世子,他就能。” “可是,夫人她……” “提她做什么?这么多年,要不是她拦着,你这肚子里估计早就有孩子了,再说了,她那个侯夫人能做多久都不知道呢。” 海棠眼底的仇恨一闪而过。 她再过两年也要三十岁了,要不是姜誉这么多年和海棠总是偷偷摸摸,尚有那么一丝刺激,且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 要不是大夫人拦着,海棠要是早早就被姜誉收入房中,海棠也知道,自己现在估计也就过着和赵姨娘、梅姨娘差不多的日子。 自己可能根本就不如梅姨娘和赵姨娘,姜誉对她们曾经是真的喜欢过的。 可海棠这么多年在大夫人和姜誉之间求生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被大夫人灌了那么多年的药,这次能怀上孩子已是她用尽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至于能不能保得住,海棠早已不抱太大希望。 “侯爷,奴婢总是大夫人陪嫁来的丫鬟,虽说得侯爷怜爱成了侯爷的妾室,可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的手里,大夫人随时都能将奴婢发卖了去。” “虽说妾室本就夫人管着,照理说,即便被发卖了奴婢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可奴婢舍不得侯爷,更舍不得奴婢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海棠的声音便变得哽咽,竟掏出帕子擦起了眼角。 “说什么发卖?这么多年她也没卖过谁。” 姜誉不耐烦理会后宅里的这些事,语气便多了些敷衍。 “可是,侯爷,奴婢和赵姨娘、梅姨娘不一样,夫人不止一次说过,要是奴婢再勾引侯爷,便……便定会将奴婢卖到那种地方去。现在……” 海棠摸着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 姜誉想了想,也觉得大夫人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便说道: “行了,明儿我去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卖了谁也不能卖了你啊,只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便会护你一生。” 说着,姜誉心思荡漾,搂着海棠便倒在了榻上。 “侯爷……轻点,奴婢……肚子……嗯……肚子……” 守在院子里的贴身丫鬟和姜誉的贴身侍卫沐川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尴尬,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 “沐川大人……” 看门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沐川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去,听到喊声连忙跑到门口堵住了还在往里进的小厮。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打扰了侯爷你不要命了?” 小厮吞了口口水,说: “大人,小的刚刚去侯爷的青朴院,那里的人说侯爷来了海棠姨娘这里,小的一时心急这才……大人可千万帮小的说说情,小的也是着急了。” “行了,快说到底什么事?” “是宫里,宫里的安德全公公来了,正在前院花厅等着呢。” 沐川一听是安德全来了,也顾不得会打搅了姜誉的兴致,来不及和小厮说话转身就朝屋内走去。 沐川刚敲响了房门,院外又来了个小厮,也是大门口的。 沐川心里纳闷,匆匆来到门口又听这个小厮说道: “沐川大人,宣王府的人来了。” 沐川不是姜誉,他身为侍卫一直都很冷静,并没有和姜誉一样陷入虚假的梦境之中,联想到一大早外面的传闻,沐川的心沉入了谷底。 第215章 没了指望 姜誉被搅扰了兴致,骂骂咧咧地从海棠的身上下来,跨出门槛的时候,姜誉还在系着身上的带子。 海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没有什么异样,长出了一口气。 “到底什么要紧事?沐川现在连你也如此沉不住气了!” 沐川微微弯腰对姜誉行礼,说道: “侯爷恕罪,安德全公公和宣王府的人都在前院花厅等着侯爷。” “谁?” 姜誉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下意识地又反问了一遍。 沐川重复道: “安德全公公和宣王府传话的人。” 听了沐川的回话,姜誉非但没有丝毫大难临头的觉悟,反而很高兴地提步朝外走去。 “我就说,女儿也是没白养的,一个怀了皇上的龙嗣,一个怀的是宣王的第一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和宣王也不会慢待了我。” 沐川眉头深蹙,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直接死了,偏偏还被这个姜誉给救了。 沐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要自己效忠这样的一个主子,沐川的耐心和忠心一点点地也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进到前院花厅,姜誉满脸堆笑就要迎着安德全公公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一旁候着的宣王府的管家就板着一张脸拦住了姜誉。 姜誉心下不快,心想这宣王府的管家也实在是没有规矩,再怎么着他也得等安公公将事情交代完才轮得到他。 可宣王府的管家好像没看见姜誉脸上的神情,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姜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姜誉说,倒是回过身对着端坐上首的安德全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姜誉心里气闷,可瞧着安德全对于宣王府管家的做法好似很满意,还笑着点了点头。 连带着,姜誉对着安德全也没了刚刚的笑模样。 可安德全也不在乎,看着宣王府的管家出门,安德全收起了刚刚的那一点笑意,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抚平了身上衣服的褶皱,又扶了扶发冠,轻咳一声,对着姜誉说道: “安远侯姜誉,你可知罪?” 姜誉刚刚还在心里骂安德全,没想到安德全竟直接斥问自己,姜誉顿时就愣住了,他好像刚刚才想起,上一次到御书房内见到皇上,刚刚被皇上砸了一个茶杯。 姜誉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安公公,本官正在想办法,本官必不会让那件事和皇上扯上关系,本官定会……” “哼,”安德全冷哼一声,道,“姜大人难道还不知城门口发生的事?” 姜誉扭头去看沐川,沐川此时上前一步,说道: “回侯爷,早晨属下曾禀报过,可侯爷那时正和海棠姨娘说话,许是没有听清属下的话。” 姜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对着沐川吼道: “有事禀报你不直说,耽误了本侯的大事,本侯饶不了你!” 安德全翻翻白眼又撇了撇嘴,说道: “既然侯爷还不知道,就赶紧去打听打听吧。不过,皇上可是因为此事大发雷霆,留给侯爷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姜誉愣住了,眼见着安德全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姜誉才反应过来,出声想要叫住安德全: “安公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时间不多了?公公?公公?” 可是安德全也不想搭理姜誉,既然姜誉还不知道,他也懒得和姜誉多说,脚步匆匆朝外走去。 皇上可是说了,稍微给姜誉留点时间,万一姜誉自己扛不住挺身而出了呢?到那个时候再收拾他不迟,也省得百姓说皇上以权压人。 “侯爷,您还是先看看宣王送来的信吧。” 沐川抬手将宣王的信递上,姜誉现在哪里有心思管宣王的信啊?他只知道皇上怕是真的生气了。 “侯爷,您还是看看吧,早上城门口的事……也与宣王有关。” 姜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沐川的神情,和宣王有关的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姜誉的手一时间有些颤抖。 姜誉一目十行地看完宣王的信,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姜誉双手猛地用力,宣王的信就被他给撕成了碎片。 沐川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立在一旁等候姜誉的吩咐。 姜誉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说道: “宣王竟然拿葭儿来要挟我,说什么葭儿和人苟且才怀上的孩子。” 姜誉在厅内烦躁地来回踱步,沐川倒是惊了一瞬间。 惊讶不是因为姜瑜葭和人苟且,这种事情说破大天也不过就是姜誉教女不严,给侯府丢点脸罢了。 把姜瑜葭接回来,要么送到庄子上,要么一根白绫了事。 可姜誉现在气的,应该是他没办法再指望姜瑜葭生下宣王的孩子,以此来让宣王出手帮自己一把。 沐川等姜誉平复了一点之后,开口将城门口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姜誉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了沐川的领子,目眦欲裂地问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证据?” 沐川面不改色地再次重复,姜誉猛地后退几步,踉跄间跌倒在地。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本侯?张叔?老三?老三呢?沐川,你去查,你问问陈俊,老三最近有没有暗中搞什么鬼?老三到底什么时候能死?” “对了,老三手里的产业赶紧给我搞过来,事情交代了那么久,为什么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告诉陈俊,如果半个月内我再听不到老三的死讯,他和他的家人也就不用再见面了,他自己也不用再回来了。” “最重要的,老三手里掌握了大量航运航线,务必给我搞到手。” 姜誉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本来想要倚仗姜瑜葭和姜栀肚子里的孩子,可现在看来,姜栀在皇上面前分量微乎其微。 而姜瑜葭……姜誉的心冷了冷。 又叫住刚刚出了门的沐川。 “你亲自去查一查,葭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宣王的孩子?” 第216章 孽种 姜瑜葭此时还在宣王府自己的小院子里遛着弯,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笑得很是温柔。 “秋杏,你去前院打听一下,看王爷在不在府上,若是在,就请王爷来用晚膳,就说妾身亲自给王爷煲了汤。” “是。” 秋杏乖巧地应下,刚走到院门,就被姜瑜葭叫住了。 “慢着。算了,还是叫冬儿去吧。” 冬儿和秋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行动起来。 “咱们姨娘还真是小心眼,连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都防着。” 院子里负责打扫的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小点声,你既知道姨娘防着她自己的人,那像咱们这些,要是惹了姨娘就更没好下场了。” “咱们怕什么?咱们可没有人家秋杏姑娘长得好,王爷哪里会多看咱们一眼啊?” “倒也是,秋杏姑娘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上次不就是因为王爷和秋杏多说了两句话吗?” “哼,依我看啊,姨娘也高兴不了几天了。” “不能吧?姨娘肚子里可是咱们王府唯一的孩子。” “你觉得王爷真的会让这个庶长子出生吗?正妻还未进门就有了妾室,这本身在大户人家就有悖常理。虽然王爷是皇亲国戚,可也免不了影响亲事。” “有个妾室也就罢了,现在这妾室还有了身子,你们觉得,若是庶长子出生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还会愿意嫁王爷吗?” “应该不会吧?王爷又不是……” “小心点说话。反正若换了是我,我不嫁。京都里那么多世家公子,何必进门就有个庶子在眼前碍眼。虽是个庶子,那也占了个‘长’,总归是件麻烦事。” “啧啧啧,你说的也是。” “还有啊,今早城门口的事你们听说了没啊?” 一个丫鬟将声音压得极低,神秘兮兮地问道。 大家伙不自觉地凑到一起,问: “又出什么事了?” “安远侯可能就要出事了,听说镇国老将军和安远侯府老侯爷,都是他害死的。今早城门口都把证据贴出来了。这两件事分别牵扯了皇上和宣王,这安远侯说不准……” “大胆!” 宣王派来伺候姜瑜葭的丫鬟——金巧厉声斥道,几个丫鬟吓得浑身一抖,纷纷跪了下来。 金巧抢在姜瑜葭开口前,上前一步开口训斥了几个丫鬟,姜瑜葭被抢了话,怒气上涌,只觉得喉头发甜。 “全都给本小姐杖毙……咳咳……” 姜瑜葭眼前一阵阵发黑,伸手抓住金巧的手臂稳住身形,说: “快,带我去见王爷,我要去找王爷。” 金巧挥挥手打发了这些丫鬟,自己扶着姜瑜葭朝前院走去。 这还是姜瑜葭第一次来到宣王的书房,她从前是不敢来的,因为宣王说了,要她好生在院子里养身体。 姜瑜葭为了能让宣王对自己多一分怜爱,可谓是极尽讨好。 而这次,姜瑜葭不知为什么,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忽然在宣王的院子外面收住了脚,她转回身恶狠狠地看着金巧,说道: “你最好给我安静些,否则我会赶在王爷之前要了你的命。” 金巧抿唇不语。 姜瑜葭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宣王此时也很是烦忧。 城门口张贴出来的也有他和姜誉商议毒死老侯爷的信件,此时的宣王正在思考如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这件事必须要让姜誉一个人去背,本王万不可掺和到谋害老侯爷的事情中去。” “去把这个送到醉梦楼,交给说书的胡先生。” 宣王放下笔,将刚刚写好的纸张递给青松。 青松的眼眸瞟过纸上的字,顿时惊得双手一抖,差点将纸撕碎。 “你当心些。皇兄这些年可谓顺风顺水,也该他吃点亏了。” “走,青柏随本王进宫看看本王的好皇兄。” 姜瑜葭正琢磨宣王话里的意思,想得有些愣神,连宣王从书房中出来都忘了躲,差一点就撞到宣王身上。 宣王皱着眉头朝旁边一躲,姜瑜葭失去平衡身子就朝着一边倒了过去。 姜瑜葭一慌,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宣王在姜瑜葭的手就要抓住他腰间玉佩的时候,右手伸出将玉佩往旁边一撩,同时步子后撤,姜瑜葭就抓了个空。 “王爷~” 姜瑜葭有些不敢置信,心中又是一痛。 好在,姜瑜葭已经站在了门边,身子歪过去撞到了门框上,虽撞得肩膀生疼,但好在肚子应是没有大碍。 姜瑜葭有些委屈,可又不敢说出口,只红着眼眶手摸着肚子,就那么看着宣王。 宣王只看了姜瑜葭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对青柏说道: “去把上次那个流浪汉给本王找过来。” “王爷~” 姜瑜葭揉着嗓子又叫了一声,宣王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厉害。 可姜瑜葭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宣王,她上前一步打算拉住宣王的手。 但是却被宣王无情又夸张的躲避动作再一次伤了心。 “王爷,葭儿的肚子有点疼。” 姜瑜葭的声音依旧含着柔情蜜意,就连青柏听了都觉得身子发酥。 可宣王却是从心底泛起了一阵恶心。 “一个孽种而已。” 说完,宣王就已经绕开姜瑜葭大步离去。 姜瑜葭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地问金巧: “刚刚……王爷说什么?他说谁是孽种?他在和青柏说话吗?王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金巧心里看着姜瑜葭心里虽有那么一点点对于她痴情的不忍,可她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姜瑜葭没有回答。 姜瑜葭忽地就笑了,喃喃自语: “对啊,王爷怎么会说我的孩子呢?我肚子里的是王爷的骨肉,王爷虽没有那么喜欢我,可看在我爱慕王爷那么多年的情分上,王爷对我也是另眼相待的。否则,这偌大王府又怎会只有我一个?” 金巧默默地跟在姜瑜葭的身后,听着姜瑜葭不停的自我安慰,甚至觉察出了一丝悲凉。 第217章 五皇叔 “姜栀。” 成帝的口中一字一字地吐出姜栀的名字,姜栀跪在成帝的脚边,浑身僵硬。 “抬头,让朕看看,这些天是否清减了?” 姜栀垂下眼眸,扬起脖子,不敢直视成帝。 成帝捏着姜栀的下巴看了看,说道: “怪不得当初姜誉非要接你们母女进府,甚至不顾正在生产的赵氏,倒确实是生了一副好模样。你肚子里的孩子定也会生的好看。” 成帝终于松开了姜栀的下巴,姜栀又立刻低下了头。 “朕倒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姜栀的背脊一僵,连匍匐在地对着成帝哀求: “请皇上垂怜臣妾,臣妾在侯府并不受宠,本就是个不得父亲疼爱的孩子,若非得皇上垂爱,安远侯怕是已经不记得臣妾这个女儿了。” 成帝轻笑一声,说; “你可知姜誉怕是要大祸临头了。姜誉当初要送女儿进宫,为的可是要以皇嗣来要挟于朕,要以后妃来向朕求情的。怎么?你不打算为你的父亲求求情?” 姜栀的手紧紧拽着帕子,浑身抖得不像话,甚至于小腹都传来一阵阵抽痛。 “皇上,臣妾不敢也不会为安远侯求情,只是……还望皇上看在臣妾伺候皇上尽心尽力的份上,能够饶过臣妾姨娘一命,臣妾姨娘半生凄苦,旁人都以为她是得了安远侯的倾心,可安远侯不过是为了磋磨赵氏而已,不是臣妾姨娘也会是旁人。” “臣妾的姨娘已经被他们磋磨得几乎油尽灯枯,怕也命不久矣,臣妾只希望在姨娘的生命中,能有那么一段轻松美好的记忆。” 说罢,姜栀重重叩下头去。 成帝伸手扶起姜栀,笑着说: “你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孝心。” 姜栀望着大步离去的成帝,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主子,您还好吗?奴婢早就说了,主子的容貌在这后宫无人能比,皇上是不会舍得的。” 姜栀的唇色煞白,轻轻呓语道: “自古帝王多无情,与他们的江山比起来,美人算什么?呵……他们连至亲之人都不会放过,就连孩子,也不差这一个。” 姜栀口中能够轻易舍弃亲人的成帝,此时却如姜栀所说,乘坐着龙辇往皇宫内一处异常偏僻之地而去。 去看望他的至亲——五皇叔,墨擎。 墨擎是先皇的五弟,是先皇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谁都不知道,在先皇驾崩的时候曾留下一道遗诏,那道遗诏上面…… 成帝半阖着眼睛不禁回忆起当初之事,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皇竟然不知何时有了其他打算。 自己的太子当得尽心尽力,不知哪里就不得父皇的喜欢了。 他以为自己真那么蠢,会自掘坟墓,真是可笑。 无论是老侯爷还是老镇国将军都是大兴的心头大患,父皇和皇祖父都能信任他们,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容他人在自己的卧榻旁安睡。 长此以往,大兴王朝必要改姓。 成帝想不通,他动的是对大兴有威胁的人,为何父皇就如此不理解,就连五皇叔也站在父皇一边。 成帝手上的扳指被他捏得嘎吱发出响声,当年要不是他防了一手,或许这皇位还真就落在他人头上了。 龙辇缓缓落下,成帝收回思绪,抬头看了看荒草丛生的院落,心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抬步而去。 成帝在这里待了足有一个时辰,离去时,唇角挂上了一抹冷笑。 不多时,传说中早已隐世的贤王五皇叔忽然出现在华兴寺中,跪在大殿之中当着络绎不绝前来上香的百姓,忏悔了自己的罪行。 众人犹如被当头锤了一记,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以“贤”着称的五王爷竟然做了那么多恶事。 不但设计杀害了安远侯府老侯爷,还一手策划了北疆的那场祸事,害死了老镇国将军一家近十口。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五王爷不过是成帝和宣王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是,五王爷形容枯槁,看起来是久病之躯,此举不过是为了将来去了下面可以得到先皇的谅解。 况且,这五王爷墨擎跪的是华兴寺的佛,这是做不得假的,否则不仅是墨擎,连带着墨家祖先都要受到反噬。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大兴,成帝在御书房气得将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碎了。 安德全站在一旁,衣角被茶水和墨水浸湿了,腿上还有血丝渗了出来,那是被崩起的碎瓷片划伤的。 成帝捂着胸口坐在了龙椅上,喘着气骂道: “这个墨擎,他可以,他真的够狠。” 成帝并没有想到墨擎可以拿着墨家的江山起誓,他只要求墨擎务必要让百姓相信他才是那个陷害老镇国将军的人。 可是他一是拿了墨家的江山起誓,二是竟同时揽下了宣王身上的麻烦。 成帝气得胸口发疼,他可不想看到宣王就这么摆脱困境。 “皇上……” 外面伺候的小内侍战战兢兢地来到门口,轻轻唤了一声,成帝眼皮一抬,小内侍几乎要站立不稳倒下去了。 安德全连忙问道: “什么事?快说。” “是……是宣王……在在在……在外求见。” 成帝没有给出反应,安德全看了一眼,连忙吩咐道: “赶快带人把御书房打扫干净,然后请宣王进来。” 伺候在御书房的到底是手脚麻利,没一盏茶的功夫,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成帝也已经平复了心情,端坐于御案之后。 宣王迈进门槛就瞧见了成帝面上和蔼的笑意。 “臣弟见过皇兄。” “你我兄弟间不必多礼,朕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 宣王直起身子一摇扇子,没用成帝赐座,自然地坐到了成帝对面,笑着说道: “皇兄,你也不怕把臣弟给惯坏了。” “朕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了,惯着些又何妨?你从小是个什么性子,朕还能不知道吗?” 宣王收起扇子坐直身子正色问道: “皇兄,五皇叔是怎么回事?” 第218章 送嫁妆 成帝脸上的笑差点崩开,好不容易控制好表情,这才说道: “五皇叔身体一直不好,养病这么些年,忽然说要去华兴寺上柱香,可谁知道……哎……” “难道这么多年外面的事情都是五皇叔安排的?连最近的风波也是五皇叔搞的?” 宣王瞪大了眼睛望着成帝。 成帝眉头一阵阵的突突跳,可还是撑住场面沉着地说道: “或许吧。” 宣王在御书房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 等宣王一走,成帝终于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安德全慌张地想要去叫太医,却被成帝一把拽住: “别声张。” “这件事捂得住百姓的口,可瞒不住那些朝中这些大臣,还有谢煜。” “快,催促沈元宸,赶紧准备谢煜和姜寻的婚礼,叫他们尽快成亲。” …… 远在北疆的姜寻,接到京都来信的时候,姜誉已经被关进了天牢,而五王爷因为身子早已亏空得厉害,没有扛过去,在华兴寺不吃不喝跪了七天之后,直接倒在了佛前。 因为五王爷的死,成帝和宣王身上关于老镇国将军和老侯爷的嫌疑暂时平息了下去。 姜寻有些郁闷,将信团吧团吧扔到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谢煜看得有些好笑,没忍住嘴角就上扬了几分。 自从到了寒峪关,“虞公子”就消失不见了,换谢煜经常出现在姜寻身边,只不过谢煜好像和“虞公子”一样,身体好像不太好。 杜华总是待在谢煜房里帮着谢煜疗伤治病。 对于这些,几个丫鬟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 谢煜作为一个常年征战的少年将军,身上有伤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虞公子”,她们也觉得不算多么奇怪,毕竟她们早就看出“虞公子”并不是谢煜的手下。姜寻已经到了寒峪关,依照“虞公子”对姜寻的感情,应该是待不下去了,为疗情伤远走他乡了。 当初听到几个丫鬟的嘀咕,姜寻差一点就憋出内伤了。 不过她并没有解释,一段时间下来,几个丫鬟也接受了谢煜并非是传言中那般冰冷无情,那般浑身杀戮之气,倒也还挺好接触的。 尤其是现在,看着小姐的眼神,怎么看都好像带着浓浓的……爱? 簟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在旁边猛摇头。 “你笑什么?” 姜寻余光瞧见刚刚泡完药浴的谢煜在一旁好像在笑话自己,不禁将怒意转移到了谢煜身上。 谢煜抿了抿唇角,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然表情,没有回答姜寻的话,而是说道: “知道京都发生的事了?” 姜寻顿时就泄气了,坐到谢煜旁边的位置,飘逸的裙摆就搭在谢煜的衣袍上。 谢煜的目光不禁停留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服上,一个轻轻柔柔的淡粉色,一个冷硬深沉的玄色,相差那么多的两个颜色和布料,搭在一起又似乎那么和谐。 “我知道,就凭着这点东西撼动不了那两个人,可是,他们也太无耻了,竟把五王爷给推出来了。” 谢煜眼神还停留在两人的衣料上,却没耽误说话。 “五王爷也并不无辜。” “嗯?”姜寻来了兴致,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煜。 她虽然重活一世,可因为上一世她一直没有回到京都侯府,对于这些朝中秘事她并不了解,对于这个神秘的五王爷更是知之甚少。 谢煜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五王爷是先皇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与先皇感情甚笃。在先皇即将驾崩之时,侍候在旁的就只有五王爷。” “传言先皇留下了一道密诏,但是没有人见过那道密诏,除了五王爷。” “什么意思?你是说,先皇是反悔了,不想传位于当时的太子、现在的成帝了?”姜寻没忍住插嘴问道。 没想到,谢煜竟点头了。 “那段时间,祖父察觉到了皇家对谢家的忌惮和猜忌,祖父其实已经向先皇提出想要交出兵权的想法,只不过被先皇拒绝了。” “先皇也察觉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成帝在背后的举动,根据我后来的调查,先皇和成帝之间似乎爆发过一场非常激烈的争执。” 姜寻没想到竟是这样,急切地问道: “后来呢?这些和五王爷有什么关系?” “五王爷……”谢煜沉吟了一瞬,继续道, “五王爷应该是将那份传说中的密诏给藏了起来,或者是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公诸于世。” 姜寻皱着眉头分析着。 “当时的成帝还是太子,就已经除掉了好几个对他有威胁的皇子,先皇驾崩的时候,还剩下的皇子也不过三个而已。” “一个是刚会走路的十四皇子,一个是在战场受伤没了一根手指的九皇子,还有一个……” 姜寻猛地抬眸看向谢煜,“是宣王!” 谢煜点点头,说: “如果说先皇真的反悔了,当时最佳的人选就是宣王。宣王已经成年,且聪慧异常,很得先皇的喜爱。” 姜寻好半天没有说话,谢煜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 北疆的天气越来越暖了,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倒有了那么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谢煜想,这种时光于他而言不知还有几许? “小姐!” 叶兰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温馨静谧,谢煜深呼一口气,整个人又一次看不出任何情绪。 “出什么事了?怎么连你也变得不稳重了?被簟秋给教坏了?” 当了半天哑巴的簟秋顿时不乐意了,跺了跺脚道: “哎呀,小姐!~” 叶兰却好似没听到眼前这主仆二人之间的调侃,喘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谢煜,这才小声地说道: “小姐,沈将军的人来报说,沈将军正带着沈家军和禁卫军往寒峪关来,说是给小姐送嫁妆来了。” 姜寻瞳孔猛地缩小,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谢煜。 只见谢煜正由夜风扶着起身往屋里去。 “谢煜!沈元宸那边那么大的动静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219章 大不了我娶你 谢煜的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轻咳一声说道: “咳~那嫁妆本就是该沈元宸补给你的,这本就是在意料之中,你难道很意外吗?” 姜寻跺了跺脚,说: “可是……可是沈元宸来了,就一定会催着我们成亲啊,你是不怕,可我就算豁得出去一条命,那我三叔呢?我现在就是个谁也惹不起的小女子,我哪里违抗得了皇命啊?” 听姜寻这么说,夜风的嘴角都直抽抽了。 好一个谁也惹不起,好一个不敢违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烧了自己的嫁妆还讹了沈元宸一笔,又自己亲手将亲生父亲逼到这个绝境,连皇上和成帝都没落着好处。 谢煜瞪了夜风一眼,夜风立马死死地抿住嘴唇,不敢再露出半分表情。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如果沈元宸非要我们成亲,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 说完,谢煜脚步飞快,还不等姜寻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屋子。 “哎,谢煜,谢煜……” 任凭姜寻在外面怎么叫,谢煜的房门再没有打开过,姜寻气得踢了谢煜房门一脚,反倒将自己穿着柔软绣鞋的脚趾踢得生疼。 连在门里站着的谢煜都忍不住皱了眉头,差一点就开门出去了。 可下一瞬,姜寻用鞋底又踹了一脚房门,谢煜伸出去想要开门的手,像被毒蛇咬了似的飞快地又收了回来。 “小姐,沈将军的人说,他们大部队再有三天就能进城了,不如,我们趁着现在赶紧跑吧。” “怎么跑?再假死一次啊?这里可不是草包沈元宸的地盘,这是谢煜的地盘,那么拙劣的事情发生在谢煜的地盘,就算谢煜肯帮咱们圆谎,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谢煜刚刚冷起来的气息,在听了姜寻的话后,莫名地又散了开去。 夜风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少将军如此丰富的表情,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往下沉。 看来,自家的少将军是把心给丢了。 可……少将军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是姜寻呢?她可是姜誉的女儿。 谢煜嫌弃地看了眼不停叹气的夜风,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去安排?送嫁妆的车可以进城,其余的,关外五十里原地驻扎。” 夜风又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好在少将军理智还在,还记得拦住沈元宸的大军。 在谢煜抬脚要踹他的时候,他连忙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躲在暗处的夜影更是被惊得不轻,虽然听夜风说少将军很不对劲,但是这在屋子里傻笑不停的人到底是谁?少将军该不会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夜影。” 夜影的轻功远在夜风之上,不知从哪忽然就冒了出来,对着谢煜抱拳行礼: “少将军。” “去,到外面散播消息,把姜小姐如何被安远侯姜誉和夫人赵氏苛待、如何被姜誉算计、如何被嫡妹欺辱、如何与姜誉断绝关系,还有她救了镇国将军府四小姐、为谢家军无偿捐粮多年、如何解救凉城百姓、又……又救了本将军之事,全部都散播出去。” 夜影的心里也是惊得够呛,吞了口口水,领命而去。 谢煜要迎娶姜寻的消息迅速在寒峪关内传了开来,军营里因为纪律严明,并未出现太大波动,只不过将士们闲时会三两个人感叹一声,他们倒并不是很担心姜寻能够在谢煜身边翻起什么浪来。 可是寒峪关内还有很多普通百姓,他们世代受谢家庇佑,谢老将军和谢家几个将军都死得不明不白,姜誉的事情朝廷还未给出定论,现在谢煜就要“奉命被迫”迎娶姜家女。 一时间,百姓们坐不住了,纷纷走上街头喊着口号要把姜寻赶出寒峪关。 “小姐,寒峪关的百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簟秋刚刚从街上回来,手上还拿着姜寻爱吃的红枣馍馍,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眼圈都红了。 “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簟秋了?” 姜寻不由得失笑,簟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尤其是从京都安远侯府出来以后,簟秋的性子慢慢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小姐,那些百姓嚷着要把你赶出寒峪关呢,他们说小姐你是姜家女,是不安好心,不能嫁给谢将军,还说……” “哦?还说了什么?” 簟秋咬着唇,极力忍着马上就要掉落下来的眼泪。 “小姐,你就不要听了,反正那些百姓就是不识好歹,小姐明明就不是那样的。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走吧,真以为谁都愿意嫁给他们谢将军呢?分明是谢将军配不上我们小姐。小姐,咱们不要在这受这窝囊气了!” 簟秋跺着脚,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姜寻拿起帕子帮簟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那些百姓只说要将我赶出寒峪关?” “嗯。”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反而觉得这些百姓可爱又善良。” 姜寻侧身靠在美人榻上,笑着说道: “在他们眼中,我是谢家仇人姜誉的女儿,虽然姜誉没有被正式定罪,但是传言已经满天飞,而且他人已经落了大狱。陷害镇国老将军之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我,作为姜誉的女儿,他们恨我也是合情合理。” 簟秋不服气,可又反驳不了什么。 “姜誉害的可不仅仅是镇国捞将军,那场战争,他们也失去了很多亲人。还有失去了谢家几位将军之后,虽然有谢煜扛起这份责任,但是前些年,北疆的人们依然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恨姜誉,连带着不喜欢我,这多正常啊?他们没说要把你们小姐吊在城门口泄愤就已经很善良了好吗?” 姜寻的话让簟秋彻底没了脾气。 锦书和叶兰在一旁也陷入了沉默。 窗外,谢煜背在身后的手不断地紧握成拳又再松开,心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走出姜寻的院子,谢煜问道: “夜影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少将军,夜影说最迟明早,全城的百姓都会得到消息,我们安排在百姓中的人已经在为姜小姐说话了。” 第220章 谢煜安排的人 “也不知道三叔得知这个消息会怎样,三叔会不会生气啊?” 姜寻不在意那些百姓对自己的敌意,但是她有点担心三叔了。 也不知道三叔那边怎样了。 姜韫的消息网遍布整个大兴,甚至是邻国也都有他的消息来源。 沈元宸带着姜寻的嫁妆赶去寒峪关的时候,他就知道,姜寻这次怕是不会再跑了,可能她和谢煜的亲事要继续下去了。 张叔已经带着姜韫找到了老侯爷的人,拿回了他们的信物,一切都很顺利。 老侯爷亲自安排的事情向来是缜密的。 “张叔,寻儿这次怕是真的要嫁人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去一趟,我不能叫她娘家无人。” 张叔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要不是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件事,他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带着姜韫将东西交到姜韫手里,张叔提着的那口气已经弱了下去。 “去吧,那是个好孩子,和她的父亲不一样。” 姜韫望着骨瘦如柴的张叔,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不敢想老侯爷临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应该比张叔好不到哪里去吧? 姜韫事无巨细地安顿好了张叔的事情,就带着身边的侍卫易霄等一众人马启程了。 当然,姜韫依旧带着陈俊在身边。 从陶郡去寒峪关,其实可以走一段水路。 来的时候,顾及到张叔的身体,怕他受不住水路的颠簸便一直坐的马车,这次去寒峪关,姜韫直接带人准备了一艘大船,从陶郡直接上船,一路北上,可以直接到距离寒峪关百余里的翁城。 从翁城拐道再去寒峪关,也就近了。 易霄已经从姜韫的口中得知了陈俊的异心,一路上他严防死守,紧紧提防着陈俊。 姜韫倒是没有多么担心,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陈俊有问题,便不会再落入陈俊和姜誉的算计之中。 姜韫此去寒峪关,并没有提前告知姜寻,姜寻还懒懒地躺在小院里晒着太阳,一点也没有新嫁娘的兴奋与忙碌。 “小姐,这是谢将军命人送来的嫁衣,要不……小姐试试?” “哦?嫁衣都送来了?” 姜寻睁开眼睛看了过去,今日阳光正好,照在这嫁衣上还真有些……晃眼。 看到眼前华美的嫁衣,纵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姜寻都没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近前,绕着圈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咋舌: “啧啧啧,这谢煜在这种地方竟能找来这么好看的嫁衣?这真的是他为我准备的?该不会是早前给别人预备的吧?” 簟秋顺着姜寻的话就往下说,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是啊,这嫁衣上的刺绣没有三个月可是绣不出来的,时间这么紧,应该不是专门为小姐定制的吧?这个谢将军,简直……他不会以前真的有……” “簟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锦书听不下去,一声呵斥打断了簟秋的话,伸手就拧住了簟秋的耳朵,惹得簟秋发出一阵嚎叫。 姜寻却没去理会两人的打闹,还在围着嫁衣转圈,还伸出手去摸了摸嫁衣上闪着金光的刺绣。 “这还真挺好看的,要是成亲能穿这件衣服,我倒还有点期待了呢。” “小姐,这边还有谢将军命人送来的凤冠霞帔。” 叶兰将另一边丫鬟们手上托着的红布掀开,姜寻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哇,这是哪来的凤冠霞帔啊?啧啧啧,好夸张啊,就算是在京都也是极其华贵的了吧?” “小姐,奴婢看,这谢将军好像对这亲事挺上心的,不像是被皇上逼迫的呢。” 叶兰在一旁也看呆了眼,小声喃喃道。 姜寻的心一动,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外面百姓对自己的嫌恶,想到自己的身份,苦笑着摇摇头,说: “你可别瞎说,要是没有我这个姓氏,我怕还真的要被谢煜的举动迷惑了,就我这一个下了大狱的父亲横在中间,谢煜就不会对我动心的。” “好了好了,都收起来,怪好看的,可别弄坏弄脏了,管它真成亲假成亲的,本小姐当天就是要美美的。” 锦书瞧着自家小姐心情不错,也跟着露出了丝笑脸。 “小姐。” 易风出现在院门外,姜寻招招手,易风上前来,低头说道: “小姐,外面的百姓……” “外面百姓又闹起来了?这次是要赶我出关还是想要了我的命?” 姜寻毫不在意,拈起小几上的一颗果子扔进嘴里。 易风摇摇头,连忙说道: “不是,外面的百姓好像一夜之间变了口风。” “哦?” “好像是有人在外面专门替小姐澄清,关于小姐和姜誉之间的恩怨,小姐在侯府如何受欺负,还有小姐为谢家军、为凉城百姓做的事百姓们都知道了,他们还知道是小姐您救了谢将军。” 易风说到这有些疑惑,分明小姐只救过“虞公子”,什么时候救过谢将军了?难道是杜华来到这之后帮谢将军疗伤的事? 姜寻倒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又问道: “那些百姓不骂我了?” 易风再摇头,“不骂了,今早还有些百姓不太相信,但是随着帮小姐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把小姐的事变成了故事已经在酒楼里讲上了。” 这下,姜寻是彻底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主角。 “锦书,簟秋,快来给我梳妆,我要出门。” “小姐,您现在出门不大安全吧?外面的百姓万一伤了小姐怎么办?” 正在屋内指挥丫鬟放好嫁衣和霞帔的锦书,听了姜寻的话,忙担忧地跑了出来。 姜寻则一提裙摆,说: “没关系,你放心吧,没有人伤得了我。别说现在外面风向变了,就是不变,我身边不仅有易风,呵,必定还有谢煜的人跟着。” 锦书看向易风,易风点点头,没有否认。 他早就发现了,小姐的身边多出了很多隐在暗处的人。 他们不是身手不佳,反而像是故意让他发现一样。 除了谢煜安排的人,再无其他可能了。 第221章 红衣女子 姜寻拒绝了锦书为她准备的帷帽,她总不能一辈子缩在壳里不见人吧?再说了姜寻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行得端坐得直。 锦书和簟秋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但是见街上的百姓确实对她们没有多大的恶意,渐渐便放下心来。 最多也不过是引来一些好奇打量的目光。 只是姜寻本就生得极美,这些目光倒也不会令她们过多不适。 “走,我们快去酒楼听听,听说书先生到底是怎么说我的。” 姜寻这几天憋坏了,这个时候一来到寒峪关的大街上,早就如脱缰的野马兴奋得不受控制。 锦书和簟秋知道她们周围隐藏了很多暗卫,便也安心地随着姜寻去了。 寒峪关内虽比不上京都,但也非常热闹。 中街最大的一家酒楼大堂,是十几张桌子的散座,现在不仅桌旁坐满了人,就连后面的过道空地也都挤满了人。 前面一张小桌后站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说书人,正口沫横飞地讲着姜寻的故事。 这是即将要嫁给他们北疆百姓守护者谢煜的人,他们自然是感兴趣的。 就好所有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听到姜寻因为被姜誉和赵氏嫌弃,身为侯府嫡长女却过得连个庶女都不如,受尽欺负和冷眼,还是姜家三老爷看不下去,带走了姜寻。 下面有百姓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还真不是个东西,怪不得能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幸亏姜小姐还有三叔疼爱,不然这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说书人的口才十分了得,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讲了半辈子了,这里的百姓对于他口中说出来的事是十分信服的。 “他们为了满足姜二小姐的私心,就打算把大小姐从江南骗回去,把大小姐送进宫去给皇上拿捏。” “要不是外面传出所谓‘天生凤命’一说,姜大小姐估计就要成为安远侯府的牺牲品了。不过,皇上也是听了姜家的蛊惑,说什么姜大小姐是天煞孤星,这才赐婚给了咱们的谢将军。” …… “天啊,竟然是这么回事?那姜小姐不会真的会克咱们将军吧?” “姜家人的话你也信?我看啊,那些厄运都是他们自己作的,是他们自作自受,和姜小姐有什么关系?” “就是,咱们谢将军行的端坐的直,哪里会有什么厄运?” “你们没听说书先生说吗?姜小姐自从和谢将军定了亲,不仅救了凉城的百姓,还救了咱们将军一命。” “还有还有,听说这些年那个捐粮的神秘人,就是这个姜小姐。” “什么?不会吧?” “听听听,上面开始说,你们听听不就知道了?” …… 姜寻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听说书先生长篇大论,一边听着周遭百姓议论纷纷。 她忍不住有些脸红,这个说书先生也真是的,自己在他的口中,好像很了不起啊,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羞愧了。 而且这边的粮仓自己接手也才短短时日,也是依照三叔的吩咐听令行事而已,自己好像冒领了三叔的功劳呢。 “簟秋,锦书,你们说他说的真的是我吗?” 锦书克制地站在姜寻身后,而簟秋早已被泪糊了一脸,“小姐,真实情况可比他说的还要夸张呢,姜誉和赵氏压根就不算是个人,哪有这么欺负自己亲闺女的?呜呜呜……小姐多委屈啊?从小就没受过姜誉和赵氏的分毫疼爱,现在还要因为他们蒙羞,耽误自己的亲事……呜呜呜……” 簟秋边哭边说,说得姜寻都开始为自己感到委屈了。 …… “哼,一派胡言!你们别被这个老头给骗了,他分明就是收了那个什么姜寻的钱,在这造势,就是为了要嫁给谢煜!” 一声带着愤怒的娇斥响起,众人纷纷看向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 姜寻扔了手里的瓜子也跟着看了过去。 她站在后面的角落,看不真切女子的脸庞,但是从那火辣窈窕的身形也不难看出,眼前的这个女人定然是极其漂亮的。 “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连这么拙劣的招数都看不出来,谢煜还要护着你们,简直是同样愚蠢。” 女子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愤怒,虽然他们一开始也因为女人的挑拨,而稍稍动摇了一瞬,质疑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说书人。 但是女子在诋毁谢煜,老百姓们是怎么都不能忍的。 “你这个女子说话怎得如此恶毒?我们谢将军那是再睿智不过的人了,他不仅能征善战更是能够呵护百姓,你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又怎么会理解?”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夫若是说的有一句假话,愿受天打雷劈之罚。我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好死!” 嗬! 这一下,人群安静了,就连姜寻都愣在了当场。 只见说书人浑身颤抖地举着三根手指,说出的话掷地有声,目光炯炯有如实质。 他之所以敢如此发誓,是因为他相信谢煜。 这些事都是谢煜的贴身侍卫亲口告诉他的,而他也多方打听亲自求证了一番。 像他们这样的人,身后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消息网,网罗天下之事,才能说上一辈子的书。 那红衣女子也是没有料到,这个说书人竟敢下如此毒誓,不过即便如此,红衣女子也只是稍愣了一瞬,随即更是迸发出了滔天恨意,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鞭子,待姜寻察觉,那鞭子已经朝着说书人狠狠甩去。 姜寻连忙喊道: “易风!” 易风闻言立刻出手,足尖一点,身形便掠到了说书人身前,稳稳地接住了女子甩过去的鞭子。 女子未料到竟有人替这个说书人出头,咬牙切齿地想要收回鞭子,但易风岂是她能对抗的? 女子一下竟未能抽动分毫,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直射向易风。 易风站在女子对面,这才看清女子的长相,明显不是大兴百姓。 她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波流转间尽是神秘的气息,若非她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易风觉得,这定是个极具诱惑魅力的祸水。 女子的穿着打扮也和大兴女子极不相似,她的领口开得极低,腰间也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肌肤,雪白的腰间还挂着一串铃铛,随着女子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 易风顾不上面红,他的注意力都在面前女子那一双满含恨意的双眸之上。 第222章 想得美 姜寻看出了易风眼中的异常,带着锦书和簟秋打算往前去,忽然夜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在姜寻面前,表情带着一丝不自然,说道: “姜小姐,那边交给属下,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姜寻皱眉,夜风本该是跟着谢煜的,就算谢煜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会轻易把夜风派过来。 而夜风此举,明显是不想自己和那名女子发生接触。 姜寻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谢煜的身影。 “小姐,少将军并不在这里,而且少将军对这里的事和人都不清楚,属下是奉命出来办事,呃,路过。” 姜寻都被气笑了,不过也没为难夜风,又从后面再看了一眼那名女子,朝着夜风点了点头,带着锦书和簟秋悄然离去。 夜风见姜寻出了酒楼大门,不禁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夜风大人,这个祖宗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禀告少将军?” 夜风也觉得头疼,如果少将军知道寒峪关被她混进来了,估计要暴怒了。 夜风不想和女子正面对上,委屈得易风和女子对峙了好半天,待女子发现自己加上手下都不是易风的对手时,这才悻悻放下狠话离去。 夜风忽视了易风投来的不满目光,来不及和易风废话,急忙赶回了将军府。 刚走到谢煜院里,就发现今日当值的城门侍卫长正跪在那里。 “你们就这么让人进来了?” 谢煜的声音明明极轻,但却让侍卫长感到了腊月里才有的刺骨寒意。 “回少将军,是属下管理的疏漏,下面的人见是沈将军的令牌,便将人给放了进来。” “沈将军?这寒峪关何时出了个姓沈的将军做主了?” 谢煜的声音仿若是淬着冰渣。 夜风脚步悄悄后撤,想要退出院子,谢煜却早已察觉,厉声斥道: “回来!何事?” 夜风吞了口口水,道: “少将军,属下在酒楼正巧遇见了古丽娜,她和姜小姐……” “她们碰上了?” 谢煜自己都没察觉,他的情绪竟如此轻易受到了影响,整个人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碰上了……没有,没有……” “到底碰没碰上?” “呃,没有。是古丽娜不满说书人讲的故事,称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是为了帮助姜小姐造势,古丽娜想要用鞭子抽打说书人,正巧姜小姐也在场,姜小姐让易风侍卫去保护说书人,属下则已经劝说姜小姐回来了。” 谢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有些头疼。 “速速派人,把古丽娜给本将军绑了。” 侍卫长此时心里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就知道自己惹祸了,但是想着古丽娜好歹也是乌瓦国的公主,这么多年以来,乌瓦国虽与大兴偶有战争,但远不及北契和羌谷那般不可调和。 而现在北疆全域都指望着谢煜一人,他以为谢煜多少会忌惮一些,不愿与乌瓦国轻易撕破脸。 可谁知,谢煜竟对这古丽娜如此厌恶和痛恨,竟丝毫不顾对方身份,连照面都没打就要将人绑了。 而且,古丽娜手里还拿着沈元宸将军的令牌,那沈元宸可是谢煜的亲姐夫。 侍卫长叫苦不迭,任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只恨自己没有一双慧眼,没有识别出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主子,谁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也怪不得自己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也才当上个守城门的侍卫长。 多年来的不甘此时终于烟消云散。 侍卫长“砰”的一声将额头叩在地上,随即起身,朗声道: “属下愿将功折罪,亲自前去将古丽娜抓起来。” 谢煜连个眼神都没给侍卫长,夜风则是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说: “你以为古丽娜那么好对付呢?别忘了乌瓦国擅长什么?你还真绑不回来她。” 不过,夜风还是单手拎起了侍卫长,将他一起带了出去。 谢煜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终究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去了姜寻那里。 姜寻在外面还没玩够就被夜风派人送回来了,正在院子当中骂着夜风,顺带还骂了谢煜两句。 “这个夜风,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那么怕我和她接触连忙就把我送回来了,哼。” “那女人八成是谢煜的相好,不然怎么可能对我有那么大的恨意?夜风又不敢让我过去。谢煜这个王八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煜的脚步抬起在半空,听到姜寻的话,又默默将脚收了回来。 树上的两名暗卫像被点了穴互相看着好像被人敲傻了一样。 “谢煜,大混蛋,自己有相好的还说要娶我,呸。你给我等着,就算在你将军府我也一样能想到办法遁走。还真当我姜寻走投无路只能嫁给你了?” “让我姜寻和人抢男人,下辈子都不可能!想娶我姜寻,还想三妻四妾享成人之美,我看你挺美!” 姜寻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有些烦躁,顺手揪了一把小草,在手里揉得稀碎。 树上的暗卫看着姜寻咬牙切齿地磋磨手里的小草,都不禁将同情的目光投向躲在一边偷听的谢煜。 谢煜是又委屈又郁闷。 说起来,他甚至都不记得古丽娜长什么样子。 上次古丽娜非要说和大兴和亲,要嫁给自己,自己并未同意,还被古丽娜使了手段下了药,谢煜对她只有厌恶,哪来的一丁点好感? 可是…… 谢煜想到刚刚姜寻说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当下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走进了院子。 见到谢煜的身影,姜寻哪还有刚刚的气恼,脸上是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无比的笑意。 “谢将军,有什么事吗?” 姜寻分明就是笑着的,一双好看的凤眸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夺目耀眼的光芒,可谢煜却深切地感受到了一股疏离之意。 “听说你今日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啊,我很开心啊,现在外面的百姓已经不敌视我了,酒楼的说书先生还在夸我呢。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啊?” 姜寻的话让谢煜反倒是哑了口。 第223章 牵手 谢煜多年来一直在军营和一群单身汉打交道,什么时候和女人交过手?哪里懂得女人的心思? 见姜寻这么说,纵是谢煜过分聪明,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招。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院子当中的石桌上,那里放着两个账本,是钱掌柜刚刚送来的。 姜寻的目光顺着谢煜望过去,心里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大意,连忙来到谢煜面前,想要遮住谢煜的视线。 可她忽略了自己与谢煜两人的身高。 姜寻站在谢煜对面,却发现自己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谢煜的目光收回,看向姜寻。 其实桌子上账本的封面他已经看到了,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甚至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谢煜的语气里竟还带上了丝丝宠溺。 “你在外面是不是还没玩够?” “啊?嗯。”姜寻傻愣愣地张着嘴,下意识地点点头。 谢煜唇角上扬,说: “走,今天天气好,我亲自带你去外面逛逛。” 姜寻听了这话,早已忘记了刚刚的不快,这些天她确实无聊得很。 临走,还不忘朝身后的锦书比着手势,叫她把桌上的账本给收起来。 谢煜只当没看见姜寻的小动作,抿着想要上扬的唇角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姜寻。 姜寻疾步跟上,就听谢煜道: “叫丫鬟们留下,无需带那么多人伺候。” “小姐。” 簟秋和叶兰都上前了两步,都有点担心。 姜寻看了看谢煜,她对谢煜有着说不明的信任,想了想,这里是谢煜的地盘,而且这里还不是京都,带那么多人出门确实有点显眼。 “你们就留下吧,不用担心我,有谢将军在,不会有事的。” 谢煜听了姜寻的话,心里更是雀跃。 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又被追上来的杜华叫住了。 “小姐,将军,你们这是要去哪?将军该泡药浴准备针灸了。” 姜寻闻言,有些失落地看着谢煜,刚想开口,就听谢煜对杜华说: “不急,等我回来再泡。” 说完,也不理会杜华在后面的叫喊,拉起姜寻的手便出了大门。 “你晚上再泡,我还睡不睡觉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我哪里等得起啊?哎,我可不是你们年轻人!” 姜寻头一次见到杜华如此吃瘪,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你就不怕惹恼了杜先生,他不给你医治了啊?你知不知道,在这大兴,可能也只有他能彻底给你解毒疗伤了?” 谢煜低头看着姜寻好看的凤眸,“不怕,还有你呢。” 姜寻被谢煜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懵了,一直到被谢煜牵着来到热闹的中街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竟还被谢煜攥在手心。 姜寻忽然觉得整个手掌都烧了起来,稍稍用了用力,也不知是谢煜没有察觉,还是故意,总之,姜寻并没有将手从谢煜手心抽出来。 “跟紧我,这里人多,你别走丢了。” “我会走丢?你放心,你就是把我扔在荒漠里,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谢煜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姜寻抬头也只能看到谢煜的侧颜。 不过被谢煜这么一打岔,姜寻倒是忘记了要抽回自己的手。 “谢煜,谢煜,你看,这里的东西好可爱。” 姜寻晃动着谢煜的手,拉着他朝街边的一个摊位跑了过去。 “姑娘,这些都是小的亲手雕刻的,您不嫌弃就慢慢看……”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姜寻的手还和一个男子牵着,便顺着二人的手看了过去,这一看,说到一半的话便停住了,目光更是惊讶地看向姜寻。 谢煜微微摇头,中年摊主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对待姜寻的态度比刚刚还要热情。 “你看,这么小的木头,竟然雕了这么多的小兔子,哇,天啊,你看这里竟还有个兔宝宝。” 姜寻看得高兴,将手从谢煜的手里抽出来,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巴掌大的一个摆件。 谢煜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默默地收紧拳头,将手藏在了袖中。 “这一个也好看。” 谢煜从一旁拿起了另一个木雕,那是一对正在嬉戏打闹的小兔子。 前面的小兔子正在尽情奔跑,后腿高高抬起,细看之下,三瓣嘴似乎还挂着笑意。后面的小兔子目光落在前面兔子身上,跟在后面,看起来就好像在保护它一样。 姜寻立马就被这一对吸引了眼球,从谢煜的手上接过去上下左右地看着。 这个木雕因为只刻了两只兔子,所以神情要比刚刚那个生动许多,姜寻看着两只兔子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愉悦。 姜寻下意识就想要丫鬟来付银子,这才想起今个出门没带丫鬟。 正不好意思,谢煜已经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哎哟,将……将军,这小玩意不值钱的,您拿回去就是,小的不收钱。” 姜寻看了看谢煜,怪不得这摊主对自己态度好到有些接不住呢,原来是认得他们的少将军呢。 姜寻笑笑,说: “我买东西,你收钱,等回去我要还他银子的,况且,他在这里有买东西不付钱的惯例吗?” 摊主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将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我们将军从来不欺负百姓的,只是今天我见将军头一次带女……” “走了。” 谢煜见摊主越说越远了,连忙出声打断他的话,又一次拉起姜寻的手,赶忙将人给拉走了。 “想不到,你在这里竟然这么受欢迎啊?” 姜寻仰头调侃着谢煜,她当然知道谢煜在北疆地区的威望,但是她没有想到,这里的百姓和谢煜说话就好像……家人邻居一样。 一点也没有见到高不可攀的达官显贵的那种拘谨。 显然,谢煜平日里是极平易近人的。 可姜寻又想到在京都流传的谢煜的传闻,还有谢煜在京都表现出的那种冷漠和难以接近,他在京都的时候好像浑身都是煞气,否则,那些京都贵女也不会只有吴晚晴敢对谢煜产生非分之想。 不过,谢煜既然在北疆是这个样子,依他这么帅气又能打仗,该不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吧? 第224章 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吧? 姜寻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代入了谢煜真正未婚妻的角色,好像已经开始有些介意谢煜身边的姑娘了。 姜寻抬起头看了看谢煜棱角分明的下颌,阳光斜斜地从另一侧照射过来,谢煜的侧脸都被笼罩上一层好看柔和的金光。 姜寻想,就在这北疆,不会再有比谢煜更加令人心动的男人了。 不,不只是北疆,放眼整个大兴,纵使活了两世,姜寻也没有见过比谢煜还要令人感到安心且心动的男人。 姜寻渐渐有些失神,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谢煜和夜风已经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夜风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自从知道寒峪关的百姓都认识谢煜之后,姜寻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她不知道,既然百姓们都认识谢煜,他怎么还敢这样带着自己走在大街上。 谢煜走在姜寻身旁,和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面对百姓们偶尔投过来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谢煜没有丝毫闪躲和不自在。 姜寻不禁仰起头,让阳光直射在自己的脸上,就这样走在路上,是她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谢煜!你回来了?” 一声惊呼由远而近传来,打破了姜寻的思绪。 谢煜刚刚还柔和得不像话的面色忽然就冷了下来,感受到手心中用力抽走的柔软,谢煜的心情就更不好了,脸上的表情和在京都时一样冷。 来人是个一身铠甲的年轻人,来到谢煜身前翻身下马,对着谢煜就要给上一拳。 谢煜没动,姜寻忍不住出声的同时还挡在了谢煜身前: “哎,别动手,他受伤了。” 那人犹如见了鬼一般收回手,还连连后退了几步。 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煜,指着姜寻结结巴巴地道: “外面传言是真的?你真的要娶姜家的女儿?你还……你还带着出来逛街?你俩……你俩刚刚是不是还牵手了?” 姜寻听到这人这么不着调的话,顿时也没了刚刚被人撞破牵手的羞意,叉着腰一伸手就“啪”的一声打掉了指在自己面前的那根手指。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如此没有礼貌?你家里从小是这么教养你的吗?用手这样指着别人我不剁了你的手指算是给谢煜面子。” “他娶不娶我与你何干?你管得着吗?” 谢煜也有些意外,但是姜寻第一时间站在了自己前面,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刚刚还阴云密布的脸上竟又露出一抹笑意。 对面的年轻人更是瞠目结舌。 “况且,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姜誉的女儿?你也不怕认错了人?”姜寻转过头看向谢煜,“你在哪弄来这么个人?他有脑子吗?还穿着铠甲,他能打仗吗?” 谢煜右手握着空拳挡在唇边掩饰自己憋不住的笑意,看着姜寻的目光里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叫陆永航,是负责镇守寒峪关的副将,他的父亲是寒峪关的总督。” “总督的儿子?副将?” 姜寻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陆永航,陆永航还在记恨刚刚姜寻对自己瞧不起,梗着脖子说道: “你可别小瞧了人,我可是这寒峪关的副将,没有脑子能带兵打仗吗?” “谢煜的身边可是向来没有女人出现的,你,不仅出现了,还让他拉手了,除了那个传言即将要与他完婚的姜家女,还能是谁?况且,也只有姜家那个什么嘉宁郡主才会长得这么……咳……” 陆永航即便对姜寻有点先入为主的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姜寻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也怪不得谢煜就这么同意娶了。 想到这,陆永航就要拉着谢煜到一边说话,但是谢煜丝毫未动,陆永航再用力,谢煜的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样,没有挪动分毫。 陆永航就像不认识谢煜了一样,声音都劈了叉: “谢煜,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她可是姜誉的女儿。” 姜寻翻了个白眼,说: “就你这脑子,好使也没有太好使。你既然猜得出我是姜誉的女儿,也听说过我一些事,或许也只是仅限于肤浅的外貌,但至少最近几日寒峪关内广为流传的我的故事你不该不知道啊。你身为副将怎么连这么点警觉性都没有?” 陆永航被姜寻怼得说不出话。 “我……我这是刚从前方部队回来,我……我刚一进城就遇见你们了,我哪有时间……” “如果是敌人混进来了,你也可以以这样的理由和借口为自己开脱吗?” “你即便人不在城内,但你也不该对城内的风吹草动毫无察觉,你就是个草包笨蛋。” “要我看,谢煜你就该早点撤了他,他哪里配当你的副将?” “你……我……谢煜……她……” 陆永航指着姜寻说不出话,这个女人果然厉害啊。 陆永航说不出话,手上挨了一下更重的打,疼得他顿时哀嚎了一声。 “以后,不准再用手指她。” 陆永航的伤心还未来得及发散,谢煜就又给了他一记重锤。 “陆副将,你玩忽职守,对于城中事务犯有失察之过,到军营去领三十大板。” “谢煜,你……” 谢煜的眼神冷冷抛过去,陆永航瞬间清醒,对着谢煜行礼道: “谢将军,属下领命。” 临走,陆永航又深深地看了姜寻一眼,可也只一瞬间,陆永航就觉得脖子一凉,再不敢耽搁,陆永航翻身上马,再也没敢回头。 “你……会不会罚得太狠了?我刚刚也不过只是有些气不过,城里的这个流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放心,他不冤。他确实失职了。” 古丽娜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进了城,无论古丽娜是单纯冲着谢煜和姜寻而来,还是说另有目的,这都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这段时间,谢煜虽然已经回了寒峪关,但是由于先前受伤引发余毒发作,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积极配合杜华疗伤解毒,城中和军中事务他大部分都还是放手的状态。 眼下看来,他怕是要抓紧时间了。 第225章 她去军营了 谢煜正泡在杜华在满腹牢骚中准备的药浴之中,夜风就站在屏风后头向谢煜汇报着今天发生的事。 古丽娜不愧是乌瓦国的公主,身上的毒确实有些棘手。 纵使是夜风亲自前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依然是中了古丽娜的算计。 好在,古丽娜到底还是顾及这是在寒峪关内,是谢煜的地盘,没有对夜风下死手。 经过军医的及时救治,夜风已无大碍,只不过是吃了一些苦头。 不过,古丽娜还是在夜风手中逃了。 但是夜风亲眼看着古丽娜带着她的人出了城门,只是临走时还不忘让夜风给谢煜带句话。 “古丽娜说,将军您不娶她,会后悔的。” 空气中静的可怕,夜风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这种毫无意义毫无营养的话,他干什么就非要传给谢煜听啊。 “把好各个城门,不许再出任何纰漏。” “是。” 不管如何,古丽娜算是暂时离开寒峪关了,再想进来,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谢煜稍稍放下点心,感受杜华准备的药浴,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些药材正在顺着他全身的经脉渗透进去。 每一次药浴过后,他不仅会感觉身上轻松很多,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强壮了。 谢煜有些怀疑杜华的身份,他的所有军医在杜华面前都好像是学艺不精,三句两句就会让他们败下阵来。 他的军医也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这么多年军营里的各种伤病都是他们医治。 只这次,自己中了毒之后军医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到可以帮他彻底解毒又不损害身体的方法。 可是这个杜华,竟然如治疗普通伤风一般容易。 估摸着,再有个三五天,谢煜的身体便可以恢复个七八成了。剩下的,慢慢滋养三两月便可完全康复。 敲门声响起。 “少将军。” “进来说话。” 暗卫夜寒苦着一张脸进来了。 “少将军,”夜寒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五小姐她……她……” 谢煜隔着屏风看不见夜寒的表情,但也听出了不对劲,捞起旁边的衣袍起身走出浴桶,问: “她怎么了?” “哎,是属下无能,没能好好保护五小姐来到寒峪关。少将军吩咐属下暗中保护,不用过多干预,属下便一直带人跟在五小姐身后。” “可属下没有想到,临到寒峪关城了,五小姐忽然改道去了军营。” “军营?” “是,等属下发现五小姐的意图的时候,她已经和咱们故意放进来的北契探子成为了……朋友。” 谢煜额头青筋砰砰直跳,早知道他就该把谢松韵给绑了送回去。 “然后呢?” “然后,五小姐就女扮男装和那个探子一起报名,参军了。” “胡闹!” “少将军恕罪,属下也是怕惊扰了那名探子,所以并未敢直接带回五小姐。属下留了人在一旁照应,五小姐暂时没有危险。” 谢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竟不知离京这几年,自己这个五妹竟变得如此离经叛道。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在军营中散播我要成亲的消息,看看她会不会偷跑回来。如果她还继续留在军营……那就尽量保证她的安全。” 夜寒也觉头大,抱拳道: “是,属下领命。” 可谢松韵如此不好掌控,谢煜倒是想起了谢松韵和姜寻在一块的样子。 他明显可以看出谢松韵对姜寻是不喜的,甚至是带着厌恶和恨意,但是即便这样,谢松韵依然还是被姜寻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第二天这个消息传到姜寻的耳中时,谢煜没有想到姜寻会脸色大变,瞬间便失去 了血色。 “谢煜,不,你必须把她找回来,军营那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吗?” “你不用如此担心,现在战事已经进入平缓时期,北契、羌谷和大楚正妄想着和咱们的皇帝达成一致,暂时还不会大举进攻。” “而松韵她自小就调皮惯了,主意也多,不会出事的,军营里都是我的人,你真的不用如此担心。” “不,你不懂。”姜寻有些激动,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了谢煜的胳膊。 “你快把她叫回来啊,你……七日后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你……难道希望身边连一个亲人都不在吗?” 姜寻也是急昏头了,和谢松韵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发现谢松韵心性单纯,是个善恶分明的姑娘,姜寻其实是很喜欢谢松韵的。 从外面走进来的武梦舒看见姜寻主动抓着谢煜的手臂,还抬着头好像眼放精光的看着谢煜,吃惊得嘴巴大张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一样。 谢煜听了姜寻的话倒是心头一动。 自己和姜寻的婚事走到现在这个阶段,一切都可以说是被逼迫着进行着的,姜寻大老远地独自跑到北疆来,好像是有些委屈她了。 而且在这里,姜寻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换作旁的女子,估计早就哭诉抱怨了。 谢煜心下一软,柔声说道: “好,我现在就派人把她接回来,接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你们两个玩真的啊?” 武梦舒走进院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个人。 “我不过就是自己出去玩了几天,你们两个人进展这么快吗?” 姜寻脸一红,连忙将手从谢煜手臂上拿下来,还不忘再次叮嘱: “千万要快点把五小姐接回来,知道吗?” 谢煜心里还美滋滋的,点点头,再看到武梦舒的时候,笑意一敛,转身出了姜寻的院子。 武梦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怎么了?哪里不对吗?我怎么感觉刚刚谢煜好像瞪了我一眼呢?” 树上的暗卫差点就笑出了声,这个佳然郡主自从放飞自我之后,还真是越来越缺根弦了。 姜寻没当一回事,随意说道: “你想多了吧?谢煜哪里有工夫瞪你啊?我感觉谢煜在北疆的时候并不像在京都那样冷漠那样不好接触,我感觉他脾气还挺好的。” 这一下,树上的暗卫和武梦舒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姜寻。 第226章 庸人自扰 “寻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打算嫁给谢煜吗?这距离婚期可没有几天了。这几天我在外面听到关于你的那么多事,是你还是谢煜放出去的?你俩来真的啊?” 武梦舒还是想不明白,之前她明明是看着姜寻和虞公子之间有那么一点意思的,这短短时日姜寻怎么就又和谢煜黏糊上了? 不过武梦舒并没有觉得是姜寻三心二意,毕竟那个时候也只是虞公子有点上心罢了,姜寻可是一直都说和虞公子没可能的。 想到这,武梦舒又觉得一阵可惜。 “难道你是被迫的?你是有什么顾虑吗?谁逼迫你了?要不要我帮你逃跑?死遁?假死?改名换姓,然后咱们两个一起游历大好河山?” 武梦舒越说越兴奋,她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 可姜寻始终没有点头,姜寻等武梦舒好不容易停住嘴,说道: “我不是告诉你在镇子上多待阵时日吗?沈元宸马上就要到了,他带着人来给我送嫁妆,到时候万一被他们看见了,你可就危险了。” 武梦舒一听,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哎,你说说,我本以为跑到这个地方来,根本不会有人再认识我了,可哪知道沈元宸这个……” 武梦舒忽然记起沈元宸是谢煜的姐夫,武梦舒四处看了看,见没有谢煜的身影,骂了句, “哪知道沈元宸这个王八蛋在这待着还不走了。” “对了,我听说沈元宸为了家里的妾室可没少给谢煜大姐姐气受,这回又带兵跑到这来,看起来是帮着谢煜来了,实际上呢?哼,沈元宸他这是不想和镇国将军府维持表面和睦啦? “表面的和睦能怎样呢?哪里比得上实际利益?” “也是,你说,谢家这么多年,为了墨家皇室拼死拼活地守卫疆土,多少代人啊?几乎就都埋骨在这了,而且夫妻分隔两地,父子父女难享天伦之乐。” “哎,可是皇上怎么就对这样的忠臣总是容不下呢?” 武梦舒说着说着,便伤感了起来,姜寻知道,她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姜寻搂着武梦舒的肩膀,让武梦舒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柔声说道: “皇权至上,任何人、事、物都比不得皇帝手中的权力重要。谢家当年帮着墨氏打下了大兴王朝,本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可以半分天下的功臣,这么多年,谢家在北疆的势力越扎越深,就好像一根刺,在历届皇帝心里也越扎越深。” “只不过,一直到了成帝这里,才痛得让他忍耐不住,急于拔出这根刺。” 武梦舒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感受到的虚假宠爱,心里也是一阵悲凉。 “谁说不是呢?我母亲没有了母妃,更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向来不爱结交,没有朋友,这样才在成帝手里活到了现在,看起来快乐开心享受了她皇兄的宠爱,可是我小的时候曾经见到过母亲偷偷抹着眼泪问父亲,她问如果她就这样一直无欲无求地生活下去,也不要生儿子,皇上是不是就不会猜忌她了,是不是就能保我无忧长大。” “母亲早些时候本打算给我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不需要在朝中有什么势力,最好是个商贾人家,或者是个四品五品甚至六品七品小官都可,她不想我成为皇帝眼中可以利用的棋子。可是皇命难违,从我刚及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我的父亲母亲也做不了主。” “因为那天成帝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就好像在看一件商品,在估量我的价值,言语间也暗示了不许母亲为我定亲。” “所以我才……” 武梦舒坐起身,有些局促地看着姜寻。 姜寻笑着倾身上前抱了抱武梦舒,在武梦舒的耳边轻轻说: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我理解的,毕竟你也没做什么。” “是啊,那样的皇帝,连我和母亲都如此对待,何况是功高震主的谢家呢?” 说到这里,武梦舒又开始忧心忡忡。 “我总觉得不太安心,一想到谢家现在的状况,我就担心,皇上现在是铁了心的想要打压谢家,我总觉得是因为谢家手上有什么东西,导致皇上不敢轻易动手,一旦这个牵制没有了,我怕谢家……” 姜寻看到武梦舒的眼中满是真挚的关心,于是她笑了笑,想要武梦舒别这么紧张。 “我心里明白的,只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虽然不在乎姜誉,但是我不能连累三叔,还有四叔四婶,四叔四婶虽然接触不多,但我总觉得他们和姜誉也不一样,尤其是四婶,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 “这个时候我要是跑了,我怕皇上迁怒于姜家,连累我三叔。” “可之前你不是已经跑过一次了吗?那个时候就不怕?” 武梦舒看不明白。 姜寻想当然地说:“那个时候是沈元宸负责看着我的,在那个废物蠢货的手里死了、被抢了都正常。但是现在我已经到了寒峪关,到了谢煜的地盘上,那些手段就不好用了。” “谢煜不放你?” 姜寻摇摇头,“不是,我在谢煜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你觉得谁会信?到时候少不得又多连累个谢煜。” 武梦舒闭了嘴,眼神奇怪地看着姜寻。 姜寻被她盯得不自在,问道: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武梦舒紧紧抿着唇,看了一眼姜寻身后的锦书和簟秋,又冲着角落里忙着修剪枝丫的叶兰撇撇嘴,一起身说道: “哎,我才看明白,合着我在这难受担心了半天,纯粹是庸人自扰。” “算了,等过几日我一定会参加你和谢煜的婚礼。” “你放心,我不会让沈元宸认出来的,我是你的娘家人,到时候必须到场。省得以后谢煜欺负你。” 说完,武梦舒拍拍屁股走了,一点都没有京都里那个满身贵气、礼仪端庄的佳然郡主的身影。 “锦书,她怎么了?” 锦书看着姜寻,重重叹了口气,没说话走了。 平日里最爱说话的簟秋,也噘着嘴满脸官司地追着锦书而去。 只留下姜寻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帮人发愣。 第227章 嫁妆到了 “少将军,这武梦舒小姐的话,让姜小姐愣了半天,到现在好像也没想明白,还坐在院子里发愣呢。” 夜风也没想明白,听暗卫来报,他也是到现在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谢煜倒是笑了,“呵,她若真想跑,不会因为是在我的地盘就放弃的。说出去是没人信,但她完全可以不在乎。” “以后,姜寻和别人的谈话不用都来禀报。” 夜风沉默地退了出去。 “夜风大人,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啊?之前不是担心姜小姐跑了吗?” 夜风抬腿给了那个暗卫一脚,说: “将军的事你少瞎猜。”说完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估摸着,主子是觉得姜小姐不会逃婚了吧?” 沈元宸已经带着他的沈家军和禁卫军一块来到了寒峪关外,但是却被谢煜的一道命令给拦在了关外。 沈元宸纵使气得在原地转了上百圈,依然没有想到办法能够带大军进城。 “将军,大不了,咱们冲进去吧?咱们好几千人在这,还怕一个小小守卫?这能有多少人啊?再说了,咱们费那么大劲把嘉宁郡主的嫁妆给凑齐送来,现在反而要被拦在外面,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郭副将在沈元宸身边出着主意,他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啊。 “不行,你以为寒峪关的卡口这么好闯的吗?就咱们这点人马压根就不够人家看的。” “那咋办?咱们就这么让人欺负着?” 郭副将挥起手里的长枪一个用力,插进了身旁的树干上。 “他妈的,谢煜这么难缠,结果咱们就带了这么点的人过来,还陷害谢煜,还想夺谢煜的权,他们是既想让我们干活又不给我们人马。” 郭副将不敢接话,沈元宸这是明显怨上了成帝。 沈元宸头一次觉得带兵在外并不是一件十分风光的事,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少了不少。 “郭副将,你带人留下,我带一小队人马护送嫁妆进城。” 郭副将心中不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低头抱拳应是。 “不要放松警惕,找到机会我会差人回报,你得到消息后,务必要按照指令行事,我们里应外合,未必就不能给谢煜找点麻烦。” 沈元宸去清点嫁妆,他整整带了一营的人马出发,一辆马车配了五百人之多。 这样的队伍在寒峪关门口虽不算稀奇,但也比较惹眼。 主要是这支队伍并没有谢家军的旗帜。 守城的将士依然不肯放行,在城门处高声喊道: “谢将军说了,运送嫁妆用不了那么多人,一辆车跟两个人就够了,进了城自有谢将军的人接手。寒峪关乃边境重地,决不允许有大量人口涌入。” 沈元宸朝着队伍中看了一眼,和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对了一个眼神,随后咬着牙说: “我乃谢煜的姐夫,也是皇帝派来护送嘉宁郡主成亲的命官,你们这样处处刁难,难道是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沈家人放在眼里。” 沈元宸虽然早有预料,但依然被气得不轻。 “沈将军,属下只听命于谢将军,属下只是按照指令办事,还望沈将军莫要为难。” 沈将军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却发不出来,因为路边的百姓纷纷驻足看了过来,并对他和他身后的军队指指点点,不用听他们具体说什么,光看神情,沈元宸就能猜到,这些人压根没说什么好话。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让沈将军进城?小心本……我扒了你们的皮!” 刚刚和沈元宸对视的小兵上前一步,叉着腰怒斥道。 守城门的将士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 “沈将军带得一手好兵,还真是白嫩娇气得很,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兵上了战场能活上几息?” 他的话在城门口引来一片哄笑之声。 沈元宸恼怒地瞪了那个小兵一眼,脸色有些涨红,说道: “每辆马车留下十人,本将军必须亲自护送嘉宁郡主嫁妆进城,就不劳谢将军的人费心了,省得出了什么差错,本将军还要自掏腰包再给补上。” “哈哈哈,沈将军过虑了。每车五人!城中物资紧缺,比不得京都那般宽裕,沈将军带那么多人进城,我们招待不起啊。” 沈元宸的手指在剑柄上紧紧攥着,整个手指都已经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过了好半晌,沈元宸才咬着后槽牙下令。 “每车留下五人随我进城,其余人回去找郭副将复命。” 沈元宸身后的小兵不服,还想上前说什么,沈元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眼神警告着他。 小兵这才悻悻地梗着脖子后退一步,可另一只手放在腰间并未放下。 沈元宸眯起眼睛,咬着牙低声说道:“你给我安分点,不然你也就不用随本将军一块进城了,想要进城自己想办法。” “沈将军,可别忘了你答应耶和聿的话。” 沈元宸终于带着二十五个护送嫁妆的士兵,和自己的两名随身侍卫进了城。 长途跋涉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来到寒峪关外,却只带了二十七个人进城,加上自己也都不到三十人。 沈元宸的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可是想到皇上斥责自己的密信,沈元宸只能把这些暂时吞到肚子里。 如果耽误了谢煜和姜寻成亲,怕是成帝又要发怒了。 临近成亲的日子,姜寻已经住进了谢煜帮她在寒峪关内重新安置的宅院内。 沈元宸跟着引路的侍卫直接来到了姜寻府外。 可守门的小厮的却说,姜寻不在府内,他不敢私自做主大开府门,毕竟府内也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没有长辈没有男性主子,放沈元宸入内于姜寻名声有碍。 小厮说话嗓音洪亮,整条街的百姓都看了过来。 沈元宸不断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怒意。 “还不快差人去寻你们小姐回来?” “是,沈将军,已经有人去找小姐了,还请将军在此稍候。” 小厮说的话合情合理,沈元宸即便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冷遇,也是没有发作的借口,只得在府门口暗自生气。 第228章 大不敬之罪 “哦?他进来了?” “别管他,你先慢慢把饭吃了。” 谢煜挥挥手打发来报信的下人出去,自己则亲自给姜寻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姜寻面前的碗里。 姜寻尝了一口,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双平时总带着些媚意的凤眸此时更多的只有吃到糖果的孩子般的满足。 “这里的鱼好鲜美啊,比京都的要好吃多了。” 谢煜唇角又勾了勾,再次夹了一块鱼,说道: “这里天气寒冷,水也冷,鱼肉便更加紧实有弹性,和京都的鱼自然不是一个口感。” “你也吃啊。”姜寻吃得高兴,见谢煜光忙着给自己夹菜,心下过意不去,拿着筷子就夹了一口递到谢煜碗里。 谢煜看了看姜寻的筷子,姜寻猛地记起自己好像忘记换筷子了,这双筷子可是刚刚从自己的口里出来,姜寻窘迫得红了脸,赶忙伸出筷子想要将鱼肉夹回来,口中还忙不迭地道歉。 “对不起,我忘……了……我……” 姜寻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口中,吃惊地看着谢煜夹起鱼肉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谢煜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刚刚,自己的手怎么就不受控制地将那块姜寻筷子夹过的鱼肉给放进嘴里了呢?而且见到姜寻想要夹回去,自己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生怕抢不过姜寻。 嗯,不过,这鱼肉确实美味,好像比自己以前吃过的都要鲜美。 “咳咳~傻愣着干什么?快点吃。” 谢煜则是拿着干净的筷子又给姜寻夹了一块牛肉。 “这里的牛肉也是好吃的,快尝尝。” 姜寻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听着谢煜的话机械地将牛肉吃了下去,但是好像有点食不知味了。 “嗯,那个……沈元宸……他……” “不用管他,你先吃饱肚子再说。” 谢煜在沈元宸带着车队接近寒峪关百里的时候就已经接到消息了,沈元宸的一举一动可以说都在谢煜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一大早才把姜寻从她的府中给拉了出来。 他就是不想沈元宸那么顺利将嫁妆送过去。 他就是要让姜寻的嫁妆马车在老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多待一会儿,那些个嫁妆要在寒峪关百姓的眼皮子底下一箱一箱地抬进去。 而沈元宸之前在路上估计也没少给姜寻气受,他现在有点想要报复怎么办? 不过这一点,谢煜可想错了。 姜寻用自己从一品郡主的身份可没少折腾这个四品的忠武将军。 沈元宸要是知道谢煜的想法,估计是真的要忍不住吐血了。 谢煜和姜寻在将军府膳厅吃得津津有味,心情格外愉悦。 武梦舒留在姜寻府里,时刻有人向她汇报门口的情况,一边吃着小厨房准备的美食,一边像看戏一样盯着沈元宸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胃口大开,可是吃了不少。 只有沈元宸像被人围观的猴子一样坐在姜寻府门前,一盏一盏地喝着下人们备好的茶水。 可茶水越喝越饿,沈元宸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那名面色白皙的小兵就站在沈元宸的身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腰间的刀柄被她握得咯吱作响。 “回来了吗?” “哈哈哈,没回来好,去,差人去告诉寻妹妹,叫她不要着急,我再给沈将军备上一碟子花生,饿不着他。” “咱们好吃好喝地备着,他就是想发火也找不到由头。” …… “姜……嘉宁郡主为何还没回来?还要本将军在这里等多久?你们小姐就是这么教你们待客的吗?” “沈将军息怒,这府里毕竟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小的确实不好放沈将军一个外男进入。” “今儿也是不巧,镇国将军早上亲自来接我们郡主,说是要带郡主出去转转,小的哪里敢问主子的行踪啊?所以,现在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分头去找了,就是也不知具体要去哪找才是。还请沈将军见谅,多候上片刻。” 沈元宸表面的风度已经维持不住了,又喝了一壶茶水之后,腾地起身,说: “既然夹肉饼郡主不在,那本将军就先去镇国将军的府邸看看。” “沈将军?”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伴着马蹄声在这个时候传来,沈元宸虽是不喜来人的腔调,但沈元宸却是忽然来了点希望。 来人的坐骑直行到沈元宸面前这才堪堪停住,马上的人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抬起,沈元宸脸上的肌肉抽动,但好歹还是维持住了作为一名将军的体面。 “小的见过陆副将。” 守门小厮是谢煜的人,自然是认得陆永航的,见沈元宸还坐在那里摆架子,便对着陆永航行了一礼。 陆永航十分随意地将缰绳抛向小厮,笑着问道: “哟,谢煜把你给放到这了啊?这姜府的大门可是比谢府还要重要啊。” 沈元宸看着陆永航,在心里盘算,既然是副将,总也高不过自己,自己在这门口已经被晾了半天了,既然来了个不长眼的,自己就先拿他问责好了。 “陆副将?本将军在这已经苦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你们寒峪关的兵就是如此办差的?就是如此待客的?” 沈元宸拿出了自己在军营中一贯的威压,怒视着陆永航。 沈元宸倒也不是装的,他的确是气坏了。 可陆永航并未像沈元宸预想的那般,笑着上前行礼赔不是,而是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了沈元宸身旁,下人们刚刚摆放好的椅子上,并且看起来比自己坐的椅子好像还要更好一些。 陆永航架起二郎腿,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正眼都没瞧沈元宸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大胆,见到将军不仅不行礼,还如此目中无人,小心将军治你个不敬之罪。” 沈元宸身后的小兵出言呵斥。 却见陆永航随意一挥手,人群后冒出两个身穿铠甲的侍卫,一左一右将人架起就给拖到了一边。 “给他三十大板,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第229章 清点嫁妆 “你这是何意?” 沈元宸也彻底怒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指着陆永航喊道。 “来人,给本将军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副将拿下。” “不可啊,沈将军啊,沈将军万万不可啊……” 门房的小厮表面焦急,眼底却是带着看热闹的狡黠。 “沈将军不可,陆副将虽是副将,可却是镇国将军——谢将军的副将,谢将军乃是正一品大将军,这陆副将可也是官居三品啊。而沈将军虽名头好听,可您这将军也才四品而已。照理应向陆副将行礼的。” 门房的声音洪亮,满街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元宸没有料到即便是一个小小副将,居然品阶还在自己之上,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沈元宸臊得无地自容,另一方面又感到憋闷。 在京都这么多年,旁人向来对自己都是恭敬有加,谁见了不称一声“小沈将军”?纵使朝廷那些一品二品大员,也没谁见了自己给自己如此难堪的,况且那些人里不惑、知命之年的都算是年轻的了,他见了更多的也有对长辈的应有的尊敬。 可谁想到,来到这北疆,一个年纪轻轻的副将都能压自己一头,这人还不是谢煜,只是谢煜的一个小副将。 沈元宸这个时候又想起自己是谢煜姐夫的事了。 “哼,本将军是来替妻弟谢煜来给他未来夫人送嫁妆的,这是家事,论什么品阶?” “沈将军,这婚事可是皇上御赐,而送嫁一事也是皇上亲自安排,这么一来,这门亲事怎么也算不得是谢家和姜家两家人的私事了。” 陆永航收起脸上的那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不羁神色,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正色说道,一身战场厮杀出来的凛然杀气此时毫不掩饰地全数释放,沈元宸不受控制、腾地一下就起了身。 “你……下官见过陆副将,还请陆副将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下官一般见识。” 沈元宸一口牙都快咬碎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对着陆永航行了礼。 陆永航又恢复了刚刚的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哈哈大笑着,一手就搂住了沈元宸的肩膀,丝毫不顾沈元宸黑沉如墨的脸色,说道: “好说好说,既然你是谢将军的姐夫,我自然会对你关照一二的。” 隔着一道紧闭的大门,武梦舒在里面就要笑岔过气去了。 看得一旁的簟秋都无奈地小声劝道: “武小姐,您还是收敛一点吧?要不咱现在就回去吧,您现在的身份可不能被沈元宸那帮人瞧见,难道您还想恢复佳然公主的身份,嫁去北契吗?” “就数你话多,行了行了,看样子,你们家小姐和你们姑爷也快回来了,咱们走吧。” “谁家姑爷啊?武小姐你可不要乱说。”簟秋噘着嘴,早上谢煜把姜寻从府里带走,说什么也不带上她们几个丫鬟,说她们碍事。 簟秋到现在心里都不踏实,生怕小姐身边没人照顾,会不方便。 可武梦舒一笑,看着簟秋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们啊,一个个都嘴硬,和寻儿一样嘴硬。赶紧走吧,一会我被沈元宸给抓包了,我就带着你一块去和亲。” 簟秋吓得一缩脖子,见武梦舒抬脚就走,忙追上去说道: “武小姐您少吓唬奴婢,奴婢是小姐的人,要陪嫁也轮不着奴婢。” 武梦舒最喜欢逗簟秋玩了,觉得这个小丫鬟实在有意思得紧。 武梦舒和簟秋前脚刚从大门口回去,外面姜寻就在谢煜的护送下回来了。 见谢煜从马车上下来,沈元宸的脸黑了黑,又努力想要维持淡定。 可谢煜下了马车并未给沈元宸一丝目光,沈元宸面上的淡定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一旁的陆永航倒是恭敬站了起来,来到谢煜身边。 谢煜朝着马车内伸出手臂,一只纤纤玉手从马车中伸出放在谢煜的手心,被谢煜扶着下了马车。 见到陆永航姜寻没忍住笑了笑,虽然没出声,但是目光却是朝着陆永航的屁股看了过去。 谢煜脸一黑,侧身一挡,遮住了姜寻的视线。 “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帮沈将军清点嫁妆?府内没有管家,你就帮着在门口核对清单吧。” 陆永航眨眨眼,躬身抱拳,在外人面前做足了一个下属应有的本分。 陆永航大手一挥,吩咐下面人:“帮着郡主清点嫁妆。” “是!” 陆永航带来的人不多,但是气势十足,这一声应答给沈元宸吓了一跳,脚步不自觉地就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之后脸色涨红,觉得脸都丢光了。 沈元宸身后的小兵也露出了一抹嫌弃之色。 可目光转向站在一块的谢煜和姜寻身上,又带了些恨意。 “咳咳……”沈元宸本想好了见到谢煜之后摆摆当姐夫的谱子,可不知为何,沈元宸想好了一肚子的责备此时却是卡在了嗓子眼里。 “沈将军这是嗓子不舒服吗?是我府上的下人伺候不周?哎,这茶水续得足足的啊,哎呀呀,这茶汤都变浅了,看来没少喝啊?沈将军这是一路上都没喝水啊?” 姜寻还装模作样地掀开了茶壶看了一眼,一副沉思不解的模样,看得谢煜心中发笑。 “嘉宁郡主说笑了。这时嫁妆清单,都是按照郡主之前的单子准备的。” 沈元宸伸手递过了他的新礼单,可中途伸过来一只手随意地拿了过去。 “陆副将,你亲自去核对。” 姜寻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转头瞪了谢煜一眼,谢煜也不在乎,看着沈元宸称呼了一声: “姐夫。” 沈元宸面上的神色好了一些,刚想应答,就听陆永航那边夸张地叫了起来。 “哎呀,沈将军,你这清单可不对啊,和郡主给的清单对不上啊?” 姜寻一点也不意外,她站在沈元宸对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沈元宸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她强忍着笑意,看向陆永航。 “沈将军,嘉宁郡主的嫁妆中东珠可是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彻,如鸭蛋般大小,共十颗。可您这……数量是对了,可这充其量就是十颗鸟蛋,连个鸡蛋都不如。” 沈元宸心知自己准备的嫁妆根本不可能和姜寻礼单上的一模一样,但这些也已经是他目前能够凑齐的最好的东西了。 第230章 清白可还在? 陆永航并不给沈元宸喘息的机会,继续高声说道: “还有这个,赤金镶宝龙凤呈祥富贵满堂头面,共三十七件一套,您这准备的头面是啥?莫说不是龙凤呈祥富贵满堂,就是这赤金镶宝也有些寒酸,件数更是严重不足。三十七件足足缩减成了十二件。沈将军,您这是被哪个没良心的掌柜给坑了啊?差了一倍还多,这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见啊。” “这里这里这里,羊脂玉手镯一对。虽然嫁妆清单上没写成色如何,但您瞧瞧您准备这手镯,大家伙也都看看,别说我陆永航在这鸡蛋里挑骨头。” 说着,陆永航竟捏着那一对手镯跑到了看热闹的百姓中间,举着让百姓一起瞧。 一位老妇人咋舌道: “哎哟,虽然老妇不是那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年轻时候也是在大户人家伺候过的,这手镯……别说夫人小姐瞧不上,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大能带得出手啊。” “啧啧啧……还真是寒酸。” “我们家闺女出嫁的时候,老婆子咬着牙也给置备了一副手镯,看起来和这个也差不多。” “嗬,嘉宁郡主的嫁妆这么寒酸的吗?” “太丢人了。” …… 听着百姓的议论,陆永航心里一个咯噔,顿觉大事不好,后背就感觉凉凉的,好像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想要再给自己几十个大板子。 陆永航僵硬着脖颈不敢回头去看,连忙大声解释道: “这可不是嘉宁郡主原本的嫁妆,是负责护送嫁妆的人玩忽职守,给嘉宁郡主的嫁妆给烧了,这是他们按照嘉宁郡主的嫁妆清单重新置办的。这照嘉宁郡主本身的嫁妆可不只是天差地别。” “依照嘉宁郡主和谢煜将军的身份,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嫁妆?” “对了,在京都,嘉宁郡主可是还有一大份嫁妆已经抬进了京都镇国将军府,那阵仗、那排场……我敢说,京都的公主也不过如此。还有咱们将军给嘉宁郡主准备的聘礼,那也是顶格……” “咳咳,够了,赶紧清点嫁妆。” 陆永航感觉到身后冰冷的视线渐渐消失,心头一喜,高声答应着。 “好咧。沈将军,您说现在怎么办?” 沈元宸现在恨不得剐了陆永航,奈何陆永航比他官大,姜寻和谢煜还站在一旁,他备的礼也确实和姜寻原本的嫁妆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本想的是,直接将嫁妆运到府里,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 就算在大门口清点,他们怎么也不会过于为难他这个将军,况且他还是谢煜的亲姐夫。 想到这,沈元宸心里的怒意终于是有些压不住了,看向谢煜的目光好像又回到了谢煜小的时候,他想要以那个时候的心态高高在上地用气质压制谢煜。 就算他现在是镇国将军那又如何?自己依然是他的姐夫。 “谢煜,临出发时,你姐姐还托我……” “沈将军,现在当务之急应是给嘉宁郡主清点嫁妆,其余的私事,可待到私下再提。” 谢煜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波动,说出的话却是很清楚,驳了沈元宸的面子。 沈元宸眼底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底下的人见自己的将军现在如此受人怠慢,一个个也是呼吸粗重显然也都是有些忍到极限了。 “好,谢煜,好得很。别忘了,你姐姐还我本将军的夫人,还在本将军的后院仰望着本将军过活。” 谢煜轻笑一声,不应答,也不看他。 反倒是姜寻有些担忧,在谢煜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谢煜回头,对上姜寻的眸子,清楚地看到姜寻眸底的担忧。 “我不想因为这么点事让你姐姐难堪,他说得对,你大姐姐还在沈府。” 谢煜心头忽然就软得不像话,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将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谢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悸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放心,我大姐姐自有打算,不用在意沈家。” 姜寻看着谢煜如此笃定,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她自然不会再因为旁的对沈元宸有所忌惮,抢在谢煜之前开口说道: “沈将军,你这是何意?本郡主的嫁妆,何时成为你威胁谢煜的筹码了?用一个女人的嫁妆去为难另一个女人,沈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郡主误会,下官只不过是和谢煜将军说说家常而已。” “呵呵,那就好。那么言归正传,本郡主的嫁妆该如何处置啊?” 沈元宸又看了一眼谢煜,见谢煜果真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一双眼紧紧地盯在姜寻的身上,压根就没有分给沈元宸一丝一毫。 沈元宸低下了声音道: “还请郡主恕罪,下官已经尽力,在凉城能够凑齐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当初郡主的嫁妆为何会烧毁,郡主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为何?” 沈元宸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意味十足。 谢煜先不满了,冷冷道: “沈将军还是注意和郡主说话的态度,郡主可是从一品。沈将军还是莫要僭越了。” 姜寻倒是没在乎,反而笑了起来: “沈将军这话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当初,本郡主可是在沈将军的守卫之下遭遇了贼人,不仅令本郡主遭难,还烧了本郡主的嫁妆。沈将军现在跑来问本郡主是何意?难道是本郡主一手安排了这一切?” 沈元宸想说正是如此,可他又没有证据,至今都没有抓到当天放火之人,也没有找到姜寻私自逃跑的证据。 “可郡主被贼人掳去,消失甚久,不知是否遭……” “沈元宸!”谢煜是真的怒了,沈元宸狗急跳墙,难道是要在这百姓面前往姜寻身上泼污水吗? 一个女子被贼人掳走,并且消失数天,这清白可还在?纵使长了千百张口,怕是也无人相信了。 “本将军一直派人暗中保护郡主,郡主院子当晚闯进的贼人已悉数被本将军手下斩杀,郡主一直都在本将军庇佑之下,沈将军是有何意见?” 此时的谢煜压根就没有沈元宸记忆中那个、在镇国将军府受尽宠爱的顽劣幼子的模样,一身杀伐之气铺天盖地而来,沈元宸竟在谢煜身上感受到了当初自己见镇国老将军之时的那种压迫感。 第231章 写个字据 沈元宸心头大惊,也顿时清醒过来,成帝交待,务必让谢煜娶了姜寻。 如果姜寻清白被毁,那么这场婚事也将告吹,到时候自己又要遭到成帝的斥责。 不过,今日自己已经透露了当初姜寻被贼人掳去的事情,他才不信刚刚谢煜的鬼话,说不定谢煜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才这么一力揽下,毕竟被人戴了绿帽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沈元宸心情好了一些,看着谢煜的眼神带了些同情。 “谢将军,好算计,竟然那么早就已经预料到了郡主会遭难,这是不信任下官呢。不过也幸亏有谢将军在,不然……呵呵……” 姜寻看了看谢煜铁青的脸,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不知道谢煜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真的为了沈元宸的话心里起了怀疑。 姜寻稳了稳心神,不想去猜谢煜的心思,看着沈元宸的目光也彻底冷了下来。 “沈将军莫要在本郡主面前耍弄心思,无论如何,这嫁妆你都必须给本郡主一个交代!” 姜寻的声音带着怒气,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陆永航,也被姜寻这突如其来的如暴风雪般的冷冽气息给惊了一瞬,忽然感觉姜寻身上这气势和谢煜还真有点像啊。 沈元宸这时倒也不恼了,心里想着过了新婚之夜,看谢煜还能不能再帮着她说话,那嫁妆到底还要不要帮她讨?没了谢煜的撑腰,姜寻莫说只是一个郡主,就是一个公主在这北疆荒蛮之地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不过是皇上手里的棋子、安远侯不喜的弃女罢了。 “现在距离郡主与将军的婚期已经没几日时间了,下官也来不及临时筹备,不如郡主和将军先成了亲,下官慢慢给郡主补齐可好?” 姜寻笑了,笑得眼底如当下北疆的漫山春花般灿烂,谢煜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可从姜寻口中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那么让沈元宸舒心了。 “沈将军既如此说,本郡主当然不会过于咄咄逼人。看在沈将军一路劳心劳力的份上,还有沈将军毕竟也是谢将军的姐夫,等本郡主嫁给了谢将军,我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沈元宸来不及松口气,就见姜寻招了招手,也不知道锦书从哪冒出来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笔墨纸砚,守门的小厮也是个有眼力的,连忙搬出来一张桌子就放在了大门口。 “郡主这是何意?” “沈将军既然欠了本郡主的嫁妆,当然要立个字据了,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本郡主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本郡主可还没上奏皇上,也没因沈将军搅了本郡主与将军的亲事而迁怒于沈将军呢。只是让沈将军写个欠条字据,已经很是退让了,是吧,沈将军?” 沈元宸哪里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下这个字据?字据一立沈元宸哪里还跑得掉。 虽然这个婚事是皇上亲赐,虽然姜寻的嫁妆这次是皇上拨款给补齐的,可沈元宸也不敢、也不能以皇上的名义立字据啊。 这欠条一写,字据一立,他沈元宸就背上了欠姜寻的债务。 “嘉宁郡主,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有谢煜在此,还不能为本将军担保吗?你还怕本将军赖账不成?” “哈哈哈,谢煜,你愿意替沈元宸做这个担保吗?” 姜寻满眼狡黠地看向谢煜,谢煜摇摇头,说: “不能。嫁妆,是我未过门娘子的,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沈元宸还想再说什么,另一边陆永航等不及了,大声说道: “沈将军既然不准备赖账,立个字据又怎么了?嘉宁郡主如此信任你,你总不能一点担当都没有吧?权当是给嘉宁郡主一颗定心丸好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陆永航还不忘鼓动四周的百姓起哄,听着一声声的附和声,沈元宸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沈元宸愤愤然拿起笔,开始写,姜寻就站在一旁每一个字都不放过,末了,当沈元宸即将签上自己大名的时候,姜寻出声了。 “慢着,沈将军。” “你还有何不满?”沈元宸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浓烈不加掩饰的怒意,姜寻听了不过一笑,淡淡说道: “沈将军,别忘了盖上你们沈家的大印哦。” 沈元宸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临出行前,沈老将军将可以代表沈家的一枚印章给了沈元宸,以方便他在外行事,没想到,姜寻连这个都知道。 沈元宸当即就要暴怒,他几乎不想再忍了,反正他已经和北契达成了约定,大皇子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可姜寻压低了声音,在沈元宸面前小声说道: “沈将军,您还是冷静点好。皇上为了让你补全本郡主的嫁妆,可是给将军拨了十万两白银,虽说依旧不足本郡主的嫁妆,但,这五辆马车上的东西,怕连一万两银子都不值吧?” “沈将军,如若您真的不愿的话,本郡主不介意上奏皇上,让皇上来评评理。” 姜寻的话冰冷刺骨,沈元宸呆立当场。 最终,在大家伙都以为沈元宸要暴怒的时候,他乖乖地掏出了一枚印章,盖了上去。 沈家军的那些士兵看得眼睛都红了,他们的将军就这么被拿捏了? 闹剧总算告一段落,一抬抬的嫁妆陆续搬进了姜府,谢煜、陆永航、沈元宸还有一众士兵也进去了,街外的百姓这才散了去。 不过,沈元宸的糗事也迅速传了出去。 陆永航并未放过沈元宸,每拿出一件嫁妆,就要在礼单上核对一项,每差一个就要找沈元宸确认上半天。 沈元宸简直不厌其烦,“你……陆副将看着办吧,不必事事都与下官核对商议。” “那怎么行?我这人办事最是严谨、最是公平,这自己私下做主坑害他人的事,我可不能干。我更不能眼红别人手里的东西,还妄想据为己有,我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重量,省得到时候丢人。” 沈元宸哪里听不出来陆永航话里带的刺,可是他也不能骂回去啊。 没办法。他也只能忍受陆永航这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第232章 婚事不能继续 当初一把火烧了嫁妆的时候,姜寻其实是没想过还能再要回来的,现在这样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 姜寻心情大好,一双凤眸笑得都快成了月牙儿,迎过来的叶兰都有些看呆了,自从她到了小姐身边伺候,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开心过。 谢煜就跟在姜寻身后,亦步亦趋,一点也没有镇国将军的威严,下人们虽不适应,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 只不过谢煜这副样子,落在某个人的眼里,心中的怒气喷薄而发,目光狠辣凌厉几乎是想要将谢煜姜寻二人千刀万剐。 “注意你的言行,别忘了大皇子交代的事情,你也不希望大皇子知道你一直只沉溺于儿女私情吧?如果大皇子知道你对谢煜还没死心……” “够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将军管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哼,还说什么是谢煜姐夫,我看在谢煜眼里,你连一坨狗屎都不如。” “你……” 沈将军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陆永航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沈元宸和他身边的小兵。 “陆副将,不知还有哪里没有核对完毕?” 陆永航收回目光,看向沈元宸笑着说道: “辛苦沈将军了,都核对完了,沈将军这边一共欠……” “行了,就不劳陆副将赘述了,下官心中有数。” “哈哈哈,有数就好。那沈将军请吧。” 陆永航朝着大门口一伸手,沈元宸火冒三丈。 “陆副将这是在让下官出去吗?下官千里迢迢护送郡主前来与谢煜……谢将军成亲,还送来嫁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到这郡主府上,只有两壶清茶,不说歇歇脚了,就连午膳也无人照看,这难道就是郡主府上的待客之道吗?还是说,这北疆蛮夷之地就是如此不懂礼数?” 沈元宸真的气坏了,肚子里只喝了两壶茶水,早就叫得厉害,现在好不容易把嫁妆盘点清楚,本以为可以歇歇用膳了,结果这陆永航竟让他就这么出府。 他要是带着下面人就这么走了,他沈元宸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敢想下面的将士要怎么看他。 陆永航也收起了脸上那一层不达眼底的笑意,冷着表情说道: “沈将军可知这是何处?” 沈元宸不语。 陆永航也不等他答,厉声说道: “这是待嫁的嘉宁郡主府,沈将军觉得您作为一个外男,留在郡主府上用膳歇息合适吗?难道还要未嫁的郡主来接待将军?” “不说男女有别,单说这郡主的品阶也是比将军高上不少。” “不知沈将军以什么名义要求郡主款待将军?” 沈元宸咬着牙,浑身不住地颤抖,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 陆永航呵呵一笑,伸手又请了一下,说: “请吧,沈将军,这郡主府可不是咱们这群外男该待的地方,别看人家谢将军,五天后,谢将军就是嘉宁郡主的夫君了。今天本副将亲自作陪,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设宴招待沈将军。” 如此一来,沈元宸再想说什么也得憋回去。 郭副将作为二品武将,来宴请他一个四品将军绰绰有余,自己一个外男确实不好待在郡主府,纵使心中再多不满,在寒峪关内,沈元宸也得咬牙忍着。 沈元宸手下的士兵也悉数被陆永航的人给带走去别处用膳了,身边竟一个侍卫也没给留下。 陆永航满不在乎地说道: “咱们可不是那些娇小姐,走到哪都要人伺候着,下面人也辛苦了,叫他们也敞开了吃敞开了喝,都是军营里出来的,没有那么多讲究,是不是啊,沈将军?” 沈元宸想要留下那名小士兵,但是陆永航这么一说,沈元宸也只能点头应是。 …… “你这么对你的姐夫,真的不怕他回去为难你大姐?” 姜寻笑眼弯弯,看着沈元宸亲手写下的字据和上面沈家的大印,心情舒畅无比。 谢煜脸上的线条也比以往柔和了不少,听姜寻提起自家大姐,眸子上蒙上了一层层阴鸷,但很快就消散开来。 “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前些时日离开京都时,大姐已经说她另有打算。大姐本就已经对沈元宸、对沈家不抱什么期望了。” “这么多年,无论是我还是家里人,对沈家都恭敬有加,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善待我大姐,可是呢?妾室一房又一房地往府里抬,现在更是打起了我谢家兵权的主意,他们又何时在意过我大姐姐?” 姜寻有那么一点点讶异,不禁悄悄打量着谢煜。 谢煜虽然看似望向窗外,但是多年战场经验让他对姜寻的偷偷打量十分警觉,谢煜忽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手和脚都有点不知该往哪放了。 “你更气他接连纳妾,还是更气他惦记你的兵权?” “都有吧。” 姜寻忽然想到,镇国将军府里虽然都是女人,但似乎都是正经底嫡妻,并未听说有妾室甚至庶子庶女。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不,”谢煜猛地转过身,看着姜寻,心跳有些加速,正色说道,“我们谢家不一样。谢家的男人只有嫡妻,没有妾室。” 姜寻愣愣地看着谢煜。 “即便他们大多都是两地分隔,一个驻守北疆,一个留在京都,即便如此,谢家的男人也没有在北疆另安新家。” 姜寻的心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我也一样。” 这四个字好像带着温度,令姜寻的耳朵都发烫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姜寻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谢煜就是在对着自己说情话一样。 姜寻不自然地转过身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谢煜他真的无可挑剔,是一个足以令人心动的对象。 可是自己…… 姜寻想到自己那个拖后腿的父亲。 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说道: “既如此,你我的婚事更不能继续了。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离开这里,不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当初在皇宫的事,是我草率鲁莽了,抱歉。” 第233章 一朝结同心 谢煜刚刚看到了姜寻红透的耳尖,心里正有点心猿意马,就听姜寻说出婚约不再继续的话,谢煜一把拉住姜寻的胳膊,将人转了过来,看着姜寻的眼睛,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因为有些不敢相信,谢煜的声音发紧,嗓音低沉,好像还带着丝丝暗哑。 一旁伺候的锦书看了看,无声摇摇头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 姜寻没有注意到锦书的动静,有些茫然地仰头看向谢煜,眨巴眨巴眼睛喃喃地回答: “你……你不是说你们谢家男人不纳妾的吗?那和离呢?和离可以吗?如果不行,那我们不能成亲啊,你和我是皇上赐的婚,我怕耽误你和你喜欢的人……” 谢煜此时心里可没有一丁点旖旎的心思,额头青筋都快迸裂了,抓着姜寻手臂的手已经暴起青筋,但又不敢弄疼姜寻,咬着后槽牙问道 : “你真的觉得一纸圣旨就能逼迫得了我吗?” 姜寻此时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她不是没有和谢煜如此贴近过,但那都是危急情况,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谢煜身上。 这一次,被谢煜抓着面对面贴近站着,姜寻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鼻间全是谢煜身上独特的味道,那丝丝缕缕的药香依然还在,熏得她有些头脑发滞。 “那不然呢?我可是姜誉的女儿,姜誉他可是有可能害死了谢家……” 谢煜的心漏跳了好几拍,他何尝不知姜寻的身份,他何尝不知谢家与姜家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他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被眼前的女人牵动了所有心神,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里。 当初自己也是为了不想和姜寻成亲才找了借口直接回了北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姜寻在马车上亲自照顾自己的时候?还是姜寻在凉城一心解救百姓的时候?还是姜寻大义灭亲直接将姜誉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者更早,在皇宫的御花园中,还是在姜誉的书房里? 谢煜自己也想不明白、想不真切。 他现在只知道他很期待与姜寻成亲,他很期待能够和姜寻长相厮守。 她以前受的苦他愿意帮他挡,她面对的仇恨他愿意帮她去报。 可现在听她口中说出姜誉的名字,谢煜的心里没有对姜寻的迁怒,他只觉得姜寻委屈又可怜,心里痛得无以复加,比他在战场上受的伤、中的毒都痛。 姜寻还在继续,谢煜蓦地倾身下来,直接堵住了姜寻喋喋不休的唇。 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谢煜的唇轻柔地贴在姜寻的唇上,如同羽毛般轻盈,带着温柔与试探。 姜寻的身体微微颤抖,睁大的凤眸不可思议地瞪向谢煜,谢煜受不住姜寻的目光,伸出大手盖住了姜寻的眸子,纤长的羽睫在谢煜的手中划过,令谢煜的手臂仿若触电般泛起阵阵酥麻。 谢煜轻轻叹口气,无奈又宠溺地说道: “乖,闭上眼睛。” 姜寻好像被蛊惑了一般,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逐渐沉浸在这一份深情之中。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顺从,谢煜颤抖着双唇小心翼翼地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 谢煜的手环绕在姜寻腰间,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好像要将姜寻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们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仿佛要融为一体。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们的吻渐渐热烈,仿佛要把彼此的灵魂融入到对方的身体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转,也想留住他们深情的亲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姜寻只觉得自己胸腔的空气好像全部被抽离,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窒息了,谢煜终于松开了姜寻。 姜寻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靠在谢煜胸前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清晰地听见谢煜凌乱且快速的心跳声。 “噗通”…… “噗通”…… 好像和自己的心跳一样剧烈,一样不受控制。 姜寻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住了谢煜的衣襟,此时依旧紧紧攥着。 谢煜也依旧抱着姜寻,没有撒手。 渐渐地,理智回笼,姜寻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 她松开手,试图推开谢煜, 可谢煜依旧不肯松手,姜寻有些恼了,低着头说道: “你先放开我,好歹我也是郡主,你敢如此轻薄于我。” 谢煜不仅不肯松开姜寻,反而又收紧了一些,霸道地说道: “再有五天,你就是我谢煜的娘子,算不得轻薄。” 姜寻都快要被气笑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你明知你和我之间不可能,血海深仇你都不在乎吗?” 谢煜咬了咬牙,将姜寻松开了些,让自己能够看到姜寻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小心地问道: “你……是嘉宁郡主、侯府嫡小姐、还是姜寻?” 姜寻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我是姜寻。嘉宁郡主是皇上想要利用我,把我变成的棋子。侯府嫡小姐?呵,我又何尝有一天真的当过这个嫡小姐?姜誉害死了我祖父,现在还想要害死一直疼爱我的三叔,我和他没有父女之情、只有仇恨。” 谢煜见不得姜寻眼中的支离破碎,他再次将姜寻抱紧,声音中明显多了丝愉悦。 “你既不是嘉宁郡主,也不是侯府嫡小姐,你只是姜寻,那么你我之间有何仇恨?我……想娶你,想娶的是姜寻,不是皇上赐的嘉宁郡主。” “只要你愿意,我此生定不负你,一朝结同心,定相知相守、不离不弃、共度此生……你……你愿意吗?” 说着说着,谢煜忽然有点不确定了,回想刚刚自己的举动,是不是真的让姜寻恼了? 谢煜忽然就松开了抱着姜寻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姜寻,眼里满是不确定。 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谢煜想到这里,脸都有些白了。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此刻就单纯只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面对着心上人所有的信心都消失不见。 他既想马上听到姜寻的回答,又害怕姜寻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话。 第234章 我心悦她 姜寻没有立刻回答谢煜的问题。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谢煜,她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 她一直认为自己和谢煜之间是绝不可能成亲的,哪怕她曾经对谢煜有过一点动心,她都在萌芽发起的时候及时而又迅速地告诫自己,这不可能,不要对谢煜心存幻想。 姜寻在心里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要被谢煜牵动心弦,一旦陷进去自己会变得不幸,她和谢煜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绝不容许自己行差踏错。 可是姜寻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了心动的感觉。 姜寻有些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之中,率先跨过仇恨的竟然是谢煜。 姜寻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知道,依谢煜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心的,他绝不是一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哄骗女人的人。 姜寻对谢煜本来就有镇国将军府带来的那一层天然好感,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每一次和谢煜的接触,姜寻都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姜寻在心底问自己,敢不敢赌一把?敢不敢大胆一次?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寻依旧没有开口,谢煜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 谢煜的心跳如战场上的擂鼓般越来越急促,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姜寻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期待与不安交织的情绪,每一次呼吸都愈加沉重,仿佛空气都被他的紧张情绪所感染,变得凝重起来。 姜寻见到谢煜这般模样,反倒是松了心弦,咬着下唇微微低下了头。 谢煜的呼吸一滞,心好像顷刻间沉入了谷底,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他闭上眼,想要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但是一具带着馨香的柔软身躯扑入了他的怀里。 谢煜蓦地张开眼,嘴角越扯越大,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几息之后,他弯腰一把将姜寻抱起,开心地在屋内转了起来。 姜寻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谢煜的脖子,红着脸说道: “你要做什么?” 谢煜小心翼翼地放了姜寻下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红潮,嘴角是从未有过的弧度,他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 “你刚刚……是同意了吗?” 姜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咬着唇说道: “你个傻子。” 随后,姜寻将头轻轻靠在谢煜怀中,听着谢煜依旧剧烈的心跳,柔声说道: “你我之间的仇恨,不是姜家对谢家的,而是姜誉对不起谢家。你都能不顾我的身份,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恨我,不怨我,我能有什么不愿意?” 谢煜有些心疼自己怀里的姜寻,低声说道: “姜誉是姜誉,你是你,你不用总因为姜誉的事情而心怀愧疚。我知道,你和他不同。” “可是,”姜寻从谢煜的怀里出来,依旧有些担忧,“你可以放下成见,你的家人呢?你的将士呢?他们未必会相信我,未必会接纳我。” 谢煜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你放心,他们心中自然也会有杆秤,迟早会明白你的好的。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姜寻没再说话,她知道谢煜会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去所有质疑。 可是,她姓姜,这个无法改变,她能做的,也只有努力让大家明白她和姜誉的不同。 姜寻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谢煜迈出这一步实在是再困难不过,他和她的面前都是一座巨大的山峰。 可是,谢煜都不怕,姜寻也不怕。 …… 谢松韵到底还是赶在婚礼之前,被谢煜的人给带了回来。 “七哥,你当真要娶那个女人?” 谢松韵一进寒峪关,来不及仔细感受这座边城的人情风貌,第一眼就看见将军府门前的大红喜字,扔了缰绳就冲了进去。 见到谢煜第一眼,都来不及和谢煜寒暄,直接就问了出来。 “嗯。” 谢煜淡淡的,并没有过多解释。 “哥,咱们谢家男人不和离、不休妻、不纳妾,你和那姜誉的女儿成亲,是真的打算和她过一辈子吗?” “七哥,祖母、大伯母他们在京都虽然处处受掣肘,但是也没人敢过多为难她们,你何必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你知不知道咱们将军府就你一个男人了,你和姜寻成亲,是想将军府绝后吗?” 谢煜的脸色一沉,看着谢松韵的目光带了凌厉。 随后,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放轻了语气,说道: “你和姜寻接触了一段时间,她是什么样的人里多少应该清楚一些,她和姜誉不是一路人,甚至她和姜誉之间也有仇恨,京都的风雨到底是谁搅起来的,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可……”谢松韵无法反驳谢煜说的话,可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姜寻真的成为自己的嫂子,“说不定……说不定她是装的?是做戏呢?姜誉到底也是她的父亲。” 谢煜知道谢松韵也是担心自己、担心谢家,并没有发怒,而是破天荒的耐着性子和谢松韵说道: “你觉得你的七哥就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人吗?” 谢松韵摇摇头,谢煜继续道: “我13岁上战场,一个人,没有人帮我。北契、羌谷、包括那个时候刚刚和亲了的大楚,甚至是向来安分的乌瓦国、苗域都不断派人来暗杀,想要在我羽翼未丰之时铲除将来的威胁。” “军营里,将士们见我年幼,诸多不服,多少人想趁乱从我手中将谢家军的军权夺走?皇上也不知派了几批人过来,监视、阻挠、离间、刺杀……” 谢松韵的唇有些发白。 她知道七哥不容易,可她听到谢煜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在她面前提起的时候,依然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七哥……” 谢松韵的声音哽咽颤抖,她痛恨自己生为女儿身,她从未有此刻这么恨过。 她不忍七哥一个人撑起风雨飘摇的谢家,她不忍七哥未到弱冠之年就扛起如此重担。 谢煜的眸中带了些温暖,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道: “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力,姜寻,不需要怀疑,她会是我的妻,此生唯一的妻,不因为皇上赐婚,是我,心悦她,想要娶她。” 第235章 吉日 谢松韵的眼泪流了满脸,她眼前的谢煜早已变得模糊,她看着眼前的哥哥,再说不出反对的话。 是啊,谢煜从13岁起,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北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换来如今令整个大兴乃至所有邻国都忌惮万分的少年将军。 现在,七哥说他心悦姜寻,想要娶她为妻。 谢松韵哪里忍心再说一个“不”字? 祖父没了,大伯父没了、父亲没了、叔叔没了、哥哥们都没了…… 就剩下这最小的哥哥。 明明他小的时候最娇气、最调皮、最能撒娇、最怕挨罚挨打,每一次被大伯母罚了,他都想方设法地逃避,逃不过就去祖母面前告状,只要大伯母打他一下,那哭天抢地的声音都能传遍整个将军府。 可是,现在那个最最娇气的哥哥,变成了不苟言笑、令人胆寒的将军。 谢松韵哭得停不下来,她只觉得心疼。 哥哥只比自己大两岁,她在京都的镇国将军府娇养着长大,在京都里娇蛮跋扈,从没有人敢真正欺负自己。 可是哥哥呢? 谢松韵使劲抹了一把脸,用力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说道: “七哥,我不反对,但是,我不许任何人欺骗你、背叛你,如若……如若有一天,姜寻她伤了你,我绝不饶她。” 谢煜没有再反驳谢松韵,他知道,谢松韵能如此,已经是现在最大的让步了。 他缓缓伸出手,犹豫着拍了拍谢松韵的肩,说道: “一晃,你也长大了,都能私自离开家跑到这来了,你也有你自己的判断。放心吧,我会和姜寻幸福的。” 谢松韵的眼泪在谢煜的手搭在自己肩头的时候,又一次奔涌了出来。 “嗯,会的。” 谢松韵重重地点了点头。 …… 在寒峪关,谢煜和姜寻都没有长辈在身边。 三叔来信说,在往寒峪关赶来,但也来不及准备婚礼前的各项礼仪。 姜寻觉得麻烦,直接劝说谢煜省略掉大部分繁琐的礼仪,谢煜觉得委屈了姜寻,但姜寻坚决表示自己不需要。 她要的不是盛大的成亲仪式,她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爱与相守。如果这个做不到,今日有再盛大的婚礼,也只是枉然。 虽然如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谢煜还是请了军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帮着主持了一下,即便在京都谢家已经下过聘礼,谢煜还是将寒峪关内他能拿出来的东西都送到了姜寻府上。 看着满院红色的箱子,武梦舒一早上“啧”得都有点牙酸了。 跟着一块过来的谢松韵收敛了对姜寻之前的态度,但是对武梦舒可不客气。 “你‘啧’什么‘啧’啊?羡慕你直接去成亲啊?你不是有赐婚在身吗?” “你个死丫头,一天不跟我过不去你就难受啊?”武梦舒被踩到了痛脚,几乎要跳起来去打谢松韵。 姜寻一把拦着武梦舒,说: “你快安静些吧,你可打不过她。” 谢松韵看了姜寻一眼,有些别扭的咬了咬唇。 她没有忘记姜寻救过自己的事,至今还没有好好向姜寻道过谢。 姜寻并不在意,她很能够理解谢松韵的心情,其实她看见谢松韵跟着送聘礼的队伍一起过来,也是惊讶的。 虽然,她在谢松韵的眼底还能看到一些抵触和不信任,但是她并未放在心上。 “有哪家未出嫁的姑娘跟你一样的?自己哥哥送聘礼,你也巴巴地跟过来,还有没有点礼仪规矩了?” 武梦舒就是不喜欢谢松韵对姜寻的态度,她可没忘之前谢松韵是怎么给姜寻冷脸的。 她心里有些窃喜,姜寻马上就成为她嫂子了,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姜寻好好收拾她这个小姑子。 谢松韵瞧出了武梦舒放在脸上的幸灾乐祸,哼了一声不跟她继续计较。 “好了,梦舒姐姐,咱们这里本就不讲什么规矩,好不容易没有长辈压着,你干嘛这么拘着啊?再说了,你最近不也愈发地不讲规矩了?” “好哇,你个没良心的,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着小姑子了?” 武梦舒叉着腰,简直气坏了。 没良心的姜寻,自己帮着她出气,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武梦舒气哼哼地转过身去,留给姜寻一个背影,姜寻不由得觉得好笑。 武梦舒和谢松韵虽然年纪比自己大,可或许是因为自己多活了一世的缘故吧?她总觉得她们要比自己幼稚得多。 有了武梦舒和谢松韵两人,姜寻的院子也显得热闹非常,并不会因为少了亲人而显得冷清。 五月的寒峪关,空气中还隐隐带着丝凉意,姜寻一大早便被丫鬟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她们为自己梳妆打扮。 谢煜早早就在寒峪关请好了一位全福夫人。 她虽不是京都那些身份高贵的诰命夫人,但是也算家境富裕,且她夫妻和睦,丈夫只她一位妻子,育有三子二女,儿女的亲事也都是令人羡慕的神仙良缘。 姜寻心知,在常年战乱的北疆,能够寻到这样一位全福夫人,那是极难的一件事。 姜寻听着全福夫人口中念叨的吉祥话,不知怎么,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以前从未期待过的婚礼,就在几天前忽然就变了,姜寻的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好像一切都开始失去了控制。 “锦书,三叔还没到吗?” 锦书刚从外面进来,另一只脚还没进门,姜寻就急急开口问道。 以前,姜寻不在乎身边是否有家人陪伴,但是现在,姜寻万分渴望三叔能够出现在她和谢煜的成亲现场。 锦书摇了摇头,尽量放轻松地安慰着姜寻。 “小姐,您就放心吧,照着三老爷对小姐的疼爱,一定会赶到的。只不过小姐的日子定得急,三老爷赶过来本就时间紧迫,或许三老爷一会儿就会到了,会看到小姐嫁人的。” 姜寻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因为自己过于紧张了吧。 姜寻安慰着自己,露出一抹笑来。 “小姐,姑爷来了,姑爷来接亲了,人已经到大门口了。” 簟秋带着激动和兴奋的声音,伴着她的脚步声一路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第236章 成亲 姜寻刚刚才平复了一些的心跳又剧烈了起来,好像有一小团火焰在胸膛里燃烧,姜寻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要失去控制了。 一旁的叶兰拿起大红的盖头替姜寻盖上。 姜寻的世界,忽然就只剩下了满目的红。 院子当中,谢煜一身大红色礼服,袖口衣摆都是和姜寻嫁衣同样的绣纹,脸上也不似以往挂着冰渣似的凌厉,面对底下将士们的为难他也不急,一一应对,眼神却是不断地飘向院内紧闭的房门。 陆永航绞尽了脑汁,见实在难不倒谢煜,时辰也差不多了,他也不敢闹得太过误了吉时,否则可就不是一顿板子能解决的事情了。 谢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冲到了姜寻的房门前。 向来面对敌人都面不改色的谢煜,此时又慌了。 “姜……寻儿,我来接你了。” 房门吱呀打开,一身大红喜服的姜寻盈盈立在谢煜面前。 谢煜的手好像都潮湿了。 谢煜转身,蹲了下去。姜寻手中握着红绸,轻轻扶着谢煜的肩膀,缓缓地趴在他的背上。 姜寻没有兄长、也没有弟弟,谢煜怕委屈了姜寻,于是便亲自背着姜寻上花轿。 谢煜感受到了姜寻的重量,稳稳地起身,迈开步伐,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柔情。 周围的将士和百姓纷纷退让,如潮水般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那目光中充盈着羡慕和祝福。 他们的将军终于成亲了,他们的将军在北疆有家了。 姜寻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她从未料到 ,这里的百姓竟会淳朴至此,仅仅因为谢煜的袒护和偏爱,他们竟也能坦然接受自己。 那声声来自百姓们口中的祝福,姜寻听得真切,犹如天籁般传入姜寻的耳中,她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婚礼,远比京都那些规模宏大且华丽的婚礼,要珍贵得多。 “谢谢。” 姜寻的声音贴在谢煜的耳边响起。 谢煜不解,轻声问道: “为何谢我?” “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家。我的上一个家,是三叔给的,以后的家是你给的。” 谢煜的心仿佛被击中了。 “不,是我要谢谢你,从我13岁上战场,我也离开了我原本的家,以后,有你在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婚礼的仪式庄重而简洁,姜寻虽然欣喜,但依旧是留下了一丝遗憾。 三叔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在行礼之前赶到。 谢煜明显感到身旁的人,情绪有些低落,看着原本应该坐着高堂的椅子有些发愣。 谢煜朝着夜风使了个眼色,夜风即刻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高亢的声音响起,谢煜和姜寻相对而立,缓缓低下头…… “慢着!” 谢煜身形一顿,接着快速地弯腰下去,对着姜寻行礼。 姜寻更是一愣,本想顺着声音去瞧,却从盖头下面直接看见了谢煜已经低下去的后脑勺。 姜寻瞬间就明白了谢煜的小心思,于是也没有理会人群外的那声娇斥,也朝着谢煜盈盈一礼。 谢煜唇角漾出一抹笑意。 随后起身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宝剑朝着下方骚乱的方向望去。 古丽娜气坏了,她没想到自己都出声阻止了,两个人竟无一人回头看一眼,竟就这么完成了成亲的仪式。 “你放开我,沈元宸,把你的手给本公主拿开。” 古丽娜被沈元宸死死地拽住挣脱不开,右手就已经掏向了腰间。 “你闹够了没有?你是想连我也害死吗?你别忘了……”沈元宸咬牙切齿,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古丽娜摸向腰间的手停住,一把扯掉头上的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众人都傻了眼。 竟是个姑娘。 沈元宸简直不敢回头去看谢煜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个狗屁乌瓦国的公主要坏事。 古丽娜再一使力甩开沈元宸的手,看着站在一块的谢煜和姜寻,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姜寻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但是她清楚地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透过眼前的红纱,她的凤眸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双红色的靴子,好像就连靴子都被主人的怒意所感染,散发出冰凉的冷意。 谢煜有些后怕,刚刚那一刹那,他多怕姜寻停下仪式,不肯继续跟自己拜堂。 还好,姜寻和自己完成了夫妻对拜,他们现在已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谢煜松开红绸,直接牵住了姜寻的手。 姜寻没有躲闪,她并不相信下面的女人会和谢煜有什么关系。 果然,谢煜冰凉地开口: “你是何人?” 古丽娜正挤过人群想要朝着谢煜走开,听谢煜此话,古丽娜委屈得想要落泪。 “你……你不记得我了?” 如果夜风在这,他会提醒谢煜,但可惜,夜风刚刚被谢煜支走了。 谢煜身边的人,还真的没谁认识古丽娜。 而古丽娜不也正是因为怕被夜风发现,才一直隐匿在人群中吗?可是她不甘心啊,她看到谢煜和姜寻马上就真的成为夫妻了,古丽娜忍不住了,这才出声想要打断。 可是,谢煜他……竟然问自己是谁? “谢煜!本公主是古丽娜,是乌瓦国公主,原本是要和你成亲的,今天的新娘本来应该是本公主的!” 古丽娜也豁出去了,事已至此她已经有些疯魔了。 姜寻虽然隔着一层盖头,但依旧朝着谢煜的方向转过头去。 谢煜感受到姜寻的目光,侧着头垂眸看她: “相信我,我从没有要和谁成亲,我并不认识她。以前乌瓦国的确提出过和亲的念头,但是我拒绝了。” 姜寻盖头下的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以前以为谢煜就是根木头,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贴心。 隔着盖头,谢煜看不见姜寻的表情,姜寻半天没有说话,谢煜便更加生气了,怒气直接朝着古丽娜喷涌而至。 “陆副将,还不速将乌瓦国派来的奸细拿下?” “是,将军!” 陆永航刚刚也被吓了一跳,他也没见过这个古丽娜公主,见古丽娜对将军如此痴迷的样子,陆永航还真怕两人之间有过什么。 第237章 大闹婚宴 古丽娜见他们还真的要把她抓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瓷瓶,喊道: “谁敢过来,我要了你们的命。” 谢煜的眸子透露出危险的气息,看向古丽娜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谢煜,你好狠的心,当初我堂堂一国公主纡尊降贵肯嫁与你一个武将为妻,你竟不识好歹。怎么样?谢煜你就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吗?你离了我,还妄想娶妻生子吗?” 姜寻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变得冰凉。 这个古丽娜不知是傻还是因为见谢煜成亲受了刺激,给谢煜下毒,还敢上门挑衅。 “一国公主?乌瓦国在大兴战神面前算什么?你口中所谓和亲不过是一厢情愿,就以你们国家的实力,嫁到大兴来,做妾都算你高攀了,你还敢在本郡主与将军的婚礼上闹事?” “此前你乌瓦国提出和亲被拒恼羞成怒,意图下毒谋害我大兴将军,今日还敢主动送上门来,陆副将,还不速速将其拿下治罪?” 古丽娜压根就没把姜寻放在眼里,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气度不凡的谢煜身上,此时被姜寻当众出言贬斥,哪里甘心?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公主面前叫嚣?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嫁给谢煜你就赢了,哈哈哈哈哈……谢煜他……” “堵住她的嘴,在本郡主和将军的婚礼上大放厥词,陆副将,先叫人让她知道知道大兴的规矩。” 陆永航已经迎着古丽娜上前,刚刚还顾及着古丽娜手中握着的药瓶,但现在眼见古丽娜越来越放肆,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谢煜和姜寻的怒意也越来越盛。 陆永航顾不得许多,趁着古丽娜的注意力都在谢煜和姜寻身上,一个飞刀过去先是扎在了古丽娜的手腕上,手上的瓷瓶却来不及接下,摔在了陆永航的脚下。 “沈元宸,你就这么干看着?你还不出手……”古丽娜怒瞪着后方的沈元宸,沈元宸确实动手了,但没想到的是,沈元宸冲着古丽娜而去,一刀刺进了古丽娜的胸前。 “沈将军,还真是当机立断啊。” 陆永航不无讽刺地说道。 谢煜看着沈元宸,目光中透着冷意。 “哼。” 谢煜冷哼一声,牵着姜寻的手便往后院而去。 司仪愣了一瞬,连忙高喊:“送入洞房!” 陆永航嘬着牙在心里把这个古丽娜骂了个八万遍,也不知道等将军腾出空来,要怎么收拾自己,竟失察到如此地步,让古丽娜这个异国公主混到了城里不说,竟还闹到了婚宴上,闹到了姜寻的面前。 陆永航心里有气,对着地上瘫软的古丽娜愤愤地踹了一脚。 抬起头,看着身旁的沈元宸,陆永航却是露出了一抹泛着凉意的冷笑。 围观了这一幕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没有人相信古丽娜口中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古丽娜分明就是瞧上了他们的谢将军。 可在北疆百姓的眼里,乌瓦国就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怎么可能让古丽娜嫁给他们的战神将军? 更何况,刚刚将军夫人和古丽娜的对话间,隐隐透露古丽娜似乎对将军拒婚怀恨在心,曾想要谋害将军,似乎是下了毒? 几个拖着古丽娜离开的士兵都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被百姓的目光刺穿了一样不自在, 另一边回到洞房的两个人,似乎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谢煜隔着盖头看着姜寻,他有点不太确定,不确定姜寻会不会因为刚刚古丽娜的话而生气。 “你……” “你什么时候掀我的盖头?我头上的凤冠都快把我的脖子压断了。” 谢煜本来还悬着的心忽地就落了地。 他拿过锦书递过来的玉如意,有些颤抖地掀起了姜寻的盖头,一张莹莹含笑的俏脸就映入了谢煜的眼帘。 谢煜几乎忘了如何呼吸,刚刚敞开心扉的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傻傻看着。 簟秋在一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锦书皱着眉头在簟秋的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将人给推了出去。 谢煜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说: “你们都下去吧。” 锦书犹豫了一下,这还有好些个繁琐的流程没有做呢。 姜寻抿唇笑了笑,说: “你们先下去吧。” 锦书和叶兰对视一眼,退出了房间。 姜寻伸手拿过一旁的合衾酒,和谢煜两人缓缓喝下。 谢煜的眼神就好像黏在了姜寻脸上一样,不肯错过姜寻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还看,还不帮忙把我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姜寻被谢煜看得有些红了面颊,语气中带上了十足的羞意。 谢煜赶忙上前,虽有些笨手笨脚,但却也耐心十足。 好不容易取下了凤冠霞帔,谢煜做足了思想准备,还是打算和姜寻再澄清一下刚刚的事情。 “刚刚那个乌瓦国公主,我真的不认识,你相信我……” 姜寻伸手捂住了谢煜的唇,浅笑盈盈。 “在我们成亲的日子,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人了吧?我相信你,你不用解释,谁叫你在北疆乃至整个大兴都威名赫赫呢?” “要不是皇上对你多加忌惮,而又以为我是个倒霉的煞星,又怎会便宜了我呢?” 谢煜抱住姜寻,有些心疼姜寻。 “能娶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以后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姜寻忽然有些好奇,问道: “你也和皇上一样觉得我命格不好,会克身边的人吗?” “怎么会?自从遇见了你,我身边发生的都是好事,他们身上的霉运,那是他们自己造孽的报应。” 姜寻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从小到大,除了三叔还真的就只有谢煜坚定地相信自己。 “你不用出去陪宾客吗?” 姜寻被谢煜撩得面红耳赤,浑身发热,听着前院的热闹喧嚣,姜寻忍不住问道。 谢煜有些不舍,松开姜寻轻声说道: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会很快回来。” 姜寻不由得看了一眼大红的床铺,脸上不期然地飞起了一朵红霞,低声应道: “嗯。” 谢煜的腿好像钉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娇艳万分的心上人,谢煜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外面的宾客? 第238章 姜韫失踪了 “少将军。” 夜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谢煜下意识看了姜寻一眼。 刚刚夜风被他吩咐去打探姜韫的消息,此时他明知自己和姜寻在屋内,竟然出声打扰,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吧? 谢煜语气温和地笑着对姜寻嘱咐: “一会儿我叫丫鬟给你送些吃的,我会速速回来,累了你便先歇着,不必等我。” 想了想,谢煜鼓足勇气在姜寻的唇上飞快贴了一下,便同手同脚地出了房门。 姜寻有些愣怔,直到关门声响起,这才掩唇偷偷笑出了声。 谢煜出了房门朝着夜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走到院门口这才低声问道: “出了何事?” 夜风神色有些凝重。 “少将军,姜家三老爷好像出事了。” 谢煜听了夜风的汇报,站在院门口犹豫万分,最终还是转身回了两人的新房。 见到谢煜去而复返,姜寻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这么不好?是和古丽娜有关吗?她死了?” 谢煜摇摇头,抓着姜寻的肩膀,尽量柔声说道: “是三叔,三叔失踪了,在江山失踪了。” 姜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感官知觉。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遇到谢煜以前,自己感受到的所有亲情和疼爱,都来自于三叔。 姜寻不能想象如果三叔真的出事了自己会怎么样,她也无法接受,自己重活一世,竟也只是改变了走向并未改变事情的结果。 难道三叔还是逃不脱短命的厄运吗? 姜寻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滚落,谢煜忽地就慌了。 他认识姜寻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姜寻如此失态。 “你不要哭,我派人去找,未必就真的出事了,你别太担心,我一定把三叔给找回来。” 姜寻好像抓到了主心骨一般,反手握住谢煜的手,说: “谢煜,我只有三叔,我没有其他亲人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谢煜,三叔不能有事啊。” 姜寻的声音支离破碎,听得谢煜的心也随之碎成了一片一片。 “好,我会派人去找,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会永远陪着你,与你相守。” 姜寻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上一世她就没有能够预见三叔的死亡,更没有能够提前救了三叔。 难道这一世依旧如此吗? 姜寻的眼中满是哀伤。 如果救不了三叔,那么谢煜呢?谢松韵呢?京都中的谢丹秋呢?都依然摆脱不了悲惨的结局吗? 姜寻不敢想,也不能接受。 谢煜也只当姜寻是伤心过度,一边拥着她,一边对着候在门外的夜风下达命令。 锦书、簟秋和叶兰听到动静也纷纷跑了过来,听着谢煜口中不断说出的话,她们几个也听出了个大概。 锦书和簟秋顿时就绷不住流了眼泪,叶兰也在一旁眼睛红红的看着几人。 “谢煜,你说三叔是在哪里出事的?” “在水上,三叔是乘了大疆商行的船只往寒峪关来的,过了翁城,他们的船就出事了,据说是船上几百号人都落了水,失了行踪。” “翁城?”姜寻喃喃念道,“那岂不是已经距离昆阳城很近了?岂不是就要到寒峪关了?” 姜寻眼中还含着泪光,看得谢煜的心底又是一阵心疼。 “是,原本计划应该是在昆阳城上岸,再行陆路抵达寒峪关。” 姜寻腾地一下站起身: “我要去找三叔。” 谢煜已经伸出双手去拦了,可刚触碰到姜寻的身体,谢煜就察觉到姜寻恐惧到极点的颤抖。 谢煜阻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好。” 姜寻抬起泪眼看着谢煜,说: “对不起,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谢煜用粗粝的指腹擦去姜寻脸上的泪痕,温声道: “以后都不要说这种话,我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什么事都有我们共同面对,我们收拾一下,晚一些一起出发。” “你要和我一起?可寒峪关……” “没关系,我还是用虞公子的身份出行,有陆永航和夜影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姜寻扑进谢煜的怀里,闭着眼睛感受着谢煜宽厚又令人安心的怀抱。 她当初在皇宫内算计谢煜,是她重生回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谢煜收拾了一下,去前院安抚了众宾客。 他和姜寻既决定要出行,自然不能大张旗鼓,作为北疆的守将,谢煜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坐镇寒峪关。 今天又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还有乌瓦国的古丽娜公主、沈元宸和从望鹤镇带回来意欲行刺姜寻的吴天佑。 古丽娜和沈元宸不安好心,出发前谢煜要先将受了伤的古丽娜弄出寒峪关,而沈元宸也得想办法稳住和监视起来。 关于吴天佑,或许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这次姜韫出事的内情。 吴天佑上次被人蛊惑想要行刺姜寻,就是受了陈俊的人的挑唆。 这次姜韫出事,谢煜和姜寻都同时想到了陈俊。 当谢煜送走了宾客,赶回新房的时候,姜寻已经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换上一身男装打扮,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多了一些飒爽英气。 谢煜来不及欣赏姜寻的姿容,看到她这样,谢煜更多的还是担忧和心疼。 “准备好了吗?” “嗯,天色一黑,我们就出发。” 屋内丫鬟有眼色的退下,先前谢煜已经揭开了自己虞公子的身份,丫鬟们早已在姜寻的授意下,依照虞公子的穿衣习惯备上了出行的衣裳。 姜寻垂着头上前,主动替谢煜去解腰带。 谢煜依然看到了姜寻红肿的眼睛,轻叹一声,握住了不得章法解不开腰带的一双素手。 “别哭了,大婚之夜虽不能同床共枕,但为夫也不希望我的娘子一直哭肿着眼睛,你让我怀疑自己,你是否是后悔嫁给我了。” 姜寻知道,谢煜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在这种低落的情绪中,她靠在谢煜胸前,刚想说声“对不起”,想到下午谢煜的话,姜寻又咽了回去,而转而改口道说: “谢谢你,夫君。” 第239章 分离 一切准备就绪,趁着夜色,谢煜和姜寻带着一小队人马出了城。 姜寻心中十分复杂,别人都以为她只是太过担心姜韫。 可姜寻更加担心,自己重生回来一切都无法阻止,一切悲剧都要重来一遍。 但是这些,姜寻无人能说。 出了寒峪关的城门,姜寻回头望了一眼,留下沈元宸和虽受了伤但没有性命之危的古丽娜在城里,姜寻总觉得不踏实。 正犹豫间,身后漆黑的夜色中急速奔来一小团萤火,直到近前谢煜率先放松了警惕,是城内暗卫。 “将军,夫人。” 暗卫翻身下马,对着谢煜和姜寻行礼。 姜寻凝重地和谢煜对视一眼,不自觉地握紧了谢煜的手。 “凉城传来急报。” 谢煜接过,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他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姜寻的眼睛。 姜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松情绪,挤出一抹笑说道: “出事了?要上战场了?” 谢煜把手里的密报就这么递给了姜寻,姜寻迟疑了一瞬,接过。 “竟是大楚的战神将军叶永暗?他不是大楚太子的亲信吗?” 谢煜的眼神闪过一抹诧异。 “皇贵妃所出的四公主就是与大楚太子和亲,这么多年以来,大兴和大楚之间依靠和亲维系的表面关系已经开始岌岌可危。去岁年底,大楚就已经开始和北契暗中勾结,这次竟直接派出了他们最骁勇善战的将军。” 谢煜说得平静,可姜寻的心底却是止不住地掀起滔天巨浪。 “你要去凉城了是吗?” 姜寻其实心中已有答案,她没有等谢煜点头,便继续笑着说: “你放心去吧,我身边有易风侍卫,还有三叔留给我的人手,不会有事的。” 谢煜轻轻抓住姜寻的手,“我叫夜风跟着你,无论什么事,都必须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吗?现在你的亲人还有我,我还在这里等着你。所有各方势力都没有找到三叔的尸体,他一定会没事的。只不过,现在那边危机四伏,你千万要小心。” 姜寻郑重点头。 “我知道,三叔一定会没事的,我也会没事的,还有你,听说大楚的战神可不是浪得虚名,你千万要小心,万不能再受伤了。” 姜寻上一世就听说过大楚战神的威名,他年近五十,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强劲对手。 想到谢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姜寻的心也开始抽痛。 “夜风。” “属下在。” 夜风上前半跪在谢煜和姜寻面前。 “你跟在夫人身边,务必要保证夫人安全,要将夫人的性命视同本将军的命,明白吗?” 夜风没有丝毫犹豫,“是,少将军,属下必以性命来保证夫人的安全。” 传信来的暗卫眼中满是震惊,他没想到夜风大人竟也如此看重将军夫人,暗卫心里暗暗把姜寻的地位默默又抬了抬。 姜寻从袖中取出两块腰牌塞到谢煜手中。 谢煜一惊,虽然早有猜测,但谢煜从未想过姜寻会将此物交到自己手上。 “这是北疆域内另外两座粮仓的腰牌,我想你应该早就有所猜测了,现在我都交给你。你放心,北疆的将士绝不会挨饿。” “我这次一定要亲自去找翁城,一方面是为了三叔,另一方面。水路运航线直都是三叔手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掌握了大兴的航运,就相当于掌握了大兴的半个命脉。别人一直不知道最大航线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这次三叔在水路上翻了船,必定是出了大乱子了。” “所以,我必须亲自走一趟。否则,或许以后北疆的这三座粮仓都要空了。” 谢煜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两人紧紧拥抱,周围的人群默默看着这一幕,杜华也忍不住叹息。 战事紧急,凉城守卫压根就不会是叶永暗的对手,谢煜狠了狠心,松开姜寻,带着一队暗卫翻身上马,在夜色中离去,他的背影在姜寻眼中渐渐模糊。 刚刚袒露心迹的一对情人,成亲当天便不得不面对离别,两人心中都是无法言说的痛楚,都各自在心中默默为对方 姜寻吸了吸鼻子,朗声道: “出发吧。” 夜风也朝着谢煜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决然上马,跟在姜寻身后离去。 …… 京都,皇宫,永福宫内。 皇贵妃坐在贵妃榻上,神情异常冷峻,一股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憎恨,紧抿的唇和紧绷的身体,无不显示出她此刻已达顶点的愤怒。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祸上身。 整个大殿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玉嬷嬷。” “娘娘,老奴在。” “着人去贺将军府上,去请将军夫人入宫。” 皇贵妃脸色有些苍白,心口感到钝钝的痛。 玉嬷嬷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遣了殿内的宫女出去,玉嬷嬷来到皇贵妃身后,轻轻地按揉皇贵妃的太阳穴。 “玉嬷嬷,栀贵人最近如何?” “回娘娘的话,栀贵人一直都待在全禧宫内,自从皇上免了栀贵人的请安,栀贵人便再未出来过,栀贵人和贤妃倒是相处融洽,并未听说有何冲突。” “哼,姜誉倒是有福气。” 姜誉至今还关在天牢里,因姜栀肚子里有了皇嗣,皇上怕姜栀受了刺激,并未对姜誉有下一步的动作。 “娘娘,您召贺将军的夫人进宫,难道是为了六公主的婚事?” 皇贵妃的头疼丝毫没有缓解,听到玉嬷嬷的问话,更觉头要炸开似的。 “是,思妤必须尽快嫁给贺将军的嫡长子。” “可……六公主先前不是刚因为婚事和娘娘闹了脾气?况且这贺将军的嫡子还随着贺将军一起驻守在运城。” 皇贵妃闭上眼睛,面上一片疲惫。 “顾不得了,放眼整个京都,贺家是最好的选择。”皇贵妃叹了口气,也没有瞒着身旁这个自小照顾自己的嬷嬷,“大楚太子派了心腹出征,军队应该已经到了凉城了。” 玉嬷嬷的手一顿,脸色就变了。 “娘娘,那四公主……?她可是大楚的太子妃啊,四公主才嫁过去多少年啊?他们大楚这不是完全不顾四公主的处境了吗?” 第240章 定亲 皇贵妃紧闭的眼角淌出两行清泪,此刻的她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端庄与气势,语气中还隐隐带了一丝哽咽。 “思婕自从生下女儿以后,身子便一直不好,这些年因为大楚太子宠爱妾室,思婕和太子也逐渐离心。” “况且,在皇家眼里,一个女人能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些随时可以舍弃、随时可以换取利益的筹码。” “本宫的思婕在他们眼里,哪有那么重要?” 玉嬷嬷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公主,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周围都是大楚各大世家之女,这日子不用深想也知会有多么难熬。 玉嬷嬷浑浊的眼里也盈出泪花。 “娘娘,您何不去求求皇上?” “呵,求皇上?你觉得皇上会在乎吗?皇上也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得必定是比本宫多的。” “本宫自在王府里就伴在皇上身边,到了如今皇上登基已经多年,本宫依然只是个皇贵妃,虽然现下在后宫似乎是威风得很 ,但这凤印总归不是我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说不定哪天我就要对不知哪个贱人俯首称妾了。” “皇贵妃,再得势不依然是个妾?呵……” 皇贵妃苦笑一声,满眼都是苦涩的恨意。 “还有佳然公主和亲的路上被贼人所掳,莫说现在找不到人,就是找回来了,你觉得北契皇子还会要她吗?如果皇上依旧还存着和亲之心的话,我的思妤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皇贵妃的眸子里迸射出猛烈的恨意,伸手重重地拍到桌子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毅然。 “皇上,就是个没心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让我当皇后,我此生也不会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与其等他夺走我所有的一切,不如……” 皇贵妃的牙齿发出咯吱的响声,玉嬷嬷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 “宣王一直待思妤不错,你偷偷去找宣王,先让宣王帮着劝劝思妤,思妤最听他的话了,先保住我现在仅剩的女儿。” 而当天晚上,谁都不知道,皇贵妃瞒过所有守卫乔装打扮偷偷溜进了天牢,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六公主与贺将军的嫡长子定亲之事,也迅速在京都传开。 此事由皇贵妃和贺将军府的老夫人做主,六公主连贺家大公子都没能见上一面,甚至不知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夸张的是,因为贺家大公子很早便随贺将军前往云城,京都中甚至连他近几年的传闻都打听不到。 六公主自然是闹腾了好一阵子。 六公主的心思怕也只有宣王一人知晓,因为皇贵妃的嘱托,他倒是顺势见过几次六公主,可言语之中倒是并不反对六公主嫁给贺公子。 六公主没想到先前还鼓励自己追求幸福的十一皇叔,现在怎么就忽然改口了。 六公主郁结难舒,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匆匆一瞥,那个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浮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男人的侧颜已经逐渐变得模糊,可那种悸动的感觉,六公主却觉得好像更加强烈了。 但现在她被禁足了,虽不甘,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有期望,那个驻守云城的贺公子不要回来,希望他已经在云城有了意中人,甚至希望南疆战事起,绊住贺公子和贺将军的脚步。 成帝对于皇贵妃此举也很是不满。 成帝的不满自然是源于北契大皇子写信前来控诉大兴对他们的“侮辱”一事。 成帝确实也没有放下与北契联姻的念头,在成帝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彻底铲除谢家更重要的。 至于北契,相信一个极北之地的一个弹丸小国,翻不出什么浪花。 先解决了谢家,北契不足为患。 但是成帝最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力不从心、浑身乏力,在御书房总是坐着坐着便会困顿得睡了过去。 在安德全的劝说下,成帝招揽了许多能人异士,搜刮了许多灵丹仙药。 服了药后,成帝确实感觉精气神好了许多。 只不过皇贵妃那边关于六公主婚事的安排,成帝便给忘到了脑后。 关于京都发生的这些事,谢煜和姜寻都无心理会。 姜寻心里挂念三叔,日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便到达了昆阳城城郊。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夜风把他的易容术教给了锦书,由锦书动手帮着姜寻改换了容貌。 虽然锦书并不如夜风那般出神入化,可也足够遮掩姜寻的惊为天人的姿色,如此,路上倒也省心了不少。 这一晚,易风带着一小队人马趁着夜色到昆阳城附近打探消息。 而剩下的人,则是在夜风的安排下,借宿到了村里一户普通的农家。 “夜风,距离我三叔失踪的地方还有多远?” 夜风指着地图告诉姜寻: “三老爷的船是在这里出事的,这里距离昆阳城有80里路,从昆阳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有二十里路。” 这条水路贯通大兴南北,昆阳城是这条水路的最后一个港口。 姜寻几乎可以断定,三叔出事一定是有人算计。 他们的商船每一次出行,都要经过认真仔细的全方位检查,更何况这一次船上还有三叔一行人,势必是经过了最缜密的检查的。 但是三叔依然还是出事了。 事发当天,天气晴朗,水面无波,绝不可能是天气原因造成。 姜寻想到在京都被关在天牢面临性命之忧的姜誉。 “吴天佑那里审出什么消息没有?” “夫人,吴天佑已经承认,自己之所以当时会动了截杀夫人的念头,是因为有人刻意引导。那人是个生面孔,说的是京都地区的官话,但是还带着一些江南地区的口音。” “说不定还真是陈俊搞的鬼。” 夜风见姜寻若有所思,并未出声打扰。 锦书向来心思缜密,此刻跟在姜寻身边也是愁眉不展。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姜韫就那么不见了踪影,又是在水上失踪的,整件事情除了有个怀疑对象,好像根本摸不着其余任何头脑。 大范围的搜查已经有人去做了,但是都没有传出丁点消息。 姜寻也是一筹莫展,没有特别好的方法。 但是她想,如果三叔并未遇难的话,势必会想办法传出消息,那么大疆商行的掌柜就是首选之人。。 当然,前提是这个掌柜并未背叛三叔。 第241章 思念和愧疚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需要赶路,姜寻早早地便在锦书、簟秋和叶兰的服侍下入睡了。 虽然装着心事,既担心三叔又挂着谢煜,但是因为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姜寻还是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在村里的另一头,一户废弃已久的院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紧皱眉头遥遥望着姜寻一行人落脚的院子。 看了许久,终究没敢轻易行动,而是悄然放飞了一只信鸽。 翌日一早,姜寻等人便出发去了昆阳城,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楼住了下来。 姜寻让易风出面,扮作出门做生意的商人,绕了一圈最终找上了大疆商行。 昆阳城的掌柜姓吴,年逾五十,是姜韫的姨娘出嫁时候带过来的人,可以算是姜韫外祖家的老人,和凉城粮仓的钱掌柜也是旧相识了。 钱掌柜告诉姜寻,吴掌柜这个人十分可靠,跟随姜韫多年,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事关三叔的生死,姜寻不敢大意,还是派出易风前去试探。 但是易风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压根就没见着吴掌柜。 只听暂管大疆商行的伙计说,吴掌柜最近有更重要的事忙,商行的生意直接和这个伙计沟通就行。 至于吴掌柜到底去忙什么了,伙计也表示不清楚。 姜寻秀眉微蹙,这吴掌柜绝对有问题,或许和三叔出事有关,或许就是知道一些内情。 查找人的踪迹,夜风是一把好手。 在等待消息的时候,姜寻也没闲着。 既然三叔在水路上出了事,这水路也就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水路的运输一直都是大疆商行暗地里掌控的一条线路,在大兴,绝大部分水路运输依靠的都是姜韫名下的船只。 另外姜韫手上的船是最多的,同时也是最大的。 一些特殊要求也就只有姜韫的船能办到。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姜韫手中接的生意,在水路运输上就绝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也就是说,顾客无需承担过多风险。 这一次,姜韫竟然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虽然姜韫东家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但姜寻不相信,三叔登船只为出行,他定会借此机会检查航线运营的具体情况。 所以,具体掌管航线的人必定拥有重大嫌疑。 可姜寻易容出行,岂敢轻易暴露身份,这样一来姜寻的行动受到了诸多限制,所有的一切只能暗地里进行,进展便一度缓慢下来。 而谢煜那边,确实很快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谢煜带着几个暗卫一路疾驰,特意回了汉寒峪关内的将军府露了一面,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带着夜影一路奔向凉城。 谢煜赶到凉城的时候,大楚的叶永暗将军还带着军队在路上行进,距离凉城还有百余里路。 谢煜不慌不忙,调动了凉城的驻军做好防御工事,静待叶永暗的到来。 不过,叶永暗率领军队在距离凉城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驻扎军队,原地调整,没有任何出兵迹象,也没有到凉城城墙下进行任何挑衅。 安静得就好像是叶永暗只是前来出游一般。 夜影探了几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叶永暗白天就待在军中主将的营帐内,营帐遮蔽得严严实实,就连夜影亲自出动也没有见到里面的任何情形。 只不过,夜影怀疑,营帐内还另有他人。 每天送进去的饭食、洗漱用水、包括撤下的换洗衣物都不像是叶永暗一个人能用的量。 而且,叶永暗也时常出来视察军队,但这个时候,依旧有人往营帐内送吃食和茶水。 谢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目光似是没有焦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用再去探了,就守好自己的营地,守好城墙,只要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必着急。” “我们的后方自有补给,该着急的是他们。” 谢煜倒也没有等太久,他料想得不错,大楚军队长途跋涉驻扎在凉城外,耗不起太长时间。 第三日晚,谢煜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上梢头,谢煜和衣躺在榻上,心里又开始想念姜寻。 也不知姜寻那边有何进展。 姜寻隐蔽行踪,危机重重,他不敢每日给她传信,只有夜风会找机会传递一些消息来让他安心。 谢煜睁着眼睛盯着屋顶,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姜寻唇瓣的味道。 谢煜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可谁知闭上眼感官被无限放大,姜寻的柔软和香甜好像更加清晰了。 谢煜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还有谁比他更惨了。 成亲当天,连洞房都没入,新婚的小两口就被迫分开。 不禁想到刚刚接到成帝赐婚的圣旨时,自己说的混账话,现在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 谢煜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姜寻能够平安归来。 他不仅有思念,这思念之中还夹杂了深深的愧疚。 谢煜正辗转难眠之际,院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响动,谢煜满脑子的旖旎忽然间全部消散。 谢煜的手抓向身旁的利剑,耳朵竖起仔细聆听逐渐靠近的细微声音。 脚步声极轻,来人定是个高手,谢煜不敢大意,他记得姜寻的叮嘱,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比起以前,他要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上不能再多留更多的伤疤。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一道轻微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脚步声。 谢煜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外间人听来如同熟睡一般。 果然,来人在门口停住细细地听辨了一会儿,这才将手搭在门上。 就在此时,谢煜飞跃而起,长剑直直朝着门缝刺了过去。 那人没有料到谢煜会在此时发现自己并毫不犹豫地出手,脚步踉跄着朝后退去。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那人胸前已经被谢煜的长剑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便迸射出来。 那人来不及低头查看已被谢煜划伤的胸口,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步伐,一边抵挡谢煜的进攻,一边朝着谢煜低声喊道: “谢将军,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给将军送点东西,我想将军定会感兴趣的。” 第242章 大楚太子 谢煜轻笑一声,他早已从对方的身形中察觉出了不对劲,可暗闯他的府邸,还弄晕了他的守卫,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谢煜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有所收敛,手下的招式越发狠辣。 男人不得不拔出身上的弯刀,和谢煜对打了起来,而且吃力到根本没有心神再让他能够开口和谢煜说话。 谢煜眸中寒芒毕露,对方接下他五十招后已经明显开始慌乱起来。 谢煜眼神微眯,并没有心情追着来人戏弄,剑尖直指对方喉咙,男人瞳孔瞬间紧缩,冷汗都已经从额头渗出,最终,剑尖偏了两寸,在男人的脖颈处划破了一层皮肉。 男人浑身顿时一松,这才察觉到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谢将军何必对本太子如此狠辣,将军明知本太子没有恶意。” 谢煜收剑立在院子当中,看着大楚太子的目光带着不满。 “太子说笑了,本将军只知大楚已经派兵前来进犯我大兴,你们大楚的军队可就驻扎在城外,太子又夜闯本将军的府邸,弄晕了将军府内的侍卫,你该庆幸,本将军刚刚没有一剑杀了你。” 大楚太子朝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了一声。 “谢将军,是朝鲁失礼了。” 朝鲁甚至朝着谢煜弯腰躬身行了一礼。 谢煜和躲在暗处的暗卫都有些奇怪,这大楚的太子何时对谢煜如此恭敬了?甚至都有些……卑微? 谢煜不动声色,他还摸不清朝鲁的意图,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虽然大楚国力不如大兴,但朝鲁好歹也是大楚太子,是未来皇帝,什么时候竟如此放得下身段了? 朝鲁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两处伤口,看着谢煜有些自嘲地一笑。 “谢将军,朝鲁是礼数不周,但……朝鲁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将军见谅,而且将军您看,我这可是受了两处伤了。” 朝鲁颈侧的伤很浅,但胸前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若不是他穿了一身玄色衣裳,估计此刻应该是触目惊心的。 谢煜比划了一个手势,暗中就有暗卫消失离去,这一次暗卫并未隐藏自己的踪迹,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 “哈哈,谢将军果然厉害,亏得刚刚我还以为真的放倒了你身边所有的侍卫。” 谢煜不搭腔,朝鲁还真的以为自己身边就只有那些明面上的普通侍卫? 军医匆匆赶来为朝鲁简单包扎了一番,一切整理妥当,朝鲁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推到谢煜面前。 谢煜眼皮一跳,这信封上的笔迹令他的心有些沉,竟是成帝亲笔所书。 谢煜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密信。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京都那个皇帝也早就不报什么期望,但是谢煜依然还是胸口一滞,替自己、替谢家祖先、也替历代谢家军感到不值。 成帝竟然想要和大楚皇帝达成共识,要大楚皇帝和北契、羌谷联合起来对付谢煜,成帝想要谢煜的命。 朝鲁虽然身形魁梧,但胸前的伤依然令他脸色苍白,他有些累了,身上一松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轻笑着说道: “怎么样?谢将军其实应该早有预料了吧?” 谢煜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朝鲁,问道: “太子这是何意?” “向你示好啊。”朝鲁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成帝的蔑视。 “你们那个成帝,不知为何非要和你们谢家过不去?几年前谢老将军那场仗你就没有过丝毫怀疑?” 谢煜眼底幽暗一片,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其实,你早就开始怀疑了不是吗?你也一直在调查,但是有一点,你应该知道,那场仗和我们大楚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你们成帝的阴谋,一切都是他的算计。那个时候谢老将军应该对大兴朝廷还是忠心不二的,后来有所察觉但是为时已晚。” “现在,轮到你了。” 朝鲁一直带着笑意看着谢煜,见谢煜始终面不改色,心中觉得有些无趣,“啧”了一声说: “你还真是无趣得很。” “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就直接说了,我和我父王不一样,我觉得你们的成帝实在是蠢得很,就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他想干掉你们谢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先前能够成功一次,是因为你们谢家那个时候对他没有防备,出其不意才让他得逞了一次。” “当然,那一次,你们谢家的代价很惨烈。”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你已经在谢家军站稳了脚跟,也对他起了疑心,他便不再有可能。” “再说了,”朝鲁停顿了一下,“如果没了你们谢家人,他的皇位怕也要坐不稳了,他连这个都看不清,应该也是蠢到家了。” 谢煜眼神深邃,始终不发一言,心中对朝鲁的话却是持有其他想法。 朝鲁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这么多年大楚一直没有太大动作,想必也是在观望,他们巴不得成帝灭了谢家,夺了谢家的兵权。 “我不会蠢得和那种人做交易,这次我是隐藏了身份偷偷和叶永暗将军一起前来,就是想和谢将军达成共识。” “哦?和本将军达成共识?太子殿下该不是想要帮助成帝给本将军冠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吧?这样,本将军可能还真的就难逃一死了。” 朝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就仰天大笑起来,直把刚刚包扎的伤口又笑得崩开,这才咬牙停了下来。 “谢将军,本太子收回先前说你无趣的话。这个,成帝的亲笔信,就是我给谢将军的诚意。还有这个。” 朝鲁又递过来一封信,竟是一纸休书。 谢煜有些困惑。 “四公主,本太子可以休了她,她的两个孩子也让她带走,本太子可以和成帝彻底撕破脸,还有之前成帝和父王还有过一次通信,上面有关于成帝想要设计陷害谢老将军的证据。” 谢煜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 “拿来。” 朝鲁一摊手,说: “谢将军,我今日带的东西也足够多了,只要谢将军能够答应我的要求,成帝先前的亲笔信,我可以亲自给将军送来。” 第243章 命数不久 谢煜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朝鲁的内心,可以看穿一切伪装。朝鲁感觉自己在这个比自己整整小了近十岁的少年将军面前,竟也会缺乏足够的底气。 半晌,朝鲁败下阵来。 “早就听闻谢煜将军决策果断,附近邻国都对将军闻风丧胆,我一度也曾百思不解,不明白将军年纪轻轻是如何做到的。” 朝鲁朝着谢煜抱拳,语气中又多了更加真诚的态度。 “谢将军,我朝鲁是真心诚意想来和将军谈合作、表态度的。将军不妨先听听我的恳求?” 见谢煜没有反对,朝鲁心中稍稍安定,神情也放松了些许,活动了一下身体,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朝鲁吸了一口冷气,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的要求、或者说恳求很简单,就是希望大兴能与我大楚和平共处,我也能向将军保证,只要我朝鲁在一天,大楚必不会进犯大兴一寸。” 谢煜听了朝鲁的话,冷嗤了一声,开口的语气凉得让朝鲁又是冒出了冷汗。 “大楚太子可是好算计。我大兴向来不惧大楚,你的保证在本将军这里可不算什么诚意。况且,你不过是大楚太子,大楚的事应该还轮不到你做主。” 朝鲁的脸色果然变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隐瞒将军。”朝鲁苦笑了一声,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是瘫在椅子上,此时的他可是一丁点的太子仪态都没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疲惫。 “我父王应该是快不行了,撑不过一个月了,而我这个太子,只要能撑过这一个月便是大楚的皇帝,可现在的皇后和她的儿子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坐上那个位置,所以,谢将军,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太子何必舍近求远?既然成帝向你传达了想要合作的意思,你接了便是,何必跑来我这里浪费口舌?” 朝鲁笑了一声,牵动伤口又让他抽了一口冷气。 “虽说成帝是大兴皇帝,但在这北疆地界,他怎么可能比得过谢将军?再说了,我们国师可说了,成帝的命数,怕是不久了。” 谢煜心下骇然,他刚从京都回来不久,明明成帝看起来面色红润,声如洪钟,哪里就看出命数不久了? 谢煜敛去眼底的一抹诧异,眉梢一挑,平淡说道: “太子高看本将军了。你大楚国的事,本将军不好插手。” 朝鲁也并未失落,他本就清楚,此行不会那么顺利,要想得到谢煜的帮助,不是单凭他几句话就可以的。 朝鲁看着谢煜的眼睛,还是笑了笑,知道今晚不会再有更大的进展,抱了抱拳,在这夜色中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朝鲁走后,谢煜久久没有入睡。 大楚国内部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朝鲁身为太子,断然不会如此低声下气跑来和自己寻求合作。 到底是什么事情将朝鲁逼迫到如此地步了呢? 天色渐白,夜影带着谢煜的吩咐像个影子一样消失了。 “少将军,京都来信。” 夜寒将京都来的密信呈上,但是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去,谢煜看了夜寒一眼,夜寒眼神闪了闪,但依旧没有离开。 谢煜眼底带着一缕诧异,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件。 当看到信封上那有些熟悉的字迹,眼底透过一丝了然。 京都风云乍起,镇国将军府纵使再过低调,也躲不过这场风波。 皇贵妃已经下了懿旨,要宣谢丹秋和谢松韵进宫,理由是谢丹秋和谢松韵年纪渐长,谢丹秋此前又退了婚,皇贵妃觉得委屈了谢丹秋,这是要给两姐妹寻夫家呢。 林氏在信中并没有加以隐瞒,这是谢丹秋和谢松韵的终身大事,她不会因为怕给谢煜增添烦恼而选择含糊其辞。 林氏直接告诉谢煜,她已经派人去了谢丹秋的外祖家,会有心腹人马将谢丹秋也送来北疆。 皇贵妃那边,她自会想办法。 没有谢丹秋和谢松韵,镇国将军府只剩下满府的寡妇,成帝再如何也不能过于下作去拿捏这些寡妇。 而出嫁的那几个女儿,暂时都无大碍。 只除了嫁给沈元宸的大女儿,也是林氏的亲生女儿,是谢煜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谢煜抬头看了夜寒一眼,眼神复杂。 “我四姐姐要来北疆了,算着日子还有差不多半月就该到了,你亲自安排一队人马顺着官道前去迎接,直接护送到寒峪关内。” 夜寒眼底浮起一丝异样,随即忙低下头行礼领命而去。 谢煜收起信件,心中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痛。 成帝对镇国将军府逼得越来越紧了。 他不能不管京都的女眷们,看来他需要抓紧时间赶紧推动一下了。 夜影的速度极快,不过两日,便带回来了大楚的消息。 大楚皇帝已经在朝中消失近两个月了,一直都是太子监国。 表面上看,太子朝鲁手握重权,如果皇帝去了,太子即位顺理成章。 可太子朝鲁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皇帝了,皇后声称皇帝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阻碍太子与皇帝相见。 现在太子的外祖家正和皇后的母家在朝中相互掣肘,也仅此而已,再进一步已经很是吃力。 朝鲁越发觉得事情不对,他急于见到皇帝,或者直接称帝,稳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皇后和她的皇子必定在准备最后的反击,他们必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朝鲁真的坐上那个位置。 连朝鲁都见不到的皇帝,成帝想要与其通信,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成帝送来给大楚皇帝的信,落在了太子手中。 太子不是没有动心过,但是国师的话还有谢煜这么多年在北疆的战绩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的时间紧迫,寻求谢煜的帮助远比成帝要迅速且有希望得多。 谢煜猜测得没错,朝鲁确实心急,他已经查到皇后在宫中频频动作,送往皇帝寝殿的东西是越来越神秘了。 在夜影送来消息的同时,朝鲁派人送来的另一份诚意也到了。 正是成帝多年前和大楚皇帝密谋算计谢老将军的亲笔书信。 第244章 墨思婕 谢煜心口气血翻涌,他的眼底尽是血色,谢煜缓缓闭上了眼睛,可握紧的拳头和咯吱作响的关节,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一旁的夜影更是眼底含泪。 他们都不懂,为什么成帝如此忌惮谢家?明明谢家百年来都无二心,北疆大片边境都是谢家将士一代又一代守护的。 没有谢家,墨家的江山又怎能坐得如此稳固? 朝鲁已经带着叶永暗离开了城外的军营,但大军营地还在,明日他们将发起第一波进攻,用来迷惑大楚皇后和成帝。 留下来的这些只不过是老弱病残,朝鲁现在内外受困,如果被成帝发现他靠向谢煜,他的日子怕是会更不好过。 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成帝的眼睛,这其中少不了墨思婕的功劳。 “少将军,这大楚太子当真可靠吗?” 谢煜收起信件,双眸蒙着一层淡淡的冷意。 “不过是暂时的利益,当他真的登上大楚王位,我们依旧还是敌人。” “那我们还帮他吗?” “帮,不帮他,难道真的看着皇后带着她的儿子即位?如果那样,怕是对我们更不利。最起码,朝鲁痛恨大兴,痛恨成帝。四公主嫁给朝鲁,其实也一直在监视朝鲁,不然你以为他为你什么不肯和成帝合作?” 夜影若有所思。 “难道成帝目的不止如此,他还想控制朝鲁,想要依靠四公主控制大楚?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异想天开,还以为少了谢家依旧能够控制北疆边境。” 谢煜冷笑一声,道:“呵,他就是异想天开,他真以为自己的手可以伸得那么长,真的以为所有人都要仰仗于他。” “等着瞧吧,大楚国师说他命数不久,说不定,这命数就败在他自己的身边人手里。” 夜影负责谢煜几乎所有的情报搜集,这里面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 想到成帝周边的人,他不禁露出了一抹看好戏的笑来。 “也不知道成帝到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全都是痛恨他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皇贵妃、安德全、宣王、还有长公主……这成帝是不是有点太自负了,他凭什么以为他伤害了这些人,他们还能死心塌地地维护他?” 谢煜也摇摇头,冷笑着说: “他以为他给的都是恩赐,真是皇帝当久了真以为自己就是天了。” 谢煜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大楚军队的佯攻号角就吹响了,谢煜这一次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副将,带着一支部队迎战。 他对朝鲁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可两方人马交战到一起,谢家军发现对方还真的无心恋战,拿着兵器胡乱挥舞,满战场乱跑,与其说是寻找敌人交战,不如说是在逃命。 副将回来也是哭笑不得,还从未打过如此奇怪的仗。 “这大楚到底搞的什么鬼?见着我们就开始跑,一个个的不是老的就是残的,弄得属下都不好下死手了。” 谢煜抚着额头,也是满脸无奈。 看来,这个朝鲁也是铁了心了,不惜拿无辜生命来做这场戏。 “夜影,你亲自去一趟京都,这两封信找个恰当的时机交出去。” 朝鲁现在确实焦头烂额,他的外祖家正和皇后的母家相互掣肘,但是再进一步两方势力都有些吃力。 如果仅仅如此,朝鲁和皇后之间倒也算势均力敌,但朝鲁身边还有一个大兴公主。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兴皇帝眼中,这也是他舍弃成帝转而寻求谢煜帮助的原因之一。 墨思婕听闻太子回府,顾不得已是半夜时分,起身换了衣裳便来到了前院。 “殿下。” 墨思婕直接推开了朝鲁卧房的门,旁边的侍卫直接伸手拦住了墨思婕的去路。 墨思婕没有看到朝鲁身上正裸露的伤口,而是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卫恼羞成怒。 “大胆,谁敢拦本太子妃?” 侍卫不为所动,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墨思婕等了半天,也没听朝鲁出声喝止,心里渐渐发凉。 她感觉到最近朝鲁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冷淡,但是以前最起码还会给自己在下人面前留些颜面。 可是现在…… 墨思婕觉得心口憋得难受,侧头去看朝鲁,却看到朝鲁身边的大夫正在收拾药箱,而,朝鲁正慢条斯理地拉起胸前的衣服。 “殿下,您受伤了?” 朝鲁嘲讽的冷哼一声。 墨思婕有些懊恼,瞪了侍卫一眼,绕过侍卫来到朝鲁身前,伸出手想要帮朝鲁穿衣服,但是朝鲁微微侧身,避过了墨思婕伸在半空的手。 墨思婕愣了一瞬,脸上觉得有些发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又问: “殿下,您这伤是谁弄的?难道是皇……” “住口!” 朝鲁严厉喝止了墨思婕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不要胡说,你好歹也是大兴公主,怎得还是如此不知轻重?” 朝鲁还从未这么对墨思婕说过如此重话,墨思婕的脸变得煞白。 “太子殿下,臣妾也不过是担心太子,臣妾与太子本是一体,自是为太子担忧。且臣妾所言也并未妄自揣度…” “够了,太子妃深更半夜跑来,不是仅仅为了关心本太子的吧?” 墨思婕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眼底又是一抹恨意。 “殿下,白侧妃再有半月就要临盆了,殿下是否要亲自安排稳婆?” 按理,这种事都该是太子妃一手操办,但白侧妃不一样,墨思婕还真的不愿意多管她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早就在白侧妃刚刚怀上的时候就想办法弄掉了,但奈何太子看的紧,多少人都失败了,而且被太子抓住把柄的人,无一有好下场。 太子对白侧妃的看重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太子恨不得把白侧妃拴在自己腰上。 后来月份大了,转眼就要临盆了,墨思婕纵使无数次在心里祈祷,希望白侧妃一尸两命,但她也不会在稳婆上用心思,给太子和白侧妃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提到白侧妃,朝鲁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白侧妃的事,就不用太子妃操心了,本宫早已备好了人选,明日就让他们进府。这段时间,辛苦你照应白侧妃了。” 第245章 各怀心思 墨思婕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朝鲁了,不然她也不会半夜三更就直接跑过来,眼下话没说上几句,墨思婕的心里又开始泛起丝丝的疼。 “殿下,臣妾……” “行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本宫刚刚受了伤,实在是乏了,本宫需要歇息。” 朝鲁已经在明确的赶人了,墨思婕纵是有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看着墨思婕离开,朝鲁朝着身旁的近卫问道: “白侧妃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太子放心,负责给白侧妃接生的稳婆早就已经住进西侧院了,且所有负责伺候的人都筛查了五遍,所有吃穿用度都在西侧院内解决,太子妃……太子妃的东西进不去。” 太子点了点头,眼底的情绪翻涌。 “白侧妃的孩子马上就要临盆了,本宫必须在白侧妃生下孩子之前解决掉太子妃这个麻烦。她的孩子绝不可以成为以后的储君。” 墨思婕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冷冷清清如此空旷的房间,丝毫没有睡意。 她从妆奁下方的暗格中拿出两封信。 一封是成帝所书,一封是皇贵妃亲笔。 墨思婕本就犹豫,不知该作何选择。 情感上她和母妃的感情向来很好,她也知母妃至今膝下无子,所有的疼爱都在她和六公主身上。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所要仰仗的,终究还是大兴王朝,是大兴皇帝。 她必须借助大兴的势力,让自己的儿子最终成为大楚皇帝,只有这样,自己这一生才算有了依靠。 可是,白侧妃到底还是要生了。 墨思婕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原本是朝鲁为白侧妃准备的,但无奈当时的形势,谢家军把大楚逼得走投无路,与大兴和亲势在必行,于是,自己便抢了白侧妃的位置。 太子朝鲁最近愈发的不对劲,皇宫中也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墨思婕是在大兴皇宫内长大的,即便深居后宫,可对这些事情有着天然的敏感。 她知道,大楚也要变天了。 墨思婕狠了狠心,既然朝鲁对她没有丝毫夫妻之情,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朝鲁当不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赢家必须是她墨思婕的儿子。 朝鲁和墨思婕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却又不约而同感到时间紧迫,暗地里各自行动异常迅速。 大楚国的暗流埋藏在一片祥和之下,远在京都的成帝还在等待大楚、北契与羌谷给他带来好消息。 虽然佳然公主失踪了,但成帝已经派了沈元宸前去安抚,也许诺了耶和聿不可能拒绝的好处,成帝胸有成竹,在他的眼里,北契大皇子没有理由不跟他合作。 但是成帝算错了乌瓦国。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乌瓦国在这个时候打起了北契大皇子的主意,又因为成帝催促谢煜和姜寻成亲,导致古丽娜心怀不满,冲动之下跑去了寒峪关。 在谢煜和姜寻的婚礼上古丽娜失控了,这一闹古丽娜知道,如果被谢煜的人扭送回去耶和聿身边,自己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自己毕竟是乌瓦国的公主,想要从这些侍卫的手底下逃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已经接近凉城边境的时候,古丽娜失踪了。 古丽娜这一失踪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她忽略了耶和聿作为一个男人的劣根性。 耶和聿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成帝的提议了,他现在焦头烂额,只想全力寻找古丽娜。 找不到古丽娜,他这个大皇子就要彻底绝了当储君的念头了。 古丽娜压根就不知道耶和聿竟会这么快就毒发,而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头上。 她现在只是担心耶和聿会因为谢煜和姜寻的挑拨而迁怒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刚离开这么短的时间,赌咒发誓要和自己情定终身的耶和聿,这么快就背叛了自己。 古丽娜原本偷偷在姜寻身边婢女身上下了可以追踪的毒,但是因为她自己身负重伤,一边疗伤一边追赶姜寻的踪迹,速度自然是赶不上姜寻,没过几天便落后了。 而毒素越来越淡,古丽娜彻底失去了姜寻的踪迹。 “贱人,刚成亲不好好在寒峪关待着,也不知道跑到这里去做什么?” 古丽娜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婢女小心地帮她换着药,听见古丽娜的话也不敢抬头应声。 “不过也好,她也别想再有机会和谢煜洞房,谢煜,他必须是我的。” 古丽娜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抬手就给了婢女一个巴掌。 婢女不敢捂脸,忍住疼给古丽娜的伤口包扎完毕,又安静地退下。 古丽娜拿出地图,看着姜寻一行人消失踪迹的地方,按照姜寻之前的路线,古丽娜毫不犹豫,准备明天就继续启程奔向昆阳城。 刚刚住进这间客栈的时候,古丽娜没有忽略门口的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古丽娜回想起来就觉得晦气,没好气地叫来婢女。 “你收拾一下,子时我们就出发。” “是,小姐。” “你警醒一些,这个客栈鱼龙混杂,看起来可没那么安生。” 交待完,古丽娜又累又困,身上又疼,翻了个身就沉沉睡了过去。 “老大,你真的要把那个女的带上吗?咱们现在可不适合带着一个女人一起啊。” “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咱们也跑了这么远出来了,我都多长时间没尝过女人滋味了?刚刚那个女子实在是带劲得很。” “老大,那个瞧着可不像咱们大兴人。” “管她呢?等天色暗了,照计划行事。” 古丽娜隔壁的屋子,两个男人正咂么着嘴商议着,许是这几日连日带伤奔波实在是太疲惫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睡觉的客栈,古丽娜终究是失去了警觉心,睡得昏沉。 门口的婢女其实比古丽娜还要累,一路上几乎都没什么机会休息睡觉,即便心中对古丽娜存有惧怕之意,但扛不住眼皮子打架。 在古丽娜的呼吸变得绵长那一刻,婢女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246章 古丽娜被绑 夜色笼罩之下,古丽娜的房间弥漫了一缕看不见的雾气,不多时,古丽娜和她的婢女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地上这个婢女看起来也挺水嫩的,你把她也拖走吧。” “多谢大哥,这婢女也不错,反正是比咱们家里的强。” “少废话,动作麻利点。” 古丽娜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倒在了这么简单的迷药之下。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只剩下里衣,而她贴身藏着的那些毒药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 古丽娜扭动了两下身体,发现自己脚下正是同样被捆绑着的婢女。 只不过,婢女可没有她幸运,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粗粗的绳子。 踹向婢女的脚一顿,古丽娜吞了口口水,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上。 伤口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伤口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或许就是因为这道可怖的伤口才让自己幸免于难吧。 古丽娜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伤怀。 门外脚步声传来,古丽娜立马闭上了眼睛。 “老大,那个女的身上还有伤,还带了那么多毒,看起来可不是个好惹的。要不然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什么走?那个丫鬟可比那个女的差劲多了,反正毒咱们都扔了,你怕啥?反正也是逃命,不多这一件事。” 说着,门就被推开了。 古丽娜不敢睁眼看,只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人大力捏住了。 “药不会下猛了吧?” “没有,丫鬟上午就醒了……” “那是被你弄醒的。三老爷那边有没有消息?你再让人去查查,到底找没找到尸体?老爷可是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都这么多天了,应该活不成了吧?在河中间沉底的,得多好的水性能上岸啊?再说了,那天晚上咱们不是给他下药了吗?”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到时候坏了老爷的事,别说我保不住你。”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不过,老大,咱们这是要去哪啊?昆阳城的吴掌柜还一直咬着咱们不放呢。” “不足为虑,咱们折回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老爷说了,只要三老爷死了,这边的产业以后就都交到我的手上,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还是我大哥厉害。” 其中一人拍着马屁颠颠的出了门,另一个被叫做大哥的人,在丫鬟白嫩带着青紫的身上抓了一把,随后就坐到了一旁。 古丽娜心里打鼓,她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只知道这两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弄不好自己还真得折在他们手里。 接下来的两天,古丽娜昏昏沉沉,身上的伤始终不见好,但是人却始终没有被丢下,一直被扔在马车里跟着那两个人不知去到哪里。 她的婢女时不时地就会消失,每次回来都是被随意扔在马车内,浑身都是淤青,整个人毫无生气。 “哎,你醒醒,你看没看见我们到底往哪去了啊?” 婢女被古丽娜踹了两脚,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了回去。 “公……小姐,奴婢只知道我们是往南方去,具体哪里奴婢不认得,看不出。” “真是废物。” 古丽娜悄悄挪动身体,掀开车帘一角,露出了半张脸看着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的大街。 看样子她们已经进城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城池,也不知道这里距离凉城有多远。 古丽娜的眼睛在街边的客栈、酒楼打转,心里算计着该怎么样逃出这两人的控制。 街边包子摊上,一名黑衣打扮的人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两辆马车,饱含杀气的眼神从古丽娜的脸上划过,在马车接近的时候,黑衣人转过了身,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子,扔下一块碎银便消失在了街上。 “确认是古丽娜?” “是,属下不会看错。属下在将军的婚礼上看见过她。” 夜风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古丽娜应该被人送到耶和聿的身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古丽娜的身份,或许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你再叫上两个人,去盯着她的行踪,她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等我回去请示了夫人再做下一步决定。” “是。” 暗卫领命而去,夜风眉心蹙了蹙。 这些天都没有找到姜韫和消失的吴掌柜的下落,姜韫和吴掌柜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丝毫线索。 包括那些在出事河段不断徘徊和偷偷打捞的几波人,也都毫无所获。 成帝和姜誉的人都在找姜韫,一个是为了姜韫手中的信物,一个是为了姜韫手里的产业。 姜寻急得嘴巴里都起了水泡,锦书和簟秋和三老爷感情也是颇深,一样食不下咽。 也就剩下叶兰还能稍微好一些,照顾着几人的饮食。 姜寻虽然着急,但也不能歇息。 航运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掌管航运具体事务的是吴掌柜的亲信,叫赵敬德。 姜寻去找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赵敬德也失踪了,而且已经失踪了大半月了。 失去了吴掌柜和赵敬德,姜寻想要接手航运、迅速恢复航运运输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小姐,昆阳这边的码头已经完全掌握了,码头上的负责人已经将账目全都送了过来。” 锦书捧着一摞子账本进到屋内,姜寻看了过去,随口问道: “赵敬德的亲信都找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他们对赵敬德做的事和行踪好像真的都不了解,奴婢在易风侍卫的帮助下,很是仔细地调查和审问了一番,发现他们其实都是三老爷那边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江南的宅子里做活,全家的卖身契都在三老爷手中,按道理,是不会出现背叛三老爷的事的。” 姜寻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看着手中的资料,有些疑惑。 “这么说,赵敬德更是跟在三叔身边多年的人,应当可信才对,可是为什么偏偏他就失踪了呢?” “小姐,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赵敬德在江南的家人在一个月之前全都消失了,奴婢本以为他们是提前逃跑了,但暗卫追查发现,他们的卖身契依旧还在三老爷手中。” 第247章 京都要变天了 “查,去查赵敬德家眷的下落,赵敬德绝对有问题,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会放过他。” 姜寻的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锦书心一颤,无奈地劝道: “小姐,三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小姐还是先保重身体。无论是三老爷还是谢将军,都不会想要看到小姐这么折磨自己。” 姜寻眉眼一片冰凉,不过还是听了锦书的话,尽量放缓了情绪。 “你去吧,把叶兰叫进来,给我送点吃的。” “哎,奴婢这就去。”锦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姜寻的头有些疼,锦书哪里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她怕命运不容改变,她怕三叔这一次又再次在她面前失去生命。 跟着叶兰一块进来的,还有簟秋。 簟秋一进屋就气哼哼地噘着嘴。 姜寻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问: “簟秋这是怎么了?谁又气我们簟秋了?” 簟秋真的是气坏了,说道: “小姐,翁城那边负责航运的人怎么就那么轴呢?任凭咱们的人怎么接触,他们就是不肯松口,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三老爷,不认得小姐。问背后的东家,就是不说,怎么也不肯交出手中的账册和已经接受的生意。” 姜寻这回是真的笑了,摇摇头,说: “这有什么好气的?航运本来就是三叔手中保密程度最高的一份产业,他们这么做,我反而还能放心一些。暂时也不着急,本来两城之间的航运交接凭的就不是什么书信令牌。” “等到昆阳这边货船出发,货船之间自有他们独特的联络方式,只要翁城那边能够按照以前的流程安排货船就行。等这边安排妥当,我们亲自去翁城看看。” 簟秋只能点点头。 叶兰见两人说完了话,浅笑着对簟秋道: “簟秋,小姐已经快一天没有用膳了,好不容易叫奴婢送吃的进来,簟秋就别再和小姐说这些糟心的事了,好歹让小姐先把饭吃了。” 簟秋这才赶忙起身退了出去。 姜寻摇摇头,“这个簟秋,还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小姐这话就不对了,小姐您也就比簟秋大了不到一岁,怎么搞得小姐好像很成熟了一样?” 姜寻抿唇笑了笑,不说话。 姜寻刚用了膳,叶兰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碗筷收拾出去,夜风就已经来到了姜寻院子外面求见。 “快请。” “夫人。” 夜风进门就要给姜寻行礼,姜寻心急,虚虚扶了一下,说道: “你跟在谢煜身边多年,在我面前也不必总是这么多礼。你不是去找吴掌柜和三叔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夜风摇摇头,姜寻眼中的希冀一下子就黯淡了许多。 夜风不忍,赶忙又道: “属下路上遇到了古丽娜,她来昆阳城了。” “古丽娜?”姜寻现在可没什么兴趣和古丽娜纠缠,想到古丽娜之所以在婚礼上失态,还是因为谢煜,姜寻的心情可就算不上好。 夜风瞧出了姜寻的不悦,不敢耽搁,赶忙继续说道: “古丽娜不是自己来的,她是路上被人劫持过来的,她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被两个男人给绑了,一路带到了昆阳。” “那两个男人有些奇怪,一直躲在一个十分偏僻破旧的小院子里,每次出门都鬼鬼祟祟的,属下已经留了人看着,是否要处置古丽娜,属下还需夫人决定。” “古丽娜也是个麻烦,等她伤养好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不过,她好歹也是乌瓦国的公主,虽然咱们大兴不怕他们,可北疆现在战事你比我清楚,还是暂时不要和乌瓦国正面冲突为好。” 夜风点点头,现在北疆战线过长,全都依靠谢家军支撑,谢家又只剩下谢煜一人,分身乏术,后头还有成帝不断算计,确实不是和乌瓦国开战的好时机。 “但是我们也不能任由古丽娜在这个时候添乱,如果可以就处理掉,但是千万切记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夜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少将军对这个古丽娜可谓是厌恶至极,对于那天古丽娜搅和婚礼的事,少将军可不会这么轻易饶过古丽娜。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现在正好古丽娜被人劫持,我们完全不用暴露。” “还有一事,夫人,京都那边传来消息说,姜誉已经从天牢中出来了。” “什么?”姜寻吃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姜誉从天牢里出来了?” 夜风点头,姜寻眼底的火焰藏都藏不住,愤怒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喷薄而出。 “这怎么可能?京都里他和成帝设计谋害谢老将军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成帝如果还想维持自己明君的声誉,他必定会选择牺牲姜誉。难道谢老将军和谢家军的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不行,叫易风回来,联络京都张叔留下的人,这件事不能停……” “夫人,”夜风见姜寻气得脸都红了,微微避开眼神,出声说道,“这次姜誉出来,据说是皇贵妃保的。” “皇贵妃?也没道理,她虽贵为皇贵妃,但成帝到底没有封后,她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在成帝前面也没有这么大的说服力。” 姜寻的眉头最近就几乎没有松开来,叶兰在一旁看得都有些焦急,可又帮不上忙。 “夫人,距离传出消息那天,成帝已经有五日没有上朝了。把姜誉放出来的事,在京都其实已经引起百姓的不满了,但是皇贵妃态度坚决,应该是和姜誉达成了某种交易。” 姜寻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这其中的关联。 好半晌,姜寻轻轻地笑了起来。 “成帝,没想到,最后他竟会败在他身边的女人手里。给你们将军传消息,让他提早做准备,京都应该是要变天了。” 夜风心头一惊,深觉大事不妙,连忙出去向谢煜传递消息。 姜寻努力回忆前世记忆,成帝的身体似乎确实在这个时候每况愈下,但是成帝倒下之后,到底是谁接替了他的位置,姜寻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只顾着为三叔着急伤心,对于遥远的京都她根本就没有关注。 这个时候,姜寻真恨自己,前世怎得就如此天真? 第248章 准备提亲 成帝心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朝着安德全招了招手。 安德全会意,立马递上一个刻画着复杂符文的盒子,成帝从里面捏出四五粒药丸全都扔进了口中。 安德全眼神闪了闪,还是劝了一声: “皇上,仙师说了,此丹一日最多可用三粒,皇上早间已经用过一粒了。” 成帝有些心烦意乱,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朕觉着这仙丹甚是好用,每次服用过后朕都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安德全见成帝兴致颇高,便也不再劝了,收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成帝桌案的一角。 “皇上,今日早朝又散了,有几位大臣没有离去,依旧候在御书房外,皇上可要去……” “不去。”成帝本来还想问问今日有何要事,可听安德全率先说起话头,还有好几位大臣等在御书房外,成帝的反骨倒上来了,一甩袖子起身道: “摆驾全禧宫,朕去看看栀贵人。” 安德全忙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皇帝的龙撵便从安定宫出去直奔全禧宫而去。 姜栀早已得了消息候在门口,见到成帝的龙撵便要福身行礼,成帝连忙伸出手虚扶着说道: “平身,平身,快平身,你这肚子不日便要生产,现在没有什么比你这肚子还重要的。朕可就指望你这肚子给朕诞下个皇儿了。” 姜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等着成帝朝她走过来。 成帝牵起姜栀的手,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太医说了,你这肚子里是个皇子,看来你还真是身负凤命的有福之人啊。” 姜栀吓了一跳,身子一沉就要跪下,成帝不悦地反手拽住姜栀,“跪什么跪?朕即位这么多年,竟从未有一个皇子健康长大,或许就是在等着里肚子里的这个呢,大师说你身负凤命,朕现在相信,你一定会给朕生一个健康的皇子。” “等你诞下皇子,朕,给你晋位分。” 成帝心情愉悦地拍着姜栀的手背。 姜栀抬眼看了看屋内站着的一圈丫鬟,在心里无尽地叹了口气。 她有些不明白,是不是男人永远都是这么迟钝?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皇子成年他真的不清楚吗? 或者说,身为帝王,有些过于自负了? 姜栀的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肚子,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诞生吧。 永福宫内。 皇贵妃的青葱玉指在雪白的杯口无意识地画着圈,唇角还带着一抹淡笑,只是这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哦?去全禧宫了?可去了贤妃屋里?” “回娘娘,未曾,皇上直接进了栀贵人屋里。” “还真是够凉薄的。贤妃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可是却要天天看着栀贵人的肚子慢慢大起来,皇上又如此看重,也不知贤妃她还能忍多久?” 玉嬷嬷想了想,说道: “或许这一次贤妃还真不一定会动手。皇上对栀贵人肚子里这一胎格外看重,上次栀贵人肚子痛,皇上可是发了狠话的,若是栀贵人生产前有什么意外,皇上可是会拿贤妃开刀的。” 皇贵妃冷笑了一声,这笑中藏了无尽的悲凉。 “他依旧如此,他真以为所有人都要以他为尊、都要完全仰仗他,他却是一丁点真心都不会给出去。在他眼里,我们都一样,不过都是玩物,没有一丝丝的感情。” 玉嬷嬷看着皇贵妃的样子满眼的心疼。 “娘娘,您又何苦为难自己?帝王之家,历来都是如此,您早该知道的啊。” 皇贵妃笑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这才冷冷说道: “是啊,本宫早该知道,只不过本宫以为他也是个人,哪能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终究还是本宫奢求了。” “宣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玉嬷嬷见皇贵妃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贵冷清,稍稍放下了点心,四处看了看,确定殿内殿外门口都没有第三人,这才低声回道: “娘娘,宣王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答应三日后就去府上提亲。” “好。只要我上官家还在这个位置上,到底是墨渊还是墨煊来做这个皇帝,都无所谓。” 皇贵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泪滑落而下,玉嬷嬷看在眼里,也只能跟着皇贵妃一起沉默。 生于世家大族,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可身为女人,什么时候又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呢? …… “秋杏,王爷呢?还没有来吗?” 姜瑜葭躺在榻上,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之上,嘴唇也苍白如雪。 秋杏不敢去看姜瑜葭的眼神,低垂着头,讷讷地回答道: “没,小姐,王爷他……他……” 秋杏的声音发着颤,姜瑜葭忽地挣扎起来,目眦欲裂地嘶喊道: “说,王爷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 秋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抖如筛糠: “小姐,王爷正在准备聘礼,准备要去承恩公家提亲,要迎娶皇后的妹妹上官昕。” 秋杏说完,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缩成一团。 姜瑜葭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了榻上。 好半晌,秋杏几乎以为姜瑜葭晕过去了,悄悄抬眼去看,却看到姜瑜葭睁着大大的眼睛,整个人了无生气。 “秋杏,去安远侯府,去请父亲过来。” 秋杏连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虽然姜瑜葭平时脾气不好,对待下人也不那么温和,可是秋杏心里明白,自己既身为姜瑜葭的陪嫁丫鬟一起来到宣王府,那么她这一生也都只能倚靠姜瑜葭了。 所以,秋杏确实心急如焚,看着姜瑜葭的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秋杏也慌了。 在角门处,几乎掏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这才出了宣王府,直奔安远侯府而去。 秋杏回到安远侯府,跪在老夫人的松鹤院内哭得满脸是泪。 “老夫人,侯爷,奴婢求求您了,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差一点命就没了。” 第249章 宣王妃的位置 姜誉坐在太师椅上毫无情绪波澜,只低头品着今年新上的高山绿茶,在天牢的那些日子,姜誉都快忘了侯府里这如神仙般的日子是何种滋味了。 秋杏见姜誉丝毫不为所动,转而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我们小姐本就是早产,本以为是王爷没有料到小姐提前生产这才没有来得及过来,可小姐拼了一条命好不容易剩一口气在,但王爷还是不肯过来看看小姐,还在府里准备着迎娶王妃进门。” “小姐受不了刺激,现在……现在怕是要不行了。” 姜瑜葭自小就在老夫人跟前长大,老夫人对姜瑜葭还是有着几分真心疼爱的,见秋杏哭得厉害,字字句句都戳在了老夫人的心窝子上。 “侯爷,那宣王怎能如此作践葭儿?侯爷你就眼看着宣王这么欺辱咱们安远侯府?宣王他是皇亲,可咱们侯府也不能如此任人践踏啊!” 老夫人身体本就每况愈下,现在更是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姜誉放下茶盏,想了想说道: “葭儿嫁去了宣王府,就是宣王的人了,本侯也不好太过干涉。不过本侯自会前去看望葭儿,母亲还请放心。” 老夫人对姜誉的话很不满意,但是她现在一是没有精力和姜誉掰扯,二也是知道眼下的侯府还得依靠姜誉,老夫人也不敢和姜誉闹得太僵。 从松鹤院出来,姜誉回到青朴院,还午歇了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更衣,坐着马车来到了宣王府。 宣王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姜誉心知姜瑜葭肚子的事,自然不会以为宣王会为了姜瑜葭产子而大肆庆祝。 一路往宣王前院的花厅而去,大红的绸缎、红色囍字到处都是,姜誉心里说没半点不快也是假的。 姜瑜葭怎么也是他的嫡女,现在受到这样的待遇,姜誉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 当初姜瑜葭是失了身丢了脸,可这事真的只有姜瑜葭一个人错吗?宣王也是占了便宜的,现在吃干抹净转头如此糟践姜瑜葭,姜誉其实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的红色一把火烧了。 可是,姜誉不敢。 姜誉知道,自己能从天牢中出来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要不是皇贵妃想要交换他手中的底牌,他这辈子都别想让成帝放他出来。 现在人是出来了,可是成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好转,想起自己来,说不得又是一场灾祸。 想到皇贵妃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意思,姜誉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带上笑意进了宣王的院子。 “恭喜宣王了。” 一跨过门槛,姜誉就抱起了双拳朝着宣王道喜。 宣王的面上很是平静,并不见即将大婚之人的满面红光,看到姜誉只淡淡点了点头。 姜誉讪讪地收回笑脸,坐在宣王下首位置。 姜誉在宣王房里坐了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站在房门口,宣王忽然问了一句: “侯爷可去看望过了姜姨娘?” 姜誉面上表情僵了一瞬,勉强笑着说道: “还未曾。” “青松,你亲自带侯爷过去看看吧。” 姜誉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去看望姜瑜葭,但现在既然宣王开口了,姜誉自然便跟着去了。 只是一进了姜瑜葭的院子,就听见了一阵熟悉异常的哭嚎声,姜誉的脚步顿时就在门口停住了。 青松笑了笑,向前伸手说: “侯爷请吧,姨娘的院子属下不便进入,就不送侯爷进去了。” 姜誉回过神来,怒意上头,几步上前一把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在府里好生待着,跑到宣王府哭闹什么?” 大夫人赵氏见是姜誉,心头更是火气,腾地起身指着姜誉的鼻子骂道: “我不来?我不来我们的女儿就活不成了。丫鬟跑回王府去求救,你们为何瞒着我?瞒着我不说,你为何不赶紧过来看看女儿?你知不知道她差一点就死了,就没命了!” 姜誉被赵氏当着宣王府下人的面指着鼻子骂,火气上头,只觉得又一次被赵氏这个蠢妇弄丢了颜面。 “啪”! 一声脆响结束了赵氏的哭喊。 床上的姜瑜葭眼底泛着血红,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心痛如刀绞一般。 “父亲。” 姜誉看向躺在床上的姜瑜葭,心里难得泛起一丝疼惜。 “你怎么这副样子?” 赵氏此时也冷静下来,看了看垂着头的宣王府的丫鬟,虽然怒极,但也只能咬碎了牙吞到肚子里。 “她这副样子,丫鬟不是已经回侯府说过了吗?侯爷,葭儿身子虚弱,需要人照顾,妾身便留在这了,等葭儿身子好转妾身再回侯府。” “胡闹!” 姜誉压低了声音斥责道,宣王是普通姑爷吗?是你想留便能留的? 再说了,三日后可是宣王大婚,娶的可是皇后的嫡妹。 赵氏到底没能留下来,姜誉不顾姜瑜葭和赵氏的期盼,带着赵氏上了马车。 姜瑜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丫鬟金巧抱着不断啼哭的孩子过来,说: “姨娘,孩子不断啼哭,怕是饿了,奶娘已经去请了,还未进府,要不姨娘试试……” “滚开。”姜瑜葭有气无力地说道。 姜瑜葭现在很不想看到这个孩子,本以为这是她和宣王之间的纽带,她不懂,为什么宣王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 刚出生的早产儿,浑身皱皱巴巴的,黑黢黢的,姜瑜葭从他身上找不到半点宣王的影子。 姜瑜葭自己都顾不上,哪里可能有奶去喂孩子? 费力地翻了个身,朝外面留下个背影,金巧叹息一声,抱着孩子出去了。 宣王要娶皇后的妹妹为王妃,凭什么? 姜瑜葭的心被撕得血淋淋的,自己心悦宣王多年,最后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姜瑜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所有的事情。 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及笄 ,在等着及笄后嫁给宣王。 一切的变故,好像就是从姜寻回府之后发生的。 没有她,自己依旧是安远侯府的嫡长女,依旧是受尽宠爱的侯府小姐,以她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只给宣王做妾? 宣王妃的位置,应该是她的。 第250章 府里唯一的主子 待到屋内只剩下姜瑜葭一人,她从床榻里侧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漆黑的小匣子,但是她并没有打开,只默默流着泪看着匣子发呆。 第二日,前院的大丫鬟破天荒地来了姜瑜葭的小院里。 箐岚随意地朝着姜瑜葭屈了一下膝,面上毫无恭敬之意。 “姜姨娘,王爷最近事务繁忙,但还记挂着姜姨娘的身子,特命奴婢给姨娘送来滋补膳食,还望姨娘能够尽快养好身子。” 姜瑜葭看都没有看一眼,箐岚也没有等姜瑜葭答话,放下食盒便出去了。 秋杏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一盅血燕,面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小姐,是血燕,王爷还是惦记着小姐的,或许真的只是近日来王爷太忙了,奴婢听说,皇上已经连着几日没有上朝了,现在外面都有些人心惶惶,王爷也是早出晚归,等王爷忙完了这一阵子,会过来看望小姐的。” “小姐您还是尽快养好身子,照顾好小公子,王爷心里是有小姐的。” 秋杏这些话其实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在姜瑜葭的整个孕期,一共也没瞧见王爷几次。 别说过夜了,王爷甚至都没有陪着姜瑜葭吃过一顿饭。 本以为姜瑜葭不会理会秋杏的话,可没想到,姜瑜葭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拿来。” 秋杏忙递了过去,可姜瑜葭用勺子在里面搅和了两下,便放回去了。 “小姐?” 姜瑜葭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没胃口,你撤下去吧。” 等到秋杏快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姜瑜葭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厉声叫住了秋杏。 “秋杏,东西端回来。” 秋杏以为姜瑜葭只是后悔了,没有多想,将血燕再次端到 姜瑜葭的面前。 姜瑜葭的眼神闪了闪,看着秋杏,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声音低落地感叹。 “这一年来,你跟在我身边也辛苦了。” 秋杏吓了了一跳,下意识便要跪下,却被姜瑜葭轻轻拉住了胳膊。 “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这血燕就赏给你了,不过这毕竟是王爷的心意,传出去也不好,你就在我屋里吃了吧。” 秋杏眼含泪光,她这还是头一次在姜瑜葭这里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秋杏不疑有他,怀着感激地吃光了那碗血燕。 接下来的几天,箐岚依旧每日来看姜瑜葭,也带着一碗上好的血燕。 即便是宣王迎娶上官昕的那日,箐岚也过来了。 “王爷已经将王妃迎进府了是吗?” 箐岚眉梢微微一动,看着姜瑜葭点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转身离去了。 “小姐,您别太难过了,王爷迟早都是要娶正妃的。” “嗯,你吃了血燕就下去吧。” 任京都风云乍起,姜瑜葭暂时也只能缩在宣王府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她似乎一夜之间想开了,不哭不闹也不再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好像在宣王府中没有了她这个人。 而新进府的宣王妃不知为何,也没有过来找过姜瑜葭的麻烦。 好像真的没有这个人一般。 姜瑜葭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让秋杏小心打探一下王府里的动静。 传回来的,无非就是王爷陪着王妃回门了,王爷又带着王妃进宫了,王爷回府王妃又给王爷准备了羹汤了,皇后娘娘又给王妃新的赏赐了,王妃又歇在王爷院里了…… 姜瑜葭心里钝钝的痛,脸上却越来越平淡,就连秋杏也几乎看不出她的喜乐。 终于,在孩子满月这一天,姜瑜葭破天荒地做到了妆奁前,让冬儿给自己上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妆容。 当然,姜瑜葭没有等到宣王,依旧是箐岚提着食盒进来。 姜瑜葭没有失望,笑着看向箐岚。 而箐岚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探究和疑惑,从食盒里端出血燕,福身就要告退,却被姜瑜葭叫住了。 “去告诉王爷,就说……本小姐想要问问宣王,手上的葫蔓藤还够两个人的量吗?” 箐岚脸色变了变,看着姜瑜葭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惊惧。 箐岚回去没多久,宣王果然就来了。 “王爷,今儿是咱们孩子满月的日子,您可算是来了。” 宣王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躲开姜瑜葭的触碰,问道: “你今日的话什么意思?” “王爷,葭儿的话说得不明白吗?” 宣王毫无预兆地忽然伸手掐住了姜瑜葭的脖子,赤红着眼睛看着姜瑜葭,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妾室,而是和他拥有深仇大恨的人。 姜瑜葭感觉到空气渐渐稀薄,有些呼吸不上来,脸色变得涨红,可唇角还是溢出了一丝丝淡淡的苦笑。 宣王看着姜瑜葭渐渐翻起的白眼,松开了手。 姜瑜葭瞬间就瘫软到了地上。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姜瑜葭眼睛还带着泪光,抬头看向宣王。 “王爷,葭儿是否能问王爷一个问题,为何王爷对葭儿如此讨厌甚至嫌恶?葭儿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心悦王爷,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王爷或者讨王爷嫌的事情,王爷为何……?” 姜瑜葭的声音愈发破碎,可宣王看着姜瑜葭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半点心疼。 “你觊觎本王就是错,在皇宫设计上了本王的床,是本王一生的污点。” 姜瑜葭的眼泪落了下来,喃喃道: “可是,王爷,我们之间还有孩子……” “孩子?不过是个野种,是乞丐的孩子。” 姜瑜葭听见了,但是她没有抬头,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心里不断不断地重复“野种”、“乞丐的孩子”…… 过了许久,就在宣王耐心耗尽的时候,姜瑜葭收拾好了情绪,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脖子上红得发紫的一圈指痕有些刺目。 宣王移开了视线。 “王爷,成帝的身体还好吗?应该不会比葭儿的状态好吧?或许成帝现在应该已经下不来床了吧?” 姜瑜葭用手整理了一下鬓间凌乱的碎发,看着宣王轻轻吐出惊人的话。 宣王心里一沉,咬着牙说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 “哈哈哈,王爷,好歹,我也在这王府后院生活了一年,以前这王府里可就只有我一个女人,王爷不在,我可是这王府里唯一的主子。” 第251章 联手 宣王眸底的杀意迸射而出,姜瑜葭毫不畏惧,看着宣王说道: “王爷,您杀了我也没用,您觉得我为什么敢直接告诉你?” “王爷别生气,我也不过是想要求个自保,我又能做什么呢?这一生不过也是屈居在这后院,当个妾室而已。” 当宣王从姜瑜葭的院子出去的时候,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早已没有了当年姜瑜葭为之着迷的翩翩气质。 姜瑜葭看着宣王走出去的背影,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自己掉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糊了满脸。 姜瑜葭还以为王妃会生气,会不满,一个一直毫无动静的妾室,忽然就变成了侧妃,那个本不受王爷待见的孩子也成了宣王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但是,姜瑜葭依旧过着平静的日子,王妃依旧没有找上门来。 自然,姜瑜葭更不会主动去见这个备受王爷宠爱的王妃。 这一天,一个几乎快要被姜瑜葭忘记了的人蓦地来拜访她。 吴晚晴看着姜瑜葭的院子,唇角动了动,心中的讥讽藏得极好。 “葭儿妹妹,我计算着日子,想着你应该快生产了,所以过来看看,可是没想到,我竟还是来晚了。不过看起来你恢复得挺不错,宣王待你应该是挺好的吧?” 姜瑜葭冷着脸,斜睨着吴晚晴。 “我记得我们之前关系并不好,怎么?你现在嫁给谢丹秋原来的未婚夫,所以和谢家闹掰了吗?” 吴晚晴脸上虚假的笑意差一点就崩掉了,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刚刚的假笑,说道: “葭儿妹妹,你说得没错啊,我就是和她们闹掰了。” 吴晚晴这么大方的承认,这倒是姜瑜葭没有想到的,于是干脆问道: “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吴晚晴也没心情和姜瑜葭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干脆也收起了笑脸,说起了此行来的目的。 “我不小心偷听到夫君和他祖父的对话,知道成帝的身体应该是不大对劲,可成帝的皇子们不是夭折就是身体有所残缺,竟无一人有望继承大统。” “现在唯一的希望,在栀贵人的身上,在她的肚子里。” 姜瑜葭的瞳孔一缩,她倒是忘了,宫里还有一个贱人。 “与我说这个什么意思?” 吴晚晴直接就问姜瑜葭: “你就眼睁睁看着姜栀生下成帝唯一的皇子,然后继承大统,登上那个位置?难道你真的甘心跪在姜栀面前对她行礼?你可别忘了,当初姜栀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造化能进后宫。” 姜瑜葭比谁都清楚,甚至此刻自己都有了一丝后悔。 如果自己不那么钻牛角尖非要嫁给宣王,如果自己顺了皇家的意思进了后宫,如果姜寻没有回来……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跟我在这卖关子。” 姜瑜葭失去了耐心。 “我们不如合作,我有办法不让姜栀成为太后,你帮我对付谢家,和姜寻。” 姜瑜葭实在是在宣王府后院待久了,不然她不会如此轻易就信了吴晚晴的话,姜栀的孩子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生下来?皇贵妃把持后宫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眼看着姜栀一步登天,难道还真的让当初那个凤命谣言成真不成? 可姜瑜葭现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吴晚晴提到姜寻,她更是失去了理智。 “姜栀的孩子没有了,成帝就没有了最后的一点希望。如果成帝真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宣王了。即便现在宣王有了正妃,但是宣王的长子不会变,依旧是你的儿子。” 姜瑜葭有些心虚,这几天她已经找人调查了,也派了人回安远侯府,她知道,自己孩子的身世好像真的有猫腻。 但是姜瑜葭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威胁了宣王,换得了侧妃之位和暂时的安宁。 姜瑜葭清楚得很,宣王不会容忍自己捏着他的把柄平安度过一生,自己和孩子迟早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他的后院。 也难怪王妃不来找自己的麻烦,想必也是宣王安抚过了的。 谁又会跟一个不入流、构不成威胁、马上就要死去的人过不去呢? “你想这么做?” 听到姜瑜葭这话,吴晚晴笑了,伸出手放在姜瑜葭冰冷的手背上。 可姜瑜葭毫不掩饰对吴晚晴的不喜,将手直接缩了回去。 吴晚晴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放在桌上,姜瑜葭看过之后脸色又白了几分,不解地看着吴晚晴。 吴晚晴勾唇一笑: “谢家,现在我是进不去了,不过,你是姜寻的亲妹妹,嫡亲的妹妹,你会有办法的。” “至于姜栀那边,你等消息就是。” 说完,吴晚晴没有多留,带着丫鬟离开了宣王府。 “小姐,这赵夫人的话不能信啊,赵夫人从前和小姐可是不对付得很啊。” 见姜瑜葭接了吴晚晴留下的东西,秋杏有些着急,她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能够让自己的父母兄长在侯府不受牵连,她哪里敢看着姜瑜葭如此作死啊? “而且,赵夫人在来咱们院子之前,也是先去拜见过王妃的,谁知道赵夫人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居心啊,小姐可不能上了她的当啊。” 姜瑜葭的眼睛眯了眯,手指渐渐收紧,她没有因为秋杏的话而有所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现在,她在这宣王府就已经无立足之地了,连最起码的饭食都没了保证,她渐渐就会在整个京都圈子中消失,会在这里不知不觉地死去。 她怎么能甘心呢? 吴晚晴说得没错,现在宣王的长子就在自己名下,如果成帝那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宣王以后就会坐上那个位置。 自己手中的证据还能拿捏宣王一阵子,她要在这期间,为自己,也为自己的那个孩子,谋一条生路。 那个孩子…… 姜瑜葭心里有些酸涩的痛楚,手不自觉地又揪紧了身前的衣服。 那个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在所有的事情不可控之前,她必须要赶紧行动起来。 否则,死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第252章 去翁城 皇宫里的进展不仅让姜瑜葭有些始料未及,其实就连吴晚晴也没有想到。 就在从宣王府回去之后不到十天,就传出了姜栀难产的消息。 说滑胎都有些不准确了,或者可以说,栀贵人难产,胎死腹中,万幸的是,栀贵人还剩下一口气在。 成帝得知这个消息,立马就晕倒在了保和殿。 安德全有条不紊地指挥宫女内侍将成帝抬到了榻上,待到成帝醒来,安德全又递上了两枚仙丹。 成帝气得砸了一下龙榻,随即起身吩咐。 “去萧妃宫里。” 成帝愈发的流连后宫,姜栀难产,并没有换来成帝的怜爱,得到的是成帝的冷落和愤怒。 姜栀安心地留在全禧宫的西配殿调养身体,同时忍受时不时前来嘲讽一番的贤妃。 日子也算过得去,反正有口吃的,也没什么人来刻意为难。 倒也不是宫里的人忌惮什么,而是除了住在同一个宫里的贤妃,其他人都顾不上来找姜栀的麻烦。 成帝今日沉迷在后宫各院,每个嫔妃都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想要留住皇上,大家心里也隐隐觉得,成帝好像格外迫切想要一个皇子。 在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这个皇子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 如此巨大的诱惑,哪里会有人傻到在这个时候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废人身上? “玉嬷嬷,时候差不多了,叫安德全动手吧。” 皇贵妃听着下人来报,说成帝昨夜留在了一个美人屋里,还起得迟了,有没有去上早朝。 而后宫里已经乱了套,在成帝好不容易露面之后,回保和殿的一路上,至少“偶遇”了四个妃嫔。 人数多了起来,皇贵妃有些顾不过来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快速度。 “娘娘,皇上今日又发出一份密报,似乎还是没有打消和北契联手的念头,而且皇上又和大楚皇帝通信了,具体内容老奴没有打探出来。” 皇贵妃眼里都是恨意,咬牙问道: “思婕有没有回信?” 玉嬷嬷不忍看到皇贵妃失望的眼神,可皇贵妃给四公主的信就如石沉大海般,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 “看来,我的思婕的生活也被他给毁了。他为了他的江山他的皇位,想要牺牲掉我两个女儿,我绝不允许。” 皇贵妃生生吞下了口中的鲜血,她对成帝的那一点点妄念,干干净净,已经一点不剩了。 皇宫内外,风谲云诡,远在北疆的姜寻和谢煜也感受到了不同往常的诡异气氛。 “京都来的密信,送一份过去给夫人。” 姜寻的行踪现在只有谢煜知道,甚至连大疆商行的人暂时也寻不到姜寻的下落,还以为姜寻一直待在寒峪关内。 不过,无论是京都传来的变故,还是江南地区的消息,谢煜都以极快的速度让夜影传递到了姜寻的手上。 “少将军,这几日大楚的军队似乎有些奇怪,他们的将军叶永暗好像已经离开军营了,我们的探子来报,说叶永暗的营帐是空的。” 谢煜头都没抬,就道: “不用管,我们只需陪着朝鲁做戏便可。” “沈元宸那边怎么样?” “回少将军,沈将军又一次派人去了北契,但是北契方面好像依然没有动静。” “继续盯紧,沈元宸早已急不可耐了,他定会趁着我被大楚军队牵制的时候,联合北契出手。虽然北契大皇子为什么没有回应有些奇怪,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沈元宸既然敢带着几千人过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夜影闻言,正色道: “是,少将军,属下明白。只不过,沈元宸现在独自留在寒峪关,他并不老实,一直在尝试渗透进寒峪关的军营之中。” “不用管他,陆永航心里有数,不会给他机会的。” “马上传信去京都,要我祖母、母亲和大姐姐加快速度,切断与沈家的联系。” 夜影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谢煜如此吩咐,心里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阵。 谢煜又何尝心里好过? 只不过沈家已经再不能成为大姐姐的靠山了,沈元宸靠不住,不管他成功还是失败,等待谢轻舟的都不会是好的结果。 现在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不能等到沈家走投无路反过来用谢轻舟和两个孩子来拿捏谢家。 谢煜心里也是难过,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眉心,此刻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大姐姐出嫁的时候他还小,可现在他成长了,却也只能看着大姐姐的和沈元宸走到这一步。 “少将军。” 原本负责前去接应谢丹秋的的夜寒,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慌乱出现在谢煜面前。 谢煜的眉心怦怦直跳。 “少将军,属下没有接到四小姐,属下查到四小姐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翁城附近。随后,再没有人见到过四小姐。” “翁城?” 谢煜点着地图,眼底的晦暗情绪意味不明。 “你去找夜影,叫夜影留下坐镇,看好凉城防线,你和我一同出发,先去昆阳,然后转道去翁城。” “是。” 夜寒心急如焚,只听到夜寒留下的一声简短应答,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不知道谢煜这边变故的姜寻,刚刚送走了一批运粮的货船,便准备收拾行装继续上路。 翁城的航运至今联络不上,姜寻不得不亲自走一趟,她需要摸清楚整条航线的各个关卡,三叔失踪至今,她还没有得到三叔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线索,她的心底也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不过临出发前,姜寻决定先把古丽娜解决掉。 古丽娜始终是个祸患。 古丽娜身上的伤反倒帮了她,因为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古丽娜躲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羞辱。 两人的兽欲都发泄在了婢女身上。 古丽娜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因为没有得到最好的看护治疗,古丽娜的伤口有些狰狞。 不过,尽管如此,被称作“大哥”的那个男人还是在古丽娜身上摸了一把,说道: “可惜了,这么大的疤,不过这身上倒是嫩得很,等再养两天,让爷也尝尝你们这异域女子的滋味。” 第262章 找到陈俊 古丽娜忍下心头的厌恶,任凭男人粗糙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摸过,古丽娜只觉得身上好像被一群蚀骨的蚂蚁爬过一样,令人头皮发麻。 古丽娜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觉得身体恢复了几成,应该可以找机会逃跑了。 看着婢女瘫在地上不言不语也不管她的样子,古丽娜心里也有气,踹了婢女一脚,说: “你找机会把我的药瓶都找回来。” “公主,药瓶早就被他们扔了,找不回来了。” 婢女说的是实话,可古丽娜被关了这么多天,理智也幸存不了多少了,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 “你少在这里搪塞我,我这是命令,是本公主的命令。” 婢女疲惫地闭上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古丽娜这才满意了些,有些急躁地在屋中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待到拿到毒药,她就趁着男人将婢女带走的时候悄悄溜出去。 只要能够脱离这两人的掌控,出了这个院子她就有把握能够做回到以前的那个乌瓦国公主。 当晚,婢女果然被男人带走了。 古丽娜在屋中焦急等待着,她需要毒药,她们乌瓦国最擅长的就是用毒,没有了毒药她没有底气。 正忐忑不安之际,关着古丽娜的房门被人从外悄悄推开,古丽娜来不及呼喊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唇,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匕首就贴到了古丽娜的脖子上。 易风嫌恶地看了一眼扒在自己胳膊上的两只手,手上用力,刀刃就顺着古丽娜的脖颈陷了进去。 古丽娜或许是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拼命的想要挣扎。 隔壁屋子里,看得有些眼馋的小弟有些心里痒痒的,想到伤口已经结了痂的古丽娜,就想着先来找点刺激。 正在院子当中晃悠,就听见古丽娜这屋里发出一些声响,男人朝着地上恶狠狠地吐了一口,说道: “这个臭娘们,又想着要溜,看老子不收拾了你?” 眼看着外面的男人已经推门而入,易风来不及确认古丽娜的生死,一跃而起,窜上了房梁。 男人看到地上满是鲜血的古丽娜,心里发慌,忙大喊着叫来了隔壁屋子里正在发泄的男人。 男人提着裤子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易风的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易风敛气凝神,没有打草惊蛇,趁着夜色又回了姜寻的院子。 姜寻正带着丫鬟们收拾行装,见易风回来,随口问了句: “处理妥当了?” 可易风的回答出乎了姜寻的意料。 “对不起,小姐,出了点意外,属下并未能确定古丽娜是否真的死了。” 姜寻稍稍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责怪,淡淡说道: “没关系……” “但是,小姐,我看到陈俊了。” “什么?陈俊?” 姜寻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易风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小姐,确认是陈俊。他就是绑了古丽娜的人,他们躲在城南的一个小院子里,平日里不出门,所以这么多天我们的人没有发现他,还有看守的人也没想到他是陈俊,也没有着意留心陈俊的画像。” 说到这,易风低下了头,说道: “对不起,小姐,是属下疏忽了。” 姜寻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安抚易风: “不是你的错,我也想不到竟会这么巧,是陈俊绑了古丽娜。”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姜寻接过锦书重新又递过来的帕子,在原地踱步认真思考着。 许久,姜寻抬头说道: “不要打草惊蛇,陈俊之所以不出来,或许是因为我们今日安排航运的事让他产生了警觉。我们放出消息,就说前来处理商行和航运的人已经走了,看看陈俊想要干什么,看看他冒险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三叔的行踪他到底知不知道。” “好,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这么多天,易风心里一直也吊着一颗大石头,现在虽然依旧还没有姜韫的消息,但是所有人几乎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发现了陈俊的行踪,姜寻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不过,大疆商行还是悄悄放出消息,称姜寻派来的人已经离开,一切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陈俊手下的小弟,名叫王义,被陈俊安排着又一次出去打探消息,顺便拎了一只烧鸡回来。 陈俊闻着烧鸡的香味口水直流,不过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咱们是手里的银子可不多了,再解决眼前的麻烦之前,还是得仔细着些。” 王义嘿嘿笑着,扯下一只鸡腿递给陈俊,一边说: “是,大哥,我这不也是想着这几天大哥累坏了,吃不香睡不好,你看大哥都瘦了,我也是想给大哥补一补。” “而且,我今天发现前几天在商行出现的那几个人都不见了,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 陈俊咬了一口鸡腿,味蕾的刺激令他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听到王义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心花怒放。 “真的?好,再观察一天,后天咱们就行动。” 王义也扯了一块鸡肉,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俊看了看,伸手扯下了另一只鸡腿给了王义,王义感动得热泪盈眶,还夸张地用袖子抹了一下鼻子,惹来陈俊的一阵嫌弃。 古丽娜奄奄一息,模模糊糊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闻着勾人的肉香味,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中了易风的一刀之后,古丽娜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你去想办法给我弄点药来。” 古丽娜对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可是这一次,婢女看了看古丽娜没有作声,转过了头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古丽娜虽然气愤,但是已经没有了力气,费力地转过头,想要去抓婢女的衣服,但是扯到了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古丽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婢女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古丽娜苍白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生机,喃喃道: “你以为你还是公主?不过就是块可以随意丢弃的臭肉,而我,也不知道能活过几时,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死了也算痛快了。” 第263章 再相聚 昆阳城内,不起眼的小巷子深处破旧的小院子里,陈俊和王义吃了烧鸡之后纷纷睡了过去,婢女睁着眼睛魂游天外。 而古丽娜,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易风留在小院外面的人,试图拦了一下,但是动静太大怕惊扰到陈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姜寻得到消息的时候,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管古丽娜的死活。 古丽娜顶多算是个跳蚤,但是陈俊现在的意义可不一样。 陈俊和王义没多久便醒了,见到古丽娜不见了,揪住婢女问了一会儿,得知古丽娜身份特殊竟是乌瓦国的公主,陈俊反倒放下了心。 不过,陈俊自然也是怕古丽娜回过头来报复他,马上就和王义收拾了东西转移了。 连那个可怜的婢女也没有带上,婢女就这么被独自一个人留在了这个破旧又空荡的小院子里。 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暗卫还是怕放跑了婢女错失掉什么信息,便由一人扛着半死不活的婢女给送到了易风那里。 易风见到这个婢女之后,立马就给了这个暗卫一脚,谁都不要的人,送他这来干什么? “大人,我知道公主被谁带走了。” 就在易风命人把她扔出去的时候,婢女开口了。 易风抬手命人停下,婢女继续说道: “留下我,给我一口吃的就行,或者把我卖了,当个丫鬟,别弄死我就行。” 易风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丫鬟,想了想,说: “可以,你的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婢女苦笑了一下,便告知了自己看到的事情。 前来带走古丽娜的人,婢女感觉有些熟悉,他们并不是大兴人,从他们袖口露出的一点点纹样婢女想起来,这些人应该是北契大皇子的人。 而北契大皇子要找古丽娜,自然是因为古丽娜故技重施,给大皇子下了和谢煜一样的毒。 大皇子当然不会为古丽娜守身如玉,所以毒发很快,定是求医不得,怀疑到了古丽娜的头上。 这样一来,大皇子那边没有对沈元宸做出回应,也就不难理解了。 看来,大皇子中的毒挺深的,古丽娜被北契大皇子带走,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姜寻更加不把古丽娜放在心上了。 古丽娜自有大皇子去对付。 眼下,也就只有跟着陈俊,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三叔了。 姜寻一边派人盯着陈俊,一边没有放弃附近几城的商行和航运生意,每个地方都派了可靠的人暗中盯着。 可惜,一直都没有收到有用的信息。 姜韫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丝毫消息。 姜寻的心一天一天地沉了下去。 如果三叔没有死,他不会不留给自己任何蛛丝马迹,不会就这样消失的。 可直到现在,过去了近一个月时间,仍旧没有消息,姜寻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或许,天命难违,难道命中注定会有此劫吗? 姜寻心绪不宁,往寒峪关去了一封信,确认了一下谢松韵的行踪。 当得知谢松韵安安分分地待在将军府时,姜寻的心又安定了几分,至少,谢松韵不会再经历上一世的悲剧。 北疆这一带的战事也趋于稳定,大楚和北契现在应该都不会倾一国之力来进犯大兴,而羌谷没有了大楚和北契的支持,也没有这个胆子前来挑衅。 姜寻看着北疆的地图,对于谢煜现在所处的局面也有了些许判断。 只要京都方面不再出幺蛾子,姜寻至少是可以安心在外寻找姜韫的,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把航运生意整顿妥当的。 三个粮仓的储备应该都捉襟见肘了,现在姜韫不在,姜寻需要整合大兴所有的商行,调动所有航线力量,尽快补足三个粮仓的供给。 夏天一过,估计战事又会再起,没有足够的粮食补给,纵使谢煜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常打胜仗。 现在回想起来,估计上一世谢煜面临的困境,就是因为成帝这个拖后腿的给他带去的麻烦。 姜寻按捺住堆三叔的牵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好眼前的事。 这一忙,时间就快了起来,当谢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姜寻面前时,她甚至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怎么?这才多久没见?是不认得我了?还是……压根就不想认我了?” 谢煜看见姜寻有些呆呆的,脸色不算太好,明显瘦了许多,知道她的疲惫与不安,故意轻松地同她开着玩笑。 姜寻看着谢煜那朝着自己张开的怀抱,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朝自己涌来,姜寻垮了肩膀,让自己轻轻靠在谢煜怀里。 谢煜将手轻轻地环在姜寻肩上,心底泛起无尽的疼惜。 “你瘦了。” 姜寻听着谢煜的心跳,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有按时吃饭,反倒是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谢煜急着赶路,压根就没有好好歇息,生怕来得晚了姜寻已经离开。 他和夜寒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昆阳城。 谢煜苦笑着说道: “是啊,现在我定是很丑,你不会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吧?” 姜寻噗嗤一笑,心里想着,就凭谢煜这张脸,即便是憔悴些沧桑些也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 不过姜寻可没有让谢煜太过得意,朝着门外吩咐了几句。 谢煜的脸就垮了下来,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姜寻和谢煜都有心事,谢煜也没有洗太久,冲掉了身上的灰尘和疲惫,发丝还滴着水就出来了。 姜寻见状忙上前帮谢煜绞干头发。 原本想要和姜寻谈谈三叔和谢丹秋的事,谢煜却没有张开嘴,享受着难得的温馨和静谧。 姜寻也暗自奇怪,自己和谢煜明明就相处不多,怎么就这么自然地帮他擦起了头发?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姜寻柔嫩的手指在谢煜的头发上游走,谢煜呼吸间都是姜寻身上淡淡的香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可以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了。 谢煜和姜寻谁都没有说话,屋内除了随着姜寻动作偶尔发出的衣料摩擦声,就只剩下了二人的呼吸声。 第264章 永远都是少将军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提起心中担忧的事,谢煜和姜寻相拥着躺在床榻上,两人都睡得很踏实,两个人都许久没有这么好好的休息过了。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相拥而眠,可是却丝毫没有新婚夫妻的那种拘谨与无措,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自然而然地互相取暖,互相慰藉。 可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所有的事情便又重新回到阳光下面。 得知谢丹秋不见了,姜寻顿时就急了。 谢丹秋和谢松韵不一样,当初谢松韵一个人来到北疆,虽然狼狈了些,可也算是跌跌撞撞地找来了。 但谢丹秋一个深闺小姐,自小就乖巧听话,一点都没有谢松韵身上的那种闯荡劲。 现在谢丹秋不知为何没有按照既定路线往前进,而是在翁城附近就失去了踪迹,这很不对劲,这很不寻常,这很不合理。 谢煜见姜寻又为谢丹秋担忧,忍不住懊恼,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姜寻徒增额外的烦扰。 现在除了要找姜韫,谢丹秋的失踪也在众人头上笼上一层阴影。 “夜影,你怎么在这?” 外出的夜风一回来就看到了夜影,不禁有些诧异。 “少将军在里面。” 夜风先是一喜,随后面色就更加沉寂。 “少将军,夫人,陈俊那边有消息了。” 姜寻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 “他去哪了?做什么去了?” “陈俊两人可能是怕古丽娜回过头来报复,连夜就从那里逃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被另一伙人给盯上了。属下跟了两天,发现那人有些古怪,好像对陈俊恨之入骨,又很熟悉。属下找了易风过去辨认, 易风说,那人正是失踪的吴掌柜。” “吴掌柜?太好了,现在人呢?” “易风在那盯着呢,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把他给我‘请’回来,我倒是亲眼看看,吴掌柜到底怎么回事?” 夜风匆匆而去,谢煜有些不解地看着姜寻,问道: “陈俊和古丽娜又怎么了?他们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姜寻这才想到,自己给谢煜的上一封信应该还没到凉城,谢煜对于古丽娜的遭遇应该还不知情。 姜寻的目光便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么关心古丽娜?” 谢煜顿时满头黑线,不自然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关心她?我只是单纯的奇怪,而且我也担心她找你不痛快。” “她能找我不痛快?哼,找我的不痛快也是因为你。” 谢煜摸了摸鼻子,不敢搭腔。 姜寻也知道这事属于自己无理取闹,随即想到古丽娜被大皇子劫走,还是有些忍不住憋笑,在谢煜身上打量了一番,忍着笑意说道: “古丽娜半路被陈俊给绑了,一路带到这里,后来古丽娜被北契大皇子的人给劫走了。原因嘛,呵呵,和你一样。” “我?”谢煜这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对,大皇子和你一样中了古丽娜公主的毒,那种毒。” 姜寻的目光带着揶揄和挑衅,谢煜的脸顿时就黑了,额头青筋砰砰直跳。 “我的毒解了,而且我也并没有毒发,我是因为受伤了。” 谢煜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姜寻见状更加憋不住笑了,捂着唇笑得不怀好意。 谢煜看着姜寻狡黠的模样,牙根痒痒的,一伸手就将人拽到了自己腿上。 “你……” 姜寻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就进了谢煜的怀里,脸顿时就烧了起来。 “很好笑吗?嗯?就这么想你的夫君中那种毒?” 姜寻笑不出来了,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谢煜眼底的锋芒。 那是一种隐忍克制又带有摧毁一切力量的深邃的光芒,姜寻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被谢煜的眸子吸进了无底的深渊。 谢煜看着姜寻,心底的躁动几乎不可压制。 但是他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谢煜闭上了眼睛,将姜寻用力搂在怀中。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的毒早已解了。” “啊?”姜寻有些傻愣愣地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可马上她就听明白了谢煜的意思,整个人僵在谢煜怀里不敢动弹。 谢煜在姜寻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底是无尽的叹息。 估计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惨了吧?新婚之夜就被迫分离,见了面却也只能看不能吃。 之前的那么些年,谢煜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倒也无欲无求。 可自从知道自己对姜寻的心意,也得到了姜寻的回应之后,谢煜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或许是疯了。 谢煜无奈,却也不舍得将姜寻推开,就这么抱着姜寻两人说着近些日子的琐碎事情。 “看来,北契最近也是没有心思再和沈元宸谈合作了,他身为大皇子,要是真的废了,也就没什么指望了,再努力也是为他人作嫁衣。只是不知道这古丽娜能不能乖乖的为大皇子解了毒,看临走时的样子,古丽娜也撑不了多久了,希望在路上就丢了命好了。” 谢煜有些不满,收紧了双臂,问道: “你就这么关心大皇子的终身大事?” “我关心他干什么?我巴不得他断子绝孙呢,一天治不好他一天就没心思对付咱们,咱们可以安心的做我们自己的事。” 姜寻无奈地在谢煜的额头点了一下,嗔怪道: “你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会如此幼稚?” 谢煜展颜一笑,看起来和十八岁的单纯少年一般,姜寻不由得晃了眼,蓦然想起,他确实也只是一个少年啊。 姜寻忽地就心疼了起来,双手捧着谢煜的脸,看着他幽幽说道: “我错了,其实你就是一个少年,本就是鲜衣怒马恣意洒脱的年龄,幼稚也是应该的。” 姜寻主动靠在了谢煜的怀里,抱住谢煜的腰身,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疼惜。 “你本就是少将军,根本不应该是什么镇国大将军,不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煞神,你应该是带着光的少年郎。以后,你就是我的少将军,永远都是我的少将军。” 第265章 吴掌柜 谢煜坚硬的心房忽地就轰然倒塌了。 是啊,自己小的时候不就是最最恣意洒脱的那个吗?这几年,自己越发的深沉越发的持重,可是自己今年也还未及弱冠啊。 可世人都忘记了,世人都将自己看做了一座巍峨的大山。 或是一座可以护佑他们平安的靠山,或是一座横在他们面前阻碍他们道路的大山。 谢煜的心几乎快化成了一摊水。 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姜寻吸引,为什么不顾她父亲的身份总是想要把姜寻留在身边。 或许,也只有在她的眼里,谢煜才总是能得到这种不一样的眼神吧? 夜风去了又回,吴掌柜已经被他带在了身后。 吴掌柜有些防备地看着站在一块的这一对璧人。 姜韫出事的时候,吴掌柜知道他是为了去寒峪关参加他侄女的婚礼。 但是吴掌柜上一次见到姜寻,也已经过去多年,现在做一身妇人打扮长大了的姜寻,却真真让吴掌柜辨认了好半天。 忽然,吴掌柜就“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姜寻的面前,颤抖的声音透出他心中克制不住的激动情绪。 “小姐啊,是老奴没有保护好老爷,是老奴的错啊,老奴该死啊……” 说着,吴掌柜就朝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沉闷地响起,吴掌柜的额头很快便见了红。 谢煜一脸阴鸷,并未开口制止。 终究还是姜寻看不下去,挥了挥手,让夜风上前将吴掌柜拉了起来。 “吴掌柜,三叔出事之后你去哪了?为什么失踪了?昆阳城内的商行和航运为什么无人管理了?” 吴掌柜哭得满脸鼻涕眼泪都混在一起,听到姜寻的问话,努力平复着心情,克制住颤抖,说道: “老爷在老奴管辖的地界出了事,老奴我这心里……我恨啊。我第一时间就去查了,却发现我的心腹跑了。赵敬德那个杀千刀的,当初是我把他弄进大疆商行的,后来看他人机灵就带着他一起管理航运,是我一手把他提拔上来的,结果……” “结果他勾结外人,来陷害老爷,是我识人不清,老奴该死啊……” 吴掌柜缓了一口气,又道: “出事之后,老奴派了人去查找线索去打捞老爷的……可是一无所获,后来老奴追着赵敬德的蛛丝马迹去找,就找到了陈俊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本来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可却突然出现在这,还鬼鬼祟祟的,老奴就一直跟着他,想着说不定能找到老爷……” 姜寻始终没有打断吴掌柜的话,她第一时间也并不能判断吴掌柜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你有什么发现?陈俊和什么人接触了?” “陈俊他给京都去了好几封信,但是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他最近也是有点着急了。小姐,老奴看,这事就是京都里那个姜誉做的,他……” 吴掌柜说到这里,忽然眼神骤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恐惧看着姜寻。 谢煜不喜欢吴掌柜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姜寻,上前一步,阻隔了吴掌柜的视线,冷冷说道: “这事到底是谁做的,是谁安排的,我和寻儿自会查清楚,而你,识人不清,害得三叔遇害,无论如何你都犯了大错。” “三叔的下落,我和寻儿自会负责,其余事,不是你该操心和怀疑的。” 吴掌柜迎上年轻且带着威压的谢煜,愣怔了片刻又低下头去,为自己刚刚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而羞愧和自责。 姜韫待姜寻的感情,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都知道,姜寻自小就跟在老爷身边,他们也知道。 虽然不知为何姜寻和姜誉和关系差到如此地步,但是老爷相信的人,他不该怀疑的。 姜寻揉了揉额头,姜誉带给她的质疑她早已习惯了,拉了拉谢煜的袖子,将手递到了谢煜的手中。 谢煜有些烦躁的心忽地就平静下来了。 谢煜紧紧回握住姜寻的手,无声地安抚着这个女人总是受伤的心。 “对了,小姐,老奴还想起一件事。” 谢煜和姜寻都朝着吴掌柜看去。 “小姐,姑爷,老爷登船前曾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件,当时老爷透露过一点点,好像是关于……关于成帝的。” 吴掌柜四下看了一圈,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像有人给了老爷一个消息,说是知道成帝为什么忽然对姜、谢两家大力打压,为何忽然就容不得两家,似乎是与祖皇帝建国时期的事有关。” “送信的人很神秘,老爷没有查到是谁送来的,但是后来老爷曾派了人顺着这封信去查,只是还未得到结果就出事了。” 姜寻和谢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讶。 成帝对谢家和姜家的打压,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功高震主的缘故? 那么成帝到底知道了什么,导致他如此容不得两家,或者说他更容不得谢家,甚至不顾北疆战事,甚至不惜和外敌联手都要想尽办法铲除谢家。 姜寻和谢煜的心里都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们都觉得,成帝的秘密足以掀翻大兴王朝,否则他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么多一系列看似无脑让人参不透的举动。 成帝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个昏聩无脑之人。 之所以这么急着对姜家尤其是谢家动手,自然是因为他发现了谢家带给他的危机远比北疆那些外敌要大得多。 成帝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他自己毫无自觉。 对成帝来说,现在最大、最要紧的事,应该就是给自己留个后,生个健康的皇子出来。 成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后宫,虽然每天总时不时觉得身体虚的厉害,总是犯困无力,但是成帝始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最近过于劳累所致,不断地要求太医给他开些滋补的方子。 实在熬不住了,成帝便歇在自己的安定宫内,缓上两天再去后宫。 终于,成帝还是收到了好消息。 后宫的一个美人和一个妃子传出了好消息。 第266章 毒发 成帝得知后宫嫔妃有孕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带着给后宫所有人都发了赏赐,往后宫去的频率就更高了,恨不得就住在了后宫。 不过,皇贵妃却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次砸了一屋子的瓷瓶玉器。 发泄完后,玉嬷嬷指挥着宫女麻利地将殿内收拾干净,又敲打了一番这才进来皇贵妃身侧。 “娘娘,您明知……您又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 皇贵妃懒懒地斜躺在贵妃榻上,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甘心啊,我只有两个公主,一个还嫁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一生怕是都难见到啊。思妤也还在跟我闹着,不肯嫁去云城。可是我就真的忍心吗?不嫁去云城,难道还真的让皇上把她也拿去卖了吗?” “娘娘。”虽然下人都被遣走了,玉嬷嬷还是心里一惊,下意识又环顾了一圈。 “我忙了半生,为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吗?” 皇贵妃的语气凄凉,听得玉嬷嬷心里也跟着产生了悲戚之感。 “娘娘,那两个孩子八成是生不下来的,您明知道皇上的身子……” “呵,生不生下来又如何?左右登上皇位的不会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贵妃忍住了几乎要掉落的眼泪,既然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儿子,那么她宁愿让宣王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能让成帝的其他妃子母凭子贵,爬到自己头上。 “去告诉安德全,让他加大药量,本宫等不及了,再拖下去,怕是连六公主也要保不住了。” 玉嬷嬷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捏紧了帕子,领命下去了。 安德全收到皇贵妃的指示之后,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惊讶和疑虑,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转身去了御书房伺候。 玉嬷嬷有些忐忑,她不知道皇贵妃为何就笃定安德全会帮着她们,安德全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听说是从小就伴在左右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安德全背叛一起长大的主子呢? 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玉嬷嬷忙回神转身往外走。 在御书房外见到皇贵妃的贴身嬷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侍卫长只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带着队伍从玉嬷嬷身后走过。 玉嬷嬷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回到永福宫,见到皇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在妆奁中挑选着饰品,玉嬷嬷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皇贵妃一直在自己的宫里等消息,申时刚过,一个眼生的小内侍就匆匆赶来,皇贵妃身子都晃了一下,站起来脸色发白地看着那个内侍。 皇贵妃耳朵里嗡鸣作响,她有些不确定。 自己给安德全的毒药是最后一剂,如果皇上服用之后,此时应该已经驾崩了。 可是她没有听到丧钟被敲响,难道说还留着一口气? 皇贵妃没有听清内侍的话,耳中尽是嗡鸣之声,只听见内侍小声说了什么“毒发”、“身亡”、“没气了”……内侍传完话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被玉嬷嬷领着偷偷地送了出去。 皇贵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把抓住回来的玉嬷嬷的手,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好像飘在天边,几乎听不清楚,显得那么缥缈。 “嬷嬷,刚刚他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没了?是来叫本宫去问罪还是侍疾?他还……” 玉嬷嬷反手握住皇贵妃的手,看着皇贵妃慌乱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 “娘娘,娘娘,你冷静些,无事的,一定无事,娘娘……” 可皇贵妃的心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镇定下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即便事先做好了千万遍的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皇贵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慌。 玉嬷嬷一把将皇贵妃抱在了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在皇贵妃的耳边叫道: “玥儿,玥儿,你别怕,有嬷嬷在呢,皇上没事,他好着呢,别怕别怕,别自己吓自己。” 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是因为嬷嬷口中唤着的、久未听过的皇贵妃的乳名,还是因为嬷嬷怀里久违的熟悉的温度、亦或者是因为嬷嬷说皇上没事,总之,皇贵妃终于渐渐恢复了理智,耳朵里又听到了嬷嬷的呼唤。 “嬷嬷,皇上还……活着?” 皇贵妃颤抖地问出了口。 皇贵妃的心猛地被提得更高了,“那刚刚的公公来做什么?到底是谁出事了?” “娘娘,您冷静,您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玉嬷嬷见皇贵妃确实是吓坏了,也不敢这个时候直接说出口,只能先安抚着皇贵妃。 “嬷嬷,出大事了是吗?” 玉嬷嬷唇上也没有了血色,主仆二人在这空旷的大殿中,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 “娘娘,是安公公,安公公去了。” 玉嬷嬷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口吻也尽量平静下来。 “安德全是毒发身亡,他中的毒症状就和娘娘给的毒一样。刚刚的内侍就是偷偷过来给娘娘传消息的,让娘娘早做准备。” 皇贵妃站立不稳,“腾”地坐到了身后的贵妃榻上。 这个消息简直要比皇上驾崩还要令皇贵妃心惊。 “嬷嬷,难道是安德全的事情败露了?” “不好说,可是安德全为何会让人过来给皇贵妃递消息?这也有点不对劲啊。” “是啊,他如果事情败露了,就更不会叫人过来传信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不行,本宫得过去看看,本宫这心里实在不踏实。” 皇贵妃站了起来,她这心里乱极了,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安德全跟在成帝身边这么多年,成帝向来信任他。 如果他就这么平白死了,成帝绝对会追查到底。 而如果安德全是暴露之后死的,皇贵妃也将大祸临头。 她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事情的进展,她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嬷嬷,去小厨房带上一盅汤或者粥,我们现在就过去。” “是。” 主仆二人调整了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奔御书房。 可到了御书房外,皇贵妃终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第267章 吴玉 御书房的门大开着,宫女内侍跪了一地,成帝的侍卫影卫如临大敌,浑身杀气,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兵器挤满了整间御书房, 皇贵妃脚下一软,就向身后的玉嬷嬷瘫倒了过去。 玉嬷嬷连忙丢掉食盒撑住摇摇欲坠的皇贵妃。 “娘娘,娘娘您可要挺住啊。” “属下参见皇贵妃娘娘。”侍卫长刘可为上前来,对着皇贵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皇贵妃借着玉嬷嬷的力量直起身,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她颤抖的手指,她尽量平静地问道: “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乱?皇上在何处?” 皇贵妃说着便要拾阶而上,刘可为急忙伸出手臂拦住了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恕罪,娘娘现在不可入内。” 皇贵妃眼底眸光闪动,对着刘可为沉声说道: “皇上呢?你们拦着本宫不让进,可是皇上的意思?” 刘可为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皇贵妃神色一凛,玉嬷嬷上前挡在皇贵妃身前,喝道: “刘大人,既不是皇上的意思,你又有何理由阻拦皇贵妃娘娘?在这皇宫之内,除了皇上,数皇贵妃娘娘最大,你这是要造反吗?” 刘可为忙抱拳对皇贵妃行礼恕罪: “皇贵妃娘娘恕罪,实在是……是臣糊涂。皇上他……” 皇贵妃来不及听刘可为说完,急忙一把推开刘可为,冲了进去。 刘可为看皇贵妃如此焦急慌乱的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了进去。 御书房内,安德全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一旁是已经被影卫控制住的一个眼生的内侍,而御书房最里间,成帝平日休息小憩的龙榻之上,是静静躺着的、毫无生气的成帝。 皇贵妃的脸彻底的白了。 她不敢上前,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她转头,看向一旁跪着瑟瑟发抖的宫女,颤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皇上他……怎么了?” 宫女浑身抖如筛糠,趴在地上回话。 “回皇贵妃娘娘,是……是安德全公公和小影子公公。” 宫女断断续续将刚刚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皇贵妃听得浑身冒冷汗,等小宫女说完,皇贵妃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安德全在接收到玉嬷嬷传递的消息之后,就很淡然地将大剂量的毒药放进了成帝平日喜欢喝的茶水之中。 安德全如往常一样将茶奉到成帝手边。 成帝心情很是不错,闻着清冽的茶香,随意地和安德全聊着天。 “小全子,你说朕是不是真的造孽太多了,导致这么多年竟养不成一个皇子?” 成帝说着这话,但是面上却一点懊悔都没有,安德全低垂着眼眸,掩饰住了眼底的憎恨。 “皇上,自古以来哪个成就伟业的帝王是手上不沾血的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帝满意地笑了。 “是啊,放眼大兴,最了解朕的、最懂朕的还是你。不枉朕当初的决定,把你留在朕身边,是朕当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安德全低垂着头站在成帝身侧,目光朝下,看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心里还是一阵苦涩和痛恨。 当年自己进王府,名叫吴玉。 吴玉,是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虽然不是多么磅礴大气富有深意的名字,但是吴玉很满足,他知道,父母希望自己可以出人头地,不受人欺负,能够脱胎换骨,成为一块珍惜玉石。 他渐渐长大,一位师傅说他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材料,就这样,他被选拔进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专门为皇子培养选拔侍卫的地方。 再后来,他被成王相中,要到了身边,一路陪在他身边。 成王野心很大,一步一步铲除异己,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皇子倒下,成王自己也越来越夜不能寐,总是担心半夜丢了性命。 在又一次遭到袭击差一点丢了性命之后,成王动了一个念头,要在影卫中挑个忠心的、听话的、武功高的时刻留在身边,把他带到东宫去。 吴玉怎么敢说“不”? 吴玉含着泪净了身,改名换姓,成了一个无根的人,也得以时刻服侍在已经成为太子的成王身边。 吴玉把自己的爹娘安排在宫外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直到去年他们去世,对于吴玉现在的身份都无法释怀。 所有人都快忘了他的名字,包括成帝。 或许成帝也忘了安德全以前有个正常的名字吧?如果成帝不是非要留安德全时刻贴身照顾,他也能把心爱的女子娶回家了,她也不至于所托非人早早殒命。 安德全的心里又是一阵阵的难受。 成帝就是一个无心的人,自己和皇贵妃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但也是他最对不起的人。 皇贵妃进王府的时候,安德全那个时候还叫吴玉。 他看着皇贵妃被成王娶进门,看着皇贵妃陪在成王身边用尽一切力量倾尽所有帮助成王坐稳了皇位。 皇贵妃的母家生怕遭到成帝的猜忌,这些年越发低调。 到头来,皇贵妃依旧是皇贵妃。 安德全看着成帝手中的茶,笑着说道: “皇上,这茶……老奴帮您再倒一杯?应该是有些凉了。” 成帝看了一眼手中的茶,随意说道: “赏你了。” 安德全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谢了恩,一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皇上,这茶真好喝,多谢皇上。” 在成帝看不见的地方,安德全手中又一粒黑色的药丸,跟随着掺了药粉的茶一同喝了进去。 不消片刻,安德全便面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安德全的目光朝着殿内一个角落看去,一个内侍眼中透出惊惧之色,袖中的手不住的发抖,在满殿的宫女内侍慌乱奔走的时候,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安德全眼前逐渐模糊,耳畔是成帝气急败坏的怒吼。 “查,到底是何人想要谋害朕!彻查!” 安德全苦涩笑笑,一张嘴便是黑色的鲜血。 安德全费力地撑着眼皮,他死死地盯着那名内侍,见到他的手藏于袖中,迂回着来到成帝近前,安德全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268章 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成帝自从安德全毒发倒地开始,便好像打开了全身的尖刺,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戒备了起来。 成帝几乎是慌乱地喊着侍卫,叫侍卫去请太医,请太医前来检查所有的食物和水。 可是成帝却忘了,有些毒,不一定非要吃进肚子里。 成帝实在是后怕得很,下达了一系列指令之后,一摸额头,满手的湿冷。 成帝瘫软地坐在了龙椅上, 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接过帕子,却不想手上空空的。 成帝错开眼神,不想去看地上七窍流血的安德全,想起安德全陪伴自己大半辈子,成帝忽然就悲从中来,竟然感觉眼底有些酸涩。 这时,一双颤抖的手将一条帕子递到了成帝手边,手边顺手接过,将额头的冷汗轻轻擦去。 内侍后退的脚步极轻,安静得好像羽毛掠过一样。 “太医为何还没来?” 成帝有些心焦,御书房内都已经挤满了人,可是他却觉得寒冷至极,整间御书房都令他感觉冷彻刺骨。 宫女内侍跪了一地,所有食物茶水都撤了下去,就摆在成帝面前的地上。 成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忽然觉得浑身冷得几近麻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明明眼前都是自己的心腹侍卫和影卫,可他就是觉得无比的孤独,感觉自己距离他们异常遥远。 成帝越来越着急,一手重重地拍在龙案上。 近身的侍卫朝着成帝看去,只见成帝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来人,护驾,护驾……” “护驾……” “皇上,皇上……” …… 御书房彻底乱了起来。 匆忙赶来的太医顾不得满身满脸的汗,手抖得连脉几乎都把不稳。 面对这些散发着冷意和杀气的影卫,太医们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影卫按住了刚刚给成帝递帕子的内侍,内侍的手已经变了颜色,开始泛青,甚至有些发紫。 太医对比着成帝的脸色,太医觉得自己的脸色或许也并不比成帝好到哪里。 满屋子的侍卫和影卫也慌了,他们效忠皇上,可现在皇上就躺在龙榻上,看起来……皇上没有立皇后,更没有立太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的到来,好像给了大家一个主心骨。 皇贵妃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在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踉跄着向前扑去,人就倒在了距离成帝一步的地方。 玉嬷嬷也是吓得不轻,但是她还是扶住了皇贵妃,在皇贵妃的耳边轻声说道: “娘娘,您要冷静啊,现在整个皇宫内院可都指望您了。” 皇贵妃现在其实异常冷静,她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但是还有很多她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的不明白不清楚,也正是能救她命的关键。 “是谁?是谁要害皇上?给本宫查!给本宫好好的查!” 皇贵妃的眸底尽是血色,状若癫狂,任谁人看了,都不会怀疑皇贵妃对皇上的真心。 皇贵妃不顾皇上可怖的脸色,鬓发散乱得扑在了皇上胸前。 “皇上,皇上,您睁开眼看看臣妾,皇上……” 皇贵妃仪态尽失,但却无人觉得有何不妥。 一旁跪了一地的御医此时都恨不得自己能够敛息凝气,恨不得原地消失。 可皇贵妃岂能忘了找太医来给成帝做最后的诊断呢? 身为太医院院首,吴太医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给成帝再度诊脉。 其实所有的太医刚刚都已经心中有数,皇上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吴太医“噗通”跪倒在成帝榻边,声音就好碎裂的琉璃一般,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娘娘,皇上他……他……他……” 吴太医说不出那个词,他不敢说。 他伴随在成帝身边多年,怎么敢想成帝会中毒而亡呢?自己再有三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自己明明马上就能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自己马上就能得享天伦安度晚年了,怎么就……? 吴太医脑子也乱了,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成帝虽然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成帝总是信任那些所谓高人,总是服用一些丹药,可是,吴太医敢用全家性命担保,他能够让成帝再活五年以上不成问题,足以让他顺顺利利地离开。 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吴太医的脑子里全是这个问题。 皇贵妃也在想这个问题。 自己给的毒药被安德全服下了,那么成帝的死到底又是谁安排的?他中的是什么毒? 侍卫长刘可为押着刚刚那个小内侍进来了,只不过,这个内侍现在已经没有了人样。 面目肿胀得分辨不出五官,身体四肢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角度弯曲折叠着,手指和脚趾也都往外冒着血,显然是已经用过刑了。 皇贵妃不由得错开眼神,问道: “是谁的人?” 刘可为摇摇头,说: “属下无能,并未审出此人到底是为谁效力,只是属下担心,再这样用刑下去,他怕是会撑不住了。” 皇贵妃咬了咬唇,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内侍的通传之声。 “宣王到……” 话音未落,宣王人就已经进到了御书房内,宣王第一眼没有去看榻上的成帝,也没有认真去看皇贵妃的模样,宣王的眼神从一开始便落在了瘫倒在地上的内侍身上。 皇贵妃不动声色,就那么悄悄地打量起这个成帝一向宽待的皇弟。 宣王的手悄悄攥紧,面对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心里又愤怒又害怕。 内侍也抬起眼皮,费力的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这个人,无声地朝着宣王乞求着,乞求着宣王真的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能够照顾好他的家人。 宣王稳了稳心神,看到内侍如此眼神,心中也算是有了数,于是沉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长刘可为和影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看宣王,又看看皇贵妃,终是下定了决心。 第269章 尘埃落定 现在成帝显然是不行了,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算盘,到底要如何抉择关系到自己和家族往后几代人的生死存亡。 刘可为对着宣王恭敬行礼,“宣王殿下,此人……” “你们全都退下,本宫与宣王殿下有话要说。” 皇贵妃却在此时打断了刘可为的话,整理了一下鬓发,以不容置喙地语气命令道。 刘可为和影卫长对视了一眼,见宣王并未出出言反对,便带着所有人,又押着地上的内侍和宫女一同退了出去。 “皇嫂,有何话非要在这个时候说?” 宣王的身上渐渐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个温润如玉、谦和儒雅的翩翩公子模样,宣王浑身的气质越发地像成帝,像墨家的子孙。 皇贵妃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看着眼前这个逐渐陌生的宣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宣王何必跟本宫装糊涂?被带出去的那个内侍是谁的人,宣王恐怕比本宫要清楚得多。” 宣王微眯起眼睛,看着皇贵妃,眼中忽然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宣王不必动怒,也不必紧张。本宫和宣王现在亲上加亲,就算本宫做不得宣王的皇嫂,也是宣王的妻姐不是?” 宣王的目光缓和了稍许,看着皇贵妃淡淡问道: “娘娘有何条件?” 皇贵妃彻底放松了下来,看了看身后的椅子,坐了上去,她真的累了。 这大半天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至此刻,皇贵妃才觉得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刀稍稍地移开了一些。 不过,还不是彻底松懈的时候,皇贵妃只稍稍缓了一口气,便说道: “宣王殿下,本宫现在也算是无依无靠了,身边只有一个六公主。六公主自小与宣王殿下走得近,一直都很听宣王殿下的话。” “本宫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能保思妤一世平安。还有本宫的四公主,如果和大楚之间……实在不行,宣王殿下开恩,就把公主给本宫接回来吧。” 皇贵妃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充满了悲切,宣王没办法开口拒绝,况且,眼前这个女人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头上也不知是烛火的映照还是自己眼花了,怎么好像看见了不少白发。 宣王也心有戚戚焉,皇嫂以前待自己也是不错的。 宣王垂下了眼睫,不再去看皇贵妃。 “好,本王答应。” 皇贵妃嘴巴动了动, 终究没有再开口。 她这一生都败了,始终是再没有了指望,她能为上官家谋划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自然有上官昕去继续筹谋。 皇贵妃是真的累了,活了这半生好像过了几世那样长。 “等宣王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就亲自给思妤赐婚吧。” 宣王心里的疑团很多,包括那名他安插进来的内侍为什么会突然动手,安德全到底是如何毒发身亡的,安德全的毒又是谁下的。 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成帝既然已经不成了,成帝又无皇子,不管外面大臣怎么想,也不管皇室宗亲有什么打算,宣王现在在明面上也是唯一正统的继承人。 当然,这个前提需得是成帝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宣王为什么会选择和皇贵妃妥协的原因之一。 一个无子的皇贵妃,实在没什么可畏惧的。 当所有的侍卫和影卫重新回到御书房后,皇贵妃早已整理好了仪容,悲痛万分地对着他们说道: “成帝……为国事操劳过度,殚精竭虑,身体每况愈下,今日有大量所谓高人给皇上进献了许多丹药,那些丹药掏空了皇上的身体,皇上他……” 皇贵妃声音哽咽,一旁的吴太医急忙上前,对着众人道: “是,臣曾多次劝谏皇上,可皇上认为丹药效果奇佳,所以……在太医院里,保存了皇上的脉案,上面都详细记载了。” 王太医难得附和了几句: “确实,吴太医说的没错,成帝的身体早就被丹药给侵害了。” 侍卫长和影卫长面面相觑,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宣王。 宣王沉痛地说道: “去敲钟吧。” …… 成帝就这么在几个身边人的合力之下丢了性命,估计成帝到死前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死在了谁的手里。 宣王草草地将那个内侍下令处死,大臣们虽有疑问,但奈何宣王动作太快,皇贵妃也站在了宣王一边,对于成帝的忽然驾崩,大家都来不及动作,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宣王也没有明白为什么内侍会忽然擅自动手,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宣王已经替自己的母妃报了仇。 想自己这么多年强颜欢笑,留在成帝和其母妃身前,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消息传到北疆,谢煜和姜寻正赶往翁城的路上。 姜寻找到了吴掌柜,得知了姜韫是收到相关密信之后才失踪的,姜寻怀疑的目标便就又多了一个——成帝。 可是姜寻还没有找到姜韫,也没有找到线索,成帝就这么没了? 姜寻始终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一团迷雾,刚想去拨开,制造迷雾的人却不见了,那么这团迷雾到底该如何驱散,姜寻有些茫然。 谢煜搂住姜寻的肩膀,低声分析道: “放心,三叔的密信和成帝有关,更和祖皇帝有关,或许事情并不会因为成帝的驾崩而结束。宣帝的性情我们也不甚了解,或许以前我们看到的时候假象,我们还是应该快点去找到三叔才行。” 姜寻点头,眼神坚毅地望着前方。 “是啊,成帝都不顾大兴边境的安危,非要除掉谢家,定然是天大的秘密,或许是可以动摇墨家皇权的秘密。成帝既然知道,也不知宣帝知不知道,我们确实大意不得。”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和我的家人们再次遭遇不幸。” 谢煜的声音就好像誓言一般从口中一字一字蹦出,姜寻躁动的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但是在京都,针对谢家的算计并未停止。 第270章 围困将军府 众大臣出奇的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三番五次地跪在勤政殿外恳请暂时处理朝政的宣王登基为帝。 宣王并不表态,宣王府里也一切照旧。 姜瑜葭却坐不住了。 如果宣王登基为帝,自己呢? 姜瑜葭心里没底,自己的孩子好像真的不是宣王的,她查了无数次,越查下去越绝望。 宣王还是个王爷倒也罢了,如果登基为帝,他必定会容不下这个野种。 容不下也无所谓的,姜瑜葭倒也不那么在乎。 只不过,如果自己身边连这个孩子都没有了,对于外人来说,自己就更没什么用了。 自己手中的那点东西,能拿捏宣王多久呢? 姜瑜葭越想越怕,整日坐立难安。 姜瑜葭想起了吴晚晴跟自己说的话。 姜瑜葭心动了。 既然成帝和宣王都忌惮谢家,如果自己亲手将谢家的罪证递到宣王面前,如果自己能够帮助宣王彻底铲除谢家,宣王还会念在自己爱慕他多年的份上,对自己多一丝丝的爱护吗? 姜瑜葭暂时忘掉了宣王对自己的冷漠和无情,多年的倾慕让她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网中。 姜瑜葭将主意打到了谢家三房长女谢若仪的头上。 谢若仪是谢丹秋一母同胞的姐姐,嫁给了马副都统做正妻,夫妻两人还算恩爱,鹣鲽情深谈不上,但是举案齐眉总是不差的。 成帝对谢家隐晦的忌惮,使得谢家在朝中地位有些许的微妙,马副都统作为武官,倒是也并没有对镇国将军府敬而远之,一直都没有拘束谢若仪在镇国将军府的走动。 姜瑜葭在宣王府的后院思量了许久,才选定的谢若仪。 马副都统虽是武官,看似与宣王没有任何瓜葛,但是姜瑜葭以前曾在宣王书房偷偷瞧见过马副都统的父亲与宣王之间往来的信件。 马副都统能爬到正二品的官位,靠的可不是谢家提携,他的父亲也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姜瑜葭底气就更足了一些。 谢若仪没有拒绝姜瑜葭的帖子。 虽然姜瑜葭只是个妾室,但是姜瑜葭是宣王的妾室,眼看着宣王就要登基称帝了,那么姜瑜葭搞不好就会封妃。 天子的妾室和普通人的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而且,姜瑜葭又是姜寻的嫡亲妹妹,谢若仪没有理由对姜瑜葭太过疏离。 只是谢若仪想不明白,为什么姜瑜葭忽然间隔三差五地就要过来,这样是否太过频繁了? 姜瑜葭等不起了,她需要加快速度。 终于,就在一次二人相邀一同出去挑选首饰的时候,谢若仪晕倒了。 晕倒的地点又很巧,正是接近镇国将军府的地方,那里距离马夫都统府就很远了,在闹市区驾车回去需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姜瑜葭情急之下就带着谢若仪送回了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府自然没有将姜瑜葭拒之门外的道理,姜瑜葭便这样堂而皇之地上了门。 之后,就在谢若仪在镇国将军府养病养了三天之后,一队禁卫军全副武装、擐甲挥戈地将镇国将军府给团团围住。 京都百姓听到消息纷纷赶来,却不敢太过靠近,都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成帝大丧未满头七,镇国将军府便被围上了,看这架势,绝对不是小事情。 难道成帝的死和镇国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宣王本身对镇国将军府也是同样的容不下吗? “大理寺卿吴大人,宗人府丞苏大人,二位这是……?” 带队的吴大人和苏大人见到来人,对视一眼,纷纷走下台阶对着面前之人抱拳行礼,吴岭出言回道: “吴大人,下官都是奉旨办差,吴大人身为内阁学士,本与此案无关,吴大人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掺和的好。吴大人与下官也算同宗,听下官一句劝,还是多为自己家人考虑方为正理啊。” 来人正是镇国将军府的二房长女谢琼芯的夫婿——内阁学士吴文韬。 吴文韬对于吴岭的劝阻笑着抱拳,但并未后退半步,说道: “吴大人此言不差,但我总归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婿,眼下将军府内无一男丁,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姑爷,我来问问看看情况,也是情理之中,我怎么也是做不到视若无睹的,那样岂非太过冷酷无情了?” “我若真是那样,朝中还有谁敢与我交好?” 吴岭无言以对,看了苏景君一眼,有些无奈地低声对吴文韬说道: “吴大人,不是下官为难,而是这实在是有些棘手难办啊。现在成帝驾崩,新帝人选虽然已经是……可毕竟还未登基,这旨意下得……唉,不过,宣王的意思,是有人举报镇国将军府通敌卖国,说不定啊,这成帝的事,也与镇国将军府有关联。” “吴大人,您看……您还是尽早……” 吴文韬脸色变了,看着吴岭的眼神多了些冷色。 吴岭有些愣怔,他以前从未发现这个吴大人一介文官,浑身竟也能散发出此等威慑之气。 “多谢吴大人透露的信息,本官记住了。不过,镇国将军府现在满府都是遗孀,还请吴大人和苏大人手下留情,稍稍关照一二。” 说着,官居从二品的吴文韬拱手抱拳,朝着两位三品武官深深弯下腰,躬身行礼。 吴岭和苏景君虽躲闪不及,却也急忙朝吴文韬躬身还礼。 吴岭和苏景君心里也不好受,谁不知道这镇国将军府现在整个府邸都是谢家遗孀。 街头的百姓眼睛也都湿润了,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也少了刚刚的惧怕和敬畏,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不满。 吴岭和苏景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有点骑虎难下,心里只恨自己怎么就没长点脑子,像那几位大人借着因为成帝的事,寝食难安、呕心抽肠、一病不起了。 不然,这种事也就不会轮到自己了。 吴文韬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回了学士府,关起大门就跑到后院找自己的夫人去了。 谢琼芯作为将军府培养出来的女儿,嫁到吴家之后,迅速征服了吴家上下,这些年来,吴文韬也极为敬重自己的这位夫人,不仅仅是因为她背后的镇国将军府,更是因为谢琼芯这个人。 谢琼芯听了吴文韬的转述,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好在依旧保持了镇静。 “夫君,你我夫妻一场,眼下的谢家早已不是当年,或许这次真的会连累了你们。如果实在控制不住,我们……便尽早和离吧。” 第271章 肃清朝纲 吴文韬看着决绝的谢琼芯,欲言又止,最后轻轻说道: “还没走到那一步,我回来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从别的地方听到这些,怕你胡思乱想。你就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谁的话也不要听,什么事情也不要做,外面的人巴不得你们谢家内部先乱起来。” “七弟在北疆一个人并不容易,我们要做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能给他添乱。” 谢琼芯有些动容,眼底有些湿润。 在祖父和父亲、叔伯都战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有些不安了,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吴文韬没有让谢琼芯说话,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府里下人你约束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谢煜。” 或许是吴文韬坚定的眼神给了谢琼芯力量,她不再说其他,只点点头,对着吴文韬笑了笑,说: “好,我听夫君的。” …… 镇国将军府内,面对围困了整座将军府的禁卫军,府里的主子们都聚到了老夫人的安寿堂。 以前的老夫人精神矍铄,自从老将军带着一众儿子孙子战死沙场之后,老夫人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不过好在镇国将军府内人员简单,并不复杂,也或许是这些女人们少了盼头,没有了争权夺宠的利益冲突,反而更加团结。 老夫人在这府中生活得倒也安心踏实,儿媳和孙女也都孝顺。 只不过,眼下老夫人也不得不强撑着起身,来安抚几个儿媳的心。 想到以前偌大的将军府内,虽也不如其他府邸那般热闹人丁兴旺,但也不至于如眼前般凄凉凋敝。 面前就只有三个儿媳,和早些日子就已经带着儿女回来了的谢轻舟。 老夫人朝着谢轻舟招了招手,谢轻舟上前,坐在老夫人身前。 “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谢轻舟眼神清澈,笑着点点头: “想好了,不后悔。”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睛,拍了拍谢轻舟的手背,惆怅说道: “当年我们都看走眼了,苦了你了。” 大夫人林氏也没忍住湿了眼眶。 谢轻舟反倒是心情最好的一个,她笑着将头靠在老夫人的腿上,说道: “孙女这些日子很是开心,能够陪在祖母、母亲和婶婶身边,孙女特别开心,祖母没见孙女回来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变得更好了吗?” 老夫人被谢轻舟的话安抚到了,笑着说道: “是啊,是比之前笑得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身子也不那么瘦了。” “只是,沈家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况且你还带着三个孩子。”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现在他们巴不得赶紧和我们划清干系呢。” 谢轻舟说得轻巧,可老夫人还是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一切照旧。新帝还未登基,对我们他不敢做得太过,你们都管好自己下面的人,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一切都不会太糟,别沉不住气。” “你们也都嫁到镇国将军府这么多年了,我感谢你们还愿意留在这将军府里,既然留下来了,就该能成为将军府里的顶梁柱,谁都不许倒下,谁也不许犯糊涂。” “都回去吧。” 林氏带着两个妯娌出去了,看着将军府大门的方向,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忐忑。 二夫人孟氏站在林氏身旁,幽幽说道: “咱们府上就剩下这些寡妇了,他们怎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呢?” 三夫人吴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说道: “我们好的时候,人人巴结,眼看着上面对咱们防备了,一个个都恨不得踩上一脚。以前他们还不敢,还有煜儿给咱们撑着,现在呢,估计这些天看咱们笑话的可不会少。” 林氏长叹一口气,说道: “听母亲的话,咱们得沉住气,现在我们也只能指望煜儿了,这一遭其实也都是冲着煜儿来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好受,儿子们都没了,可煜儿不只是我的儿子,他现在是整个镇国将军府的主心骨,只要你们在镇国将军府一天,煜儿就会护你们一日。” 二夫人和三夫人齐齐垮了脸,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伤痛。 二夫人抹着眼泪说: “大嫂你不用劝我们,我们都清楚的。我们娘家现在都指望不上了,能靠的就只有煜儿了,还有琼芯、若仪、丹秋和松韵她们,不都得指望着煜儿吗?” 三夫人也点头说道: “是啊,好在煜儿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心地纯良,值得依靠。” “咱们镇国将军府的孩子,哪一个都是好的。” 林氏也不好受,她自己也失去了丈夫和大儿子,要不是这个小儿子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她带着回了京都养着,估计也躲不过那一劫。 …… 镇国将军府就这么被围了起来,宣王不肯登基,圣旨便无法下达,名不正言不顺,一品镇国将军府便不好动。 眼看着事情僵在了这里,朝中大臣们便坐不住了。 几个和沈家走得近的,现在看机会难得,齐齐上书求宣王即位,然后肃清朝纲,清理谢家。 沈宗志最近正因为沈元宸和谢轻舟两个人事而火大。 沈元宸奉成帝的旨去北疆办事,结果事事无成、处处碰壁,这边谢轻舟不知为何竟也闹了起来,在府里作天作地,前些天竟然还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沈宗志只觉得这个孙媳妇简直无法无天,恨不得替孙子休了她。 只不过,谢轻舟带走了他两个重孙子和一个重孙女。 无论如何,沈宗志也不可能让沈家的血脉流落到谢家去,这才先给沈元宸通了一封信,想着先看看沈元宸的意思,再做决定。 但是谢家的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围困谢家的时候,谢轻舟正带着孩子住在那里。 沈宗志急忙打听,竟然得知是涉及通敌叛国和谋害皇上的罪名。 沈宗志整个人都麻了。 左思右想还没做好决定怎么切除这颗毒瘤,朝中几个老相识就站出来要求宣王即位,着手去清理谢家,给谢家定罪了。 第272章 抄家 下了朝沈宗志没有半点耽搁,回府一趟,又偷偷买通了吴岭和苏景君溜进了镇国将军府。 吴岭和苏景君原本就是偏向于沈将军这一边的,沈将军提出要去镇国将军府,两人也乐于卖这个人情。 沈宗志进了将军府整整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到吴岭和苏景君向他行礼,他只沉着脸看了一眼便钻进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简易马车之中。 镇国将军府内倒是一派轻松。 “轻舟,你和沈元宸就这样和离了?” 林氏看着这薄薄的一纸和离书,心口总是闷闷地疼,眼角不受控制地又湿润了。 谢轻舟倒是真的看不出难过,笑着收起了和离书,说道: “母亲,这不好吗?至少这不是休书。女儿的嫁妆其实我早就清点好了,如果我们能挺过眼前这一关,嫁妆也能运回来了,他们沈家留不住的。” 林氏轻轻瞪了谢轻舟一眼,埋怨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嫁妆,这是嫁妆的事吗?” 谢轻舟挽住林氏的胳膊,像小的时候一样,将头靠在林氏的肩膀,摇晃着林氏撒娇道: “娘,我在沈家要侍奉公婆,还要听婆婆的话,更要安抚沈元宸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女儿早就累了。沈家哪有咱们府里这么安逸这么融洽啊?女儿这几天真的觉得像做梦一样,好像又回到了女儿未出嫁时的日子。” 林氏点了点谢轻舟的额头,宠溺道: “你呀,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谢轻舟笑了笑,说: “是啊,在沈家女儿可不是这样的,装得我都累死了。” “哎,不过沈家也真是狠心,连孩子们都不要了。” 谢轻舟毫不在意地坐起身子,看着窗外嬉闹的孩子们,说: “沈家怕咱们连累他们呢,不要不是正好?再说了,要是留下孩子,将来的司马大将军府说不定还要传给咱们谢家的外孙,他沈宗志能愿意吗?” 林氏还是有些生气: “既不愿,当初为何非要求娶你呢?” 谢轻舟看了一眼林氏,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语气哀伤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啊,那个时候祖父、父亲和叔叔们都在,还有一群哥哥弟弟……现在就剩下煜儿一个了。” 林氏和谢轻舟母女俩齐齐叹起了气。 “大夫人,大小姐,老夫人说今儿是个好日子,晚上在安寿堂备了席面,叫大夫人和大小姐带着孙少爷和孙小姐们一块过去呢。” 外面的丫鬟笑着来报,面上也丝毫看不出府外有重兵把守的紧张感。 林氏和谢轻舟对视一眼,都笑了。 …… 宣王在矜持了几日之后,终于松口答应坐上龙椅。 成帝去得急,宣王登基没有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前朝后宫都忙碌不堪,尤其是内务府如临大敌,每个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终于在成帝驾崩的第十日,宣王成为了宣帝。 同日,上官昕被宣帝牵着手,披上了凤袍,共同祭拜了天地,成为了大兴空缺了多年的皇后。 皇贵太妃听闻前朝之事,只笑了笑,手中剪刀不停,咔嚓一下剪掉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 倒是一旁的玉嬷嬷没忍住落了几滴泪来。 宣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遵照着大臣们的意见,下旨进了镇国将军府去“抄家”。 说是抄家可能也不太准确,毕竟宣帝还是留了余地了。 姜瑜葭透露给宣帝的是,她亲手将罪证放入了镇国将军府前院的书房内,姜瑜葭还给宣帝看了她准备拿来备用的那些东西和书信。 这些东西到底有多逼真都不重要,是否有漏洞也不重要。 如果真的在镇国将军府找到这些东西,即便东西再简陋,他也有办法将这个罪名钉死。 所以,宣帝只是第一时间将镇国将军府围困起来,并没有着急进去搜。 另一方面,宣帝到底还是不信任姜瑜葭的。 在宣帝眼中,姜瑜葭是个脑子不够用的,他可不想被姜瑜葭的愚蠢耍的团团转。 但是姜瑜葭又开始着急了起来。 眼看着上官昕成了皇后,选秀也已经在准备之中,而自己,好像又被宣帝忘记了一般。 这边姜瑜葭焦急着,那边的宣帝已经派人去叩响了镇国将军府的大门,禁卫军呼啦啦地进了镇国将军府的院子。 可是不知情的姜瑜葭和姜誉在皇宫内的御书房外碰面了。 姜誉满面红光,见到姜瑜葭的一刻他的欣喜毫不掩饰,溢于言表。 宣帝本不想在出结果之前见姜瑜葭,但是听闻姜誉也来了,宣帝迟疑了一瞬,召了二人入内。 面对着宣帝,姜誉显得自在了许多,在姜誉的心里,宣帝总要比成帝更加好说话一些,毕竟宣帝以前可是有名的谦谦公子,而且还是姜瑜葭的夫君。 最主要的,姜誉的手里也握着宣帝的秘密。 宣帝还在等镇国将军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面对姜誉和姜瑜葭两父女的各种试探,都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压根就不接招。 直到新任大内总管安福海听了外间传话,匆匆来到宣帝身边。 宣帝朝着姜誉和姜瑜葭看了一眼,安福海立马将二人请了出去。 姜誉心中有气,站在御书房外问姜瑜葭: “你是怎么回事?宣帝都登基了,为何你的位份还未定?整个后宫就只有你和皇后两人,你知不知道宫外现在有多少人盯着皇上的后宫?你知不知道这后宫里马上就要住满人了?” 姜瑜葭怎么会不知道?她还想着父亲能帮帮自己,结果一出来就被父亲埋怨了一通,姜瑜葭心中也有气。 “当初你们不为我争取,就让我那么被抬进了宣王府,现在父亲来教训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誉指着姜瑜葭下意识就要发火,想到这是皇宫,是御书房外,姜誉的理智回笼,低声说道: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难道还要我这个当父亲的教你吗?” 姜瑜葭有苦难言,宣帝若是真的吃这套不就好了吗? 第273章 还在人世 父女二人心情都不顺畅,站在御书房外满面愁苦。 安福海推门出来,对着姜誉和姜瑜葭恭敬说道: “姜大人,姜……主子,里面请。” 姜瑜葭听着这个称呼心中就不痛快,轻哼了一声迈进了御书房。 宣帝脸色难看,看着姜誉这父女二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姜瑜葭。”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宣帝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姜瑜葭不明所以,可是来自帝王的威压令她不假思索便跪了下去。 “皇……皇上。” 姜誉看着眼前的情形也有些糊涂。 “姜瑜葭,你干的好事,朕就不该对你有一丝丝的期望。你这个蠢货。” 姜瑜葭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宣帝,讷讷开口问道: “皇上,臣妾最近很乖,臣妾并没有……” 宣帝再也维持不住表面温雅,大手重重拍在御案之上, 御案上的瓷器纸笔被震得叮铃作响。 “禁卫军大张旗鼓地进了镇国将军府,结果什么都没有搜到。” 姜瑜葭脸色一白,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臣妾亲手放进去的,不会有假。是不是他们找错地方了?那东西就在将军府书房内,靠着东墙的书架上,在最上面,他们是不是搜得不仔细啊?” “还有他们来往的信物凭证,臣妾特意交给了早就买通的一个下人手中,她半夜就埋进了书房前院的那棵大树下。还有……” “够了,朕还奢望你能给朕一次惊喜,结果竟如此愚蠢。说不定,自你进入将军府,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不会的,皇上,臣妾很小心的,她们都忙着去照看谢若仪,所有人都在那个院子里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臣妾都查过的。” 宣帝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听姜瑜葭说这些没有用的话。 “这件事,朕需要给谢煜、给群臣和百姓一个交待。” …… 翁城,还未找到姜韫下落的姜寻,今日终于开怀笑了起来。 谢煜有些好奇,看着姜寻拿着京都来的密信,难得笑得如此开心,走上前来,顺手抽掉了姜寻手中的信件。 姜寻一双凤眸亮晶晶的,好似还有水雾,仰头看着谢煜,笑着问道: “怎么样?我就说姜瑜葭不会那么老实的,她哪里见得我们过得好啊?还有,你那个仰慕者,不会死心的。” 谢煜刚刚看完信上的内容,还未等露出笑容,就听见了姜寻的调侃。 谢煜脸一黑,低头看向姜寻。 “我哪里来的仰慕者?” “那,你没看见啊?吴晚晴非要掺和进来,她帮着姜瑜葭陷害镇国将军府,还撺掇赵家跟着一起在朝堂上蹦跶,现在好了,赵家也被她拖下水了。” 谢煜冷哼一声,说: “赵家本来就对我谢家不满,当初和四姐退亲一事,赵家也算是吃了哑巴亏,娶回去吴晚晴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赵家自然是要踩上一脚的。” 姜寻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是啊,不过我也没想到,宣帝好像也不那么精啊,竟然还敢相信姜瑜葭能帮他办成事。” 谢煜坐在姜寻身边,已经很熟练地一把就将人搂了过去。 “宣帝估计也知道成帝的秘密,都迫不及待想要铲除我们呢,所以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会放过。反正最后也有人帮他背锅,还顺手解决了姜瑜葭,何乐而不为呢?” 姜寻把头靠在谢煜的怀里,望着天空,说: “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成帝到底为什么忽然要对安远侯府和镇国将军府赶尽杀绝,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们什么都不顾了呢?” “或许,我们就快有答案了。” 难得的一个静谧的下午,谢煜就这么抱着姜瑜葭,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看着云朵。 下人们已经很自觉地避开了,只要谢煜和姜寻在一起,两人分明也极少做出一些极亲昵的举动,但是下人们都觉得很是不好意思,都会不受控制地脸红。 反正有谢煜在,没有人会担心主子有危险。 等待消息的过程总是很漫长的。 谢煜和姜寻最近都有些忧心,虽然谢煜总是想着法子想要逗姜寻开心,但是只要一天找不到姜韫和谢丹秋,姜寻的心里一天就没有办法真正开心起来。 姜寻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只要有空,谢煜就会抱着姜寻一起入睡,两个人只有拥抱,只静静地靠在一起,听着对方的呼吸,鼻间充盈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可是姜寻依旧会在睡梦之中皱紧眉头。 谢煜看着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下午,姜寻难得地靠在谢煜肩膀上睡了过去。 听着姜寻逐渐绵长的呼吸,谢煜轻轻将人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朝着室内走去。 带着消息赶回来的夜寒,见到少将军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的小心,很有眼色地停在了院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夜风从树后闪身出来,在夜寒身边一起看着谢煜的背影,轻轻说道: “也不知道少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活得轻松肆意一些。” 夜寒抿着唇,不作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煜才轻轻关上房门出来。 夜寒没有上前,就等在院外,直到谢煜将院门也关上,才跟着谢煜朝远处走去。 “少将军,属下依旧没有四小姐的消息。” 谢煜揉了揉眉心,听夜寒继续汇报。 “不过,属下应该是能够确定,姜家三老爷确实还在人世,只是之前不知是何原因,三老爷留下的人未能够找到夫人,所以消息未能递到夫人手中。” 谢煜眼底闪烁一丝光芒,问道: “意思是说,三叔是故意留下了消息,准备给夫人的?” 夜寒点点头,“应该是的,属下已经派人去接人了,只不过对方十分警惕,不肯轻易对属下松口。” 谢煜回身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招招手。 夜风上前,谢煜嘱咐到:“叫锦书她们几个小心着点,夫人刚刚睡下,别去打扰。” 夜风点头应下,谢煜这才带着夜寒踏着暮色出了门。 第274章 疑点丛生 姜寻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玲珑的弯月已经挂在了枝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洒满了整个院落。 姜寻揉着惺忪睡眼,看着满院的银白月色,似乎还有些晃神。 “锦书,将军呢?” “小姐,将军正在外间等着夫人呢。下午,将军出去了,带回了两个人,将军带着夜寒正在对那两人问话呢。” 锦书笑着拿过一件粉白色挑花蝶纹对襟长衫披在姜寻肩头,替姜寻挡住了从刚刚打开的窗子透进来的凉意。 姜寻听到锦书说谢煜带回了两个人在外间等着自己,顿时有些着急了,趿拉着鞋便要下床。 “快帮我整理一下,也不知道他带了什么人回来,是不是有消息了?” 锦书忙安抚姜寻,扶着姜寻在梳妆台前坐下。 “小姐别这么着急,那两个人奴婢看着眼生,不知是何人。不过,如果事情紧急的话,想必将军会来叫小姐的,既然将军吩咐让小姐好好歇息,自然没有过于紧急的事情。小姐还是先好好梳妆吧。” 姜寻笑了笑,也知道自己是过于心急了,便安静地坐着任由锦书帮自己梳妆。 待到姜寻来了外间,谢煜已经第一时间从座位上起身,几步上前伸手拉过了姜寻,姜寻脸色一红,含蓄地白了谢煜一眼,又看了看正起身朝着自己和谢煜微微躬身的两人。 谢煜权当不知道姜寻的小心思,他并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对姜寻的在意。 谢家的男人不纳妾,既然娶了姜寻,自然是要好好呵护疼爱的。 面生的两人看着姜寻谢煜二人之间熟稔的举动,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煜牵着姜寻在主位坐下,那二人便站到了姜寻面前,郑重地朝着姜寻行了一礼。 “小姐,小的是三老爷留下了话和信给小姐。是小的办事不利,没有及时找到小姐,没有将消息传递到小姐手中,让小姐担心了。” 姜寻挑眉,有些意外。 谢煜见姜寻不解,主动解释道: “或许是你赶往昆阳城的途中易了容的缘故,和他们在城郊的那个小村子错过了。” 姜寻恍然,再看向二人便好像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 好像就是在那个村子远远的见过一面,只不过两方人马都隐藏了身份,阴差阳错之下错过了。 “起身吧,你们辛苦了,这事不怪你们。快说说我三叔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三老爷出事是意料之中,三老爷并未遇难……” 姜寻的心终于踏实地落回了肚子里,这么多天虽然她也有疑惑,但是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始终不能彻底放心。 现在好了,既然三叔知道会出事,那么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只不过,姜韫现在还不能露面,他收到神秘人送来的密信之后,很是惊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甚至比姜、谢两家手中的信物更加重要,姜韫决定将计就计,遁逃之后悄悄去寻找线索。 而这次的秘密,才是成帝如此疯狂如此不顾后果想要彻底铲除谢家的最根本的原因。 姜、谢两家手中彼此制衡、彼此庇佑的信物也不过是令成帝有所忌惮罢了,这件事,才是令成帝寝食难安的大事。 姜寻匆匆看了一眼三叔留下来的信件,然后就随手交给了谢煜。 二人看了只眉梢轻动了一下,并未出言表示反对。 谢煜也看了两人一眼,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两个人一直对自己很戒备,对于自己的试探一直都在推诿和绕圈子。 可是他们确认了姜寻的身份之后,连带着对自己也接纳了不少。 谢煜更加好奇,姜韫待姜寻到底是有多宠溺多爱护?竟然使得他手底下的这么多人对姜寻都毫无二话的服从。 密信上,姜韫还留下了与之联系的特殊方法和渠道,这下,姜寻和谢煜是彻底放心了。 虽然依旧担心姜韫的安危,但好在也不算是之前那般毫无头绪毫无办法了。 谢煜看着姜寻稍稍舒展开的眉头,眼底带上了笑意。 这一辈子,如果只能留在北疆,有姜寻的陪伴,好像也不算太差。 姜韫的事暂时放心了些许,可谢丹秋依旧没有消息。 谢煜心里虽然焦急,但很少在姜寻面前展现出来。 谢煜来瓮城,一方面是找谢丹秋,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姜寻。 现在姜寻这边稍稍可以安心,但是谢丹秋的下落依旧成谜。 谢煜的暗卫回来报,谢丹秋是忽然间失去踪迹的。 经过这么多天的追踪调查,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在谢丹秋失踪之前,她似乎是遇上了一个人,一个当地的官员。 那个官员似乎在路上拦住了一个从京都来的车队,和车队护送的人发生了一点点纠缠。 暗卫怀疑那个人拦住的就是谢丹秋的车队,一查之下,疑点丛生。 那个官员正是从京都被外派出来的,来到这边也不过五年时间。 这么说,那个官员或许是认出了谢丹秋。 可是当时,成帝要想用谢丹秋的婚事来拿捏镇国将军府的想法,并没有大肆宣扬出来,一个早就外派的地方小官,为何要拦下谢丹秋呢? 这其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暗卫不敢擅自做主,没有敢去打草惊蛇,赶回来向谢煜汇报。 “少将军,只不过,这个人之后好像在四小姐失踪的地方,找了半个月,似乎也是在查找那个车队的踪迹。” “如果那个车队就是四小姐的话,这个人看起来倒是不像已经带走了四小姐。” 谢煜沉思片刻,随即吩咐道: “不管是不是四小姐,都务必要查清楚那人的底细,盯住了人,如果有什么异动速速来报,切记,不要让他有所察觉。” 京都那边,或许还不知道谢丹秋失踪的消息,至今没有来信。 谢煜甚至都没有敢在信中提起谢丹秋,连谢松韵他都没有提,生怕她们有所怀疑。 好在谢煜原本话就不多,林氏她们倒也没有多想。 只是,谢煜还没有来得及顺着线索继续追查,凉城方向又传来了消息。 第275章 分离前的温暖 姜寻见谢煜脸色很难看,心又提了起来。 姜寻抬手轻轻抚平谢煜紧皱的眉心,问道:“怎么了?又发什么事了?” 谢煜抬手将姜寻的手握在掌心,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姜寻细滑的掌心。 多年的征战让这个原本白皙的少年,总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愁和坚毅。 或许在京都的时候,眼前的少年也曾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可如今眸中闪烁的却是历经风霜和沉稳与锐利。 姜寻感受着谢煜的手掌,虽然修长骨节分明,但是这双手分明刻画上了在生死边缘走出来的印记。 姜寻让自己的身体尽数靠进谢煜的怀中,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少年将军从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变成了眼前这个英雄。 怪不得他身边的人依然喜欢称呼他‘少将军’,他哪里该成为大兴的镇国将军啊?他的身前原本应该有人替他遮风挡雨的。 “别总皱着眉,再难过的坎,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你可是他们口中的‘少将军’,可别把自己真的变成了‘镇国将军’。” 谢煜闻言动了动自己的眉梢,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问姜寻: “你是觉得我老了?” 姜寻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仰着脸看谢煜,“你怎么会这么问?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怎么会老?” 姜寻的手轻轻放在谢煜的脸上,目光含着爱恋,“你知不知道,你回京都的那段时间,有多少世家贵女偷偷打量你?” “哦?可是那个时候成帝想要给我赐婚拴住我,却是没有一家小姐愿意的。” 姜寻笑了,说: “你以为她们真的不愿意吗?要不是因为当时成帝对谢家的态度实在是令人警惕,她们早就扑上来了。” 姜寻还有话没有说,谢家满府的寡妇,也让她们都怕了。 谢煜也没有点破,将人重新紧紧揽入怀中,“谢谢你不嫌弃我。” 姜寻躲在谢煜怀里偷偷地笑了,“你不怪我算计你了?” 谢煜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你还这么记仇。我错了,我应该感谢你当时算计我,不然我也不会娶到这么好的夫人。” 两个人又这么腻歪了一会儿,两人心中都知道,有些事是逃避不过的,谢煜终于开始开口了。 “我可能需要回凉城了。” 姜寻的心顿时就空了,虽然从谢煜进来的一刻,姜寻就有所准备,但是听谢煜说出来,姜寻的心里难免又充满了不舍。 自从二人袒露心扉以来,总是面临着离别,甚至连新婚之夜都没有在一起度过。 红妆尚未褪去,便要承受离别之苦。 姜寻的心里也充满了对谢煜的愧疚,但却无可奈何。 姜寻的手指悄悄钻进谢煜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是北契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吗?” “嗯,北契大皇子的事好像暴露了,皇室内部因为大皇子不能生育发生了争执,其余皇子都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将大皇子踩死,现在的北契乱成了一锅粥,我得回去守着。” “还有大楚,太子朝鲁和四公主之间也爆发了矛盾,四公主或可能会被休掉。据说四公主手中握着朝鲁的把柄,被逼急了,朝鲁也不见得会好过。” “一旦朝鲁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包括羌谷在内,这整个一个长线边境,都会变得不再安稳。” 姜寻听得心惊胆战,邻国国事不定,边境不稳,身为镇守边疆主帅,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离开的。 虽然大兴皇室不值得效忠,但是北疆的百姓何其无辜? 谢煜不会放任他们不管,姜寻也不会眼见生灵涂炭。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姜寻默默收紧了抱住谢煜的手臂。 再次分离的惆怅弥漫在谢煜和姜寻两人的周围。 谢煜的内心也不是毫无波澜,这么多天每日抱着心上的人和衣而卧,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是自己中意的心上人,谢煜有好几次半夜起来在院子里练武。 此刻即将分离的一对恋人,各自心中都充满了惆怅。 不知何时,姜寻的手攀上了谢煜的胸前,原本就心猿意马的谢煜,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好像忽然就断了。 谢煜低下头吻住了姜寻的唇。 谢煜的唇温柔而又充满力量,这一个吻仿佛包含了所有未说出的话语,所有的不舍、素有的期盼、以及深深的爱意。 谢煜感觉这个吻,就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缕温暖。 可是姜寻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是睡不踏实,睡梦中总是梦见三叔前世闭眼的样子,任凭她怎么哭喊都唤不回三叔的回应,无论怎么祈祷都等不来三叔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头发。 半夜,谢煜睡不着,姜寻不是没有感应。 谢煜起身去了外间,姜寻有时也会坐起身,就那么默默地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朦胧的身影。 姜寻知道,谢煜是顾着自己的情绪,还有,也是心里有惧怕。 提到谢家,人们总是会感慨上一句,只剩下一群寡妇。 姜寻知道,谢煜的心里其实也是怕的。 谢煜抱着自己的时候,姜寻经常能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变化,谢煜的隐忍和克制姜寻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姜寻本想着待到他们回去寒峪关,回到将军府他们的家里,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谢煜。 可是姜寻此刻不想等了。 谢煜不肯碰自己,说不定心里对他即将面对的危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姜寻不在乎,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让谢煜就这么无牵无挂的踏入战场。 姜寻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得厉害,可是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谢煜蓦地睁开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垂眸望着眼前的姜寻。 姜寻察觉到了谢煜的微微抗拒,紧闭着眼睛又朝着谢煜的方向追了过去。 姜寻的手笨拙地在谢煜的腰间摸索着,她不止一次地帮着谢煜穿过衣服,可是此刻,她却不得章法,好半天也没有解开谢煜腰间的束带。 第276章 洞房 谢煜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和姜寻成亲之后也没有过多的亲昵接触,最多不过是亲吻过姜寻的唇。 谢煜不知道姜寻是否愿意,可他不敢想,更不敢奢望。 他从不知自己哪一天就会倒在战场上。 其实他和姜寻袒露心扉的那一刻,是有一些后悔的,这么好的姑娘,真的应该和自己这样的人捆绑在一起吗? 谢煜有些走神,他想起了祖父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谢煜还小,是跟在祖父身后天真玩耍的年纪。 祖父总是带着笑意看着谢煜。 谢煜记得好像是大哥要娶妻,但是对方人家有些顾虑,问祖父,能不能让大哥调回京都,做个没有什么危险的官。 那一晚,祖父就站在军营的大帐外, 在月色之下对着大哥说: “他日,我们或许都会埋骨他乡,人家不愿意,就不要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 谢煜有点痛恨自己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比之祖父在的时候,更加艰难。 谢煜的手按在姜寻的手上,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姜寻已经触摸到谢煜腰间的肌肤,手心下,是谢煜腰间的一道伤疤。 姜寻轻轻挣了一下,谢煜颤抖着加大了力量。 谢煜的呼吸粗重,心跳比战鼓还要汹涌澎湃,“寻儿。” 姜寻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谢煜低垂的眼眸,和他面上的一片潮红。 姜寻没有说话,伸出另一只手,轻柔而又坚毅地掰开谢煜的手。 姜寻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谢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手继续探了进去。 谢煜的呼吸都颤抖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那声音清晰地传入到姜寻的耳中,像是在鼓舞她一般。 “寻儿,别这样。” 带着剧烈喘息的声音从谢煜的喉间溢出,姜寻却好似发了狠一样,不顾谢煜的阻拦,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贴了上去。 “姜寻……” 谢煜想要呵止姜寻,可是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威慑之力。 姜寻的眼底泛着水意,将唇递了过去。 谢煜浑身一颤,眼底深深的欲望再也藏不住,他反手握住姜寻的腰,一边加深了这个吻,一边由着姜寻带着他的手探入到了姜寻的衣内。 两人所有的思念和不舍都毫不保留的倾泻而出,谢煜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彼此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此刻,谢煜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顾虑,不想再瞻前顾后,既然已经冲动过一次,他就不能回头。 掌心下的柔软似乎在向谢煜喧嚣,让谢煜时刻不敢忘记,身下的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在等着自己毫发无损的回来见她。 握惯了冷硬的兵器,谢煜的掌心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绵软的力量,谢煜的盔甲片片剥落,在姜寻的面前他再也没有了少年将军的面具,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柔情和放纵都给了姜寻。 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他们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分离,忘记了即将面临的危险,只想沉醉在这片刻的温馨之中。 这一晚,热烈而缠绵,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自己,都想要点亮彼此心中的希望之光。 院子里寂静无声,锦书、簟秋和叶兰站在院子当中,眼眸中有欣慰,也有担忧。 夜风和夜寒蹲在院外的树上,一夜都没有说一个字,总觉得天上的月亮忽远又忽近,似真又似假,一切都好像那么的不真切。 长夜漫漫,黎明终将破晓。 当东方透出第一缕阳光之时,谢煜依依不舍地将唇轻轻贴在姜寻的额头上。 姜寻累坏了,即便是睡着,也不难看出脸上的疲惫,当然也有满足。 姜寻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侧,谢煜有些看不真切姜寻的模样,他侧着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发丝拨开,像要把姜寻现在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上。 “对不起。” 谢煜无声地说道。 谢煜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起地上凌乱的衣服,随意套上之后便出了内室。 此刻,踏上姜寻的眼角滴落了一滴泪,她喃喃道: “君行千里,妾心随君,盼君安好,惟愿岁岁相守。” 谢煜出了房门,夜风和夜寒无声出现,一声声的命令下达,谢煜便准备要出发了。 谢煜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么多年也不知出征了多少回,可这一次,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哪怕是他第一次从京都出发,祖母和母亲十里相送,谢煜也没有过如今这般感受。 谢煜叹了口气,难怪人们常说,英雄难度美人关,他自己竟从不知自己也有毫无定力的时候。 谢煜收回目光,调整了一下心情,一夹马腹便朝着城门而去。 谢煜的心还是乱的,昨夜的缠绵在脑中挥之不去,不知道姜寻醒来会不会责怪自己,不知道她醒来后见到自己已经走了,会有多难过。 或许,自己应该叫醒她的。 这还是第一次,谢煜的心里这么的乱。 忽然,谢煜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城门口立着一道身影。 谢煜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姜寻正逆着朝阳站在那里。 朝阳洒在姜寻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这层金光让她看起来既庄严又温柔。 谢煜轻轻地环抱着姜寻,呼吸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微妙的暖意。 谢煜感受到了安宁与温暖,刚才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谢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怎么起来了?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谢煜的大掌在姜寻的斗篷下放在了姜寻的腰间轻轻的揉捏着。 姜寻面色带着红润,如桃花初绽,带着微微红晕,眼眸里是幸福的光芒。 “我们好不容易确认彼此的心意,却在成亲后两度分离,你难道就不想我送送你?你难道就没有不舍?” 姜寻本就生的极美,现在更是娇艳欲滴,此刻撒着娇望着自己,谢煜不由得又感到一阵燥意。 第277章 全都乱了 姜寻帮着谢煜整理了一下衣襟,含笑说道: “我就是来送送你,如果北疆战事又起,航运需得尽快整顿,粮草供应刻不容缓,我必须要留下来。三叔被绊住了脚步,很多人都以为三叔已经不在了,我便更脱不开身了。” “不过你放心,一旦事情解决,粮草供应恢复之后,我便立刻去找你。” 谢煜心下感动,看着姜寻柔声说道: “你不要来找我,战场附近危机重重,即便不入军营,我也怕你遇到危险。事情如果解决,你便跟在三叔身边,或者去寒峪关。寒峪关城墙坚固,城内守军充足,副将也是信得过之人,会保你的安危。” 姜寻只是笑着,并未点头答应。 谢煜也知晓姜寻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又倔强,他实在没忍住,不顾身后诸多属下,弯下腰在姜寻的唇上触碰了一下,随即将人搂入怀中,把姜寻面上的娇羞之色尽数护住。 随后,谢煜便不再看姜寻,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姜寻就站在城门外,一直看着谢煜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在视线中消失也不愿离去。 锦书看得有些着急,昨夜的二人荒唐许久,今日一早又强撑着起来送别,锦书瞧着姜寻胭脂掩盖下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打断: “小姐,将军已经出发许久,我们还是回去吧,您的脸色可不太好看了。” 姜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挂上平时惯常有的浅笑,点头应道: “好吧,我们回去。” 眼下,除了羌谷内部还未有动静,大楚、北契、乌瓦国,乃至大兴都是朝堂动荡、暗流涌动,局势变化莫测。 姜寻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一切似乎都和前世不同了,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变得不可捉摸。 古丽娜被北契大皇子掳走后不久,就因为伤势过重医治不够及时而只剩下了一口气。 北契大皇子见到古丽娜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了,大皇子气急败坏一时间没有忍住,伸手抓住古丽娜的肩膀剧烈的摇晃起来,质问古丽娜为何如此歹毒。 也正是因为大皇子的失控,古丽娜吊着的那口气,彻底断了。 大皇子本就因为自己身下的反常而暴虐异常,眼下罪魁祸首古丽娜还没解了他身上的毒便咽气了,大皇子一时间冲昏了头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愤怒,却忘记了封锁消息。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大皇子中毒的消息和古丽娜在大皇子府身亡的事情便在呼力特传开了。 北契皇族震动,纷纷动起了歪心思。 而乌瓦国得到消息,更是觉得受到奇耻大辱。 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前去和亲,竟死在了大皇子的手里。 乌瓦国要求交出大皇子,并拿出北契的诚意向乌瓦国赔罪,否则便要毒死北契皇室中人。 北契的皇帝也同样愤怒。 当他得知是古丽娜害得他最看重的大皇子不能人道,竟是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 北契皇帝自然不会答应乌瓦国的无理要求。 北契一方面维持着内部的表面平静,一方面还要提防乌瓦国的暗算。 按理来说,北契和乌瓦国闹得不可开交,是没有精力对付大兴的。 只不过,谢煜和姜寻心里明白,古丽娜的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也间接导致了大皇子彻底没救了的事实。 谢煜必须时刻注意乌瓦国和北契的动向,以防止他们忽然调转矛头来对付大兴。 而大楚内部更是混乱。 太子朝鲁的白月光生产的时候,四公主墨思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果白侧妃诞下皇子,那么那个孩子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太子,墨思婕的孩子不被朝鲁所喜欢,等待墨思婕和她孩子的,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墨思婕走投无路,选择了铤而走险。 可是墨思婕终究是看轻了朝鲁对白侧妃的感情。 朝鲁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在白侧妃身上发生。 墨思婕彻底惹怒了朝鲁,朝鲁压根就不在乎大兴皇帝,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甚至自己父王母后的劝阻,一纸休书拟好扔到了墨思婕的身上。 墨思婕只觉得绝望。 绝望之际,人便没有了所有的顾忌。 墨思婕嫁给朝鲁多年,又因为自打一开始便存着提防和异心,墨思婕在朝鲁的后院握着权势,自然不会毫无所获。 墨思婕在万念俱灰之间,抖落出了朝鲁的身世。 朝鲁竟然是皇后和人私通的孽种。 无论这事真假,墨思婕都已经捅了大楚皇室的马蜂窝。 大楚乱了。 朝鲁干脆反了,以雷霆之势连续杀了三个皇子,控制了皇帝和皇后。 是的,连皇后都没有放过。 无论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皇后不洁,带给自己满身污水,朝鲁都是恨的。 朝鲁和大兴皇帝也彻底决裂了,幸亏他之前向谢煜表示了自己的意愿,朝鲁倒不担心这个时候大兴朝他的后背捅一刀。 不过谢煜不得不时刻防备着,万一朝鲁败了,或者朝鲁彻底坐稳了皇位,此刻还在飘摇的大兴,或许就会成为大楚新帝的磨刀石。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国家都乱了。 姜寻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里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每个人的头上,胸口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 京都里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宣王为了给众位大臣和百姓一个交待,对于自己下令闯入镇国将军府大肆搜查一事,他全部推到了赵家,也就是和镇国将军府四小姐解除了婚约,又娶了吴晚晴的赵家。 谁叫他们家这几天叫得最欢,在朝堂之上口沫横飞,就好像是已经看见了谢家通敌铁证一般。 而赵家,也有足够的动机去陷害谢家。 吴晚晴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在赵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当天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赵贺轩找来的护院救上来的,赵家对她本就很是嫌弃。 现在这样一来,赵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当然,能不能在赵家立足也不那么重要了,官降三级之后,赵家在京都也失去了仅有的一席之地。 第278章 窝囊废 虽然宣帝在表面上将此事都推到了吴晚晴和赵家那边,但是姜瑜葭并没有因此而喘上一口气。 宣帝把姜瑜葭随意的安置在了一个偏僻的宫殿,虽然不是冷宫,但胜似冷宫。 宣帝是绝对不会去姜瑜葭那里的,皇后上官昕也懒得理她。 甚至于姜瑜葭去皇后宫里请安都是不得入内的。 姜瑜葭就好像一个隐形人一般。 金巧和冬儿经常就不见了人影,据秋杏悄悄告诉姜瑜葭,她曾瞧见过金巧和冬儿从皇后的宫里出来。 姜瑜葭的心就更沉了。 金巧和冬儿都是以前宣王府的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也不奇怪了。 只不过,金巧和冬儿去皇后的宫中做什么呢? 姜瑜葭至此就长了一个心眼。 她的吃食是从来不经过他人手的,一直都是金巧负责,姜瑜葭自从知道了金巧的异心,她便开始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刁难金巧。 一次,她掀翻了桌上的饭菜,金巧收拾下去,秋杏就悄悄跟了出去。 回来告诉姜瑜葭,那些饭菜,都被金巧十分小心地埋在了后院的一棵树下,而且埋的坑很深。 姜瑜葭连着好几日都没睡着,花了大把的银子才得知了宣帝的去向,故意等在御花园里,终于见到了宣帝。 只不过,这一面,终于也叫姜瑜葭的心死得透彻了。 “秋杏,你觉得皇上是不是知道金巧给我下毒的事啊?” 秋杏没敢接话。 姜瑜葭自顾自地说道: “是啊,你瞧刚刚皇上的表情,明明就是什么都知道的,他就是想我死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如此地厌恶我。” “我从那么小就开始爱慕皇上,可是他呢?竟如此糟践我。” 姜瑜葭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地全撒在了水面,引得鱼儿纷纷露出水面争抢。 “你看啊,连这些小鱼都知道要吃饱肚子,需得争抢,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姜瑜葭拍拍手,提步走了。 秋杏看到了姜瑜葭眼中迸射出的强烈恨意,还有一瞬即逝的杀机。 姜誉的侯位到底也没能恢复,姜誉提了好几次,宣帝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搪塞了回去。 姜誉现在也不敢逼得太狠。 姜栀是指望不上了,成帝的妃子,落了胎,在后宫一片混乱的时候,据说是投井死了。 姜誉觉得蹊跷,但也仅仅只是在脑中过了一下, 他并不关心。 反正也是一个废人了。 姜瑜葭不受宣帝待见,登基这么久,说什么都不肯给姜瑜葭一个合适的位份。 而姜寻呢? 姜誉想起姜寻更是愤怒。 他给姜寻去了好几封信,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一点音信都没有。 而他派去姜韫身边的人,最后一次回信,是告诉他姜韫出事的消息。 随后,便也失去了联系。 姜誉其实很想亲自过去看看,但是他也一直留意着谢煜和姜寻的动静,他知道谢煜和姜寻都离开了寒峪关,他猜到了,姜寻那个没良心的,一定是去找姜韫去了。 姜誉在书房里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姜寻分不清是非,摆不清里外,竟然一颗心完全向着外人。 不过,姜韫出事了,姜誉还是很高兴的。 等宣帝恢复他的侯位,他就跟宣帝告假,亲自去那边准备接手姜韫手中的产业。 赵氏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抱怨府里开销太大,手头紧了。 要是有了姜韫手里的产业,别说府里的开销了,就是宣帝也不会再这么瞧不起他,作为宣帝的钱袋子,宣帝怎么也得给他几分颜面。 说不定,宣帝还得看几分自己的脸色。 “老爷,今日皇上是如何说的?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誉正有些神游,书房的门便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赵氏不顾小厮的阻拦,一步就跨了进来。 姜誉有些不满,黑着脸将桌案上的书信翻了个面,问赵氏:“不是说过了,你不要随意进我的书房。” 赵氏也不满,一屁股坐在姜誉对面,说:“你的书房有何进不得的?你现在既不是侯爷也不是什么大官,说白了就是啥也不是,你的书房还能有什么机密不成?” “你今日不是进宫了吗?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啊?咱们葭儿现在在后宫地位尴尬,他到底想怎么样?你的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不是说不再追究了吗?所谓的证据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宣帝现在怎么就能翻脸不认人呢?你的侯位不给恢复,葭儿的位份迟迟不给,他这是比成帝还要狠心啊?” “够了!”姜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被夺了侯位还不满意,你是想整个姜府为你陪葬吗?” 赵氏撇了撇嘴,心知姜誉说得没错,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左右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就去御前告状啊。” 姜誉气得无语,赵氏见好就收,忍住怒气说道: “行了,你也少在府里对我这种态度。现在皇上后宫就两个女人,一个皇后,一个葭儿,按理说,咱们葭儿怎么也得封个贵妃当当的,葭儿可是为他流过一个孩子,又生了一个皇长子的。宣帝他不能这么不顾礼法,把咱们葭儿晾在后宫。” 姜誉心里有些话不敢对赵氏说,关于姜瑜葭的孩子他是一点都没有敢透露给赵氏。 只得敷衍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吧,少在这里烦我。我会再进宫跟皇上说的。” 赵氏见没说上几句话,姜誉又开始不耐烦地赶她,她也没办法再好好跟姜誉说话了。 “你心里有什么数?一步一步你是怎么混到现在这样的?当初老夫人说要把侯位传给二房,照我说,那个时候还不如同意了呢,省得到现在咱们只沦落个姜府,传了百年的侯位在你这里丢了,现在要还要不回来。” “当年我好歹也是太傅嫡女,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了?” 姜誉额头青筋直蹦,只见赵氏的嘴皮上下翻飞,犹如市井泼妇一般,姜誉只觉得眼前一花。 “啪”的一声。 书房安静了下来。 第279章 会没事的 这已经不是赵氏第一次挨姜誉的打了。 赵氏回过味来之后,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到了姜誉脸上。 “姜誉,你别以为我父亲告老还乡了,你就可以这么欺负我。别以为姜栀和赵姨娘都死了,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我为什么没有儿子傍身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想保住梅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你就给我拎清楚一点,否则,我不但不会认下这个孩子,我还会让你姜誉绝后。” 放了话,赵氏摔门而去。 姜誉气得手抖。 “真是疯了,她是彻底疯了。” 赵氏可不就是快要发疯了吗? 姜寻自小就不在她的心里,唯一的孩子就是姜瑜葭。 多年求子无果,赵氏将她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姜瑜葭的身上。 现在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混到这个地步,赵氏能不疯吗? 而且,防了那么多年,赵氏没想到那个梅姨娘竟然又怀孕了,她不止一次地问过府医,府医断言梅姨娘肚子里的,九成九是个男孩。 赵氏想要弄掉那个孩子,被景嬷嬷劝住了。 与其让姜誉真的绝了后,不如把梅姨娘的孩子抱到自己的院子里养着,就当是姜誉的嫡子,以后想个办法让梅姨娘消失不就行了吗?好歹自己以后也算有个依靠。 可是赵氏接连遭到姜誉的背叛,早就要疯魔了,隔三差五地就要到姜誉的眼前去闹一闹。 姜誉恨不得弄死赵氏,最不济休了她也好。 可是不行。 赵氏的娘家虽然现在没落了,可是姜誉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又想要宣帝记起他的好,又想宣帝能多少对姜瑜葭多些看重,姜誉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赵氏闹得不可开交。 姜誉心口的怒气不断翻涌,目光瞥见书房门外小厮的身影,姜誉更是觉得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尽数被踩在脚下。 “大哥。” 姜誉将极力控制的手背到身后,面上极力表现出平静淡然,对着姜昊笑道:“四弟啊,怎么有空到大哥这里?有什么事吗?” 姜昊看了看姜誉脸上的红肿,故作惊讶的道:“大哥,你的脸……” 姜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挨了一巴掌,下意识侧过脸去,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没什么,刚刚喝了一盒热茶,天气太热了……” 姜昊笑笑,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说:“我刚刚见大嫂从这出去,想必是大嫂给大哥沏了什么好茶了,大嫂对大哥还真的是……”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姜誉脸上强撑的笑意已经崩塌,打断了姜昊的话,黑着脸问道。 姜昊笑得更加刺目了。 “大哥,我从北疆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唉,要不是大哥你催我,我应该等到寻儿成亲以后再回来的,真是可惜了。” 姜誉不接话,他也不在乎姜寻成亲他们娘家人在不在的。 “大哥,我在京都整日里都是无所事事,闲得慌,要不大哥,你也给我寻个差事干干呗,也省得大嫂总嫌我们四房在家里吃白食。” 姜誉瞬间头大。 “咱们都是兄弟,本来就是一家人,哪里来的什么吃白食这一说的?” 姜誉的话说得有些勉强,他知道,最近府里开销紧张,外面的铺子都不赚钱,以前赵氏手里不少田产,给了姜瑜葭一些,又被姜寻给要去了不少,现在府里的收入大不如前。 自己的官也没了,侯位也没了,府里的日子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大哥能不能跟大嫂说说,给我拿点银子,我这从北疆回来,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手里的银子都花光了,你弟妹这个夏季还没做新衣裳呢,还有子期也该读书了,芷瑶也不小了,也得给她打扮起来了,她现在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呢……” “行行行,你去找你大嫂。” “大哥,还是你去吧,我……之前你弟妹惹了大嫂不痛快,我怕大嫂不高兴。” 提到四夫人王氏,姜誉的脸色也不好看。 “行了,我知道了。” 姜誉的语气带着不耐,姜昊则好像没听到一样,高高兴兴地就回去了。 “老爷,大哥怎么说?” 四夫人王氏见姜昊笑容满面的回来,忍不住上前问道。 姜昊拉起王氏的手进屋关上门,低声说道:“放心吧,他不会撑多久的,就算这次给了银子,下一次他也不会给的,到时候咱们就离开这个府里。我带你去找三哥。” 王氏一颗心稍稍安定几许,叮嘱道:“你千万别太着急,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你的意图,他一定不会放咱们离开的。上次我撞见他的秘密,他指不定还怀恨在心,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好,知道了,就是委屈你了。我离开这么长时间,赵氏有没有为难你?” 王氏笑笑,摇着头说:“没有,再怎么为难她也不能奈我何,我也不过是她的弟妹,她还能像管着那些姨娘一样来刁难我吗?” “就是可惜了,你真没等到姜寻嫁人你才回来啊?” 王氏对姜寻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嫁过来的时候,姜寻已经跟着三老爷走了,这次回来,王氏观察姜寻,总是没办法把姜寻和姜誉、赵氏两口子放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 提到这事,姜昊面上露出一丝懊悔和担忧。 “也怪我,我也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府里受欺负。我没想到三哥也去了北疆,不然我也不会连三哥的面都没见着。也不知道三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王氏看出了姜昊的担忧,宽慰道: “放心吧,虽然我没见过三哥,但是你一直说,小的时候,在这个府里,也就三哥能真心待你几分,受了欺负也只有三哥能帮你一把。这么好的人,不会真的有事的。还有寻儿和谢将军呢,那里是北疆,他们会找到三哥的。” 姜昊将王氏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感激地说道: “是啊,三哥是个极聪明的人,会没事的。” 第280章 刺杀不断 北疆南部,西宁城。 “老爷,大小姐现在已经全面接管了昆阳城和翁城的航运线路,江南的粮食已经整装上船了。” 姜韫放下手中账册,点着头说: “嗯,比我想象中还要迅速,看来寻儿是长大了,这一趟侯府也算没有白回,行事稳妥多了。” “老爷,只不过,咱们航运幕后东家的身份怕是已经暴露了,翁城那边不少小船家都秘密联合起来,八成是想要趁着小姐现在根基不稳,要对付小姐呢。说不定是想要趁机吞食了咱们的航运生意。” “不要紧,那边就放手让姜寻去做。无论如何,还是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姜韫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强打着精神,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侍卫易霄郑重地抱拳朗声回答: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老爷下令。” 姜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此去危机四伏,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但是,此事又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去。” 易霄面色肃然,“老爷放心,我们每个人此生都誓为老爷效忠。” 姜韫摆摆手,“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留得青山在……” 夜幕降临,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西宁城陷入了一片漆黑。 白天还清风徐徐,此刻竟狂风呼啸,树枝摇曳犹如魑魅魍魉,让人光听着风声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格外吓人。 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姜韫在易霄身后,躲藏在一户房屋周围。 房屋窗户紧闭,只从缝隙中透出非常微弱的光,在这黑夜中,显得异常醒目。 西宁城夜晚的街道空旷无人,就连负责夜巡的侍卫也都躲懒不知藏在了何处。 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时不时地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 “大人,成帝已经不在了,咱们还要在这守护下去吗?” 被称为‘大人’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听闻年轻人的话,眼皮子稍稍抬了抬,用他沙哑刺耳的声音低语道: “我们守护的不是成帝的秘密,而是大兴皇室墨家的秘密。成帝驾崩,我们现在就是在为宣帝守护。” 年轻人不敢和老者犟嘴,但是又心有不甘,看了老者好几眼,这才嘟囔着说了一句: “可是,宣帝也未见得会知道咱们,这么久了,宣帝也没派人来过啊。” “快了,你打起精神来吧,太平日子没多少了。” 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沧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他守护了一生的秘密就要提前耗尽他的生命。 门外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年轻人依旧无精打采地拨弄着手里的烛芯,老者则是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在幽暗的烛火下发出慑人的光。 过了许久,屋内的烛光熄灭。 易霄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一只夜行的猛兽。 来到屋门外,易霄眼神冷冽,手中的匕首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四周除了风声,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易霄绕到午后的窗下,轻轻地推了一下窗户,一个闪身便滑入室内。 易霄屏住呼吸,慢慢地移动。 床上的老者呼吸绵长,毫无察觉。 易霄觉得有些不对,靠近床边,手中的匕首紧握。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声。 就在易霄稍稍分神的一瞬间,床上安睡的老者腾地起身,手中的匕首就朝着易霄刺了过去。 易霄来不及顾及窗外的动静,回头专心对付眼前的人。 刀光剑影之间,血花四溅,可除了夜色中呜呜的风声,和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惨叫声,只偶尔传出几缕闷哼之声。 双方的攻势如暴风骤雨般愈加猛烈,不知过了几许,院子当中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易霄喘着粗气,身上带着几缕伤痕,心急地低声唤着姜韫。 “老爷?” “我无事。” 姜韫的回答让易霄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里面的人吞毒自杀了,属下未能留住活口。” “去找那个老人身边的年轻人,外面这些都是死士,我需要那个年轻人。” 易霄一挥手,带着三个人开始寻找那名年轻人的下落。 但是翻遍了整个院子,都不见刚刚和老者说话的年轻人的踪迹。 “老爷,年轻人似乎逃走了。” 姜韫看着倒下的几名暗卫,心里有些不好受。 “把这几个人好好安葬了吧。” 易霄更是心痛,但是他们从跟随在三老爷身边之日起,就没打算寿终正寝,干他们这一行当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姜韫又带了几个人,在屋内再次仔细翻找了几遍,最后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准备回去之后再好好翻阅。 只是,从这一天起,姜韫的身边就更加没有安宁之日了。 隔三差五就会迎来一波刺杀。 姜韫也没有闲着,顺着查到的线索,一步步追查,至少他现在可以明确,这些人,都是宣帝的。 “没想到,宣帝对此事并不陌生,只是不知他是即位之后通过特殊渠道得知的,还是在他为宣王时便已知晓。” 易霄没有说话,有些时候,姜韫的自言自语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姜韫眉梢微皱,忽然问道: “四小姐怎么样了?如果伤势好了,你就想办法差人把她送到翁城去。” 易霄有些为难。 “老爷,属下昨日遇见了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就顺嘴问了一下,丫鬟说四小姐的腿伤还未痊愈,大夫说还需要再养至少半个月。” 姜韫重重叹了口气,说:“行吧,那就暂时先带着,你盯着点,总之,她一旦好了,就给她送走。跟着我们实在是危险,还是送去她哥那去。” “是。属下明白。” …… “四小姐,奴婢刚刚听说老爷想要送小姐离开呢,我们要不干脆就走吧,这个人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三天两头就有暗杀,咱们干嘛还要跟着他们啊?” “不能走。”一身布衣素净打扮都掩盖不了身上恬淡冷然气质的少女,从屋内帘后出来,正是谢煜和姜寻遍寻不着的谢丹秋。 第281章 谢丹秋的下落 “小姐,为什么啊?上次你差点就被发现了,小姐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被……” 丫鬟冷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了。 “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又不像是在朝为官之人。” “奇怪的人,这么多次的刺杀,对方都来头不小,其中一次前来刺杀的死士身上,有我熟悉的暗纹。我小的时候见过,应该是朝廷的人。” 丫鬟不明白这些和小姐有什么关系,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谢丹秋。 “你别着急,也别问。现在皇上惦记着谢家,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我不像五妹妹那么有魄力,可以帮助七哥,但是既然我碰上了这一队人,我就不能轻易离开,说不定,在他们身上,我还能发现什么皇室的秘密,到时候七哥也好多一个自保的手段。” 丫鬟冷云认真的点头:“好的,小姐,奴婢明白了。不过,小姐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少爷也会担心的。” 谢丹秋拉过冷云的手,语气中带着愧疚。 “只是连累你了,本来你的爹娘已经和母亲说好了,等来年就将你许配给管家的儿子,到时候若是你们愿意就放你们出去,做点小买卖,脱了奴籍,总好过一辈子伺候人。” “小姐,奴婢不要嫁人,也不做什么买卖,奴婢自小就在将军府长大,奴婢就想待在小姐身边。” 冷云的眼底泛着水意,但是目光却是坚定如磐石。 谢丹秋笑笑没说话,她也是没办法。 冷云是自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家生子,其实她待冷云好似姐妹,也只有冷云,她是可以完全信得过的。 而且,谢丹秋是从外祖家临时出发的,那时她的身边也只有冷云。 谢丹秋没再说话,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谢煜和谢松韵会因为没有她的消息会担心。 “小姐,吉盈回来了。” 冷云看了眼外院,兴奋地对着谢丹秋说道。 谢丹秋也站了起来,看着吉盈进屋。 吉盈显然是渴坏了,端起谢丹秋面前的茶杯一仰头就干了下去。 谢丹秋眼中都是笑意,冷云又给吉盈倒了一杯,吉盈连喝了三盏茶这才一抹嘴,说道: “四小姐,奴婢把信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少爷和我们小姐能不能看得明白。” “辛苦你了。” 吉盈摇摇头,大咧咧地说道: “不辛苦,我们小姐不声不响抛下奴婢就走了,要不是奴婢听大夫人说要送四小姐也来北疆,奴婢都赶不及追上四小姐了。就是不知道五小姐在不在北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说着,吉盈的肩膀就耷拉了下来。 谢丹秋安慰道: “别担心,五妹妹既然到了七哥的地界,就不会有事的,别说有七哥在,就是她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不过,也多亏了我身边有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吉盈又笑了,说:“嘿嘿,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四小姐就总是责备我们小姐,现在知道习武的好处了吧?奴婢的拳脚功夫终于派上用场了。” 谢丹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丫鬟确实是随了她的主子了,简直和谢松韵一模一样。 几日后,被几个人齐齐丢下的谢松韵,在寒峪关内的将军府里终于待不住了,跑到军营和陆永航对峙上了。 “我的姑奶奶啊,祖宗,你叫我怎么办啊?将军和夫人去哪了,去做什么了,我作为一个下属上哪知道去啊?不过将军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五小姐你哪都不能去,就在这寒峪关城内待着,想要出去,不行。” “你……”谢松韵气到失语。 刚开始谢松韵还有些神经大条,没想那么多,还整日和武梦舒拌嘴斗气。 后来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将军府内静悄悄的,所有的明卫暗卫好像都如临大敌,府内的气压有些低沉。 还是武梦舒有一天悄悄对她说:“我怎么感觉谢煜和姜寻是遇到麻烦了呢?他们走得太突然也太奇怪了。” 谢松韵也沉思了起来,“是啊,听说我七哥去凉城了,但是是一个人去的,那姜寻呢?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姜寻去哪了?” 武梦舒照着谢松韵的脑袋就拍了一下,说:“那是你嫂子。姜寻姜寻的,有没有礼数?” 谢松韵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看在你是将军府的客人,我不跟你计较。姜寻到底是不是我嫂子还不一定呢,刚成亲就不见人影,洞没洞房都不一定呢。”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知羞?” 武梦舒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继续道,“你说他们到底干嘛去了?是边境出什么问题了,还是那个人又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你们谢家了?” 谢松韵听了武梦舒的话,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成帝驾崩了,可是看起来这个宣帝也不怎么样。 他当宣王的时候谢松韵就不喜欢他,每次都是一副清风傲骨不染尘世的样子,可是谢松韵就是觉得那人假得很。 一个皇家子孙,怎么可能真的单纯? 成帝的兄弟都死绝了,怎么就剩了他一个? 谢松韵忽然就开始日日担忧起来。 “陆永航,你是我哥的副将,是谢家军的副将,你知不知道现在京都里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京都镇国将军府里都剩下谁了?要是皇上想要为难,一府的女人老人,你……你敢想吗?” “陆副将,你就告诉我,是边境起战事了,还是京都出变故了?” 陆永航的语气也缓了下来,看着焦急的谢松韵,难得地安慰道:“五小姐放心,京都暂时无事,镇国将军府暂时还好。只不过成帝那个时候想要给四小姐赐婚,四小姐也启程来北疆了。” “就是不知宣帝还有没有这个打算。” 谢松韵攥着拳头狠狠地朝着空气挥舞了一下,咬牙说道: “这哥俩没一个好东西。” 陆永航嘴角抽搐,就连谢煜也没有像谢松韵这样如此口无遮拦敢大声咒骂皇上。 “我的祖宗啊,你可小点声,你以为军营里就没有奸细吗?” 第282章 谢丹秋来信 谢松韵倏地闭了嘴,转动眼珠左右看了看,陆永航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谢松韵恼羞成怒,在陆永航的鞋面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觉得不过瘾,还用力碾了两下。 陆永航脸色涨红,咬着牙没有吭声,瞧见一旁看热闹的士兵憋笑,怒声吼道:“你们是嫌训练任务不够重是吧?在这瞎溜达什么?每个人负重十公里。” 顿时,一阵哀嚎声此起彼伏。 谢松韵抱着胳膊别过脸不去看陆永航。 正在这时,一名小兵跑了过来。 “陆将军,这……” 小兵看了谢松韵一眼,谢松韵识趣地走远了些,小兵才继续道:“陆将军,这是送到将军府的信,只不过这信有些奇怪,将军府门房派人送来了军营,陆将军您看……” 陆永航接了过来,信上署名“陆五陆七亲启”。 陆永航看了一眼一边正瞧着练武场上士兵发呆的谢松韵,又问了几句,将送信的士兵打发了,这才朝着谢松韵走去。 “你们家里都怎么叫你啊?” 谢松韵立马瞪起了眼睛。 “你要干嘛?问一个姑娘家里人的称呼,你礼貌吗?” 陆永航一愣,也觉得不妥,摸摸鼻子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家里有人叫你‘谢五’吗?” 谢松韵生气了,一脚又踩在了陆永航的脚面上,“你敢叫我谢五?姑奶奶我今天不踩死你?” 陆永航没防备,又被谢松韵踩了个正着。 “哎呦,哎呦姑奶奶,我的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这个,这个,是不是给你的?” 陆永航扬着手里的信,跟谢松韵说道。 谢松韵闻言伸手就要去接,却见陆永航胳膊一扬举了起来。 谢松韵比陆永航矮了近一个头,她踮着脚也够不着,气恼地问:“你干嘛?这么小气吗?” 陆永航无奈地说道:“我的大小姐啊,不是不给你,只是这信不知道谁送过来的,写得奇怪,也不知道这信里有没有什么猫腻,你别急啊,你先看看这字迹你认不认识,然后我找个人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什么毒之类的。” 谢松韵嘀咕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却是乖乖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伸长了脖子朝着陆永航手中的信封看过去。 “咦?这是四姐的字迹。真是的,怎么又写‘谢五’啊?” 谢松韵有些恼,私下里谢丹秋生气的时候会叫她‘谢五’,可是她却不记得四姐什么时候叫过谢煜‘谢七’的。 再说了,她不喜欢‘谢五’,每次被谢丹秋叫‘谢五’,她都要挨一顿训斥。 陆永航却是严肃问道: “你确定?这真是四小姐的字迹?” 谢松韵又看了一会儿,郑重地点头:“是,确实是我四姐写的,你瞧这里。” 陆永航顺着谢松韵的手指凑了过去,果然看到谢松韵手指的地方在“谢”字的点上,带出了一个钩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是四姐故意留下的,我小的时候不好好写字,总是拖泥带水地带出来一笔,为此没少挨骂,应该是四姐故意的。” 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信封上的字,不知不觉两颗脑袋凑得很近,谢松韵说着话压根就没注意到两人挨得如此之近,话说完一转头,却不想眼前的,竟是陆永航放大的俊脸。 两个人此时相距仅有两寸,呼吸相闻,近得连对方脸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永航也呆住了,鼻间全是谢松韵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他常在军营,闻惯了将士们身上的汗臭味,此时他好像醉了,头脑已经晕了。 “呀,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呀?” 谢松韵猛地推了陆永航一把,陆永航如梦方醒,伸出大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只感觉脸上热热的,有些尴尬。 谢松韵又伸手朝陆永航要信,“给我吧,我四姐写给我和七哥的信。” 陆永航想了想,递了过去。 谢松韵越看脸色越不好。 “我四姐失踪了?我四姐本来应该早就到这的对不对?你们竟然没一个人告诉我。” 陆永航则是问道: “既然是四小姐写的信,是不是四小姐现在很安全?四小姐有没有说她现在在哪里?将军之前去寻过四小姐,我们现在应该给将军和夫人去信,省得他们担心。” 谢松韵颓丧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四姐没说在哪里,只说她现在很安全,而且暂时不会回来,叫我们放心。” 陆永航不自觉地点着头,低声自语道:“暂时不回来,还很安全,四小姐不是没出过京都吗?她除了来北疆,还能去哪呢?难不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不管,先给将军去信。” “五小姐,信上也写了将军的名字,可否让属下把信送去给将军?” 谢松韵倒是没有异议,将信装好之后就递给了陆永航。 “我也想去找我哥,他在哪?凉城?漠北?还是西宁城?” 陆永航有些想挠头。 “没有,五小姐,将军临走的时候说了,说务必要保证小姐您待在寒峪关城内,不许去别的地方,也不许来军营。” “凭什么?” “嗯,好像是夫人嘱咐的。” 谢松韵第一反应就是叉着腰要跳脚,随后就蔫了下去。 “她……她凭什么管我啊?真以为嫁了我哥就是我嫂子了?她自己都走了,凭啥不让我走啊?” 谢松韵的语气委屈巴巴的,陆永航偷偷地挑了挑眉,他算看出来了,能治谢松韵的不是谢煜,而是姜寻。 陆永航忍住笑意,拿好信一边走一边说: “我去安排送信,你赶紧回去,将军夫人说了,不让你瞎跑。我会找几个人送你回去的。” 谢松韵看着陆永航几乎忍不下去的笑意,恨得牙痒痒,只后悔刚刚没有再多踩他几脚。 谢松韵憋闷,不知道谢煜和姜寻到底去哪了,现在就连谢丹秋好像也在忙着,就自己待在这里无所事事。 谢松韵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第283章 串通 身在翁城的姜寻,并不知道谢丹秋已经传了消息回去,她现在一边着人留意谢丹秋的动静,一边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些虎视眈眈的商户。 虽然姜韫的根基打得很牢固,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姜韫出事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姜寻为了接手翁城的生意,露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打探到小道消息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几乎都不看好姜寻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在翁城最大的一个酒楼包间,一群船运老板正坐在一起商量如何拿下大疆商行名下的航运生意。 “要我说,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姜老爷出事了,她现在肯定慌得很,别看眼下一切如常,还不都是靠着那些老掌柜们?干脆,咱们出重金把那些掌柜给撬来,她还能怎么办?” “张东家,你说的简单,以前咱们不知道这航运生意是握在姜老爷手里的,现在知道了怎么反而更不放在眼里了?哪有那么容易?” “唉?你这话不对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姜韫不是出事了吗?”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锦缎衣裳的人,靠在椅背上极其不屑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朝着他看去,他肥胖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说道:“姜韫就是没那个福气,早些年我就说过,他就是个短命的面相,怎么样?嗨呀,你们啊,胆子太小,一个死人你们怕什么?” “尤掌柜,我可听说这姜韫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找着呢,他真的就这么没了?” “那还有假?在那河面上翻的船,你以为他是河里的鱼吗?还能有命?放心吧。” 尤掌柜毫不在意,还心情好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东家开了口。 “尤掌柜,这里就数你家底丰实,要不,我们就还是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好。”尤掌柜把酒杯放下,一拍桌子,笑道,“以前咱们弄不过姓姜的,现在人都不在了,一个小姑娘不足为惧。咱们分工合作,分头行动,用不上半月,他的航运就是咱们的了。” “嘿嘿嘿,我听说啊,姓姜的那个侄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见过的人都说,堪比那醉仙楼里的花魁啊。”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花魁啊?老张你可太没眼光了,那花魁怎么能跟那姜小姐比啊?人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咳咳咳……” 说话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把话头打住了,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下去。 大家伙互相看了一眼,同样的,把话题越过了姜寻。 只有尤掌柜,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指在酒杯上来回的摩挲。 …… “小姐,太可气了。穆家商行本来已经说好今天一早在咱们码头装船的,结果今天一早他们把东西运到张家的码头去了,我气不过,当面质问,他们家掌柜说,张家码头给的价更低。哪有这样的?咱们码头的工人天不亮就去检查维修了,准备了两个时辰,他们说不来就不来了。” 姜寻倒了一杯茶推到锦书面前,轻轻说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定金咱们不是已经收了吗?” 锦书猛灌了一大杯茶,一向稳重的锦书今日也失了往日的温和,放下茶杯都发出了“咚”的一声。 “那点定金他们说不要了,张家已经给他们补上了。小姐,这张家就是故意的,他们这么做就是在扰乱价格,而且他们这样做也根本不赚钱啊。这已经不是第一家了,接连反悔的,这已经是第七家了。” “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串通好故意的,你还气什么?” 姜寻好笑地看着脸色通红的锦书,锦书喘了一口粗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姐,是奴婢没有控制好情绪。” 姜寻拉过锦书,让锦书在她身旁坐下。 锦书坐了半边屁股,侧身对着姜寻。 姜寻轻声细语地说道:“航运码头的生意,现在已经暴露在世人面前,这些麻烦就是必然会出现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锦书委屈地说:“奴婢心里清楚,可奴婢是替小姐委屈。他们分明就是见小姐年纪小,这是在欺负小姐。” 姜寻勾唇笑了笑,起身来到窗边。 “是又如何呢?这本来就是常态。在生意场上,也和打仗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三叔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大疆商行站稳脚跟用了十几年时间,航运生意想要彻底稳住,恐怕也需要这么久。” “去吧,去给码头上的管事传个话,表面上继续接生意,但是除了那些常年合作的老主顾,其余的不用刻意安排工人和船只准备。那些老主顾们要是还想走我们的航线,按照规矩走。但是,失信一次,永不合作。” “小姐,这样不是把顾客都推到别人那去了吗?” 纵使是锦书这般沉稳的人,这回也禁不住有些担忧起来。 姜韫现在抽不开身,将航运交给了自家小姐,万一这航运生意在自家小姐手中败了,锦书想都不用想,她知道,小姐一定会万分难过的。 姜寻抬头看了看天,说:“雨季快到了啊。” 锦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着姜寻的视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姜寻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忽然就明白了。 “小姐,这雨季到了,河水就要暴涨了。这种天气出船,对船只质量和舵手技术要求是极高的,成本也会增加。那些人为了抢生意,现在都红了眼,哪里还能想到这些。到时候他们跑得越多,亏得就越多。” “甚至,他们说不定会无法保证货物的干燥完好。可如果他们反悔不运,口碑和信誉就会崩塌得彻底,想要和咱们抢生意,往后就更难了。” 姜寻笑笑,点头说道: “是啊,我偷偷看过他们的船,老破陈旧,没有定时检修,遇到雨季河水湍急,弄不好是要出事的。而且很多货物都是怕湿怕潮的,运送数量少他们还顾得上,数量多了,他们可就忙不过来了。” “好的,小姐,奴婢去码头了,到时候,奴婢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哭还是笑。” 第284章 没有胃口 “小姐,钱掌柜来了。” 叶兰进来禀报。 姜寻起身来到院子当中,钱掌柜已经等在那了。 “钱掌柜,坐。最近辛苦您了,凉城的粮仓多年来由您打理,三叔十分放心。这次我也是迫不得已,将您请了过来,本来我是答应您让您颐养天年的。” 姜寻亲手为钱掌柜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钱掌柜刚刚坐下了半边屁股,又连忙起身,弯腰双手接过,说:“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忙了大半辈子,替老爷管着这些产业,您要是真让我歇息,我还真的待不惯。” 寒暄了两句,钱掌柜就直接说了来意。 “小姐,近几日,可有不少商号和航运码头的人来咱们这里挖人啊。” 姜寻抿了抿唇,倒也不算太过意外,“结果怎么样?走的人多吗?” 钱掌柜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册递给姜寻。 “这是名册。以前翁城的掌柜也是我的老相识了,他和我在三老爷手下都干了几十年了,是信得过的。这是他给我的名册,上面名字底下画了横线的,是已经走提出要走的,点了点的,是私底下接触过,尚未明确意向的。” “还有画了圆圈的,是明确表示拒绝的,他们一般都是从上一辈就在大疆商行做活的,都是些老人,是三老爷从外祖家带过来的人。” 姜寻看着手中的名册, 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还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也好,不用管他们,就让那些人来接触,能挖走的绝不强留,统统结算月钱打发了。不过,这些人以后绝不可再为我所用。” 钱掌柜的眼中带着些赞许,点头说:“小姐说的是。这次也算一个机会,不忠者不用,也算是他们帮着清理一下门户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的人手就不够了。” 姜寻垂眸想了想,片刻后对钱掌柜说:“最近一段时间,咱们的生意应该不会太多,您先和胡掌柜商量一下,把这段时间先挺过去。人手方面,先等我消息。” 钱掌柜点头离去,姜寻转身便去了书房。 叶兰在一旁磨墨,姜寻提笔给谢煜去了一封信。 他们分开这些日子,每隔一天姜寻都能收到谢煜的来信,信中念叨一些身边的琐事,也会叮嘱姜寻按时吃饭睡觉,还有得到的一些京都方面的消息,谢煜也会及时送过来。 姜寻写着写着,唇边便溢出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叶兰瞧着,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寻自己都没发觉,现在的她每每想到谢煜,脸上都会不自觉地飞起两朵红云,笑容都会不自觉地爬上脸颊。 “小姐,您这是个给姑爷写什么呢?脸都红了。” 姜寻睨了一眼叶兰,恼羞地说道:“你这个丫头,现在也跟着簟秋不学好了啊?竟然敢取笑你家小姐了?” “小姐,跟奴婢怎么就不学好了?” 簟秋正巧提着餐盒跨进门槛,听见姜寻在背后说自己,佯装不悦地向姜寻耍赖。 姜寻放下手中毛笔,夸张地揉了揉额头,对着叶兰说:“你瞧吧,千万不能在背后议论人。” 叶兰捂着嘴笑了起来。 簟秋将食盒放在窗边的矮桌上,一边往外端着吃食一边说:“小姐,亏得奴婢特意跑到街上给您买的好吃的,知道您最近胃口不好,您瞧瞧,这可都是您最爱吃的。” 姜寻笑着起身,说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们家簟秋最好了。”姜寻又转头对叶兰说:“你瞧见谁家的丫鬟要小姐向她赔不是的吗?” 簟秋跺了两下脚,“小姐。” “好了,不闹你了。他们家的菜最难订了,怪不得你这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簟秋又高兴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说道:“那是,为了这一桌吃食,奴婢可是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小姐您又不让奴婢用手里的特权,不然,镇国将军夫人的大名一出,谁敢怠慢?别看这里已经出了北疆地界了,但是这里的人啊,还是很敬重咱们姑爷的。” 簟秋的嘴巴动个不停,姜寻笑着不说话,坐下来品尝起这些美食。虽然她确实胃口不佳,但是簟秋的一番心意,她也不想辜负。 “对了,小姐,奴婢去酒楼的时候,还碰见了一群人,本来奴婢没当一回事,但是奴婢听到他们说什么‘姓姜的’,奴婢就留意了一下,他们还真的是在背后议论老爷和小姐呢。” 姜寻抬头看向簟秋,“都是什么人?议论什么了?” “有个姓张的东家,还有一个人称尤掌柜,另外一个好像是姓穆。他们在谈论咱们的航运生意,说是小姐是一定撑不起来的,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拦下了咱们好几波主顾,他们还告诉姓穆的,咱们的航运生意马上就由他们说了算了。” 簟秋说着话,嘴巴就嘟了起来。 姜寻却是笑了起来。 “原来是张东家和尤掌柜啊。怪不得。” “小姐,您知道?”簟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姜寻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是,一早上锦书就来过了,说穆氏商行反悔了,原计划今早装船的货物,已经拉去了别家码头。” “真是可恶。” “没关系,让他们去折腾吧,我心里有数。” 簟秋还是噘着嘴:“哼,他们就是欺负小姐,看小姐年纪小。” 簟秋看了看姜寻,嘴巴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簟秋这么生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个尤掌柜真不是个东西,自家小姐镇国将军夫人,也是他能惦记能随意侮辱的? 簟秋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给这个尤掌柜一些教训。 姜寻看着簟秋带回来的饭菜,有点没什么胃口,可这些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东西,姜寻抬眸看了簟秋一眼,见簟秋为了跑这一趟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的脸,心下又有些不忍。 姜寻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鱼肉,可刚到嘴边,姜寻终于忍不住恶心,皱着眉头用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呕吐出来。 第285章 路遇刺客 “小姐。” 簟秋和叶兰都吓坏了,一个递水一个递帕子,纷纷围了上来。 “你怎么样啊,小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姜寻眼睛中泛着水光,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没事,最近天气有些热,又换了水土,不太适应吧?没事的。” “小姐,奴婢去请个大夫吧,您这几天就吃不下饭,瞧着都瘦了。” “是啊,小姐,您最近本就忧思过重,现在又吃不下饭,可别把身体熬坏了。” 姜寻已经缓过来了,笑着安慰两个丫鬟道:“我真的没事,我就是不太想吃东西,这几天也属实太热了,没事的,要是再不舒服我一定请大夫来瞧。” 簟秋和叶兰对视一眼,见姜寻坚持,都没再说话 ,但是都心照不宣,如果明日再见姜寻这般,定是要请大夫回来的。 “要是杜华大夫在就好了。” 簟秋一边收拾餐盒一边嘟囔道。 姜寻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以为杜华什么人啊?这种小事还要麻烦他吗?别太大材小用了。而且,他那个人,哪里都束不住他,现在指不定游历到哪去了呢?” 见姜寻果真无大碍,簟秋和叶兰俱是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嘱咐了小厨房,晚膳要做得稍微清淡爽口一些。 转天,姜寻还是吃不下饭,没什么胃口,簟秋提议,带着姜寻去街上新开的一家酒楼去吃,说是每到中午,那家酒楼都要排上很长的队伍。 为此,簟秋又是早早地出去排队和店家预定了二楼的雅间。 姜寻最近忙着找人和生意上的事,也确实没有心情出来逛街,闷在府里好些日子了。 来到热闹的街上,有些沉郁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姜寻倚在软垫之上,掀开车帘看着这边极具特色的街头摊贩,心情难得的愉悦。 马车夫是一直跟着姜寻的老手,沉稳地挥鞭驱车,穿过热闹的市集,朝着城中最繁华的中心进发。 阳光透过车帘,斑驳陆离地洒在姜寻的绣鞋之上,伴随着马车的摇晃,姜寻感到惬意的同时,又有一些反胃。 来不及细想,一阵异响打破静好的氛围。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姜寻没来由地感觉心口一紧,轻蹙秀眉,问向马车外随行的易风。 易风面色凝重,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小姐当心,有些不对劲,放下车帘,在车里藏好。” 易风的语气难得的低沉严肃,姜寻也看到了不远处隐藏在摊贩后面的几个鬼祟的身影。 姜寻立马放下车帘,和簟秋、锦书一起缩在了马车角落。 瞬间,数名黑衣人从街角跃出,手持利刃,朝着马车直奔而来。 姜寻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马车边缘,车夫一扬鞭子,马车又重新奔跑起来。 马车外,暗卫与刺客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兵器碰撞的声音。 “小姐,当心。” 马车一个摇晃,姜寻身子不稳,就要朝着马车壁撞过去,锦书松开双手整个人飞扑过去,险险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了姜寻。 锦书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锦书,你怎么样?” 姜寻被锦书垫了一下,并无大碍,连忙查看锦书的伤势。 锦书的腰疼得厉害,但是应是无大碍,还能动,于是安慰姜寻道:“小姐,奴婢没事,就是撞了一下,小姐抓住了。” 马车走走停停,显然是遇到了不少阻碍。 甚至马车上也遭到了刺客的不少围砍,有几次,刀剑都已经刺破了车帘。 透过偶尔掀开的车帘缝隙,姜寻看到暗卫们围在马车四周,攻势凌厉,沉稳应对。 姜寻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过不多久,刺客退去。 易风和夜风都围过来,在马车外问着姜寻的安危。 “小姐,您还好吗?” “夫人,您受伤了吗?” 姜寻的小腹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还是轻声回应道: “我没事,不过一会还是请个大夫过来,锦书可能是撞伤了。” 锦书摇着头:“小姐,奴婢没事的,回去擦点药油就好了。” 姜寻冲她摆摆手,不容置疑。 “夫人,我们抓了两个活口,属下带回去审问。” “好,我们也一同回去吧。” 经过了这一番刺杀,众人也没有了外出用膳的心情,于是便打道回府了。 姜寻的脸色不太好,她总觉得小腹处有一丝丝的疼痛,但又不甚明显,便也没有作声,倚在马车软垫上闭目养神。 马车稳稳停在府门外,锦书和簟秋等待姜寻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姜寻不仅脸色不好看,额头上还浸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易风,夜风,快,快请大夫。” 锦书和簟秋的声音染上了急切和焦虑,易风一听就急了,也没下马直接就转头离去。 夜风瞧着被锦书和簟秋搀扶下了马车的姜寻,也是急得不行,可又帮不上忙,眼神瞟见一旁被暗卫押着的两个刺客,心中的愤怒便都转到了他们头上。 夜风上去一人给了一脚,两个人顿时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脸色煞白。 “把他们都关到地牢去,一会儿我亲自去审。” 几个暗卫打了一个哆嗦,能让夜风大人亲自动手,这俩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痛快死去或许是他们最轻松的选择了。 易风一口气带回来两名老大夫,据说是城里最有名望的两位。 也不等两位大夫喘口气,便被提到了姜寻的院子。 甚至当老大夫把脉的时候,手还因为累极而有些微的颤抖。 锦书、簟秋和叶兰都在一旁齐齐盯着,就连锦书受伤的腰部现在也感觉不到疼痛,全副心思都盯在了大夫把脉的手上。 老大夫行医半生,也算是见多识广,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榻上的女人定不是普通人,他们便也不敢生出怨言,老老实实地给姜寻把了脉。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待到两位大夫都把过了脉,互相对视一眼,这才由其中一个话白胡子的大夫开了口。 第286章 夫人有喜 姜寻自成亲后本是做妇人打扮出门,但是谢煜不想拘着她,便还让姜寻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的喜好穿衣梳妆。 今日出门,锦书为了让姜寻心情轻快一些,便打扮得清丽素雅,长发垂髻,身穿襦裙,看起来竟不好分辨是否已经成亲。 老大夫面色有些沉重,眉头微微皱起,神情间带着几分迟疑。 几个丫鬟顿时敛气凝神,大气不敢出,都静静地等着老大夫的诊断。 片刻之后,老大夫抬起头,目光在姜寻和几个丫鬟之间徘徊,还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在易风和夜风的身上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恭喜恭喜,”大夫终于开口,不过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保留,“贵府小姐的脉象……是……是有喜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片刻。 就是这短暂的安静,让两位大夫不安起来。 另一位大夫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我们这诊断可能还须再细察,或许……或许是我们弄错了。” “有喜了?小姐有喜了?” 簟秋率先反应过来,大夫不知道簟秋这语气是高兴还是忧愁,一时间没敢接话。 簟秋先是笑了,随后就哭了。 “大夫,我们小姐刚刚在外遇到刺杀,吓坏了,您快给看看,小姐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动了胎气?” “呃,无大碍,确实稍稍动了胎气,我给你们开一副方子,吃上三日便可,不过这期间要注意休息,莫要殚精竭虑,若有什么异样,可随时去找我。” 反应过来的锦书也露出了笑意,忙朝着外面焦急等待的易风和夜风说道: “小姐有喜了。快,去信告诉将……去信告诉姑爷,小姐只是稍稍受了惊吓,大夫说无大碍,开了药方,再休养几日便好。” 屋内的大夫听了锦书的话,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万一这位贵人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他们俩窥破了人家的隐秘,这种事可就难办了。 现在听闻姜寻是个已经嫁了人的夫人,两位大夫显然是放松了许多。 姜寻也听见了两位大夫的话,她还有些茫然,双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姜寻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小腹的疼痛也渐渐减轻。 考虑到先前的惊吓和身体状况,大夫再三强调需要特别的照料和静养。 姜寻的面色虽然还带着一些苍白,但是眼中闪烁的耀眼光辉却是极其亮眼的。 “大夫,麻烦您再帮我丫鬟们诊诊脉,尤其是锦书,她刚刚在马车上撞到腰了。” 锦书见姜寻此时还不忘自己的伤,眼中的泪意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感动。 得知姜寻有孕,夜风对待那两名刺客更加狠辣。 不过,这俩人压根用不上夜风出手,没一会儿便主动招了。 他们就是收钱办事的,对方出手大方,他们就接了,谁知道是个硬茬,现在他们肠子都悔青了,为了那么点钱,还搭上了好几个兄弟的命。 他们现在连带着都恨上了找上他们的主顾。 索性,一股脑把他们知道的接触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夜风。 无非就是翁城内的几个商户,想着除了姜寻,这一带所有的航运生意便会由他们瓜分了,甚至连大疆商行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姜寻听了夜风的来报,无奈地摇摇头说: “算了,最近小心着点便是。翁城商户众多,关系复杂,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此次刺杀具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况且也没有证据,那两人又没见过来人的面,无法指认,即便是闹到最后,大概率也只是不了了之。” 夜风却是皱眉说道: “夫人放心,只要夫人想,属下定能揪出幕后之人。” 姜寻想了一瞬,说: “再等等吧,我们在这里终究不会多待,我们不能被他们牵扯太多精力,四小姐到如今仍旧没有消息,我们人手不够,还是先办要紧事吧。” 夜风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当姜寻接到谢煜来信的时候,姜寻有孕的消息还在路上。 姜寻看着谢煜告诉她,谢丹秋有消息了,但是依旧不能确定人在何处,但至少,谢丹秋此时是安全的。 姜寻稍稍放心些许,但依旧疑惑。 怎么谢丹秋和三叔一样,只知安全,但不知行踪。 而谢煜接到姜寻这边的报喜之后,在军营大帐中整整转了一下午,守在外面的夜寒差一点就找军医来给谢煜瞧病了。 谢煜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笑出声,夜寒几乎要以为谢煜这是魔怔了。 最后,暮色降临之时,谢煜终于掀开帐帘,对着夜寒急急吩咐:“快,把夜尘叫回来。让夜尘去翁城帮衬夫人,让夜尘接手翁城的所有事务,然后让夜风把夫人护送回来。” 夜寒心里一惊。 “将军,夜尘他正在外给将军赚钱呢,那些生意都是夜尘四处打理的,把夜尘叫回来,咱们的军饷粮饷怎么办?” “先不管那么多,叫他自己想办法,外面的生意产业不能荒废,但是夫人的事要放在第一位,叫他赶紧去。” 夜寒看着谢煜虽然有些着急,但是面上都是难掩的喜色。 “少将军,夫人那边怎么了?您这是高兴……?” 谢煜这一次没有踹夜寒,也没有冷脸骂夜寒,反而是拍了拍夜寒的肩膀,笑着说: “夫人,有喜了。” 夜寒看着谢煜脸上那一副得意的神情,嘴角差一点就咧到耳朵根了,夜寒不禁打了个寒颤,嘴角抽了抽,还是抱拳对谢煜说道: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少将军,您总算也是……” 谢煜脸色一变,到底还是给了夜寒一脚。 “你跟谁学的?好的不学?赶紧去办。” “哎!”夜寒答应一声,脸上挂着笑跑开了。 谢煜抬头看着逐渐攀上天幕的星光,心里鼓胀得满满的。 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孤身一人走完呢,却不想自己竟遇见了姜寻,心有了牵挂和归属,上战场时,竟头一次有了顾虑。 第287章 拉拢贺家 “少将军,北契四皇子为人阴狠,大皇子怕是不行了。” 谢煜的营帐内,一幅地图铺展在案几上,烛火跳跃的光影投射出两个身影。 此时,谢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欣喜之色,他正眉头紧锁地和他的副将围坐在案前,认真研讨着眼前的局势。 “大皇子被古丽娜下毒所伤,消息传出定然是没有办法继承皇位,朝中势力自然也不会再站在他那一边,势如山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个四皇子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副将薛卫看了一眼谢煜,面色有些沉重地说道: “这个四皇子和二皇子是一母同胞,都是北契贵妃所生,二人自小感情就十分好,在北契皇室中,也是难得的兄友弟恭。而贵妃娘家身世也很是尊贵,二皇子一直都是大皇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大皇子之所以迟迟未被立为太子,也正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 谢煜了然,点着头说:“你是说,这四皇子因为我杀了二皇子而怀恨在心,担心四皇子上位会对我们不利?” 薛卫点头。 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四皇子一直以来在北契都是不受重视的人,谁也想不到在这一场争斗中,他会先后将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拉下马。 也是在这一次,四皇子忽然就走入了众人的视线。 别说是远在大兴的谢煜,就连北契的皇帝也被自己的这个儿子给惊着了。 一开始,北契皇帝对于四皇子如此心狠手辣残杀兄弟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是他发现, 自己仿佛控制不了这个儿子,如果自己一味地打压四皇子,继续表现出不满而想要惩治他,那么皇帝自己可能也要危险了。 北契皇帝忽然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意,面对这个四皇子,北契皇帝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概率,这个北契太子,是四皇子的了。 “四皇子带着大军去了呼力特,那里是距离凉城最近的地方,我怕他是来者不善。” 谢煜冷哼一声,说道:“他怕不是想要拿我作为他稳定军心、收拢大臣、威慑百姓的踏脚石了。” 薛卫的眼里透露出一丝忧虑。 “传我军令,从今夜起要加强巡哨,密切监视敌营动态,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回报。另外,命人准备火箭和云梯,加固工事,不可有半分松懈。” “是。” 副将肃然领命,随即转身开始安排下去。 营帐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谢煜陷入沉思,只有烛火劈啪作响,偶尔一阵风掠过,传来外面士兵的呼喊声,和马匹的零星嘶鸣。 军营中的气氛,逐渐开始紧迫,不知情的士兵也感受到了这种压迫感,平日的训练和巡防愈加严格和认真起来。 一旦上了战场,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朝廷对于谢家军依旧是一种非常异常微妙的态度。 自从宣帝即位以来,虽然没有再像成帝一般,几乎是在明面上表达了对谢家的忌惮,但是,宣帝也纵容了姜瑜葭和吴晚晴构陷谢家的行为。 即便如此,谢煜还是向宣帝呈上了自己的奏折。 谢家守卫北疆,就是守卫大兴。 不管宣帝肯不肯给谢家军发放军饷和军粮,谢煜也要大张旗鼓地向朝廷要。 明面上,宣帝依旧不敢轻易与谢家撕破脸。 就算宣帝要寻谢家的错处,谢煜手里现在捏着祖皇帝留下来的信物和遗诏,也并不惧怕。 谢煜想的没错,接到谢煜上奏的战报,宣帝没有直接无视或者拒绝,而是在早朝上拿出来让众大臣激烈地讨论了一番。 大理寺卿吴岭、宗人府丞苏景君一直都是沈宗志一党。吴晚晴的父亲吴守行少傅现在和文渊阁大学士赵修贤成了亲家,对谢家都有不满,此时也站在了沈宗志一边。 而一向支持谢家和看不惯沈家的人,则是极力劝说宣帝,为谢家军发放粮饷,他们可从不认为久居京都的沈大将军还真的能够担起重任。 两派官员在大殿之上口沫横飞,吵个不停。 户部尚书则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他心里清楚得很,这笔军饷是很难发放出去的。 如果宣帝有这个打算,便不会让他备足那么多的嫁妆和粮饷护送六公主嫁到云城去。 果然,争吵许久之后,宣帝有些头疼,终于抬手令下方安静下来。 “朝廷国库不丰,军饷开支实在过于巨大,现北疆战事将起,而南疆地域则是和睦许久,不如让贺将军向北进发,去支援西宁城和凉城附近,也好减轻谢将军的压力,削减一些军事开支。” “皇上英明。” 沈宗志没料到宣帝竟会有此打算,但只愣怔了一瞬,便高声附和起来。 “哼,他这将军,怕不就是这么拍来的。” 站在沈宗志后面的光禄寺少卿小声嘀咕了一句,身旁的同僚吓了一跳,连忙朝着他拼命地使眼色。 “贺将军手底下的将士也该上战场历练历练了。” 宣帝说完,目光还朝着沈宗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满含着深意,让沈宗志连忙低下了头。 收到消息的皇后上官昕,闻言苦笑了一声,说:“怪不得皇上要将那六公主嫁去南疆贺家,原来是想要拉拢贺将军。” “皇后娘娘。”身旁的嬷嬷连忙提醒皇后,皇后只是笑笑,说:“他本就无心,连自小视他为最亲近的墨思婕都能送出去,本宫……本宫又算什么?嬷嬷不会真的以为皇上待本宫是特殊的吧?” “娘娘,您莫要多思,保重您的身子才最重要,待您诞下龙嗣,才是真正有了指望啊。” 上官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着天空幽幽说道:“是啊,本宫需要诞下龙嗣,本宫需要一个皇子,一个嫡长子。姐姐在成帝的后宫那么多年,始终得不到的,本宫马上就能得到了。” 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上官昕看出了嬷嬷的犹豫,故作轻松道: “放心吧,本宫不会做傻事的。” 第288章 夜尘 北契四皇子耶古烈果然雄心勃勃,率领大军直朝呼力特而去。 谢煜送去京都的奏折毫无音讯,谢煜也并未等待朝廷支援,而是又给夜尘去了密信,叫夜尘暗中调动银钱粮草,随时准备运往北疆。 耶古烈行事作风和大皇子耶和聿完全不同,谢煜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研究耶古烈,也时刻提防着耶古烈。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封来自云城的信,躺在了谢煜的书案上。 谢煜卸下铠甲,看了那封信久久,最后那封信就在他帐内的烛火中,化为了灰烬。 …… 姜寻自从遇到了那次刺杀以后,对待当地的商号码头,便没有了以往的温和,手段变得狠辣干脆起来。 这让以尤掌柜和张东家为首的那帮人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尤其是尤掌柜,虽然在姜韫的手底下从来就没有讨到过好处,但是他从来不觉得是自己的本事不行,而是因为姜韫背靠京都安远侯府,是安远侯府给了姜韫底气。 现如今,姜韫下落不明,九成可能就是已经没命了。 而姜寻这个小丫头和安远侯府关系不好,人尽皆知,至于她“被迫”嫁给谢煜的事,他们也听说了。 谁不知道姜寻是个命里带煞的灾星?成帝赐婚给谢煜,谁都看得出成帝的心思。 现在刚刚成亲姜寻就离开了寒峪关,不用猜,谢煜对他这个夫人定也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否则,怎么可能刚一成亲就分隔两地? 尤掌柜不相信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在这陌生的地方还能压得过他这个地头蛇不成。 尤掌柜怒从心头起,接连被姜寻的人捣了两处码头之后,尤掌柜的生意便陷入了困境。 因为货物或不能及时靠岸、或不能及时装船启程,很多主顾已经连续几日上门围堵他了,要求他退银子,补偿损失。 而另外几个也不好过。 张东家的商行都被人上门警告了,掌柜和伙计被吓得够呛,之前抢了大疆商行的货物订单不知为何也都反悔了。 那些小商户就更不用说了,甚至不用姜寻的人出马,看到了尤掌柜和张东家的遭遇,早就已经不敢妄动了。 以前姜韫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是他从不参与当地的商会组织,和这些本地商人没有什么接触,他们便都以尤掌柜为首。 现在尤掌柜被姜寻这个小姑娘下了面子,尤掌柜不仅是面子上过不去,更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生怕以后镇不住这些人。 又想到大家对姜寻的评价——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失去了姜家和谢家的庇佑之后,估计就只剩美貌了。 现在好不容易姜寻独自在外,尤掌柜决定再拼一把。 上一次的行动,尤掌柜只以为是自己大意轻敌,这一次,他定然会做好万全准备,一定会万无一失。 这样想着,尤掌柜干脆躲了起来,拿了家里值钱的物件又开始了下一轮的计划。 姜寻之所以不给他们留有余地,也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既然有了孩子,她便不可能再在外长时间逗留。 不说自己身后还有姜誉不怀好意,她也不敢保证宣帝会不会知道了什么,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就说自己怀着的是谢煜的孩子,那么宣帝便不会放纵自己安然把他生下来。 姜寻不会拿自己和孩子冒险,她需要悄然离开这里。 夜尘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赶到的。 他早就听说少将军成亲好像不是被迫的,他对这个将军夫人可是充满了好奇。 一个仇家之女,怎么就让少将军摒弃仇恨,将人给捧在手心里了呢? 夫人真的和姜誉不共戴天吗? 或者,夫人该不会空有美貌吧? 锦书刚一打开院门,就看见了对面大树下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锦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要回身关门。 夜风在一旁叫住了锦书:“锦书姑娘,这位是将军身边的另一位暗卫统领,名叫夜尘。” 锦书关门的手一停,这才发现夜风也站在那里。 锦书松了口气,还是瞪了夜风一眼。 “你就放任他在小姐的院子外面站着?” 夜风摸了摸鼻子说:“这是院子外面,我没让他进里面去,他非要在这等,我也没办法。” 锦书不满地打量了夜尘一番,只见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到不久,还来不及洗漱就到这来了。锦书知道夜尘定是奉了谢煜的命令而来,刚刚的情绪便独自消化了。 “夜尘大人请稍等,我去回禀小姐。” 望着锦书的背影,夜尘问道:“她为什么还叫那位为小姐啊?不是已经成亲了,该叫夫人了吗?” 夜风也有些无语,没好气地回道: “你成天在外做生意赚钱,本以为你应该是最豁达洒脱的一个,怎么你比谁都老土顽固?” 夜尘叹了口气,表示无语。 夜风又说:“人家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叫小姐。将军都不介意,你在这瞎操什么心?” 夜尘说:“我不就是操心的命吗?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将军身边上阵打仗出生入死,都以为我最轻松,你们谁懂我的苦啊?” 夜风抱着剑身子朝一边侧了侧,说:“做生意做的,真是矫情死了,就你一天天的会叫苦。就你那功夫,叫你上阵杀敌,你还得算计一下杀哪个最划算,等你算计好了,也不知道你的脑袋还能不能长在你的脖子上。” 夜尘咂了一下嘴,有些不服气。 “我不算计,怎么给将军赚钱?你别忘了,你吃的喝的穿的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来的。” “还真不是,咱们那么些年吃的粮,有一半可都是夫人暗中给的。” 夜尘瞪大了眼睛,转过身直视夜风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可夫人和将军不是刚刚成亲吗?怎么就前些年就给粮了?” “那个神秘的粮仓,东家是夫人的三叔,而那粮仓也在前不久都交给夫人了,后来,夫人就直接给将军了。” 夜尘惊讶不已:“嗬,这么大的消息咋没人告诉我?” “你也没回来,这种事在信里说不安全。” 第289章 不会叫他孤身一人 夜风知道夜尘的性子,见他吃惊,又补了一句,说:“将军已经决定了,以后将军的产业都交给夫人打理,你估计以后就要听夫人的了。” “什么?” 夜尘的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整个鸡蛋。 “喊什么喊?大早上的就在小姐院子外面怪叫。夜风大人,您确定这也是将军的暗卫统领吗?” 夜风嘴角抽了抽,说:“簟秋姑娘,这位确实是四大统领之一——夜尘。” 夜尘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笑脸看着簟秋,簟秋忽然觉得此人……假的很,转身示意夜尘跟上。 姜寻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夜风不敢让姜寻饿着肚子,叫住了簟秋,让簟秋不用管夜尘,去厨房叫厨子们赶紧准备早膳,万不可饿着了他们的小主子。 簟秋这才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走了。 没过多一会儿,夜尘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夜风从外面给叫了出去。 看着夜尘咬牙切齿的样子,姜寻都没忍住露出了笑意。 “小姐,您手上的生意真的要交给他帮忙打理吗?刚刚那人在外面变脸可快了,前一秒还和夜风在那吹胡子瞪眼睛,后一秒就变得……变得和外面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一样,就像那个尤掌柜一样,小姐,那人可假的很,咱们千万不能信他。” 簟秋在一旁担忧不已地说道。 姜寻好奇地望向簟秋,见簟秋一脸愁容和不忿,笑着安慰: “他是谢煜的人,专门在外面帮谢煜赚钱的,变脸快也不算什么缺点,在外与人虚与委蛇可不是就需要挂着一张面具?” 簟秋朝着外面撅了噘嘴,做了一个鬼脸。 “既然小姐相信,那便交给他好了,小姐也好回去好好安胎,这一段时间小姐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好在现在三老爷和四小姐都没什么危险,也算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了。” “嗯,你说得没错。不过咱们回去的路上要万分小心,还是要想办法隐蔽行踪,乔装出行。” 锦书从外面进来,拉了簟秋一把,说:“好了,就你话多。小姐一早起来刚刚用膳,你就不能让小姐安心吃饭吗?你出去吧,我看夜尘好像也是凌晨刚到,你去安排一下,让他简单整理一下再过来,也别让人家饿着肚子。” 簟秋不甘不愿地走了,姜寻摇摇头。 “簟秋年纪小,性子又活泛,你也别总教训她。” “是,小姐。不过簟秋这性子,不拘束着点,以后怕是要惹麻烦的。” 锦书的话没敢说得太明,毕竟姜寻和谢煜刚刚成亲,眼下又有了身孕,锦书不想姜寻添堵,可是谁家后院就真的那么干净呢? 谢家以前是不纳妾,可眼下谢煜成了谢家唯一的男丁,也不知道镇国将军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是什么意思。 姜寻笑笑,没作声,她知道锦书是替自己和簟秋担忧,她便没多说。 谢煜说此生只她一人,姜寻还是愿意相信的。 人生苦短,重活一世,姜寻不想为难自己。 夜尘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很快便理清了大疆商行和航运上面的所有生意,那些掌柜也愿意和他打交道。 不得不说,簟秋说得没错,夜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是真的和夜尘做对手,姜寻还真怕自己被他给绕进去。 交待完所有的事,夜风便安排好了所有人手,准备护送姜寻回寒峪关。 但是姜寻却拒绝了。 “我们去凉城。” 夜风愣住了,他自己怎么可能不想去凉城? 可是他在谢煜的身边时间最久,也是最了解谢煜的人。 这些年他吃得苦,夜风尽数看在眼里。 从前在镇国将军府时候的笑容,他已经多年未在谢煜的脸上瞧见过了,直到遇到姜寻,从一开始的防备猜疑,渐渐地,谢煜开始变了。 直到有一天,夜风瞧见谢煜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夜风便知道,姜寻在谢煜心中的地位,远比他以为的要高得多,如果姜寻出了事,夜风不知道谢煜需要用多久的时间来愈合伤口。 或许是几年、几十年,也或许,是一生。 所以,当谢煜让他跟随姜寻保护姜寻的时候,夜风只有过一刹那的犹豫,便毅然决然地服从了谢煜的安排。 夜风知道,自己护着的,也是谢煜的命。 可眼下,凉城局势不明,姜寻要去凉城,夜风的心里也没底。 “夜风,去凉城吧,我不能让谢煜一个人陷入危险之中,你放心,我不去军营,我就在凉城城内好好待着,绝不给谢煜添乱。” “可……” 夜风还是有些不放心。 姜寻坚定的目光看向夜风,说:“我相信他,有他在,凉城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如果他顶不住了,那我就陪着他一起上黄泉,总归是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夜风无话反驳,他私心里也是希望去凉城的,这么多年,每逢战事他都在谢煜身边,这一次他的心里没有焦急是不可能的。 做好了决定,翌日凌晨,姜寻一行人便上了马车朝城外而去。 …… “尤掌柜,他们一大帮人都走了,不过那院里还有人,好像是留下了一波。尤掌柜,您要不要……?” 尤掌柜肥胖的手在满是横肉的脸上摩挲着,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动手,这娘们估计是要跑,跑了怎么行?现在她孤身一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等她见了谢煜,枕头风一吹,指不定谢煜还就心软了。” “不会吧?谢煜不是和姜家不对付吗?” “那谁知道了?谁叫她长得那么好看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懂不懂?” “那尤掌柜是想当那个难过关的英雄了?” 那人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表情,和尤掌柜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 姜寻一行人刚出城门,警觉的夜风就察觉到了身后隐隐有跟随的尾巴。 “易风,你守在夫人身侧,务必寸步不离,定要保护好夫人。” 易风虽然侦察力不如夜风,但武功不在话下,闻言眸中闪过一道锐芒,身上透着一股杀气。 “那帮人还不死心,这次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第290章 他被刺客杀了 姜寻等人出发得早,出城门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城墙上,映照出一片金黄色泽。 城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看起来像是一层神秘的面纱。 露水珠儿在嫩绿的草叶尖上闪烁,远远望去,宛如无数晶莹剔透的宝石,折射着七彩的阳光。 姜寻没有听到夜风和易风的对话,心情还颇好地望向远处的原野,薄雾缭绕,犹如轻纱曼妙起舞,看起来如梦似幻。 可渐渐地,姜寻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夜风和易风两人平日里虽然也是一脸严肃,但还是比较放松的。 可是眼下,易风就跟在自己马车旁边,寸步不离,神色凝重,右手还一直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副准备随时御敌的模样。 而夜风在队伍里不断地和侍卫交代着什么,每个侍卫听了好像神色都加了一层肃色。 四周有些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姜寻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看着锦书、簟秋和叶兰低声说道: “外面有些不对劲,我们都小心着些,说不定又有刺客了。” 簟秋忙伸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锦书动了动身子,坐到姜寻身边,小声说:“小姐,奴婢们会保护好小姐的。” 马车内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簟秋和叶兰也挪到了姜寻身侧,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中都能看得出隐隐的担忧。 姜寻深吸一口气,她需要保持冷静,不能再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她再受罪了。 马车一路向前,没有丝毫停顿,看起来好像一切如常。 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和了解这支队伍的人才会察觉到这其中微妙的气氛。 这一次,尤掌柜也跟在队伍中一块出来了,他有点不太甘心就这么放姜寻离开。 姜寻着实是美,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尤掌柜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每晚无法入睡,脑子里想的都是姜寻那勾人心魂的眉眼,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段。 一旦姜寻回到了谢煜身边,尤掌柜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别想碰到姜寻的裙角,即便谢煜并不在乎姜寻。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尤掌柜几日没有睡好,几乎是魔怔了,一心想着抓了姜寻,一个失了贞的女人他可不认为能带来什么祸患。 尤掌柜有些着急,认为自己距离姜寻马车的距离实在太远,几乎连马车影子都看不真切。 “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远了啊?” “他们车队里有高手,离得太近会被发现的。” “可是,这也太远了?别一会儿叫他们给跑了。” “放心,我们收了银子自然会办事的。” 刺客有些不耐烦,就没见过出来杀人抢人还得带着这么一个拖累的。 “小姐,咱们应该是又被人盯上了,前面有一个小树林,或许会有埋伏,小姐要不要……” “不用,”姜寻隔着马车帘,语气坚定地回道,“继续向前,就算躲过这次,他们没有得逞依然会来的,不如正面应敌。” 易风闻言,没有劝阻,而是暗中打了两个手势,又调了几个侍卫,不着痕迹地将姜寻的马车围了起来。 树林中鸦雀无声,连几个丫鬟也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马车已经快要驶出树林了,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簟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是远远跟在后面的尤掌柜急了。 “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说在树林里设了埋伏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到底怎么安排的?赶紧给我追上去。” 刺客互相看了一眼,也察觉到了不对,一夹马腹,就加速跟了上去。 尤掌柜见他们加速,自己更是着急,一不注意就跑到了几人的前头。 而前方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打斗。 尤掌柜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其他,抽着身下的马儿就跑了过去。 姜寻的车队已经走到了树林边缘,但是一声怒吼打破了寂静。 顷刻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侍卫们将姜寻牢牢护在中间,箭矢和刀剑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 夜风和易风心中顿时大惊,一个交手他们就发现,对面的人绝不是上次遇见的无能之辈。 这些人各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局面顿时变得危急起来。 “易风,保护夫人,找机会带夫人离开。” 夜风一剑刺入对方胸口,头都没回对着易风喊道。 “好,你保重,前方镇子会和。” 可还没等易风吩咐,赶车的车夫就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去。 易风目眦欲裂,挥舞着长剑在马车前面砍杀。 “姜寻,识趣地乖乖从了本……” 尤掌柜从后面追过来,勒住缰绳在激斗圈外冲着姜寻喊话,言语中的调戏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尤掌柜掩耳盗铃地还给自己遮上了一块面巾,可即便这样,那滚胖的身形,也被易风一眼认了出来。 易风听着尤掌柜满嘴的浑话,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解决了眼前的人就砍了尤掌柜的脑袋,可未等自己出手,尤掌柜的话便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 易风的眸色晦暗不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拿刀捅了尤掌柜的,竟然是对面的刺客。 尤掌柜倒地的瞬间,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些刺客,可是自己花了钱的。 簟秋听到外面的动静,将车帘掀开一角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小姐,尤掌柜被刺客给杀了。” “什么?这些人不是他找的?” 姜寻也有些疑惑,她也以为这一次也和上次一样,是那些人不甘心而来找自己麻烦的。 正想着,马车上就挨了一刀,沉闷的巨响就在耳边,吓得姜寻就是一个哆嗦。 “小姐别怕。” 锦书一把就将姜寻抱在了怀里,满身戒备地盯着马车帘子。 忽然,锦书开始动手扒起了姜寻身上的衣服。 姜寻知道锦书的意思,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可是簟秋和叶兰短暂的愣怔之后,一个帮着锦书扯衣服,一个抱着姜寻低声劝着。 “小姐,您还怀着身孕呢,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将军和小少爷小小姐着想啊……” 第291章 抓错人了 时间紧迫,锦书刚刚来得及披上姜寻的外袍,就有一名刺客掀开马车帘探进了头来,来不及细看,瞧见锦书穿着苏绣月华锦衫,头上还歪歪插着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看起来是几人中打扮最华贵的一个。 刺客身后是易风气急败坏地砍杀声,没有时间多看,刺客伸手就将锦书夹在腋下,翻身上马趁乱溜走了。 姜寻急忙大喊:“站住,易风,夜风,快救人。” 易风被好几名刺客困住,抽不开身,听到姜寻的声音易风更加焦急。 但是奇怪的,这些刺客听到一声哨音,瞬间便撤退了。 “快去救锦书,一定要把锦书救回来。” 姜寻不顾危险掀开车帘对着易风喊道。 易风瞧见姜寻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锦书感到担忧。 夜风带着几名暗卫在清理战场,从这些刺客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无法判断到底是何人所派。 而身后那几名见势不妙转头就跑的人,显然是跟着尤掌柜一起过来的。 所以,这些刺客,压根就不是城里那些商人派来的。 夜风的心沉了沉。 “夫人,属下会派人前去营救锦书姑娘,但是属下和易风不能离开夫人身边。这次来的刺客不简单,属下担心他们一旦发现抓错了人,会再次下手。” 姜寻急得眼圈都红了,说:“不行,你们两个留下一个就够了,锦书一定要救回来,她是穿了我的衣服才被人抓走的,而且易风你是知道的,锦书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易风也从未见姜寻如此这般失态过,易风看了看夜风, 点点头,说:“属下亲自去找,但是,小姐属下只能尽力,属下会尽快回来,属下绝不能让小姐出事。” 说完,易风便带了两个人驾马离去。 姜寻努力调整着呼吸,她担心再次惊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简单整顿了一下,夜风不敢耽搁,带着车队继续前行。 下午,他们便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镇子上。 本以为易风那边不会如此顺利,但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找了一家客栈,易风就带着锦书回来了。 姜寻不敢相信事情如此顺利,看着锦书有些呆呆的。 锦书被易风从马车抱下来,就哭笑不得地朝着姜寻跑来。 “小姐,奴婢回来了,小姐这是不希望奴婢这么快回来吗?” 听到锦书难得地开着玩笑,姜寻回过神,问:“他们没有为难你吗?就……这样就回来了?” “夫人,还是进去吧,这里人多眼杂。” 姜寻这才一拍额头,懊恼地说道:“瞧我,这是高兴坏了。快进去吧。” 一行人安顿好了,锦书才对姜寻说起了自己是如何脱身的。 锦书被刺客带走,并没有遭到为难,刺客也没有对她不敬,就在不远处,他们还备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面一应俱全,甚至根本就不比姜寻自己的差。 锦书心头疑惑,但又不敢表现分毫。 刺客恭敬地请她上马车,她便下意识提着裙角要去登上马车。 这一下,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在马车上,锦书根本来不及将姜寻的外衫穿好,步摇也是顺手抓了胡乱插上的。 刚刚那一段路虽然不长,但刺客骑马跑得飞快,锦书被他们横放在马鞍上,一路颠簸,衣服便被扯散了,这一停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里面的丫鬟服饰便漏了陷。 虽然锦书外面套的是一件小姐穿的华贵衣服,但是里面的衣服就暴露了她的身份,还有她的发髻,除了那只步摇,再没有别的值钱的玩意。 刺客这时候当然发觉自己上当了。 一名刺客一扬手就要打锦书,另外一个说道:“少惹事,你别忘了自己是给谁办事的,别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还有,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上头可没说咱们可以伤了她。” “可这就是个丫鬟。” “丫鬟,也不是你能动的丫鬟。” 两人之间眼神交汇,锦书有些看不懂。 接下来锦书依旧是被‘请’上了马车,虽然态度不如此前,但也没有为难锦书。 直到易风带人追上来,那些人随意抵抗了几下,便抛下马车跑了。 锦书说完,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连夜风也不明所以。 说是没有恶意,可偏偏都是出手狠辣之人,他们还因此损失了三个人,还有五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可他们对待锦书的态度也实在是奇怪。 “或许,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伤人,而是想要劫走夫人。” 姜寻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样子是的,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呢?” 夜风放了一只信鸽出去,他必须把这些情况及时地汇报给谢煜。 谢煜接到信之后,果然想到了什么。 即刻便派出了一支精锐前去接应。 谢煜之所以重视,是因为姜韫那边传来消息,最近姜韫接二连三地遭到刺杀,姜韫怀疑,刺杀他的人,就是宣帝。 姜韫抓到了几个活口,这件事情几乎和姜誉没有关系,人不是姜誉派来的。 姜韫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此行的目的,和皇室有关,成帝忽然驾崩,宣帝即位,看来,这个秘密宣帝也是知道的。 宣帝和成帝一样,都在极力地想要阻止自己。 既然如此,姜韫反而更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循着背后神秘人的一步步指引,姜韫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他也曾怀疑过神秘人的目的,但是姜韫遇到危险的时候,有几次甚至都是那人暗中相助。 姜韫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不过,姜韫依然还是保留了警惕,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隐匿行踪不肯直接告诉姜寻的原因。 姜韫的选择没有错。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祠堂里,姜韫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镔铁打造的匣子。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张帛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布的旁边,还放了一个……玉玺。 姜韫看过里面的东西,久久地沉默了。 第292章 接应 姜寻一路赶往凉城,先后遭遇了三次伏击,不过好在谢煜的人来得很快,就在易风受伤之后,大家神经紧绷之际赶来了。 夜风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些人一次比一次出手要狠,看架势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带走姜寻。 易风和夜风也是极有默契地拼死护卫姜寻,为此也牺牲了不少了。 幸亏夜风及时向谢煜求助,否则,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平安到达凉城。 第三次伏击发生的地点距离凉城还有二百里路,夜风已经明显察觉到他们似乎已经打算放弃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拼尽全力,而是试探了一番,在损失了几人之后果断撤退了。 大家以为接近凉城,进了北疆地界,那些人要知难而退了,包括夜风也是这样想的。 可谁知,就在凉城外,那些人又来了。 前方就已经是凉城地界了,再有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可以进入凉城城门了。 姜寻经过几日颠簸,身体都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不堪,虽然怀着身孕,但一路被埋伏,姜寻也不敢显露半分不适,根本不敢在路上耽搁。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或许是精神上的些许放松,让姜寻觉得自己更加乏力了,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姜寻马上就要入睡的时候,马车忽然在颠簸的小路上飞驰起来。 “夫人坐好了,后面有人追上来了,我们需要加快脚步了。” 夜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姜寻的瞌睡虫一下就被赶跑了。 马车里已经被垫上了厚厚的软垫,可锦书和簟秋、叶兰依旧紧张无比,又把闲置的软垫加在了姜寻的身后。 外面,尘土飞扬,后面的刺客骑着马快速接近,如影随形。 他们身手矫健,显然是受到过专业训练,身下的战马勇猛强壮,每一个步伐都充满了力量。 渐渐地,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刺客手中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的寒光。 突然,一名刺客飞跃而起,落在跟在姜寻后面的马车上,一只手牢牢抓住车厢,另一只手迎上了围过来的侍卫。 更多的刺客还在后面,他们狂追不舍,陆续加入战斗。 易风大腿受伤,坐在姜寻的马车外,接过缰绳便抽打起了马儿,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夜风带着谢煜的人将刺客拦下,光听着声音,姜寻就感受到了外面异常惨烈的战况,姜寻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只觉得这些人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说他们的主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寻透过掀开一角的车帘朝后看去,只见这次来的刺客,远比前几次要多上几倍,姜寻的手都颤抖了。 也不知道夜风有没有办法和城里联系,这样下去,夜风他们会顶不住的。 可是姜寻知道,自己一旦犹豫和踌躇,只会给夜风他们增加负担,于是她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任由易风带着自己朝着凉城城门狂奔。 “小姐,您怎么样?” 锦书看着姜寻唇色发白,有些担心。 “我无事,只是这次来人众多,我担心夜风他们人手不够,会顶不住。” 马车车身一个摇晃,姜寻的身子就朝着一旁栽去,叶兰眼疾手快抱住了姜寻,姜寻也是一阵后怕,双手放在小腹上。 锦书看了看后面紧追不舍的一大群刺客,心里也是一阵恐慌。 马车就如同被遗弃的树叶,在颠簸的道路上疾驰,每一次轮子压过不平的土地,都会激起高高的尘土。 姜寻和几个丫鬟紧紧抱在一起,透过车窗看着后方仍然不肯放弃追赶的黑影。 看着夜风的人一个又一个负伤,一个又一个倒下,可赶来的刺客一波又一波,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驾,快跑,驾……小姐,你们坐稳了。” 此刻的易风也顾不得小姐已经怀了身孕,挥鞭的声音清脆而又焦急,马儿嘶鸣着加速奔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和危险的逼近。 道路两旁景色成为一片模糊的背景,树木、提那也、远处的山峦都在快速后退,但是无论多快,好像都无法甩脱那些阴魂般的刺客。 姜寻紧抿双唇,脸色苍白,她紧紧抓着锦书的手,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鼓励锦书:“不要放弃,我们一定能平安到达凉城。” 几个丫鬟都重重点头,虽然眼中都是担忧,但也有着坚毅。 马车依旧在崎岖的路上跳跃,每一次弹起都让人担心它会散架,也担心姜寻的身子。 马车的声音逐渐增加,每一处连接好像都更加脆弱,好像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凉城方向出现黑压压的一片影子。 易风不顾腿伤,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后易风高喊一声: “夫人,坐稳了,将军派人来接夫人了。” 很快,姜寻几人也看清了前方来人。 那是一队整齐的骑兵,他们铠甲鲜明、旗帜飘扬,军旗上飘逸威武的“谢”字赫然在目。 姜寻的心在这一刻重重落在了心底。 在骑兵队伍的最前面,一道玄色身影一骑绝尘飞驰而来,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眨眼间便来到了马车面前。 谢煜的心简直就快要停止跳动了,看到疾驰而来的马车,谢煜一瞬间就慌了,甚至还没看清是否是姜寻的马车他就已经吩咐骑兵全速前进了。 谢煜的手有些颤抖,粗重的喘息透过车帘传入姜寻的耳中。 姜寻急切地来到门前,门帘已经被一只大手“唰”地一下掀开。 二人目光交错,仿佛外面的厮杀与他们无关。 谢煜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谢煜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在谢煜身后,骑兵队伍赶到,在姜寻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保护夫人!” 骑兵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将马车团团围住,长枪如林,盾牌如墙,在马车周围形成了严密的保护圈。 “快去支援夜风大人。” 姜寻在谢煜怀里还不忘喊道。 骑兵队长没有丝毫犹豫,安顿好姜寻的守卫,亲自带着人马前去迎战。 第293章 你来伺候我? 刺客们见此次行动再次失败,果断下令撤退。 但是谢煜却是恼了,三番五次地想要截杀他的夫人,甚至胆大至此,敢在凉城外对姜寻动手,还真是不拿他这个冷面杀神镇国将军当一回事了。 谢煜松开姜寻,在姜寻耳边轻声说道: “夫人勿怕,稍等片刻,为夫去去就来。” 姜寻看着谢煜翻身上马,只来得及在后面喊了一句:“小心!” 谢煜浑身充满了杀意,夜风瞧见谢煜这般模样都惊了一惊。 刺客们已经不敢恋战,但谢煜带来的人深知自家主子已是怒极,岂能放任这些人离开? 战局瞬时反转,但这些刺客显然也是存了必死之心,只片刻,就已经有数名刺客咬碎了口中的毒药而亡。 谢煜和夜风眼疾手快,卸掉了两名刺客的下巴,终于是得了两个活口。 谢煜看着倒下的几名暗卫,也是心中惋惜,朝着两个刺客便是两脚。 这两脚饱含了谢煜的怒气,两名刺客顿时就是两口鲜血喷涌而出,好半天喘不上一口气。 “带回去,严加审问。” “是。” 夜风这一路也被这些人搞得来了脾气,他甩了甩刚刚划破的胳膊,咬着后槽牙命令手下将人五花大绑像货物一样扔在了马背上。 刚刚扬起的尘土渐渐又落回了地面,四周又重新回归宁静。 谢煜将缰绳交给夜风,自己则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锦书几个丫鬟极有眼色地朝着谢煜行礼,纷纷下了马车。 姜寻看着谢煜笑着,谢煜却是笑不出来。 谢煜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覆在姜寻的脸颊上:“辛苦你了,你都瘦了。” 姜寻把手放在谢煜的手上,笑着说:“那你还不让我来凉城?你本来是打算把我送去寒峪关的吧?” 谢煜想起这事就是一阵后怕,如果是去了寒峪关…… 他不敢想,要不是自己心里思念至极,心慌不安,非要带着骑兵出来提前相迎,姜寻这一次会不会…… 谢煜又一次抱住了姜寻,心脏砰砰直跳,只庆幸自己这一次任性的决定。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 姜寻有些好奇,从他们遇到刺客到谢煜出现,绝不可能是接到消息之后出发赶来的,必定是他早就带着人马出发了。 谢煜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说道: “我只是心里不安,总是不踏实,干脆就带着军队出发,想要来迎一迎你。” 姜寻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说:“这么说,我们是心有灵犀了?你是预知到我有危险了呢。” 谢煜有些心疼,把姜寻脸旁的碎发拂开,轻声说道:“其实没那么复杂,这一路上,你们遇到了好几次刺杀,危机重重,我都碍于镇守凉城不敢离开,我心中早有愧疚。” “而且,我猜这些刺客敢在凉城附近动手,怕也是被逼急了。” 姜寻听谢煜的话好像有些端倪,拧眉问道:“你的意思,是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见了面,谢煜便不想再瞒着她,但是瞧见姜寻脸色发白,又不太敢在这个时候刺激她,便安抚道: “咱们先进城,安顿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你……的肚子……” 谢煜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好像才想起姜寻怀孕的事情,谢煜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他可调皮?你有没有不舒服?” 姜寻轻笑,牵住谢煜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说:“我感觉很好,他很乖。虽然现在他还很小,但是我觉得,他很懂事。” 谢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轻柔地说: “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姜寻笑着点头。 谢煜不擅长说情话,但是姜寻却觉得,这句话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姜寻靠在谢煜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一向情绪内敛的谢煜,又一次毫不保留地将喜悦的情绪释放在了脸上。 谢煜总觉得这一刻的幸福那么不真实,本以为会凄凉战死,但却拥有了妻子和孩子,有了令他牵挂的人。 谢煜多年来冷硬的心,最近热得不像话。 姜寻是有些累了,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劳累奔波,在遇见谢煜之后,忽然就松懈了下来,没说几句话,姜寻的眼皮便抬不起来,沉沉睡去。 听着姜寻绵长的呼吸声,谢煜的心疼了,她明明就是瘦了,脸色也苍白少了血色,这一路担惊受怕怎么可能不辛苦? 谢煜将人抱在怀里,帮姜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将人抱回了将军府。 待姜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舒服的床榻之上。 姜寻动了动胳膊,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酸得厉害。 一门之隔,谢煜正吩咐锦书和簟秋为姜寻准备晚膳。 姜寻的唇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刚一推开门,谢煜已经察觉到动静,大步过来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 “你也不穿好衣服和鞋子,凉城的傍晚还是有些凉的,别冻着你。” 姜寻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一眼一旁偷笑的簟秋,对谢煜说:“你快放我下来。” 谢煜低头便瞧见姜寻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谢煜心头微动,一低头,便在姜寻的脸上印下一吻。 “还害羞吗?” 谢煜的声音在姜寻耳边响起,惹得姜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姜寻痒得躲了躲,说: “好了,快别闹了,我都饿了。” 一听这话,谢煜果然就将人放了下来,帮姜寻穿好鞋袜,又加了一件外衫,这才牵着姜寻的手来到花厅。 姜寻确实饿了,这几日为了快些赶路,又要注意身后的刺客,姜寻没好好吃上一顿饭,现在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肚子顿时就叫了起来。 姜寻偷偷看了一眼谢煜,发现谢煜脸上只有心疼,姜寻的心便放下了,还多了一丝暖意。 “你们都下去吧,这些天也辛苦了,去用了晚膳早点休息,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锦书、簟秋和叶兰看了眼姜寻,见姜寻点了点头,齐齐行礼告退。 “你把她们都赶走了,你要伺候我吗?” 谢煜神色从容地用羹匙盛了一勺鸡蛋羹放在姜寻眼前,说道:“有何不可?我夫人如此辛苦,做夫君的照顾一下岂不是理所应当?” 第294章 宣帝急了 谢煜笑着轻轻为姜寻布菜,他的动作细致入微,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注满了他对姜寻的爱意。 姜寻直愣愣地看着谢煜,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对谢煜的爱意从她的凤眸中流露出来,丝毫不加掩饰,空气中都好像香甜了许多。 “味道如何?” 谢煜抬眸深情地望向姜寻,想要确认她是否吃得满足。 姜寻点点头,微笑着回应:“很好吃。” 谢煜也笑了,他听丫鬟们说了,这些日子姜寻胃口不好,再加上连日来赶路躲避刺客,姜寻的脸眼见着小了一圈。 见姜寻吃了不少,谢煜也放下筷子,拿起帕子亲自为姜寻擦了擦嘴角。 姜寻的脸上霎时就红透了。 等到二人都用过膳,丫鬟们收拾好了之后,姜寻还是没忍住,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是谁在后面追杀我?” 谢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刮了一下姜寻的鼻子说:“你呀,还真是个操心的命。” 姜寻不同意,摇晃着谢煜的胳膊撒娇道:“我哪有?他们要杀我,我自然要了解一下了,反倒是你,才最愿意操心呢。” 谢煜拉着姜寻在榻上坐下,向姜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知道三叔到底去做什么了吗?” 姜寻摇摇头,心中警惕起来,难道这件事和三叔有关? 谢煜的话证实了姜寻的猜测。 “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是宣帝前段时间忽然派出了大量的影卫往南去了,正是三叔所在的方向,我猜测应该是三叔做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让宣帝急了。” “那三叔怎么样?” 姜寻着急地拉住谢煜的手,问道。 谢煜伸手轻轻揽过姜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急,三叔应该是没事的,宣帝最近情绪很不好,在朝堂上经常发火,这就说明他的人并没有办成事。” 姜寻的心稍稍安定,听着谢煜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三叔,只能是偶尔得到一些零星的消息,知道三叔现在还安全。但是,宣帝似乎有些急了。我猜,宣帝是想要控制住你,来要挟三叔。” 姜寻恍然,又问:“三叔那边还顶得住吗?” 谢煜笑了笑,说:“你别小看了三叔,三叔身边的人很厉害,保护住三叔不成问题。” 即便谢煜如此说,姜寻还是愁眉不展。 谢煜见状,故作懊恼地说:“哎,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你瞧瞧你,愁眉不展的,也不知道以后咱们的孩子会不会整日都叹气?” 姜寻笑了,轻轻捶了谢煜一下说:“不可能,咱们的孩子,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的。” 谢煜看着姜寻脸上的笑容中还夹杂着一丝酸楚,心疼地轻轻抱住她,说:“我也会做个好父亲的,放心,咱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幸福的。” 谢煜在心里又把姜誉给咒骂了一通,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儿为什么就不能珍惜呢? 姜寻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想要抓走自己或者是想要自己的命,宣帝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如果宣帝知道,没准更会痛下杀手。 姜寻老老实实地留在了凉城内的将军府,很少外出。 谢煜也仅在城内待了三天,北契四皇子耶古烈的确和大皇子不同,率兵直逼大兴边境。 倒也没有大规模的进攻,只不断地骚扰。 不过,谢煜得到消息,北契内部最近闹得厉害,很多大臣都认为四皇子耶古烈有勇无谋,从小就是一个不起眼不受重视的皇子,即便现在看起来杀伐果断,但并不代表其智勇双全,或许也正是因为其余皇子都忽略了他,才给了他机会。 他们齐齐上书,请求皇帝培养六皇子为储君。 六皇子自小聪慧,自打启蒙开始,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且六皇子外祖家世显赫,自然是拥有不少了拥趸者。 谢煜料到四皇子不会再在边境耽误太多时间,他需要及时回到北契的王都稳定局势。 而在这之前,耶古烈急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一场让整个北契都无法质疑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而谢煜,则是耶古烈看上的最好的磨刀石。 谢煜虽不轻敌,但依旧在心中冷笑。 耶古烈以为谢煜可以小小年纪便令谢家军上下心服口服、令北疆外敌闻风丧胆,耶古烈他也可以吗? 耶古烈以为他也能在这个年纪和谢煜相比,谢煜能做到的他也可以,他以为他也是另一个“谢煜”? 可在谢煜的眼里,耶古烈就是个空有一腔孤勇的莽夫。 这个时候朝堂动荡,他不留在王都稳定局势,控制局面,非要跑来这里来证明什么自己,这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况且这个季节正是农忙时节,北契不比大兴。 大兴物产丰富,虽也勉强饱腹,但总比北契那荒芜之地要好得多。 他这个时候发动大规模战争,除非有必胜把握能够战胜大兴,能够夺取大兴土地良田,否则,这个秋天过后,北契怕是要饿死人了。 光凭这一点,谢煜就觉得这个耶古烈应该是坐不上北契王座了。 谁当北契的王,谢煜并不在乎。 四皇子也好,六皇子也好,谢煜他都不怕。 早晚有一天,他会灭了北契。 可这个念头在谢煜想到远在京都朝堂王座之上的那个皇帝,心里的那团火便熄了不少。 宣帝即位之后,越来越像成帝了。 难怪当初是关系最好的俩兄弟。 …… “你们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宣帝和当初的成帝一样,在御书房里大发脾气,满地的奏折瓷器碎片。 殿内鸦雀无声,一身黑衣的影卫跪在宣帝面前,低头不语,额头上一抹红鲜得刺眼。 宣帝大口大口地喘气,让自己逐渐平息下来,坐回到龙椅上,问道: “姜韫身后的人是谁?有何线索?” “回皇上,那人极其神秘,属下未能探到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应是皇室中人,对皇室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所以,属下才赶忙回来京都想要向皇上汇报。” 第295章 分家 宣帝查不到姜韫身后的神秘人,就连姜韫自己也不知道。 从接到第一封密信之后,姜韫的每一步好像都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总是能够很及时地将下一步信息传到姜韫手中。 姜韫不是没有查过,和宣帝一样,毫无线索。 姜韫一开始还提心吊胆,万分防备,后来,发现那人给的每一步都没有陷阱,反而还帮他避开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韫虽心中疑惑,但也渐渐接受了那人的安排。 那人也承诺,到事情大白的那一天,他自会现身人前。 姜韫拿到那份关键密函之后,神秘人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姜韫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和心情继续下去。 他感觉自己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发现足以诛九族的大事。 可神秘人消失了,姜韫也没了动静,宣帝知道姜韫将东西拿到手之后,忽然间心气就熄了不少,姜韫身边的阻挠暗杀少了不少。 可是姜誉还没放弃,他还在派人寻找姜韫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姜誉就开始派人去了江南,想要接手姜韫手里的生意。 不过接连受阻之后,姜誉坐不住了,觉得底下人办事不力,自己应该亲自前往。 可是姜誉不放心的是,自己的侯位还没有恢复,宣帝迟迟不开口,摆明了就是晾着自己,或许压根就是不愿,姜誉心中有气,但也不敢朝宣帝发,所以,每次受挫回到府里,就冲着赵氏发火。 赵氏也是一忍再忍,可不巧,这一日四老爷在外面闯了祸,刚刚回到府里找赵氏善后,那边还一头官司,姜誉就回来找茬,赵氏一掀桌子,怒了。 “你少给我回来摆威风,在外面没人拿你当回事,回到府里倒是装起大爷了,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安远侯吗?你现在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贴补的?还有你们家里的那摊子事,我是不管了。” “老二官途不顺,被你牵连降了级,老二媳妇整日里在我面前摆脸子也就算了。老四又在外面惹了事,又赌输了五千两,跑回来让我去给他平账。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恢复不了侯位少回来拿我撒气。那两房,要是在这侯府待着不安生,趁早给我分家分出去。” 赵氏一顿怒吼,姜誉一开始都懵了,听明白了也反应过来了,扬起巴掌就想扇过去。 “你打你打你打啊,我娘家现在虽然没落了,但也不是你现在一个没有官职的人可以欺负的。” 姜誉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再怎么样,母亲还在,分家也不是你该提的。” 赵氏知道自己没资格提分家,但是她真的是受不了了。 二房一天天的给她脸子,四房也不安生,三天两头地在外面惹祸。她不想管,可怎么说也挂着姜府的名头,现在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出门都要看别人脸色,再不撑着点门面,她以后还怎么在京都立足了? 可是,这四房也确实过分了些,府里的银钱就快不够他霍霍的了,她是绝不可能用自己娘家带来的嫁妆来贴补的。 所以,赵氏硬是咬着牙没松口,目光狠狠地瞪着姜誉。 姜誉心里也有气。 先前老夫人因为他没有儿子的事情,想要让他过继二房已经15岁的姜霆当儿子,好继承他的侯位。 现在好了,自己有儿子了,梅姨娘刚刚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可是,他却把侯位给丢了。 姜誉一想起这事,心里还是堵得慌。 虽然是亲兄弟,可母亲的偏心他还是很不满。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二弟姜毅回来总是黑着一张脸,姜誉也是忍够了。 四房他更是不愿意再养着了。 本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姜誉哪里愿意姜昊一直败坏他姜府的名声。 姜誉虽然和赵氏吵了一架,但是冷静想想,赵氏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于是,姜誉抬步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当天下午,老夫人就病倒了。 姜誉给请了大夫,把了脉,具体什么病因也没人在乎,就那么养着了。 十天后,曾经的安远侯府,现在的姜府就传出了分家的消息。 二房很痛快地带着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但是四房就闹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当天,京都很多人都到姜府的大门口去围观了。 四房的姜昊带着四夫人王氏和一双儿女,在姜府的大门口对姜誉破口大骂,说姜誉无能窝囊,说姜誉惧内胆小,说姜誉丢了侯位是姜家罪人,还说姜誉败家弄没了老侯爷一辈子的心血…… 姜誉气得浑身颤抖, 当下就指挥家丁把姜昊一家的东西全都给扔了出去。 至此,姜家算是分家完毕了,至于姜昊忽然就从京都销声匿迹了,也没有人在乎,原本也是一个不受重视的人。 只是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瑜葭难免觉得姜誉又冲动了。 “小姐,其实老爷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家里人多事杂,分了家老爷行事也少了些牵绊,或许……头脑能比以前更冷静些。” 秋杏见姜瑜葭兀自生气,忍不住开口劝道。 姜瑜葭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偌大的侯府再不济,那看起来门庭也是在的。现在就这么分了家,外人眼中看来,姜家就算是彻底没落了。” “且不说父亲现在身无官职,侯位还没了,不指望着二叔在官场为父亲拉拢些人脉,竟还把二叔也给分出去了,真是糊涂。” 秋杏不敢再说话了。 姜瑜葭看着一旁已经枯死的一株海棠花,淡淡说道:“把那株海棠撤换下去。” 秋杏应是,又听姜瑜葭继续问道:“皇后那边什么动静?” 秋杏又回来站定答话。 “小姐,皇后娘娘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太医们按时请脉,说是脉象平稳,现在宫里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怕是一位小皇子。” “啪”! 姜瑜葭手里的茶碗摔了出去。 “墨煊!” 第296章 静妃 姜瑜葭的第一个孩子没了,第二个孩子却是个见不得光的老鼠,此时听闻皇后怀上了龙嗣,她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姜瑜葭曾经对宣帝的那点爱恋,在一次次地伤害过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此时的姜瑜葭眼中,更多的,是恨意。 姜瑜葭不顾秋杏的阻拦,去了御书房。 这一次,姜瑜葭不再‘懂事’,直接闯了进去。 宣帝的脸上露出不耐,不过还是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宣帝看向姜瑜葭,仔细地打量着。 姜瑜葭心中明白,他这是想要看看自己还能撑多久。 姜瑜葭抬起帕子,假意咳嗽了两声,果然,宣帝的面色好转,似乎心情不错。 姜瑜葭的心更冷了。 “皇上,我知你并不喜欢我,我也想通了。” 宣帝挑了挑眉,并没计较姜瑜葭言语中的不敬。 “既然你也知道我手中的底牌,我并不想威胁皇上,我只有一个要求。” 宣帝的眸子透出一股戾色,随即又漫不经心地看着姜瑜葭,等待着姜瑜葭接下来的话。 “皇上登基已有些时日,皇后也已经怀孕多时,而我呢?皇上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个封号地位?” 姜瑜葭不想再等了,她直接问了出来。 宣帝不怒反笑,只觉得姜瑜葭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还想要位份?” 姜瑜葭咽下口中的苦涩,眨了眨眼睛,说道:“没错,我这一生注定要在这宫里走完,皇上总不至于让我就这么消失在这深宫后院吧?我只想要一个名分。” “皇上放心,我没别的要求,只是想在这后宫里面生活得稍微不那么苦而已。” 宣帝又观察着姜瑜葭,想着姜瑜葭的时日应该不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把她逼急了。 “封你为……” “妃。我要妃位。” 姜瑜葭寸步不让,直挺挺地站着,看着宣帝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悲切。 忽然,宣帝就有点心软了。 以前,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姑娘,每次远远地见到自己,就开始变得沉默,变得局促。 他不是看不到,只是后来他对别人开始有了兴趣。 要不是姜瑜葭…… 宣帝收回目光,手指敲打着御案,片刻后说道:“如你所愿。” 姜瑜葭这才俯身谢礼:“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安福海。” 姜瑜葭走后,宣帝召了安福海进去。 “封姜氏为……静妃。” 安福海没有显露丝毫意外,听了吩咐马上就安排了下去。 静妃的册封旨意马上就下来了,皇后那边听了稍稍惊讶了一瞬,便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封妃之后,按照宫里的规矩,姜瑜葭去了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姜瑜葭的眼神,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姜瑜葭很是不喜欢。 姜瑜葭来之前刻意上了妆,看起来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没说一会儿话,姜瑜葭便表现出一副孱弱不堪的样子,由秋杏搀扶着离开了坤宁宫。 新帝即位已经半年有余,选秀之事本就已经提上日程,不过是因为皇后有孕这才耽搁了下来。 可朝堂大臣不想再等了,家中的女儿耽搁不起,都想着趁皇后有孕送进宫中,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趁着皇后怀有身孕,万一就得了皇上的宠爱呢?在这个时候再怀上龙种,那么家族荣耀便也不愁了。 于是,朝堂之上请皇上选秀的声音每日都会响起,宣帝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和大臣僵持,便松口了。 皇后忙不过来,姜瑜葭又成日里往上凑,皇后不胜其烦,便将一些不甚重要的琐事交给了姜瑜葭。 姜瑜葭在后宫便多了不少便宜。 只不过,令宣帝和皇后都有些看不透的是,为何这姜瑜葭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就是不倒下呢? 选秀前夕,乌瓦国的使臣前来觐见。 姜瑜葭在宫里听闻消息,便多嘴问了两句。 金巧和冬儿自从姜瑜葭被封了静妃之后,便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怠慢她,不管宣帝是否待见姜瑜葭,怎么说她也是静妃,惹恼了她,被处死也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金巧低着头,回着姜瑜葭的问话。 “回娘娘,奴婢刚刚从内务府回来,碰见了乌瓦国的公主,据说是随着使臣团来宫里的,公主正在御花园里赏鱼。” “哦?公主此时来这里做什么?” 姜瑜葭眯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奴婢不知,不过这位公主据说是乌瓦国的长公主,是早已定了亲的,此次前来或许只是为了国事。” 姜瑜葭也没那么在乎,反正宣帝对她毫无情意,她的心也冷硬得堪比石头,这公主到底所为何事,她也不过是好奇而已,不可能有任何不悦。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姜瑜葭在宫里待着本就孤独,现在好不容易宫里来个生面孔,她只是无趣,想要去看看而已。 等姜瑜葭收拾妥当,来到御花园的时候,乌瓦国长公主早已不见了踪影。 姜瑜葭从秋杏的手里抓了一把鱼食撒了下去,看着池中的锦鲤挨挨挤挤地抢夺鱼食,忽然有些索然无味。 “看这池里的鱼,和这宫里的女人们多像啊?” 秋杏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这宫里的女人不就皇后娘娘和自家小姐吗? 秋杏不懂,但也不多问,她只求能不惹事。 姜瑜葭没遇见乌瓦国长公主,看了锦鲤又惹出不好的心思,这情绪忽然就低落了起来。 姜瑜葭不再看御花园的景色,顺着御花园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公主,您可千万要冷静,大兴皇后留您在宫里,分明就是动了那个心思,而且皇上当初派人和使臣一块过来,未必就不是这么想的,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杰小王爷虽好,可是若没有杰小王爷的首肯,皇上未必就会……” “住口,别再说了。杰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今年冬天就会迎娶我过门的。” 姜瑜葭眼神一亮,连忙在假山后头躲了起来。 “乌瓦国和大兴虽然谈不上友好,但近几年还算相安无事,至少表面是这样的。还没到非得牺牲公主的地步,是他多虑了。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的。” 第297章 达成一致 姜瑜葭眼珠转了转,从假山后头绕了出去。 乌瓦国的长公主显然是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强行镇定,问姜瑜葭。 “你是谁?为什么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偷听别人讲话?” 姜瑜葭笑了,这个长公主还挺……单纯的。 “这是静妃娘娘。”秋杏在一旁赶忙说道。 长公主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戒备。 姜瑜葭笑着说道:“长公主请放心,本宫不会将你们二人的对话传出去的。” 长公主有些不信,没有答话,想看看姜瑜葭到底要干什么。 姜瑜葭轻轻问道:“长公主是不想留在宫里?听闻长公主是定了亲的。” 长公主的眼圈控制不住地有些泛红了,她不想姜瑜葭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微微侧过了身体。 姜瑜葭还是眼尖地瞧见了,叹息一声,说道:“女人这一生,求的无非就是个知心人,如果强行留你在这,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枯败的花罢了。” 姜瑜葭的语气藏着浓浓的哀伤,一下子便把长公主的思绪给拉了过来。 “你也是被迫的?” 姜瑜葭苦笑了一下,说道:“算是吧,总归是身不由己。” 姜瑜葭抬头看着天,语气哀伤,幽幽说道:“一入宫墙深似海,有多少人都注定要困死在这了。” 长公主的眼底湿润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到这之后经历的一切。 原本自己早该成亲了,可是自己想要等着古丽娜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便一直拖延,结果,等来的却是古丽娜的死讯,杰小王爷见自己伤心,便提议将婚期定在冬季。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来了一趟大兴,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长公主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长公主这是……?” 姜瑜葭明知故问。 长公主攥紧了拳头,恨恨地说:“如果我出不去,我定要大兴皇上和皇后为我陪葬。” 姜瑜葭心头一跳。 她本以为这个长公主无非就是会想尽办法出宫,没想到看起来怯懦的长公主,竟然会有如此狠毒的心思。 姜瑜葭按捺住心里的狂跳,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可是皇上和皇后,你……有什么办法?” 长公主忽然转头看着姜瑜葭,眼中的锐芒闪烁,完全不似方才那个单纯无害的模样。 姜瑜葭没有丝毫畏怯,眉头微挑,眼中反而掠过一丝狡黠之色。 “你忘记了,我们乌瓦国擅长什么?” 姜瑜葭忽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好啊,真的太好了。” 长公主的手在袖中握紧,为了迎合大兴皇帝,她还傻傻地听了使臣的话,穿上了宽袖长裙,这样也好,她袖中还有一点没有被搜出来的毒药。 姜瑜葭瞧见了长公主的动作,笑着说道:“长公主不必紧张,本宫其实和公主一样,都很希望见到那一天呢。” “不如,让本宫帮帮你可好?这样公主也可早日出宫,嫁给你的心上人。” 长公主咬咬牙,见姜瑜葭的神态不似作假,不然她只要大喊一声,将她的事说出去,无论有没有证据,皇上都会派人将自己严加看管,她便没有了再谋划的可能。 长公主点点头,说:可以,但是你若敢出卖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全尸。” 姜瑜葭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选秀如期进行,宣帝一口气收了二十多个秀女进宫,分别封了位份,乌瓦国的长公主也被赐了名号,封了贵妃,除皇后外,整个后宫也就她的身份地位最尊贵了。 连着五日,宣帝都去了长公主的屋子。 只是奇怪的是,宣帝每日出来,脸色都不太好,姜瑜葭假意路过,远远瞧见宣帝的脸色发青,根本就不是正常颜色。 可宣帝身旁的人,就像眼瞎了一样,什么都瞧不见,或者压根就不敢说。 姜瑜葭心中冷笑,以前自己真是瞎了眼了,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谦谦公子,如玉矜贵,可现在看,宣帝的本色不过如此,和成帝越来越像,以前的一切飘然世外根本就都是装的。 姜瑜葭转身回了自己宫中,拿起宣帝每日派人送来的汤羹,这一次,她仰头给自己灌了下去。 秋杏吓坏了,想要去夺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 姜瑜葭擦了擦嘴角,神色淡淡地说:“总是要喝一些的,要不然,怎么能一起走在黄泉路呢?” …… 姜寻的肚子已经明显大了起来。姜韫的来信已经变得规律,甚至姜寻还在十日前给姜韫回了一封信。 姜韫得知姜寻怀孕的消息,对谢煜真是说不出的愤怒。 自己耽误了两人的婚礼,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侄女婿,竟然就已经让侄女怀孕了。 姜韫也没心思再跟神秘人继续周旋下去了,急急地就朝着凉城而来。 神秘人自然也知道了姜韫的动向,想了想,挥手让身边人下去。 他望着沉沉夜色,喃喃说道:“去看看也好,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已经要当娘了。谢家小子,嗯,可以。” 说着,神秘人的拳头就砸在了漆黑的窗框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 “什么?你说真的?”姜寻扶着肚子就要起身,谢煜连忙跨前一步,不顾自己还身穿铠甲,将人稳稳地扶住。 姜寻满面喜色,问道:“三叔真的要来吗?” 谢煜无奈,笑着说:“是,我已经接到密报,说三叔可能在三日后就能抵达凉城了。知道你着急,你看我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下,就急着赶回来,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姜寻才不管谢煜身上穿着冰冷的铠甲,伸出双臂将人抱住,她扬起白净的小脸看着谢煜,说:“是,我很高兴,谢谢你。” 说着,姜寻一踮脚,就想在谢煜的脸上亲一口。 谢煜也没料到姜寻会有此动作,平日里,姜寻总是害羞的。 可谢煜反应也很快,连忙就低下了身子去迎合姜寻,姜寻笑眼弯弯,一双凤眸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谢煜冷毅的脸上也露出柔和笑意,低声在姜寻耳边说:“你先进去等我一会儿, 我把铠甲换了,洗漱干净,再来陪你。” 姜寻难得看见谢煜,并不假手他人,亲自帮谢煜脱下沉重的铠甲,手里拿着这极具分量的铠甲,姜寻的心又疼了。 第298章 都回来了 谢煜匆匆洗漱,心中记挂着姜寻,不愿姜寻等待太久,发梢还滴着水珠,便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门,来到内室。 谢煜身姿挺拔如松柏,英俊的面庞上,眉宇间的英气犹如春风吹拂下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明亮的双眼如星辰般,闪烁着坚定而温柔的光芒。 一滴水顺着谢煜线条分明的下颌而下,划过喉结没入衣襟。 姜寻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看得有些呆了。 谢煜一把扔掉手里的方巾,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仿佛带着魔力,让姜寻的脸都红了。 “为夫好看吗?” 谢煜从前从不觉得自己的这张脸有什么好处,他甚至觉得十分厌烦,女人总会盯着他看,而男人则是因为这张脸而小看于他。 但现在,谢煜反倒庆幸,这张脸好像很能得姜寻的青睐。 “没个正经。” 姜寻脸红红的,垂下了头,全然没有了方才在院子里就敢亲谢煜的胆子。 谢煜也不继续逗弄姜寻,一伸手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 姜寻不再乱动,是啊,一个月了,她也很想谢煜了。 “北契那边平息了吗?四皇子怎么样了?” 谢煜知道姜寻担心,所以并不隐瞒。 “我故意放了四皇子回去,他回去了北契朝堂才会更乱,不过你放心,至少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再来进犯,我们也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姜寻闻着谢煜身上淡淡的香气,经过杜华的调理,谢煜身上的毒素早已清除干净了,谢煜身上的药香味也越来越淡了。 只不过上了战场,难免增添新伤,谢煜不说,姜寻便不问。 不过,刚刚她已经偷偷看过了,只有几处皮外伤,至少,他伤得不重。 姜寻有些心疼,主动伸手搂住了谢煜的腰,小心地避开了谢煜腰间的一处伤口,谢煜也察觉到了,有些愧疚地说道: “对不起,我还是受伤了。” 姜寻把头在谢煜的怀里蹭了蹭,并未说话,他是该道歉的,现在谢煜身上每多一处伤口,她都会万分心疼。 三日后,乔装后的姜韫来到了凉城,同时,姜韫还给谢煜和姜寻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谢丹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原地磨蹭着不敢上前。 “过来。” 谢煜的声音有些冷意,这段时间他确实担心坏了,而且还连累姜寻大着肚子跟着一块操心,谢煜只觉得谢丹秋也是被谢松韵给带坏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姜寻拉了拉谢煜的袖子。 姜韫瞧见这一幕,轻哼了一声,说:“怎么?原来镇国将军竟如此威风?” 谢煜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换上笑脸对着姜韫作揖行礼。 “三叔,我这妹妹不知轻重,一路上给您添麻烦了,为了找她,祖母和三婶都病了。得亏是遇到了三叔,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家里人交代了。” 姜韫原本对谢煜观感极好,否则也不会默认了姜寻和谢煜的婚事,姜韫的脸色刚一好转,又瞥到姜寻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脸上又挂了霜。 姜寻嘻嘻笑着上前,挽住姜韫的胳膊,讨好地说道: “三叔,我都好久没见三叔了,三叔还说要来参加我和谢煜的婚礼呢,现在你瞧,你小外孙都有了,到时候我的新婚礼物和你外孙的满月礼,可得一块补上。不能有了外孙就不管我了呀。” 姜韫看着姜寻红润的脸颊,哪里还顾得上和谢煜置气,叹息了一声说道:“哎,你竟然也要当娘了。” “可不是吗?那三叔什么时候给我找个三婶啊?” “去,又开始拿你三叔开玩笑。” 一行人说笑着往内院走去,谢丹秋听着姜韫和姜寻的对话,眸子闪了闪,咬紧了下唇跟了上去。 姜韫和谢丹秋的到来,让凉城内的镇国将军府顿时充满了生气。 当晚的将军府小院里,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姜韫对谢煜的那点别扭,在看到姜寻脸上做不得假的幸福笑颜之后,也烟消云散了。 几杯酒下肚,姜韫的眼底便有些酸涩了。 姜韫小心地摸了摸姜寻乌黑的长发,说:“好啊,你也总算有人疼了,三叔便也放心了。” 谢煜握着姜寻的手紧了紧,也从三叔的话中听出了姜寻以往的不易。 “三叔,我还有你疼呢?难道你以后真的只打算疼这个小不点,不打算疼我了?” 姜寻故作羞恼地噘嘴说道。 姜韫看着谢煜摇头说道:“你瞧瞧,长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以后你可要多疼惜她几分啊。” 谢煜郑重点头,向姜韫保证道:“三叔放心,在我心里,寻儿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一个。” 姜韫有些意外,看着谢煜的眼神含了些意外和探究。 谢煜笑着直视姜韫,姜韫想起谢家几代人的传统,随后释然一笑,和谢煜碰杯,说: “好啊,寻儿托付给你,我也能放心了。” 三人在一起聊着天,和谢丹秋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只盯着眼前的花生米发着呆,偶然抬头看一眼这边的热闹,随后又是沉默。 谢丹秋因为赵家的耽误,今年已经18岁了,却还待字闺中。 先前的成帝也是想要控制谢家,把主意打到了谢丹秋的头上,这才让谢丹秋铤而走险,独自出行。 姜寻的心里也有些难过,这世道女子艰难,谢家的女子尤其艰难。 “夫君,北契这边战事暂时停歇,你是准备回去寒峪关,还是继续留在凉城呢?” 姜寻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谢煜看了看姜寻的肚子,有些担忧。 “原本,我是应该驻守在寒峪关的,可是你……我留在凉城好了,寒峪关那边暂时没有大碍,有陆永航在,只要大楚不大举来犯,他都可以应付。” 姜寻笑了,说:“如果这样,我们不如把梦舒姐姐和松韵一块接来吧?” 闻言,谢丹秋猛地抬头,眼神中也透露出期盼。 第299章 前太子的人 谢煜笑着点点头,说:“好,明日我就叫人去接。等到你平安生产,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姜寻也很高兴,可是转而又想到谢煜的家人还都留在京都,姜寻的心又有些低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姜韫在将军府住了一晚,第二天无论谢煜和姜寻说什么,他都坚持要在凉城买个院子单独住出去。 谢煜和姜寻挽留不住,也只好随他去了。 不过好在姜韫不缺钱,下午的时候便在将军府附近买下了一座院子。 姜韫回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谢丹秋也在,她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只不过眼神中又有了那种淡淡的哀伤。 姜寻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担忧。 安顿了几日,姜韫也算在凉城暂时落了脚。 姜韫思量了几日,还是决定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姜寻,或许这对于姜寻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反正姜寻一直以来都和姜誉不和,在姜誉和赵氏的身上也没有得到半分疼爱。 姜韫不仅叫来了姜寻,也没背着谢煜,毕竟这件事谢煜也该知晓。 于是,姜寻便听到了惊天的消息。 “三叔,你是说我不是姜誉和赵氏的孩子?而且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姜韫点了点头,看了看谢煜,谢煜拉住有些激动的姜寻,让姜寻好好地坐下,姜韫这才说道: “是,当初赵氏生产,姜誉带着赵姨娘和姜栀进府,赵氏一气之下便血崩了,胎死腹中。只不过那个时候姜誉和老夫人一直在忙着安顿那对母女,没有精力赵氏这边,这就给了她空子。” “贴身婢女出去处理死胎的时候,捡了一个女婴回来。” “是我?”姜寻感到匪夷所思,“那三叔是怎么知道的?” “是,就是你。当天下雨,我从学堂回来晚了些,正好看见那个婢女抱着孩子鬼鬼祟祟地往里走,我觉得奇怪便跟上去了,于是偷听到了赵氏和那婢女的谈话。” “怪不得,怪不得就连赵氏都对我没有一丝母女之情,呵,原来我并不是她的女儿。” 谢煜搭在姜寻肩头的手臂收紧了些,姜寻感到一丝温暖,心底其实并没有多少难过。 “可是三叔,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姜韫面色有些凝重。 “当时从你的包裹里掉出来一个东西,我偷偷藏了起来。” 姜韫将东西拿出来,放到了姜寻和谢煜的面前。 姜寻并不认得这个东西,可是谢煜的脸色变了变,疑惑地看向姜韫,姜韫点了点头,谢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认得?” 姜寻好奇问道。 谢煜语气有些低沉,说道:“应该是皇室的东西。” 姜寻刚刚因为和姜誉不存在父女关系而略微雀跃的心,忽地就又一次沉了下去。 姜韫知道他们的心思,急忙接着说道:“你们别太沮丧,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 “这么多年,我之所以没有揭穿,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寻儿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而且我也担心寻儿即便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也依旧过得不好。” “不过,这一次,我跟着那人找到的线索,我好像知道了寻儿的真正身世,而且现在的事情发展越来越扑朔迷离,我也不知道背后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提前告诉你们。” 谢煜和姜寻都齐齐望向姜韫,等待着姜韫接下来可能说出的惊人的话。 “寻儿,应该是成帝的大皇兄、前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 姜韫的话一出,谢煜和姜寻就都呆愣住了。 姜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年,几位皇子接连犯事被先帝惩治,太子则一直端正其身无可指摘。成王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却苦于没有机会。眼看着太子妃即将生产,那将是当时的第一位皇孙,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刚刚成亲的成王也急了,他当时的王妃是后来的皇贵妃,那时候她也有孕了。” “成王为了阻止前太子的孩子出生,趁着太子带着太子妃上山祈福的机会,制造了意外,太子和太子妃坠崖了。” “太子妃当时怀孕已经八月有余,这样一摔,便早产了。太子的心腹将孩子带走了,后来也不知为何原因,孩子就丢在了侯府后门不远的地方。” “再后来,这个孩子就被出门想要处理掉那个死婴的嬷嬷给发现并且带了回去。赵氏本以为凭着孩子能得姜誉多些怜爱,可姜誉那个时候满心都在赵姨娘和姜栀身上,赵氏对这个孩子便……” 谢煜担忧得看着姜寻,姜寻没有什么哀伤,只是淡淡笑着,说: “所以,赵氏对我也就没有一丁点怜惜之情了,而姜誉本就是薄情之人,对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天然的就没有好感。” 姜韫不说话,表示默认了。 姜寻想了想问:“我记得人们都说太子和太子妃出意外都去世了,当时的皇上怎么就不细细追查下去呢?” 谢煜冷笑了一下,说:“哼,帝王之术罢了。当时的皇子也只剩下太子、成王和宣王,宣王看起来对朝政不感兴趣,看着像是个纨绔子弟。太子一死,适合继承皇位的也就只剩下成王了,那么先帝怎么可能再继续追究?” 姜韫点头说道:“是啊,况且,自古以来能够登上帝位的,哪一个不是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或许,先帝心里的天平早就偏向成王了。” 姜寻叹息一声,陷入了沉默。 谢煜则是看着姜韫,问道:“三叔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引导这一切?” 姜韫撇了撇嘴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从来不露面,每次传递消息都十分谨慎,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但是至少到现在,他没有什么恶意,最大的目的好像只是希望我找到这些真相。” “所以,我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和前太子有什么关系?” “三叔是说,这个人是前太子的人?” 第300章 平静的日子 “主子,您何必这样呢?既然姜家三老爷已经知道了真相,您何不……?” 男人面对敞开的窗户,朝着河面撒下一把鱼食,另一只手摆了摆,阻止身后的影卫继续说下去。 “罢了,不急于一时,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早晚都会回归正途。不过,她现在怀有身孕,就让她安心静养吧。” 影卫看着面前的主子,眼底有着心疼。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男人痛苦地弯了腰,手中的鱼食撒了一地,暗卫不敢上前,他知道自家主子向来不喜人同情与可怜他。 可是这一次的咳嗽持续了很长时间,当男人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手中雪白的帕子已经变得鲜红。 ……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难得的平静。 北契内讧不断,耶古烈经历上一次的失败之后被夺了兵权,六皇子可不如四皇子这般莽撞,也不会在内忧如此巨大的时刻向谢煜挑衅。 大楚方面,朝鲁以铁血手腕镇压了对他身份的质疑,虽然朝中依旧有人怀疑朝鲁的血统,但是无奈手中势力太弱,面对朝鲁蛮不讲理的武力镇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虽然表面看起来朝局稳定,但是朝鲁明白,现在的大楚经不得任何一点风波。 所以,朝鲁主动向谢煜示好,和谢煜签订了十年的和平条约。 当然,条约的内容谢煜占了好大的便宜。 朝鲁并不知道,大兴现任皇帝和成帝一般头脑不清楚,谢煜手中的军饷根本就不够用,再打下去,谢煜也是头疼得很。 但是朝鲁无暇了解这些,在条约的签订上吃了亏。 朝鲁得了话语权,四公主便成了弃子。 原本谢煜可以帮四公主一把,但是四公主拎不清,非要和成帝站在一起,谢煜便也装作不知情,没有提上一句。 朝鲁明白谢煜的意思,于是,白侧妃成了皇后,四公主住在冷宫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没有北契和大楚牵头,夹在中间的羌谷便没了斗志,也消停了不少。 谢煜也难得的松了口气,养精蓄锐,让夜尘在外面再多赚点钱,他才有本钱带着谢家军去打仗。 这期间,谢煜和姜誉享受了一段极其难得的静谧时光。 只不过谢煜有些后悔听了姜寻的话,他就不应该把谢松韵和武梦舒接过来,他还不如直接把谢丹秋给送到寒峪关去。 现在这几个女人有事没事就要跑来找姜寻,一来这里,谢煜就待不下去了。谢煜忍不住,想要赶人,可她们仗着姜寻撑腰,根本就不怕他。 谢煜好不容易可以跟姜寻待上一会儿,不出半个时辰,谢松韵和武梦舒一准就会跑来。 谢煜简直气得抓狂。 每当这个时候,谢丹秋也就只会站在一旁笑笑,也不像在京都将军府一般,还会说谢松韵几句,这个时候的谢丹秋,好像越发沉默了。 姜寻见谢丹秋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发呆,便起身走了过去。 谢丹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是姜寻挺着大肚子而来,忙迎了上来。 “嫂子,你慢点。” 姜寻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自己明明比谢丹秋和谢松韵都要小,可是却要叫她们妹妹,实在是叫不出口。 “丹秋,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姜寻虽然年纪小,但是看起来却是比谢松韵沉稳许多,和谢丹秋在一起说起话来好像也更能有共同话题。 谢丹秋面对姜寻的关心,有些躲闪,不禁抬头看了看树梢,这才说道:“我就是有些想家了,有点不放心祖母、母亲和两位伯娘。” 姜寻闻言也没再说话,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几位长辈至今还在京都困着,宣帝明面上对镇国将军府多有照顾,可谁人不知,她们就是牵制谢煜的一根绳子,只要有她们在,谢煜便会有诸多顾虑。 她们其实远比祖皇帝留下来的那份遗诏和信物重的多。 现在宣帝即位还不算久,他不会在明面上动谢家,但是难保他和成帝一样,都在心里谋划着怎么让谢家覆灭。 “还是得想想办法,把她们接出来才是。” 听到姜寻的话,谢丹秋有些愧疚,忙安慰姜寻道: “嫂子,你别操心这些事了,其实我就是从小没离开过家,有点想念而已。祖母她们都好得很,前几天不是还来信了吗?她们也很挂念你的,只是有点遗憾,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和松韵都是未成亲的姑娘,她们都很不放心我俩呢。” 姜寻笑了,她早就知道谢家的老夫人和几位夫人都是极好的人,也不知是因为谢家选妻的时候便寻得了好姑娘,还是因为谢府后院太干净了,没有了那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所以她们的心境也和一般后宅女人不同,总之,姜寻十分羡慕她们之间的感情。 “是啊,这应该是谢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吧?祖母应该看到的。” 谢丹秋的表情僵硬了半分,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着对姜寻说: “会的,总会有机会的。嫂子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安胎,让自己和宝宝都好好的。我会给祖母写信告诉她你和宝宝的状态,她会高兴的。” 姜寻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是她却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记得上次谢煜紧急遁走回了北疆,随后谢松韵又不告而别离开京都,老夫人的身体就不太好了,那个时候就病了一次。 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真的看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回京都短短时日,姜寻在姜家老夫人身上得到的假惺惺的关爱,还不及在谢家老夫人那里得到的温暖多些。 “你们在偷偷说什么悄悄话?” 谢煜从书房过来,就见到两个人在树下都是一脸的心思。 谢丹秋见是谢煜过来,倒是识趣,对着谢煜打了个招呼便到一旁去找正在拌嘴的谢松韵和武梦舒了。 谢煜对这个妹妹倒是越来越喜欢了,至少她是有眼力见的。 谢煜拉起姜寻的手,他很喜欢姜寻柔柔嫩嫩的手指,总喜欢用他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反复轻揉。 “刚刚我们在说,祖母、母亲和两位婶婶的事。” “哦?怎么了?” “我想着,祖母肯定很希望看到她的重孙子,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她们接过来。” 谢煜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没有马上回答姜寻的话。 第301章 京都变故 “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常难,宣帝知道了是不会放人的,可是祖母总要看看孩子的,还是说,你想……” 谢煜的大手包住姜寻的小手,他面色有些凝重,认真地对姜寻说: “不会,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再轻易回到京都,我不会把孩子送去宣帝手中把控。祖母……祖母那边或许有些难办,等我好好想想。” 姜寻轻轻靠在谢煜肩头,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情谢煜定是早就已经有打算了,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家里人能够离开京都。 以前还好,随着成帝对谢家的忌惮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加掩饰,谢家的女眷在京都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 不然,谢丹秋的婚事也不至于拖累成这样。 姜寻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北疆的夏天,树上的叶子便开始黄了。 北疆的秋天很短,姜寻知道,用不上多久,这里便会开始下雪了。 好在今年秋季粮食产量很是不错,因为几个邻国都在内乱,这也给了谢煜喘息的时间,姜寻的三个粮仓和原本谢煜手上的粮仓都已经堆满了粮食,这个冬季谢家军至少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宣帝也没有再找谢煜的麻烦,中间来过一道口谕,想要谢煜回京述职,可谢煜以姜寻有孕为由给推了,宣帝便再也没说什么。 日子一片静好,姜寻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到了来年春天,姜寻便要生产了。 姜寻就更加担忧起来。 如果再不想办法接出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等到北疆大雪封路,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比姜寻更忧心的,自然是谢煜。 可就在这个时候,京都的探子传回来了令人担忧的消息。 镇国将军府内的几位夫人,向来都是深居简出的,京都内的各个宴请聚会她们都是不参加的。 先前府里还有两位未出嫁的小姐,林氏还会偶尔带着她们出去几次,现在谢丹秋和谢松韵都去了北疆,林氏便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甚至是宫里的宴请,除非避无可避,林氏都找借口推了。 京都里的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镇国将军府的女眷们了。 探子之所以感觉不对劲,是因为这一次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探子们平时不能打扰镇国将军府女眷们的生活,只是在收集京都消息和帮谢煜办事之余,多留意些将军府的消息,及时向谢煜汇报即可。 所以,探子们也是和京都大多数人一样,只关注到镇国将军府透露出来的消息。 这一次,探子细心地发现,镇国将军府内的几位夫人,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露面了,关键的问题是,就连平日里经常出门办事的几位大丫鬟也没有出现过,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探子一开始不敢过多深入,不想打扰几位夫人的生活,但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一边给谢煜去信,一边开始派人深入查探。 就在那封信送到谢煜手上的时候,探子已经在京都发现了令他胆颤的异常。 将军府内的三位夫人,连同她们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不在府内,和离回府的大小姐谢轻舟和她的几个孩子也都不在。 现在镇国将军府里,只有老夫人依旧守在安寿堂内的小佛堂里,府里的下人被老夫人下令,不许外出,不许向外传递消息,不许透露一丝一毫府里的消息出去。 要不是探子原本就是谢煜留下的人,自有他的办法和府里联系,或许他也没办法及时发现这府里少了这么多人。 镇国将军府不仅主子少,下人也不多,都是忠心耿耿的家生子,既然老夫人发了话,下人们也都把嘴闭得死死的,就连每日往府里送菜的小二,也都没有发现异常。 探子心里直打鼓,浑身都在发麻,三位夫人都失踪了,自己可实在担不了这个责任。 探子又一次来到将军府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等在了角门处。 他被李嬷嬷带到了安寿堂。 等他从安寿堂出来以后,望着遥远的北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满面泪水都不自知。 五日后,恰逢重阳佳节,宫里传来旨意,邀请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和林氏一同参加。 老夫人接了旨意,重阳节独自进了宫。 “我与将军已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吧?” 马蹄声声,清脆地敲打在石板路上,虽然颠簸,但老夫人心情似乎不错,透过雕花的窗棂,老夫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深远。 李嬷嬷听到老夫人的问话,思绪也逐渐飘远,说道:“是啊,当年老将军离京,那些年一直战乱未能回京与夫人相见。夫人本想去北疆与将军相聚,可奈何将军竟……” 老夫人脸上刻画着岁月的沟壑,但此刻眼中的光芒却依旧明亮,仿佛洞察了世间万物。 口中回忆着和老将军曾经的遗憾,却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李嬷嬷又一次帮着老夫人整理了一下宫装,小心地搀扶着老夫人在宫门口下了马车。 老夫人缓缓踏入宫中,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坚定。 探子远远地望着老夫人的背影,如同一棵经历风霜后更显得苍劲的古松,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气息。 探子看着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书信,压下眼底的湿意,消失在原地。 老夫人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轻声说道: “我的身子你是最清楚的,熬不住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宗海带着我的孩子们死在了战场上,我也不能躺在家里等死。只是,拖累你了。” 李嬷嬷的手有些颤抖,“小姐,老奴跟在您身边一辈子了,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您在哪老奴就在哪,老奴觉得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老夫人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斑白的鬓发,笑着朝深宫走去。 曾经,她陪着老将军上过战场,如今,好像又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些场景。 只不过,现在的心境和当初可大不相同了,老夫人的心里多了些悲切和不甘。 想到当初倒下的那么多谢家将士,老夫人甚至有些退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如何去面对谢宗海。 第302章 老夫人的信 远离京都的小路上,几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疾驰,没有人知道车上是何人何物,也不是没有强盗打过他们的主意,只不过护送马车的人武功极高,训练有素,普通毛贼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车上的人,昏昏沉沉,几乎一直都在沉睡中度过,倒是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早早清醒过来,在一旁照顾着几位夫人。 一辆马车中,还有稚嫩的童声传出。 “玲珑姐姐,母亲何时能醒啊?她一直睡着会不会就不醒了啊?” “小少爷放心,你忘了这是你的曾祖母交给你的任务啊?大小姐最近太累了,老夫人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等大小姐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哦,那外祖母她们也是累了吗?” “是啊,她们前段时间都太累了,过两天马上就醒了。” “大人可真能睡,我累了也就多睡半天,她们睡的时间可真长。” 男人驱马靠近最前面的马车,对着里面说话。此人正是先前被成帝推出去替姜誉顶了护送粮草不利罪名的武远道。 “前方就到西宁城了,到了西宁就进了北疆地界。” “武大人,我们夫人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服药了?” 丫鬟有些担忧地问道。 武远道也有些担心,但是老夫人的吩咐他不敢不从,这一路上他都生怕伤了几位夫人的身体。 武远道连忙说:“自然可以,其实老夫人也是担心几位夫人不肯独自离开,现在已经远离京都,自然是不用再担心了。” 丫鬟道了谢,可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忧愁。 谢煜的人来报,说西宁城到了三位夫人,自称是谢家夫人,谢煜先是一喜,后便是更深的担忧。 姜寻从外推开书房的门,谢煜急忙迎了过来。 “你慢一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 姜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呀,我哪有那么娇贵啊?我见你中午都没回去用膳,这便让锦书陪着我一块给你送来了。” 谢煜这才看到姜寻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连忙接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向姜寻赔罪。 “是我不好,竟忘了时间。” 说着,谢煜还不忘瞪了夜风一眼。 夜风无辜地扯了扯嘴角,贴心地将门给二人关上,自己则出了书房,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可刚刚谢煜也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谢煜拉着姜寻坐了下来,“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你放心,我不会饿着肚子里的宝宝的。” 谢煜佯装不高兴,说:“我这是担心你,无论肚子里有没有宝宝,你都不能饿着自己。万一我耽误了用饭的时间,你就自己先吃,不用等我,我在军营里都习惯了。” 姜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每当谢煜无意中提到军营里的事,姜寻便会觉得心疼。 “我刚刚在书房外面,无意间听到了你和夜风之间的谈话。” 谢煜点点头,既然姜寻知道了,他便不打算瞒着她。 “是啊,也不知道京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下面人来报,只说是三位夫人,可是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啊。” “母亲她们不会抛下祖母的,她们万万不会将祖母独自留下来北疆的。” 姜寻也觉得有些蹊跷。 “无论如何,先见了面再说吧。京都那边不是一直都很平静吗?最近应该是没出什么大事。” 谢煜也知道自己在这干着急没什么用,于是说道: “我已经吩咐夜风下去安排了,等用了饭,下午我亲自带着人去西宁城走一趟。” “我会尽快回来,你不用担心,要照顾好自己。” 姜寻乖巧地点头,笑着说:“好,我在这等你。” 谢煜前脚出发,京都的密信就到了。 谢煜从不瞒着姜寻,于是传信的暗卫便将信交到了姜寻的手上。 一封是京都探子传回来的密信,另一封是老夫人的亲笔手书,写明了要交给谢煜。 姜寻把探子的信打开,看着看着,姜寻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谢松韵和谢丹秋正好来找姜寻,见到姜寻落泪,两人吓了一跳。 “嫂子,出什么事了?” “七哥让我俩这些天好好照顾你,你可别七哥一走你就哭啊,你至不至于……” 谢松韵被谢丹秋打了一下,不吭声了。 谢丹秋看到姜寻手上拿着一封信,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也没多问,扶着姜寻先坐了下来。 姜寻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深吸了两口气,看了看手中的信,交给了谢丹秋。 谢丹秋和谢松韵有些疑惑,她们从不过问谢煜和姜寻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姜寻把密信交给她们。 两人心中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镇国将军府定是出事了。 只愣怔了一瞬,谢丹秋便接过密信看了起来。 不待看到最后,两姐妹都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谢松韵捂着唇大哭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谢丹秋还存着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默默流着泪。 “四姐,这是真的吗?祖母她……” 谢丹秋拉着谢松韵的手,轻轻点点头 。 谢松韵抬脚就要往外冲,嘴里还嚷嚷着:“狗皇帝,我要杀了他。” “松韵,别闹了,你冷静点。” 谢丹秋死死地拉住谢松韵,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竟没能让谢松韵挣脱出去。 谢松韵挣扎着。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他讨个说法。” “谢松韵,你别闹了,嫂子还怀着身孕呢。” 姜寻就坐在两人身旁,谢松韵刚刚的挣扎差一点就打到姜寻身上。 谢松韵闻言也吓了一跳,可依然气愤不已。 “四姐,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谢丹秋摇摇头,可是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姜寻在一旁说道:“你们知道谢煜去做什么了吗?” 谢丹秋和谢松韵齐齐摇头,她们只以为谢煜出去处理军营里的事务,并未多想。 “或许是母亲和两位婶婶来了。” 姜寻的话让谢丹秋和谢松韵都愣住了,可是二人心中却是一点喜悦都没有。 “是祖母,一定是祖母安排的。” 谢丹秋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知道此刻无论做什么都晚了,祖母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303章 葬在一起 谢松韵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脸哭了。 姜寻看着两姐妹失控的样子,她反倒慢慢冷静了下来。 “谢煜走的时候,心里就应该已经有了猜测,我想他会带着母亲和婶婶尽快赶回来。” 谢丹秋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哽咽。 “嗯,嫂子,我们知道,您别跟着操心,安心养胎最重要,祖母肯定也是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们就在这等着七哥和大伯母她们,祖母的事等她们回来再说吧。” 从京都到凉城,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时间,姜寻看着手中的信,其实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距离重阳节已经过去七日了,想必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姜寻叹了口气,向着京都的方向遥遥远眺,回忆着为数不多的几次与谢老夫人的见面,她还未来得及当面叫她一声祖母,还没奉过孙媳妇的茶。 姜寻不由得联想到姜家的老夫人,姜寻竟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 果然,谢煜速度极快,见到了母亲、两位婶婶谢轻舟和孩子们,根本都来不及寒暄细说,便带着众人又急忙赶回了凉城。 林氏等人也知不对劲,她们被下了药送出了城, 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北疆,本该高兴期待的几人,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路上,妯娌三人也俱是默不作声,就连平时喜欢嬉戏玩闹的孩子也都察觉出了不对劲,一路上乖巧安静得很。 到了凉城将军府,谢煜一眼便瞧见了早已候在门口的姜寻和谢丹秋、谢松韵。 母女见面,都没有欢欣雀跃,彼此先都红了眼眶。 林氏上前握住姜寻的手,看着姜寻隆起的肚子,倒是轻轻笑了笑,“辛苦你了,孩子。” “母亲。” 姜寻微微福身欲对林氏行礼,却被林氏稳稳扶住,“不用那些虚礼,你和煜儿能好好的,我和你们祖母……就都放心了。” 说着,林氏的声音便哽咽了。 门口一群人的眼眶就都红了。 姜寻又对着孟氏、吴氏分别叫了声“婶婶”,和谢轻舟打了招呼,几个孩子也纷纷上前,对着姜寻乖巧行礼叫了声舅母。 姜寻这才看着谢煜,把老夫人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谢煜伸手接过,扶着姜寻无声的进了将军府。 原本应该是阖家欢乐的相聚场面,此时的将军府内,却是鸦雀无声。 谢煜看着手中的信,面上虽然不显露半分异样,手指却微微颤抖。 姜寻将手放在林氏的手背上,想要安抚一下面色苍白的林氏,林氏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良久,谢煜合上了手中的信。 厅内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谢煜身上,乞求着能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可惜,谢煜面色沉重,说道:“祖母怕是已经……去了。” 虽然大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是在谢煜口中得到证实,几位夫人还是忍不住掩唇哭了出来。 谢煜继续说道: “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大夫说她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她瞒着大家,从那个时候起,祖母或许就已经在做打算了。” “祖母知道每年的重阳节,宫里都会举办宴会,祖母借口母亲感染风寒在府中养病,自己独自参加了宴会,提前服了药,在宴会上会吐血而亡。” “事情发生,祖母安排的人会将消息在京都散播,逼迫宣帝给镇国将军府一个交待,而母亲和两位婶婶则是因为愤怒而又无所依靠,这才冲动之下乘着马车出城来北疆寻求帮助。” “现在,应该是有两辆马车正在一路躲避朝廷追赶。祖母也是怕真是有什么意外,这才安排母亲和婶婶提前出发。” 林氏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自责地捂着胸口,说:“是我不好,我竟没有察觉母亲的异常,竟没有拦下她老人家。” 孟氏摇摇头,说道:“这不怪大嫂,那些日子我也察觉不对了,母亲不让我们过去她院里请安,说是想要清净一些,可我也没有当一回事。” 吴氏也哭着说:“是啊,母亲虽然喜欢清净,但是也很少不见我们,我们……” 谢轻舟的几个孩子围在她的身边,也哭成了花脸。 在沈家,他们的祖母和曾祖母总是喜欢训人,他们不喜欢,只有外曾祖母待他们好。几个孩子也是真的伤了心。 “祖母说了,这么多年没有离开京都不是走不得,而是她深知作为镇国将军府的家眷,不能那么做。但是如今,皇上对谢家如此无情,更是害得祖父和父亲、叔叔、哥哥们都倒在战场上,谢家祖祖辈辈对皇室的愚忠便到此为止了。” “祖母说她不是不想来北疆,是她的身子撑不住了。希望母亲和二位婶婶能够谅解。” “还有二姐和三姐,祖母曾分别见过两位姐姐,也问过她们的意见。两位姐姐表示夫家待她们都好,暂时还可以护着她们,她们愿意留下,一方面皇上不会明着对她们动手,另一方面,马大人和吴大人都是正直的人,可以护住她们二人和孩子。” 孟氏和吴氏闻言,哭得更是停不下来。 此时,外面的车夫求见。 进来后,众人发现他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大木匣子。 “少将军,这是老夫人让奴才带着,说是要交到少将军手上。” 匣子打开,是老夫人平日里最常穿的衣裳,下面还有一套老夫人保管得极好的嫁衣,是老夫人和老将军成亲时候穿的。 “母亲这是想要和父亲葬在一块。” 林氏捂着唇,声音破碎,一瞬间,她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将军死在北疆,也葬在北疆,老夫人不止一次地说过,想要来北疆和老将军葬在一块。 可惜,到最后她们也没有能够达成老夫人的心愿,只有这一匣子身外物送到了北疆。 林氏哭得不能自已,这么多年,她和老夫人相伴,早就成了最亲近的人,要不是老夫人给她们妯娌几个支撑,她们怎么可能振作坚强起来? 一时间,满厅都是啜泣之声。 第304章 临盆 虽然大家已经知道老夫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按照明面上的时间来算,朝廷的消息还没到达北疆。 即便如此,关起门来,谢煜还是在家中为老夫人准备起了丧事。 另一方面,谢煜加紧去信,看能不能让留在京都的人把老夫人的遗体运过来。 天气马上就冷了,倒是不会腐烂。 第三天的时候,宫里的急报便来了。 不过,宣帝的意思是老夫人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酒,这才诱发了陈年旧疾。 谢煜冷笑一声,纵使宣帝如此说,可京都已经传开了,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可是在宫宴上中毒而亡。 谢煜并不理会宣帝的措辞,给宣帝上书,言辞犀利,言语间责怪宣帝没有照顾好老夫人,老将军一生为国,宣帝却连老将军的遗孀都如此苛待,重阳佳节非要折腾年迈体弱的老夫人进宫去遭罪,不然,老夫人不止于此。 谢煜言语间透露出了强烈的不满,还责问宣帝如果老夫人真是意外身亡,为何谢家女眷会状告无门连夜离开京都?为何京都传言老夫人是中毒身亡?难道宣帝要包庇行凶之人?难道谢家满门忠烈世代守边都护不住老将军的遗孀? 谢煜将信交给暗卫,在书房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姜寻推开了书房的门。 姜寻来到谢煜身前,看着他冒出短短胡茬的下巴,有些心疼。 谢煜不想姜寻跟着一起烦忧,打起精神问道: “是不是饿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吩咐下人准备。” 姜寻顺着谢煜的力量坐到了他的腿上,将头轻轻靠在谢煜的肩膀。 “又在想祖母吗?” 谢煜避开姜寻的肚子,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闷闷地说道: “嗯,从我回了京都,就一直喜欢在祖母的院子里玩耍。府里的所有人待我都很宽容,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就我一个男孩在京都吧?” “母亲有的时候管我很严,都是祖母护着我。” 姜寻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谢煜说。 “祖母之所以这么做,我明白,她老人家就是不想我们背上不忠的骂名,不想递个把柄给宣帝。现在这样,天下人都觉得是皇家对不起我谢家,是皇室待我谢家过于薄情寡义。” “即便宣帝心知是祖母算计,但是他没有证据,即便是有,他也不能拿出来对天下人说。” “一个八旬老人,人已经不在了,他如此狡辩推脱只会让百姓对他更加唾弃。” 姜寻抱着谢煜,感觉到短短几日,谢煜又瘦了一圈。 姜寻挪动了一下,让自己更加紧贴着谢煜,感受着谢煜的心跳,这才安心一些,她说:“是啊,祖母用心良苦,她谁都考虑到了。” “而且,祖母把谢家所有女眷全都送了出来,她的意思……” 谢煜顿了顿,问道:“你怕吗?” 姜寻摇摇头:“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 宣帝确实很气愤,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老太太给耍了。 当谢家老夫人倒下的时候,宣帝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他第一时间召集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前来诊治。 宣帝可不想老夫人死在宫里。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听说前几个月还卧床不起,宣帝只以为老夫人是年老体弱旧疾复发了。 等到太医们发现不对,怀疑中毒的时候,宫宴已经散了,大臣和女眷们已经各自回府。这个时候宣帝再下令彻查,自然是毫无结果。 宣帝心里更加不安,命令太医拼尽一身本领,务必要救回老夫人的性命。 太医们哪敢怠慢,虽然心里都知道老夫人怕是救不回来了,但谁也不敢轻易将那个结果说出口。 正因为这样,等到宣帝得知老夫人回天无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宣帝知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便吩咐人去宫外谢家传信。 当传信的内侍回来报说,谢家的那些女眷都已经出城的时候,宣帝暴怒,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宣帝无法相信,这是谢家的一个圈套。 谢家向来和睦孝顺,怎么可能为了顺理成章的离开京都,拿老夫人做饵,用老夫人的性命做交换。 宣帝至此都在自我怀疑,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谢家的算计。 这不像是谢家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不可能。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外面的传闻也已经流传开来,宣帝陷入了被动。 “派人去追,一定要将人给我追回来。” 宣帝咬牙切齿地吩咐,体内气血翻涌,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皇上,”安福海步履匆匆地进来。 宣帝没好气地问道:“何事?” 安福海躬身行礼,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产了。” 宣帝揉了揉眉心,道:“知道了,叫吴太医和王太医过去候着,朕一会儿过去看看。” 刚刚被气得吐了一口血,宣帝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坐在龙椅里闭目养神,他越来越觉得身体亏空得厉害,自从坐上这个皇位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步上了历任皇帝的老路。 宣帝苦笑摇头。 宣帝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因为谢家老夫人的事,宣帝一夜几乎未眠,一口鲜血吐出去,整个人便虚弱了不少,这一歇息竟睡了过去。 安福海守在外面,挡住了皇后的人。 皇后生产,皇上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但也仅仅是看看,可皇上刚刚才吐了血,脸色苍白很不好看,安福海自然是要为皇上身体着想的,安福海想,皇后生产皇上也帮不上忙,休息一下再过去也是无碍的。 “啊……皇上……皇上啊……” 皇后的寝宫内,气氛紧张而肃穆。皇后面色苍白如雪,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皇后的声音凄厉而无助,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指尖几乎陷入其中,纵使她身份尊贵,此刻也只剩下无助。 可是皇上在哪呢? 为何过了这么久,皇上依旧不肯过来看看她呢? “皇上呢?皇上……来了吗?” 一旁的宫女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不敢回答皇后的问话。 第305章 再次吐血 整个后宫,皇后临盆,能做主的竟然是姜瑜葭这个静妃了。 乌瓦国的长公主初入宫时,宣帝为了给乌瓦国颜面,也是封了妃位的,只不过长公主不愿侍寝,每次宣帝过去,长公主都能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吸引宣帝,但就是没有能够真正侍寝。 当大家都以为长公主圣宠不断的时候,宣帝忽然就冷落了她。 只有姜瑜葭知道,宣帝是怀疑上了长公主,长公主借着宣帝发难的机会,一剂药就让自己遁逃了。 没了长公主,宣帝的后宫也就剩下姜瑜葭了。 姜瑜葭身体一直不好,太医都说活不过一年了,她又识趣,从不在宣帝和皇后面前晃悠,宣帝便也没有理会她。 可皇后临盆的时候,姜瑜葭来了。 姜瑜葭再不受宠也是静妃,众人不得不听。 姜瑜葭看着紧闭的宫门,唇角扬了扬,随后高声问道:“皇后娘娘生产,如此大事,为何不请皇上过来?” 刚刚传话的内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刚刚奴才去了御书房,海公公说皇上正在休息,让太医好好看顾娘娘,说是等皇上休息好了再过来。” 姜瑜葭拉着长音说:“哦,我还以为皇上有什么军机要务要处理呢,不过龙体自然也是重要的。皇后娘娘产子,皇上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里面的嬷嬷听着姜瑜葭的话实在可气,推门出来,对着姜瑜葭不悦地说道: “静妃娘娘来此是为何事?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生产,静妃还是回自己宫里待着为好,莫要在这里惊扰了娘娘。” 姜瑜葭冷了脸色,并不像往常那般对这嬷嬷的不敬视若无睹,姜瑜葭对着身后的内侍说道: “魏嬷嬷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来人,给本宫拉下去掌嘴。” “你……我看谁敢?”魏嬷嬷没料到静妃今日竟如此嚣张,只稍一愣神,便被两个内侍架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不仅院子里的众人听得清楚,里面的皇后也听见了。 “住……手……静妃……你……你敢……啊……” 皇后语不成句,气息不足,外面的人听不真切,姜瑜葭勾了勾唇角大声呵斥道: “本宫平日里对你们是太过仁慈了,让你们以为一个奴才都能踩到本宫头上。魏嬷嬷不尽心尽力伺候皇后生产,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如果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没有……” “放肆,在主子面前自称为‘我’,亏你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皇后娘娘出身高贵,自小便拥有良好的教养,怎么可能容你这等刁奴在身边惹是生非?简直是污了皇后娘娘贤德的盛名。” “给本宫将人押下去,别在这里扰了皇后娘娘生产。”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动。 “还不快去?在这里言行无状惊扰娘娘安心生产,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姜瑜葭的话也不无道理,终是有两个内侍上前将魏嬷嬷给拖走了。 里面皇后娘娘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听得外面的人胆战心惊。 在这宫里皇后娘娘是头一份生产的,以前的老人都随着先皇贵妃出宫住到行宫去了,这宫里竟连几个有经验的老人都找不出来,魏嬷嬷还被姜瑜葭给关了起来。 皇后娘娘心里有气,可眼下实在没有精力,身体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晕死过去。 太医侯在外面也是焦虑万分,朝外面等候的姜瑜葭问道: “静妃娘娘,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好啊,要不要再派人去请示一下皇上啊?” 姜瑜葭倒并未阻拦,马上就指派了一个小内侍前往御书房。 内侍来到御书房外,堆着笑脸问安福海:“海公公,皇上可醒了?什么时候能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啊?皇后娘娘还等着皇上过去呢。” 安福海气得瞪起了眼睛,小声斥责道: “昨儿皇上几乎一夜未眠,刚刚能消停一会儿,你们这一个个的就跑来打扰皇上,好歹让皇上养养神吧?一会儿皇上醒了,我自会第一时间告知皇上。” 小内侍便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哈腰地回来了。 皇上这一觉睡得时间倒是确实有些长了。 两个时辰以后,宣帝起了身。 安福海端着水替宣帝净了手后,才说:“皇上,早间有人来报,说皇后娘娘似是要生产了,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宣帝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是啊,早上是有这么回事,可是朕怎么就睡着了呢?现在如何了?生了没有?” 安福海恭敬答道:“尚未有人来报,应是还未生产吧?” 宣帝又喝了一口水,这才起身,说道: “走,去看看皇后。” 安福海早已命人在外面准备好了龙撵,宣帝坐了上去,一路朝着皇后的坤宁宫而去。 镇国将军府老夫人的灵柩刚刚送出去,宣帝已经下旨按照王妃规制下葬。 老夫人本就有一品诰命在身,无论这一次宣帝怎样气愤,明面上,他都不可能怠慢了谢家老夫人、怠慢谢家。 毕竟谢煜还守在北疆替他守卫着大兴。 宣帝觉得有些憋屈,早上吐的那口血现在还让他觉得虚弱无力。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福海回身欲斥责,却见一影卫匆匆追来。 安福海连忙命人停下轿撵,那人上前来报,说: “皇上,属下已经追上了那几辆出城的谢家马车。” 不等影卫说完,宣帝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含了急切的期望。 “怎样?那几位夫人都接回来了?” 影卫垂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硬着头皮说:“回皇上,那几辆马车上……根本就没有几位夫人和谢家小姐,马车上都是丫鬟侍卫,说是主家还了他们自由身,是准备回乡与家人团聚的。” “皇上,属下认为,她们早有预谋,说不定人早就离开京都了。” 宣帝内里翻涌的气血又一次失去了控制,一口腥甜的液体再次喷了出来。 “皇上。” “皇上。” “快,回安定宫,请太医……快去请吴太医和王太医……” 第306章 难产 “静妃娘娘,不好了……” 姜瑜葭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皇后宫外的院子里,听到外面人来报,不疾不徐地抬了抬眼皮,问道: “何事这般大呼小叫?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生产,你们一个个下人都是怎么当差的?” 姜瑜葭虽然话说的严厉,但是声音却是不紧不慢。 来报信的内侍也来不及向姜瑜葭告罪,喘了一口气说道: “不好了,静妃娘娘,皇上又吐血了,正传召吴太医和王太医过去为皇上诊治呢。” 姜瑜葭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姜瑜葭连忙掏出帕子掩住乱飞的嘴角,故作惊慌地说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整个太医院里,就数吴太医和王太医医术高超,现在皇后娘娘这里情况危急,他们怎么走得开啊?” 内侍也急了,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静妃娘娘,皇上吐血昏迷了,孰重孰轻静妃娘娘不会不知道,皇上那边还等着救命呢!” 内侍的声音传到了屋里,虚弱得已经发不出声音的皇后张了张嘴,稳婆和嬷嬷忙凑过去,但是却听不清皇后的话。 这时,吴太医和王太医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对视一眼,都已做出了决定。 吴太医和王太医收拾药箱,又带了两名太医一同出去。 姜瑜葭见状,殷切叮嘱道: “几位太医务必要全力救治皇上,皇后娘娘这里……” “静妃娘娘请放心,这里已经安排妥当,四名太医在这里候着,老臣先去救治皇上要紧。” 姜瑜葭依旧掩着口鼻,眼角红红的,连忙说道: “几位太医快请吧,莫要在本宫这里耽误时间了。” 产房内传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令正欲出门的太医都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可是另一头可是皇上,太医们的脚步只是稍稍停顿了一瞬,便都脚不沾地地朝着皇上所在的安定宫跑去。 “皇后娘娘……” 产房内传出一连串的焦急惊呼声,姜瑜葭急走几步来到产房外,对着里面说道: “皇后娘娘,您放心,皇上定会无恙的,您只需安心生产,到时皇上醒来见到皇后娘娘和皇子平安,皇上定会高兴的。” “皇后娘娘,皇上不是不想来看您,皇上也却是抽不开身,您虽不是最早陪在皇上身边的人,但也是皇上的发妻,定是会体谅皇上的,对吗?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皇后的手抓得紧紧的,拉住了想要出去和姜瑜葭理论的大宫女,此时的姜瑜葭显然是要故意为难,哪个奴婢出去都占不得半点好处。 皇后娘娘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汗水淋漓,碎发糊了满脸,身下的被褥都已经湿透了。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皇后的嘴巴微微启开,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每个人都清楚,皇后娘娘正在经历着怎样的一场煎熬。 屏风后的几位太医,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原本他们不过是陪同几位太医过来的,平日里像为皇上皇后诊脉的机会根本就轮不到他们。 可是现在皇上忽然吐血晕厥,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位太医离开,却不敢张口提出异议。 可眼下皇后娘娘的状态明显不佳,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颗脑袋连同家中老小的性命,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姜瑜葭在门外说了一句,听到里面没有动静,觉得有些没意思。 对着院外候着的一帮下人们说道: “皇上都病了,本宫也不能只在这里守着皇后娘娘,本宫还是得去安定宫瞧瞧。皇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都给本宫安静着些,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别惊扰了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就去安定宫去请示,务必要保证皇后娘娘和皇子的平安。” 留下这么一句话,姜瑜葭便起身离开了。 满院子的奴才奴婢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还是去问问魏嬷嬷吧?” “可魏嬷嬷不是被静妃娘娘给押下去了吗?” “那怎么办?皇后娘娘要是出了事,你我脑袋都保不住,不仅如此,没准还得连累家里。” “可……静妃那边……”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这么大的事让咱们这些个地位低下的奴才扛着要好啊。” “也对,左右都逃不过,还是去请魏嬷嬷吧。” 等魏嬷嬷肿着一张脸赶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稳婆一见到魏嬷嬷好像也找到了主心骨:“嬷嬷,娘娘这是情绪起伏太大,受到了刺激,难产了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娘娘也听到了魏嬷嬷的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魏嬷嬷,可眼前一片模糊找不准人影。 魏嬷嬷连忙紧紧攥住皇后的手,说: “娘娘放宽心,有老奴在呢,娘娘和皇子都会没事的。” 安抚了皇后,魏嬷嬷心一横,说:“你们赶紧帮娘娘摁肚子,实在不行,你们就伸手把孩子拽出来。” “可……这……这不行啊……” 稳婆吓得手都发抖了,这弄不好她的脑袋可就没了。 “你再不试试,皇后娘娘和孩子保不住,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魏嬷嬷的话让稳婆们一惊,浑身的汗忽然都变得冰冷。 “请太医进来为娘娘施针催产。” 魏嬷嬷又道。 一阵慌乱,皇后身上的几个穴位都扎满了银针,灌下一小碗燕窝,稳婆咬着牙面目狰狞地伸出了手。 皇后娘娘此时恨不得死去才好,她浑浑噩噩中想到,如果挺过这一劫,她以后都不想再生孩子了,虽然给皇上生孩子是所有女人求之不得的,可是她怕了。 她感觉自己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眼前的景象好像就是地府的阎王殿。 上官昕眼前一片漆黑,魏嬷嬷嘶哑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上官昕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游离,只有一只手还死死地抓住魏嬷嬷的手,仿佛想要借此抓住生命的最后一缕微光。 上官昕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感到极度的疲倦,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向一个幽暗寂静的地方拽去。 上官昕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一切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离她越来越远。 第307章 母子平安 姜瑜葭来到安定宫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们都已经到了。见到静妃前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安福海在里面伺候,听见外面一迭声的请安声音,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此时宣帝也已经清醒,几位太医还在为他仔细把脉。 宣帝身上的龙袍还沾染着刚刚吐出的鲜血,这一幕让宣帝更加忧虑和焦心。 宣帝感到自己极度的虚弱,昨夜的焦虑和老雷好像让他的身体严重透支。 太医们默默地通过眼神交流,可又不敢透露太多情绪。 宣帝的身体在半年前明明还是健康的,可是为什么会在短短时间亏空得这么厉害? 太医没有头绪,没有头绪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敢说的,多年在宫里行医的经验告诉他们,务必要少言少做,谨慎保守,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荣华富贵。 吴太医看了王太医一眼,见王太医也没有任何表示,便对着皇上躬身抱拳说道: “皇上,您的龙体因为忧虑和操劳有些亏损,需要好好调养,切不可动怒和过度操劳。” 宣帝有些不相信吴太医的话,看向王太医问道: “仅仅如此吗?为何朕在一日之内连吐两回血?” 王太医上前一步,低头答道: “回皇上的话,皇上吐血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忧虑和压力所致。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日夜忧心国事,加上昨夜之事令皇上辛劳,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和调养,更是因为皇上刚刚怒急攻心,这才会导致吐血。” 宣帝见两位太医都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 安福海又附在宣帝耳边问道: “皇上,众位娘娘还在宫外等着见皇上呢,皇上您看……” 宣帝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朕又没死,她们想来干什么?都给朕回去,待在自己宫里,少出来晃悠。” “是。”安福海答应了一声,自有听到对话的小内侍出去向娘娘们传话,安福海没有动,想了想,又问: “皇上,那皇后娘娘那……?” 宣帝头有些疼,心里烦躁,不过还是问道: “皇后怎么样了?生了吗?” 安福海摇摇头:“还未有人来报。” 宣帝心里沉了沉,问:“生了多久了?” “还不到六个时辰。” 安福海语气平静地回答,宣帝想了想,说:“叫吴太医和王太医过去瞧瞧。” 皇宫内的气氛压抑异常,每个人都行走得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宫女们见了面忍不住低声窃语,眼神中都是忧虑。 内侍忙碌穿梭,手里拿着各种药材,行走在太医院和安定宫、坤宁宫之间。 大臣们得了消息,纷纷赶来聚在殿外,议论纷纷,尤其是上官家的人,脸上写满了关切与不安,可偏偏皇上也病倒了,他们便不敢在此时提出要去看望皇后的要求,他们偶尔交换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整个皇宫都被一种无以言说的压力笼罩,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犯了皇上的逆鳞。 嫔妃们得了传话,一个个倒是乖巧的回了自己的住所,紧闭宫门不再外出。 姜瑜葭也奉着旨意回去了。 皇上用了药,躺在软榻上休息,等到他觉得身上轻松些许了这才强撑着坐了起来。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安福海摇摇头,面色凝重。 “刚刚奴才打发了人去瞧,说是还没生下来呢。” 宣帝隐隐觉得不安,说:“去看看。” 一出安定宫,看见众大臣都来了,宣帝的脸变黑得像要滴水一般。 “你们这是干什么?在这等着朕驾崩吗?” “臣不敢。” “臣不敢。” 呼啦啦,大臣们顿时跪了一地。 宣帝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上官家的几人连忙上前向皇上行礼,“皇上,老臣……” “行了,一块去吧。” “谢皇上。” 上官大人的声音已经带了颤抖,宣帝只用眼角瞥了一眼,便转身上了龙撵。 龙撵刚刚被抬起,外面就传来了内侍欢快的声音。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一位小皇子。” “恭喜皇上喜得麟儿,这是我大兴之福、百姓之幸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一人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跪地向宣帝道贺。 “愿皇室血脉代代相传,江山永固!” …… 宣帝的心情总算好了点,笑着挥了挥手,也不再和他们计较,乘着龙撵去了坤宁宫。 抛去镇国将军府老夫人的事,在皇后这边宣帝终于听到了一则好消息,宣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轻快的笑意。 吴太医和王太医拎着药箱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二人面色复杂地出来了。 “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吴太医斟酌着回话道:“皇上,皇后娘娘生产不易,出血过多,现在还很虚弱,怕是身体受损,需要好生调养。” “小皇子哭声微弱,面色发青,看样子是长时间窒息导致,或许会有体弱的可能,需要格外仔细照顾,随着年龄长大,或许会有好转。” 宣帝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压了一块石头。 一个体质羸弱的皇子,未来的路可并不好走,这也是宣帝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魏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宣帝看了过去,发现孩子的脸色确实有些古怪,想要抬头向魏嬷嬷问话,这才发现魏嬷嬷的脸红肿着。 宣帝只挑了挑眉,又继续问道: “这孩子的脸色怎么回事?” 魏嬷嬷福了福身,低头回答:“回皇上,皇后娘娘生产不顺利,皇子应该是在胎里时间过长,憋的,不过这孩子精神头很好,长大了定是个活泼健康的皇子。” 魏嬷嬷抱了半天,也没见宣帝有想要接过去的打算,魏嬷嬷的心也有些凉。 “行了,抱下去吧,让奶妈好生喂养。” “是。” 魏嬷嬷就这样抱着孩子又下去了。 宣帝看了看紧闭的产房的门,想了想,只隔着门对里面的皇后说道: “你好好调养身体,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第308章 早就见过 皇后失望地闭上双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皇后的脸苍白如纸,整个人虚弱不堪,但是生产的痛再难熬,也比不上宣帝此时的举动令她难以接受。 皇后也没有回答,没有出声,正收拾的稳婆嬷嬷们也都放轻了手脚,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宣帝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只以为皇后虚弱昏睡,并未当一回事,转身又离开了,不过倒是格外恩准了上官家的人留下,等着瞧上皇后一眼。 因为皇后的母子平安,整个皇宫又变得喜气洋洋。 阖宫上下都因为大皇子的降生而感受到喜悦的气氛。 当然,各个妃嫔宫中就显得凝重不少。 姜瑜葭听到了消息,恨得几乎把衣襟都绞碎了。 看到金巧和冬儿都出去了,秋杏才出言提醒道: “娘娘,您收着点您的脾气吧。皇后娘娘产下皇子,皇上正高兴着呢。” 姜瑜葭喘了两口粗气,说:“真是命大,这样都能平安生产,还真是一对贱人。” 秋杏知道姜瑜葭为何如此气愤,但又无可奈何。 “皇上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大皇子?” 秋杏不敢回话,姜瑜葭快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凭什么?我的孩子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大皇子?” 姜瑜葭恨,但也没办法。 “去,罚他再抄五百遍《论语》。” 秋杏心有怜惜,可是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姜瑜葭的霉头。 “生吧,我倒要看看,你的孩子能不能长大。” 秋杏看着姜瑜葭状若疯癫的样子始终不放心,关上房门低声问道: “小姐,您之前在皇后宫里发落了魏嬷嬷,得罪了皇后,现在皇后无事,您可怎么办啊?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您的。” “怕什么?不过是一条烂命。” 话虽如此,姜瑜葭还是主动脱簪素衣来到了皇上的安定宫外。 安福海已经知道了发生在皇后寝宫的事情,但是见到姜瑜葭这副姿态过来,还是有些惊讶。 “静妃娘娘,您这是……?” 姜瑜葭往安福海的手中塞了一个荷包,说道: “海公公,本宫是来向皇上请罪的。本宫知道皇上对本宫不喜,本也不想……咳咳咳……不想……到处给皇上惹事,可皇后生产本宫总要去看看的,咳咳……皇后平日待本宫极好,本宫……咳咳咳……本宫……” 姜瑜葭咳得厉害,这么一小会儿,人便已经跪不住了,要不是身边有秋杏扶着,姜瑜葭整个人便要跌倒在地上了。 安福海看姜瑜葭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便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中带了一丝怜悯,回去向皇上复命去了。 宣帝没有传召姜瑜葭,倒是向安福海详细询问了当时的事情。 听闻姜瑜葭的所作所为,倒也没有什么大错。 虽然宣帝也觉得姜瑜葭多管闲事,不该在那个私自惩治了魏嬷嬷,但不过是一个奴婢,罚了也就罚了。 看姜瑜葭那个样子,宣帝心里对她的怨淡了不少。 宣帝还是不想见姜瑜葭,吩咐安福海出去传话,叫姜瑜葭回去了。 宣帝听着外头的对话声,心里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人。 当晚,要是没有姜瑜葭,他也不会酿下大错,也不会错过…… 宣帝闭上眼睛,让自己沉睡过去。 宣帝有了皇子,这个消息在整个大兴迅速传开。 谢煜和姜寻也收到了消息。 在北疆,好像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比起宣帝的皇子,北疆的百姓更加期待将军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不仅是谢煜和姜寻身边的亲人朋友和北疆的百姓期待着这个孩子,还有人在暗地里始终盼望着这个孩子早日平安落地。 北疆比京都冷很多,早早地便下起了第一场雪,这场雪就宛如天女散花般悄然降落,覆盖了城外的草原,妆点着远处的山川。 姜寻就站在将军府的院子里,仰头看着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 谢煜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披在姜寻的肩头,又仔细地把帽子给姜寻戴好,最后又塞给姜寻一个手炉,这才将人揽进怀里,问道: “看雪也看得这么入迷吗?” 姜寻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白净无瑕的小脸,姜寻的目光有些悠远,好像在看非常遥远的地方。 姜寻点点头,说道: “当初我被三叔领着从安远侯府离开的时候,就是京都的第一场雪。那场雪很大,至少在京都很少见。京都的雪和这里的不同,落到地上便化了,我记得我的鞋和披风下摆都湿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还曾回头看过一眼。” 谢煜有些心疼,没有追问,但是姜寻自己却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那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人都没有。” “以后我不会让你离开,你不用回头看,我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 姜寻又往谢煜的怀里缩了缩,虽然她穿得很多,并不觉得冷,但是她总觉得谢煜的怀里更舒服。 其实姜寻离开京都的那一年,谢煜刚刚回到京都不久,那天京都下雪,让他十分兴奋,因为他想起了北疆的雪。 他带着小厮跑出了将军府,其实他看见了雪地里小小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那个小姑娘的身影格外的孤寂和惹人怜爱,不知为何,原本还嬉戏打闹的他就停住了脚步,一直看着那个小姑娘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他知道这里的娇贵小姐出门是要坐马车的,没有哪家小姐会让自己精致的绣鞋在雪地里被打湿。 谢煜看着小小的姜寻蹒跚在雪地里,心里怪怪的感觉。 谢煜在京都没待上几年,老将军去世后,他也在一个雪天上战场了。 当时他骑在马上,在城门口也回头了,但是他看到的是乌压压的一群人,一群雪白发丝的人。 他的祖母带着他的母亲、婶婶、妹妹和满府的下人们,顶着风雪立在城门处。 虽然风雪很大,但是谢煜就是觉得自己看清了她们的眼神,看懂了她们眼里的担忧还有不舍。 在那一刻,谢煜又想起了三年前曾看到过的那个小姑娘的背影和她有些迷茫和失望的眼神。 原来,那就是姜寻,是他现在的妻子。 第309章 腹痛 北疆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 每年的这个时候,姜寻早已换上了轻薄的纱裙,到野花盛开的野外去踏青游玩。 今年,姜寻依旧裹着厚厚的披风,在谢煜的陪伴下,也只能在将军府的花园里转转。 说是早春,但是寒冷依旧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城中还算温暖,在城外的军营里,姜寻不用去看也知道,那里并不比冬天好上许多。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四处寻找着漏网的残雪,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冰雪消融。 树枝上还挂着昨晚凝结的晶莹的冰凌,随风摇曳,在朝阳的照射下,好像有些承受不住,又要开始滴答滴答,犹如冬日留下的不舍的泪珠。 花园的角落里,有那顽强的迫不及待的小草好像已经露头了,早早地就想把春姑娘给带到这片土地上。 在将军府里闷了一冬天,姜寻也觉得有些无趣了。 不过,令她开心的是,这个冬天的雪尤其大,北契、羌谷和大楚即便是国内安定,也不会在这样的气候之下率领大军前来进犯。 谢煜得以拥有了一个安宁的冬季,可以每日陪在她的身边。 宣帝不是不知道这边的局面,他怎么可能眼看着谢煜如此惬意? 第一场大雪下来的时候,宣帝就已经遣人带来旨意了,要谢煜进京述职。 谢煜只随意地将圣旨扔在了营帐桌案上,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便出了军营上马回城了。 留下前来宣纸的礼官和一旁憋笑的副将。 副将当然是了解谢煜的,告诉礼官,将军夫人正在待产,自然是不能离开的,这可是镇国将军府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无比的重要。 礼官气闷,但在谢煜的地盘上也无法发作,想着回京向宣帝告状,结果还没等走呢,第二场雪就下来了。 这场雪可比第一场还要大,大雪封山道路极其难走,被副将刻意吓唬一番,礼官便退缩了。 宣帝见谢煜不回京,连传旨的礼官都不见了踪影,想要震怒,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有他的一堆烦心事。 宣帝怒不怒,谢煜并不在乎。 对于祖母死在宫里的事,谢煜将这笔账记到了宣帝头上,谢煜只是碍于现在姜寻即将生产,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搞出事情让姜寻跟着操心,但是并不代表,祖母的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所有的事情排着队,一件一件,他都会亲自去了结。 可眼下,他就是一个陪伴夫人的夫君,等待孩子出生的父亲。 今日天气极好,姜寻想要出去走走,谢煜便陪着姜寻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 谢煜看着姜寻的肚子他都觉得害怕,怎么也想不出那样大的一个孩子,姜寻这么纤弱的身体要怎么生得出来。 姜寻要谢煜从身后推她,可谢煜就是不敢,轻轻地推一下,姜寻身下的秋千不过才轻轻晃动。 姜寻不高兴,嘟着嘴看向谢煜:“你用点力嘛,这么轻,很无趣啊。” 姜寻的声音里带着娇嗔的控诉,谢煜无奈,加大了一点点力气,姜寻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高一点,再高一点点。” 看着姜寻像孩子一样的笑脸,谢煜说不出拒绝的话。 刚成亲就让她有了孩子,谢煜心里一阵愧疚,现在看,姜寻也不过是个孩子。 谢煜心里一片柔软,又加了些力气。 姜寻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 谢丹秋、谢松韵和武梦舒聚在一块,听着外面的笑声,三人面上形色各异。 “谢煜还真是好福气。” 武梦舒撇了撇嘴。 谢松韵不服气了,说:“我看是姜寻好福气,能嫁给我哥,是多少女人求不来的呢。” “谢松韵,你敢当着你哥的面叫姜寻大名吗?” 武梦舒一句话,谢松韵气焰就彻底灭了,梗着脖子瞪武梦舒。 “你还真不回去了?北契那边都乱套了,谁还有工夫管你啊?” 谢丹秋也看了过来,同样有些好奇。 武梦舒望着南方的京都,眼里就多了些怅然。 “怎么回啊?佳然公主都失踪了,成帝也没说给个定论,我回去,也不过就是个失踪多日的公主,即便是宣帝追究我的罪责,我的名声也没了。” “管他什么名声,要我说啊,那些都不重要。长公主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这么不回去了,还不知道她怎么伤心呢。” 话题说着说着,变得压抑起来,武梦舒也笑不出来了。 谢松韵也是口快,现在也有点后悔:“那个,其实也没什么,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说不定长公主能来看你也说不定。” 武梦舒僵硬地笑笑:“就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等你们都嫁人了,说不定我也找到我的如意郎君了呢,嫁了人了,有了孩子,我不就又有家了吗?” “你还真不害臊啊你。” 谢松韵伸出手拍打了武梦舒一下。 一旁的谢丹秋眼底的黯然一闪即逝,两人谁都没有发现。 “哎,外面的丫鬟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谢松韵站起身有些好奇,先前外面还一片安静,可是刚刚都跑过去两个丫鬟了,平日里这些丫鬟可是都很守规矩的。 姜寻马上就临产了,林氏也不忍心姜寻再操心府里的事,这才在姜寻的劝说下,接过了将军府里的琐事。 林氏安静惯了,因着姜寻临产,府里的下人们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冲撞了姜寻。 像刚刚那样在府里慌慌张张的跑起来,确实是不寻常的。 谢丹秋也站了起来,“走,我们出去看看。” 武梦舒拉过了一个又要从门前经过的丫鬟,问道:“你们急匆匆地干什么去?” 丫鬟一见三位小姐都在这,连忙福身行礼,回答道:“武小姐、四小姐、五小姐,是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刚刚说有些肚子痛,将军急坏了,让我们去请夫人和稳婆呢。” 三人一听大惊失色,谢松韵不解出声:“怎么就肚子疼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小丫鬟摇摇头,表示不知,急忙又行一礼,快速说道:“奴婢还要去请夫人,奴婢就先告退了。” 小丫鬟也不等三位小姐说话,匆匆就走了。 三人面色凝重,对视一眼,一齐抬步朝主院走去。 第310章 乌龙 林氏在寒冷的早春竟都走出了一身汗。 听到下人来报说,姜寻肚子痛的时候,林氏的手一抖,针就扎在了手指上。 “不是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吗?怎么就忽然发动了?” 林氏也来不及听下人回话,趿拉上绣鞋连件披风都没披上就出了门,即便是这样,走到谢煜姜寻的院子,林氏也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一进屋,就看到姜寻躺在榻上,谢煜满脸焦急地守在旁边。 “怎么了?是要生了吗?稳婆呢?去叫下人烧水,多烧点水,奶妈在不在?还有你,赶紧出去,你守在这干什么?” 姜寻一脸的生无可恋,想要张口叫住正起身的谢煜和不停指挥着的林氏。 “夫君,我没……母亲……母亲……” 可是谢煜和林氏都没听见她的声音,两个人都如临大敌般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嫂子,” “寻儿,你是要生了吗?” “嫂子,你怎么了?” 林氏满头黑线,来不及去看姜寻,忙到门口一把将三个正往里迈步的人给推了出去。 “你们三个未出阁的姑娘来干什么?赶紧出去,出去等着。” “寻儿?要生了吗?” “这是要生了?” 吴氏和孟氏也闻讯赶来了,就连谢轻舟也急匆匆地过来了。 姜寻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谢煜。” 姜寻黑着脸大声叫了一句。 谢煜还不明所以,上前就抓住了姜寻的手,说:“我在呢,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林氏也以为姜寻是疼的,大声问道:“稳婆呢?” “来了来了。” 姜寻干脆坐了起来,看着谢煜咬牙切齿地说:“谢煜,我没有要生,我不是要生了。” 谢煜一愣,林氏见儿子傻呆呆的看着姜寻,上前来一下把谢煜挤到了一边哄着姜寻,说:“寻儿,没事的,母亲和你的婶婶们都在呢,不会有事的啊,你身体一直都很好,会很顺利的,母亲已经派人去请你三叔了,还有大夫也马上就到。” 姜寻眼圈都红了,看着林氏有些委屈:“母亲,我真的没有要生。” 林氏也愣了,仔细看着姜寻,发现姜寻确实不像是要生产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姜寻的肚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寻又狠狠白了谢煜一眼,低声说道:“我刚刚就是笑得多了,肚子里孩子动得厉害,踢我踢得太狠了,我就皱了一下眉,说了一声肚子疼,他……他就……他就把我给抱回来了,也不听我说话,就……就……” 姜寻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啊,这样啊,可是……寻儿,你真的没事吗?反正大夫也来了,要不,让大夫给你看看?” 林氏回头看了看孟氏和吴氏同样一脸懵的样子,回过头小心地问着姜寻。 谢煜在一旁连忙插嘴,说: “你刚刚明明脸都白了,让大夫看看,你又没生过,你哪里知道……” “谢煜!” 姜寻几乎是喊了出来,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脸色潮红。 谢煜连忙朝外面喊: “大夫来了吗?” 然后又转回头看着姜寻,说:“你看看你,呼吸也不顺畅,脸色也开始发红了,你别逞强,你不懂,还是多听听……” 姜寻无语,转过头去不看谢煜,她这分明是气的好吗? 林氏半天没说话,看姜寻和谢煜说话,提着的一口气猛地就放下了,看着谢煜还一脸焦急的样子,没忍住拍了他一下。 “慌慌张张的,寻儿没生过,难道你生过?你还比寻儿还懂了?” 谢煜一个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将军,此时倒是与他的年龄相符了,脸上露出一种这个年纪该有的赧然。 谢煜朝着姜寻笑了笑,说:“你的预产期马上就到了,我实在是怕得很。” 姜寻怎么可能跟谢煜生气?他刚刚也是太急了,真的是把谢煜吓坏了。 姜寻软了声音,说:“还有几日时间呢,孩子刚刚可能太兴奋了,踢得我有点狠,我们都好着呢,你摸摸看,他可有劲了。” 隔着薄薄的被,谢煜看到姜寻的肚子又鼓起了一大块,谢煜捏了捏拳头,他想象不出来,隔着肚皮那么猛踹,姜寻怎么受得了? 谢煜暗暗在心里下决心,要是个臭小子,等生出来定要先狠狠揍他一顿。 林氏和孟氏、吴氏交换了一下眼神,悄然退了出去,把屋里的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大嫂,没想到煜儿成了亲,又变得和小时候一样了,我还以为他往后就都冷着一张脸过一辈子了呢。” 二夫人孟氏有些感慨。 小的时候谢煜在京都将军府里,很是淘气。 她们身边的儿子大一些就都去了北疆,有一段时间,整个将军府就谢煜一个男孩,她们妯娌几个看着就跟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对谢煜也都多有疼爱。 三夫人吴氏掩着唇就笑了:“是啊,煜儿上次回京,我就总是恍惚,在他身上好像一点也看不见小时候的样子了,我时常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可现在看啊,煜儿还是小时候的那个煜儿,要不是……哎……” 吴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明白她未尽的意思。 如果不是镇国将军府陡生变故,谢煜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披挂上阵,即便是以后长大些上战场,也不会逼得他养成现如今这个冷冰冰的样子。 林氏打发了这些刚刚被惊动而来的下人们,又撵了几位小姐回去,这才和两位夫人一起离开了谢煜姜寻的院子。 “是啊,煜儿自小便聪慧,性子也跳脱。这些年看他变得愈发沉默,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不是吗?一开始成帝赐婚,我还真担心来着,真怕他乱点鸳鸯谱让煜儿这辈子都不幸福。” 吴氏撇着嘴一脸不忿地说道:“别说现在结果好不好,成帝当时就是没安好心,他就是想要看咱们将军府倒霉,你们以为成帝是真的想要成人之美呢?” 林氏给了吴氏一个眼神,低声说道: “好了,有些话就不要在外面说了,寻儿是个好孩子,和他们姜家人不一样,不管咱们当初怎么担心,都不如他们小两口现在过得好。” “是啊,你们没看,刚刚煜儿那满脸焦急的样子,我都好些年没看到了。” 第311章 待够了就赶紧出来 虽然是因为姜寻的肚子闹了个乌龙,但是大家口中讨论的对象却都是谢煜。 几乎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平时看着谢煜挺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在将军府这些日子也是很淡定地守在姜寻身边。 所有人也不过觉得是谢煜想要多陪陪姜寻,谁想到,冷静的外表下竟已经慌张成了这副模样。 姜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着两天没出院子。 谢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是每天陪着姜寻,带着姜寻在院子里散散步。 姜韫听说了谢煜在家里闹了这么一出,也是忍不住笑了。 刚好前些日子得了杜华的消息,姜韫要杜华回来守着姜寻生产,杜华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谁叫他对姜寻印象好呢?接了姜韫的信,屁颠屁颠地就来了。 有了这么一大群人在附近等着,姜寻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摸着肚子说: “谢煜,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谢煜知道姜寻心里也紧张,他揉捏着姜寻手上长出来的肉肉,觉得柔软得不像话,心底是一片柔软,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轻柔。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但肯定是我们爱的孩子。” 谢煜看着姜寻高高挺起的肚子,眼神中看不见战场上的凌厉和锐芒,满满的都是柔情。 姜寻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又问:“那母亲呢?大家肯定都希望这是个男孩,咱们谢家现在就你一个男人。” 谢煜自己朝着姜寻身边凑了凑,将人搂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姜寻的发梢,说:“你发现我母亲喜欢男孩了吗?母亲现在可是偏心得紧呢。” 姜寻噗嗤一声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林氏早早地就送了姜寻一副镯子,姜寻一直说想要还回去,总也没有机会,谢煜也不肯收,这一次见面,林氏还问起了镯子,姜寻干脆就翻出来戴上了,这可把林氏高兴坏了。 姜寻在林氏身上还真的体会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林氏对她的偏爱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姜寻喜欢吃的东西林氏问过大夫之后,便换着样的给姜寻做。 姜寻的身子一天天笨重,林氏就带着妯娌两人成天天地给姜寻订做新衣裳。 街上首饰铺子来了什么新花样,姜寻肯定是最先拥有的。 天气冷了,怕姜寻冻着,怕姜寻冷着,怕姜寻走路磕了碰了…… 姜寻一开始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们其实太期望谢府有后了,或许,她们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也不能怪姜寻多想,实在是这样也是常理。 可是后来有一天,姜寻无意间听到了林氏和大夫之间的谈话。 大夫说姜寻本身的身子骨太瘦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大,怕是不太好生,不过孩子没什么问题,很健康,就是大人要遭点罪。 可林氏一听就不干了,说什么也得让大夫给调理调理,还说什么哪怕孩子瘦点小点,健康不生病就行,主要是千万不能让她的儿媳妇有事,千万分的可能都不能让儿媳妇在生产的时候出事。 姜寻当时站在屋外的廊下,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怎么?你怕生了女儿母亲会失望?” 谢煜见姜寻有些走神,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姜寻扬起笑脸靠在谢煜的怀里,说:“不是,我在想,如果这一胎不是儿子,我们就再生嘛。我们和别人家不一样,我们需要儿子来统领谢家军,我们还需要保卫北疆这一方百姓。” 谢煜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宽慰姜寻,说:“别有负担,谢家军的统帅也不一定非得是谢家人。” 姜寻摇摇头,她明白,虽然下面的能人将士很多,但是谢家的子孙代表的不只是血统,更多的还有谢家军百年来的精神传承,是他们的信念,是百姓和谢家军的精神寄托。 姜寻的肚子又出现了明显的胎动,这几天好像愈发的频繁,而且动作幅度也很大,但是好在没有那天那么夸张。 谢煜将手放在姜寻的肚子上,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消停点,要是待够了就赶紧出来,别这么折腾我夫人。” 姜寻拍了谢煜的手一下,说:“你干嘛啊?他听得到的。” “听得到最好,我就是要他听到安静些。” …… “主子,您不再等等了?小姐马上就要生了。” “不了,我的身子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明天就动身吧。” 那个神秘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院子当中最高的楼阁之上,望着的方向正是凉城内最大的将军府。 影卫在男人身后,也抻着脖子望了望,可惜,只看到一片屋顶。 “主子,那姜家三老爷身边好像有位大夫非常厉害,我们要不要……” 男人摆摆手,说:“算了,我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别费心了,况且那人……也不是拥有仁心的医者。” 影卫看着主子瘦削的身影,心里苦涩泛滥,这一生难道就要这么走完了吗? “咳咳……” “主子。” 男人又是一阵咳嗽,帕子上毫不意外的又是点点猩红。 “北疆这天气是真冷啊,也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还是得回京都好,不能常住北疆。她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受得了呢?” 男人念叨着转身往下走,影卫在男人身后伸出手虚虚地扶着,却不敢碰触到男人的衣服。 “得尽快了,尽快让他们一家三口都回去,这么多年也够了。” 男人的脚步有些虚浮,看得出已经是在硬撑着了,每一步都好像踩不踏实要摔下去一般。 “墨家欠谢家的,该还了,这一切都是报应啊……” 男人踩在腐朽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影卫放轻了脚步,默默听着男人口里的嘀咕。 他知道,其实这都是男人故意说给他听的,男人就是怕自己哪一天忽然撑不住就这么撒手走了,至少,这些秘密不会再带到地下去。 第312章 生产 几天后,凉城内的镇国将军府里,又一次忙碌了起来。 下人们脚不沾地地来回奔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虽然有了上一次的乌龙,但是每个人依旧没有丝毫懈怠,都严阵以待。 姜寻即将临盆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府邸,林氏像小丫鬟又重复确认了一遍:“真的是你们夫人要生了,这回不是将军搞错了?” “不是不是,这回夫人脸都白了,确实疼得厉害,将军已经叫人去请杜大夫了。” 林氏嘴上虽然问着话,但是身体行动却毫不迟疑,小丫鬟话没说完,林氏已经迈过门槛出去了,如果又是谢煜瞎慌张,大不了她就挤兑他几句,但万一是真的…… 林氏想到这,这心里又和上一次一样紧张了起来。 想到姜寻那副小身板,林氏的心都揪了起来。 还没跨进院子,林氏就听到了姜寻的痛呼声,这一着急,脚下的步子就愈发地快了,在门口差点就和一个小丫鬟撞了满怀。 丫鬟吓坏了,忙要行礼赔罪,哪知林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绕过她就进里面去了。 “寻儿,煜儿,这是要生了吗?” 林氏一脚迈进屋内,就瞧见了姜寻脸上都沁出了汗水,唇色苍白毫无血色,一看就是要生了。 此时屋内已经挤满了人,三个稳婆都在,正指挥着丫鬟准备东西,见到林氏进来忙要行礼,被林氏挥手制止。 “不用行礼,快照顾夫人,务必要保证寻儿无虞。” 稳婆相互看了一眼,答应下来。 林氏上前,见谢煜还窝在床头拉着姜寻的手不放,急忙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出去,别在这添乱。” 谢煜不动,眼睛盯着姜寻,里面的心疼都快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我不出去,寻儿怕得很,我得留在这里陪着她。” “胡闹,这里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林氏倒也不是相信什么迷信,可是产房就这么大,众人忙前忙后的,谢煜守在这算怎么回事啊? 还有些话林氏也没说,这女人生孩子血淋淋的,她也是怕谢煜见了心里有不好的想法,再影响了小两口以后的生活。 姜寻缓过一口气,见到林氏过来,也安心了不少,对谢煜说: “听话,你出去等我。” 谢煜摇摇头:“我不走,我不怕,没什么不好,我是战场上出来的,没有什么可以危害到我。” 谢煜只以为她们都是因为外头的那些传言,谢煜自然是不怕的。 姜寻感到又一股阵痛袭来,她死死的捏住了谢煜的手,忍得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母亲,寻儿她太疼了,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别疼了,杜华呢?杜华来没来?” 谢煜此时哪里还像一个少年成名的将军?他此刻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林氏无奈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劝道:“这女人生孩子哪那么容易啊?这疼痛是难免的。” 谢煜不说话了,抿着唇看着姜寻,手上都不由得用了点力,想要把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姜寻,恨不得自己替姜寻去疼。 姜寻看着谢煜,说道:“你出去吧,我不想你看我这个样子,好丑。” 谢煜摇摇头:“你很美,现在的你更美,我要记得你的样子,记住你吃的苦。” 姜寻无奈,只好说:“听话,你在这里她们都怕得很,别耽误她们做事。” 谢煜顺着姜寻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三个稳婆和丫鬟们确实都缩手缩脚的,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谢煜摸了摸鼻子,朝着姜寻笑着问:“我有那么可怕吗?” 姜寻点点头:“嗯,你不知道你有煞神的威名吗?” 谢煜知道姜寻在逗自己,便更心疼了。 姜寻马上又说:“可是我不怕,你是最好的,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谢煜见姜寻一直强撑着,自己留在这里姜寻连疼都不敢喊,谢煜是既心疼又没办法。 谢煜在姜寻的额头上印上一吻,说:“那我出去门口等你,疼你就喊出来,别忍着,我哪里都不去,就在门后面陪着你。” 姜寻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谢煜看了一眼林氏,林氏知道谢煜的意思,朝着谢煜郑重地点了点头,谢煜这才不舍地出了房间。 “寻儿,疼你别忍着,煜儿他出去了。” 林氏也是女人,她太能理解姜寻了,待谢煜一出去,林氏就接替了谢煜的位置,拉住了姜寻的手。 姜寻顾不得回应林氏,咬着唇一把就将林氏的手抓紧了。 姜寻身边的丫鬟都是未经事的姑娘,林氏便带着自己身边的嬷嬷和丫鬟过来帮忙,锦书几人也在一旁打下手。 一开始,姜寻还能忍着不喊出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越来越剧烈,姜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声传了出来。 谢煜就站在产房门口,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努力压制内心的焦虑。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恨不得能够穿透眼前的门窗,想透过紧闭的门窗传递自己对姜寻的关心和陪伴。 平日里最喜欢拌嘴的谢松韵和武梦舒此时也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和谢丹秋三人一起手牵着手,互相打气,在祈祷姜寻顺利生产。 谢轻舟则是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和两位婶婶坐在一起,默默地期盼里面的一切都能够顺顺利利。 姜韫也带着杜华一块过来了,听着姜寻痛苦的哭喊声,头一次眼带埋怨地瞪向了谢煜。 “啊……呃……” “夫人,用力,用力啊,就快了,孩子就快出来了……” 姜寻的哭喊声,好像在谢煜的心底重重的一击,谢煜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啊……好疼啊,呜呜呜……” 谢煜的拳头已经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且在微微颤抖。 谢煜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地微微移动,刚想要推开房门,便听得姜寻带着哭音高声叫道: “谢煜,你不许进来,呜呜呜……我不要你进来……啊……” 第313章 第一次害怕了 姜寻这一疼,便从晌午喊到了半夜。 伴随着一声啼哭,所有人的心终于落下了。 “寻儿怎么样?她还好吗?” 谢煜已经在门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到了现在,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可是姜寻却没动静了,谢煜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她就是太累了。” 林氏忙回答道,她甚至来不及看孩子一眼,确认了孩子健康无事,就让锦书抱着去让大夫查看了。 有锦书在一旁看着孩子,林氏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氏带着簟秋和叶兰赶紧帮姜寻清理身体和脸颊。 姜寻累坏了,眼睛涩涩的,但是偏又精神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 姜寻撑着眼睛看着四周,想要看看孩子的模样,可偏偏林氏和俩丫鬟都围着她转,忙着照顾她,没人去抱孩子。 孩子已经被锦书抱了出去,见谢煜就在门口,下意识就想要抱给谢煜看一眼,谢煜只皱着眉用余光瞟了一眼,开口问道: “怎么样了?夫人还好吗?” 锦书讷讷地回道:“嗯,好,还好,就是夫人累坏了,吃了不少苦。” 谢煜一听,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锦书在门口抱着孩子低头看了看,直到杜华的声音响起,这才反应过来将孩子给抱了过去。 “寻儿,”谢煜也不管姜寻身边围着的人,一下子就挤了进去。 姜寻想要笑一笑,可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她的笑令谢煜的心都碎了。 姜寻脸上的皮肤下,爬满了细细的红色血丝,看起来无比的恐怖。 谢煜颤抖的手想要覆上姜寻的脸,可是又怕她疼,眼底就红了一片。 林氏见到这一幕,也有些心疼,开口安慰道: “这是她用力导致的,过几天就下去了。” 谢煜沙哑着嗓音问道:“还疼吗?” 姜寻摇摇头,笑着说:“不疼了。” 可是怎么会不疼呢? 谢煜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为什么就偏偏帮不了姜寻。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谢煜低头趴在了姜寻的身前。 姜寻低头就看到谢煜漆黑的发顶。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谢煜如此脆弱的样子。 可是姜寻的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谢煜这是真的心疼了。 “你看到咱们的孩子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寻的声音还带着虚弱无力。 谢煜拉住姜寻的手,声音闷闷的,“看到了,没有你好看,忘了问是男是女了。” 姜寻实在无奈,无声地笑了笑,嗔怪道:“你呀,自己的孩子都不关心。” “他好着呢,身边那么多人照看着,不缺我一个,我现在只想守着你。” “那你也该看看是男是女啊。” “才不管,是男是女都好,咱以后都不生了,这一个就够了,你不知道,快要了我半条命了,你在里面哭着喊着,我……我头一次觉得自己……” 姜寻把手放在谢煜的头上,打断了谢煜的话。 “我知道,可是我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这件事你也帮不了我呀。再说了,如果是个女孩,你不让我生,难道你还想让别人给你生吗?” 谢煜猛地抬头,看着姜寻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但看着姜寻苍白虚弱的样子,又说不出一句狠话,只得在姜寻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姜寻发出一声嘤咛。 “不许再胡乱说话,我的孩子只有你能生。我这辈子也就只有你了。即便是女孩,也能上阵杀敌,我也能让她成为一个女将军,谁说女孩就不行了?” 姜寻有些愕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像谢家这样一个世代为将的家族,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局面,谢煜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姜寻立马就眨巴着眼睛,一片湿润地看向谢煜,讨好道: “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的。” 谢煜在姜寻的唇上又啄了一下,说:“别胡思乱想,我有了你,有了这个孩子,就够了。” 姜寻确实是累坏了,和谢煜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稳婆就守在屏风外头不敢离开,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是产妇的危险期还没过,她们还需要在这守着。 另外一边干净的床褥也已经准备好了,林氏看着谢煜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便干脆指挥着谢煜帮着将人给抱了过去。 谢煜这次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就缩在床头,拉着姜寻的手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他一离开,姜寻便会不见了似的。 谢煜其实是不敢闭上眼睛,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鲜红的一片,全都是从姜寻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他在战场上连小山状的死人堆都见过,血流成河也不是只存在于书籍之中,一颗颗带血的滚落的人头更是小菜一碟。 可他现在就是见不得姜寻身上的一点血。 他头一次害怕了。 知道孩子的性别,是第二天的早晨。 姜寻虽然又累又虚弱,可依旧是早早地就醒来了。 姜寻的手指一动,谢煜就醒了过来,一张眼底通红,下巴上冒着胡茬的脸便出现在了姜寻的眼前。 姜寻不禁有些动容,说:“你一整晚都在这?” “嗯,你怎么样?还疼不疼?饿不饿?想喝水吗?” 姜寻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回答他哪一个问题。 谢煜也没等姜寻回答,他听出姜寻的声音有些沙哑,便倒了碗水端过来,姜寻被谢煜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着。 姜寻觉得嗓子舒服多了,问道:“孩子呢?” 谢煜将人又缓缓放下,这才说道:“你等着,我叫奶妈抱过来给你看看。” 守在门外的锦书早已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敲了敲门进来了,“小姐,簟秋已经去喊了,应该马上就过来了。叶兰也去拿吃的了,厨房给夫人准备了面汤,小姐先少喝一点。” 锦书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这段时间林氏身边的嬷嬷可没少教她,现在伺候起姜寻来,倒是手到擒来。 正说着话,奶妈便抱着孩子进来了。 嫩嫩小小的孩子放在了姜寻的身边,姜寻的眼睛一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第314章 宣帝的贺礼 小孩子长得快,模样变化得也快。 不过短短一个月,就从一个满脸通红褶皱的样子,变成了白白嫩嫩水灵灵的讨人喜欢的模样。 姜寻看着他的小拳头紧紧地握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谢煜见状忍不住轻轻一笑,说: “哪有你这样的?怎么总是担心他……” 姜寻忙伸手捂住了谢煜的嘴,说:“不许说出来。” 见谢煜含笑的望着自己,姜寻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他实在太小了,呼吸起来都没个动静,我也是害怕啊。” 谢煜也围过来和姜寻一起看着小小的人儿,确实是毫无声息,除非离得很近,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谢煜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只一根手指,他几乎都握不过来,谢煜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这一个月来他总是恍惚,怎么看都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小的生命就是自己的儿子。 “谢谢你,寻儿。” 谢煜还是不肯让姜寻随意下地,搂着姜寻让她再次躺了回去。 姜寻听话地靠在谢煜怀里,笑得一双凤眸都弯了起来,里面满是细碎的星光。 “京都那边是不是又出事了?” 谢煜的手臂蓦地一紧,但是面上却保持平静,说:“你不用理会外面的事情,一切都有我呢。” 谢煜一直陪着姜寻,可这几天夜风来找谢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姜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北疆的几个邻国都自顾不暇,应该不是战事又起。 除了边境的危机,也就只有京都那边的事情了。 谢煜没有否认,姜寻便知道了。 “我们的昭儿已经出生四十多天了,我也早就可以下地出门了,哪有人坐月子坐这么久的?” 谢煜没有回答,但是紧抿的唇看起来很是严肃。 姜寻在谢煜怀里挪了个位置,使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那天的事把你吓到了。但是我已经没事了,杜华也说我的身体好着呢,以后再生个几个都没问题……” “不生了,我们不生了,有昭儿就够了。” 姜寻笑了笑,用胳膊撑起身体,转过来看着谢煜,问: “你不想要一个女儿吗?和我一样,漂亮的、软软糯糯的女儿?” 刚刚谢煜心头那一丝不安被姜寻这副模样给驱散了,没忍住笑了出来,刮了一下姜寻的鼻子说道: “哪有人像你这样,还带自己夸自己的?” 姜寻一嘟嘴,不满地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我不漂亮吗?我不软糯吗?” 谢煜哪里受得了姜寻如此撩拨,一低头,便含住了姜寻红润的嘴唇。 虽然姜寻总说自己身体调养好了,可谢煜始终没忘生产的那一幕,虽然渴望和姜寻亲密,但是他还是克制了。 松开姜寻,看着姜寻更加红润的双唇和面颊,他轻轻地说道: “你是最美的,谁也比不上。” “那女儿呢?”姜寻不死心,继续问道。 谢煜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谁都比不上。” 姜寻轻轻捶了谢煜一下,说:“我是说,还要不要女儿?” 谢煜哑然,但是他没回答。 姜寻才不管,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女儿,等昭儿大一些了,我们就再生一个。”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姜寻满意了,抱住谢煜劲瘦的腰身,整个人都缩在了谢煜怀里,说: “你别总担心我,其实我很强壮的,身体很强壮,心理也很强大。” 谢煜失笑:“你这么娇弱,哪里就强壮了?” 姜寻在谢煜的怀里蹭了蹭表示不满,说道:“我的意思是健康。” “好好好,我的寻儿最健康了。” 姜寻也不计较谢煜语气里的敷衍,继续说道: “京都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瞒着我,别让我担心。” 谢煜沉默了一瞬,便没有再继续隐瞒,既然姜寻察觉了,便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省得她在一旁胡思乱想,反倒更加担心。 “前些天,各地的官员陆续送了贺礼过来,就连大楚和北契、羌谷也都派人送了贺礼。宣帝……也送了。” 姜寻也不意外,这也是应当的。 大楚和北契现在巴不得讨好谢煜,他们需要时间维持自己内部的稳定,羌谷没有了他们两国的帮持,也不会独自挑衅大兴,自然也是想要暂时稳住谢煜的。 大兴这边的官员就不用说了,越靠近北疆的越和谢煜交好,还要仰仗谢煜保他们的平安。 但是在京都,宣帝已经很久没有派人来过北疆了,就好像把北疆的谢家给忘记了一般。 自从老夫人在宫中去了之后,谢煜已经不愿意在维持表面的恭敬,宣帝送来几次旨意,谢煜都不理不睬,丝毫没给宣帝面子。 谢煜和姜寻都以为宣帝会恼羞成怒,直接和谢煜翻脸。 但不知为何,宣帝从那之后,再没和谢煜有过联系。 谢煜和姜寻猜测,或许宣帝只是知道谢煜的手上有信物和遗诏,宣帝再如何生气,暂时也动不了谢煜,这才选择无视,没准正在谋划着什么,到时候给谢家一记痛击。 但是这回,宣帝竟派了人送来贺礼,这还没什么,这贺礼……竟还异常丰厚。 这不像是宣帝的风格。 谢煜就起了疑心。 对于宣帝亲笔所书,谢煜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些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和姜寻说起,谢煜的眼神忽然就变了,看着姜寻上下打量,姜寻被他盯得不自在,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谢煜眼神晃了晃,垂下目光,敛去内心的惊涛骇浪,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饶是姜寻如此也是微微红了脸,心里甜滋滋的。 “哎呀,说宣帝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谢煜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可转而就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意,说:“不用管他,他这次的贺礼应该没什么阴谋,左右他们两兄弟都欠咱们的,你放心收着便是。” 第315章 宣帝的反常 姜寻听谢煜这么说,便也不纠结了。 继续问道:“除了这个,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谢煜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京都确实是不太平。 很多心思细腻的大臣发现,好像自从皇后生下皇长子之后,宣帝进后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有人说这是帝后感情深厚,对那些妃嫔不感兴趣,是为了照顾皇后的情绪。 可这样认为的是少数,谁不知道自古帝王多薄情,谁会相信一个皇帝会因为皇后的情绪而冷落后宫? 况且,宣帝不去后宫是真,可宣帝去皇后宫里的次数也算不得多。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会引起朝臣过多注意,除了那些有女儿在后宫的大臣们,谁关心皇上今儿睡在哪个妃子宫里,明儿又会翻谁的牌子。 但是宣帝还有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竟然会隔三差五地就取消早朝。 作为一个帝王,这哪里能行? 于是那些老臣和御史言官便开始劝谏宣帝。 宣帝在还是宣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和善易接触的人,本以为宣帝总会听进去朝臣的谏言,最起码至少不会招来祸端。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因为御史台上谏太过,宣帝在一次早朝上面,直接下令剥去那人的朝服,直接就拉下去了。 这下就惹了马蜂窝,一名仗着自己资历老,历经三朝的元老,凛然上前高声斥责宣帝,还脱去官帽以自身性命做要挟,让宣帝收回成命,下罪己诏,承认自己错误,改正自身。 说着,作势就要朝着朝堂上的柱子撞去。 或许他本以为,自己血洒朝堂是宣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必定会出言阻止,令人拉住自己。 可谁知,宣帝一言未发,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一众大臣。 结果,那已经年逾八十的老臣,就这么撞死在了朝堂之上。 人都已经躺在血泊中了,宣帝还是未发一言,扫视了一圈之后,便站起身走了。 安福海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退朝”便也跟着离开了。 从这天起,宣帝上朝愈发懒散,经常连着好几天不见踪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忽然,宣帝就在早朝上提出了要立太子。 大臣们的心里忽然就没底了,宣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年纪轻轻刚刚登上帝位这才多久?不仅不积极处理国事,还这么快就要立太子,实在是太反常了。 已经有朝臣私下里猜测,宣帝这是身体出了问题,每次上朝的时候,虽然看着面色红润,但有那细心的武将发现,宣帝中气不足,身子虚得厉害。 京都中看似一片平静,实则早已暗潮涌动,人们都惴惴不安。 而皇后的母家上官家,本应是最得意的。 宣帝现在就这一个儿子,要立太子,自然是要立皇后的儿子。 可是皇后依然高兴不起来。 皇子早产,身子不好,这是太医一开始就说了的。 可是这都过去半年多了,这孩子依然孱弱得厉害,虽然已经度过了最初最艰难的日子,但是仍然十分娇弱。 他现在依旧每天都躺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好像根本无法抵御外面的料峭的寒风,即便现在的京都已经开始回暖,但他好像依旧在用全身的能量去和外界对抗。 不像平常半岁大的孩子,他不仅坐不起来,而且连翻身都十分困难。 他的皮肤不像刚出生时那般透明,但仍旧可以看到下面的脉络。 他呼吸起来总是带着几分急促,好像时刻在提醒着周围的人,他依旧在和自己的健康做着挑战。 他笑的时候很少,总是哭。 可即便是哭,声音也是透着几分无力,隔着一间屋子都会听不见他的声音。 宣帝不知道吗? 其实他也知道的。 他问过很多次太医,可太医能说什么呢? 太医只说大一大就好了,再好好调养调养就好了,仔细呵护着些总没什么问题的。 宣帝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也是深深无力。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身体好像莫名其妙就出了问题,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说他身体没病,所有人都说他是忧心过度,开的方子不过都是温补之剂。 宣帝自己清楚,他的身体内部,一定是出问题了。 想到自己那个孱弱的孩子,他也想再生个健康的皇子,去了几次后宫,可每次他都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宠幸的那几个妃嫔,也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宣帝去不动了。 干脆,就这样吧。 太医不是说,虽然身子弱点,但总能平安长大吗? 唯一的皇子,谁又能不好好伺候着呢?谁敢不好好照顾呢?谁能不听自己的旨意害了皇长子呢? 这么一想,宣帝就不在乎了。 姜寻产子的消息,还是有人报了上来。 那一日,宣帝在御书房里自己待了整整一日。 御书房的门打开,宣帝就吩咐了安福海,给姜寻的孩子送去了一份足足超出规制几倍的贺礼。 安福海也纳闷,但是却不敢问。 姜寻一边听着谢煜说着京都朝堂的事,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礼单。 姜寻的嘴角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这个宣帝是不是疯了? 就算是皇家子嗣出生,也没有这么送礼的。 况且,宣帝之前对谢家也算不上友好,自从老夫人在宫里出事之后,宣帝和谢煜之间更是就差直言挑明了翻脸了。 姜寻啧啧啧个不停,抬头看谢煜: “你说,这皇上是什么意思?送这么多东西?东西你看了吗?该不会是赝品吧?” 谢煜都被姜寻给逗笑了,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 “你的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啊?一个皇帝他可以不送,但是送假的,你当他真那么糊涂,上赶着往你手里送把柄?” 姜寻就更想不通了。 “那他图什么?你几次三番不给皇上面子,他不跟你翻脸就算不错了,摆这么一出是为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因为祖母的事情而心怀愧疚吧?” 说完,姜寻自己就摇摇头,否定道: “不可能,其实皇上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为了这件事而有所愧疚的,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人。” 谢煜看着姜寻的眼神便多了些深意。 第316章 不甘心 姜寻有些疑惑,抬头去看谢煜,谢煜连忙掩去眼中的凝重。 “你说,皇上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姜寻有些不太敢往这个方面想,又觉得猜不透宣帝的心思。 谢煜摇摇头:“不会,你觉得他是一个重视亲缘血脉的人吗?” 姜寻自嘲的摇摇头,笑了,说:“你说的对,他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世,还嫁给了你,又生了个儿子,他怕不是做梦都要起来掐死我和咱们的儿子。” 谢煜将人抱住,说:“别胡思乱想,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嗯,当然,我有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战神在身边,我才不怕他。” 姜寻笑得眉眼弯弯,腻在谢煜怀里,说着话还在谢煜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谢煜刚刚心里的那点点阴暗的想法,被姜寻这简单的一句话给驱散得烟消云散。 管他人怎么想,反正姜寻现在是在他的怀里,是他的夫人,是他孩子的母亲。 不过,谢煜还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家人一直处于危险之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总想着要害他们的人,他迟早都要将他们解决。 这也是谢煜为什么即便是北疆无战事也从不放松,势必要把谢家军壮大的原因。 手里有兵,他才有底气。 姜寻坐足了月子,身体恢复了大半,她甚至觉得她现在的身体几乎不输生产前。 人们都说生了孩子至少也要大半年才能彻底恢复到最佳状态,但是她有杜华在身边,还有谢煜的贴身照顾,家里也没有烦心事来打扰她,姜寻觉得她的身体是在用最佳的状态在恢复。 北疆的春天彻底暖了。 这里的花没有京都的多,但是胜在数量多。 这里的花都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姜寻最是喜欢郊外的野花,这比京都那些精心侍养在深闺院内娇贵的品种,要有吸引人得多。 谢煜看出姜寻喜欢,每次出城,都会带一把回来给姜寻。 为此,没少得武梦舒和谢松韵的调侃。 谢轻舟每每看了,都是一脸的欣慰,不过眼底的那一点落寞没有逃得过姜寻的眼睛。 “大姐,我听说那个沈元宸又派人来给你送东西了?” 谢轻舟看着谢松韵和武梦舒在院里带着孩子们玩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听了姜寻的话也没有意外,面色不改,点点头。 “是啊,他是没想到我会真的铁了心和他和离。但是他人不在京都,是沈老将军做的主,现在他有所不甘罢了。” 姜寻看了看谢轻舟的脸色,发现谢轻舟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心里稍稍安定,她实在不敢保证,谢轻舟的心里真的就对沈元宸没有那么一丁点的期望吗? 谢轻舟也许是猜到了姜寻的担忧,拉住了姜寻的手,主动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心软的,我知道沈家不是我的归宿,我的孩子们也不稀罕他们沈家的一切。只要你和煜儿不嫌弃我们,能让我们回到谢家,我很开心,这是我成亲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的放松。” “怎么会?”姜寻连忙反握住谢轻舟的手,急急地说道,“大姐,你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安远侯府,我那个时候就听说过大姐了,我那个时候我就特别好奇,很想看看他们口中最美最有才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谢轻舟被姜寻给逗笑了,问:“怎么样?失望了没?他们口中的京都第一才女,还是败给了婚事。” 姜寻收敛了笑意,郑重地摇头。 “不是的。大姐,我现在更崇拜你了。我知道,我们女人生活在这个世道很艰难,世人对我们女人大多苛刻,尤其是和离的女人。可是我觉得,大姐你很有勇气,是她们所有女人都比不上的。” “往后的人生还有那么多年,没有必要让自己陷入在男人的后宅里面,为他的女人们争风吃醋,蹉跎岁月。要是换了我,我也会像大姐一样……” “一样什么?” 一声饱含着冰渣的声音蓦地从姜寻身后响起,姜寻和谢轻舟都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手里拿着织锦披风的谢煜,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 谢轻舟抿唇笑了,姜寻则缩了缩脖子,然后又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地说道: “我是说,要是有一天,你让我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我也像大姐一样,不要你了。” “你……” 谢煜看着姜寻仰着头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却是什么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煜缓了语气,把披风披到姜寻肩头,说:“好,你说的对。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大姐,”谢煜又看向谢轻舟,“你带着孩子们就踏踏实实地在府里住着,等孩子们大一点,我就给他们置办宅邸,这一切都交给我,你不用担心。沈元宸他只是不甘心,想要你的孩子而已。京都的探子告诉我,沈元宸又接了一个外室进府。” 谢轻舟苦涩地笑笑,说:“好,我知道了。沈元宸在信里还提到了兵权的事,他还是不死心,埋怨我不信任他,说咱们谢家就靠着你一个人,说我不心疼你。” 姜寻都没忍住笑了,觉着不妥又连忙憋了回去。 谢轻舟倒是没在意,也笑出了声,说:“你也觉得可笑是吗?我也觉得很可笑。好了,煜儿,你告诉下面的人,以后沈家的信和东西一律不许再递进来了。” “我不能再让他和我的孩子们接触了,他要带坏了我的孩子了。” 姜寻看了谢煜一眼,其实她最近确实有些担忧。 谢轻舟的孩子,大的已经开始懂事了,那天扒在昭儿的小床旁,一脸好奇地问姜寻: “舅母,父亲说,如果我不回沈家就不能继承沈家的兵权,我留在这里长大了,就要接过舅舅手中的兵权。” “可是舅母,我是姓沈的,不姓谢,母亲说,这里是谢家,那我以后也要改姓谢吗?舅舅的兵权以后不是要给他吗?” 第317章 前太子墨泽 在凉城的日子轻松且惬意,仿佛一切尘世喧嚣都远离了他们。 可是谢煜的身份注定了这一切平静不会太长。 待姜寻再三保证自己的身体早已无碍,谢煜这才带着众人启程,前往寒峪关。 寒峪关是谢煜在北疆的大本营,寒峪关城内的驻军和防守等级是其他城市没有办法比肩的。 谢煜也只有将他们都带回到寒峪关,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而且,看京都的形势,早晚是要出事的,谢煜的心里也不踏实。 果然,在前往寒峪关的路途中,谢煜就接到了京都暗卫传回来的急报:宣帝欲立太子,但遭神秘人反对,对方称自己是前太子,是成帝和宣帝的皇兄——墨泽。 这下整个朝廷震荡,局势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群老臣犹记得太子墨泽文韬武略、才情出众,当时可是举世无双的储君,是令得周围诸国忌惮的大兴希望。 本来成帝和宣帝都不差,在众多皇子中都是十分优秀的。 可是成帝一直和谢家、姜家过不去,导致谢家军损失惨重,北疆人民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缓过气来。 大臣们不理解成帝的做法,这明明就是在拿大兴来做筹码。 而宣帝也是让他们大失所望,即位短短时日,竟然连早朝都开始懈怠了,竟然还要立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做太子。 现在前太子墨泽一出现,那些老臣顿时觉得大兴又有希望了,一个个的老泪纵横,压根就不在乎脸色极其难看的宣帝。 “无论如何,太子可是隆帝最属意的人选,泽太子也是德才兼备,是最适合接替这个位置的人选。” “胡说,自古以来,只听说过父传子、兄传弟,何时有过弟传位于兄长一说?况且,前太子已经身亡,这是事实,现在忽然有个人冒出来说他是太子,难道他就是了吗?岂不是儿戏?” “是真是假,也得当面对质才好。” “就是就是,当年太子身亡一事,就疑点颇多,最终不是也没找到尸首吗?” “是,别说太子了,就是太子妃的尸首不是也都没找到吗?” “可无论如何,多年过去,别说现在的宣帝皇上了,就是成帝也都在位那么多年了,你们还称呼他为太子这不合礼数,我们的太子现在只能是宣帝的孩子,只能是皇长子。” “前太子若真的身亡了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人家回来了,我们至少应该对当时的情况有个了解,真相总是要的。” “真相?什么是真相?白大人你想要的真相,就怕你不敢知道。” “沈将军为何有如此一说?难道沈将军对当年的真相有所了解?” 沈元宸蓦地一怔,气得不清,看着龙椅上阴沉着一张脸的宣帝,转过头对身边嚷嚷着要见前太子墨泽的官员,低声怒道: “你们最好脑子清醒一点,现在的龙椅上坐着的可不是什么前太子,也不是驾崩多年的隆帝,而是我们的宣帝。” 人群安静了几分,可还是有人对宣帝很是不满,甚至觉得,如果任由宣帝如此糟践,大兴离灭国或许也不远了。 宣帝把下面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他只觉得脑袋里面乱得很,一阵接一阵的嗡鸣之声,让他几乎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镇静。 安福海看到宣帝脸色又不好了,连忙递过去一盏温热的茶,宣帝接过,呷了一口,但是这茶好像起不到一丝作用。 下面的大臣还在讨论忽然冒出来的前太子,宣帝只觉得成帝是个废物,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前去刺杀还失手了,为什么回来报说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宣帝就是觉得最近冒出来的神秘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所谓前太子的孩子…… 宣帝的手在龙椅扶手上来回的摩挲,皇子还未长成,现在就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来争权的。 宣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大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就凭几句话,一些谣言,你们就能吵成这样,当朕这里是市井街头吗?你们难道就是那茶楼里吃茶听曲的茶客吗?用不用朕给你们上茶上点心啊?” 宣帝从龙椅上站起身,龙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乃九五之尊,岂是几句市井流言便可撼动和混淆的?你们就是这么为人臣子的?真是让天下人笑话。” 宣帝眉头紧锁,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跪在下方的的大臣们,吐出的每一字都都透露出他的不满和愤怒。 “皇上,如此妖言惑众,乱我大兴,决不能轻饶啊,皇上。” 沈宗志上前一步,跪伏在地上,言辞恳切。 宣帝已经知道,谣言四起,如同瘟疫一般已经在京都蔓延开来,否则这帮大臣也不敢闹到他的面前来。 “毫无根据的言论,竟然也能任由它肆意蔓延,你们都是废物吗?” “传朕旨意,”宣帝冷冽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命刑部、御史台严查谣言源头,务必揪出幕后黑手。沈宗志亲自负责。” “另外京都城内加强巡逻,严禁百姓妄议朝政,凡是设计传播谣言者,一律严惩不贷。” “臣领旨。” “臣领旨。” “臣领旨。” 几位大臣上前领旨,却迟迟听不到宣帝的声音。 许久,沈宗志壮着胆子抬头去看,这大殿上方的龙椅上,哪里还有宣帝的影子? “皇上,您还好吗?皇上,您别吓奴才,奴才已经宣了吴太医……” “不要,不要宣太医……” “皇上放心,奴才让心腹偷偷去传的,就说给皇上请平安脉。” 宣帝听了,没再反对,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好不容易回了安定宫,打发了下人,宣帝这才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安福海不敢出声,只用帕子帮宣帝仔细清理着。 “墨泽,呵……他怎么还有命活着?” 宣帝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是斗不过你吗?” 第318章 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前太子?” 姜韫的眉头深深地皱到了一块,他只觉大事不妙。 先前一直指引他的那个神秘人,他早就怀疑和姜寻的身世有关,现在在京都冒出来一个前太子,无论真假,姜韫都觉得这一切和姜寻脱不了关系。 姜韫没有任何耽搁,直接找到了谢煜和姜寻。 马车内的谢煜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和姜韫一样,也是满面愁容,眉头深锁。 “寻儿的身世,不能光凭那人的一面之词,但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现在京都发生的一切,都对寻儿不利。如果他们是同一伙人,那么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会有可能将寻儿推出去?” 姜韫也摇头表示不解。 姜寻努力回忆着前世记忆,但是可惜,直到她自己也毒发身亡,也没有这么一出啊。 她自己一直都是姜誉的孩子,她也没听说什么不是姜誉亲生的这件事啊,至于前太子忽然出现,更是没有。 姜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如果真的是太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出现?直到现在,京都人也都只是听说,但是有人亲眼见过这位太子吗?” 谢煜的话让姜韫和姜寻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他的目的是皇位的话,这个时候是应该站出来和宣帝直面的,依照他以前的英名,会有老臣支持他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我不相信他没有丝毫准备。” 姜寻也觉得有道理,凝眉附和道:“没错。当年坠崖,太子或许是身受重伤,这么多年或许也一直在养伤也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伤势到底如何,还能不能登上皇位……” 话说到这里,几个人同时都沉默了,互相凝视着,好像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能直接争夺皇位,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引导我去查找你身世的真相?” “不行,绝对不行,他想要利用寻儿,我绝不答应。” 姜韫说出这个猜测之后,谢煜立刻就言辞犀利地出言说道。 他不会允许姜寻沦为他们权力斗争的棋子,和牺牲品。 姜韫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动了动嘴巴,却又始终没有说什么。 姜寻心里有些难受,拉住姜韫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 “三叔。” 姜韫的眼底一酸,勉强的笑笑,说:“或许,你真的是墨家的女儿,那么你……” 姜韫没敢看姜寻的眼睛,他不确定姜寻的回答。 谢煜也朝着姜寻看去。 姜寻的心里也不好过,看着两个男人,她坚定地说: “不管我到底是谁的女儿,我始终都是三叔您的侄女,您要愿意,我就当您的女儿,我叫您爹也行。” 姜韫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胡闹。” 姜寻笑着继续说:“姜誉自小就对我不好,或许也是因为没有血缘吧,压根就亲近不起来,赵氏自然就不必说了。而有可能是亲生父亲的人,也没有养过我一天,哪里就有资格插手我的生活了?” “我现在是三叔您的侄女,是谢煜的夫人,就这些。就算皇帝不靠谱,咱们……活不下去,我有镇国大将军呢,他手里有兵,我手里有银子,想要什么没有?用得着他们算计我?” 姜韫的脸色一凛,低声轻轻斥责道: “你这丫头,现在怎么什么都敢说?” 姜寻狡黠的目光看着谢煜,又朝着谢煜甜甜一笑,谢煜就也笑了,拉着姜寻的手,说: “是,夫人说的是。夫人有银子,为夫只负责掌兵,保护夫人和家人就好,夫人想要什么,为夫都能给你打回来。” 姜韫瞧着谢煜也陪着姜寻一块疯,摇摇头,只能由着他们了。 不过刚刚的紧张气氛,却是淡了不少。 谢煜摩挲着姜寻白嫩细长的手指,垂眸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 “送你去寒峪关后,我亲自去一趟京都,无论是这次的事情需要提前防备,还有我祖母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把她老人家的尸骨带回来。祖父还埋在这里,还有父亲、叔父和哥哥们,祖母说过,她以后也要埋在这里。” 姜寻反握住谢煜的手,认真地对谢煜说: “好,安顿一下,咱们就出发。” “咱们?” “寻儿你也要去?” 谢煜和姜韫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姜寻话里的意思,不约而同的出声。 姜寻点头,“昭儿这里有母亲在,还有两个婶婶和姐姐们,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我得陪着你,我说了,以后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况且,如果那个‘前太子’真的另有所图,或许他早晚都会扯到我的身上,我与其被动地待在北疆,不如早早去京都,也好早做打算,到时候也不至于弄得措手不及。” 姜韫和谢煜对视一眼,都觉得姜寻说得也有道理。 于是二人都点了点头,姜韫说:“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吧,留在这里我也是心里不踏实。还有姜誉,到时候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如果你的身世真的会被人抖出来,姜誉说不定又会跳出来拿捏你,想要赖上你。” 姜寻噗嗤笑了,说:“三叔,我当他是亲爹的时候都不受他摆布,要是我真不是他亲生的,我能听他的?” 姜韫也笑了,“是啊,我都忘了,你都已经长大了,再不会被他那么欺负了。” 说到这里,姜寻忽然想起了什么,郑重神色问道: “三叔,当初您为什么会同意我回京都安远侯府?您就不怕我真的被姜誉夫妻俩利用吗?您难道不知道姜誉和姜瑜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吗?” 提到这个,姜韫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嘿嘿笑着说: “哎呀,你放心,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被他们送出去啊?我那个时候正好有事,带着你不方便,侯府里面形势复杂,我寻思着让你吃点苦头也好,我那个时候也怕自己陪不了你多久,让你好好看看侯府是怎么待你的,省得我不在你身边,你再被他们给算计了。” “我忙活这么多年,银子产业可不是给他们赚的。” 第319章 这里才是家 姜寻听了姜韫的话,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落了泪。 前世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吗? 三叔死后,自己忽然就好像天塌了一样,虽然想要努力撑起这一大片产业,可自己毕竟被三叔保护得太好了,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后,自己也中了姜誉的招。 三叔半生的心血,大抵终究是让姜誉占了便宜。 只不过,姜寻这一滴泪,让马车上的两个男人慌了神。 “怎么哭了?是那个时候姜誉和赵氏两人欺负你了?” “还是姜瑜葭?夫人放心,等回去京都我定饶不了他们,还有那个姜瑜葭,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为夫定不叫她好过。” 姜寻忽地又破涕而笑,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过去那些年,我实在是太天真太不懂事了。还有,要不是回了侯府,我也不能嫁给谢煜,当不上这个镇国将军夫人呢。” 谢煜闻言笑了笑,调侃地说道:“可惜了,成帝看不到了,不然非要再被气死一次不可。他可是期盼着你来克我,让我倒霉呢。” 姜韫不高兴了,“都是胡说八道,我们寻儿的命数好着呢,都是姜誉他们夫妻俩不做人事,尤其是赵氏,她就是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才一直这么诋毁你。他们倒霉都是他们自己作的,活该。” 姜寻还是头一次见到儒雅的三叔这么说话的,还觉得挺新鲜的,瞧着姜韫的目光就带了些揶揄。 “三叔,”姜寻忽然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姜韫,姜韫下意识地答应,“嗯?” 姜寻想了想,问道:“您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小的时候我问您,您说不想有人欺负我,可是我现在都长大了成亲了,我都有孩子了,三叔您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姜韫没料到姜寻当着谢煜的面竟然这么说话,一时间老脸腾地就红了,有些羞恼地说道: “你还知道自己当母亲了,说话如此没遮没拦。” 谢煜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神色,见姜寻确实是为姜韫着急,也知道姜寻心里或许还带着些愧疚,便开口劝道: “三叔,寻儿说得没错,您成了家,寻儿也好能放心些,不然她整日里都在担心您。要不然,您搬过来和我们住一块?” “那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我还年轻着呢,用不着你们瞎操心。过好你们的日子得了。” 说完,姜韫瞪了一眼姜寻,掀开马车帘子就下去了。 姜寻轻笑了一下,随即,眼中便是浓厚的担忧。 谢煜的大手在姜寻的腰间轻轻的揉捏着,见姜寻满脸忧愁,闷闷不乐,问道: “你是担心三叔,还是担心京都的事?” 姜寻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谢煜的怀里,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姜寻还真的有些累了,谢煜的手很有力气,捏得姜寻确实舒服不少。 姜寻放松地让整个人都靠在谢煜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我都不担心,有你在,有三叔在,有这么多亲人在,其余的左右都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到这么些年,三叔大概只是怕成亲以后,婶婶会容不下我,这才一直拖着。” “以前三叔年轻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给三叔说过媒,我记得其中有个小姐很喜欢三叔,她家世也好,是一通判家的千金,人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差一点,三叔就娶了她了。” 姜寻停顿了一下,谢煜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 姜寻缓和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 “本来我也很喜欢她的,只是有一次我不小心靠近她,把她新做的裙子给踩脏了,她一下子就把我推倒了,我的手心都擦破皮了。可是她却因为新裙子弄脏了发了脾气,还说我是讨债鬼、拖油瓶,应该早点送回京都去,省得碍她和三叔的事。” “这一切正好被三叔看见了,婚事便吹了。从那以后,三叔再也没有相看过哪个姑娘。确实是我耽误了三叔。” 谢煜收紧了手臂,他只是听着就知道小姑娘小的时候定是受了委屈的。 虽然后来被姜韫带在了身边,可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很多事,姜韫做得再好,也是弥补不了的。 谢煜此时不仅是恨上了姜誉和赵氏,更是对姜寻有可能的那个“亲爹”也恨上了。 好不容易姜寻成了亲,嫁给了他,就不能让她过几天好日子吗? 谢煜不管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都不会原谅他们让姜寻吃的这么多年的苦。 不是一句“为她好”,便可以抹平所有一切的。 “放心吧,你现在有我,三叔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三叔还年轻,只要三叔想,会有合适的好姑娘来做三婶的。” 姜寻的目光闪了闪,想到了那个总是带着一丝愁容的忧郁身影。 有谢煜在,谢家军的大旗高高地飘扬在车队前方,这一路顺畅无比,北疆的百姓看到,甚至会停下手里的农活,远远地朝着这个方向行礼。 姜寻的心里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感动。 她和所有谢家的女眷一样,头一次理解了谢家祖祖辈辈坚守在这的意义。 谢松韵更是心潮澎湃,拉着谢丹秋的手说: “四姐,你看到了吗?我以后要留在这里,北疆才是我们谢家人该在的地方,这里才应该是我们的家。” 谢丹秋宠溺地笑笑,顺着谢松韵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农田绿油油的散发一片生机,有几个农民站在低头正朝着这边挥舞着双手。 “是啊,这里的人很单纯,总比京都那些世家贵女要好相处得多。而且,这里的生活很放松。” 武梦舒正大大咧咧地躺在车里的小榻上,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赞同道:“是啊,你们还记得我在京都的样子吗?真是累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假的很。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嫌弃我自己。” 谢丹秋没忍住笑了,武梦舒恼怒地叉腰问道: “你笑什么?” 谢丹秋好容易止住了笑意,说: “你还是装的?我觉得你已经够真性情了,跟那些小姐们比起来,你已经很恣意了。” 第320章 寒峪关将军府 武梦舒扬着下巴嘚瑟地道: “倒也没错,我是装的,不过也是装成一个蛮横的郡主。现在好了,我什么也不是了。你们可不许欺负我啊。” 谢松韵推了武梦舒一把,说:“谁敢欺负你啊?你少在我们这里指手画脚就不错了。你以为你的蛮横是装出来的吗?你在京都那都是收敛的了,现在的你更加刁蛮。” “好啊你,谢松韵,你看我不收拾你。” 两个人又闹做了一团。 以前在京都的镇国将军府,谢松韵总是被各种规矩拘束着,虽然家里人都很纵着她,但毕竟是在京都,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镇国将军府,就算家里不管,谢松韵自己也时刻得提醒自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谢松韵彻底放开了性子,一开始二夫人还说上一两句,可是见谢松韵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二夫人也想开了,自己也就剩两个女儿了,一个出嫁留在京都,以后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身边也就只剩下谢松韵一个了,谢家的女人实在是太苦了,现在看她这么开心,便也彻底纵着她了。 三个姑娘的马车时不时地就会传出一阵笑声,倒是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笃笃笃”。 “四小姐……” 谢丹秋掀开马车帘子,见是夜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夜寒大人,有事吗?” 夜寒黝黑的脸上显出一抹局促,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但是却不受控制,笑不出来。 谢丹秋这下是彻底绷不住笑出了声,夜寒挠挠头,这回也笑了。 “四小姐,这是我在那边采的果子,给你……你们吃点,这个时候的果子不多,但是很甜。” 谢丹秋见骑在马上的夜寒只一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上有几颗红红的果子,谢丹秋的眼里就带上了笑意。 “谢谢你啊。” 谢丹秋也不像在京都时候那样讲究,直接就要伸出手去抓,夜寒一怔,下意识就缩回了手。 谢丹秋不解的抬头,夜寒又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 “我……我给小姐扔到车里吧,我……” 谢丹秋神色黯了黯,又再次看向夜寒,将手心朝上伸了出去。 “丫鬟们都不在这辆车上,果子扔进来都摔破了,直接给我吧。” 谢丹秋神色无常,夜寒看着谢丹秋白皙的手心,鬼使神差地听了谢丹秋的话,小心地将果子放到了谢丹秋的手心里。 谢丹秋的手太小了,一只手接不住,就把两只手都伸了出去,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谢丹秋坐不稳当,一个晃悠,差点就掉出去一个果子。 夜寒眼疾手快,扶了谢丹秋一把,随即就立即将手收了回去。 夜寒心跳得很快,他暗暗咬了自己舌尖一口,让自己清醒一些,连告辞都没有,直接一夹马腹,离开了小姐们的马车旁。 “又给四小姐送吃的去了?” 夜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夜寒身边,两个人骑马走在队伍前方。 夜寒睨了夜风一眼,闷声说道: “什么给四小姐,是给小姐们,她们都是一些娇气的小姐,这路上吃了不少苦,我只是让她们能放松一些,也省得给咱们添麻烦。” 夜风不屑地轻嗤一声:“切。你糊弄别人行,你还想糊弄我?别忘了,你光屁股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夜寒瞪了夜风一眼。 “我只是感激四小姐,我小的时候她就给过我吃的,我就是看她现在可怜。” “哪里可怜了?她可是少将军的妹妹。就是退了个亲,有什么好可怜的?不退亲真嫁过去才可怜呢。” 夜寒气得大喘了一口气,懒得和夜风斗嘴,一夹马腹转了个弯,去巡查队伍去了。 夜风也没再继续追过去,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从凉城到寒峪关,人多,车也多,又顾及着一众女眷的身体,怕她们吃不消,行走得尤其缓慢。 即便是半路接到京都来信之后加快了速度,也依旧走了十来天。 好在天气一直都很好,太阳一直挂在天上,没有赶上阴雨天气,北疆春季的太阳一点也不炙热,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正午的时候,姜寻偶尔还会抱着昭儿在外面晒会太阳。 昭儿也很听话,几乎不哭不闹,好哄得很。 除了在姜寻这里,就是在林氏那里。 吴氏和孟氏偶尔也到林氏那里一块看着孩子。 有了孩子,这一路上倒也不那么无聊。 眼见着前方就是寒峪关了,众人身上的疲惫好像一下子都卸下去了不少,一个个的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寒峪关的将军府和凉城的可不一样。 寒峪关是谢家人经常住的地方,府邸也是早些年就建好的,传了几代人现在到了谢煜的手里。 林氏是在这里住过的,刚一下马车,看到将军府的大门,林氏的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里有她和夫君生活的印记。 人们总说她随着丈夫在北疆生活过得很苦,但是谁知道那几年,才是她人生中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光。 吴氏和孟氏也是眼底含泪,一左一右站在林氏身边有些哀痛地看着将军府。 也好,她们的丈夫都埋在了北疆,或许来到这里真的是她们真正的归宿。 寒峪关的百姓们早就得了信,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谢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来寒峪关了,远远地站在街头巷尾望过来。 看到林氏站在门外落泪,百姓们中间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 有那上了岁数的老人,也不禁流了泪。 “那就是当年谢诚肃将军的夫人,她陪着将军在这住了好些年呢,是个极好的人。” “哎,这么多年了,谢将军不在了,她们终于来了。” “当年我闺女差点就病死了,是夫人在街上看见,给我们请了大夫,要不然我那闺女怕是就没了。” “是啊,那年下大雪,我家那个在外头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要不是遇见夫人,夫人叫人给他送了回去,那晚肯定就冻死了。” “多好的人啊?她可帮了不少人呢。” “就是,也不知道这老天咋就不开眼,那么好的人咋这么可怜呢?” “谢家哪有不好的人啊?要是老天开眼,谢家能死那么多人吗?要我说啊,与其信老天爷保佑,不如回去给谢家牺牲的将士多上点香。” 第321章 绿帽子 看到北疆百姓对谢家女眷的态度,谢煜和姜寻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虽然要离开才两个月的孩子,心里还是很不舍,但是姜寻还是狠了心,把昭儿交给了林氏,自己和谢煜、姜韫连夜启程了。 这一路上,谢煜、姜寻都隐藏了身份,扮成一对普通的夫妻,带着家里的父亲上京投奔亲戚。 这也方便了他们探听消息。 姜寻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消息不仅仅是存在于朝堂之中,现在已经蔓延到了百姓中间。 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一时间大兴百姓人心惶惶。 朝堂震荡,不仅仅是涉及到大臣们的利益,其实百姓们更加心慌。 北疆和南疆始终都不太平,周围邻国虎视眈眈,虽然这些年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但是如果大兴朝堂出现变故,难保他们不会联合一起对大兴发起进攻。 到那个时候,最惨的,还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老百姓。 所以,越接近京都,百姓们的情绪就愈焦虑,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总能看到聚在一起的人们在担忧地讨论着朝堂里的传言,人人都怕朝廷出了什么大的岔子,波及到他们自己身上。 万一敌国真的打过来,他们谁家能逃得过啊? 一路上,气氛压抑,人人自危,连街边卖东西的小摊贩都没了力气叫卖吆喝。 来到京都,这里的百姓倒是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忧心忡忡无精打采,反倒是聚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谢煜一个眼神,夜风便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 他们回来没有住进镇国将军府,而是住进了姜韫以前偷偷在京都里置办的一个宅子,倒也省心安静了些。 不一会儿,夜风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令姜寻和姜韫的脸色变了变。 安远侯府,不对,应该是姜府,又闹起来了。 姜誉在家里闹着休妻呢。 这么多年,姜誉对赵氏一直都不冷不热的,就连刚成亲那几年也从没对赵氏体贴过,否则也不可能不顾正在生产的赵氏,非要带着外室和外室子的孩子进府。 不过姜誉一直没有休妻也是有理由的。 虽然赵氏的母家没落了,家世地位现在比不上曾经的安远侯府,但是赵氏手里还是有些积蓄的,安远侯府那些年也多倚仗着赵氏在外面打理产业来接济。 现在安远侯府也没落了,姜誉无官无爵,更是需要赵氏手里的银子,在这个时候休妻,更加不合常理。 但是姜誉这回是铁了心,前日都已经派人去赵氏的母家请人了,可是派出去的人被赵氏不管不顾地给拦了回来,在姜府大门口好生地闹上了一场。 分了家的姜府,人丁稀少,姜誉除了赵氏,也就只有梅姨娘一个妾室,梅姨娘身边一儿一女,年纪还小,都没露面。 其余的,就那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 赵氏也不管了,当着满京都的人,在府门口就全都抖落个干净。 这下,姜誉的脸面是彻底没有了。 现在京都的人都根据赵氏那日的疯言疯语猜测,姜誉估计是被赵氏给戴了绿帽子,养了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谢煜、姜寻和姜韫闻言,都是心头一颤,有些不安。 虽然现在京都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被撕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那么离大白天下就不远了。 姜寻实在是不想卷入其中,但是背后的神秘人到现在也不露面,他们实在是太被动了,也不知道姜誉和赵氏闹这么一出,背后是不是也有神秘人的手笔。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不过,不好受的人有的是,比谢煜和姜寻他们不好受的,首当其冲就是姜誉和赵氏。 前日在府门口闹过了一通,姜誉没能成功当日与赵氏和离,心里不痛快,回到府里又发了一通脾气。 府里的主子本来就不多,这种事自然也就瞒不过老夫人。 老夫人身体越来越差,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让她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像即将凋零的落叶,摇摇欲坠。 老夫人看到青朴院内被姜誉砸得七零八落的惨状,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杵得笃笃作响。 “姜誉,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弟弟也被你给赶出去了,侯位也被你给丢了,你现在是连这个院子也不想要了吗?你是想把姜家给彻底毁了吗?” 说完,老夫人就爆发出了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 景嬷嬷陪在一边,连忙递上一个帕子,又是给老夫人拍背,又是给老夫人扶胸顺气。 姜誉余怒未消,可四处看看,手边已经没有可以砸的东西了。 姜誉对着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年要不是你做主给我娶了这么个玩意,如今我姜誉能丢这么大的脸吗?我姜誉以后还怎么出门?我都成了全京都的笑柄了。” 老夫人没料到自己还落了一身埋怨。 “还怪我了?好,姜誉,你……你也不想想,当年赵氏也是京都里数得上的好姑娘,你也是同意了的,你不是也看上她手里那些嫁妆了吗?” 被老夫人戳破阴暗心思的姜誉,恼羞成怒,面上竟带了些狠戾。 “换了谁都一样,当年姜府可不是这般光景,想娶谁还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好了,赵氏不知道打哪弄了个野种来糊弄我,来糊弄姜家,哈哈哈哈哈……” 忽然,姜誉笑了起来。 “好啊,我先前还觉得便宜了谢煜那小子,哈哈哈哈哈,现在好啊,快来人,去给谢煜去个信,就告诉他新娶回家的夫人,压根就不是姜家的种,那是个野种,哈哈哈哈哈……” 管家面有难色,谁不知道现在谢煜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这万一惹恼了谢煜,以现在姜府的地位,谢煜想要找麻烦,他们还能有什么能抵抗的余地呢? 姜誉这是昏了头了,自寻死路啊。 可是姜誉显然不这么想,一转身,就进了书房,准备亲笔给谢煜去一封告密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谢煜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姜寻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322章 玉佩 “夫人,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侯爷,那孩子是老奴在外面捡的啊?您这么含混过去不是办法,侯爷更生气啊。” 景嬷嬷不明白赵氏为何不能把话说清楚,宁愿让姜誉误会。 赵氏心里有苦难言,这件事要是能由着她做主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姜誉的书桌上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封信,那封信直接告诉姜誉,姜寻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赵氏知道的时候人都麻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想到这件事还会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可是她不能说。 当年捡回那个孩子的时候,襁褓里还带着一块玉佩。 若是寻常人家定然是认不出这枚玉佩的特殊之处,可赵氏是安远侯府的当家夫人,也跟着侯爷入宫多次,宫里的娘娘也是见过的,自然也是认出了那块玉佩的特殊之处。 只不过,当时她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心中充满了对姜誉的怒气和怨恨,有个孩子来到身边,还存了一丝对姜誉的幻想。 况且,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被抱到侯府,而那个死婴也已经被处理掉了,再把这个孩子送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赵氏怀着一丝侥幸把孩子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事情又被人提起,赵氏的心里慌乱得很。 她不敢承认姜寻是她从外面捡的,那样,如果被人查到是她藏起了那个女婴,她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祸事,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如果她不实话实说,姜誉已经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赵氏的脸上还有前天姜誉打的伤痕,半边脸都是肿的,虽然景嬷嬷已经很尽心帮赵氏用药热敷了,但依然还是伤得很严重。 赵氏嘬了嘬牙,一股泛着凉意的疼痛立时就让她皱紧了眉头,这一动作又牵动了脸上的肿胀,赵氏的眼底都泛起了泪花。 “景嬷嬷,我叫你藏起来的那块玉佩呢?快找出来。” 景嬷嬷一直记着这件事,她认不得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特征,只知道这玉佩定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听了赵氏的吩咐,只一直好好藏了起来。 景嬷嬷不一会就将玉佩给取来了,赵氏拿着玉佩的手都在颤抖,她现在陷入了两难。 一是把玉佩毁了,干脆来个死无对证。 左右当天自己是真的生了个孩子的,那么小的孩子,上哪能认得出来? 可赵氏也怕。 既然有人知道姜寻不是姜誉的孩子,那么背后的真相那人到底知道多少,赵氏不知道,也猜不透。 万一那人已经知道姜寻的身份,那么她现在毁了玉佩,也无济于事。 赵氏看着这块烫手山芋,目光里满是惧意。 景嬷嬷看赵氏这般模样,也担心了起来。 “夫人,这玉佩……?” “这玉佩是皇室中人才能佩戴的,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景嬷嬷白了脸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赵氏面前,“夫人,当年奴婢可真的是在路边捡的啊,这孩子绝不是偷的。夫人您也看见了,那孩子身上的襁褓可是带着灰的,是已经脏了的,真的是被人偷偷扔在路边的啊。” 赵氏轻轻扶起景嬷嬷,她现在就算再怨景嬷嬷也改变不了什么,而她身边现在也只有景嬷嬷这一个贴心的人,她自然不会再把景嬷嬷给推出去。 “嬷嬷快起来吧,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不过这孩子……” “当年,怀有身孕的,月份差不多的,好像……” 景嬷嬷看着赵氏喃喃自语,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当年的太子妃?” 景嬷嬷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赵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京都都在传,说当年太子并没有死,现在已经要回来了,说不定……是要回来找这个孩子的。” 赵氏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若是她捡了姜寻待她极好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么多年她瞧着姜寻总是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还有生产当天自己身上所遭受的屈辱。 所以,赵氏对姜寻甚至是带着些恨的,或者说是单纯的发泄。 赵氏可不认为,就以姜寻待她的态度,若是她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赵氏都不敢想,姜寻会如何报复她。 “夫人,那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把这玉佩……” 景嬷嬷哆嗦着嘴唇,说了好几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最终,赵氏紧了紧握着玉佩的手,说道:“先按兵不动,看看再说。姜寻到底是不是那人的孩子还不一定,万一……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的话……” “是啊,万一不是呢?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近又冒出了这样的流言?而就在这个时候,为什么有人给姜誉送了那样一封信?” “夫人。” 被打发出去在院子里守着的丫鬟,隔着门唤了一声。 赵氏和景嬷嬷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整理了一下鬓发,轻咳一声,说道:“什么事?” 丫鬟在门外说:“夫人,宫里来信了,说是请夫人入宫。” 赵氏的手一松,玉佩就从手心里掉了出去,景嬷嬷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就去接,慌乱间勾住了玉佩上的络子。 “夫人。” 赵氏强作镇定,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可有说是谁的传召?” “回夫人,据说是静妃娘娘。” 赵氏和景嬷嬷闻言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赵氏又紧张地看着景嬷嬷。 景嬷嬷拍了拍赵氏的手,朝着外面说: “知道了,容夫人洗漱打扮一下。” “是。” 丫鬟答应着退开,赵氏小声问景嬷嬷: “嬷嬷,真的是葭儿吗?不会是旁的人……” 景嬷嬷也是担忧不已,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安慰着赵氏: “夫人放心,现在宫里也就只有皇上和皇后说了算,皇上和皇后来请夫人,必不会打着小姐的旗号,直接宣召就是了,夫人也不能不从。” “想来,真的是小姐那边有什么事吧?” 赵氏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和拒绝,宫里来人,自己又如何抗拒得了? 第323章 体己话 赵氏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了宫门,这条路她不是第一次走了,但是这一次,她尤其害怕,不知道她项上的脑袋还能留多久。 好在引路的内侍是赵氏认得的,确实是姜瑜葭身边伺候的人。 一路来到姜瑜葭的宫里,一切都很平常,走到门口,赵氏在看到秋杏的那一瞬间,心哐当就落了地。 可是秋杏的脸色并不好看,赵氏只因一路的胡思乱想如今是白担忧一场,心里有些过于放松,忽视了秋杏有些灰白的脸。 “你们娘娘呢?最近还好吗?也是个没良心的,这都多久没往家里捎个信了。” 赵氏紧绷了一路的神经,这个时候松懈下来,就又犯了老毛病,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是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秋杏抿了抿唇,只行了礼没作声,转身推开门,带着赵氏往里走。 “咳……这屋子里什么味啊?天都这么热了,怎么还不开门不开窗的?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一进门,赵氏就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这屋里的空气着实不太好,门窗都紧闭着,也不知是熏了什么香,赵氏闻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赵氏用帕子挥舞着,想要赶走鼻间的不适,几步进到室内,就见姜瑜葭还半躺在贵妃榻上,连发髻都没挽,也没有上妆,衣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常服。 赵氏皱着眉头,说: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可是在这宫里,即便是病了你也不能这副打扮啊?万一皇上过来了……” “母亲。” 姜瑜葭不愿意听赵氏说这些,出言打断了赵氏的话。 真是可笑,还皇上过来,皇上能过来还好了呢。 “母亲,本宫确实是生病了,不过不要紧,就是没什么力气。皇上也不会过来,皇上过来,会有人来通报的。” 赵氏还想说什么,姜瑜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母亲放心吧,就算皇上过来,看到女儿这副样子也不会怪罪的,只会觉得女儿……病得厉害,说不定……” 赵氏笑了:“我还担心你的,你一向没什么心计,现在倒是会琢磨男人的心思了。” 姜瑜葭轻轻苦笑一下,在心里想:“要是皇上看见,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明天就要死了,会很高兴的。” 姜瑜葭毕竟是赵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虽然这两年事情很多,但赵氏可是实打实地疼着姜瑜葭的,看着现在姜瑜葭这副样子,赵氏还是难免觉得心疼。 “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呢?而且你好像还瘦了不少。” 姜瑜葭不想和赵氏说这些,强打着精神冲着赵氏笑笑。 “母亲,女儿无事的,就是今日没有梳妆打扮,看起来憔悴了些。” “你也太任性了,这不是在以前的侯府,现在这是在宫里,你的一举一动怎可如此骄纵妄为?皇后都生下嫡长子了,你也得抓紧啊。说起来,你可是在皇上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了,按理说,皇后她……哎……都怪你爹,要不然你……” “行了,母亲,这些话就 不要在宫里说了。” 姜瑜葭面对赵氏多了很多耐心,这些日子她记得最多的,就是赵氏对她的疼爱。 姜瑜葭最近虽然身体不太舒服,但是心里很是高兴。 不过,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赵氏,这才召了赵氏进宫。 皇上和皇后几乎都把她给忘了,她也乐得自在,这样最好,碍于她表面的身份,也没人给她太大难堪,赵氏很顺利地就进了宫。 姜瑜葭像小时候一样,侧了侧身子,躺在了赵氏的怀里。 赵氏一愣,忽然眼眶就湿润了。 “母亲,父亲的侯位您就别管了,在家里也别总念叨,现在分了家,家中就那么两口人,钱是够用的,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赵氏抹了抹眼角,有些意外姜瑜葭会说出这种话,换了以前,姜瑜葭哪里可能这么平和?早该闹着去争去抢了。 “葭儿啊,你是怎么了?在宫里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侯位没有了,她们就……” “没有,母亲,我只是看开了。姜栀和赵姨娘也不在了,就剩下梅姨娘母女三个,姜原是个没用的,平时就不敢说话。新生的儿子也不过才一岁多,您要是实在不放心……” 姜瑜葭看了赵氏一眼,话没有说完。 赵氏心里难受,自己到底是没有生下一个儿子。 “母亲,还是为以后打算打算,梅姨娘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没有什么倚靠,您想要做什么,还不是拿捏得死死的。父亲没有嫡子,怎么说也是遗憾的,现在有个现成的,您何不记到自己名下?父亲和祖母都不会反对的,您以后也算有个指望,现在孩子还小,还不认人,您可要趁早啊。” 赵氏心里一动。 之前她总是因为这个孩子和姜誉置气,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今日姜瑜葭一说,赵氏倒是心动了。 “还有,女儿在宫里注定不能和母亲时常见面,照顾不到母亲,母亲就别总惦记女儿这边了。” 赵氏听着姜瑜葭说个不停,甚至都觉得有些恍惚,养了姜瑜葭这么些年,她还从未听过姜瑜葭这么和自己说过话。 不过赵氏没有多想,只以为姜瑜葭是在宫里这个地方学会了勾心斗角,长大了,赵氏的心里只有对姜瑜葭的心疼。 “当初谁也想不到宣王竟然会……早知道,哪里能让你在这后宫里跟那么多女人争宠啊?现在家里也帮不上你,真是对不住你。你放心,我回去会想办法,让李父亲再得皇上的信任,这个侯位怎么着也是要让皇上给还回来的。” “母亲……” “葭儿你放心,母亲这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母亲所有的心血都在你的身上,母亲只希望你在这吃人的后宫,能够平安。” 姜瑜葭没忍住,眼泪滑落了下来。 赵氏见了更是心疼加愧疚,心里更是对姜誉埋怨颇深。 母女俩遣退了下人,在里面说着体己话,姜瑜葭刚刚落泪,就听到外面传来宫女的说话声。 第324章 皇上召见 “秋杏,是谁在外面?” 姜瑜葭现在不信任宣帝给她的两个丫鬟,近身伺候的大多都是秋杏。 就听秋杏在外面又和什么人说了两句话,就转身推门进了屋。 “娘娘,夫人,是皇上跟前的年公公,年公公说皇上听闻夫人进宫,说是要请夫人过去问话。” 赵氏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还被姜瑜葭拉着的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了起来。 姜瑜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为何要召见母亲,这边疑惑着,就见赵氏惨白惨白的脸。 不由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赵氏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姜瑜葭的脸冷了下来,意识到事情必定不那么简单,冷声对赵氏小声问道: “母亲,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您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姜瑜葭的眼里恢复了往日惯常的狠毒,赵氏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这样的女儿才是她所熟悉的。 赵氏想到姜瑜葭在宫中处境特殊,自己如果真的再瞒下去,说不定姜瑜葭哪天被皇上处置都不知为何。 与其这样,不如让她早做打算,也好有个防备。 于是,赵氏就将最近府里发生的事,自己隐瞒的秘密还有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全告诉了姜瑜葭。 短短的几句话,姜瑜葭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赵氏的目光透着那么多的不可置信。 “母亲,您是说,姜寻那个贱人有可能是……” “嘘,葭儿,小点声,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母亲也不敢保证啊,只是当初她的襁褓里确实有一块皇室玉佩,母亲绝不会认错的。而且那个时候算算日子,恰好也能和太子妃的生产日子对上。” 姜瑜葭的手变得冰凉。 她都已经万念俱灰了,准备着和宣帝带着宣帝的孩子一起奔赴黄泉的,最近厨房送过来的东西,她尽数照收,甚至会当着皇上那边人的面,把那些东西全都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一天地在变弱,她不怕自己先走一步,她清楚地知道,宣帝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乌瓦国长公主给他下的毒他至今都无察觉,自然也不可能解得了。 而皇后的儿子,本就体弱,她有的是办法在自己临走之前,把他先送走。 大不了同归于尽她也是不怕的。 可现在,她怕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她都已经要放弃了,姜寻嫁给了谢煜,去了北疆,姜瑜葭自己能力有限,姜寻已经不是她头一个要对付的人了,她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皇族之人。 凭什么? 她就应该是个克父克母克所有人的扫把星,是个煞星,她在北疆,早晚会害得谢家绝后,会不得好死的。 可是,她现在有孩子了,还有可能是宣帝的侄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瑜葭忽然就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看得一旁的秋杏和赵氏都有点怕了。 “葭儿……” “娘娘。” “哈哈哈哈哈……” 姜瑜葭笑得几乎坐立不稳,人都倒在了榻上,“咳咳咳……”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氏担忧无比地看着姜瑜葭。 姜瑜葭虚弱地摆摆手,说:“母亲,皇上召见,您不得不去,不过,如果皇上是知道了这件事,问您的话,您就直接承认了就好。” 赵氏一愣,她万万没想到姜瑜葭会这么说。 “可……如果是那样,姜寻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咱们家的,她早就恨透了我们。” 姜瑜葭擦了擦眼角,恨恨地说道: “母亲以为姜寻如果真的是前太子的女儿,她就会有机会一步登天吗?您放心吧,她不会有机会的。” 赵氏看着几乎要发疯的姜瑜葭,心里七上八下的。 “葭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咱们家现在,谁也得罪不起啊。” 姜瑜葭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想到宣帝以前还在王府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她不甘心,她问宣王为何如此厌恶自己,自己跟在宣王身后,心悦宣王多年,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宣王的事,宣王到底为何总是眼中带着恨意的看着自己? 宣王不屑瞧她,但是那一天也是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话。 “要不是你,我怎会错过?要不是那晚的错误,我怎会眼睁睁看着她……” 宣王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了嘴抬腿便离开了,独留下姜瑜葭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宣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她关注宣王那么多年,从未发现宣王和哪个女子走得近些,除了……姜寻。 而宫宴当晚,除了自己和宣王闹出那么一出,其余的,好像也就只有姜寻和谢煜的事了。 姜瑜葭像呕了一口血,心口难受得要命。 她现在巴不得姜寻是前太子的女儿,她倒要看看宣帝到底是不是惦记着姜寻,宣帝是不是因为姜寻而怨恨自己。 就算姜寻真的是前太子的人,就算她真的一步登天,她现在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就想看宣帝痛苦。 如果是真的也不要紧,这件事足以让宣帝和姜寻都身败名裂,谁也别想好过,谢煜还以为自己真的娶了一个宝贝回去,她倒要让谢煜瞧瞧,姜寻到底是个怎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赵氏忐忑地走了,姜瑜葭陷入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连赵氏临走时满目的担忧也没有发现。 “秋杏,你去办件事。” 姜瑜葭唤了秋杏过来,在秋杏耳边小声交代了一番,秋杏的脸色变得讶异又害怕,颤抖着嘴唇看向姜瑜葭。 可姜瑜葭压根就不让秋杏说话,“少废话,赶紧去,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办不好别回来见本宫。” 秋杏走出去的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 她知道自家小姐脾气不好,有的时候行事比较疯,可是这一次,秋杏是真的怕极了,一个弄不好,别说自己掉脑袋了,全家老小怕都会保不住了吧? 第325章 只要一个身份 宣帝自然知道这样从姜瑜葭的宫里把赵氏叫走,这样不妥。 可宣帝不在乎。 赵氏战战兢兢地来到御书房,跪在地上面对宣帝的问话,一五一十的作答。 宣帝果然问到了姜寻,对于赵氏这么多年为什么对姜寻不好的原因,宣帝直接问了出来。 按照姜瑜葭的嘱咐,赵氏就那么回答了。 等了半天,殿内寂静无声,赵氏的冷汗都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赵氏壮着胆子抬头看去,宣帝脸色阴沉,眼里的眸光锐利得有如实质,赵氏慌忙又低下头去,手指发冷,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 “回去把玉佩亲自送进宫来,然后记住,姜寻是你亲生的孩子。” 宣帝的声音在赵氏耳边猛然响起,赵氏吓了一跳,宣帝的声音就好像冬季的冰块,让赵氏更加抖得厉害。 赵氏忙磕头答应,生怕迟了一秒,自己便会被宣帝要了性命。 赵氏不明白为什么宣帝会这么交待,她也没精力去想,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 回到姜府,她也没和姜誉去说这件事,找到了玉佩又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宫里的马车还在府门口等着呢。 夜风一直派人盯着姜府的动静,赵氏进宫夜风就得了消息。 现在见赵氏回府,宫里的马车竟然没走,还等在门外,就觉得奇怪。 没多一会儿,赵氏又匆匆地出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夜风的眼睛眯了眯,朝着身后的属下打了几个手势,迅速隐匿了身影。 …… 晚上,夜风带着白天见过的那个匣子来到了谢煜姜寻现在住的院子。 “将军、夫人,这是赵氏从府里取出来的,准备送到宫里去的。” 谢煜接过来,看了看夜风身上还沾着灰的脚印,淡淡地说道: “明日寅时起来加练。” 夜风苦了一张脸,心里有苦说不出。 皇上的人,再废物也不是普通人,他也就是挨了一脚而已。 再说了,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自己何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但是夜风心里也明白,将军如此吩咐也是为了他们好,若不是这么多年的辛苦,自己再战场上可能早就丢了性命。 姜寻好笑地看着夜风的脸色在短短时间内,变了又变。 谢煜不满地咳嗽一声,贴近姜寻的耳朵,问: “那么好看?” 姜寻翻了个白眼,嗔道: “谁也比不上你好看。” 虽然语气带着些许揶揄,谢煜还是很满意的,唇角便带了笑意。 夜风看着被冷落的匣子,很是无语,自己可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抢回来的,现在就被两人这么无视,夜风甚至都觉得白费了自己这一番心思。 谢煜看了看匣子,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随便一个首饰铺子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匣子。 谢煜看了看姜寻,问: “打开看看?” 姜寻点点头,她其实心里没什么想法,自己是谁的孩子都无所谓,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谢煜见姜寻确实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便将匣子打开了。 这玉佩,三个人都不陌生,皇室子孙都会有一块,自出生起便戴在身上。 谢煜担忧得看了姜寻一眼,可姜寻面色无虞地伸手拿起了那块玉佩,说道: “还真是块好东西,难道说我还真的不是姜誉和赵氏的孩子?” 谢煜不知道姜寻怎么想的,虽然姜寻和姜誉、赵氏没有感情,但是至少她是姜韫的亲侄女,如果她真的是前太子的孩子,那么姜韫呢? 还有,姜寻对于墨家也是没什么好感的,虽然前太子在外名声很好,但这不代表姜寻就愿意认了他做父亲。 “还真是烦,既然不是姜誉的孩子,为什么不给我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身份?就不能给我一对好的父母?” 夜风嘴角抽了抽,但是谢煜却是心疼了。 他瞪了一眼还杵在那的夜风,夜风脖子一凉,立马原地转身消失。 谢煜这才搂住了姜寻的肩膀,说:“寻儿,无论你的父母是谁,你身边还有我,我在乎的只是你。” 姜寻抬头看着谢煜满脸的认真和担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是谁的孩子有什么要紧?我只是镇国将军的夫人,只要你不在意,我可以只是镇国将军夫人,我只想要这一个身份。” 姜寻转过身,靠在谢煜的怀里,抱住了谢煜的腰身。 谢煜回抱住姜寻,心里被姜寻刚刚的话填的满满的。 “只是不知道,宣帝没有等来这块玉佩,赵氏会不会又倒霉了?” 虽然姜寻的话是替赵氏担心,但是谢煜看得真切,姜寻的脸上除了幸灾乐祸,没有一丝焦急,不禁在她鼻尖轻轻捏了一下,惹来姜寻的一阵软绵绵的抗议。 弄丢了玉佩,赵氏吓得魂不附体,可意外的是,在府里躲了几天,也没见宣帝来降罪于她。 宣帝也把自己关了起来,一连在御书房吃住了三天,这才推门出来。 “皇上啊,朝廷都乱了,大臣们见皇上几天不上朝,不肯散去,现在还在外头等着呢。” 安福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硬着头皮对宣帝说道。 宣帝精神看起来不错,抬起胳膊让安福海帮他更衣。 “皇后那怎么样了?大皇子可好?” “皇上,皇后今一大早就差人来过了,说是大皇子昨个夜里着了凉,一早上就开始发烧了。已经请了太医过去给瞧了,开了付汤药,说是三五天就能好了。” 宣帝轻轻“嗯”了一声,抬步出了御书房。 门外,龙撵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的宣帝出门必坐轿撵,安福海早早地便安排好了。 坐上龙撵,宣帝看着蓝蓝的天空,忽然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安福海瞧见了,忙打手势,让底下的奴才把伞盖好好地遮在宣帝头上。 安福海以为宣帝要去处理朝政,却不想宣帝忽然开口。 “去静妃宫里。” 安福海一惊,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 没多一会儿,皇上出了御书房没去上朝,去了静妃宫里的事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第326章 说书先生 宣帝去了静妃宫里,这一消息只引起了非常短暂的一个小波澜,毕竟宣帝没有再静妃那里待上多一会儿,而且是黑着脸出来的。 宣帝在回去的路上,心口直疼。 回想姜瑜葭面带深意地露出那抹笑意,宣帝就恨不得撕了她。 奈何他现在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手上无力,只在姜瑜葭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姜瑜葭为什么会一直强调姜寻有可能是前太子留下的孩子?为什么她笑得那么得意?为什么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怜悯? 宣帝以前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现在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巨大的笑话。 原本自己心里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很隐秘的想法,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无人知晓。 自己之所以如此怨恨姜瑜葭并不都是因为那个人,更多的原因还在于姜瑜葭确实是他的污点。 可是姜瑜葭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察觉他心底的秘密?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的念头? 要不是姜瑜葭有可能抖搂出他以前合谋陷害老侯爷的事,宣帝恨不得刚刚就赐她一条白绫。 “谢煜和姜寻的孩子是个男孩?” 宣帝忽然开口询问,安福海连忙应声。 “回皇上,是的,正是一个小公子。您之前可是送了很重的贺礼过去的。” 宣帝眼眸深邃,眸底阴冷。 “那朕就再送一份大礼给他们好了。” 贴身侍卫青松青柏现在已经是宣帝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两个人,他们在御书房内和宣帝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出来,就连安福海都被打发在外。 安福海看着青松青柏面色沉重地离开,他提起了一口气,看来宣帝身边的日子应该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 谢煜和姜寻派出去的人在京都里找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丝毫神秘人的蛛丝马迹。 姜寻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神秘人”到底有没有。 但是姜寻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无论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在姜韫背后指引他找到那么多线索的,不可能是鬼魂。 姜寻摇摇头,有些无奈,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胡思乱想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京都里所有的茶馆酒楼忽然就来了一批说书人,讲述的就是当年前太子的事迹。 姜寻兴冲冲地想要跑出去看热闹,谢煜见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笑一笑,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姜寻出门戴了帷帽,谢煜这张脸又戴上了先前虞颉的那张脸。 二人走在大街上,身后是一群敛去踪迹的暗卫。 京都最有名的醉梦楼,人满为患,看热闹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楼大堂的说书先生正说得口沫横飞,却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谢煜时刻警觉着,将姜寻护在自己怀里,往人群外走了走。 虽然有些嘈杂,但是说书先生的声音却能很清晰地传到他们的耳中。 “看来,是个有功夫的。” 姜寻对着谢煜说道。 谢煜点点头,说:“看来不简单。他说的那些未必都是真的,但是至少有大部分都是事实。” 姜寻也觉得,这人说起故事来,过于浮夸,但是那些故事情节却和她了解到的差不了多少。 “是那个人派来的?” “应该是的。除他外,我想不到还有另一个人。” “那他们就不怕官府来抓吗?” 姜寻有些不解,这说书先生这样张扬,说不准一会儿官府就得来人了。 谢煜搂着姜寻站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和安全的地方,凑到姜寻耳边,说: “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敢私自做主,一层层上报,或许还会报到皇上那,待命令下来再来抓捕,他们估计早就没影了。” 姜寻点点头,不再说话,和谢煜站在角落里听着。 这说书先生还别说,讲得那叫一个兴奋,估计前排顾客都不少承他的口水之恩。 前太子当年在民间口碑极好,所以,这说书人一张口,便吸引了众多百姓。 前太子怎么死的,又怎么侥幸留了一命,因为太子妃难产离世,太子是如何悲痛欲绝,与此同时又要躲避追杀,太子是如何仓皇之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又是如何卧薪尝胆,如何找到自己的孩子……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酒楼里到最后只剩下说书先生的声音,大家都听得入了神,没有人再在底下窃窃私语。 “然后呢?前太子真的回来了?” 说书先生神秘地笑笑: “后续如何,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这后面咋样,说书的不知道谁知道?” “你们静待发展结果吧。” 说完,说书先生没有丝毫犹豫,足尖一点,腾空而起,从酒楼的窗子跃了出去。 说书先生这边刚走,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穿着铠甲的禁卫军出现在酒楼门外。 谢煜和姜寻对视一眼,都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 百姓们纷纷朝外面跑去,禁卫军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一瞬间散了干净。 “混账,说书的呢?” 禁卫军的小队长见人都跑干净了,一开始还不当一回事,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书先生也不见了。 这才气急败坏地找上了酒楼管事。 能在京都做这么大的酒楼,身后的靠山必定不一般。 小队长揪着管事的衣领喊了几句,也不敢在这太过为难。 想了想,不过是个说书先生,本来派他们过来他就觉得是多余,现在不过是个说书的跑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有又能怎么办呢? 小队长带着人出去无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圈。 这期间又碰到其他几队同样出来去别的地方抓人的,彼此一碰头,发现人都跑了,一个也没抓到。 这下好了,原本还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点。 反正都没抓着,就算挨罚也有人陪着。 就这样,几队人马又招摇着从闹市回了宫。 而谢煜的人,不用吩咐,已经偷偷跟了上去。 谢煜和姜寻一点不操心,眼见着外面平静下来,他们也就回了府。 第327章 要去华兴寺 夜风等人也是憋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愣是没抓住个人影,他们一个个都咬了牙,这一次要是再让他们跑了,他们这些人也没脸再跟在谢煜身边了。 一直到深夜时分,夜风终于回来了。 夜风这回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不敢打草惊蛇,不能现身直接将人抓回来,因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说书先生。 夜风回来的动静瞒不过谢煜,谢煜看着身边正窝在自己怀里呼吸绵长的姜寻,没忍住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披上外衣来到了院外。 “少将军,我们找到他们临时落脚点了,不过,他们没有打算停留,他们准备明日一大早就上山,要去华兴寺。” “去华兴寺?” 谢煜重复了一句。 华兴寺历来都是为皇室服务,虽然确实灵验,但是谢煜知道,华兴寺的背后少不了朝廷的力量。 那么这些人去华兴寺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是的,属下听他们说,要去找慧弘大师,要通过慧弘大师做什么法事。属下怕他们把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所以赶紧回来禀报。少将军,我们要不要……?” 谢煜沉思了片刻,此时,身后的房门被姜寻从里面推开了。 谢煜连忙过去,见姜寻身上披着披风,神色松了松,但还是伸手将披风又紧了紧,轻声问道: “怎么起来了?夜里风凉,别着凉了。” 姜寻很是享受谢煜的体贴,姜韫曾还担心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会照顾不好她,可见了谢煜和姜寻的相处,也是放心得很。 姜寻打了一个哈欠,看向一旁不敢看过来的夜风,问谢煜: “是有消息了?” 谢煜知道姜寻的性子,知道现在让她回去休息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将夜风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姜寻。 姜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谢煜问:“你想怎么做?如果你不想他们闹起来,我可以现在下令,将他们都抓回来。他们要是到了华兴寺,这个事情就不仅仅是市井流言那么简单了。” 姜寻也知道,虽然今天白天的阵仗很大,但是宣帝也完全可以抓几个人,说他们是胡编乱造的,也就掩饰过去了。 但如果他们要去华兴寺将事情和盘托出,这就不好办了。 姜寻知道谢煜的担忧,伸出手挽住了谢煜的胳膊,抬头笑问道: “谢将军,皇上一直忌惮于你,对谢家百般刁难,还欠了谢家那么多条性命。如果我真的是墨家后人,你会不会……?” 谢煜不满地黑了脸,说: “我娶你的时候,你可还是姜誉的女儿,姜誉也欠着我谢家血债呢。” 姜寻一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也对,谢老将军的事,是成帝和姜誉勾结一起做的,说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是前太子的孩子,那么这个仇好像还淡了一些。 想到这,姜寻就笑了,又问: “我知道了,我刚刚说错了,煜哥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谢煜没好气地瞪了姜寻一眼,可姜寻一点也不在乎,见夜风背对着他们,她鼓足勇气,踮起脚尖在谢煜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谢煜搂着姜寻的手一紧,咬牙切齿地在姜寻耳边说: “在这算什么本事?等一会儿回去你要是能讨好我,我才能不跟你生气。” 姜寻捶了谢煜一下,小声抗议: “你刚刚明明就没有生气,怎么我亲你一下,你反倒来劲了?” 谢煜抿着唇坏笑着,并不回答。 姜寻还没忘正事,又问谢煜: “如果我真的是墨家人,其实也挺好,你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总不能白受了,左右现在墨家也无后人,看宣帝的样子也不是个明君,墨家的皇位怕是也要到头了。实在不行……” 姜寻看着谢煜不说话。 谢煜皱紧了眉头,说:“不行,你少打歪主意。” 姜寻见谢煜不愿意,也没强求,不过还是说:“那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到底是不是姜誉的女儿怕也只有赵氏知道。而即便不是姜誉的女儿,我是不是墨家后代也不好说,总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定了,想当我的爹,也没那么容易。” “那不管了?” 谢煜有些不确定。 姜寻倒是不怕,说:“先不管,看看他们到底能拿出什么铁证来?要是真的,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别想强迫我,对不对?煜哥?” 谢煜宠溺地摸了摸就姜寻的脸蛋,说:“是,有我在呢,我们的谢家军能护得住你。” 姜寻一扬下巴,笑得狡黠又没心没肺。 “要是假的,我倒要看看,谁这么见不得我过好日子,非把我拉进这趟浑水,我更饶不了他。” 姜寻挥舞了两下拳头,谢煜一把就握在了手里,说:“好了,到时候你夫君自然饶不了他们。你先回去榻上等我,我和夜风再交待几句。” 姜寻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可是胳膊却又被谢煜给拉住了。 谢煜弯腰将一张俊脸凑了过来,在姜寻的耳边浅浅说道: “等我一会儿,别睡着了。” 谢煜的眼神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和憧憬,姜寻一眼便看出了他打的什么主意,脸上蓦然泛起一层红晕,眼神不敢看向谢煜,想要抽出手臂,却听见谢煜喉间传来低低的笑声。 姜寻软绵绵地瞪了谢煜一眼,埋怨道: “你可真是,还镇国将军呢,真想让你的士兵们看看,他们的战神私底下有多不要脸。” 谢煜面上带着不羁的笑意,说:“那不行,我这个样子只有你能看见,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姜寻拍了一下谢煜的手臂,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哼。” 说完,一溜小跑着进了屋,还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谢煜收起了刚刚的轻松,极其严肃地走向了夜风。 不管那人是谁,就算真的是姜寻的亲生父亲,谢煜也不允许他利用姜寻达成他自己的目的,无论这目的对姜寻来说是好是坏。 既然没有养育过姜寻一天,便没有资格来打扰她的生活。 第328章 看热闹 姜寻不会不知道谢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不忘逗弄自己,可是姜寻真的没有放在心里。 她早就习惯了爹不疼娘不爱,就算背后那人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真的利用了自己,她也没有什么心理落差,她并不会感到难过。 在她的世界里,父亲和母亲,只是一个名词,仅此而已。 不过,姜寻还是很开心,谢煜也知道自己不在乎父母,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自己,不想自己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 姜寻唇边的笑意始终没有淡下去,她扒在窗户旁边,看着对夜风说话的谢煜的身影,甚至有些感谢姜誉和赵氏了。 要不是他们一直说自己命不好,或许成帝也不会脑瓜一热就给自己和谢煜赐婚。 要是成帝还在的话,估计现在也要懊悔死了。 谢煜和夜风简单说了一会儿,就推门回来了。 现在的夜晚,依旧很是凉爽,站了那么长时间,谢煜的手都有点冰了,他见姜寻坐在榻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的那一丝阴郁也一扫而空。 双手凑在嘴边暖了暖,便上前把姜寻给扑在了身下。 不愧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将军,又正值年少血气方刚,即便是谢煜已经非常顾及到姜寻的身体,这生产之后刚刚恢复的姜寻,还是觉得有些疲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姜寻睁眼,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了,也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一直等在外面的锦书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进来了。 “将军呢?” 锦书将水盆放在架子上,上前帮姜寻披上外衣,这才说道: “姑爷一早就出去了,夜风大人早上又回来了,不知道和姑爷汇报了什么,姑爷就走了。临走还叮嘱奴婢,说是小姐昨儿累着了,叫我们不要扰了小姐睡觉。” 锦书抿着唇,脸上全是笑意。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们几个丫鬟是真的开心,对谢煜是一百个满意,连称呼也换成了姑爷。 看着锦书满脸深意的笑容,姜寻不由得红了脸,心里埋怨谢煜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净了手,簟秋也端着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进来了。 姜寻的肚子早就饿了。 自从离开昭儿,她的胸部就一直涨得厉害,临走时林氏偷偷告诉她,可以有办法让奶水回去。 可是这一路上有谢煜在身边,她总是事倍功半,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地涨得疼。 昨晚谢煜美其名曰帮忙,可没少折腾她。 姜寻下意识想要揉一揉,一抬眼看到锦书和簟秋,又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 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姜寻再没心思想其他,坐下来就开始往嘴里填东西。 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院外一迭声的请安声就传了进来。 谢煜大步进来,见到桌上的饭食,洗了把手就势坐到了姜寻身边。 锦书和簟秋对视一眼,得,这里又没有自己的地方了。 锦书贴心地又上了一副碗筷,便关门退下了。 “饿了?” 见姜寻吃得大口,谢煜的唇角又不自觉地挂上了笑。 姜寻没工夫搭理谢煜,好看的凤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谢煜也饿坏了,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见谢煜这样,姜寻哪里还顾得上和谢煜置气,只觉得心疼无比。 “你早上没用早饭就走了?” 谢煜答应一声,说:“嗯,夜风天不亮就回来了,说他们去华兴寺了,还真的找了慧弘大师。现在估计正在山上准备祭祀呢。估计啊,前太子会露面。” 谢煜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姜寻的神色。 姜寻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又吃了一勺鸡蛋羹,还没咽下去,就那么含在嘴里呆呆地看着谢煜。 谢煜伸出手,擦了一下姜寻的嘴角。 姜寻这才回过神,反问道: “你说前太子会出现在华兴寺?他这是准备露面了?他就不怕宣帝直接杀了他?这么急吗?” 谢煜又确认了一遍,问: “你担心他?” 姜寻没有一瞬犹豫,摇摇头,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现在虽然京都都有这样的传闻,但是到底并没有达到一定的规模。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人,真的正面对上宣帝,他哪里来的胜算?” “再如何,宣帝也是名正言顺登上帝位的,朝中那些老臣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反了宣帝。” “他这么着急和宣帝正面对上,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谢煜也有些困惑。 “不清楚。但是他动作这么快,我总感觉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好像一天都不愿意多等。可是,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忽然间就失去耐心了呢?” “算了,煜哥,咱们不想他了,你都饿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空着肚子往出跑,饿坏了,我以后可不给你请大夫。” 姜寻恶狠狠地给谢煜递过去一块绿豆酥,姜寻知道谢煜不喜欢吃这些甜点,但是谢煜看了看,还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下去。 姜寻吐了吐舌头,低头吃了起来。 谢煜看着姜寻的发顶,舔了舔舌尖,回味了一下,感觉这东西也还挺好吃的。 华兴寺慧弘大师要亲自做法事是一件大事,京都的百姓得了消息的都想要去山上看看。 以往慧弘大师出现,基本都是皇室和那些贵人们才能见到,要么是他们请出来的,要么就是重大节日。 这一次,京都世家贵族之间打听了一圈,都没听说是谁请出来的。 而且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这下子,谁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了,纷纷猜测,可能是宣帝有了什么动作。 毕竟宣帝最近的行为确实挺迷惑的。 再一打听,华兴寺并没有关闭寺门,说是所有人都可以入内,并不会像往常办法事的时候封闭起来。 这下子,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他们的好奇心都被极大的调动了起来。 一时间,前往华兴寺的人几乎将上山的道路都堵住了。 第329章 拟好圣旨 谢煜和姜寻完全不受影响,外面再热闹,两个人窝在小院里也是一派岁月静好。 不过,刚用完膳没多一会儿,姜韫便过来了。 姜韫依然坚持不想和谢煜姜寻住在一块,不过姜韫住得也不远,和两人现在暂住的宅子就隔了一条马路。 姜韫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京都的大疆商行算得上除江南外,最重要的分部,这也曾经是姜韫曾经想要大力发展的地方。 赵掌柜是姜韫信得过的老人,这么长时间,虽然姜韫和姜寻都不在,但是赵掌柜依然没有松懈,整个京都现在可以说,尽在赵掌柜的掌握之中。 别说赚钱的多少,就是京都的任何风吹草动,九成九都逃不过赵掌柜的耳朵。 当然了,京都不比别的地方,若是皇室内部真有什么秘辛任赵掌柜再如何厉害,也是打探不到的。 这些天,夜风的好些消息还都是姜韫提供的。 现在,华兴寺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姜韫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便亲自登门了。 姜韫在见到姜寻脸上淡淡的笑意的时候,悬着的心放下了。 “外面的事情你们定是已经知道了,你们怎么打算的?” 谢煜看了看姜寻,见姜寻点点头,他才说道: “寻儿的意思,暂时不想打断他们的动作,寻儿也想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三叔放心,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会护着寻儿的。” 姜韫看了看两个人握在一块的手,点了点头。 “你们自己决定吧。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我院子的隔壁,住的是一位大夫,今早天还没亮,就有人翻进了他们家的院子,他们悄声地叫起了大夫,说是有人病重,需要开药。但是又不想白天去看,非带着大夫摸着黑去抓了药。” “听他们那个意思,病人其实并不紧急,但偏偏选在那个时间偷着去抓药。” “守夜的侍卫听见偷偷跟了上去,偷听到药方回来又写了下来。你们看看。” 说着,姜韫从袖口摸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要说别的,谢煜看不懂,但这张药方,谢煜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常年在战场上,外伤是最常见的,这药方虽不是治疗简单外伤的,但是却是那些受了伤后,用来长期康复调养身体的。 “这人之前受过伤,看起来是陈年旧伤,而且当时定是非常严重的外伤,现在还在调养。” 姜寻眼神晃动,不由得想到当年关于前太子身亡的传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之所以会这么着急,好像也找到的答案。 华兴寺要办大法事,宣帝是在当天接近正午的时候才知道的。 “为什么?慧弘大师是受了谁的托付?朝中谁家这么大张旗鼓?” 安福海摇摇头,恭敬回答道: “皇上,奴才已经着人问了一圈,朝中大臣无人托付,慧弘大师这次的法事和朝廷中人无关。” 宣帝皱了眉。 既然不是朝廷里的大臣,又有谁能指使得动慧弘大师呢? 宣帝的手有点凉,胸口一股又一股的翻涌。 “去把大皇子给朕抱来看看。” “是。” 安福海答应一声退下。 最近宣帝对大皇子是愈加上心了,往往是想到了就要见到人。 之前大皇子生病,宣帝还亲自过去,这几日却是叫人把大皇子抱过来,好像只有见到大皇子好好的,宣帝才能放心。 皇后虽然有些心疼孩子被折腾,但是皇上看重,这也应该是高兴的事,她便也没有阻拦。 宣帝看了看有些瘦弱的大皇子,捏了捏他的脸蛋。 大皇子慢了两拍之后,“哇”的一声哭了。 哭声并不响亮,而是瘪着嘴哼唧哼唧地哭。 宣帝有些心烦: “连哭都不让人痛快。” 安福海在一旁讨好地说道: “大皇子还小,皮肤嫩,怕是比大人更要敏感。而且大皇子也是体恤皇上,也知道这御书房不是玩闹的地方,这才收着性子,要奴才说啊,大皇子真真是懂事呢。” 宣帝拿手指虚虚地点了两下安福海,却没说什么。 明知安福海就是拍马屁,宣帝听着也算受用。 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算得上是满意了。 待到奶妈把大皇子抱下去,宣帝起身来到龙案前,拿起一份空白圣旨,提笔写了起来。 安福海看到宣帝落笔,冷汗都被吓了出来,宣帝这也太心急了些吧? 宣帝写完,交待安福海。 “好生收着,明日早朝,宣读。” 说完,也不看安福海一副呆滞的模样,又回到榻上躺下了。 华兴寺的法事办得热闹,老百姓一连三天都赶去看热闹,别的不说,就是沾沾慧弘大师的气运也是好的。 万一,自己被慧弘大师瞧见了,万一自己和他们有缘呢? 就算什么都不沾边,在枯燥的生活中,寻点乐趣也总是好的。 今天是第三天,慧弘大师迟迟没有现身。 此时的客堂中,慧弘大师与一人相对而坐。 慧弘大师眉头深锁,沉声问道: “殿下当真考虑好了?真要如此?” 瘦削的男人点点头,声音虽有些虚弱,但坚定无比,“考虑好了,大师就这么做吧。” “可是,皇上在昨日早朝就已经立了太子,虽然朝臣有大部分都不赞同,但宣帝执意如此,便不会再更改了。” “无事,那太子都不满一岁,等平安长大不知要多少年。大师觉得,就靠上官家,能受得住太子之位吗?只要宣帝身子扛不住,那太子……” 慧弘大师紧抿双唇,虽然没有接话,但是也是赞同男子的看法。 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也只好这样了。总好过把江山弄得支离破碎得要好,成帝和宣帝两兄弟,就快把大兴江山彻底搅乱了。” 慧弘大师虽然心向皇室,但也不是一个顽固愚忠的人,尤其是他一直都对谢家人抱有极大的好感。 谢老将军当年和慧弘大师可是很聊得来的。 虽然谢老将军久经沙场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气,但是慧弘大师相信因果,谢老将军杀业重,但相比于他挽救的生灵,更能让慧弘大师感到敬佩。 老将军战死后,慧弘大师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第330章 想没想过撂挑子? “就是不知道,谢家那小子以后会不会怨我,那小子脾气可不太好。” 慧弘大师嘟嘟囔囔地起身,心里有些不托底。 谢老将军的那个小孙子,也很对他胃口,他还真有点怕他生气。 瘦削男人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日,整个京都的人们都睡不着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宣帝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这两天眼皮直跳,总觉得没什么好事,这场法事果然就是有备而来,但是慧弘大师的选择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怀疑过,担心过,但是一想到有慧弘大师在,他便总劝着自己是过于多疑了。 但就是这个令皇家放心的慧弘大师,在最后一天的法事上,亲口透露了关于前太子的现状。 还说什么紫微星要归位,什么大兴终要回归正轨…… 宣帝一口气没喘上来,直直地就倒了过去。 这一下,宣帝的身体状况瞒不住了。 安福海自然不敢自己担着,往常有宣帝在,宣帝清醒的时候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现在宣帝昏迷,安福海的心里七上八下,万一宣帝出点什么事情,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皇后得了信匆匆赶来,一路上这心就狂跳不止,她就觉得不对劲,一早起来心就慌得厉害。 大皇子虽然好了些,但是她还是不敢带他长时间吹风,早上还咳嗽了一声,皇后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太过担心大皇子所致。 可是当她看到宣帝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龙榻上的时候,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瞬间便慌了神。 她也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又不是家中嫡长女,家里本也没打算把她送进宫。 以前有上官玥在,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小女儿出头。 可谁知,成帝那边指望不上,上官玥就想起了她,她现在阴差阳错地做了皇后,本以为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是让所有女人羡慕的。 可宣帝待她总是少了些什么,上官昕的心从来就没有踏实过。 后来有了孩子,却又早产,这么长时间以来,上官玥心力交瘁,看起来甚至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不过,想到孩子,上官玥又镇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的孩子现在是宣帝唯一的孩子,而且又被立为了太子,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争议的太子。 即便是宣帝…… 上官玥不敢再想下去,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赶忙吩咐: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们已经为宣帝把过脉了,现在听到皇后的问询连忙上前。 吴太医额头冒汗,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 “启禀娘娘,皇上乃是因为国事操劳过度,加之忧心天下,身心俱疲所致。并无……并无大碍,老臣已开了几剂调养身体的房子,只需静养,自可渐渐康复。” 吴太医没有说实情,他也不敢说。 皇上的身体其实很是怪异,但是他却查不出病因。 他也试探过王太医,王太医也是同样的说辞。 既然这样,吴太医自然不能据实以告,否则治不好宣帝,他全族上下估计都保不住了。 现在这般也好,就算宣帝……他一颗人头换整个家族,也是划算的。 吴太医又抬着袖子擦了擦汗。 皇后点点头,她也知道太医的话有所保留,但无非就是更加严重一点,皇后也没有再往深处多想。 况且,此刻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辛苦各位太医,还请尽快配好药,仔细着些,要让皇上早日康复。” 众太医依次退下,皇后独自守在皇上身边。满目疼惜,一脸悲切。 安福海错开目光,不想探究皇后眼里的真实神色。 皇上是病倒了,宫里的氛围便安静压抑起来。 但是宫外却是如同一滴水进入了油锅之中,整个沸腾了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前太子墨泽真的没死啊?” “你不要命了?那人的名讳也是咱们能说的?” “哎呀,不说不说,但是他还活着你们知道不?”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她去看热闹,说是亲眼瞧见了。” “真的假的啊?有没有认错人啊?真的是他吗?” “不知道,她说是的,以前那位很是亲民,咱们老百姓在大街上没少见到他。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是我媳妇说看起来好像真是那个眉眼,但又有点不像。说是整个人瘦得厉害,也苍老不少,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啧啧啧……可是慧弘大师都亲口承认了,那人就是那位啊,还对那人行了礼。你说,慧弘大师是什么人啊?他总不会骗人吧?” “谁知道呢?咱们就是普通小百姓,我就希望啊,坐在那个椅子上的人,别总祸害咱们就行。你瞧瞧这些年,自从谢家没落以后,哪只是北疆啊?就连咱们京都人都受了影响。” “可不是?朝廷不养军队,也就是谢家为了百姓给忍了,换了别家,北疆那些虎视眈眈的邻国早就打进来了,到时候啊,咱们也别想好过。” “越扯越远了,小心别被旁人听见了,到时候咱俩都落不着好。” 说着,两个人加快了脚步,顺着胡同走远了。 墙根里面的谢煜和姜寻,无奈地相视一笑。 “怎么样?我们的少将军,朝廷不给军饷,你想没想过撂挑子不干了呀?” 姜寻弯弯着眼睛,笑问着谢煜。 谢煜在姜寻的头发上胡乱地呼噜了一把,说道: “你明知道的。” “是啊,也苦了夜尘了。有你这么一个主子,他在外面可是抠得很。我交给他那些产业,他竟然硬生生地多赚了一成的利润。” “你以前可真是把他逼得太狠了。” 谢煜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没办法啊,朝廷不养,我总不能把军队解散了,那不是等着大楚他们打进来吗?成帝和宣帝可以不在乎,我不能不守住北疆,谢家人守了几代的防线,不能在我手上塌了。” “况且,北疆的百姓并没有做错什么。” 第331章 大皇子不好了 姜寻看着谢煜的眼神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地崇拜,谢煜很是受用,感觉身后要是有条尾巴,一定能嘚瑟得摇晃起来。 “放心吧,现在有我。三叔已经把大疆商行的大部分产业交到了我的手上,以前三叔就愿意不计回报地支持谢家军,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你可是他的侄女婿了。” 谢煜好笑又感激地捏了捏姜寻的小手。 姜寻一脸得意的模样,“我有的是银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抢,大不了就让夜尘多辛苦辛苦,再更多的赚点银子。” 姜寻这话,就连平素一向严肃的谢煜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刚才还说我压榨夜尘,你简直比我更狠。” 姜寻不好意思地堆笑,“那怎么办?夜尘是挺可怜,可是和我的相公比起来,当然还是你比较重要啦。” 谢煜的心被填的满满的,转身面对着姜寻,将人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地说道: “谢谢你,夫人,以前我为了谢家为了百姓,以后我更是为了你。我其实没所求,只要有你在身边就满足了。但是如果有人偏不想我们安生,我也可以不惜背上骂名,也要为你讨得一生无虞。” 姜寻埋在谢煜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谢煜身上淡淡的冷香,似乎没有了早前的那缕药香气。 姜寻心里踏实,谢煜的心跳沉稳如鼓,好像一下一下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重活一世,三叔早早的发现了身边心怀叵测的人,自己也没有丢了性命,本想着要这样过一生,却不料,他们却不肯放过自己。 现在想来,如果墨泽确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话,上一世自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本以为是姜誉在背后主导这一切,仅仅是觊觎三叔手中的产业。 可是,在当时的姜誉看来,自己毕竟是他的骨肉,他没必要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就算没有舐犊之情,自己在姜誉的眼里也该有一点点利用价值,世家贵族的女儿,高低都会成为家族利益的交换条件。 而姜誉想要姜韫手里的产业,也没有非杀姜寻的理由。 就凭着族谱上,姜寻还在姜誉名下这一条,姜誉想要从上一世的姜寻手中夺得财富,也不是多么难的事。 姜寻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或许,自己上一世丢了性命,也不冤。 “夜风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个墨泽到底怎么打算的,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给扯进去。” 姜寻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可是谢煜却是收紧了手臂,眼神中透出冷冷杀意。 外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 宣帝因为昏迷不醒,所以现在并没有人来镇压此事。 朝中也有心向宣帝的大臣焦急如焚,但是毕竟不敢越俎代庖,私自动用禁卫军来大行镇压。 皇亲国戚本就不多。 长公主因为佳然公主的事,对成帝颇有怨言,连带着对宣帝也不待见,只关了门在长公主府里看热闹。 外戚上官家,因为成帝忌惮,一直没有实权。 好不容易上官昕当了皇后,一开始是不敢有太大动作和野心,怕引得宣帝翻脸。 后来,皇后怀孕,上官家不是没有想法,但是宣帝又开始身体不好,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上官家除了有个皇后女儿,在朝堂上,也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实权。 这个时候虽然是全心为着宣帝着急,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沈宗志手上倒是有兵可以调动,但是沈元宸自从在北疆回来,一蹶不振,心思全无,任沈宗志怎么问询,沈元宸就是不开口 。 后来沈宗志找了陪同前往的副将,这才推测出来沈元宸怕是被谢煜磋磨得失了斗志和信心。 沈宗志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个长孙身上,生怕他一蹶不振沈家以后便更是没有出头之日。 现在看着外面闹哄哄的,沈宗志也在心里盘算,到底是效忠当今皇上,还是等待曾经一呼百应的太子回来。 当年前太子在的时候,沈家和他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眼见着现在的宣帝越来越不像话,沈宗志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地发生了倾斜。 一时间,京都闹腾得不像话,朝廷却好像看不见听不着一样,竟无一个部门出面管理和镇压。 宫里因为宣帝的事情人心惶惶。 姜瑜葭乐得不行,本以为自己要走在宣帝前面了,没想到宣帝竟然会被气得昏迷过去。 这样一来,宣帝体内的毒素怕是更加难以压制了。 高兴之余,姜瑜葭没忘了宣帝唯一的皇子。 皇后忙着在宣帝跟前侍疾,虽然也不敢忽略大皇子,但毕竟精力有限,终于在皇后又一次留宿宣帝的安定宫时,被姜瑜葭寻得了机会。 安定宫内,宣帝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后闻声喜极而泣,连忙招呼留守在外面的太医入内查看,一时间,宣帝的寝殿内挤满了人,安福海也在一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禀娘娘,皇上的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切记,万万不可再过度劳累,亦不可动气。” 话音刚落,榻上的宣帝就问安福海: “华兴寺……” 安福海脸色一变,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连忙来到宣帝榻前,轻声安抚道: “皇上,太医说了,您需要好好休息,万万不可再动气了。” 宣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安福海吩咐: “去叫青松青柏。” 安福海知道,宣帝这是又有打算了。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也只能劝慰两句,听到皇上如此说,便不敢再多言了。 正要起身离开,外面就传来宫女惊慌的喊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是皇后宫里荣儿的声音。 皇后心头狂跳,但依然维持着皇后该有的冷静和体面。 “放肆,竟敢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本宫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说着,皇后快步来到门外。 荣儿脚软,一下子跪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娘娘,大皇子他……他晕厥了,奴婢看到的时候大皇子已经脸色发紫了……” 第332章 不能便宜了姜寻 皇后只听大皇子不好了,身子就晃了晃,一个眩晕差点直接也栽倒在地上。 幸亏身后的宫女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 里面的宣帝也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高声问着何事。 安福海满头是汗,硬着头皮向宣帝汇报着。 宣帝忍住喉间的不适,赶忙吩咐太医前去诊治。 皇后也忘记了礼数,甚至没有向宣帝行礼,便匆匆跟着去了。 姜瑜葭心情大好地靠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拈起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大皇子还能撑多久?” “娘娘,奴婢好不容易才安插了一个宫女在皇后宫里,皇后实在是太过小心了,这次也没敢有太大动作。” “不过大皇子本就体弱,这样一折腾,估计就算救回来了,怕也是养不好了。” 姜瑜葭不在乎,她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要了大皇子的命。 慢慢地折磨这才有意思。 如果一下子就死了,她在这深宫里还有什么乐子可看呢? “娘娘,奴婢刚刚出去听到一个消息。” 秋杏犹豫了一下,看姜瑜葭的心情不错,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姜瑜葭没有注意到秋杏的神色,漫不经心地问道: “何事?” “外面已经都传开了,说前太子已经回来了,已经在华兴寺露过面了,再不是谣言传说,是经过慧弘大师作证的。” “那又如何?” 姜瑜葭还是没有当做一回事,秋杏见状有些着急。 “娘娘,您忘了,夫人说姜寻不是您的亲姐姐,她有可能是前太子的孩子,现在那前太子已经回来了,姜寻……” 秋杏的话说了一半。 姜瑜葭已经坐直了身子。 “是啊,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就是不知道,那墨泽到底知不知道姜寻就是他的孩子。” “可是,姜寻到底是个女儿,难道她还能……” “娘娘,您忘了,姜寻可刚刚生了个儿子。” 姜瑜葭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在宣帝的后宫挣扎着,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想要让宣帝付出代价,再看着姜寻受苦受难。 宣帝视她如敝履,在皇权之下她生存的道路越来越窄。 虽然现在她几乎已经无路可走,她也准备认命了。 可是这个时候,姜寻怎么能忽然摇身一变,变成她现在最为痛恨的皇家子嗣?她怎么可以越过越好,甚至踩在自己头上? 前太子要是有孩子也就罢了,如果他没有孩子,那么姜寻的儿子…… 随后,姜瑜葭又放松了神情,靠在贵妃榻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是疯了不成?前太子回来是没安好心,但是你以为这皇位是个什么玩意么?他想要就能抢得走吗?” “且不论姜寻的身份还未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事,万一被那个前太子拖累掉了脑袋,哈哈哈哈哈……” 姜瑜葭面色阴沉得笑了起来,秋杏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窜起,让她在这炎热的天气直接打了个寒颤。 “只不过,皇上那唯一的废物儿子也怕是不中用了。要是墨家后人都死绝了,姜寻的儿子……哼,不过,我不会便宜她的。” 姜瑜葭的语气忽然变得森冷无比,精心养护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戳到自己的掌心中,姜瑜葭却并没有放松力气,反而更是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秋杏身子抖了一下。 宫中波诡云谲,宫外就是一锅乱粥。 谢煜和姜寻倒是没有太受影响,窝在小院里享受了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只是姜寻坐了那么长的月子,就好像亏着了似的,总觉得什么都想吃。 尤其是回到京都,更是想念街上的那些糕点小吃。 偶尔姜寻想要吃什么好吃的,就打发叶兰出去采买。 锦书和簟秋一直都是姜寻身边的大丫鬟,就算是易了容,眼神毒辣的也一眼能看出她们身上特有的气质,为了怕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怀疑,就只有叶兰出门。 叶兰以前是待在姜府后院干粗活的,那些一等丫鬟身上总是端着的那股劲其实是很淡的,再稍稍低调打扮一番,倒是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一日,叶兰去了桃花斋给姜寻带回来了好几样点心,一打开盒子,各式精致漂亮的点心光看着就已经让人食欲大开了。 姜寻此时还在书房和易风侍卫说着话。 虽然谢煜姜寻没出院子,但是手底下的人可一点没闲着,所有人都几乎忙翻了天。 锦书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银盘,将点心放在了盘子里,撤掉了笨重的食盒。 又看了一眼书房方向,问: “簟秋,小姐和将军都还在里面一直没出来吗?” 簟秋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直盯着书房门,点点头说: “是啊,他们都在里面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小姐饿不饿?” 锦书抬头看了看日头,感觉时候不早了,又叮嘱叶兰务必要亲自去厨房盯着点,给谢煜和姜寻准备午膳。 这一盘点心原本是给姜寻上午闲来无事解馋的,可是一直到了午膳时间,谢煜、姜寻和易风等人这才陆续出来。 姜寻原本还不饿,但是当她看到桌上摆着的点心和刚刚送过来的膳食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姜寻有些忍不住,看着桃花酥就伸出手捏起了一块,想要放到口中。 谢煜中途拦下,又将那一块桃花酥放了回去,说: “刚刚在书房拿了笔磨了墨还在沙盘上指点了半天,先去洗洗手,乖。” 锦书和簟秋见两人的小动作,俱都是抿着唇笑着退下了。 姜寻抬头俏皮地笑笑,就顺从地跟着谢煜一起去净手了。 回到饭桌,那盘点心已经被谢煜给挪到一边去了。 “先吃点饭菜,点心吃多了你该吃不下了。你需要好好补一补,母亲说生完孩子要仔细养着,这一路又折腾到京都,你瞧你,脸色都不好看了。” 姜寻心里也暖暖的,接过谢煜盛给她的汤,小口地喝了一口,说: “我都生完几个月了?就我这气色还不好啊?我可比以前胖了不少呢,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你再这么养着我,我就要变成一个大肥婆了。” 第333章 大黄死了 谢煜的目光落在姜寻身上,眼底眸色渐渐深暗,姜寻一瞧谢煜的眼神,脸立马就黑了,侧过身子留给谢煜一个背影。 谢煜轻轻一笑,嬉皮笑脸地来到姜寻面前,说: “长点肉好,长点肉手感好。” 姜寻一口汤差点喷到谢煜脸上。 “咳咳咳……你……你可是镇国将军,你怎么什么浑话都说?还在大白天的。” 姜寻的脸被呛得通红。 谢煜脸色未变,不紧不慢地拿出帕子帮姜寻擦拭着嘴角,“什么镇国将军,只有你我,我只是你的夫君。” 姜寻说不过谢煜,也不知为什么,成了亲之后,谢煜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至少是不像以前她认为的那个他。 姜寻低着头专心吃着小厨房做的饭菜,也不搭理谢煜。 她算是摸透了,两个人私下单独相处,这个人根本就一点都没有镇国将军该有的威严,一点也没有少年将军该有的气势。 与其说他是个将军,不如说他是个纨绔。 姜寻越是搭理他,他就越是来劲。 姜寻干脆不言语,兀自吃着饭。 谢煜浅笑着,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姜寻,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姜寻身上。 姜寻别别扭扭地用完膳,刚想起身,谢煜就凑了过来。 “忙了一上午,累不累?叫她们把东西收下去,为夫陪你睡一会儿?” 谢煜的话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姜寻脸色通红,一巴掌拍在谢煜正在作乱的手上,“我是累了,所以我要休息,你快去忙你的。外面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赶紧加派人手去追查前太子的事吧” 姜寻的一巴掌能有多少力气?对于谢煜来说,不痛不痒,可为了惩罚姜寻,谢煜还是在那处捏了一把,姜寻没忍住叫出了声。 这一声叫得谢煜的骨头都要酥了。 想着接下来几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左右现在空闲,可不能蹉跎这么好的时光。 于是谢煜一弯腰,就将姜寻给打横抱了起来。 姜寻生气,一口就咬在了谢煜肩头,双脚还在胡乱踢腾着。 “啪嗒”! 桌上还没来得及吃的点心被姜寻踹翻了,咕噜噜滚了一地。 姜寻惋惜地看了一眼,在谢煜胸前拍了一下。 “你瞧你,我还没吃呢。” 谢煜在姜寻的唇上啄了一下,说: “下午为夫亲自给你买去。锦书,进来收拾一下。” 谢煜朝外面喊了一句,便加快脚步抱着姜寻进了里间卧房。 门被推开的一瞬,谢煜的脚步刚刚绕过屏风,姜寻不敢出声,将头埋在谢煜的胸前,羞得满脸通红。 锦书几个丫鬟早就习惯了谢煜和姜寻之间这般,都不做声,纷纷低着头快速收拾了就退了下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姜寻这才从唇间溢出一声嘤咛,泄愤般在谢煜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谢煜扮作柔弱地求饶:“娘子,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 虽然姜寻知道谢煜是装的,可到底也还是心疼谢煜,不忍心真的用力。 这边刚一松口,便被谢煜用唇给堵住了。 浑浑噩噩间,姜寻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白日宣淫,自己竟会荒唐至此。 姜寻本以为自己这么被谢煜一折腾,怎么也要在榻上待到月上梢头了。 可谁知,才不过一个时辰,锦书便在外面焦急地喊了起来。 “呃……小……小姐,将……将军……” 锦书知道这个时候打扰谢煜和姜寻,定会惹得谢煜不快,所以站在门口有些吞吞吐吐,脸上还泛着一片红晕。 实在是……自家小姐被将军给弄得压根就控制不住,那声音岂是一片门板能隔得住的? 要是可以,锦书才不想来呢。 可是,她也不能放夜风进来啊,让夜风听见将军夫人的动静,谢煜不要了他的命也得割了他的耳朵。 果然,里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锦书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把心提了起来。 谢煜看着姜寻的脸,仿佛比洞房那天的红烛还要红,坏心地又用力几下,姜寻的眼神就已经像刀子一样抛了过来。 可落在谢煜眼睛里,这更像是姜寻的撒娇。 锦书虽然喊得小心翼翼,可谢煜和姜寻都知道,不是重要的事,锦书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的,而且锦书的声音里还夹带着一丝焦急。 谢煜便不再逗弄姜寻,加快了速度,就在锦书等得焦急,犹豫着要不要再喊一声的时候,房门被谢煜推开了。 “什么事?” 谢煜的声音很冷,锦书虽然已经早就习惯了这位姑爷的脾性,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锦书朝着谢煜身后望了一眼,谢煜顺手将门给关了起来,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一下门框。 锦书连忙收回视线,也不敢去看谢煜,低头说: “将军,中午的点心掉到了地上,奴婢拿去扔的时候遇见了外院的侍卫,他说想要拿去给门房养的大黄吃,奴婢想着左右也是要扔掉的,就给了他。可是刚刚夜风来说,大黄死了,是中毒死的。” 原本门房养的狗死了不是什么大事,但那狗是中毒死的,而且吃的正是原本准备给姜寻吃的点心,这一下子门房就慌了,赶忙找到了那个侍卫,侍卫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事关重大,就去找了夜风。 谢煜听了,脸色顿时就黑了,眼神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连忙走下台阶。 锦书跟上。 谢煜问道: “确定是吃了那盘点心死的?” 锦书点头:“是也夜风大人过来告诉奴婢的,夜风大人说,大黄就早上吃了一个窝窝头,中午还没等喂呢,点心就送过去了,门房就直接把点心给它了,结果第三块还没吃完,大黄就开始呕吐了。没多一会儿就不行了 。” “点心呢?” 谢煜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即便是锦书知道谢煜的怒火不是冲着自己,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已经被夜风大人收起来了,夜风大人已经去查了。” 锦书赶忙将夜风的话尽数复述,她知道,自家这个姑爷现在是真的怒了。 第334章 赵樱雪的丫鬟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谢煜收敛身上的杀意,连忙上前,拉起姜寻的手,说道: “你都听见了?” 姜寻点点头,脸上是刚刚还未褪去的红润,但眼神之中却和谢煜方才一样,尽是杀意。 “你回去歇息,此事交给我,我定不会叫人伤害你的。” 说着,谢煜的声音都有了些许颤抖,他很自责,刚刚差一点,姜寻可能就吃了。 是自己太大意了,以为自己和姜寻敛去行踪,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回了京都,就不会有危险,刚刚差一点,自己或许就失去姜寻了。 想到这,谢煜的心底涌上一股无尽的后怕。 谢煜忽然一把抱住姜寻,姜寻还在想是谁又要害她,正陷入怒气之中,忽然间就被谢煜给抱在了怀里。 姜寻一愣,随即她就发觉谢煜整个人都在发抖。 姜寻伸出手,将谢煜抱住,还轻轻地拍着谢煜的后背。 一旁的锦书,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双眼。 刚刚那个要杀人的将军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锦书连忙小跑着就朝院门口跑去,她可不想看到人家夫妻俩这样,到时候谢煜哪天不高兴,想起这一出,自己怕不是要挨板子? 姜寻瞧着锦书慌忙跑远的背影,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了,我不是没事吗?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谢煜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一把将姜寻打横抱起就朝屋里走去。 姜寻心里一慌,连忙推拒着谢煜,压低了声音羞愤地说道: “快放我下来,现在是做这个事的时候吗?都有人要害我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有心思……” 谢煜直接用唇堵住了姜寻喋喋不休的嘴,没有纠缠,只片刻便又离开了。 谢煜将人放在榻上,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刚刚你累坏了,在这里睡一会儿,我出去一会儿,有我在,你不用操心。” “我……” “乖,有我在,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动手。如果我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我这个镇国将军也太无用了。” 姜寻笑了,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她又轻轻抱了一下谢煜,说: “好,那你小心,我在这等你。” 谢煜又仔细看了姜寻一眼,心中的柔软和坚硬都是因为她,谢煜把姜寻耳边的碎发拢了拢,转身离去。 锦书还在院门口忐忑,就听见一阵明显带着怒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锦书连忙福身行礼,只听谢煜又恢复了刚刚冰冷的声音:“照顾好你家小姐,再出什么纰漏,自己下去领罚。” 锦书连忙答道:“是。” 谢煜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快步离开。 锦书的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同样也是自责不已。 见到屋内的姜寻脸色红润,没有被吓到,锦书不由得松了口气。 锦书“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姜寻面前。 姜寻一惊,急忙去拉锦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小姐,”锦书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奴婢的疏忽,是奴婢的大意,差一点就……” “小姐,是奴婢的错,”叶兰也跑了进来,跪在锦书身边,“是奴婢去买的点心。可是小姐,那毒绝对不是奴婢下的,奴婢没有想要害小姐。” 叶兰急得眼泪都已经糊了满脸。 姜寻有些头疼,簟秋也跟了进来,和锦书、叶兰跪成了一排。 “你们三个都给我起来。” 姜寻虎着脸说道。 “还不起来是吧?是你们家小姐的话不管用了吗?难道还非得让你们姑爷命令你们吗?” 锦书和簟秋了解姜寻,知道姜寻这是真的不高兴了。 两个人犹豫着站了起来,可是叶兰却是怎么也不肯起。 一来,这点心是她去买回来的,怎么看,她的嫌疑都洗脱不了。 第二,叶兰不是从小陪着姜寻长大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姜寻的感情永远也比不过锦书和簟秋,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叶兰心里怕得厉害。 她怕姜寻不相信她,怕姜寻以为她背叛了姜寻。 叶兰摇着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洒满了衣襟。 姜寻扶额,放缓了语气说道: “你先起来,这么跪着也无济于事。点心是你买回来的,看起来你是有嫌疑。” 叶兰的身子猛地晃动,显然也是受打击不小。 姜寻继续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冤枉你的,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平日里你的衷心我也看在眼里,你如果真的觉得愧疚,那就好好想想,你出去买点心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包括之前的几次。” 叶兰忍住哭泣,努力回想着。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姜寻来京都带的东西不多,以前的衣服又都小了,胸襟都已经很勉强才能系上了,于是叶兰便去霓裳坊打算给姜寻新买几件衣裳。 叶兰自然知道不能张扬,都没打算订制,想着随意挑选几件付了银子就赶快离开。 可出门的时候,叶兰被一个小丫鬟给撞了一下。 手中的衣裳还险些掉在了地上。 慌乱间,叶兰脸上的面纱被吹起了一角,叶兰抬头看见那个小丫鬟盯着自己看,当时有些着急,叶兰便也没多想,带着东西就匆匆回来了。 现在叶兰拧着眉仔细回忆。 “好像……在哪里见过。哦,对了,那丫鬟是赵樱雪身边的。” “赵樱雪?” 姜寻在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 “赵樱雪不就是赵家那个赵贺轩的妹妹?赵贺轩和四小姐解除了婚约,娶的吴晚晴,后来被吴晚晴连累赵家也被贬离开了京都。” “那这个赵樱雪怎么还在这里?” 这个不难打听,锦书就出去转了一小会儿,就带回了消息。 原来这个赵樱雪是早早就定了亲的。 赵修贤毕竟是大学士,在朝中还是有根基的。 当初吴晚晴和姜瑜葭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了保姜瑜葭,或者说为了保宣王府的名声,所有的罪责就都推到了吴晚晴的身上。 赵家难免受到牵连。 不过成帝还是给足了赵修贤面子,赵修贤辞官,儿子孙子都到地方任职,吴晚晴则是下了大狱,也得到了赵贺轩的休书。 赵樱雪则是赶在事情爆发之前,被赵修贤寻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地送去了夫家。 虽然匆忙了些,但好歹赵樱雪的婚事没有黄,她留在了京都。 第335章 召谢煜回京 要说赵家对姜寻,哪里有什么直接的恨意? 非要说姜寻和赵家之间的牵扯,无非就是因为吴晚晴。 吴晚晴喜欢谢煜的事,就算不是京都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吴晚晴阴差阳错嫁给了赵贺轩,依赵贺轩与谢家的牵扯,大概率是已经知晓了的。 更别说,后来还是因为吴晚晴的缘故,赵家受了牵连一蹶不振。 可赵樱雪就因为这个,对姜寻起了杀心? 有这个可能,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对劲。 就算是赵樱雪有怨,也该是更加怨恨吴晚晴和谢家,而姜寻和赵樱雪之间压根是没有什么直接恩怨的。 姜寻虽有疑惑,但还是将此事上了心。 谢煜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心里惦记着姜寻,将事情都安排下去就回来了。 姜寻将叶兰的话告诉了谢煜,谢煜心头翻涌起强烈的杀意。 既然有人认出了叶兰,那么他们已经回京都的事情应该瞒不了多久了,这一次的下毒或许只是一次试探。 谢煜和姜寻的目光碰撞到一起,两个人同时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姜寻点点头,“既然瞒不了多久,我们不如先发制人。而且,这次的事情,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我和赵樱雪之间,按理说不应该有如此深的仇怨。” 谢煜有些内疚,看着姜寻的眼睛都带了些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 姜寻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说:“不是因为你,吴晚晴的错,和你没有关系,你从未给过她任何希望和回应不是吗?还是说,你曾经……” 谢煜眸色一紧,拉着姜寻的手都加大了不少力气,见姜寻还要继续说下去,心下一急,便低头封住了姜寻的口。 “唔……” 姜寻低声抗议着,却是引来谢煜更加急切的深入。 好半晌,谢煜惩罚性地在姜寻的唇上轻咬了一口,姜寻轻哼一声,谢煜将人松开,喘着粗气、低哑着嗓音说道: “不要胡说,没有曾经,只有你。” 姜寻当然知道,但是现在听谢煜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心里熨帖得不行,得意地勾起唇角。 谢煜瞧见姜寻并未在意,反而是眼底盛满了笑意,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过,总归这件事情都是谢家连累了你,有我的原因,也有……赵贺轩的原因。” 姜寻凝重了神色,纠正道: “无论是你还是四姐,都是无辜的,这本来就是吴晚晴和赵家的错,而且不是什么谢家连累了我,我既然嫁给了你,我们就是一家人,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说着,姜寻当真嘟起了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好,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 谢煜好脾气地哄着姜寻,又问: “那依你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谢煜说起正题,姜寻也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这件事还得好好查查,但是我很怀疑,就是赵樱雪的丫鬟认出了叶兰。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在京都的事情怕是要瞒不住了。” “既然墨泽已经公然在华兴寺露了面,我们不妨也去一趟华兴寺。” 谢煜面色深沉,说道:“你我无召入京,皇上要是追究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你先稍等两日,我需要提前安排一二。” 这倒确实是个麻烦,虽然他们不怕皇上发难,但是能少一事总是好的。 第二天,姜寻就得到了外面的消息。 说是早朝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官忽然就和身边的人谈起了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 这一下子,大家就谈论了起来。 谁不知道镇国老将军尸骸还埋在北疆?京都的镇国将军府内,只有谢家历代祖先的牌位,无论是谢家的男人还是女人,祖坟都在北疆。 现在也唯有谢家的这个老夫人,孤零零地埋在了京都郊外。 有人不禁叹息: “哎,可怜了谢老夫人。我以前见过老夫人几面,还真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 “可不是吗?我家夫人对那位老夫人可是赞不绝口,当年我们女儿定亲的时候,谢家老夫人可是帮过忙的。” “你们也是胆子够大的,在这就敢如此议论,也不怕……” “咳咳,行了,现在那位和谢家的关系也不见得有所缓和,我们还是别给自己招惹祸端了吧?” 都是一些人微言轻的小官,来上朝大部分时间也是站在后排,只有听的份,哪有上前对这些议论的份啊? 不过,这一群人的议论声,还是传入了站在前排的几位大人耳中。 待散了朝,各位大人乘坐马车回府,在京都的街面上,同样听见了这样的议论声。 一向维护宣帝的沈宗志眼神晃了晃,吩咐了一句,马车便调转了个方向,又进了宫。 “皇上,谢家老夫人的尸骸与其留在这里,还不如叫谢煜回京,让他带回去北疆。反正现在北疆战事停歇,他也没什么必要非得守在北疆。” 宣帝探究的目光看向沈宗志。 “可北疆不可一日无将,沈将军可有何建议啊?” 沈宗志后脊一凛,他感觉宣帝似乎察觉出了他的私心。 沈宗志在心里将念头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终于还是说道: “皇上,臣……孙子……” “哼。” 宣帝在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沈宗志的脸腾地就红了。 “沈将军,你怕是忘了,沈元宸是怎么灰溜溜回来的。” 沈宗志的牙都要咬碎了,他怎么能忘?可……他就这么一个孙子,儿子压根就是废了,还不如孙子呢。他能怎么办?难道还要自己举荐才刚14岁的小孙子过去吗? 宣帝的眼神中带着看透一切的锐利,沈宗志忽然想起,宣帝以前也不是眼前这副模样,他好像被这一段时间宣帝的颓靡给迷惑了,竟忘了曾经的宣王也是京都里令人称赞的一号人物。 沈宗志急忙跪下欲请罪。 宣帝冷笑一声,说: “朕还坐在这个龙椅上呢,你们一个个的就起了各种心思,还真以为那个所谓前太子会杀回来吗?” 第336章 一脉相承 沈宗志听得宣帝这话,瞬间就湿透了后背,直骂自己愚蠢,非得回来掺和这个事情做什么? “皇上,老臣冤枉啊……” “不过也没关系,”宣帝不顾沈宗志的干嚎,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就让谢煜回京好了,给他五天时间,能回来就把老太太的尸体带走。” “而朕的大皇兄,”宣帝的声音像是掺了冰渣,让沈宗志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就让一直宣称效忠大兴皇室的谢煜去会一会,看看这个曾经贤能的前太子,面对谢煜会是个什么态度。” 沈宗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宣帝为何在说到墨泽即将面对谢煜的时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难道墨泽和谢煜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瓜葛吗? 但好在宣帝没再提到他的头上,沈宗志不敢再提北疆坐镇主帅的问题,连忙领命告退。 安福海一直跟在宣帝身边,自然是明白宣帝话里的意思,给宣帝续了一杯茶水,看宣帝脸色没什么变化,这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皇上,这谢煜万一真的是前太子的女婿,这两人见面,难道皇上就不担心他们沆瀣一气?” 宣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如果姜寻真的是他的孩子的话,你以为他们私下里就不会有接触吗?” 安福海恍然大悟,连忙堆起笑脸奉承道: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与其让他们私下里偷偷谋划,不如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 宣帝斜睨了他一眼,心情还算不错,“就你机灵。” 安福海“嘿嘿”地笑着,又问:“可北疆距离京都异常遥远,皇上却只给了五日时间,这谢煜能到吗?” “快马加鞭也够了,只不过,朕却不认为他们会那么慢。” 安福海脸上的笑僵了僵,听宣帝又继续说:“他们或许早就等在附近了。也罢,就让他尽快吧,朕也懒得跟他们继续玩下去了。” 当听到五日时间的时间,谢煜和姜寻都气笑了。 “五日?这皇上也真是敢啊?五日的时间,够不够消息传到北疆的?” 谢煜笑意不达眼底,随手撕掉了手中的信件,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或许他也已经听说或者猜到我们已经回来的消息了。” “那皇上这么做的意思?” 姜寻的手指不自觉地也敲起了桌面,谢煜瞧见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既想让我们回京,又不想我们如此顺利,总要给我们安一点罪名才好。” “那这样,我们还……?” 姜寻询问的目光看向谢煜,谢煜笑了笑,一派轻松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们做我们的,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毒出现在桃花斋点心上,桃花斋的人自然是逃不掉的,夜风已经带着手下将桃花斋的人秘密控制了起来。 大厨还在暗卫的控制下继续加工制作着点心,前面负责售卖的小二身边也跟了尾巴。 事情很快便水落石出,确实是桃花斋里面的人做的手脚。 据他交代,是因为找来的人他惹不起,没有办法,别人安排什么他只能听从什么。 谢煜和姜寻都没闲工夫和这种小鱼小虾浪费时间,交代了事情,便将人给打发了。 不过,指使他下毒的人,却不是赵樱雪,甚至也不是赵家的人,竟然是姜瑜葭的人。 “没想到,姜瑜葭还有些能耐,困在皇宫内也不受宠,竟然还能把手伸到宫外来,和赵樱雪还能扯上联系。” 姜寻差点都忘了她这个便宜妹妹。 宣帝讨厌姜瑜葭的事情,外人不知道,作为姜家人,姜寻是再清楚不过,当初姜瑜葭是如何设计上了宣帝的床,又是如何进的宣王府,又是怎么想方设法第二次有了孩子。 姜寻还真是佩服姜瑜葭。 “她也不一定好过,宣帝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姜瑜葭曾经做过的事情,宣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姜瑜葭的身体好像也不好了。” 姜寻也不意外,姜瑜葭在及笄之前就怀了孩子,后来孩子掉了,姜瑜葭必然会伤了身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谢煜看看姜寻的神色,发现她好像没放在心上,又说了一句: “姜瑜葭的身体有些奇怪,衰败的快速又厉害。” 姜寻这才抬起头看向谢煜,“你的意思,是说宣帝可能对姜瑜葭下手了?” 谢煜摇摇头,说:“我并不能确定,只是姜瑜葭的身体不像是普通的弱。” 毕竟是皇宫,谢煜再厉害,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探听到消息。 姜寻对宣帝的印象更深了不少,她几乎已经回想不起来他作为宣王时候,那种温润如玉的模样了。 “还真不愧是墨家的人。” 姜寻自嘲一笑,不由得想到自己。 自己曾做过的事,使的手段好像也没高尚到哪去,看来还真的是一脉相承。 宣帝给了谢煜五日时间,但是谢煜带着姜寻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华兴寺。 慧弘大师看到谢煜和姜寻并肩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面上肌肉抽动几下,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侧开身子请二人入内。 谢煜和姜寻现身的消息传得极快,一点也不亚于前太子忽然出现。 就在谢煜和姜寻坐在慧弘大师面前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的时候,宣帝摔了一个盛满了热茶的杯盏。 热茶泼到了安福海的鞋面上,单薄的布面瞬间被热茶浸湿,滚烫滚烫得让他感到钻心入骨的疼,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可他的脚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生地钉在原地。 “混账,朕何时要他带着姜寻入京了?姜寻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她也不怕伤了身子!” “好啊,这才三日,朕的旨意还未到北疆,他俩竟然已经来了,这是早就回来了。” “镇国将军,无召入京,他谢煜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造反吗?” “姜寻还真的是他墨泽的女儿吗?就算真的是,一个女人难道还要坐上朕身下的这把椅子吗?” “简直痴心妄想!” 第337章 亏欠 “大师。” 谢煜看着坐在对面,看起来镇定无比的慧弘大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你回来得倒是很快。” 谢煜首先打破了沉默,慧弘大师也不会再继续装聋作哑,随意地找了个话。 “大师不是应该早就预料到了,我会带着寻儿回来吗?” 谢煜的眼神锐利得好像藏了利剑,让慧弘大师这样的人心底都忍不住打了几个颤,他丝毫不怀疑,谢煜已经完全知道了他和墨泽之间做的小动作。 慧弘大师垂下眼帘,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这才说道: “不愧是老将军的孙子,的确有本事 。” 谢煜轻哼一声,他现在对这个慧弘大师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想不到这个老头看起来超然脱俗,避世不理俗事,可谁想到他在背后来了这么一套。 谢煜看看外面的日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拉起一旁的姜寻一同起身。 “既然我在这也待了一个时辰了,大师也能安下心好好休息了,我和夫人就不打扰了。” 慧弘大师的嘴角快速抽动着,这小子说得什么话?他现在能安心的好好休息吗?可真是见了鬼了。 谢煜和姜寻相携着含笑走了。 慧弘大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旁边的小门被人推开了,墨泽走了进来。 慧弘大师没好气地看了墨泽一眼,指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说道: “正好,就劳烦你给收拾一下吧。” 墨泽苍白的唇弯了弯,也没伸手,就自顾自地坐在了刚刚谢煜姜寻二人坐的位置上。 “他们两个倒真沉得住气,这茶……啧啧啧……你也太抠门了,也不说上点好的。” “这还不好?我这里可比不上你们宫里,你要是嫌不好,等你回了宫,倒是派人给我送点。” 墨泽伸出手指着慧弘大师,摇着头说:“你呀你,哪有个大师的样子,还出家人呢。” 慧弘在墨泽面前少了许多拘束,放松了背脊说道: “我算什么大师你还不知道吗?几十年过去了,要不是因为你和谢老将军的事情我始终放不下,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什么狗屁大师?” 慧弘大师这副模样要是叫旁人看了,一定会惊掉眼球,甚至会怀疑慧弘大师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夺了舍。 墨泽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早就离开这华兴寺了,这华兴寺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墨泽的话深沉了许多,令慧弘大师也沉默了好半晌。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谢煜和姜寻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姜韫不会瞒着他们,而且看他们现在就这样直接找上门来,也是有恃无恐。一是试探,二也是一种态度。” “呵,他们俩现在肯定是怪我的,说不定还以为我要怎么利用算计他们呢。” 墨泽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牵动了情绪,胸腔内又是一阵喘不过气的憋闷。 “可是,你还是会帮他们的,是吗?” 慧弘大师看出了墨泽的不舒服,从一旁拿过一只干净的茶盏,倒了一杯已经放凉了的茶水推了过去。 墨泽也不介意,大口喝了下去,感觉堵在胸口的闷气散了些,呼吸也畅快了不少。 “是啊,不帮不管怎么办呢?到底还是我亏欠了她的。” “呵,可是你帮了,就等于是逼着他们站在宣帝的对立面,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你以为他们现在和宣帝还能和平相处吗?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做那些假模假样的表面文章有何用?” 谢煜和姜寻下山直奔京都的镇国将军府,反正人已经露面了,实在也没必要再窝在那个小院子里。 管家看见谢煜早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边抹着眼泪边吩咐下人赶紧收拾院子。 其实谢煜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很是干净。 之前姜寻送回来的嫁妆和聘礼也都放在院子里。 老夫人去世,几位夫人小姐匆匆离开,老管家很是慌乱了一阵。 后来无论是宫里还是和镇国将军府有点瓜葛的人,都想来占点便宜,老管家这才打起精神,他知道,少将军一定会回来的。 这段时间为了守住将军府,老管家的背更驼了。 谢煜看在眼里,拍了拍老管家的肩,没有说什么,但是老管家整个人却都颤抖了起来。 姜寻虽不是第一次踏入镇国将军府,但是这一次却和以往每次的心境都不一样。 这一次,她是这座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谢煜牵着姜寻的手,朝着本应是他们新房的院子走去。 谢煜虽然辈分小,但却是这座将军府里唯一的男人,虽然他曾明确表示不必换院子,但是老夫人和林氏依旧做主把主院给让了出来。 将军府是祖皇帝时就赐下来的,放在现在也是京都里的独一份,只不过自从老将军去了之后,略显萧瑟,无论下人怎么维护,这将军府却总是好像笼着一层阴霾一般。 如今的将军府,连老夫人都不在了,谢煜的鼻尖都忍不住泛起酸意。 姜寻察觉到谢煜情绪的低落,陪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却是暗暗握紧了谢煜的手。 眼看着谢煜的眼神朝着将军府深处望了过去,姜寻停住了脚步,谢煜低头看向姜寻,微微带着笑意问道: “怎么了?” 姜寻也顺着刚刚谢煜目光的方向望过去,说:“我们还是先去祭拜一下祖母吧,不着急回院子。” 谢煜的手紧了紧,姜寻明显感觉到了一丝痛意,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波动,谢煜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带着姜寻改变了方向。 跟在谢煜姜寻身后的管家又急忙吩咐下人先去准备,还偷偷地又抹了两把眼泪。 对这个姜家出来的少夫人,管家心里少了几分别扭,他就知道,这府里上下没有一个糊涂人。 给姜家的祖宗上过香,谢煜带着姜寻又给祖父祖母磕了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姜寻便借口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谢煜。 第338章 阿奈 姜寻并未走远,她依旧能够看见谢煜的背影。 此时的谢煜,看起来有些无助和可怜。 或许,他用不着任何人可怜,但姜寻的心里就是抑制不住地涌起对谢煜的怜惜。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啊,本应该是在家族荫庇之下恣意生长的年纪,可他瘦弱的肩膀上扛起的,是所有人都不敢去触碰的重担。 谢煜也没有待太久,知道姜寻在外等着他,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出来了。 谢煜感激姜寻的体贴,拉起姜寻的手摩挲了两下,目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谢煜以前住的院子是归心阁,但是订了亲事以后,林氏就把府里最大的主院腾了出来,谢煜的所有东西早就搬了过去,这次回来,他也是第一次要住进那里。 “这以前是祖父住的地方,小时候我就总是跑到这里来找祖父。” “不过,祖父不常在京都,大多数时候也就只有祖母一人在这。” “后来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母亲甚至都没来得及在这个院子里住上一天,祖母因为伤心也搬出去了。说起来,这个院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谢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姜寻的心里也不好过。 从谢煜的话里她不难想象,即使是老将军在的时候,谢家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 对于谢家的女人来说,常年聚少离多,男人出征,女人在家里哪有不惦记的?即便是军中将帅,又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谢家人祖祖辈辈,立下功劳的又岂止是战场上的将军? 谢家的女人们,并不比男人们容易。 林氏也曾随军多年,在外人眼里林氏是吃了苦的,可谁又能知道,那几年到底是不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呢? 京都的气候比北疆要暖和得多,这里的花早就已经争先开放,姜寻被谢煜牵着走在院子里幽静的石板路上,思绪有些恍惚。 谢煜本就因为回到这里而有些伤感,见姜寻不说话,他便也短暂地放任自己的情绪泛滥。 管家和夜风也早就退下,留下两个人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走着。 关于外界,对于他们和墨泽、宣帝所有的一切猜测和波澜都暂时不想去管。 如果所料不错,等不到今晚,宣帝便会传召他们入宫了。 “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求你了,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快回去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一阵压抑的争吵声蓦地传来,谢煜和姜寻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不是他们喜欢偷听墙角,而是在谢煜的院子里,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和人发生纠葛,而且听那话的意思,对方也并不是这府里的人,至少不是这个院子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来的? “奈哥哥,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着想啊,难道你就不想娶我吗?” 这次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这声音里充满了矫揉造作,听起来令人浑身不舒服,不像是天生的柔媚嗓音,更像是夹着嗓子硬挤出来的声音。 而女人口中的“奈哥哥”,谢煜再熟悉不过,是以前一直在归心阁伺候的小厮。 “我……我想娶你,可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做,你也别再和那人联系了,我不可能背叛少将军,不可能背叛将军府的。” 阿奈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压低了嗓门劝着。 可女生显然不想就此放弃,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阿奈有些惊慌。 “你干什么?你别这样,你快回去吧,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奈哥哥,你真的要这样吗?你说不让我和那人联系就能不联系吗?你和我是什么人?我们难道还有选择吗?奈哥哥,你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看……” 阿奈的抽气声响起,然后就是一阵寂静。 “你……对不起,我不知道。可是……” “奈哥哥,你就帮我这一回,不然我回去就要被打死了。” 女人的声音开始哽咽,估计听在阿奈的耳朵里要心疼坏了。 可姜寻的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 “可……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少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他人现在还在北疆呢。” 女人听了破涕为笑:“你放心,奈哥哥,不着急,只要你同意帮我,我回去就能交差了。奈哥哥,你千万别忘了,这个你收好了,我这就回去。” 谢煜和姜寻悄悄挪动了一下脚步,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朝着院子的后门匆匆走去。 阿奈傻愣愣地站着,看着女人离去的方向,手上还拿着东西。 谢煜的脸色很不好看。 阿奈是家生子,在归心阁伺候也有十几年了,虽然这些年他不在京都,但是小的时候,谢煜在将军府的那些年,可没少照顾阿奈。 阿奈跟在谢煜身后,在将军府里那也是没人敢欺负没人敢给脸色的。 竟不知,分别这几年,阿奈竟也变了。 姜寻感受到身边人身上发出的冷意,用两只温暖的手将谢煜的大掌包裹在里面,轻轻柔柔地又朝谢煜靠了靠。 谢煜低头看向姜寻,心弦好像又被拨动了一下,恢复平静,朝着院外无声地招了招手。 夜风虽然离得很远,但是谢煜和姜寻停在那里半天,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现在谢煜一个招手,他立马就过来了。 谢煜低声和夜风交代了两句,夜风看了看依旧呆立着的阿奈,转身离开。 “阿奈。” 谢煜出声叫了阿奈的名字。 “哎。” 阿奈下意识答应,一回身,对上谢煜冷沉的眸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将……将将将军,您……您回来了。” 谢煜和姜寻并肩站在阿奈对面,阿奈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将手背到身后。 “手里拿的什么?” 谢煜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过了解他的人都听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可阿奈却是扯着笑脸回答: “外面都说,将军和夫人就快回来了,小的记得上次将军回来,对书房的墨不满意,小的特意又去街上买了一块回来,这可是最近大疆商行来的新货,很多人家都打发了下人去买呢,小的想着将军一定能喜欢,特意买回来想着提前给将军备上。” 第339章 打发回去了 “阿奈还挺细心的,到底是将军府的老人,做事就是妥帖。” 说话的是姜寻。 姜寻一脸笑意,好像对阿奈的行为很是赞赏。 阿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的自小便在将军身边伺候,自然是了解将军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但愿你是真的了解他呢。” 姜寻笑得更加灿烂了,拉着脸色铁青的谢煜便转身朝着卧房走去。 阿奈见谢煜没有叫他跟着,犹豫了一下,停了脚步慌忙朝着自己的下人房跑了过去。 听到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姜寻撇了撇嘴,说: “这个阿奈,这些年还真的太轻松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女主人回来了,他也不必再留在这个院子了。” 谢煜本来也没打算留阿奈继续在这个院子里。 以前他一个人,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现在不一样了,有姜寻在这,阿奈再继续留在这就不像话了。 只不过,谢煜本来是想给他安排个好去处的。 “先不急,他不是给你准备了上好的墨吗?还说是从大疆商行来的,我们大疆商行可不背这个锅,到时候要是我们的镇国将军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平民百姓可是百口莫辩的。” 谢煜气得在姜寻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调侃我。” 姜寻夸张地捂住屁股,脸倏地就红了。 “你……你干嘛呀?” 谢煜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坏笑着看向姜寻:“谁叫你气我?左右都是大疆商行的锅,我先在你身上收点利息。” “好哇,谢煜,我要告诉三叔,叫三叔给我做主。” “呵呵,”谢煜低低地笑了一声,憋着笑意说道,“你去啊,告诉三叔我是怎么收利息的。” 姜寻羞红了脸,一转身,留给谢煜一个背影。 “你就会欺负我,亏得我刚刚还担心你来着。” 谢煜看着姜寻的身影,眸色深沉,两步来到姜寻身后环住了姜寻的腰身。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奴才,敢背主就要敢于承担后果,我还不至于为了那样一个人而伤心。在这个世上,能令我伤心的,没有几个。” 姜寻的心又软了。 是啊,伤得多了,还在乎这一点吗? 见谢煜真的只是有一些些的怒意,并没有任何伤心,姜寻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先不管他,时间还早,要不娘子先陪为夫休息休息吧。” 说着,谢煜带着姜寻便往榻上倒去。 姜寻惊得变了颜色,白嫩的小手在谢煜的胸前捶了两下,急急地说道: “你别闹了,一会儿皇上就该派人来了,估计今晚就得进宫,你……你……谢煜……” 谢煜哪里给她喋喋不休的机会,三下五除二便令姜寻彻底软了身子。 “别……不要……嗯……” 谢煜从姜寻的胸前抬起头来,看着姜寻散乱的发髻与迷离的神态,满意得勾起了唇,道:“放心,耽误不了正事,这些天你都没时间陪我,也心疼心疼你的夫君吧。” 姜寻听不清楚谢煜的话,恍惚中只想到,谢煜不愧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体力是真的好,而且也是真的心大。 其间,夜风来过一次,被谢煜打发走后,便在无人来打扰,直至夜色降临,睡饱了的姜寻这才睁开眼睛。 一转头看见身边的谢煜,姜寻一低头,就咬在了谢煜的肩头。 谢煜夸张地“嘶”了一声,姜寻明知他是故意却也还是松开了牙齿。 “你还真是……” “什么?” 谢煜好看的眼睛盯着姜寻,姜寻动了动嘴巴到底还是害羞,垂下了眼眸。 “你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带兵打仗的?到底是怎么成为战神的?” 谢煜玩味地看着姜寻,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姜寻的头发。 “哦?说说看?我怎么了?” 姜寻媚眼如丝,虽然已经努力瞪向谢煜,可依旧毫无杀伤力,反倒是谢煜伸手捂住了姜寻的眼睛,说: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除非你不想用晚膳了。” 姜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拉过被子一个翻身,留给谢煜一个后背。 马上,姜寻又想到了什么,转过来问谢煜: “皇上就没有派人来传话?他那么沉得住气?” 可谁想到谢煜云淡风轻地说: “来了,还是安福海亲自来的,不过被我打发回去了,我说我夫人累了,需要休息。” 姜寻顿时睁大了眼睛,忘了自己不着寸缕,一下子坐了起来,被子滑到腰间,谢煜的眼神落在姜寻身前,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入小腹。 就在谢煜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那一团柔软的时候,姜寻猛地回神,一把拉过被子,人又重重朝后躺去。 “砰”地一声,谢煜和姜寻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啊……嘶……” “疼不疼?” 姜寻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而谢煜则是满脸心疼和担心。 姜寻不想搭理谢煜,两个人都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了,他竟然不仅有心思办这种事,还有胆子把安福海给赶回去。 真不知道说谢煜是胆子太大还是说他真的太有把握,真的什么都不怕的吗? “还不都怪你?把你的爪子拿开。” 见谢煜又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姜寻伸出手臂啪的一声拍在谢煜的手背上。 力道不大,可是姜寻这一动作,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又下滑了不少。 谢煜都被气笑了,拿过被子盖在姜寻身上,无奈地说: “怎么还害羞?弄得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你的夫君了?我们可是连孩子都有了,而且刚刚还……” 姜寻不顾走光,伸出手捂住了谢煜的嘴。“不许说。” 谢煜的眼神里细细碎碎的光,好像星星般就这么照进了姜寻的心里。 姜寻感到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谢煜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不慌不忙,即便面对再严峻的局面,他好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姜寻一瞬间好像也忘记了那些在将军府外虎视眈眈的危险。 一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340章 坐不踏实 夜风去寝卧门口敲了一次门后便明白了谢煜的态度,宣帝再派人来,就连镇国将军府的大门也没有再进去了。 夜风就守在谢煜的院子外面,而大门口则是由老管家守着。 老管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管家,他也是当年跟着镇国老将军上过战场的,后来受了伤,老将军体恤他便让他回了京都。 可是他的家人都被大楚人给杀害了,无依无靠,便一直留在了将军府上。 因为是信任的人,便接过了镇国将军府管家的任务。 后来镇国老将军去了,老管家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谢煜身上,说是谢煜祖父一般的人物也不遑多让。 老管家一旦虎起脸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交给老管家,夜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打发走了宫里来的第三波人,老管家就坐在了门房休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嬷嬷推门进来。 老管家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连忙迎上前,一张老脸上的褶皱都堆到了一起。 “哎呀,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叫你在屋里歇着吗?你腿不好,还来回走什么啊?” 李嬷嬷放下手里的食盒,坐下来垂着自己的腿,说道: “我哪里呆得住啊?少主子回来了,我这待得不安心啊。老夫人走得匆忙,我甚至都没等守在老夫人身边,少主子回来,我得去赔罪啊。” 李嬷嬷说着,泪便流了出来。 老管家叹息一声,劝道: “你有什么办法啊?咱们都是下人,那皇宫是咱们能进的吗?少将军他不是个不懂事的,他不会怪罪你的。你瞧瞧你的腿,在宫外跪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当时皇上顾着名声和颜面,你的命早就没了。” 李嬷嬷捶着腿,抹了眼泪急切地问: “怎么样?宫里来人有没有说什么?皇上不会真的跟将军府翻脸吧?那他们有没有危险啊?” 老管家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屑和怒气:“翻什么脸?谢家为他们卖命多少辈人了?还不够啊?这江山到底是姓墨还是姓谢啊?” “不求皇上感恩,但也不能这么欺负谢家,现在军饷都不给了,还得靠着谢家帮他们守护边疆,哼,哪一朝的皇帝都没有这么当的。他要是敢伤了谢家唯一的独苗,老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呸呸呸,瞎说什么?再说了,现在不是独苗了,少夫人不是刚生了个小公子吗?” 李嬷嬷想到这脸上多了些笑意,老管家也忽然想起来,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是啊,谢家又添丁了,是好事。” 老管家和李嬷嬷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夜色渐浓,宫里的人终于是不来了。 宣帝再愤怒,也是要脸面的,这样三催四请谢煜都不进宫,宣帝面上也不好看,他自然也不会再自取其辱。 这样更好,明日早朝,不如直接给谢煜定罪好了。 宣帝想着,便也不再理会,干脆早早歇息了。 …… “什么?姜寻回来了?这么快?” 姜瑜葭不由得直起了身子,不敢相信地问道。 秋杏点点头,回道: “娘娘,是这样的,说是谢将军和他们夫人一早就去了华兴寺,从华兴寺出来,就直接进了镇国将军府,到现在也没再露面。而且皇上派了好几拨人去宣,谢将军都没有进宫来。” 姜瑜葭绞着手里的帕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那本宫吩咐的事情,可有办妥?” “办妥了,据那丫鬟说,她过去的时候,谢将军和夫人还未回府。” 姜瑜葭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靠在贵妃榻上说道: “你还是盯着点,赵樱雪本也不是个可靠的人。” “是,娘娘。” “可他们去华兴寺是做什么呢?难道他们是去找那个前太子的?” …… 知道姜寻不是姜誉新生孩子的事情还没有大肆宣扬开来,知道内情的人不多。 像姜瑜葭一样猜测谢煜姜寻是去找墨泽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摸不着头脑,猜测起来便五花八门。 到后来,大家统一了意见,竟然觉得是谢家一直都是忠于皇室的,是忠于正儿八经名正言顺坐上龙椅的人。 而成帝和宣帝之所以对谢家百般刁难和忌惮,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前太子的失踪坠崖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正因为成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谢家并不效忠于他,这才引来了祸患。 不然怎么解释一直为大兴卖命的谢家会遭来成帝和宣帝的针对?毫无道理啊? 大家自以为窥到了事情的真相,于是在市井里流传开来。 事情愈演愈烈,甚至大家都有种幻觉,好像自己说的就是真的一样,每个人都言之凿凿,虽不敢高声议论,但说起这事来,几乎没人怀疑其真实性。 听着易风带回来的消息,姜寻简直哭笑不得。 睡了一下午的姜寻,此时一点困意都没有,吃着锦书亲手备好的夜宵,心情格外的放松。 “想不到,这些人还真的是很能胡思乱想啊。” “哪里是什么胡思乱想,没准老百姓说的话更贴近真相呢。” 谢煜在一旁随意说道。 虽是玩笑话,但是姜寻怎么就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呢? 不过想想也是,成帝和宣帝实在是太寒将士们的心了。 就连远在云城的贺将军都对成帝宣帝颇有微词,虽然接纳了被送过去的六公主墨思妤,但好像到现在贺家少将军都没有与其完婚,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在六公主过去之前,贺将军还特意修书一封送去了北疆,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也就只有谢煜知道。 而谢煜看过之后,对于云方面则是放之任之。 姜寻笑笑,说: “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成帝和宣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人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免不了会变得自大,真的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可以掌控天下苍生了。” 谢煜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亦或者,他们本来就心虚,知道身下的龙椅坐不踏实。” 第341章 墨泽进宫 姜寻还在想第二天要怎么应对宣帝的传召,就算要撕破脸,自己和谢煜毕竟为人臣子,总更不好背着一个骂名吧? 搞不好就会被有心人冠上个意图造反的名头。 可这些用不着姜寻操心,天还没亮,早起上早朝的大臣们就在宫门口被吓了个魂掉。 眼前这个,难道真的是那个无缘帝位的前太子——墨泽? 只见墨泽穿了一身玄色蟒袍,站在宫门前,等待着下人前去交涉。 守宫门的自然是宣帝的人,哪里能让墨泽进去? 一群大臣渐渐到齐,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上前,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存了看好戏的心态。 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见墨泽没什么反应,声音便愈加大了起来。 墨泽毫不在乎,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墨泽身边的人都是成帝宣帝他们的父皇亲自给安排的,自然不是普通之辈,面对着城门守将,一点都不客气,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守将想要伸手去拿,但是墨泽的近卫凌霄一扬手臂,令牌被高高举起。 凌霄的神色冰冷,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波动,守将有些恼,动了两下嘴角,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站立的墨泽,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便咽了回去。 虽然他是为宣帝效命,可前太子墨泽的大名他多少也是听说过的,而且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十分的不好惹,转而劝道: “这位大人,您也别为难小的,小的也只不过就是个守门的,上头没有吩咐,小的哪敢放您进去啊?” 守将面上带笑低声说着。 但是凌霄不为所动,收起了令牌,冷声说道: “令牌你看到了,再不打开城门,是想要试试后果?” 守将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道: “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上朝的时间了,您看……” “咔嚓”! 凌霄耐心耗尽,守将的手腕被凌霄捏在手里,一个用力,守将的手便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垂了下去。 守将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血色迅速褪去。 后面的守卫见状,互相看了看,不敢上,但是也不敢不上啊,这要是连阻拦都没有就被他们闯进去了,他们的人头岂不就保不住了? 刚想到这,只见守将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几个人对视一眼,拿着武器就迎了上去。 凌霄冷哼一声,也没见他人怎么动作,几息之间,一队守卫便也栽倒在地上。 城门大开,身后一众大臣看得目瞪口呆,而凌霄朝着墨泽示意,迎了墨泽进去 。 “他就这么进去了?他胆子也太大了。” 沈宗志对着沈元宸小声说道,沈元宸试探着问: “祖父,咱们要不要赶紧回去调动部队,万一……” 沈宗志一巴掌拍在沈元宸的脑袋上,重重哼了一声抬步进了皇宫。 沈元宸脸色涨得犹如猪肝,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也不敢抬头看到周围讥讽的目光,连忙也跟了进去。 今日早朝,必定不会太平。 墨泽看似只带了一个人进去,但是但凡了解墨泽的人都会猜测,他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才去的,他怎么可能如此大意? 当宣帝看到站在大殿中央的墨泽的时候,差一点从龙椅上摔下来。 安福海吓了一跳,在旁及时搀住宣帝的胳膊,宣帝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宣帝虽然知道墨泽可能真的回来了,这些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已经着手安排人进行刺杀。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边的行动还没有成果,墨泽竟然堂而皇之地来了。 宣帝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在皇宫里当皇子的日子。 他没有母妃,在宫里自然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一个。 成帝喜欢带着他,不是因为真的疼爱他,而是因为成帝总想要利用他去对付大皇子墨泽。 墨泽是他们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最聪慧的一个。 他每次被成帝撺掇其实他都心知肚明,但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 结果可想而知,一次一次都是他最倒霉,父皇也越来越讨厌他。 后来墨泽长大了,成了太子,成帝的手段也变得隐蔽许多,他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做那些蠢事。 而宣帝也越来越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见谁都笑脸相迎,哪个皇子奚落他几句他也不在乎,依旧能够笑着将人送走。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超然脱俗的清新公子。 宣帝最近好像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扮演的角色模样。 自从成帝驾崩之后,宣帝逐渐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可是见到了墨泽,宣帝忽然醒悟,自己以前可笑的假装,不就是学着墨泽的样子吗? 宣帝想要冷笑,想要嘲笑,想要放声大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墨泽。 “怎么?做了皇帝就不认识皇兄了?” 墨泽的声音清冷温润,分明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却是让宣帝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皇……皇兄。” 墨泽轻轻笑了笑,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面色还带了些红润,让宣帝几乎看不出他的虚弱。 “这皇位,好坐吗?” 墨泽话一出,身后的大臣们纷纷冒出了冷汗,都踌躇着想要朝后面退去,这两人的对话好像不是他们应该听的。 “你们打算去哪啊?” 墨泽微微转过身子,视线轻轻扫过这些大臣。 “沈将军?你身子骨竟还这么硬朗,你这将军做的,可是要比谢老将军轻松多了啊。” “赵大学士去哪了?哦对了,他被我的好皇帝给贬了,不过,贬得好。” “吴少傅、苏大人你们关系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吴岭?你升得也是快,这大理寺卿做得可还顺手?” “白宇博,不错,当年你可是没有资格进殿议事的,不过光禄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没有人尽其才啊。” 墨泽一个一个点过去,这些人纷纷跪了下去,当初墨泽跟随先帝参与朝政,他们之间有的还只是末品小官,没想到墨泽却都记得。 宣帝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神中的阴鸷也已经掩盖不住。 第342章 龙符 墨泽消失的这些年,好像并没有远离朝堂。 宣帝身上的冷汗更多了,分明是在他的皇宫内,分明是在他的大殿上,周围分明都是他的人,可是他现在就是怕得要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一刻,他确实是胆怯了。 “你……” “墨煊,多年不见,你难道连礼节都忘了?” 宣帝刚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墨泽给打断了。 就好像多年前,墨泽在皇宫内训责他一样。 宣帝不加思考脱口而出:“对不起,大皇兄……” 墨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宣帝懊恼,心里疯狂叫嚣着不要听从墨泽的话,自己才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连墨泽见到他都应该行礼跪拜,他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宣帝的身体好像被控制了一样,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 下面的大臣们,本想着站在宣帝这一边,可是看着宣帝如此模样,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一时间竟发生了动摇。 沈宗志不知道关于墨泽和姜寻之间关系的猜测,但是市井流言他都清清楚楚,西安阿紫墨泽有和谢家勾结的嫌疑,那么他肯定不能让墨泽得逞。 沈宗志上前一步,对着宣帝行了大礼,然后高声道: “皇上有仁爱之心,对兄长也恭顺有加,但君臣有别,朝堂之上只有君臣。” 沈宗志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本就是武将,虽多年未上战场,但气势总归是要比文官来得威武。 有沈宗志站出来,身后自然就会跟上一群。 一时间,墨泽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 只不过,墨泽依然没有想要对宣帝行礼的打算,依然昂首挺胸站在宣帝面前,面上含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每一个人都被他尽收眼底,面上带着笑意,但是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宣帝因为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或者是提醒,也坐直了身体,想要维持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不管墨泽和成帝之间有什么龃龉,成帝即位到底是否光明正大,他墨煊的皇位可不是从墨泽的手里夺来的,他继承皇位名正言顺,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到这里,宣帝轻咳了一声,想要清清嗓子。 墨泽听到了,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带上了轻蔑,让宣帝一不小心就呛着了,这下子倒是真的咳嗽了起来。 墨泽也不理他,从袖中随意地掏出了一个物件,高高地举了起来。 这一下,下面所有的大臣都惊了,原本跪在地上的沈宗志也忘了仪态,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墨泽上前走了两步想要看清墨泽手上的东西。 但是就在墨泽身前五步的距离,沈宗志被人给拦下了。 凌霄看着沈宗志激动不敢置信的样子,丝毫没有犹豫,一抬手就就将人给推得倒退了两步。 沈宗志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和凌霄计较,眼睛死死地盯着墨泽的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随后,沈宗志又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宣帝,只见宣帝也停了咳嗽,整个人从龙椅上站起来,上身微微前倾,抻长了脖子也想要看清墨泽手中的东西。 宣帝看看墨泽的手,又看看墨泽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墨泽。 “你……你从哪得来的?你……” 墨泽有些累了,今早刚吃的药,虽然能让他精神好一些,但到底不能和平常人一样,墨泽将手臂收回,东西随意地拎在手上。 “我的好皇弟,你这个皇位坐得不心虚吗?你真的敢称自己是皇上吗?” 宣帝一屁股坐了下去,嘴唇颤抖,脸上真的再也找不见一丝血色。 “墨煊,你知道墨渊为什么即便坐上了皇位也如此不安吗?你可知道墨渊这么多年为什么总是战战兢兢担惊受怕吗?你知道墨渊为什么总是担心安远侯和镇国将军造他的反吗?” 一连几个问题,不仅是墨煊愣住了,殿中满朝文武不管存着什么心思,此时都愣住了。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墨泽轻笑一声,又要继续开口。 这个时候墨煊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大叫起来。 “快来人,快,快把他给朕带下去,把他拉下去。” 禁卫军听到皇上的喊声,匆匆从殿外入内,重甲兵器的碰撞声好像就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噗通噗通”地好像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墨泽依旧面无异样。 凌霄则上前一步,手臂扬起,高声说道: “龙符在此,谁敢放肆?” 皇室禁卫军向来只听从龙符调遣,龙符不同于其他兵符,自大兴建朝以来,龙符只握在当朝皇帝手中,从不落他人之手。 这些禁卫军或许不知道,但是身为禁卫军头领的龙卫大将军不可能不认得。 只不过,自从成帝即位,他便再没有见到过了。 成帝的说法是,龙符事关重大,可以说皇室安危就系于此,甚至关系到整个大兴。所以龙符不必要不会拿出,他会好好保管。 龙卫大将军觉得反正每次命令都是皇帝直接当面下达,便也没有纠结于此。 可是今天,他又一次见到了龙符,还是在墨泽近卫的手上。 忽然间,他就停住了,身后的禁卫军自然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宣帝刚刚看到墨泽手上的东西已经就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没想到,墨泽的手上还有龙符。 怪不得他即位这么久,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龙符,原来,龙符一直以来也都不在成帝的手上。 宣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声呵道: “什么龙符?龙卫大将军你可要看清楚了,莫要被贼人所骗,朕就在此,你难道连朕的命令也要违抗吗?你们是要造反吗?” 禁卫军众将士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是普通百姓,家中多多少少也是带着官职的,他们历代为朝廷卖命,能够进入禁卫军更是他们家族的荣耀,怎么可能愿意被冠上一个造反的名头? 龙卫大将军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又再次看向凌霄手中的龙符。 凌霄面无表情,但是却将龙符往前伸了伸,好让龙卫大将军好好看个清楚。 第343章 身体怎么差成这个样子? 龙卫大将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的父亲就曾经是禁卫军的一员,到后来他长大了,也成功的通过层层选拔进了禁卫军。 他比父亲有出息,人机灵,这不就爬到了龙卫大将军的位置。 他之前还没有正式接任将军之职的时候,曾跟着自己的将军身后干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在先帝手中见过这枚龙符的。 这种东西想要仿造可是难上加难,光是那上面独一无二泛着幽深紫光的宝石,就是千年难遇的东西,要不然,成帝加上宣帝在位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直拿不出龙符来。 龙卫大将军吞了吞口水,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墨泽并不觉意外,他能够停住不前已经够了,墨泽看向墨煊,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开口问道: “墨煊,我手中的东西你可认识?” 宣帝的觉得胸口的气血不断翻涌,喉间的腥甜气息就要喷涌而出,他没办法张口说话,他感觉只要自己一张口,鲜血就要喷射出来了。 他强忍着难受,双手死死地抓住龙椅上面精雕细琢、饱含威压的龙形浮雕,一对龙角硌得他手心生疼,可是他却更加用力,想要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墨泽,父皇…… 宣帝的眼前阵阵发黑,他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皇是如此的喜爱大皇兄,原来父皇是那么的偏心。 他明明只是太子,却是龙符和……和那代表帝王之尊的玉玺都提前交到了墨泽的手上。 登基以来,手上既无龙符又无玉玺的皇帝,应该也只有他和墨渊了吧? 宣帝只觉得可笑。 成帝在位之时,就鲜少拿出玉玺,每次下达圣旨最多也就是印上他自己的大印。 偶尔必须用到玉玺的时候,都是匆匆盖上然后赶忙收起。 没有人知道他的玉玺放在何处。 宣帝那个时候还以为成帝是过于小心,一直在防备着他。 传国玉玺代表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一直也没有怀疑。 后来自己即位, 他找到玉玺的时候,心中就有疑虑,盖出来的印章好像看不出什么不同,但是拿在手里的质感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是父皇在位时,宣帝也是没有机会接触玉玺的,虽然有所疑惑,但终归没有往这个地方去猜想。 现在墨泽拿出了一个玉玺,宣帝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地就相信了,墨泽手中的一定是真正的玉玺。 “不可能,墨泽,你伪造玉玺,你居心何在?噗!” 宣帝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墨泽嫌恶地往后撤了撤,看着自己纤尘不染的衣袍,有些不悦。 墨泽转过身,面向沈宗志,说道: “沈老将军可是在父皇身边多年,这玉玺相信沈老将军也是见过的吧?您要不要瞧瞧我手中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宗志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原本还挺直的背微微有些弯曲,“老臣……年岁大了,老眼昏花……” “本宫若是没记错,沈老将军今年也有八十多了吧?这么大的年纪确实该告老还乡了。” 墨泽没有等沈宗志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沈宗志脚步踉跄了一瞬,他听得真切,墨泽自称“本宫”,这是打算要回归正轨了? 眼下看起来墨泽形单影只,可是沈宗志看出来了,他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后手等着。 龙椅上那位,近半年来的表现…… 哎!到底和当年冠绝京都的太子墨泽比不了啊。 墨泽并不介意沈宗志的躲避,转身举着玉玺走入朝臣当中,他虽孱弱,但表面看起来也不过就是瘦弱了些,况且,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煞气十足的凌霄。 殿中人随着墨泽的走动,都自动的后退给他留出空间。 走了一圈,墨泽看向龙椅上的宣帝,轻笑了一声,就这么举着玉玺出了太和殿。 所有人都看着墨泽来了这么一遭,都没料到,墨泽就这样又走了。 宣帝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安福海心头猛跳,强打起精神吩咐身旁内侍将宣帝七手八脚地给抬了下去。 众大臣心中慌乱,知道这大兴怕是要变天了,人心惶惶不安,不敢逗留,纷纷离去。 禁卫军还呆在原地,卫龙大将军一身冷汗,这一个犹豫,自己在宣帝面前应该再无保命的机会了。 他刚刚确实是犹豫了,可现在如何?宣帝只要醒来,想到自己刚刚的停滞不前,定会治罪下来。 他闭了闭眼,事已至此,他已无退路。 皇宫上下顿时乱了。 宣帝最近晕倒的次数也太多了,身为帝王,身体状况是重中之重,一直都是太医院的头等大事。 那么多太医看护,怎么可能就差成这个样子? 皇后最近照顾大皇子已经心力交瘁,面色不复初入宫时那般白嫩,暗黄的肤色看起来比之当年的皇贵妃都没差上几岁。 上官昕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一时间有些无力,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在这宫里捱了那么多年。 她还以为这是一个什么极好的事情,却不曾想,竟是如此折磨人的事情。早知如此,以自己的身份家世,在京都的好男儿里不说随便挑选,总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做个当家夫人总要比现在的日子好些。 可事到如今,上官一家的命运都在她的肩上,就不说为了家族,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上官昕也得撑起来,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想自己入宫时日并不多,应对这些事还是不如姐姐,上官昕明知不合礼数,但还是偷偷派人去宫外找了成帝的皇贵妃上官玥。 安排好了这些,上官昕命人给自己简单梳了妆,去了皇帝的安定宫。 临走,上官昕不放心大皇子,特意又去看了一眼,见大皇子一切都好,上官昕又好生嘱咐了一番,确保上上下下安排妥当,这才离去 。 放在平日,上官昕是不会留大皇子一人在宫中的,自从上次大皇子差点命得丢了性命,上官昕就怕了,不敢有半点疏忽。 但是皇帝昏迷,她身为皇后不得不去。 可是,自从离开坤宁宫,上官昕额头的青筋就蹦个不停。 第344章 差点中毒 皇宫内的消息这一次没有迅速在京都发酵。 每个人下了朝之后,都没有任何交流,纷纷催促自家车夫加快速度急急忙忙地回到各自府上。 一回府,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连自家夫人都没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兹事体大,这一次,谁也不敢在外面胡言乱语,透露半个字出去。 这一下搞不好,整个朝堂真的就要被整个掀翻了。 虽然说墨泽一人看似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是谁想到他的手里不仅握着龙符和玉玺,谁知道他又有什么后手? 关键的问题是,宣帝他自己本身,最近是不是有点吐血昏迷得有点多了? 之前太医一直说宣帝身体无恙,只不过是操劳过度,可是谁家皇帝正值壮年就如他这般? 再说宣帝的太子,小小的年纪连走路都不稳当,谁知道他以后是不是帝王之才? 就算他天生聪慧,可他的身子好像也不大健康。 墨泽……? 当年的太子,若是论起治国才能,可远远超过宣帝,年仅十五便随着先帝在朝堂议事,十七岁便领命远离京都办差,十八岁还去过战场,十九岁回来在治国理念上便令那些老顽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太子成婚,与太子妃鹣鲽情深,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大兴会在太子墨泽的手上再现盛世,那几年,边疆也是难得的太平。 一些经历过那段时光的老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唉声叹气,没经历过的,也找来自家老爷子旁敲侧击,总之是大多数的人心里有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动摇。 至少,想要静观其变,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随意站队,得罪任何一方。 如果成帝的皇位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到底是应该一错到底,还是要拨乱反正? 任由这些人坐立难安心焦慌乱,谢煜和姜寻仿佛不知府外事一般,优哉游哉地整理起了将军府的院子。 这里以前是老将军住的地方,很多东西都是依照老将军和老夫人的喜好布置的。 谢煜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物是人非,他没有必要守着以前的东西,既然他和姜寻住进来了,这里以后就是姜寻的家,空留着以前的痕迹,对姜寻也是不公平的。 谢煜指挥着下人把老将军喜爱的物件收了起来,换上适合年轻人的东西。 其实以前的东西早就被林氏收起来不少了,只不过谢煜总觉得还是应该让姜寻来重新布置一下。 姜寻也没有推辞,她很高兴谢煜能够在意她的喜好。 两人正在兴头上,夜风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谢煜点点头,夜风进来递上一封信。 谢煜的神色变了变,这是一封来自北疆的急报。 若非大事,是不会用这种信笺的。 夜风当然也知道这信的内容必定不同寻常,严肃了神色并未离开,准备等着谢煜的命令。 谢煜下意识想要去书房,但是看到身旁一脸担忧的姜寻,停了脚步,当着姜寻的面拆开了信。 谢煜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那封信,脸色变得铁青,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愧疚。 谢煜看完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了姜寻一眼,犹豫一瞬,还是将信递给了姜寻。 姜寻心里打鼓,她还从未见过谢煜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候,有也是和她自己有关,难道说…… 姜寻不再犹豫,快速地看了起来。 姜寻的脸色也是瞬间煞白。 她抬起头和谢煜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谢煜心疼地握住姜寻的手,安慰道: “别太担心,母亲不是说了,昭儿无事,幸好杜华大夫在,也幸亏有他在,昭儿不会有事的。” 姜寻不仅担忧,还有自责。 是她的错,她把刚刚两个月的儿子留在了北疆,是她没有照顾好他。 姜寻的泪瞬间滑落,谢煜的心一痛,将人搂在了怀里。 “别这样,昭儿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等我们处理了这里的事,我们马上回去,好吗?” 谢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听得出他也有深深的后怕,可是他更见不得姜寻伤心。 姜寻只是一瞬间没有控制好情绪,马上她就冷静了下来,手指抓着谢煜的衣襟,带着鼻音说道: “竟然有人敢对昭儿下毒,我定不会饶了他。” 姜寻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杀意,已经背过身的夜风听到这话,也是吓得不轻。 姜寻又说: “这一次幸亏是有杜华在,不然,昭儿那么小的孩子说不定……”姜寻没办法说下去,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幕后之人,我绝不放过他。” 谢煜又怎么不气?可谢煜什么也没说,但姜寻依旧从他僵硬的手臂感受到了他克制的杀意。 下毒的人已经被控制了,由陆永航亲自审问,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 一想到那么小的昭儿竟然被人惦记上了,谢煜和姜寻心头的怒火就没办法平息。 本来他们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有所行动,现在看来,那些人不仅想要了谢煜和姜寻的命,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打算放过。 谢煜极力敛着怒意,打算到书房给陆永航和林氏回信。 走到一半,谢煜停下脚步,嘴角微微勾起,冷笑说道: “去叫阿奈过来,给本将军磨墨,本将军一会儿要用。” 说完,牵着姜寻的手又回到了刚才的院子当中,招招手叫回了刚刚屏退的下人,继续着刚刚的一切。 姜寻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谢煜的打算,也没有多问,微笑着指挥丫鬟们进进出出,摆弄着花草摆件。 不一会儿,阿奈便被夜风给叫来了。 阿奈笑得有些不大自然,本来将军说夫人住进来了就不用他在院子里伺候了,他还松了一口气,可将军为何偏偏要叫自己回来磨墨呢?难道将军察觉了? 阿奈心里忐忑,但是却不敢表现出来。 谢煜见了阿奈过来,面色不改,清冷说道: “去磨墨,就用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块,丫鬟们笨手笨脚,到底不如你磨得好。” 谢煜看似随意地抱怨了一句,阿奈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点。 第345章 姜誉和姜韫一起来了 阿奈应了一声,朝着书房走去,迈进门槛的时候阿奈的脚步顿了一瞬,回头望了一眼还在院子里没有丝毫一起进入书房意思的谢煜。 阿奈一个人进了书房,书房的门大开着,从院子里就能很清楚地看见阿奈的一举一动。 阿奈有些焦急,谢煜没有疑心他应该高兴,但是那个墨条…… 桌案上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任何机要文件,阿奈眼神晃了晃,手上磨墨的动作迟缓,他装作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哐当”一声,书房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阿奈跪在了书房桌案旁。 谢煜姜寻对视一眼,眼底的寒意只有对方看得真切。 “将军、夫人饶命啊,奴才许久没有在将军身旁伺候,笨手笨脚的打翻了将军的笔筒,请将军和夫人责罚。” 阿奈双手撑在地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好了,你快起来吧,没多大的事,就在这包扎一下,我看你手上的伤也不严重,收拾一下赶紧把墨磨好,将军还等着用呢。” 姜寻不怒也不恼,让阿奈包扎只是不想他的血沾染在这书房内。 阿奈神色一僵,还以为将军和夫人一生气就会把他赶走。 “可是夫人,奴才的手……” “怎么?将军府的奴才是这么娇气的吗?你们将军带兵上战场,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你手上的伤口,就破了点皮,对于战场上的谢家军来说,眉毛都不值得皱一下,怎么京都里将军府的下人竟如此娇气?倒还真的靠着谢家军的拼命养尊处优起来了。” 姜寻的话让阿奈一惊,他确实忽略了,这不是别的地方,可是镇国将军府。 将军府里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也没有这么娇气的。 阿奈不敢让姜寻再说下去,原以为将军是个不拘小节的,可能压根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可没想到这位夫人却是有点难缠。 阿奈捡起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了书房,又听姜寻的声音从外面再次传来,“笔筒的银子从你月例里面扣。” 阿奈手一抖,刚刚捡起来的瓷器碎片差点都被扣在地上。 阿奈不敢再有小动作,他也不知道这墨条到底能有多大作用,只希望毒性不大,对自己伤害小一点。 阿奈又一次后悔,自己怎么就一心软听了那丫鬟的话呢。 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阿奈深吸一口气,清理好了手上的血渍,开始认真磨墨。 本以为谢煜见他磨墨就会进来,可谁知,谢煜一直和姜寻在院子里,始终都没有要进入书房的意思。 阿奈的心又提了起来。 墨已经磨好,阿奈低着头来到院子里。 “将军,奴才已经把墨磨好了。” “嗯。” 谢煜只“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阿奈有些惶恐,不知现在是该退下还是依然守在这里。 谢煜和姜寻一直在忙活着,阿奈时不时地看向书房,想着再不用,一会儿墨可能又要干了。 “将军、夫人。” 易风从外面进来,看着谢煜姜寻的目光有些怪异,姜寻问道: “出了什么事?” “是姜家大老爷和三老爷……一块来了。” “一块过来的?” “姜誉和三叔一块来的?” 谢煜和姜寻异口同声说道。 显然两个人对这一情况都感到十分的诧异。 易风点点头,他也想不明白啊。 “人没敢往这带,属下让人把他们带去前院花厅了。” 要是姜韫自己过来,易风自然知道要把人带到这来就行了,可是还有一个姜誉在,易风也是为难。 还是姜韫说的,去前院坐着等着就好了。 谢煜和姜寻对视一眼,就要往外走。 阿奈急了,“将军,那墨……” “现在没时间,你给处理了,把书房收拾了就回去休息吧。” 谢煜说完,人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易风跟着走了,可是夜风还在,面无表情地就靠在书房门外不远处的廊下,阿奈硬着头皮进去开始收拾。 这墨肯定是不能要了,阿奈打算在书房内冲洗一下。 “拿出去洗,回你自己的住处洗去,难道你还要在主子的书房处理吗?这里可都是机要密信,出了差错,别说你,我也担待不起。” 夜风的话说得慢悠悠的,好似漫不经心,但却让阿奈感到压迫十足。 阿奈走后,夜风捂着鼻子,把整个书房的门窗全都打开了,安排了足足十个暗卫在暗处守着。 谢煜和姜寻匆匆来到花厅,离得老远,就听见姜誉的声音喋喋不休。 “三弟,你也太不像话了,这都多少年了?你还真能说不回就不回了?你的族谱还在呢。” “母亲还念叨你呢,虽然你不是她老人家亲生的,可到底养育了你那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她好歹是你的嫡母,不说逢年过节特意回来看望,既然你回到京都了,怎么也都该回府去看看她老人家。” “这些年你不在,府里出了很多事,也分了家。” 说到这姜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妥,停顿了一下,笑着说: “分家的时候你不在,也就没分你的那一份。不过你都离家这么多年了,当初走的时候也是带了东西走的。” 姜誉的话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要脸了,干咳了两声,又继续端起他大哥的架势,继续说道: “寻儿自小就和你亲近,对我这个亲生父亲倒是疏远得很,你也多劝劝她,叫她没事多回来坐坐,我和她祖母都想她呢。怎么说也不能不回去,难道嫁了人就不要娘家人了吗?谢家是什么人家?怎么能要一个不孝的媳妇呢?这要是让谢家人知道她如此淡漠亲情,该如何看她?” 姜韫一直低着头啜着茶,压根就不想和姜誉说话。 说他当年带着东西离开的姜府,他不想辩驳,他拿的可都是自己姨娘的嫁妆。 但是现在姜誉又说到了姜寻头上,还指责姜寻不孝。 姜韫心中不悦,重重放下茶盏。 虽然姜誉是姜家大哥,也做了那么多年的安远侯。 但是这几年的不顺,加上爵位没了,官也丢了,在财大气粗的姜韫身边,竟然气势都落了下去。 姜韫一黑脸,姜誉竟然微微地怔了一下。 第346章 把姜誉请出去 “当年我从姜家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说,不代表我忘记了。至于寻儿,你没资格说她,她在你们身边,没得过一天的疼爱,没得过一分的宠溺,你有什么脸在这里编排寻儿?” 姜誉被姜韫一通指责,脸色涨红,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姜韫的大哥,是姜家的嫡子,姜韫他一个姨娘生的庶子竟也敢如此对自己说话,还真是自己刚刚对他态度太好了些。 姜誉阴沉了脸,刚要说话,两道脚步声便清晰地传了进来。 谢煜和姜寻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先是对着姜韫行了礼,叫了一声“三叔”。 姜誉对于他们二人先对姜韫问好一事,很不满,但是还不等他发作,谢煜和姜寻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姜誉心头怒火升腾,刚刚来的时候他就要坐在那主位上。 现在将军府里就只有谢煜和姜寻两位主子,都是他的晚辈,他在这辈分最高,怎么就坐不得了? 可是姜韫睨他一眼,姜誉忽然就怂了,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里好歹是将军府,自己这次来是想要修复关系的,姜誉正巧也想说教姜韫几句,便转了脚步,顺势坐到了姜韫身边。 这时,谢煜和姜寻进来,先是忽视自己,都没和自己行礼问安,更是直接坐下了,姜誉真是要气死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谢煜不敢发作,可是谢煜身边还有姜寻呢。 “姜寻,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成了亲之后怎得变得如如此无礼?” 姜誉是被气坏了,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他也是习惯了对待姜寻的这个态度,一吐露就说出来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姜寻不用自己开口,身旁的谢煜就已经冷了神色。 “姜大人。” 姜誉头皮都快炸开了,这个谢煜年纪不大,气势倒是不输他祖父。 姜誉讪讪地,想要维持自己身为岳父的威严,但是心里又不禁有些心虚。 一是因为他待姜寻确实从来都不好,就连姜寻出嫁他都存了利用和打发的心思。 再一个,就是姜誉也不知道谢煜和姜寻他们现在知不知道姜寻的真实身份。如果谢煜和姜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姜誉给自己打气,自己就算不是姜寻的生父,那也是她的养父。 生恩不如养恩大,自己好歹将她养育成人了,至少她现在还叫姜寻,还姓姜。 姜誉坐直了身体,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显然在座的几位都不想听他说话。 谢煜转头看向姜韫,温和了语气,问道: “三叔,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姜韫听懂了谢煜话里的意思,连个眼神都没给姜誉,说道: “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逛逛,走到门口就发现你们大门口有人在争执,在镇国将军府门口闹着吵着实在不像话,我就把人给带进来了。” 姜寻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姜誉,冷声问道: “你来干什么?” 这是姜寻到现在和姜誉说的第一句话。 姜誉火冒三丈,以前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姜寻哪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姜寻,我是你爹。” “是吗?” 姜寻似笑非笑,一双眼里都是冷意。 姜誉忽然就心虚了,不过语气倒是更加强硬。 “是,从小到大你在我们身边的日子不多,而且你也一直觉得我们偏心,但是寻儿,你自己想想,我们从没少过你的吃穿用度,包括你出嫁,给你的嫁妆也丝毫没有比葭儿的少。” “呵。” 姜寻冷笑一声。 不少吃穿用度?她堂堂一个侯府大小姐,吃饱穿暖就算厚待了? 关于嫁妆,要不是她多长了个心眼,她的嫁妆早就被赵氏搬空了,不是她逼着他们,赵氏会给她那么多吗? 姜誉本来寻思着,如果能和姜寻谢煜缓和关系,无论姜寻未来怎样,他都是不吃亏的。 外面都知道他和姜寻关系不好,就算姜寻和墨泽不是那种关系,就算姜寻以后没有好下场,也波及不到他。 可姜寻要是真的有那种运气,他和姜寻缓和了关系,还愁以后没好日子过? 而姜寻若真的是墨泽的孩子,那么姜韫也就不是姜寻的三叔了,姜韫无儿无女,那么偌大的产业,最终不还是得落到他或者他儿子的手里? 所以,姜誉现在是不太想和姜寻、姜韫闹掰的,是想着要缓和一下关系的。 可是没想到,姜寻这个逆女,嫁了人之后更是牙尖嘴利,当着谢煜的面也一点不给自己留情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让谢煜看着他们父女不和,让谢煜知道她不孝父母,难道就一点都不忌惮吗? “姜大人,若无事,我们就不招待了,本将军一会儿还有要事。” 姜誉正恼着,谢煜更是不留余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誉的脸涨得有如猪肝,浑身气得发抖,也不顾谢煜的身份,怒声道:“我好歹也是姜寻的父亲,也是你的岳父……” “来人,送姜大人出去。” 谢煜才不管姜誉说什么,要不是看在姜寻和姜韫的面子上,姜誉早就给打出去了。 当然,姜寻和姜韫也不想给姜誉面子。 但是在外面人眼里,姜誉还是姜寻的父亲,谢煜总不好让外人说姜寻的不好。 这才容忍姜誉在镇国将军府里坐了这么久。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姜誉就走,谢煜才不担心,到了大门口,姜誉自然会体体面面地自己出去,他才更怕被人知道他被将军府给赶出来了。 现在,除了姜瑜葭那边,他也就能指望镇国将军府了。 回去的路上,姜誉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直接答应了姜瑜葭。 姜瑜葭说姜寻是个养不熟的,既然不是姜家的骨血,不如早点除掉,省得以后报复谢家。 姜誉没同意。 姜誉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现在官职没了,侯位也丢了,成帝拖着他,现在宣帝也拖着他。 万一姜寻一心软念在叫了他那么多年父亲的份上,若真是墨泽上位了,他不是又能回到以前的荣光? 为此,姜瑜葭还跟姜誉闹了脾气,说是不再指望他。 姜誉气啊,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向着自己,一想到刚刚姜寻的样子,姜誉就气得,冒烟。 第347章 赵氏受伤 看今天这样子,姜誉明白,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是一厢情愿异想天开,看来谢煜和姜寻是半点指望不上了。 从进屋到离开,别说姜寻那个不懂礼数的丫头了,就连谢煜这个体体面面的谢家后人、堂堂镇国大将军都没顾及表面礼数,就连一声“岳父”都没唤上一声。 其实姜誉现在无官无爵,谢煜叫他一声姜大人都是抬举他了,要不是叫他全名有点太不像话,谢煜就真一点脸都不给他了。 要是知道谢煜心里的想法,姜誉恐怕此时真的要气晕在马车上了。 带着怒气跨进姜府大门。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出事了啊,老爷。” 守门的小厮一见姜誉身影,慌慌张张地就迎了上来,大呼小叫地喊着。 姜誉本就心烦,见小厮这般慌张没有礼数,脸色一沉,训斥道: “混账东西,别人不拿我姜府当回事,你们这群奴才也连礼数都忘了吗?” 小厮被姜誉这一嗓子给吼的愣住了,差点就忘了自己刚刚要说的话。 “还不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誉见小厮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更是不耐烦,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厮听得姜誉又是一声责问,这才回过神,磕磕巴巴地回道: “老爷,是……是是夫人,夫人她受伤了,刚刚夫人身边的翠菊刚刚出去去请大夫了,说是受伤很严重。” 姜誉没好气地踹了那小厮一脚,说: “这算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下次再这样你就从这个府里滚出去。” 小厮心里委屈,心想一府主母受伤了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啊? 可是他不敢言语,连被踹的地方隐隐作痛也不敢伸手去捂一下。 好在姜誉没有跟他多费口舌,说完话就走了。 一旁的另一个小厮连忙上前将人搀起来,在他耳边说: “你还是年纪小,我就说了,老爷和夫人感情不好,夫人受伤了老爷不会放在心上,你还非要这么巴巴地上前,你看,不听我劝,惹了老爷不高兴了吧?” 小厮这时候才敢抽了一口冷气,虚弱地问道: “可翠菊姐姐急成那样,说是夫人好像不太好了,这……” “哎呀,你呀,还是在府里年头少。我告诉你,这要是梅姨娘摔了一跤可能都比夫人受伤不行了要严重。” 两个小厮说了两句,便不敢再议论了,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揣度好主子的心思,能怪得了谁呢? 姜誉心里不痛快,想到赵氏成天找他麻烦,容不下海棠和,梅姨娘的孩子,本来他和老夫人的意思都是把一个男孩记到她的名下,当嫡出的孩子来养。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赵氏就是不同意。 说是要么就把姨娘赶出去,去母留子,要么就到死都是庶子。 姜誉现在是没有爵位在身,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爵位要不回来。 赵氏这么挡在前面,让他没有嫡子,他怎么可能容她呢? 姜誉打算休了赵氏,赵氏要死要活也闹了好长一阵,要不是姜誉派去姜韫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得手,他手头不宽裕,现在暂时还指望着赵氏来养家,姜誉早就把赵氏给扫地出门了。 姜誉回府,不是去梅姨娘那里,就是去海棠那。 梅姨娘是勾栏院出来的,身份地位本来就被人诟病,赵氏从来都瞧不上她的做派。 只是现在有了儿子,赵氏虽恨得牙痒痒,但始终拿不到梅姨娘什么把柄。 再一个,梅姨娘毕竟在勾栏院待了那么多年,看人眼色这种事对她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海棠就不一样了。 海棠是赵氏身边的丫鬟,背着赵氏和姜誉私底下偷情那么多年,海棠对赵氏本来就恨得不行了。 赵氏对她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给怀上了,这才被抬了姨娘。 自从抬了姨娘之后,海棠表面上虽然对赵氏依旧恭敬,但是私底下却巴不得赵氏赶紧去死。 姜誉提出要记一个孩子在赵氏名下,赵氏虽不同意,但也私下里考虑过,想来想去还是海棠的孩子合适。 这不,赵氏一边不同意,一边还隔三差五地跑到海棠的院子里去看孩子。 海棠心里明白,自己和姜誉少了那层刺激,姜誉对她早已没了那股子热切,自己又是伺候人出身的,哪里能和养尊处优又会打扮的梅姨娘相比? 要真是被赵氏夺了孩子,自己可不是被赶出姜府那么简单,这条命估计就交待了。 这些事,姜誉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看来,不过都是后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哪个府里都是免不了的。 他堂堂一家之主,哪有闲工夫管她们女人间的小事啊? 可是他现在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赵氏怎么就受伤了?回想刚刚小厮的神色,好像要死了人似的。 姜誉脚步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好像是想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一般。 犹豫一瞬,姜誉还是转了方向,朝着赵氏的安惠苑走去。 还没踏入院门,离得老远就看见一片吵吵闹闹,院子里乱得不像话。 丫鬟们窜来窜去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各个神色慌张。 破天荒的,梅姨娘和海棠姨娘也都在,不仅如此,孩子们竟然也在,哭哭啼啼地好不闹心。 姜誉还没进去呢,头就开始疼了。 海棠的儿子还在怀里抱着,路还走不稳。 梅姨娘的儿子也差不多大,都是要人哄的年纪。 姜原倒是老老实实地拽着梅姨娘的衣角,在一旁安静地让人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海棠和梅姨娘脸色都不好看,儿子哭得厉害,两个人忙着哄孩子,眼神还时不时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对着安惠苑里忙里忙外的丫鬟也没个好气。 姜誉的心头突突地直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窜了上来。 他想掉头就走,可是梅姨娘已经看见了他。 “老爷~” 不愧是勾栏院里出来的女人,这一声“老爷”叫得九曲回肠,姜誉的魂都快掉了。 一半是被梅姨娘给酥的。 另一半,则是被梅姨娘给吓的。 第348章 哀 往常梅姨娘也会这么叫他,可那都是在私底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头一回。 姜誉到底还是要脸,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是板着脸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姨娘眼角余光瞟了海棠一眼,将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则领着姜原来到姜誉身边。 梅姨娘一手拉着姜原,一手拿着帕子抹着眼角,嘤嘤地说道: “老爷,您责罚妾身吧,是妾身和妹妹的错。” 姜誉的目光朝着梅姨娘身后的海棠看去,只见海棠也将孩子交给了奶娘,站到梅姨娘身后,垂着眼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誉耐心渐渐消失,感觉大事不妙。 “今日夫人唤了妾身过来,还特意叮嘱要带着林儿,待妾身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海棠妹妹也带着平儿来了。” “夫人今个好像很高兴,抱了林儿又抱平儿。妾身和妹妹都以为夫人是喜欢两个孩子,还都很是开心,两个孩子能得夫人喜爱,也算是他们的造化。可谁知……谁知……呜呜呜……” 说着,梅姨娘忽然就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翠菊带着好几位大夫从院外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满头是汗。 见到姜誉甚至都没来得及行礼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的大夫发出了几声抽气声。 “老爷,”海棠将姜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夫人抱着两个孩子,或许是孩子太小,对夫人不熟悉,林儿就伸手抓了夫人的脸一把,夫人很生气,一把就将林儿扔了出去,那么小的孩子……” 海棠面上有些不忍。 姜誉忙问:“怎样?林儿有没有摔坏?” “老爷,林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扛得住啊?当时就大哭了起来了,”梅姨娘的声音哽咽,蕴含了无尽的委屈和心痛,“夫人还嫌林儿吵闹,伸手还要打林儿,妾身……妾身也是护子心切,就……就推了夫人一把。” “夫人!” 梅姨娘的话刚落,屋内就传出翠菊凄厉的喊叫声。 姜誉再不待见赵氏,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进去看看了。 只见赵氏浑身血污,尤其是胸口,大片大片的血迹令人晕眩,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跪在了姜誉面前。 “老爷,还请节哀。” 姜誉面上没什么变化,确定了赵氏没了呼吸,不知为何,姜誉的心里甚至松了一口气。 翠菊却不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恨恨地看着梅姨娘和海棠,噗通就跪了下去。 “老爷,您还要为夫人作主啊!” “这分明就是梅姨娘和海棠故意所为,夫人本不想抱他们的,是海棠说夫人是他们的嫡母,能得嫡母疼爱是他们的福气,说他们是想要借借嫡母的福气,得嫡母的护佑,将来有出息了要好好孝敬夫人,夫人这才伸手摸了摸小公子。可小公子上来就把夫人的脸抓伤了,谁家那么小的孩子把指甲剪得那么尖?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住口!” 梅姨娘和海棠脸色不那么好看,但也没多慌张,果然,姜誉自己就听不下去了,出言呵住了翠菊。 “老爷,奴婢说的句句实话,那小公子本就在榻上,夫人只不过吃痛松了手,可小公子本就没有被抱起来,怎么可能摔到呢?姨娘说我们夫人要打小公子,更是血口喷人。” “老爷~”梅姨娘抹着眼泪,“翠菊护主心切,是个忠心的奴婢,老爷不要怪罪翠菊,说到底这事还是妾身的错,妾身……妾身愿意受罚。” 姜誉更加心疼了。 “老爷,梅姨娘她已经承认了,还有海棠。海棠你还有没有良心?好歹你也是夫人的丫鬟,你现在成了姨娘就可以背主了吗?” 翠菊声嘶力竭,她现在只想让两个贱人给赵氏陪葬。 海棠不吵不闹,擦了擦眼角,说: “翠菊妹妹,夫人去了我也很难过,我伺候了夫人那么多年,夫人如何待我我都记得,翠菊你也是知道的。” 一听这话,姜誉的心又开始翻搅起来,他可没忘了赵氏是如何磋磨海棠的。 “海棠你没有良心,你和梅姨娘串通一气,夫人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住口!” 姜誉一声怒喝,打断了翠菊的话。 一声令下,就上来几个婆子,把翠菊架了起来,一团脏兮兮的破布也塞进了翠菊的嘴里。 翠菊再不甘,也莫可奈何,被人拉了下去。 梅姨娘看了海棠一眼,两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们猜的没错,姜誉不会追究这件事。 几个大夫吓出了一身冷汗,姜誉也没在乎,敲打了几句便把人放了回去。 姜誉看到一旁吓得直哭的两个孩子,伸手去抱。 想起翠菊的话,眼神在指尖上停留了片刻,但两个孩子指头圆润,好像玉石般润滑清透,姜誉忍不住伸手揉了两下,对赵氏的那一点愧疚更是消失无踪。 赵氏就这么没了。 姜誉不上心,按照规制将人给葬了。 姜誉顾不上这些,自然也看不到海棠和梅姨娘会凑在一块说话。 “夫人没了,这下你该踏实了?” 海棠看着梅姨娘,目光说不上是友善还是防备。 梅姨娘轻笑一声,说:“你还真的是忠心,我就不信你还认她那个主子。” 海棠抿抿唇没说话,梅姨娘继续道: “她不死,死的早晚是咱们的孩子,就算不是孩子,也得是你我。你忘了,上个月你的平儿是怎么拉肚子的?又是因为什么害的病?” 那么小的孩子拉肚子也能要了性命,海棠又怎么不知道?被赵氏的丫鬟带去安惠苑半日回来,孩子就病了,这叫海棠怎么想? 梅姨娘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不慌不忙地说: “你也别想着来对付我,说到底,要了赵氏性命的那把剪刀,可是你提前放在那的。” “你我半斤对八两,出身都不咋样,谁也别做那个当家做主的梦,你老老实实的,我还能和你和平共处……” 后面的话,梅姨娘没说,但是海棠也听懂了。 想想梅姨娘的话也没错,一个勾栏院出来的,一个是陪嫁丫鬟,再如何,姜誉也不会将她们扶正,海棠歇了心思。 现在府里两个男孩,先顾好自己的孩子再说吧。 第349章 祖坟 赵氏去世的消息,传到将军府,谢煜和姜寻还是去姜府走了一趟。 老夫人神情憔悴,看样子这些日子她并不好过。 姜寻心里没有泛起丝毫同情,反倒是对着老夫人身边的景嬷嬷笑了笑,回想这个姜府里面,给自己温暖最多的,除了三叔,竟然是这个嬷嬷。 分出去的二房只来了一个夫人,姜毅压根就没露面,那些小辈也一个没来。 本应是感情最好的亲手足,只因为当时姜誉没儿子,二房算计上了世子之位,也闹掰了。 现在姜誉儿子有了,但是世子是不可能有了。 姜韫就在京都,也来上了一炷香。 不过是走个形式,姜韫和谢煜、姜寻都没多待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也没看见姜瑜葭的影子。 不过姜瑜葭的夫家到底不是普通人家,深宫内院的女子有几个能回家吊唁的?众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姜瑜葭不肯来,也不是宣帝不放人,宣帝压根就懒得管姜瑜葭。 而是姜瑜葭到现在还不知道赵氏已经没了。 赵樱雪那边迟迟没有给她递消息,她已经有点着急了。 之前安排的时候,谢煜和姜寻还没回来,她和赵樱雪都以为谢煜和姜寻还需要些时日回京,可她们谁也没想到,两人忽然间就回来了,姜瑜葭和赵樱雪都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想到她们已经早就安排了人,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宫里宣帝身体越来越差了,虽然已经醒了,但是太医这一次不敢再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糊弄他们了,都说宣帝这是气急攻心,伤了心肺,怕是不好治愈。 姜瑜葭暗自冷笑,觉得乌瓦国的毒还真是厉害,太医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一直都找不到病因,这倒是也省事了。 宣帝不待见自己,在等自己悄然死去,姜瑜葭也就不去露面讨人嫌,乐得自在。 只不过,最近宣帝派人送来的吃食,她一概处理掉了,她的敌人不只是宣帝,还有姜寻,姜寻在外面逍遥自在,她怎么可能比姜寻死得要早? 而且,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姜瑜葭忽然就不想跟着宣帝一起死了。 一起死有什么意思? 左右她不过是个妾,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妾,说不定宣帝都不会允许她葬入皇陵,生不能同衾,死了也不见得就能同穴。 姜瑜葭先前是被宣帝伤透了心,可是现在看着宣帝这般模样,姜瑜葭心里痛快,与其一起死,不如看着他自己死。 姜瑜葭心情还算不错,每天都会派人去打探宣帝的消息。 要是宣帝有所好转,她不介意用当初乌瓦国大公主留下的东西再助宣帝一臂之力。 姜寻虽然没有在姜府看见姜瑜葭,但是不代表她将这个人给忘了。 北疆传来的消息,加上将军府内阿奈的背主,姜寻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姜瑜葭。 虽然虎视眈眈的敌人不少,但是这手段很像是姜瑜葭会用的。 而且姜瑜葭和赵樱雪最近确实有所联系,姜瑜葭人在宫里,手倒是伸的长,秋杏经常拿着姜瑜葭的腰牌出宫,十有八九会见一见赵樱雪。 别的她都能忍,但是将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姜寻恨不得现在就生剥了她的皮。 姜瑜葭人在宫里,姜寻不好动手,但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任由姜瑜葭在背后算计她。 从姜府出来之后,姜寻和谢煜商量了一下,就将赵氏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宫里。 姜瑜葭自小就备受赵氏宠爱,骤然得知赵氏离世,姜瑜葭不会坐得住的。 果然,姜瑜葭得知消息之后旋即大哭了一场,本来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想着非要出宫。 但是传消息的人说,姜誉并没有对赵氏的葬礼如何看重,似乎只是随意潦草地葬了。 姜瑜葭曾经以为父亲对自己也是宠爱的,但是后来因为两个庶弟闹了很多次,姜瑜葭才知道,自己只不过也是姜誉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就连不是他亲生的姜寻,他都可以为了给自己铺路笑脸相迎阿谀奉承去讨好。 姜瑜葭脸色铁青,趁着宫门尚未关闭,不顾秋杏的百般劝阻,执意悄悄出了宫。 姜瑜葭赶到姜府的时候,赵氏的灵柩已经出城了。 姜瑜葭在家中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不顾被她气得晕倒过去的老夫人,又连夜带着秋杏追着赵氏的灵柩出城了。 姜誉虽然也气,但是尚存一丝理智,知道姜瑜葭这样子万一出了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的,便派了自己的侍卫一路跟随。 姜瑜葭来到姜家祖坟,并未见到出殡的队伍,一瞬间气血上涌,被姜誉的无情给刺激得双目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人呢?母亲人呢?” 姜瑜葭极力隐忍着怒意问道。 跟来的侍卫已经得了姜誉的嘱托,自然知道赵氏棺椁的去向。 一人上前,给姜瑜葭指了方位。 姜瑜葭笑得有些渗人,“好啊,母亲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竟然到头来连姜家祖坟都不让进,父亲,呵呵,外祖家没落了,母亲就会如此作贱。” 姜瑜葭才不管姜誉如何打算,指挥着这些侍卫又将赵氏的棺椁抬了回来,直接下令安葬在姜氏的祖坟之中。 直到月上梢头,姜瑜葭还站立在赵氏坟前,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眼中一片赤红。 秋杏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她从前怎么就没看出姜瑜葭和赵氏的感情有这么深呢? “你不在了,姜寻到底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还有谁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就死了呢?姜寻她还真想做公主吗?她做梦。” 姜瑜葭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利用姜寻的身世打击宣帝是一回事,但是要真的让姜寻身世大白天下,做真正的公主,姜瑜葭她决不允许。 姜瑜葭转身,虽然城门已经关闭,但是姜瑜葭想要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瑜葭朝着姜府和镇国将军府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第350章 自欺欺人 夜风这个谢煜身边第一高手,隐匿在黑暗中,扯动了一下嘴角,这个姜瑜葭还真是不让他们失望啊。 城门关了,姜瑜葭可以让侍卫想办法带她进来。 但是宫门关了,姜瑜葭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宫去。 姜瑜葭不回去,又不肯回姜府,赵樱雪就犯了难。 “你留在我这算怎么回事啊?你现在什么身份?大晚上不回宫还偷跑出来,我怎么担待得起啊?你是皇上的人,是宫里的娘娘,您不怕,可也别连累我们啊?” “我娘家人都是被连累的,现在已经都不在京都了,我求求您了,娘娘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赵樱雪压低着声音哀求着,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她差点没吓死。 可姜瑜葭不管,她又哭又闹又吵到现在,也累坏了,她得休息休息。 “你放心吧,皇上和皇后都不会知道的。” 笑话,皇上八百年都不去她宫里一趟,就算她真的如他所愿死了,估计他都不会马上知道的。 姜瑜葭这么说,赵樱雪可不敢这么信。 见说不动姜瑜葭,把屋子让给姜瑜葭便离开了。 姜瑜葭以为赵樱雪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了,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倒不是她大意,而是真的支撑不住,太累了。 赵樱雪和姜瑜葭合谋是没错,可对比起保全自己来说,姜瑜葭就算不得什么了。 赵樱雪不敢耽搁,只想赶紧按照姜瑜葭的吩咐把事情办了,赶在天亮之前把这个瘟神赶紧送走。 这一晚,好像就只有姜瑜葭睡得安稳。 赵樱雪的丫鬟大半夜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镇国将军府的暗卫眼皮子底下溜进了阿奈的小院子。 阿奈心里不踏实,和丫鬟俩人说了半天的话,这才又顺着狗洞将人给送了出去。 皇宫内,更是乱成一团。 姜瑜葭住的宫里走水了。 宣帝和大皇子身子都不好,原本宣帝和皇后都是不准备去管的,但奈何今夜风大,大火偏偏没有被及时扑灭,火竟然都烧到了其他嫔妃的宫里。 宣帝没办法,那个妃子的娘家可是朝中重臣,他总不好不闻不问。 皇上都来了,皇后自然也不可能再找借口不出面。 “静妃人呢?” 皇后环视一周,没有发现静妃的人影,心头不禁一松,目光看向宣帝,可宣帝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而是专心哄着怀里嘤嘤泣泣的妃子。 皇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面上还真带了些焦急。 “皇后娘娘,静妃……静妃她人不在殿内。刚刚发现走水的时候,奴婢就去唤静妃娘娘了,可是娘娘她并未在寝宫内。” 这话,宣帝听到了。 将怀里的妃子推到一边,沉声问道: “不在?都找遍了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们都找遍了。寝宫走水,奴婢们立刻就去找了,那个时候火还不大,但是没有瞧见静妃娘娘的身影,还有娘娘身边的秋杏也不见了。” 皇上和皇后心头都窜起一个猜测,姜瑜葭跑了。 “赶紧去查,去追。” 姜瑜葭只能死在宫里,如果被她逃了,对于宣帝来说,将会是一个祸患。 宣帝有些懊悔,这段时间自己真的是有点焦头烂额,不然,早该将她除去了。 现在忽然发现姜瑜葭竟然胆大包天到私逃出宫,宣帝这才想起姜瑜葭以前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然自己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姜瑜葭的行踪要查起来并不难,皇上身边的影卫没用上一个时辰,就带回来了姜瑜葭的消息。 只不过,人并没带回来。 影卫查到姜瑜葭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现在赵樱雪的夫家。 但是影卫却没有在赵樱雪的房里找到姜瑜葭的人,只带回了姜瑜葭身边的宫女秋杏。 “姜瑜葭人呢?” 宣帝气急败坏,看到秋杏一脚就踹了过去。 秋杏捂着胸口咳都咳不出来,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秋杏也很懵,她分明就是守在姜瑜葭门外,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待睁开眼人已经在暗卫的肩上扛着了。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本来是守在静妃娘娘门口的,可是奴婢不知为何便睡着了,醒来便到了这里,静妃娘娘在哪奴婢真的不知啊……” 秋杏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洇湿了一片。 “说,你和姜瑜葭出宫去做什么?” 宣帝已经遣退了身边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静妃娘娘只是听说姜家夫人去了,伤心欲绝,只是想出宫吊唁。” “那为何不在姜府而是在刘府?她和刘府有何勾结?” 宣帝不在乎姜瑜葭私底下是否又勾搭了男人,他想知道的是,姜瑜葭有没有把他的那些事情告诉别人,有没有把她私藏的证据交到别人手上。 秋杏的头快速的摇着,“没有没有,娘娘和刘府人不熟,娘娘只是去看望刘府少夫人赵樱雪的,她们在闺阁之中便认识了。” “赵樱雪。” 宣帝念叨着这个名字,想起被赶出京都的赵家人,看来这赵家人也是怀恨在心啊。 问了好长一段时间,宣帝没了耐心,见什么也问不出来,直接将人扔去了慎刑司。 严刑拷打也未必能撬开秋杏的嘴,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姜府的普通侍卫避不开宣帝的影卫,但是谢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可远比宣帝手底下那些影卫要厉害得多。 姜瑜葭被悄然送去了镇国将军府,一睁开眼,瞧见姜寻和谢煜就高高在上地坐在她面前,姜瑜葭的眼神里顿时就生出了杀意。 “姜寻。” 谢煜不喜欢姜寻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眼睛一眯,门外的夜风瞧见了,几步上前,一脚就踹在了姜瑜葭的膝窝处。 姜瑜葭噗通就跪了下去。 “你们……我可是静妃……” “呵呵,姜瑜葭,你还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姜寻轻笑出声,“欺骗自己久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宫里的主子了。” 第351章 果然是你 “我记得你在宣王府的时候,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不待见你,你差一点就被他给退回来了,怎么?现在墨煊当了皇上转了性子了?对你还提起兴致了?” 姜寻的话活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姜瑜葭的脸上。 她从几岁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暗暗喜欢上了墨煊。她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配得上他,能够让自己站在他面前。 在皇宫的那一晚,她还以为她成功了,她终于是墨煊的女人了。 可是…… 姜瑜葭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姜寻的话狠狠地刺进了姜瑜葭的心里,她痛,痛得想要死去。 她以为她已经麻木了,可是她怎么还是会痛呢? 过了好半晌,姜瑜葭才睁开眼睛,看向姜寻的眼睛像是淬满了毒。 “都是因为你,那一晚,你以为他为何会轻易中计?你以为我为何会轻易得手?哈哈哈哈哈……” 说着,姜瑜葭就笑了起来,“他以为进去的那个人会是你,哈哈哈哈哈……谢煜,墨煊觊觎的人是你的夫人。你们洞房的时候有没有被她骗了啊?或许她早就……” “啪”! 姜寻一巴掌甩在姜瑜葭的脸上。 “住口,你少在这恶心人。” 谢煜从后面拉住姜寻的手,把姜寻的手握紧他的掌心。 姜寻侧头去看谢煜,只见谢煜的脸色很难看。 姜瑜葭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谢煜,你是不是被她骗了啊?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在跟你成亲之前,就和宣王勾勾搭搭,我亲眼看见宣王的近身侍卫亲自给她送东西,还不只一回,两个人还毫不避讳地单独独处。” “哦对了,还不止这些,你知不知道,一开始,姜寻是打算进宫的,是打算给成帝做妃子的……” 谢煜实在听不下去,抬起脚就将人给踹飞出去几丈远。 姜瑜葭的后背撞到门框上,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可见谢煜丝毫没有脚下留情。 “姜寻,你瞧,他生气了,哈哈哈……” 姜瑜葭的心思已经扭曲,现在看到姜寻和谢煜站在她面前,不仅光鲜亮丽,而且一副恩爱无比的模样,姜瑜葭心中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来。 姜寻她凭什么? 当初她和谢煜的婚事也不过就是强拉硬扯,而且也都是掺杂着种种算计,现在演这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给谁看呢? 她就不信了,谢煜真的能对姜寻有那么深的感情,手握重权的这些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姜瑜葭心里爽极了,看到谢煜和姜寻脸色不好看,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谢煜捏捏姜寻的手,安抚着姜寻的情绪。 姜寻见谢煜脸色没有什么波动,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微微一动,顿时被姜瑜葭激起的怒意消了不少。 姜寻被谢煜牵着又坐了回去,两个人又恢复了刚刚的淡然。 “姜瑜葭,别用你自己那恶心的脏心眼去看别人。”姜寻不等姜瑜葭反驳,立刻继续说道,“别费心思用你那可笑拙劣的伎俩来试图挑拨我们了,你省点力气吧,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要翻天了,因为你失踪了。” 姜瑜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可是私自出宫的。 听姜寻的话,应该是事情暴露了。 “姜寻,你什么意思?宫里怎么了?无论如何,我可是静妃,你把我弄到这来想要做什么?你这是死罪。” 姜寻不屑地笑了:“死罪?你犯下的死罪应该没有人比你还多了吧?” 姜瑜葭有些忐忑,不知道姜寻忽然发疯把她直接掳来到底是为何,但是现在她的身份依然是宣帝的静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寻,你别忘了,我的身份!你现在赶紧放我回去,否则,被皇上知道是你们掳走了我,你以为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姜瑜葭说的话也不算错,不管宣帝出于什么目的,被宣帝知道姜瑜葭落在姜寻的手上,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我敢把你带来,你觉得我会怕吗?” “姜瑜葭,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姜寻的表情变得狠戾,回想这些年,她对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心软了,或者说太懦弱了,姜寻不想再这样了,想到差一点就中了毒的昭儿,姜寻的目光又凌厉了很多。 “易风,把人带过来。” 姜寻不打算和姜瑜葭再继续废话,姜瑜葭做的一切,早就不值得原谅,她现在也没有那个耐心和姜瑜葭在这里周旋。 片刻,几个人被易风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姜瑜葭瞳孔猛然缩紧,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姜寻目光紧紧盯着姜瑜葭,没有错过刚刚姜瑜葭脸上神情的片刻惊愕。 “我不认识他们,姜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些人和我没有关系。” 姜瑜葭的眼神有些飘忽,时不时地落在谢煜身上。 在姜瑜葭的眼里,黑着脸站在一旁的谢煜,要远比姜寻可怕得多。 谢煜的那双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姜瑜葭的心跳得厉害。 她派去北疆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煜和姜寻都在京都,那孩子身边为什么还是如此严密? 不过,看姜寻如此怒火中烧的模样,恨不得撕了自己,姜瑜葭又觉得有些痛快。 那孩子那么小,只要沾染一丁点就会要了他的命,或许…… 姜瑜葭的嘴角还来不及上扬,就感觉一股冰冷至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角余光瞧见谢煜的衣角,顿时,心里的那一点尚未来得及窃喜的兴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瑜葭,果然是你。” 姜寻眸底通红,以前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姜瑜葭不再她眼前蹦跶,她懒得理这个人,但是姜瑜葭和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她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果不是有杜华在…… 姜寻不敢想下去,哪怕仅仅只是个假设,她都觉得心口痛得厉害,她根本不敢想另一个可能。 第352章 真正的麻烦 姜瑜葭有些慌了,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败露的,如果是面对姜寻,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拉着姜寻一块陪葬,可偏偏姜寻的身侧,有谢煜。 那个孩子也是谢煜的骨肉,谢煜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姜瑜葭死死咬着牙,心里也还有一丝侥幸。 “姜寻,你没有证据,不要冤枉人,我什么都没做,你少往我头上栽赃。” 姜寻哪里需要证据,她只需要姜瑜葭亲自证实自己的猜测就好。 姜寻一挥手,地上那个如烂泥一般的男人就被易风给拎了出去。 姜瑜葭不明白姜寻这是何意,但心头的预感很不好。 “姜瑜葭,我不需要证据,我也不需要你承认,实话告诉你,你敢动我儿子,我就绝不会放过你。” “不过,好歹我们也姐妹一场……” 姜寻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给你个机会,写封信给你的好父亲吧,或许,你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姜寻使了一个眼神,锦书就端着一个小方桌进来了,就放在姜瑜葭的面前。 上面准备了纸笔,和墨条。 姜瑜葭不肯伸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墨条。 姜寻被气得笑出了声。 “呵,姜瑜葭,我们和你到底是什么仇?你至于想要了我们一家的性命?” 姜瑜葭紧闭双唇,不肯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寻也用不着等姜瑜葭给她答案,让锦书将东西撤下去,转头看向谢煜。 谢煜接收到姜寻的目光,柔和了视线,低声说: “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放心,一切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姜寻以前就和姜瑜葭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是现在了。 她毫不犹豫地给外面的夜风使了个眼神,夜风便大步走了进来。 感觉到姜寻毫不迟疑地杀意,姜瑜葭这才慌了。 “姜寻,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是你妹妹,我还是静妃娘娘,你想做什么?你是想要拉镇国将军府下水吗?你是要害了谢煜吗?姜寻,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姜寻……” 姜瑜葭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夜风随手抓了一块抹布就塞进了姜瑜葭的嘴里,将人给拖了下去。 “煜哥,真的没关系吗?” 姜寻确实是怕坏了谢煜的大事,也担心一个弄不好连累了谢家。 谢煜搂着姜寻的肩膀,语气沉稳得让姜寻心安:“没关系,一切有我。她敢动昭儿,我就不可能让她活着。更何况,她不仅想要昭儿的命,你食物里的毒也是她找人下的,还有那个墨条,也是她。” 抛去顾虑,姜寻也是恨不得姜瑜葭立刻死去的。 “还有赵樱雪,也不能放过。” 谢煜嗯了一声,赵樱雪的事情,说起来单纯就是谢家和赵家的恩怨,中间还掺杂了吴晚晴这个搅屎棍,谢煜只觉得被这种人黏上很恶心。 “赵樱雪的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姜寻自然是放心的。 谢煜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传出赵樱雪被休的消息。 赵家出事之后,赵大学士知道家中男儿是没办法保住留在京都的,唯有想办法把孙女留在京都,或许以后还能帮到家里。 这才使了手段许了重利,换得婚约继续。 赵樱雪的夫家唯一的条件就是赵樱雪不许在外惹事,不许给他们家里招惹祸端。 可是赵樱雪私下里却和姜瑜葭勾结,想要谋害谢煜。 这个罪名足以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一个赵樱雪的丫鬟,就足以震慑住她的夫家。 丫鬟的事情败露,不用谢煜出手,他们生怕连累家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舍弃了赵樱雪。 再加上,宣帝的人还在寻找姜瑜葭的下落,听说赵樱雪曾和姜瑜葭见过面,他们更是不能容赵樱雪继续祸害他们家。 于是赵樱雪很快便被扫地出门,不仅如此,他们全家呼天抢地对天发誓,赵樱雪的所有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被休的赵樱雪哪有什么去处?除了离开京都去投奔远在外地的赵家,她一个女子又能如何? 出了京都,这一路发生点什么意外,也都不叫意外了。 姜瑜葭和赵樱雪解决了,但真正的麻烦还在宫里呢。 姜寻始终都不明白,成帝和宣帝为什么就非要揪着谢家不放,即便是因为功高盖主,使得帝王忌惮,但是也不至于在边境不太平的时候,顶着这么大的风险执意要打垮谢家。 而且,谢家和姜家手中同样都有着保命的信物和遗诏,但是也不过就是保命而已,又能威胁到皇上什么呢? 姜家也就罢了,谢家那个时候对于大兴来讲,可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成帝就那么全然不顾会带来的后果,就那么设计陷害了谢老将军。 最近,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自己心头,不得其解。 现在墨泽的出现,或许能给他们带来答案。 成帝和宣帝知道的事,或许墨泽也知道。 他能在暗中操控,让姜韫查到当年的真相,或许还留了后手。 姜寻总是觉得墨泽还憋了一个大招在手,她隐隐有些不安,她不能确定,墨泽保留的这一部分,是否会对她和谢煜不利。 姜瑜葭的失踪,对于宣帝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有的一切线索到赵樱雪那里就全都断了。 宣帝自然是不会因为赵樱雪被休,就放过她的夫家。 帝王一怒,做臣子的哪还有反抗的余地? 赵樱雪甚至都没有等到谢煜的人出手,就已经被她夫家的人给弄死了。 宣帝压根就不解恨,或者说根本就不放心。 他现在虽然坐在这个王位上,但是墨泽的出现,又带给了他无尽的危机。 他不允许姜瑜葭在这个时候,又给他捅出篓子。 当然了,谢煜和姜寻帮他解决掉了这个隐患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连续两夜没合眼,又急又怒,宣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又差劲了不少。 秋杏被带回了宫中,严刑拷打之下,也渐渐绝望,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当她还残留一口气被扔在慎刑司的后院的时候,秋杏原本已经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就亮了亮。 第353章 真相要更复杂 “她行动了吗?” 姜寻的眼睛亮亮的,那神色好像是盯上了一个肥猪。 谢煜忍不住笑了笑,在姜寻的头上摸了一把,这才说道: “嗯,我们的人故意把秋杏带着一口气扔在了慎刑司的后院,她自以为是他们的疏忽,趁着夜深人静,偷溜回了原先住的地方,拿了一包东西出来,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控制住了。” 姜寻满眼崇拜,捧着谢煜的脸说道: “你可真厉害,皇宫里都有你的人。” 谢煜嘴角微微上扬,说:“成帝想要我们的命,我不是祖父,对他们不设防,自从祖父和父亲他们不在了,我就知道皇上靠不住。我就算不为自己打算,我至少要保住祖母母亲和谢家军的将士们。” 谢煜的话说得轻松,但是姜寻知道,这里面藏了多少的不容易。 姜寻在谢煜的脸侧亲了一口,说: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很厉害。” “然后呢?东西是什么?” 谢煜无奈,知道姜寻着急,便也没啰嗦直接告诉了姜寻。 “是乌瓦国的毒,我估计宣帝就是中了这种毒才这样的。” 姜寻松开谢煜的脸,双手一拍,说: “我知道了,定是乌瓦国长公主留下的。真是活该,宣帝从头到尾都是败在女人身上。” 谢煜还有些失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还残留着姜寻指尖的温度。 “是,长公主心有所属,没直接要了宣帝的命,还是她存了理智,怕连累乌瓦国。” 姜瑜葭手里有乌瓦国的毒也并不奇怪,也或许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大胆,其中也少不了姜瑜葭的煽风点火。 “然后呢?我们不如把毒药还给秋杏。” 姜寻看着谢煜,谢煜点点头,说: “可以,秋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无非有两条路走,要么揭发姜瑜葭,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活路。二就是干脆直接弄死宣帝,既完成了姜瑜葭的心愿,又解了自己的恨。” 谢煜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只说: “你放心,秋杏我已经派人盯着了,只要她不招惹我们,做什么都随她去。如果真的按你所说,我们也乐见其成。” 入夜,姜寻疲累得沉沉睡去,谢煜拉过被子,将姜寻裸露在外的雪白肩膀盖住,他敛去眸中还残留的情愫,悄然起身,离开了镇国将军府。 京都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谢煜轻轻落在院中,石桌旁的人仿佛刚刚醒过来的雕像,身子微微转动,看向谢煜。 京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虽然是深夜,但是也没有那么凉爽,可眼前的人竟还披着披风。 谢煜在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男人也在打量谢煜。 许久,男人忍不住咳嗽出声,隐在暗处的侍卫连忙上前,一手递上手帕,一手端着一杯水。 “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 谢煜等男人停止了咳嗽,这才出言问道。 墨泽示意谢煜坐下,说: “你想叫什么?让你叫岳父,你肯吗?” 谢煜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暗沉,带上了阵阵凌厉。 凌霄在一旁,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墨泽轻轻摆手,叫凌霄退下,凌霄有些犹豫,临走时还用目光瞪了谢煜一眼。 可谢煜连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凌霄,只冷冷地看着墨泽。 待凌霄走远,谢煜问: “这么说,寻儿真的是你的孩子?” 墨泽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微微点头,“是。” 谢煜并未因此而露出对墨泽的一丝友好,周身的气息反而是更加寒冷了。 “这么多年,你任由她在姜府受尽委屈和磋磨,现在你又来搅乱她的生活,到底是何意?” 墨泽垂下了头,似是有些愧意。 “是我的错,可身为墨家人,谁能置身事外呢?” 谢煜并不在意他的话。 “什么墨家人?寻儿是谢家人,是我谢煜的妻,和你们姓墨的可没什么关系,退一万步,她也是姜家出来的女儿。” 此时的谢煜倒是更希望姜寻是姜誉和赵氏的女儿,被自己的父母伤一次就够了,他不希望姜寻再受一次伤害。 哪怕姜寻面对墨泽的传闻始终都表现得异常淡定,但是谢煜知道,姜寻的心里并不好受。 而眼前的男人,明显对姜寻是利益大过于亲情。 墨家人始终都是无情的。 谢煜起身,警告道: “我希望你不要再把寻儿牵扯进去,否则,我不介意站在她的身前。” 谢煜的话无异于是一种宣战,是一种造反。 如果墨泽敢伤害谢煜,谢煜就敢反了他墨家。 墨泽笑了笑,竟轻轻点了下头。 可在谢煜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墨泽还是叫住了他。 “即便我不牵扯寻儿,那你呢?你们谢家呢?” 谢煜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过头看着墨泽,问道: “你什么意思?” 墨泽抬起头,坐在石桌旁,看着站立在院中,身形高大的谢煜,抛去别的,眼前的少年还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女婿人选。 墨泽的目光令谢煜不悦,皱着眉催促着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墨泽收回思绪,语气有些沉重,一字一句地说道:“谢家,从大兴建国起,就逃不出皇家权利斗争的中心,迟早有一天,谢家会和墨家反目,皇权终究还是要落到你们谢家人的手里。” 谢煜有些不明白墨泽的意思。 “你们做皇上和准备要做皇上的人,都是这么多疑的吗?你以为你们看重的皇位是人人都稀罕的吗?至少我的祖父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你们……” 谢煜的手背青筋暴起,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意。 墨泽也无奈,神情中带了毫不掩饰的哀伤和……愧意。 “我知你们谢家从无反意,可有些事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的。这一切是迟早要发生的,而且,是墨家欠你们的,欠了谢家的。” 谢煜更是一头雾水,好像事情的真相远比他猜测的要复杂得多。 就在他等着墨泽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墨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远处的凌霄见状疾步上前,还不满地又瞪了谢煜一眼。 谢煜眯了眯眼神,见墨泽今晚是不会再说出什么了,没管墨泽会如何,足尖一点,直接离开了。 将墨泽震天动地的咳嗽声,抛在了身后。 第534章 宫宴意外 京都朝堂风云变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座城池。 远在云城的贺家将军也在暗暗谋划着什么,南疆的一边平和下面,也是暗流涌动。 没有谢煜坐镇的北疆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 几个邻国各有各的麻烦,就算知道大兴现在风雨飘摇,是他们进犯的最佳时机,但是也因为自己被麻烦缠身,而不得不眼巴巴地观望着。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派出了使臣前往京都,就算暂时不能发兵,可对于大兴皇室的动向还是要有个了解,万一自己这边先于大兴解决,或许,还来得及分一杯羹。 使臣进京,宣帝早早就得了消息。 换做以前,宣帝肯定是要大肆举办宴会迎接,不仅是要彰显大兴繁盛的国力,更是对其他邻国的一种震慑。 但是现在的宣帝只觉得麻烦,恨不得将那些个来添乱的使臣打包扔回去。 他们压根就不是来和大兴友好商谈的,根本就是来看笑话的。 宣帝强打着精神,将接待来使的差事安排了下去。 “那……宫宴……还准备吗?” 领了差事的大臣见宣帝对此并不热衷,脸色也不好看,没敢当面请示,而是给安福海塞了一小块金子,拜托安福海给问问。 安福海收了金子,自然是要张嘴说一句的。 宣帝皱着眉头,显然很是不愿意烦心这些事,不耐烦地说道: “交给皇后去办吧。应付一下就好。” 安福海得了皇上的旨意,转而出去交代了下去。 宣帝对来使不闻不问,不过也是因为来的使臣地位也都不怎么高。 各国内部现在都是一片混乱,握手重权的人都得留下来争权夺利,能被派出来的,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也不怪宣帝不上心。 可就因为宣帝的忽视,没注意到来访的使臣里面,也有乌瓦国的人,而且还是乌瓦国的驸马。 或许是知道宣帝日子不好过,这些天,令宣帝提心吊胆的墨泽也没有出现。 连带着谢煜和姜寻好像也消停了下来,连着几天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宣帝身体不适,琢磨着可能是被他们给气的,也正好趁着这几天好好休养了一番,养好精神出席了匆忙筹备起来的宫宴。 谢煜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兴重臣,但是宣帝就是不想见到谢煜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逃避不是办法,但这种场合他就是不想让谢煜出现,他还就任性了起来。 连带着,宣帝也不愿意看见姜寻了。 谢煜和姜寻也乐得轻松,连早朝都不去的谢煜,自然本也没打算去迎接什么各国使臣。 在他的眼里,不过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 要不是成帝宣帝拖后腿,他早就把他们几个小国各个攻破拿下了。 让谢煜他去参加什么狗屁接风宴,他是真的给他们脸了。 宣帝不请,谢煜不去,两方都高兴。 但是,谢煜不去,不代表别人不去。 晚宴当晚,宣帝到底还是丢了大人了。 宫宴进行得不瘟不火,乐师奏乐听起来好像也有些有气无力,大殿中央的舞姬们卖力扭动着身体,除了大楚和羌谷那几个使臣看得津津有味之外,大兴的大臣们眼神甚至都没落在她们身上。 宣帝一手支着脑袋,半阖着眼睛,好像沉浸在音乐之中,但他身侧的皇后看得清楚,宣帝这是溜号了。 皇后亲手拈起一粒葡萄递到宣帝嘴边,“皇上,下面大臣和各国使臣都看着呢。” 皇后今日特意打扮过,端庄大气,看起来倒确实有母仪天下之姿。 宣帝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涣散,吃下皇后递过来的葡萄,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眼前好像清明了一些。 乌瓦国的人就坐在羌谷使臣团下首位置,宣帝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惯会勾人的乌瓦国公主。 宣帝的目光不期然地就和使臣团中的一个人对上了。 那人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地举起来,也不等宣帝回应,便嘴角含笑地缓缓喝下。 明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宣帝却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乌瓦国的人,确实阴恻恻的,不那么讨喜。 和曾经的乌瓦国公主一个样子。 宣帝的兴致更低了,刚想找个借口离席,殿内的舞乐便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从殿外走了进来。 宣帝顿时就黑了脸。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墨泽噙着一抹似笑非笑走到殿中,几国使臣大概也猜到来人身份,毕竟他和宣帝还是有几分相像,加上外头的流言,他们心中便也猜到几分。 宣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便没有作声。 墨泽也不客气,根本就没有和宣帝的眼神对视,更别说见礼了,那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那些使臣们,踌躇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谁领的头,纷纷站了起来向墨泽行礼。 大兴的大臣们也站起来一些,对着墨泽无声的躬身行礼。 墨泽始终唇角带笑,还真的就和曾经的宣王一样。 宣王咬牙切齿,面上表情不受控制地抖动。 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如此做,分明就是存了反心。 宣帝沉了神色,眼神在下方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记下了每一个对墨泽示好的人,这个时候他的心头窜起浓烈的杀意。 他不仅要再次让墨泽丢掉性命,他还要将这些人全部诛灭。 墨泽好似没有感受到宣帝的杀意,神态轻松,朝着台阶走了几步。 就在宣帝忍不住想要出言阻止的时候,墨泽停了下来。 转身,面向下方。 “最近,外面流言蜚语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不少,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也有不少人在外面猜测。” “皇兄!” 宣帝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墨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以前的事情吗? 宣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前的事也是成帝做的,就算真的追究起来,他也是不怕的。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墨泽也未必拿得出证据,空口无凭,就算他是曾经受人爱戴的太子墨泽,也无法服众。 第535章 玄色卷轴 下面众人也都神经紧绷,看样子墨泽这次进宫又要掀起风浪了。 墨泽却是不紧不慢地轻轻一笑,继续说: “那些事情过去多年,早已物是人非,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墨泽这样说,大家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宣帝则是默默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要墨泽今日不说,他必定要让墨泽再无开口的机会。 墨泽的手在宽大的袖袍里摸了一下,众人这才发现,墨泽的袖袍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墨泽神秘地笑了笑,也不卖关子,手从袖袍里抽出,一个玄色卷轴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几国使者有些茫然,认不得墨泽手中的东西。 大臣们大多也是面露不解之色,只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隐隐有些震动。 而龙椅上的宣帝表现尤为夸张,整个人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甚至还疾步朝前走了几步,隐在袖中的手指剧烈颤抖。 “我的好皇弟,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谢家和姜家赶尽杀绝的吧?也是因为这个才不顾大兴边境安危执意想要夺了谢家的兵权,甚至想要让谢家绝户?” 宣帝震惊地看向墨泽,瞳孔剧烈收缩。 “你在胡说什么?镇国将军乃大兴栋梁,朕何时……” “别激动,就算镇国老将军的事不是你亲手做的,你敢说里面没有你一丝一毫的身影?” 墨泽不客气地打断了宣帝的话,转而继续说道,“你们都很好奇这是什么,但是今日我累了。” 众人无语。 宣帝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杀意更甚。 “三日后,就在曾经的靖王府,想要知道真相的,就来赴宴吧,本宫,来者不拒。” 墨泽的话一字一句,字字都砸在宣王的心头。 他又自称“本宫”了。 大家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满头白发的老臣,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或许大兴的未来也不一定就会暗无天日,大兴的明君还是要回来的。 宣帝一派的新臣则满目担忧地望向宣帝,多希望宣帝拿出他帝王的气势,把这个大放厥词早已失势的前太子当场拿下,也好震慑这帮心存异心的人。 可宣帝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宣帝的嘴唇动了动,话几乎都要冲口而出了,但是面对墨泽身上对他无形的压迫,他的嗓子就好像被扼住了一样,只眼睁睁看着墨泽稳步迈出了大殿,竟是没有再说出半句话。 “皇上!” 沈宗志几乎是泣血地喊出这两个字,他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宣帝的神思被沈宗志给拉了回来,但是看了他一眼,便踉跄着被安福海扶着离开了。 沈宗志一口鲜血卡在了嗓子眼,身子晃了几下,被身边的人给扶住了,可眼前还是一黑,倒了下去。 宫宴草草结束,没有人的心是平静的,每个人都在猜测墨泽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宣帝变了脸色。 那玄色卷轴看起来不是凡物,上面的纹饰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是那纹饰也不常见,众人都没什么思绪。 而被送回家的沈宗志,悠悠转醒之后,不顾家人的阻拦,一头扎进了书房。 紧闭的书房门一直都没有打开,连晚膳都没有送进去,外头的人只听见里面不时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 这一夜,沈家,还有几个老臣的家中,都彻夜无人入睡。 谢煜和姜寻对外面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姜寻窝在谢煜的怀里,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可知道那玄色卷轴的事?” 谢煜其实也是意外的,他没有听祖父提过什么重要的卷轴的事,或许这件事也未必就和谢家有关。 但是,在年幼的谢煜的记忆里,玄色卷轴倒是真的有一个。 谢煜拧着眉,记忆有些模糊,却还是拉起姜寻的手,带着她去了祖父曾经用过的书房。 谢煜和姜寻住进来以后,并没有对书房进行大的改动,还是按照谢老将军曾经的喜好和习惯维持着。 书房左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书和战图,巨大的书架上,摆放着线装的典籍,有沉甸甸的竹简,也有已经泛黄的纸张,里面都有老将军密密麻麻的批注,记录着他的独特见解。 姜寻想,谢煜小的时候应该就是随着祖父拿着这些兵书,坐在书房正中央的紫檀木桌旁,听着祖父的谆谆教诲吧? 现在的紫檀木桌上,是属于谢煜的军事地图和策略草案,旁边还残留有点点墨迹。 右面的墙壁上挂着几支宝剑和弓弩,有一些已经布满了伤痕,肉眼可见的残破,显然是曾跟随主人南征北战,历经风霜。 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桌案,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一张宣纸躺在正中,上面还有谢煜写到一半的墨迹。 站在门口,姜寻好像把谢家百年来的历史都看在了眼里,多少代镇国将军都曾在这间书房内运筹帷幄。 虽然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但是他们选择将这些留在京都,或许更多的是为了留给他们的后人,留给下一任镇国将军。 姜寻的心里沉甸甸的不好受。 谢煜或许已经习惯了,拉着姜寻的手便来到了后面的墙壁前,角落里的香炉不知有多久没有燃烧过了,谢煜不许下人在书房里燃香,这里存放的都是重要的书籍信件,容不得半点差池。 但是这个香炉却是祖父留下来的,谢煜的记忆中,祖父也没有在这里点燃过这个香炉。 即便如此,谢煜也没有吩咐人将它挪走。 可是现在,谢煜却伸手将这座香炉捧了起来。 放到一边,香炉下方的架子就完全显露出来,架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和其他架子无二,可是谢煜在下面伸手拨弄了两下,一个严丝合缝的木板从中间开启,露出里面的空间。 很快,一个玄色卷轴便出现在了谢煜的手中。 姜寻自然是没有见过墨泽手中的卷轴,但是这一瞬,她好像也将两个卷轴联系在了一起,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第536章 暗杀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在这书房里玩,地方不大,早就已经被我摸透了所有的角落,这个卷轴我也拿出来玩过,祖父见了也没说什么,并没有什么异样。” 谢煜说着,便伸手打开了卷轴。 他的记忆中,卷轴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确实,姜寻没有想到,这个卷轴外面看起来倒是庄严厚重,打开后,里面竟没什么内容。 也不能这么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姜寻眉眼含笑地望向谢煜,谢煜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姜寻就笑了,说:“没想到你小的时候写字这么丑啊?” 谢煜一把拿过卷轴,指着外面的纹路说:“我叫你看的是这个,而不是里面的字。况且那个时候我很小,而且我也没有好好写啊。” 姜寻讨好地一笑说:“当然了,我们镇国大将军写字那可是很刚劲有力的,骨力遒劲、气势如虹,怎么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小的时候写的这个‘弹弓打鸟’的,很可爱。” 姜寻说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谢煜想气又不能气,只能没好气地在姜寻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 “这么好笑吗?” 姜寻的脸也不知是被掐的还是笑的,飞上了两片红晕,笑得眼里水汪汪的,勾得谢煜又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可是手里还拿着那个卷轴,知道姜寻不会由着自己在书房胡闹,便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缕躁动。 “小的时候,我拿出来玩,祖父虽然没有阻止我在这上面乱画,但是却不允许我弄坏破坏这卷轴的纹饰,而且还曾叮嘱我一定要记得这卷轴上面的纹饰花样。” “虽然我没见过墨泽手中的卷轴,但是我总觉得或许就是和这个卷轴有着某种联系。” 姜寻眨巴着眼睛认真盯着这玄色卷轴。 上面的纹饰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但是仔细观察,显然这纹饰是认真设计过的,而且有祖父的特意叮嘱,或许这卷轴还真的不那么平凡。 二人盯着这已经被谢煜涂写过的卷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又收了起来。 刚一出书房,夜风便过来了。 墨泽竟然郑重其事地给谢煜和姜寻夫妻二人送来了请帖。 可是据他们所知,墨泽可是没有送出去一张请帖,都是当天在宴会直接邀请的,而且也没有指名道姓,而是说愿者可来,来者不拒。 谢煜和姜寻的眼中都浮现了深深的防备。 不知道这墨泽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三日时间一晃即逝,谢煜和姜寻没有刻意准备,就如往常逛街一般,乘坐马车去了靖王府。 本来以为会顺顺利利的路上,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 还不到靖王府附近的大街,隔着车帘就听见了外面百姓的大声议论,好像是哪里发生了打斗,据说是有人想要行刺,但是失败了。 谢煜和姜寻对视一眼,还不等掀开车帘询问,夜风便过来了。 百姓们说的事,就发生在靖王府内。 今日一大早就有三拨人想要溜进靖王府,想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而夜风打探来的消息还有,其实这三天以来,靖王府附近的暗杀一直都没停过,谁派来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那位好像有些低估了墨泽的实力。 蛰伏了这么多年,既然这个时候敢于大张旗鼓地回来,还能堂而皇之地出入皇宫,面对宣帝几乎已经直接宣战了,那么墨泽不可能没有准备,想必应该是有了万全之策。 而宣帝此前压根就没有想过墨泽还有能够回来的一天。 他登上帝位的时候,墨家人已经没有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隐患了,所有的能够继承皇位的人,早已经倒在了成帝的手下。 近半年来的颓废又让他失了不少民心,下面的大臣虽然一开始都没有异心,也不过是因为再没有可以支持的人。 现在墨泽的出现,自然让很多人本就不坚定的心动摇了。 看着靖王府 门外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士兵,众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来这大兴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就算对宣帝有所忌惮,但是巨大的好奇心和对宣帝的不满驱使着人们依然还是迈进了靖王府的大门。 时辰一到,靖王府厚重的大门便关上了,将那些想要窥探却又犹豫或者没有资格进入的人们,都挡在了外面。 谢煜和姜寻意外的是,在这靖王府里还遇到了姜韫。 据姜韫说,他也是接到了墨泽的请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寻又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姜誉的身影,她还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很不想再遇见姜誉,实在是烦人得很。 可是姜寻不知道的是,不是姜誉不想来,而是他要出门,正好被天上飞过去的乌鸦拉了一坨屎在头上,而回去换衣服洗漱的时候,又不小心被丫鬟放在门口滚烫的热水给烫到了,大腿上一片通红,火辣辣的根本就穿不上裤子。 想要发作,问了一圈却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放的。 发了一通火,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在靖王府里面发生的事,外人不得而知。 哪怕是宣帝后来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撬开当日参加宴会的大臣的嘴,但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们不想得罪宣帝,表面上就说墨泽什么也没说,只是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但是,别说宣帝不信,就连大街上的老百姓都不相信。 宣帝又一次被气得吐了血,身体一下子就变得虚弱不堪,仿佛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太医们也不再隐瞒,直接就跪在地上请求皇后,广招贤士,说不定民间的神医能够救得了宣帝的性命。 皇后也是惊得不轻,无人可商议,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之后,便在全国各地张贴了告示。 这件事被次日醒过来的宣帝知道,狠狠地斥责了皇后,但是告示已经张贴出去,宣帝再如何也挽回不了。 而皇后也因为宣帝的无情而伤透了心,一颗心渐渐变得冰冷,看着偶尔咳嗽两声的大皇子,眸光渐渐阴沉。 第537章 大势已去 墨泽招待了众人之后,又将靖王府的大门紧闭起来。 无论是想要前来示好的,还是来打探口风的,还是前来想要暗杀的,再无人能进得了靖王府的大门。 众人这个时候慢慢反应过来,墨泽依然是多年前的那个墨泽。 是被先帝看好的下一任帝王,是几乎所有大臣都愿意臣服的王者。 即便是遭人算计蛰伏多年,一旦他重新回到朝堂,他便依然是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能反抗得了他。 是什么让大家曾经以为,宣帝坐上了那个王位,就能与墨泽相抗衡,是什么让大家还曾经犹豫几分。 五日后,黄道吉日,本应是钦天监在年初就定下来的要开坛祭祖顺便祭天的日子。 宣帝也确实没有打算取消。 近日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偏要证明给大家看,他才是大兴现在的帝王,他才是大兴的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正好,各国使臣还未离开,他就是要在他们的面前展示他墨煊身为帝王的威慑。 一大早,墨煊就在礼部的安排下穿上龙袍按部就班地开始一天的仪式。 他不是没想过墨泽会不会在今天出来捣乱。 但是纵使他安排了周密的防范措施,墨泽依然还是出现在了祭坛旁。 宣帝眼尖地看见了墨泽手上的那卷熟悉的玄色卷轴。 宣帝的手微微发抖,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将墨泽杀死在这祭坛之上,用他的血来祭祖、祭天。 但是墨泽的身侧,站立着没有丝毫表情的凌霄,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不知有多少。 这几天他已经知道,墨泽身边的高手不仅仅是他这些年组建起来的,更多的,是他们的父皇留给墨泽的。 宣帝就更恨了。 但是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眼睁睁地看着墨泽穿着一身紫色蟒袍,一如当年那般,脚步沉稳地一步一步上了台阶,来到祭坛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宣帝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墨泽轻蔑地看了宣帝一眼,说:“没什么,来告慰一下祖先,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皇兄,十一弟。” 墨泽的话,让宣帝的后背在大夏天里出了一层冷汗。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曾经被那个光芒万丈的太子皇兄所支配的时候。 强烈的阳光有些刺眼,宣帝不禁眯了眯眼睛,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皇兄,所有的事已成定局,现在是朕坐在这个皇位上,朕知道,皇兄心有不甘,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朕没有对不起皇兄,皇兄这又是何必呢?” 墨泽没有搭理宣帝,只是唇角噙着凉凉的笑意,看向宣帝的眼神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厉。 谢煜和姜寻没有按照礼部的安排分男女站在该有的队列中。 谢煜直接回了那人一个冷厉的眼神,不由分说地拉着姜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定。 现在朝堂本就混乱,一个跑腿的内侍哪里有胆子对谢煜和姜寻说什么? 姜寻挠挠谢煜的手心,说: “你怎么这样大胆?太不像话了。” 姜寻的眼里其实是满满的笑意。 真是笑话,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两个人分开之后指不定又要有谁跑上前来出什么幺蛾子。 谢煜怎么敢让姜寻离开自己的视线? 现在看着墨泽忽然出现在祭坛之上,下面的大臣大多都没有做出惊讶之状,看来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而墨泽转身面向下方,扬起手中的卷轴,朗声说道: “这卷轴,想必已经有些人看过了,当然,看到的还不是全貌,但是大家已经心中有数了。” “父皇当年留下了密诏、兵符还有玉玺,这些东西很多人都查验过,确定没有作伪。而墨煊,你真的觉得你的皇位坐得堂堂正正吗?一个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也可以称作皇帝吗?” 墨煊眼底一片通红,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不知道成帝算计了那么多,竟然到头来都没有得到兵符和玉玺。 但现在他才不管,一挥手,喝道: “禁卫军,将意图谋反的大皇子给朕拉下去,今日祭祖祭天,容不得他在这里疯癫。” 墨煊是咬着牙掐着手心说出的这番话,若不是墨泽将他逼得狠了,他依旧是不敢这样对墨泽的。 可是禁卫军好像消失了一样,并没有听墨煊的话出现。 “你忘了,调动他们的龙符在我的手上。” 墨煊好像一瞬间癫狂了起来,一把挥开身后的安福海,朝着下面大声喊着: “青松青柏,给我拿下禁卫军统领,拿下墨泽。” 青松青柏可是墨煊的心腹,闻言对视一眼,虽然也不觉得就凭他们两人可以和墨泽的手下对抗,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去管禁卫军,而是同时朝着凌霄出了手。 “煜哥,宣帝是不是疯了?” 谢煜轻轻“嗯”了一声,说:“差不多,快被墨泽逼疯了。” “还有他体内的毒吧?” 姜寻接了一句。 谢煜也中过乌瓦国的毒,她可没忘。 看宣帝的样子,那毒可比谢煜的毒要厉害多了。 “墨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今天就要把墨煊赶下去自己做皇帝吗?” “不知道,但是大概率是的。” 谢煜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那天在靖王府,墨泽给众人看了卷轴的前半部分,证实了那个卷轴确实是墨家传下来的,而且是祖皇帝留下来的东西。 但是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不得而知。 而墨泽又用龙符和玉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么属于自己的王位自己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可是谢煜和姜寻都看得出来,墨泽的身体好像有着巨大的隐疾,并不像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健康。 而当天,墨泽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就落在谢煜和姜寻两个人的身上,好像含了深意。 那眼神让谢煜有些不安。 所以,今日他才会带着姜寻过来,他必须要亲眼看看墨泽到底要做什么。 上面的两方人打得激烈,下面的人都呆呆地看着,并没有想要掺和进去的意思。 就连前几天晕倒被抬回去的沈宗志好像也歇了心思,管不动了,宣帝并不是以前那个他以为的宣王。 大势已去,只是宣帝看不真切。 第538章 准备回北疆 谢煜和姜寻就站在安静的角落看了好一场大戏,姜寻很是轻松,而谢煜其实一直都紧绷着神经,他总觉得墨泽不会无缘无故诱引着姜韫去查探姜寻的身世,墨泽定是有着什么安排。 不仅仅是夜风守在暗处,就连夜寒和夜影也被谢煜调了过来。 反正北疆有陆永航在,谢煜倒不算太担心。 可是一直到最后,墨泽已经翻出了先帝的密诏,上面赫然写着是要传位于墨泽。 而墨渊,虽然即位称成帝,但是墨渊身为皇子时,谋害老安远侯,陷害太子墨泽,更是参与设计了那场北疆战役,害得镇国老将军及谢家几位将军、上万谢家军都丢了性命。 墨泽一桩桩一件件都拿出了铁证,还有当年参与这些事情的人,也不知被墨泽使了什么手段,一个一个都出来作证。 墨煊有心想要反驳,却一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一直在被墨泽打脸。 身为大兴皇帝的脸皮,已经被墨泽死死地踩在了脚底下。 若不是因为墨煊的一身明黄色龙袍,时间仿佛倒流,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就连墨煊手底下的侍卫,也败在了墨泽侍卫的手里。 不仅如此,墨泽控诉完了墨渊的罪行,直接就将墨煊曾经做过的事也翻了出来。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太子和太子妃坠崖,除了有墨渊的手笔,墨煊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也不算无辜。 再到后来老安远侯和老镇国将军的事,这桩桩件件中,也都有墨煊的身影。 就连墨渊后来身体虚弱,沉迷丹药,也是由墨煊牵线搭桥,一开始也是因为墨煊引荐了一个高人,这才开启了墨渊的不归之路。 众大臣哗然。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想不开继续维护墨煊了,就连沈宗志也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拥护墨泽。 谢煜的眼眸深沉,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一直盯着墨泽。 墨泽从始至终都没有朝着谢煜和姜寻的方向看一眼。 直到众人惶惶然地散去,墨泽也离开了祭坛,谢煜和姜寻都同时好像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姜寻拉拉谢煜的袖子,说: “煜哥,我总感觉不那么踏实,左右现在京都也没什么事了,墨泽和墨煊的事也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姜家也闹腾不起来了,咱们还是回北疆吧。” 谢煜幽深了眼眸,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好,都听你的,你喜欢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墨泽拉下了墨煊,自然是事务缠身。 谢煜和姜寻不想探究墨泽到底做着什么打算,反正目前看来,墨泽没想着要为难姜寻,这便够了。 谢煜和姜寻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两个人各自忙活着。 镇国将军府需要从里到外再排查一遍,像阿奈那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将军府,除了阿奈,老管家又揪出了几个怀着二心的人。 还有老夫人的遗骸,谢煜留下了心腹看守,待到京都飘雪,便要运送到北疆去和老将军葬在一块。 而姜寻也在忙。 三叔留在京都的产业,她需要再安排一番。 恰好现在三叔也在,便带着她在京都附近的庄子也都走了一圈。 姜寻这才知道,原来三叔早在留在姜家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打算,京都附近早就布满了三叔安排的人手。 这期间,姜誉可不是那么老实,也是想着要跑到姜寻这里来看看能不能再有机会套套近乎,可是谢煜和姜寻压根就不给他任何机会,他连人都见不着。 姜誉彻底死了心,不过,既然不能和姜誉谢煜拉近关系,那么他们势必不能成为他的敌人他的绊脚石。 一旦墨泽真的正式称帝,他这个前任的安远侯还能恢复吗? 他可不认为墨泽能看在他养育姜寻的份上,对他格外关照。 格外关照是有可能的,但是后果是什么,他可不想去猜。 姜誉这些天就闷在家里,别说赵氏见不到他人,就连梅姨娘和海棠姨娘也都抓不到他的人。 姜瑜葭的失踪,让姜誉心生警惕。 他了解姜瑜葭,她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就跑了的。而且她也没那个本事。 现在宣帝焦头烂额,顾不上姜瑜葭这边,但是他身为姜瑜葭的父亲,可不会真的不管。 要是姜瑜葭和姜寻知道姜誉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站在统一战线嘲笑姜誉,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自己应该是个父亲了。 姜誉扒拉着手里的资源,好像也没有什么再能够威胁或者制衡谢煜姜寻的了。 而姜瑜葭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姜誉很是怀疑就是谢煜和姜寻把人给杀了,姜誉的心里还真的就泛起了一点点酸楚。 既然谢煜和姜誉不给他脸面,那么也就别怪他不顾父女情深了。 就在谁也顾不上姜誉的时候,谢煜和姜寻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最后又跑去了皇宫试探了一下墨泽。 墨泽言语一切正常,对谢煜好像是寄予了重望,不仅聊到了北疆的安危,更是聊起了很多江南甚至南疆的事情。 这一切对话并没有背着姜寻,姜寻在一旁听着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插嘴。 谢煜则是不冷不热地应付着。 说了一个时辰,墨泽就有些累了,知道小两口其实是来试探的,给了准话,说: “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要是想回北疆就回吧。现在墨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他的身体你们想必都知道的,他那个儿子和皇后也蹦跶不起来的,儿子是个短命的,皇后也是个蠢的。你们放心,我都会处理干净的。” 谢煜和姜寻皆是微微皱眉,都感觉墨泽对他们说这些话有些莫名其妙。 可墨泽不让谢煜和姜寻插话,继续说道: “北疆军士的粮草我会尽快安排人送过去,我和他们不一样,谢煜你要抓紧时间,趁着北疆诸国各自内乱,务必要彻底拿下他们,北疆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不能让谢家人一直困在那个极寒之地。” 一直到谢煜和姜寻离开皇宫,姜寻还有些回不过味。 第539章 启程 “煜哥,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墨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让三叔去调查我的身世。可现在怎么就不提了呢?” 姜寻心里不安。 谢煜也知道墨泽不对劲,但是墨泽不提,他们才不会傻得非要凑上去。 “既然他允许我们回北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既然放我们走,就说明至少现在他没有打你的主意。等我们回了北疆,便也由不得他了,大不了……还和以前一样。” 姜寻笑了笑。 是啊,以前的成帝宣帝都要打压谢家,不也那么过了吗? 只是姜寻没有抬头去看谢煜,谢煜的眉间有着深深的忧虑。 二人坐上马车,路过南大街的时候,忽然马车剧烈晃动,一支箭矢飞速射来,钉在马车窗框。 夜风等人立马就和对方厮杀起来。 对方好像不要命一样想要冲到马车内,但是夜风本就一直警惕着,带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对方见实在敌不过,便吹响哨音想要撤退。 姜寻掀开车帘一角,正巧看到一抹身影往巷子里隐去。 姜寻的眸子彻底的冷了下来。 看来,他们最近是真的太忙了,竟然让他生出了这样的胆子。 “是沐川?” 显然,谢煜也看见了那人,出声问道。 姜寻放下车帘,冷声说道:“是,就是他,他可是姜誉身边的第一暗卫。” “呵,什么第一暗卫,不过如此。寻儿莫气,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谢煜确实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怕姜寻伤心,还是出言安慰了两句。 姜寻深吸一口气,说:“我气什么?自小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喜欢的孩子,现在知道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更不气。只不过,现在竟然连他也敢行刺我们了?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就想要杀我们,难道我们有那么废物吗?” 谢煜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摸了摸姜寻气鼓鼓的小脸,说: “我倒是没想到,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这几天其实夜风拦下了好几波前来行刺或者暗杀的人,他们都服下了毒药,一直没查到到底是谁派来的。左右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就没告诉你。” 姜寻挑了挑眉,“哦?这么说,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了?连沐川都派出来了?” 谢煜不置可否。 姜寻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想不到他这么恨我,我要是再不给他点教训,是不是真以为我还是他们府里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交给我,这事不用你管,毕竟你还姓姜。” “哼。” 姜寻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反对。 她知道,即便自己不是姜誉亲生,但是在外人眼中,姜誉毕竟养育她多年,不管待她如何,也都是有养育之恩的。 虽然她不在乎名声,但是既然嫁给了谢煜,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谢家的百年声誉。 不过这事,最终也没轮到谢煜出手。 第二天,尚未登基的墨泽就宣了姜誉入宫。 姜誉高兴坏了,不管是后期的成帝还是宣帝,他们都明显地不待见他,别说主动宣他了,就是他入宫求见,都得不到召见。 现在墨泽主动召见他,姜誉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或许,墨泽和他们不一样,能把成帝从姜家夺走的一切还给他,毕竟墨泽可是和成帝不对付的。 姜誉想得没错,成帝和宣帝把大兴弄得一团糟,墨泽确实很头疼。 这些天就忙着拨乱反正了。 处理了一批奸臣,又恢复了一些当初被成帝构陷的老臣职位。 姜誉以为自己也在其中。 但是一见到墨泽,姜誉的心就慌了。 墨泽的脸色不是不好看,而是难看至极。 姜誉的脚步还没完全迈过门槛,一个茶盏就摔在了他的脚下。 姜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拦杀镇国将军和夫人。” 姜誉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臣……臣冤枉……” “冤枉个屁!” 一直温文尔雅、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墨泽,竟爆了粗口。 姜誉就更慌了。 到最后,姜誉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皇宫的,一回到姜府就病倒了。 谁也不知道墨泽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就连赵氏在姜府里趁着姜誉病倒又咋呼起来,姜誉也没心情管了,仿佛对外间的一切事情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执念。 眼看着姜府彻底没了希望,二房被分出去之后,记恨姜誉,早已和姜誉划清了界限没了往来,就连老夫人病重都没露面。 姜誉现在是有了儿子,但是要等到他们成人,别说安远侯府了,就是眼下还算风光的姜府还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赵氏也决不允许那两个庶子来继承姜府已经不多的家业。 赵氏现在没有了子嗣,娘家也几乎断了联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姜誉还指望她手中的银钱支撑姜府开销呢,想要趁着姜誉一蹶不振养废两个庶子,简直易如反掌。 老夫人眼见着侯府彻底没落了,说不准连普普通通的姜府也保不住了,彻底的绝望了,在无人在意的松鹤院里,悄无声息的咽了气。 就是这样,姜誉也不过露了个面,看赵氏主持得还算体面,便就又缩了回去。 姜誉已经形同一个废人,谢煜和姜寻也懒得理他。 收拾好了行装便直接上了路。 北疆没有危机,谢煜和姜寻心情还算放松,和三叔一起,顺着大疆商行的路线,姜寻也算是巡察了一遍,对于三叔打下的巨大产业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了解。 姜寻的心便有些忐忑了。 “三叔,您为什么还不打算成亲啊?” 姜韫怎么不知姜寻的小心思?睨了她一眼,说: “怎么?你是知道自己不是姜家的血脉,现在连我这个三叔也不想要了?” 姜寻一惊,连忙凑到姜韫身边,挽着姜韫的手臂说: “怎么会呢?三叔,您和他们不一样。在您这里才是养恩大于生恩,无论到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三叔,要不是您非不让我改口,我早就叫您为父亲了。” 姜韫哭笑不得,看着对面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谢煜,说: “你也不管管?都当母亲的人了,现在怎么反而更像个小姑娘了?以前我倒没发现。” 第540章 回了北疆 谢煜分别给姜韫和姜寻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说: “她就算当了母亲,在我这里也是个小姑娘,我宠着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姜韫翻了个白眼,但是明显也看得出他心情很好,对于谢煜的话很是满意。 “你呀,就惯着她吧,别到时候把昭儿也带坏了。” “不要紧,到时候昭儿大了也会宠着寻儿的。” 姜韫无奈,摇了摇头。 虽然气氛很好,但是姜寻的问题却被姜韫四两拨千斤地绕开了,姜寻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谢煜看了看姜韫的脸色,识趣地拉回姜寻到自己身边,聊着天岔开了话题。 一行人这次的行程不算紧张,一边处理事务一边游山玩水,也是谢煜和姜寻在一起以后,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如果京都和北疆都不出大乱子,谢煜也不打算带着姜寻那么快就回去,他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别说是姜寻,就是他,这么多年扛着这么重的担子,他也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现在好了,镇国将军府的那一场窝囊的败仗也真相大白了,虽然那一场仗没有影响镇国将军府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但是谢煜心里憋屈。 现在虽然成帝和宣帝都没办法当面向他们道歉,但是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墨煊已经被墨泽关了起来,谢煜也没那个心思再去找墨煊的麻烦。 虽然人在旅途,但姜寻的身体依旧被养得很好,因为生产而有些虚弱的身体,用姜寻的话说,现在更是壮的如一头牛。 谢煜当然是不赞成的,姜寻在他的眼中充其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还是那种被欺负得狠了会红着眼咬人的小兔子。 一个月后,谢煜和姜寻走到了翁城附近,姜韫表示要留下来,不再跟着他们继续往北了。 姜寻还因此红了眼眶。 依依惜别后,姜寻情绪有些低落,谢煜安慰她: “三叔不是答应了,每年至少都要过来看你一次。” 姜寻不说话,只红着眼睛看着车窗外。 谢煜也是无奈,知道三叔在姜寻的心中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他自然也是劝不动的。 正踌躇着,易风带着一封信过来了。 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用不上三天,大兴上下就都能知道了。 墨泽打算登基了。 姜寻和谢煜看了来信也没什么惊讶,只要墨泽做好他的皇帝,别来招惹姜寻,他们二人什么也不关心。 临离开京都的时候,谢煜和姜寻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看墨泽的意思,也是默许了的。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前脚离开,墨泽就吐血了。 凌霄难得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过也只是看了眼远去的两个背影,什么也没说。 “煜哥,我有点想昭儿了。” 姜寻看了信,竟提起了昭儿。 谢煜想,也好,昭儿刚满月他们就走了。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昭儿还会不会认他们了。 虽然他喜欢二人世界,但是他知道姜寻心里其实是很惦记昭儿的。 于是,游玩的行程就此结束,一行人不再停留,直奔寒峪关。 得到二人即将回府的消息,大家都高兴坏了。 尤其是林氏,自谢煜和姜寻回京后,这颗心就整日里吊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被皇帝刁难,再扣下回不来了可就惨了。 现在知道夫妻二人好好的回来了,林氏连忙去小佛堂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乐呵呵地张罗着收拾院子,准备晚膳,好让小两口回来能待得更舒服些。 谢煜和姜寻还没到将军府门口,就已经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大家伙都出来等着他们了。 姜寻不由得想到自己每次离开或者回到姜府,看到的永远都是紧闭的大门,眼前这种情况,还真的都是谢家人给的。 心里不由得一暖,就主动拉住了谢煜的手。 和姜寻成亲这么久,谢煜总觉得姜寻就好像一只风筝一样,生怕哪一天就飞走了,现在姜寻一主动,谢煜就感觉她离自己就更近一些。 谢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反手就牢牢握住了姜寻的手。 这一次,姜寻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任由谢煜握着。 林氏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也是真的高兴。 自己的儿子有人疼,娶的是个自己喜欢的人,林氏对于儿子的愧疚总算是少了些许。 怀里抱着的昭儿看到谢煜和姜寻,一扭头,又窝在了林氏的怀里。 姜寻嘴巴一瘪,谢煜心就不好受了。 “臭小子,那是你母亲……” 谢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寻拉了一下。 “他懂什么呀?你别吓着他了。” 谢煜看着姜寻满眼都是昭儿的样子,心里又不好受了,可也不敢说什么。 那憋屈的样子落在林氏眼里,一个没忍住,倒是笑了起来。 一家人簇拥着谢煜姜寻回了府,姜寻被人围在中间,听着他们嘘寒问暖,心里暖融融的,昭儿好像也记起了自己闻过的熟悉的味道,终于被姜寻抱在了怀里。 姜寻一边逗弄着昭儿,一边听着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话,她就感觉现在的日子好像美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就这么过一辈子好像挺好的。 前世的恩恩怨怨似乎也都过去了,她不想再纠结过去,眼前的谢煜才是她最要抓住的幸福。 不知为何,谢煜忽然就感觉姜寻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谢煜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姜寻怀里的那个小东西的原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招来了林氏的一巴掌和姜寻的一个白眼。 “对了,寻儿,你四叔来了,你知道不?” 忽然,林氏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姜寻一愣,问:“四叔?姜昊?” 林氏点头,“是,就是他。你们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来了,现在就住在城西 ,距离你三叔曾经的院子还挺近的。” 姜寻对于这个四叔没什么意见,四叔四婶也曾经帮过自己,还有张叔能够顺利被救出来,也少不了四婶的掺和。 只不过,他们来北疆做什么? 姜寻有些摸不准。 第541章 姜昊拜访 姜寻谢煜刚刚回来,需要忙碌的事情很多,一时间就把姜昊的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 谢煜白天的时候就往军营跑,姜寻也不多过问,她自己一边忙着和昭儿培养感情,一边去商行处理商行的事务。 一连忙了五六天,姜寻才得以悠闲地在将军府里喘口气。 昭儿坐在院子里锦书特意铺的垫子上玩耍,吃手吃得津津有味,姜寻一边无奈笑着,一边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小手。 锦书从外面进来,冲着姜寻小声说道: “小姐,四老爷和四夫人来了。” 姜寻愣怔抬头,这才想起来,四叔四婶在寒峪关,这几天忙得很,竟把他们两人给忘了。 姜寻把昭儿交给簟秋和叶兰,自己整了整衣服,随着锦书来了前面的花厅。 姜昊和四夫人王氏带着姜子期和姜芷瑶正安静地坐在花厅的椅子上,下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姜子期和姜芷瑶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睛望着精致的糕点,但是却没有伸手去拿。 这倒是和姜家那些孩子不大一样。 姜寻脚步慢了下来,回想起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姜子期和姜芷瑶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姜寻并没有见过几次,每一次都是乖乖地跟在四夫人身后,尤其是姜芷瑶,总是被四夫人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更是不吱声。 在那一群吵闹的孩子中,两个孩子很容易便被忽视了。 可是姜寻却总是能注意到他们。 姜寻迈步进去,姜昊首先察觉,朝着姜寻望过来。 犹豫了一下,姜昊起身,对着姜寻行礼: “将军夫人。” 姜寻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制止,但是微微一侧身躲开了姜昊的大礼。 又连忙阻止四夫人的动作,说道: “四叔四婶这是做什么?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姜昊和四夫人对视一眼,既松了一口气,又带着些许的感激。 四夫人听姜寻的话,收回了想要行礼的动作,但是姜子期和姜芷瑶还是乖乖地对着姜寻行了礼,姜子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张口叫道: “大姐姐好。” 姜寻嘴角微微扬起。 姜芷瑶见状也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大姐姐好。” 或许是刚刚从昭儿那里过来,见到乖巧的小孩子姜寻的心情不错,笑着回应了两个孩子几句。 四夫人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寻儿,难得你还肯叫我们一声四叔四婶。” “四婶说得这是哪里话?四叔四婶从未有过害我之心,甚至曾明里暗里帮助过我,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岂有不认四叔四婶的道理?” 姜寻说得也不算是客套话,姜昊和四夫人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她都知晓,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他们夫妻二人才与姜家那些人有所不同。 虽然三叔从未提过与四叔关系是否要好,但是至少三叔没有说过让她小心四叔,这是否也说明,在三叔的心里,四叔至少要比姜誉姜毅要好上许多。 四夫人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了,清脆的笑声比之以前在侯府更加的爽朗。 “我就说,我们寻儿是个明白人,可不像大哥大嫂那两口子。” “咳咳……” 姜昊的轻咳打断了四夫人的话。 四夫人轻轻白了姜昊一眼,说:“怎么?都分家了你还不让我说?以前在姜府里面,就数他们两口子最不像话,非把鱼目当珍珠,害得寻儿那么小就在侯府待不下去,不得已跟着三哥走了。三哥这么多年……哎……” 说着,四夫人脸上没了笑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姜寻听出四夫人话里有话,看了眼两个孩子和姜昊,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无关痛痒的东西。 姜昊不怎么说话,一直都是王氏在说。 王氏显然对寒峪关的生活很是满意。 说了他们到这里拜访了林氏,然后置办了家业,买了院子,现在的生活虽不像在侯府那般看起来阔绰,但是一切都很舒心,四夫人很是满意。 两个孩子在姜寻善意的笑容下,也变得放松不少,拿起了桌上的甜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尤其是姜芷瑶,满足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姜寻一边听着四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瞧着姜芷瑶一张粉嫩漂亮的小脸,心里不禁又柔软了几分。 姜昊和四夫人待了近一个时辰便起身告辞了。 一家四口走后,锦书犹豫着开口:“小姐,这四老爷和四夫人就这么走了?” 姜寻望着他们的背影也有些奇怪。 “不知道,可是看起来他们也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难道就真的只是来坐坐?” “可是,小姐,他们为什么偏偏来了寒峪关啊?奴婢可不信这是巧合。” 是啊,大兴那么大,他们为什么偏偏就在寒峪关安了家? 姜寻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既然姜昊和王氏没有开口,她便也没有问。 只要他们不像姜家那些人一样总想算计她,她看在以前的那点情分上,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再好一些当个平常亲戚走动她也不介意。 当晚谢煜回来,和姜寻一块用了晚膳又哄着昭儿睡了觉,谢煜便将昭儿给抱到了奶妈屋里。 虽然昭儿才六个月,他也决不允许他破坏自己和姜寻的二人时光。 实在是碍事的很。 姜寻看着谢煜急吼吼的样子,有些害羞也有些莞尔。 “你瞧你,哪像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纨绔子弟呢?” 谢煜一边解着外衣,一边说: “大将军在外杀敌,都回到家里了,我就只是寻常夫君,晚上只想搂着我的夫人一块睡觉。” “纨绔子弟不敢当,毕竟我可只想和你睡。” 姜寻脸彻底红了,伸出拳头捶着谢煜精壮的胸膛。 “你在说些什么浑话?” 谢煜欺身而上,姜寻娇软的身子就被他抱了满怀。 “这些话不对你说,你想我对谁说?嗯?” 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姜寻的心都颤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第542章 和四婶聊天 翌日,姜寻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早已没了温度。 姜寻伸出碧藕一般的胳膊挡在了眼前,昨日一幕幕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又窜了上来。 姜寻只觉得自己好像跟着谢煜也越来越厚颜了,也不知道谢煜从哪里学来的那些花样,她竟然也愿意配合,真是昏了头了。 结果就是现在明显已经日上三竿自己还未起床。 好在昭儿还小,不懂得这些,否则姜寻真的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外间珠帘被人撩起,姜寻放下胳膊看去。 谢煜半披散着头发亲自端着水盆进来了。 谢煜逆着阳光,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金光。 姜寻一时瞧得有些愣神。 “呵,这么好看?” 一声轻笑,拉回了姜寻的思绪。 姜寻没好气地白了谢煜一眼,嘟囔着: “妖精哪有不好看的?” “什么?” 谢煜好似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 姜寻一个翻身,留给谢煜一个背影,不再说话。 谢煜努力压抑的唇角肆无忌惮地扬了起来。 他的耳力那么好,怎么可能听不见姜寻的话? 只不过姜寻不知道,裸露的肩头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落入谢煜眼里,更具诱惑。 谢煜本来是听到屋里细微的动静,打算端水进来伺候姜寻起床的,今日军营无事,他想着好好陪陪姜寻。 可现在看着姜寻半露的肩头,眸底的颜色更深了几分。 姜寻只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起,随后一具滚烫的身体便贴了过来。 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想昨日想要对谢煜说的事。 夏日的北疆也不算太热,但是外面依旧有虫鸣鸟叫,伴随着树叶被清风拂过的沙沙声,姜寻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沉醉。 姜寻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否又睡了一觉,反正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日头都已经有些偏西了。 肚子咕噜噜叫得厉害,心里骂着谢煜,到底是战场上成长起来的男人,体力就是好。 这一大半天就这么在榻上过去了,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正在心里骂着,谢煜就端着一托盘的吃食进来了。 姜寻眼睛都亮了,披了衣服匆匆洗了手就抓起了一个糕点塞在了嘴里。 谢煜看着姜寻饿得厉害,刚想要劝两句,但是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又闭上了嘴,坐在一旁给姜寻盛了一碗粥。 姜寻就着谢煜的手喝了小半碗,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转头就狠狠瞪了谢煜一眼,谢煜厚着脸皮嘿嘿笑了一声,又舀了一勺粥送过去。 谢煜姜寻黏黏糊糊地用完膳,已经到了下午。 迎上锦书几个含笑的目光,姜寻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伸手在谢煜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谢煜面色不改,又是轻轻笑了笑。 姜寻知道这点痛对谢煜来说不算什么,主要是她也没舍得用力。 姜寻掐了谢煜一把,心里的怨气也消了不少,终于想起了昨天想要和谢煜说的话。 “四叔四婶昨天来了,期间四婶提到了三叔,我总觉得四婶有什么话没有说,三叔这么多年不成亲四叔四婶好像知道些什么。” 谢煜问:“你想做什么?” “三叔那么大的产业,现在都交给我了,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三叔那么好一个人,我哪里忍心见他就这么孤单单地过一辈子。我想找个时间去找四婶,四婶肯定知道什么的。” “要不要我陪你?” 姜寻摇摇头,笑眼弯弯地说:“不用,你好不容易待在家里一天,哪里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我跟你说,还有一点原因是提醒你注意一点。” “四叔四婶以前没有害过我,可是他们直接就跑到寒峪关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你总不会真的以为这是巧合吧?” 谢煜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刮了一下姜寻俏挺的鼻尖,说:“知道了,我会叫底下人注意些的。” 两个人就坐在院中的回廊下说着话,一墙之隔的小路上,谢丹秋迟疑了脚步,目光有些落寞,片刻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的树上,夜寒的眸子又暗了暗。 隔日,姜寻趁着谢煜不在家,就带着锦书和簟秋去了姜昊家里。 王氏似乎对于姜寻的到访丝毫不感到意外,热情地带着姜寻直接去了后院。 姜子期和姜芷瑶见过姜寻之后,就被王氏打发着到一边玩去了。 姜寻笑笑,和王氏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姜寻本还以为王氏会迂回一些,没想到王氏直接就说到了姜家、说到了姜誉、说到了三叔。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四婶,我也就不瞒着你,我和你四叔从姜家分出来,就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想在京都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姜家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不瞒你说,我嫁给你四叔这么多年,过得真的是累死了。” “不仅要看老太太脸色,就连大嫂、二嫂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四叔是个庶出,本就不受待见,后来看我们感情好,老太太包括大嫂二嫂都没少打你四叔后院的主意。” “不是图你四叔啥,就是单纯见不得我们高兴。” “后来撞破了你父亲……咳……撞破了大哥的那些破事,我差点就被他给弄死了,后来还是被三哥留下的人给救了。也是三哥的人暗地里用了些手段,才让我脱的身。” 王氏最后说的事,姜寻还真不知道,怪不得那个时候四婶撞破了姜誉的那些事之后,还被王氏挠了一把,这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姜寻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王氏说话。 “在姜家,老大老二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么说也算抬举他们了,平时是穿一条裤子,但是真正有事的时候他俩也一样翻脸。不过,平时他们哥俩对三哥和姜昊,那可都是同一战线,三哥和姜昊没少受他们的气。” “老侯爷在的时候还算过得去,他们不敢太放肆,老侯爷是很喜欢三哥的。” “后来你也知道的,老侯爷不在了,老夫人怎么看三哥和姜昊都不顺眼,他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第543章 三叔的悲剧 “你知道我是怎么嫁给你四叔的吗?” 姜寻摇了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长大后回安远侯府,她只发现四叔四婶感情很好,四叔的后院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所以连带着对四叔四婶的印象一开始也算不错。 王氏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你别看你四叔现在对我不错,可当年也是被逼着娶我的。” “你四叔再不受宠,毕竟也是安远侯的小儿子,虽然是庶出,但那个时候老侯爷还在,给他安排个差事不是难事,以后再提拔一下,也能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哪里轮得到我?” “我父亲就是个七品小官,那次宴会本来我是没有资格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给我送了请帖。我哪里敢不去?去了之后宴会上全是高官贵人家的小姐,谁也不搭理我。” “我就躲在角落里,可还是免不了被人算计,有人把我推到水里去了。周围没有人,我就差一点被淹死了,是你四叔救了我。” 话说到这里,很明朗了,定是姜昊刚下水救了人,就被众人逮了个正着。 这事很俗套,但是也很好用。 姜昊就这么娶了王氏。 王氏敛去眸子里的愤怒,又抚弄了一下头发,笑着说: “哼,她们没想到,我和姜昊还真就看对眼了,之后看我们感情越来越好,就想给姜昊塞女人。” 姜寻也不由得笑了,王氏看起来还挺得意的。 “后来一直闹到要分家,一开始我和你四叔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本来是想去江南投靠你三叔的。可是,你也知道,三哥那个人居无定所,前一个月还联系着,下个月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们听说三哥他在寒峪关这里买了宅子,我们这才过来了。” 王氏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也猜到了姜寻心中的顾忌。 王氏又说: “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设计姜昊,无非就是不想庶出的姜昊有出息嘛。其实他们也设计过三哥的。” 姜寻挑了挑眉,没想到四婶知道的还真的不少。 而且她连问都没问,她就竹筒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 “那个时候你还小,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其实你三叔有一个喜欢的姑娘的,对方家里其实还算不错,姑娘父亲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虽比不上当时的安远侯府那般显赫,但是在他们眼里,三哥是个不受宠的庶子,配上那样一户人家也算不错了。” “其实那姑娘也是个庶出,在家里也同样不受宠。” “老太太和大房的人虽然不待见三哥,但也瞧不上那姑娘。” “后来……” 王氏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姜寻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那个时候还小,在侯府过得艰难,能吃饱肚子不挨打就不错了,自然是不知道发生在三叔身上的这些事。 “后来,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那姑娘嫁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地方,想也知道是被什么人在背后算计了。而三哥差一点就娶了赵氏娘家的一个什么小姐。” “那个时候我也还没嫁进来,知道得也并不多。只是……” 王氏的眼泪掉了下来,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只是老太太和赵氏没想到,三哥喜欢的那个姑娘和我是最好的手帕交,我们几乎算得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她忽然嫁人之前还对我说过,她感觉很不好,好像要出事,估计以后很难嫁给姜韫了。” “说完这话没几天她就消失了。” “至于她嫁去南边的事,是我嫁进姜家之后无意中听老太太和赵氏说话说起的。” 姜寻的胸口难受得快要炸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叔这么多年一个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隐情。 看来老侯爷去世后,老夫人和赵氏没少作妖。 四叔是幸运的,恰好就娶了一个和自己能够志趣相投的人。 而三叔,则是不幸的。 喜欢的人被陷害了,自己则孤身到现在。 姜寻的心里还是难受。 三叔今年也不小了,就连自己都有儿子了,可三叔还是自己一个人。 每年大江南北的那么跑,难道是为了麻痹自己吗? 或者当年的那个女人……? 姜寻打住了思绪,没有忘记自己现在还坐在四婶家里。 王氏说了一下午,说了很多以前的事。 曾经在安远侯府的时候,王氏有很多次欲言又止,那个时候身不由己,现在出来了那个牢笼,王氏恨不得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个痛快。 姜寻也不打断不催促,就这么听着王氏说个不停。 直到日头西落,姜昊从外面回来,看见姜寻坐在院中,稍稍有些诧异,随即就开口留姜寻一起用膳。 姜寻起身,规规矩矩打了招呼,便谢绝了两人的挽留,回了将军府。 谢煜回来的时候,姜寻还是恹恹的。 “怎么了?那个四婶惹你生气了?” 姜寻勾勾唇角,说:“哪有?” “不想笑就别笑了,跟为夫说说,有什么烦心事?” 姜寻简单地把三叔的事情跟谢煜说了,话音刚落,姜寻一抬眼,就看见了院门口脸色不大好看的谢丹秋。 “丹秋?” “七哥,七嫂。” 谢丹秋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看着谢煜欲言又止。 谢煜内心叹气,抬步去了书房。 姜寻觉得好笑,刚刚内心的沉郁扫去了一些,招呼谢丹秋过来坐。 谢丹秋坐在姜寻身侧,犹豫了好半天,也没张开口。 姜寻看谢丹秋这样实在别扭,就帮了她一把,直接问道: “你来找我是有事吧?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煜哥出来问你了?” 谢丹秋果然现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别……我……” 姜寻好整以暇地看着谢丹秋。 “我……想……我想……” 姜寻看着谢丹秋,脸上的促狭消失不见,她忽然觉得谢丹秋要说的好像应该是一件大事。 谢丹秋的脸红了,正闭上眼睛想着豁出去的时候,院外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就看夜寒狼狈地摔了进来。 第544章 想要嫁人了 树上的夜风捂了一把眼睛,简直是没眼看。 夜寒黝黑的脸已经红透了,姜寻想,哪怕是书中的关二爷的脸色,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夜寒先是看了一眼谢丹秋,目光就好像被烫到了一样马上就收了回去。 谢丹秋的脸也红了,眼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稍纵即逝,随即又挂着笑,看向姜寻,这次她没有了刚刚的欲言又止和犹豫,对着姜寻说: “七嫂,我想嫁人了。” 夜寒整个人就僵住了,已经忘了这个时候应该对着将军夫人请罪然后退下,他的耳朵好像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一直都回荡着谢丹秋说的,她想要嫁人的话。 姜寻把夜寒的反应都收在了眼底,又看看谢丹秋微红的脸,还有她眼底的一抹释然。 “丹秋。我们……到屋里说吧。” 姜寻不是看不出来夜寒对谢丹秋的心思,但是夜寒大概是碍着自己和谢丹秋之间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明确表露出来。 这一次这么失态,估计也是被谢丹秋的话吓到了。 姜寻不知道谢丹秋想要嫁人是早有打算,还是只因年纪到了,也不知谢丹秋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姜寻不止一次看到谢丹秋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她也试探过几次,但是谢丹秋都不肯接话,姜寻便也没再多问。 再加上谢丹秋刚刚退婚也不过一年多,姜寻也不确定她是否还因为那件事而心里有介怀。 虽然长嫂如母,她现在是谢丹秋唯一的嫂子,可谢丹秋的母亲还在呢,还有她的大伯母二伯母都能为她做主。 姜寻可不认为,她这个将军府主母真的可以越过几位夫人来操持谢丹秋的婚事。 但是现在谢丹秋找到她的面前来,她也不能不管。 或许谢丹秋是有什么私密的话想要说,自然是不能当着夜寒的面。 可是让姜寻没有想到的是,谢丹秋的脚步未动,就站在原地开了口。 “七嫂,不用了,我……我想嫁给夜寒。” 谢丹秋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清晰地传到了院子当中每个人的耳中,包括不远处树上的夜风。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姜寻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平时太过粗心,竟没有发现谢丹秋和夜寒之间有事? 姜寻探究的目光从谢丹秋身上移到夜寒身上。 夜寒也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丹秋,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一尊雕像。 谢丹秋叹了口气,比刚才更加坚定,也不再迟疑,又说了一遍: “七嫂,我想嫁给夜寒。” “咚”!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夜风也掉了下来。 夜寒看向夜风的方向,说: “夜风,你快来,刚刚四小姐说啥了?” 夜风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夜寒平时那么高冷睿智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 夜风不好意思地朝着姜寻和谢丹秋笑笑,“夫人,四小姐,属下告辞。” 说完,就转身想要离开。 一转身,就看见了皱着眉头站在院外的谢煜。 夜风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连忙闪身又隐蔽了起来。 “夜寒、丹秋,你们跟我来。” 谢煜越过两人,牵起姜寻的手,一块去了书房。 谢丹秋对这个没大自己多少的七哥,一直都是崇拜敬佩的,但是可能因为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原因,她并不怕他。 可是现在,谢丹秋的心竟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谢丹秋低着头跟了进去。 夜寒现在也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 夜寒顿了顿脚步,眼神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他是喜欢谢丹秋不假,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谢丹秋有结果。 以前谢丹秋和赵家定了亲,他知道赵家不地道,他也不过只希望谢丹秋脱离那个火坑,但从没有表露过其他感情,也并没有有过任何妄想。 夜寒也不知道谢丹秋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他一开始有一丝丝的狂喜,但是现在,只剩下了深深的忧虑。 谢丹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她那样的人不应该嫁给他这样的暗卫,她配得上更好的。 待夜寒也跟进了书房,谢煜和姜寻已经坐下了。 谢丹秋并没有坐下,而是微微垂着头站在谢煜和姜寻的对面。 姜寻无奈,又说了句: “丹秋你还是坐下吧,你这样站着,我脖子酸。” 谢丹秋低垂了眼眸,终于坐了下来。 谢煜看了夜寒一眼,说: “你也坐下。” 夜寒对于谢煜的话向来是毫无二话的服从,可是谢煜对面就两把椅子,他要是坐下,就坐在了谢丹秋的身边。 犹豫了一下,夜寒伸手将椅子朝旁边拉了拉,坐在了谢丹秋的侧后方。 谢煜睨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但是看起来显然是对夜寒很不满的。 夜寒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心虚地低下了头,他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亵渎了四小姐,同时也惹得谢煜对他也有了看法。 夜寒心里难受极了,他虽然比谢煜还要大一些,但是在他的心里,谢煜顶天立地,是个值得追随的人,他这一生都想跟在谢煜身后,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那些阴暗心思破坏了谢煜对自己的信任。 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此刻眼圈都已经红了。 谢丹秋自然是看不到身后夜寒的表情,虽然心里也有些乱,但还是强撑着看向谢煜和姜寻。 “为什么忽然说要嫁给夜寒?” 说话的是谢煜。 谢丹秋纵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了许久,但是真的对上谢煜,也还是不自觉地退缩了几分。 姜寻看出了谢丹秋的不自在,刚想起身带着谢丹秋离开,想着私底下问问谢丹秋,也省得她不好意思当着谢煜的面说。 可姜寻刚一动作,就被谢煜拉住了,谢煜的目光看向夜寒,含着明显的不赞同。 而谢丹秋则深吸了好几口气,一鼓作气地说: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早就过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嫁给夜寒没什么不好,夜寒跟在七哥你身边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七哥最清楚,能得七哥的信任必定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我也不怕他以后会欺负我,七哥能给我做主。” 第545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丹秋的话音一落,夜寒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谢煜面前。 “少将军,属下从未对四小姐有过觊觎之心,属下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敢亵渎四小姐,少将军还请相信属下,属下真的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夜寒的汗都出来了。 谢煜的眸子射出锐利的暗芒,沉声说道: “那为什么她会说要嫁给你?” 夜寒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地上,却不敢伸手去擦, 面前三人的视线都落在夜寒的身上,每一道目光他都觉得承受不住。 谢丹秋此时已经不再紧张,坦然地收回视线,看向谢煜和姜寻,说道: “七哥七嫂,我想嫁给他,他事先并不知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谢煜很是惊讶,反倒是姜寻有了几分了然。 “夜寒护送我们来寒峪关的路上,我感觉夜寒很细心,并不像他平日里那么冷漠,回来之后也给我……们送过很多次东西,我只是觉得我到了年纪,该嫁人了,但是也不想嫁给那些世家子弟,更不想我的婚事成为别人惦记的利益,夜寒很好。” “如果夜寒没有喜欢的人,如果夜寒同意,我就愿意嫁给他。” 说完这些话,谢丹秋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傻子,纵使夜寒隐藏得再好,她也感觉到了夜寒待她与待别人的不同。 或许嫁给夜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煜有些头疼,夜寒再好,但是出身摆在这,他可以不在乎,那三婶呢? 三婶能同意她嫁给一个暗卫吗? 而姜寻想的却不是身份的问题。 姜寻脸色不太好看,忽然起身走到谢丹秋身边,拉起她的手,严肃地说: “跟我来。” 姜寻的话不容置喙,谢丹秋顺从地站起身跟了出去。 夜寒不敢抬头看,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跪在地上。 “你私下里到底做了什么?” 谢煜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夜寒的脑中也不断地回忆和反思,他是喜欢四小姐,但是他真的真的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啊。 他就是想暗地里喜欢四小姐,表面上一直都是克制的,除了夜风看出了点什么之外,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心思啊? 就连和四小姐说过的话都没几句,更别提单独相处了。 夜寒都想把自己埋到土里去了。 见夜寒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照谢煜对夜寒的了解,也知道夜寒是真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么看来,还真的是谢丹秋的意思。 另一边,姜寻面色沉寂,严肃地看着谢丹秋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你是真的喜欢夜寒的。” 谢丹秋有些心虚,错开视线,说: “夜寒没什么不好,真的,虽然我现在没那么喜欢他,但是,我想嫁给他是真的,我能感觉得出来,夜寒他是有点喜欢我的。” 谢丹秋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微微泛红。 姜寻想起谢丹秋刚刚到凉城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和以前在京都时候见到的谢丹秋很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就怀疑谢丹秋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但是后来她发现谢丹秋没有和任何男人有不一样的接触。 就连夜寒,姜寻也没有察觉。 夜寒倒确实很热情,不过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姜寻觉得有些头疼,她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谢丹秋就咬死了是想要嫁给夜寒,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最后,姜寻也没有松口,只说这种大事,她需要和长辈们商量一下。 谢丹秋也没有纠结,当然知道自己母亲和伯母们都在,是要征求她们的意见。 她之所以想先找姜寻,还不是因为自己说不出口? 谢煜也是面色沉沉,和姜寻一样,总觉得这事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这件事还是由姜寻和几位夫人说了。 几位夫人都很惊讶,没想到谢丹秋看上了夜寒。 或许是吃够了寡居的苦,三位夫人想法出奇的一致,夜寒的出身地位不重要,但是他不能是一个身处危险随时可能丧命的人。 谢煜敛了神色,没有及时给出答案。 他还是觉得谢丹秋提出这件事很突然。 谢丹秋想要嫁人的事,很快便传到了谢松韵和武梦舒的耳中。 武梦舒毕竟不是谢家的女儿,任凭大家如何挽留,她还是在外头自己又重新置办了一个院子。 闲来无事过来找谢松韵玩的时候,正好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跟谢松韵讲着谢丹秋的事情。 武梦舒也是吃惊不小。 “为什么?谢丹秋她怎么就忽然开窍了呢?其实从凉城来这的路上我就觉得,夜寒好像对她不一般,也就你们都傻乎乎的,看不出来。” 谢松韵瞪大了眼睛,“夜寒也没做什么啊,送了两回水,送了点吃的,也不是单独给我四姐送的,你可别瞎说啊,坏了我姐的名声。” 武梦舒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着谢松韵:“我能看走眼吗?放心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总比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要好。而且我也不会到外面随便乱说的,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谢松韵和谢丹秋一起长大,年岁又相差不多,自然是无话不谈的,但是关于谢丹秋忽然要嫁人的事,她可是一丁点端倪都不知道的,这个时候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总之是不太舒服的。 谢松韵腾地一下站起来,拉着武梦舒就往外走。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忽然要嫁人了?” 二人径直朝着谢丹秋的院子走去,可谢丹秋不在自己的院子,谢松韵想了想,就打算去找姜寻问问。 半路上,竟遇到了过来找姜寻的姜韫。 “三叔。” 谢松韵和武梦舒也随着姜寻一起喊姜韫为三叔,远离了京都,大家还真的就更加随意起来,姜韫也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去找寻儿?” “嗯,我四姐要成亲了,我去七嫂那问问,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姜韫明显愣怔了一瞬,随后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说: “好啊,你们都比寻儿还要大一些,是该成亲了,不仅是四小姐,还有你们,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每个人都送你们一份嫁妆。” 谢松韵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拉着武梦舒朝着姜韫道了谢。 第546章 京都来信 “谢谢三叔。” “谢谢三叔。” 谢松韵和武梦舒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都把三叔当成了自家人,高高兴兴地道了谢。 一门之隔的院内,姜寻身边的谢丹秋,脸上的笑意稍稍顿了一下,随后一丝苦涩溢了出来。 谢丹秋的这一点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姜寻的眼睛。 姜寻的心沉了沉。 这事好像确实不那么好办。 姜韫见姜寻这里人多,又都是小姑娘,便也没有多待,甚至连院门都没进,只说找时间再来,便离开了。 谢丹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姜韫的身影,虽然极力克制,可还是看了好几眼。 树上的夜寒顺着谢丹秋的眼神看了过去,默默低下了头,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面对着谢松韵和武梦舒的盘问,谢丹秋什么也不说,就一直微笑着,说夜寒很好,她想成亲了。 姜寻却是笑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谢松韵和武梦舒走了,姜寻找了个借口留下了谢丹秋。 可是想到关于三叔的那些事,姜寻又张不了口。 想了想,姜寻给谢丹秋带回去了几身艳丽的布料,便将谢丹秋送走了。 姜寻是真的头疼了,等谢煜回来的时候,就只见姜寻懒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半阖着眼,一脸生无可恋地模样。 谢煜走过去,看着姜寻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 “不舒服?” 姜寻睁开眼就看见谢煜俊朗的脸庞,伸出双手捧着谢煜的脸,说: “你说,为什么这天底下不是每对夫妻都能琴瑟和鸣,相知相爱?为什么就一定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呢?” 谢煜猜到姜寻这是为了谢丹秋的事情而烦恼,干脆坐在姜寻的身边,一把将人捞起到自己怀里,让姜寻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这才低着头说: “怎么了?是丹秋和夜寒……?” 姜寻叹息了一声,说: “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丹秋的心思并没有在夜寒身上,或者说,并没有完全在夜寒身上,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夜寒,只是因为夜寒是个好的成亲对象。”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可是,这是丹秋的终身大事,我不希望她委屈自己。” 谢煜将姜寻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宽解道: “你别忘了,她比你还要大呢。她自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经历了赵家那件事之后,我想她更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至于夜寒,他或许从来就没奢求过丹秋心里能有他。”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母亲说了,她们也不想插手太多,如果两个人都愿意,她们都没什么意见。所以,你也就别跟着操心了。” 姜寻没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万一是真的,她也不确定三叔有没有放下之前的事,虽然她也希望三叔成家,但是她更不希望三叔和丹秋谁迫于家人的压力而违心地做出选择。 而且,听四婶的意思,三叔始终是有心结的。 如果三叔没这个意思,姜寻冒然捅破,怕是丹秋会更加难做了。 连带着夜寒也会不痛快。 姜寻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忍住了。 谢煜说得对,感情的事,谁也插手不了。 难得谢家人没有想要伸手操纵儿女亲事的执念,谢丹秋有足够的自由,最终她的选择也是她要的,这已经极其难得了。 如果谢丹秋的心思不在姜韫身上,她和夜寒也着实登对,至少,夜寒不会委屈了谢丹秋。 更何况还有谢煜在呢。 谢丹秋的婚事没有人再议论,家里的人没说反对也没说同意,都在暗暗观察着谢丹秋和夜寒的动向。 夜寒倒是找过谢丹秋两次,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夜寒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感觉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谢丹秋一直都没有改变想法,始终表示真的想好了想要嫁给夜寒。 姜韫又来过几次将军府,谢丹秋见过一次,福身问了好,这一次多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姜韫。 姜寻看在眼里,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寒峪关的日子,没有战事的时候,过得很是轻松愉快。 好不容易有谢丹秋的事情,大家的心思便全都放在了这上面。 眼见着谢丹秋和夜寒的关系有了进展,夜寒也时不时就被弄得红了脸。 谢家的几位夫人这才找到姜寻这里,表示想要给谢丹秋筹办婚事。 谢煜最后一次又找到了夜寒,也不知和夜寒关在书房都聊了些什么,这次之后,谢煜给夜寒调整了差事,本就有着官职的夜寒在军中任了掌握实权的官职,在寒峪关也置办了宅子,一切都在为迎娶谢丹秋做着准备。 夜寒其实知道谢丹秋的心思并没有全在自己身上。 他也问过谢丹秋,但谢丹秋不肯说,而且问夜寒是否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夜寒慌乱得连手脚往哪放都不知道,笨嘴笨舌地指天发誓,弄得谢丹秋也难得地笑了。 夜寒也能明显地感觉出来谢丹秋的心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向自己靠拢,他这才踏实了一些,觉得好像自己的美梦真的有成真的一天。 在得到谢煜的首肯之后,夜寒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谢丹秋的心在哪,只要她真的愿意嫁,他就要一辈子对她好,她早晚会把整颗心都交给自己。 寒峪关的日子过得平淡而且开心,正当谢家上下都在为谢丹秋的婚事忙碌的时候,京都那边送来了急报。 谢煜的好心情在看到京都来信的时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是墨泽亲笔所书,先前墨泽登基的时候,谢煜和姜寻装着不知压根就没有任何表示。 几个月过去,墨泽给谢煜写了信。 墨泽好像有些着急,催促着谢煜主动进攻,想让谢煜尽快彻底解决北疆几个虎视眈眈的敌国,并且表示粮草辎重就在路上,一切物资都由朝廷解决,让谢煜没有后顾之忧尽快结束战斗。 谢煜总觉得墨泽有些过于着急了,墨泽好像急着让谢煜解决了北疆,又有着什么算计在等着谢煜。 第547章 又一次出征 不管墨泽打着什么算盘,朝廷能给出军饷,谢煜就是很高兴的。 虽然现在有了姜韫姜寻的资助,但是谢煜还是觉得心疼。 夜尘已经被他压榨得成天抱怨了,但是为了那些守在前线的将士,夜尘已经把自己当成三个人在用了。 谢煜的那些产业和姜韫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没办法,这么多年,谢煜需要养着谢家军,能够攒下这些家底已经算是奇迹了,自然不能和纯正的商人姜韫比。 现在墨泽说他来出粮饷辎重,他负责武器战马,谢煜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很多。 不管墨泽想要做什么,谢煜现在都不想去探究。 能够把北疆几国拿下,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 半个月后,第一批粮草辎重如期送到,谢煜先前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想到以前墨泽做太子时的口碑,或许,这个皇帝还算不错。 谢家人又一次在大雪天送谢煜出征。 不过这一次,人群中没有了老夫人的身影,却多了一个瘦弱和一个幼小的身影。 昭儿还不会走,但是拉着姜寻的手可以颤颤巍巍地站着了。 姜寻见昭儿站在雪地里有些心疼,想要抱起他,可他倔强地非要站在地上,就那么拉着姜寻的手,另一只手朝着谢煜用力地挥舞着。 谢煜的眼睛忽然就好像被风雪迷住了。 出征过这么多次,头一次有了这么深的牵挂。 哪怕那次在京都出征,更多的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激荡,一种誓要埋骨他乡的悲壮,还有要为祖父父亲叔父兄长和谢家军雪耻的决心。 虽然他也不舍祖母和母亲,但是却没有姜寻和昭儿带给他的冲击这么强烈。 谢煜一夹马腹,沉声高喝: “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寒峪关的百姓们也逐渐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雕塑。 这种情形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这一次,好像又有点不同。 大楚、羌谷、北契现在都没有搞定自己的内乱,谢煜可没有那么多同情心给他们,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要遵守什么口头之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是大楚或者北契率先稳定,倒霉的一定会是大兴。 夜寒看着谢家军远去的身影,心里难受得发紧。 这还是这些年来,谢煜头一次没有带着他一块出征。 前几天他和谢煜请求了很多次,但是谢煜都没有点头。 谢丹秋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在宽大的袖袍下,偷偷拉住了夜寒的手。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里不仅有我和母亲、伯母,更重要的,我七嫂和侄儿也都在这,你需要保护好他们,否则我七哥又怎么能在前线安心打仗?” 夜寒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回握住谢丹秋的手,但是又克制住了。 “我明白,四小姐。” 谢丹秋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道: “你我已经成亲了,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夜寒的眸子闪动了两下,终于握住了谢丹秋的手,说: “让夫人带着小少爷回去吧,天气冷,要冻坏了他们。” 谢丹秋浅笑着答应一声,把手从夜寒的手中撤出,走向了还在眺望的姜寻。 “七嫂,我们回去吧,天气这么冷,别冻坏了昭儿。” 昭儿仰着头看着谢丹秋,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姜寻。 夜寒走过来,弯腰抱起了昭儿,“夫人……” 姜寻转头,看着夜寒,说: “因为要出征,你们的婚事仓促了些,但毕竟也是成了亲的,不必这么生分。” 夜寒点了点头, 不过他可没准备要改口。 虽然他现在娶了谢丹秋,理应叫谢煜一声七哥,但是在夜寒他们心里,谢煜首先是他们的少将军。 而且是他们永远的少将军。 男人出征的日子,女人在家里总是不太好过的。 林氏几人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也难保担忧。 无事的时候,几位夫人要么凑在一起聊聊天,要么就是跑到佛堂去给谢煜和谢家军祈福。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家里还有个小的,昭儿一天天的长大,渐渐显露出调皮的本性,整个将军府里都是他的声音。 林氏也放松不少,看着昭儿就想起了谢煜的小时候。 其实孟氏和吴氏又何尝不是呢? 她们的儿子也都不在了,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放在了昭儿身上。 一时间,昭儿在将军府里就成了众星捧月的小祖宗,有时候就连姜寻想要教训他都会遭来一群人的制止。 姜寻倒也不担心她们会惯坏昭儿,看谢家那么多好男儿就知道,她们宠归宠,但是教育孩子方面也是不含糊的。 姜寻索性也不管了,一门心思扑在了外面的生意上。 偶尔寒峪关城内有什么事,夜寒也会跑来和姜寻商量,姜寻简直哭笑不得,直说自己并不想插手这些事,可夜寒不听,只说是谢煜交代的,无论是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要来找姜寻。 年关将至,这是一个没有谢煜在身边的新年。 姜寻有些恹恹的,可是将军府还有一大家子,还有昭儿,她也得打起精神来操持。 虽然谢煜不在,但这是她嫁给谢煜之后,第一次和谢家人一块过新年。 正因为谢煜不在,姜寻想着更要让这个新年过得热热闹闹。 也省得到时候大家心里不好受。 这样一来,事情就多了起来,姜寻就更忙了。 林氏总是劝她要多休息,她也可以帮忙。 但是姜寻不听劝,依旧忙得跟陀螺一样。 谢丹秋则是劝林氏:“大伯母,就让七嫂忙吧,她或许也是担心七哥,忙一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哎,嫁给谢家的男人,总是亏了她的。” 林氏叹了口气,姜寻目前所忍受的,她又何尝没体验过呢? 不过好在谢煜的战报源源不断地发来将军府。 是的,并没有将战报发去寒峪关军营,而是直接送到将军府,每次都是姜寻看过以后,夜寒再拿走的。 而每次送来战报,都会带上谢煜的亲笔书信。 第548章 又有喜了 通过谢煜的信,姜寻能得到从战报上得不到的消息。 如果谢煜碎碎念起来,那么就说明战事并不危急,如果谢煜的信比较短,甚至字迹都有些凌乱,就说明他现在面临着比较艰难的处境。 姜寻从没有向谢煜透露她的发现,她知道,谢煜能够按时送信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被他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漏洞,为了弥补这个漏洞,也不知道谢煜又会增添多少麻烦。 其实姜寻自己心里清楚,谢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能看出这些端倪呢?没准这就是谢煜故意的。 至少,她不用胡思乱想。 看过谢煜新送回来的信,姜寻难得睡了个好觉。 或许是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每次一沾到枕头她便能睡过去。 就是总也睡不好,虽然睡着了,但是总是做梦,半夜里不是惊醒就是醒来再睡不着。 锦书最近见姜寻状态不好,都是亲自守着,一听到里间的动静就赶忙进去。 “小姐,您又醒了?” 虽然天气冷,但是屋内的炭火足,姜寻的脸上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锦书拿过帕子帮姜寻擦着。 “小姐,您最近好像很怕热啊?” 姜寻深吸一口气,感觉好多了,说:“是啊,而且总是觉得没有精神,身上也很累。” “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累着了?过年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商行那边也有钱掌柜盯着呢,小姐您还是好好歇歇吧。” 姜寻没有回答,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事她根本不必亲力亲为,可是谢煜这次出征,面临着什么她很清楚,她也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而已。 转天一早,天刚刚擦亮姜寻就起来了。 早膳是簟秋吩咐厨房做的瘦肉粥,还有几个小肉包子。 最近姜寻胃口不好,早上能吃点粥就很不错了,可是眼见姜寻面色不那么红润,簟秋也是着急,便想着给姜寻点肉吃补一补。 可姜寻刚吃了两口,一股恶心感就袭了上来,转过头干呕了起来。 这可把簟秋给吓坏了。 “小姐,您怎么了?我去请杜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不等姜寻阻止,簟秋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昭儿被奶娘抱着坐在对面,看着姜寻难受的样子,抓着包子的小手也不往嘴里送了,张着嘴拍打着桌子,喊: “娘……娘……” 姜寻眼泛泪光,听见儿子叫自己,笑着说: “娘亲没事,昭儿乖,知道心疼娘亲了?” 姜寻凑过去,把昭儿抱了过来,昭儿咧着嘴露出八颗小牙,拿着手里的肉包子就要往姜寻的嘴里塞。 一股肉味袭来,姜寻差点又吐了。 昭儿皱着一张小脸,看看包子,又看看姜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好吃的肉包子,娘亲怎么会不喜欢呢? 院外响起了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 “簟秋姑娘,你快轻点,你家小姐身体好着呢,别拽我……” “杜大夫你快点,我家小姐都吐了。” “寻儿到底怎么了?是累着了还是吃坏了?还是因为煜儿操心上火了?” “大嫂你别急,寻儿不会有事的,这不杜大夫在呢么?” …… 姜寻嘴角带笑摇摇头,这种感觉……还真挺好的。 杜华被簟秋拽着带进了膳厅,不由分说就要让杜华给姜寻把脉。 姜寻也没推脱,最近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谢煜走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确实有些上火了,让杜华给开点平心静气安神的药或许真的能好一些。 杜华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将手搭在了姜寻的腕上。 好半天没出声,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林氏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想要去拽姜寻的昭儿也被她紧紧地抱着,不让昭儿打扰杜华。 杜华抬头,见大家都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 “你们干什么?寻儿这是又有喜了,还是双喜。” 众人满脸疑惑,有喜大家都懂,这双喜是个啥意思? “就是她肚子里应该是两个。现在月份小,除了我,哼,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把出来了。” 杜华一脸的得意。 可众人哪有搭理他的?全都围到了姜寻的身边。 “寻儿,你……你肚子里又有了?” “寻儿你最近可别再操心了,府里的事都交给我们,二婶和三婶都没事干,在这府里都要闲出病了,你就放心养胎啊。” “对对对,我和你三婶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好呢?大嫂看着昭儿,我和你二婶给你操持过年的事。” “是啊,寻儿你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往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身子要紧。” 林氏也是眼含泪光地说着。 后头,谢丹秋、谢松韵两姐妹也抱在一起,看起来兴奋得不行。 锦书和簟秋、叶兰几个丫鬟则是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姜寻。 姜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又有了。 也怪自己,月事迟了好些天了竟没察觉。 这些日子自己的心思都被谢煜给带走了,是真的疏忽了。 姜寻的手不自觉地覆在肚子上,这里是又有了两个孩子了吗? 告诉谢煜,他一定会很开心,他的牵绊就更多了,他会更加珍惜性命,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吧? 姜寻有身子了,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再做了。 就连小小的昭儿好像都知道了母亲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没事的时候就愿意窝在姜寻身边,但是一向调皮的他却不再让姜寻抱着了。 姜寻心里有些不忍,还是会抱着昭儿,但是昭儿明显比以前老实多了,再不肯在姜寻身上乱蹦乱跳,每次姜寻抱他的时候,他都异常乖巧。 小小的手搂着姜寻的脖子,总是亲得姜寻满脸口水。 远在战场的谢煜也接到了姜寻的来信,手上带血的长剑被他随意地扔在了雪地上,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大笑。 夜风吓了一跳。 每次将军收到信也不过就是面上掩不住的笑意而已,像这次这样仰天大笑还从未有过。 正傻看着,忽然,谢煜又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好像还带上了深深的……愧意。 第549章 发动 不用说,现在的镇国将军府里,姜寻是头一号金贵的人。 全家上下都围着她一个人转。 当然了,还有一个小的,昭儿也分得了一部分关注,只不过这其中总是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崩溃的哀嚎。 小小年纪的昭儿除了上房揭瓦,已经开始到处乱窜作妖了。 这下不用姜寻出手,林氏就能狠下心来管教。 姜寻从来不担心,因为林氏依旧是没那么狠心,下不去手真的去惩罚昭儿,无非就是罚罚站,少给两个包子少吃几口肉,再不然就是让夜寒带着蹲马步。 姜寻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那速度让人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要不是有杜华在,林氏保准晚上睡不着觉。 姜韫得到姜寻怀了两个的消息,也赶来了。 隔三差五地就往将军府跑,姜昊和王氏便也跟着往这跑。 一开始,姜寻还防着些他们两口子,后来见他们是真的单纯地想要找三叔,姜寻便也不管了,人家兄弟俩的事她还是少插手。 谢煜的战报一封接一封地来,家书也一封接一封地写。 每次接到谢煜的信,姜寻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她也想他了。 想到信里那些缱绻的话语,姜寻脸红心跳之外,也格外的想念那个男人。 大楚的太子到底身份不明,始终没办法彻底得到那些老臣的忠心,而其他皇子势力远远弱于朝鲁,也拿朝鲁没有办法。 北契那边,大皇子耶和聿死在了古丽娜手里,二皇子耶忽杰死在了谢煜手里,曾经不显不露的四皇子掌握了大权,但是太过于狂妄,甚至曾想着拿谢煜做垫脚石,这样的人有点本事,但不足以成大事。 其余的羌谷和乌瓦国,本来就弱于大楚和北契,以前和大楚北契联手,总是和大兴作对。 现在大楚和北契眼看着就要被谢煜攻陷,羌谷和乌瓦国的国君大臣都慌得很,接二连三地派使臣想要去求见谢煜,想要求和。 甚至乌瓦国又送了好几个他们向来引以为傲的美人。 本来谢煜没把乌瓦国放在眼里,但也就是这几个美人彻底惹恼了谢煜。 放着马上就被攻陷的北契不管,转道去了乌瓦国。 乌瓦国国君苦不堪言,后悔不堪,但说什么都晚了。 谢煜这次粮草军饷全都充足,没有后顾之忧,不担心朝中使绊子,更加上对姜寻的思念,他迫切地想要尽早结束战争,回到姜寻的孩子们的身边。 乌瓦国甚至没有来得及部署完备,不等向外求助,就被谢煜的军队占领了都城。 被暂时放过的北契还没休整好,谢煜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前去大楚求助的人还没等回来,国就没了。 夹在北契和大楚之间的羌谷,现在成了挡在大楚前面的炮灰。 北契和擅毒的乌瓦都没抵抗得住,羌谷可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胜算。 派去大楚求援的人迟迟没能回来北契,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楚估计是要让他们在前面抵挡谢煜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北契人也想明白了,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何必冲在前面给大楚挡灾? 大楚不仁,他们也没有必要讲什么义气。 就这样,北契干干脆脆地就投降了。 现在最难啃的就只有大楚了。 但是没有了其他三国的相助,大楚也支撑不了多久。 在这个时候,朝廷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墨泽好像又开始着急了。 谢煜就不明白了,他着急回家看夫人和孩子,墨泽一直催什么催啊?难道是因为银子? 谢煜不管墨泽催不催,他都铆足了劲地往前冲。 就想着能赶在姜寻生产的时候回去。 可仗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吗? 冬去春来,眼看着又快到秋天了。 谢煜急得嘴上的泡都起来了,算算日子,姜寻应该快要临盆了。 可是她怀的是双生子,按理说,都有提前的可能。 谢煜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想,也不知道姜寻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又或者是一男一女? 天天这么想着,看着还在抵抗的大楚人,谢煜就更恨了,杀起敌来更加的狠辣。 杀神好像又回来了,又是那个初入战场不管不顾的样子。 可是夜风夜影他们知道,少将军现在可是惜命得很。 墨泽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地送来。 谢煜其实早就察觉不对劲了,但就是没工夫去查,没工夫去管,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要趁早结束战争好回寒峪关。 看不到姜寻生产,最起码也得伺候姜寻坐好月子吧? 姜寻其实都不指望谢煜能回来陪她生产了。 她向来懂事,自然不会在谢煜在前线打仗的时候让他分心。 这几个月来,家里人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她闲来无事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做了一些小衣服,就这还被林氏念叨了好些回,生怕累着她,又盯着锦书簟秋给她好好的补了一通。 好在杜华在,劝着林氏让姜寻适当动一动,也拦着不让补得太过,姜寻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道理林氏都懂,只不过姜寻肚子里毕竟是两个,比寻常人产子要凶险得多,再加上谢煜不在身边,林氏心里总是慌慌的。 眼看着姜寻的肚子越来越大,别说姜寻了,林氏也开始睡不好觉了。 孟氏和吴氏也天天盯着姜寻的肚子,生怕她忽然有一天就发作了。 不知道谢煜什么时候能回来,姜寻就算数着日子也没有个具体的盼头,于是干脆就不数了。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下去了,终于在一个萧瑟的秋雨天气,想要出来了。 虽然姜寻已经有了昭儿了,不是第一次生产,按说应该更顺利。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的原因,姜寻只觉得这一次好像格外漫长,疼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要出来。 即便是有杜华在,大家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还扛不扛得住,林氏的手都颤抖得厉害,给姜寻擦汗的时候都控制不住,锦书看得着急,可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第550章 保大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不仅是孩子会窒息,就连寻儿都……” 林氏急得团团转,杜华给姜寻把了脉,脸色也不好看。 “实在不行,我就只能给她下一剂猛药了。” 林氏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绞碎了,但还是苍白着脸色颤抖着嘴唇,说: “好,务必要保……” “保大人。” 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林氏的话,院子里的人都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道身影嗖的一下就开门进了产房。 屋内的稳婆吓了一跳,连忙喊叫道: “你你你……你是谁啊?你怎么能进来?赶紧出去……” 谢煜离家大半年,稳婆压根就没见到谢煜的面,更何况,现在的谢煜,虽然已经卸下了一身的盔甲,但胡子拉碴,甚至有些狼狈,打眼一看,也没有了当初那个面色俊朗的少年将军的风姿。 谁人不知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谢将军,其实长得可是好看的紧,面若潘安都没办法形容。 谁会想到眼前这个不修边幅一脸胡子的男人是那个俊俏的少年将军? 还是院子里的林氏率先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能先想着护着姜寻又冲进产房的,除了谢煜还能有谁? 再说了,谢煜面上再怎么变,自己儿子的声音她还能听不出来吗? 林氏的一颗心立刻就落了地,连忙朝里喊道: “就让他在里面吧。” 随后又转头对杜华说: “对,煜儿说得对,要保住大人,千万要保住寻儿。” 一旁的姜韫明显松了一口气,面上虽然依旧担心,但至少对于林氏毫不犹豫的选择而感到高兴。 其实就算刚刚谢煜不冲进来,林氏也不会保孩子的,姜韫清楚的看到了林氏的嘴型,他一直在盯着林氏和杜华说话,没有错过林氏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屋内的姜寻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眼前的人和她梦里的人一模一样,她忽地就笑了,伸出手想要去摸眼前人的脸。 谢煜连忙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寻儿,我回来晚了。” 姜寻前一刻还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现在这扎人的手感告诉自己,自己是真的摸到了。 “你的胡子……好扎人。” 姜寻说话很是虚弱,但是话刚落,就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冰冰凉凉的湿意。 “对不起。” 可是来不及细想,姜寻就又被一阵更加猛烈的痛意淹没,手猛然收紧,指尖都泛了白,抑制不住地发出痛呼。 院外又开始了一阵忙碌,不多一会儿,锦书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这孩子好像……” 谢煜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握着姜寻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 “头,头好像要出来了。” 随着稳婆的惊呼声,姜寻也用了力。 婴儿的啼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姜寻还来不及松口气,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阵痛。 等到两个孩子都顺利出生,谢煜的手上留下了深深的两排牙印。 其实姜寻已经累得快要睁不开眼了,但是她还是想看一看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谢煜通红的眸子对上姜寻的眸子,瞬间又湿了。 姜寻却是笑了。 …… 在大楚边界,谢煜看着手下的弟兄们打扫战场,忽然一阵心悸,手里染血的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少将军。” 夜风忙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谢煜。 “少将军,您没事吧?要不要回营帐休息一下?” 谢煜挥开夜风的手,说: “不了,你留下来,务必守好阵地,经过这一仗,大楚短时间内都缓不过来,等我回来。” “少将军,您要去哪……” 夜风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传进谢煜的耳中,他只知道谢煜没有回头,捡起地上的剑就骑着马留下一道残影。 谢煜知道姜寻就快要到临盆的日子了, 他最近也是心焦得厉害。 否则也不会不等粮草运到就急着向大楚发动进攻。 也是因为最近墨泽还算遵守承诺,粮草辎重虽有时会耽搁几日,但从不会超过十日。 实在不行,谢煜也有自己的打算,大不了就抢大楚的。 反正他等不下去了。 在战场上他也不像往日那般稳扎稳打,那种不要命的气势,都让大楚人怀疑谢煜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刚打了胜仗,谢煜心口的不安愈加强烈。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都没带,就骑着马离开了。 到了寒峪关城门口,都没有减速,丢下了自己随身的令牌就冲了进来。 守城的侍卫差一点就要喊人了,捡起令牌也吓了一跳。 到了将军府门口,可怜他的战马都快站不住了。 谢煜没有时间安抚他的老伙计,三步并做两步就跑了进去。 还好还好,还好他赶回来了。 谢煜现在都是忍不住一阵后怕,想到听到杜华说的话,他害怕极了。 他怕失去姜寻,也怕姜寻得知失去孩子以后会承受不住。 从姜寻给他的信里,谢煜感受到姜寻对这两个孩子的期盼。 好在现在他们母子三人都平安无事。 看着姜寻疲惫的小脸,谢煜轻声哄道: “你睡一会儿, 我就在这守着你,哪也不去。” 姜寻虽然疲惫,但是现在也清醒过来,看着谢煜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疼。 “你也去休息休息,这么急着赶回来,肯定累坏了。” “我不累,倒是你,辛苦了,是我不好,没有守在你身边。” 姜寻看到了谢煜通红的眼睛,没有拆穿,说:“去吧,你守在这我也不踏实,你看看你一脸的胡子,都扎人了,去洗洗,把我英俊的相公还回来再过来。” “好,你先睡,等你睡了我就去。” 到底是姜寻撑不住睡了过去,谢煜这才起身到隔壁匆匆洗漱了一番。 林氏见谢煜这样也是心疼,可也欣慰。 “这兄妹俩一定是在等他们的父亲,煜儿一回来,他们就出来了,只是苦了寻儿了,吃了不少苦头。” 第551章 归来 姜寻听着林氏的话,也是若有所思。 看着不远处乖乖躺着的两个小人,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觉得窝心。 昭儿这个时候也被允许过来看弟弟妹妹了。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一胎倒是圆满了。 昭儿伸着嫩嫩的小手,想要去摸摸,可是又有些犹豫。 林氏问: “昭儿怎么了?不敢摸吗?你轻轻的,没事的,两年前,你也是这么小。” 昭儿眨巴眨巴眼睛,说: “喔要摸妹。” 榻上的姜寻“噗嗤”一声笑了。 可不是?两个孩子现在很难分辨得出男女,都是一身红红的包被,喜庆得很,同时也确实看不出哪个是弟弟,哪个是妹妹。 也没想到这么小的昭儿,就已经开始偏向妹妹了。 谢煜走过去,一把抱起了昭儿,虽然是儿子,可昭儿还小,又将近一年没见,谢煜对昭儿也有些愧疚,哪里舍得从现在开始就教育他? 昭儿对谢煜虽然一开始有了一点生分,但是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加上母亲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大将军,昭儿对谢煜的生分就在那份崇拜下偃旗息鼓了。 而且昭儿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刮了胡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爹爹好看,像喔。” 谢煜成功黑了脸,姜寻想笑又不得不忍着。 “是你像我,哪有爹爹像儿子的?” “像喔。” 谢煜的心啊,就被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填的满满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比他还要幸福的了。 姜寻也知道谢煜那边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他能抽空赶回来,姜寻已经很满足了。 在生产完的第三天,姜寻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于是便催促着谢煜赶紧回去。 谢煜哪里舍得? “这么快你就赶我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这一路上我的心就一直提着,连歇都没敢歇,要不是踏雪不是一般的战马,他早就累趴下了。” 姜寻把玩着谢煜的大手,语气中也满是不舍。 “我当然知道,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现在战事正是关键的时刻,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耽误你们。况且,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你这次回去就抓紧收拾了大楚,以后再也不要打仗了好不好?我好想你。” 谢煜摸着姜寻的头发,保证道: “好,这次打完,以后都不打了。我要彻底解决北疆这帮蛮夷,不会再离开你和孩子们了。” 一来一回,加上路途,谢煜已经离开军营好些天了,确实不能再多待了。 知道姜寻和孩子们无恙,他也总能安心了。 这一次,姜寻没能出现在城门口跟他送别,他也没有让家里的其他人送别。 毕竟他离开军营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谁知道寒峪关里到底还有没有大楚的奸细? 谢煜是趁着天还没亮,悄悄走的。 姜寻看着窗外,好像能看见谢煜的身影一般,一颗心又跟着谢煜走远了。 作为最难啃的骨头,谢煜和大楚的这一仗又打了半年。 等到终于盼来谢煜的捷报之时,两个小娃娃已经可以和昭儿坐在院子里玩耍了。 北疆的夏天很舒服,太阳晒得人很暖,但又不热。 姜寻让锦书在院子里铺上了稻草,又在稻草上铺了厚厚的被褥,三个孩子的笑声几乎整个将军府都能听得见。 谢煜就是在这样的笑声中出现的。 “煜哥?” 姜寻惊讶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谢煜朝着姜寻张开手臂,姜寻迈开步子就朝谢煜奔了过去。 谢煜一把就将人抱在了怀里,感受着怀里人儿的温度,恨不得将人直接融到自己的骨血中去。 昭儿看着抱在一起的爹娘,还记得半年前见过的父亲,倒是没有觉得惊讶。 倒是那两个小的,咿咿呀呀地喊着,抗议娘亲竟然抱着别人。 锦书和簟秋一人一个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叶兰则上前领走了昭儿。 昭儿平日里调皮得很,现在倒是很懂事,跟着叶兰出了院子,只不过临走时,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大将军爹爹。 “煜哥,信中不是说大军回来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吗?你怎么……?” “我等不及了,我太久没有见到你了,仗都打完了,收尾的工作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大将军?” 谢煜的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姜寻的脸上,不肯挪开一瞬,只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过眼前的人。 姜寻被谢煜看得有些脸红,想要低下头。 可是谢煜实在是太想念姜寻了,伸出手,食指托住了姜寻的下巴,一低头,就含住了姜寻的唇。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只在梦里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就要生病了一般。 谢煜紧紧地抱着姜寻,仿佛要将这所有的思念都融入进去,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只有这一吻,充满了激情与重逢的喜悦,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 当谢煜再次松开姜寻的时候,姜寻整个人都瘫软在谢煜身上,要是没有谢煜托着,她应该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从不知,谢煜的吻竟然会这么霸道。 姜寻顾不得害羞,抬起红扑扑的脸,又看向谢煜。 “你瘦了,也黑了。” 谢煜捉住姜寻摸自己脸的手,说: “你也瘦了。” 姜寻笑说:“哪有?生了盼盼和瑞儿之后,我都养胖了。” “是吗?那我倒是要好好的量一量。” 姜寻眼睛一瞪,打掉他的手,“你怎么刚一见面就说浑话?” 谢煜又把人抱住,在姜寻的肩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委屈巴巴地说: “我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没有你,这么长时间我没有一天是睡得安稳的。” 姜寻的心又软了。 她又何尝不想他呢? 姜寻伸出手抱住谢煜,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 闻着彼此身上的味道,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好像要把这么长时间的分别弥补回来。 第552章 催促入京 谢煜打下了大楚,但是他可不想管剩下的那一堆烂摊子,只留下夜风在那里等着朝廷的人来接手。 谢煜不愿意管,就像以前的羌谷、北契一样,都是墨泽派了人过来管理的。 不过,墨泽还真不像墨渊和墨煊两兄弟那般糊涂,派来的都是朝中很能干的人。 这一次也一样,墨泽得到信便赶紧调派了人手过去,那急切的样子令朝中一些大臣忍不住在私底下猜测,是不是墨泽也很忌惮谢煜,每次打下一国,便赶紧派人过去,这是生怕谢煜要接手扩大势力啊。 墨泽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只想赶紧让谢煜把仗打完。 朝中一些重臣最近得了一个消息,说是皇上是有一个女儿的。 可是大臣们还是不放心,女儿不过是个公主,早晚是个外姓人,没有皇子的皇上,让这班大臣如何放心? 于是,向皇上进言要皇上纳妃甚至封后的奏折每天不断,现在都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了。 墨泽的身边没有内侍伺候,有的还是凌霄。 那些奏折凌霄瞥一眼,甚至都不往墨泽的眼前送。 这么大的工作量,墨泽的身体可承受不住。 墨泽之所以这么着急,除了凌霄,也就只有他身边的赵大夫知道了。 这个赵大夫就住在安定宫内的厢房里,这可是没有先例的。 但是,碍于墨泽的威慑,宫女内侍们也都不敢多说多问。 凌霄也和赵大夫一样,也住在宫里。 赵大夫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有点撑不住了。 “主子,您的身体实在扛不住这药力了,您不能再服用了。” “无碍,再撑上个三个月。” 赵大夫面露难色。 墨泽眼眸暗了暗,说:“两个月。” 赵大夫无奈叹息一声,“好吧,臣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务必。” 赵大夫叩首行礼,无言退了下去。 凌霄依旧冷着一张脸,帮墨泽把染血的帕子和面盆处理掉了。 …… “什么?叫我入京?我不去,我刚打完仗回来,还没在府里待上几日,那皇上是想干什么?……述职也不去,叫夜风去。” 谢煜来了脾气,墨泽这个皇上看起来也不咋样。 除了不那么昏聩,依旧是个丝毫不体恤臣下的皇上。 “将军,皇上的旨意是,让您带着夫人和小公子小小姐们一块去入京。” 谢煜愣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过圣旨,扭过头说: “那也不去,他们还小,受不得这么长的跋涉。” 来传话的小兵求助地看向姜寻。 姜寻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朝着那小兵伸手,小兵早就累了,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谢煜再不接,他都怀疑自己的手臂要断掉了。 也没丝毫犹豫,也没顾及这是圣旨,直接就往前一送,递到了姜寻的手里。 谢煜不满地看向姜寻。 姜寻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着传令的人说: “下去吧,让府里的管家给你安排一下,一路上辛苦你了。” 那人千恩万谢地下去了,在他心里,姜寻简直堪比活菩萨。 来之前,皇上其实就交代了,不必避着将军夫人,若是将军不肯接旨,就交到将军夫人的手上。 看来皇上对镇国将军还真是了解。 姜寻打开圣旨看了看,若有所思。 “怎么?你还真的想去?” 谢煜问着,看着姜寻的神色。 姜寻抬起头看着谢煜: “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说他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催着你去打仗?那军饷就跟流水一样往北疆送,我都快两年没给你们送粮了,你让夜尘打理的那些产业,也都攒下了。你说皇上他这是想做什么?” 谢煜没心没肺地说:“管他想做什么?只要给银子,仗我就能给打下来。以后不用打仗了,这也是好事。” 姜寻凝重了神色,说: “皇上在外面蛰伏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如果一开始就有拉下成帝和宣帝的打算,为什么要等这么久?要说他要培养势力,可是成帝刚即位的时候,位置坐得也不稳。” “那个时候皇上要回来,其实是最好的时机,那个时候成帝的势力还没建起来,朝中还是有很多大臣是惦记着当时的太子的。” 谢煜闻言也严肃了神色。 “确实。听说皇上是和当时的太子妃一块坠了崖,肯定了受了很严重的伤。那个时候我们也查到,他的手下时常去药铺抓药,你还说那是治疗陈年旧伤用的。” 谢煜和姜寻的目光碰到一起,两个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姜寻的心里瞬间就起了防备。 想到墨泽费尽心思让三叔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又没了声息,现在又迫切地让谢煜打仗,刚打完就要谢煜和自己入京。 这一切的一切…… 姜寻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深想。 这些年她吃过太多的苦,对于墨泽,她也没有什么感情。 她可不愿意被他牵扯到墨家的那一堆烂事当中。 她宁愿和谢煜守在这遥远的北疆,她只求她们一家五口可以相守在一起一辈子。 但是事与愿违,姜寻也没有给出肯定入京的答复。 下一封圣旨紧接着就到了。 这一次,来的是朝中一个比较有分量的老臣。 除了催促谢煜和姜寻入京,老臣还带来了京都的一个消息。 墨泽有后的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只是暂时还不知道那个公主到底是谁。 但是结合先前京都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大家也有了一些猜测。 只不过,皇上没有说,大家也不敢议论。 这位老臣之所以敢和谢煜姜寻说这些话,想必也是得到了墨泽的暗示。 谢煜和姜寻就更不高兴了。 这次不仅仅是谢煜没有好脸色,就连姜寻也黑着脸直接拒绝了入京的旨意。 老臣从未见过敢于公然抗旨的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但是谢煜没有耐心和他周旋,叫管家直接将人给带了出去。 谢煜和姜寻烦不胜烦,但是事情远没有结束。 老臣来的第三天,墨泽催命般的圣旨又到了。这次连带着的,还有一封厚厚的书信。 第553章 驾崩 皇上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这世上就只有三个人知道。 墨泽、谢煜,还有姜寻。 就连墨泽身边最信任的凌霄都不知道。 林氏带着孟氏、吴氏站在寒峪关城门口,身后跟着谢丹秋和夜寒、谢松韵、武梦舒,当然了,还有姜韫、姜昊和王氏。 林氏泪眼婆娑,实在是忍不住泪意。 “寻儿,当真要去吗?” 林氏不仅仅是舍不得,更多的还有担忧。 这一次,不只是谢煜和姜寻两个人,他们还带上了三个孩子。 这让林氏怎么放得下心? 他们一大家子好不容易从京都出来,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重回狼窝? 林氏怎么也想不通。 但是谢家人,向来都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林氏虽然不知内情,但是皇上连派了三拨人过来请谢煜姜寻入京,她是知道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林氏知道,他们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 谢煜和姜寻站立在一处,皆是面色沉重,但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氏不再说话,指挥着下人又检查了一遍带的东西,又和锦书几个再三叮嘱了一遍,这才放了他们离开。 马车内,谢煜握着姜寻的手,低声说: “谢谢你。” 姜寻摇摇头,“其实是我连累了你,要是没有我,墨泽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谢煜叹息一声,把手握得更紧了。 “谢家人百年来都在守护大兴,不是为了墨家,而是为了大兴的百姓。墨泽说得没错,现在这个情景,如果他不在了,大兴便又会乱起来,谢家人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又要遭殃了。不说远的,就是最近这两年,谢家军的仗就白打了,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明白的,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可是……我有点担心,墨泽非要带着三个孩子,他会不会……?” 谢煜搂上姜寻的肩膀,轻声安抚。 “你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已经派了不少人先行入京,谁要打咱们孩子的主意,也不那么容易。况且,我倒是觉得墨泽没有什么其他目的,或许,他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外孙、外孙女。” “但愿吧。” …… 带着三个孩子,一路行车异常缓慢。 直到一个月后,才到京都近郊。 刚接近官家驿站,就有人迎了上来。 “谢将军,将军夫人,下官奉命在此等候将军。” 来人正是之前的光禄寺少卿白宇博白大人,现在是正三品奉天府府尹。 按说来迎接谢煜这个差事怎么也轮不到奉天府府尹,但是白大人就是来了,还说在这一等就是十天。 也不知是个巧合,还是墨泽的安排。 不过这个白大人在做光禄寺少卿的时候,就是偏向战功赫赫的谢家的,对于谢家人有着一种偏爱。 果然,白大人把谢煜姜寻一行人安排得妥妥帖帖,而且还告诉了很多朝廷中的事情。 谢煜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这个皇上的身体,好像确实是撑不住了。 现在已经瞒不下去,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皇上不知哪天就快要驾崩了。 可是谢煜还是有点拿不准,墨泽叫他回来做什么,在谢煜和姜寻的心里,无非就是暂代朝政,做个什么摄政大臣。 一切也都照着这个方向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墨泽召了姜寻带孩子入宫几次,看了看几个孩子,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姜寻很坦然地收下了。 谢煜变得很忙,每日进宫,半夜才回,姜寻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见到过谢煜了。 墨泽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在早朝上就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但是墨泽还是强撑着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情。 朝中大臣换了一大批,吃空饷的,买官的,不干实事的,拉帮结派的,贪污的,支持过成帝宣帝的,欺压同僚和百姓的…… 总之,现在还能够站在朝堂上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些人每天都等在御书房外,等着墨泽挨个叫进去嘱托事宜。 不过每个人出来之后,看谢煜的眼神都带着那么一点……探究。 终于,半个月后,墨泽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再次昏迷了过去。 赵大夫摇着头,表示无能为力了。 给墨泽喂了最后一颗药丸,墨泽睁开眼睛看见了谢煜姜寻,还有三个孩子。 墨泽干枯的手已经只剩皮包骨,看着姜寻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愧对于你,对不起。” 姜寻只以为墨泽是对自己那些年在姜府吃得苦感到愧疚,至于现在没有认回姜寻,没有承认姜寻公主的身份,则是因为姜寻的极力反对。 她才不稀罕什么公主,才不要掺和到皇家的那堆烂事里去。 姜寻摇摇头,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等煜哥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和煜哥回去北疆,做我的镇国将军夫人。” 墨泽的脸抽搐了几下,眼里的抱歉被他低垂的眼帘挡住了。 …… 皇上驾崩了,一切事务都由礼部支持,而且是早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并没有慌乱。 可是,凌霄却是在这个时候拿出了一道墨泽留下的遗诏。 一道让谢煜和姜寻都措手不及,让姜寻怨恨上墨泽的遗诏。 墨泽选择在这个时候,在大殿之上,由凌霄亲口宣布,他的女儿就是姜寻。 在场的人,除了谢煜和姜寻,竟无一人感到惊讶。 姜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已经都被墨泽谈过话了,想必早已经知道了。 姜寻现在很气,恨不得掀开墨泽的棺材板去亲自问一问他,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要这么害她? 不会是因为太子妃因生她而死吧? 姜寻都被气笑了。 想到她对墨泽说过的话,简直就是个笑话。 凌霄看见了姜寻黑得几乎要滴出水的脸,继续宣读。 可姜寻听下去,非但没有消气,更是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把从凌霄的手里把遗诏给抢了下来。 上面确实是墨泽的笔迹,墨泽这个狗东西竟然要把皇位传给谢煜!! 第554章 玄色卷轴的秘密 要说刚刚众大臣得知姜寻是墨泽的女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 但是现在墨泽说要让谢煜继承皇位的时候,底下可就乱了。 别说在大兴的历史上了,就纵观前朝他国,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哪怕是皇上没有留下皇子继承皇位,就算公主再得宠,也没有传位于公主的,更别说是让驸马来做皇帝了。 要说先前他们已经接受了姜寻是公主的事实,想的也无非就是让姜寻的儿子改个姓,入了墨家皇室玉蝶,来继承墨家的皇位。 可是现在,墨泽这是要拱手将江山送给谢家人啊。 虽然谢家对于大兴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但是也不能把江山作为赏赐送出去啊。 姜寻气得脸色通红。 众人还以为她是因为没有传位于她而生气,底下的人就有点蠢蠢欲动了。 毕竟皇位在姜寻的手里还好说,但是这皇权一旦落入谢煜的手里,大家都清楚得很,以后他们任谁都难再翻起什么水花。 可不等下面大臣组织好语言,姜寻就爆发了。 “什么意思?把我们骗回京都,就是要把这烂摊子推给我们谢煜?他想得美!当初他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抱走,这么多年就看着姜家人那么欺负我,他明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一点父亲的责任义务都没尽过,现在凭什么要我的男人代他卖命?我不是他的女儿,谢煜也不是他的女婿,他想要找人坐那位置,在墨家人里找,我们不伺候,恕不奉陪!” 说完,手里的遗诏就朝着一旁的烛台飞去,谢煜被姜寻拉着往大殿外走。 大臣们被这一幕给惊到了,竟来不及反应。 就看着二人的身影带着怒意地往外走。 凌霄则慢悠悠地拿回了遗诏,扑灭了上面的火苗,毫无感情地喊住了谢煜和姜寻。 “镇国将军和公主请留步,臣这里还有一封密旨。” 姜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脚下的步子却愈加的快了。 “公主,这封密旨是关于镇国将军府的,是祖皇帝留下来的。” 姜寻的步子一顿,抬头去看谢煜。 谢煜也是一脸迷茫,摇摇头表示并没有听说这件事情。 姜寻轻声问谢煜: “你想做皇帝?” 谢煜皱着眉看向姜寻:“怎么可能?皇帝哪是那么好做的?他们墨家人觉得皇帝好,那是他们看不明白。一生都要困在皇宫里,你岂不是要被憋坏了?” 姜寻放轻松了一些心情,然后又问: “可是做皇帝有后宫三千佳丽……” 谢煜的手用了力去捏姜寻的手,姜寻吃痛,皱着眉住了嘴。 “我现在身为镇国将军,难道就不能纳妾了?” 姜寻闻言眼睛都瞪起来了,还不等发作,就听谢煜赶忙继续说,“可我不稀罕,我有你就够了。” 姜寻笑了,眉眼弯弯,她看得出来,谢煜是真的对当皇帝没兴趣。 两个人嘀咕了一会儿,凌霄也没催促,等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凌霄这才慢悠悠地拿出了一个卷轴。 正是那个传说中的玄色卷轴。 上一次在靖王府,墨泽并没有让大家看到卷轴里面内容的全貌,这一次,看样子凌霄是打算让这个卷轴公之于众了。 姜寻的心一沉,直觉上就没好事,可是事关谢家那个神秘的卷轴,姜寻还是耐着性子看向凌霄。 凌霄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但是说出的话,让整个大殿上的人都失了声。 凌霄说完之后久久,大殿上依旧是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有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 “谢将军,不知您可知家里是否有这样的一个卷轴。” 凌霄的声音再度响起,谢煜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沉声回道: “有。” “还烦请将军遣人将卷轴送过来。” 姜寻忍不住说道: “可是那卷轴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凌霄转而看向姜寻,说:“公主,卷轴经过了特殊处理,上面是有字的。” 谢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从未想过谢家…… 谢煜缓了口气,来到殿外一招手,夜影便出现在他身前。 简单交代了几句,夜影又消失不见。 众大臣看着夜影在这肆无忌惮地进出,一时间面上表情有些精彩,不过想到刚刚凌霄的话,又将这些异样情绪压了下去。 不多时,夜影便带着那个卷轴重新回来了。 凌霄摆弄了两下就揭掉了表面薄薄的一层纸,下面是写满了字迹的卷轴。 大臣们又安静了。 …… 直到回到将军府,躺在谢煜身边,姜寻都回不过神,一翻身压在谢煜胸前,问道: “照这么说,整个大兴并不是墨家的,而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谢家的了。” 谢煜被姜寻的话给讨好了,胸腔震荡,笑着问: “我们谢家?” 姜寻轻轻捶了谢煜一下,说: “你关注点怎么这么不正常啊?我说的是正经的。” “是啊,确实是,你嫁给了为夫,就是谢家的人。” 姜寻白了谢煜一眼,谢煜不笑了,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墨家人趁着谢家人忙着清理最后的余孽的时候,他们率先进了城,而后抢走了本该属于谢家人的皇位。” 姜寻恨恨地点头附和。 “就是,原来墨家人从最开始就诡计多端不是好人。” 谢煜眼神复杂地看向姜寻,嘴唇动了动,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寻又道: “要我说,当初咱祖祖祖祖祖爷爷,就不该考虑那么多,手里那么多兵,就该直接把墨家那个什么祖皇帝给拉下来,把他干的那些丢脸的事大白天下,省得谢家这么多代人都把自己的一生奉献在了北疆。” 谢煜拍着姜寻的后背轻轻地安抚她。 “我想我应该可以理解他们当时的做法。前朝末期,皇帝昏聩,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谢家祖先带着墨家、姜家联合起来推翻了前朝,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安定。” “那个时候墨家人趁虚夺权,待谢家人收拾完最后一缕残兵时,墨家人已经控制了皇宫。那个时候也是最混乱的时候,如果谢家人为了皇位和墨家翻脸,估计又是一场混乱。” “而那个时候,北疆几国虎视眈眈,若大兴再混战下去,估计又要掀起战乱。” 第555章 被逼做皇上 “为了尽快平息战乱,也是急于奔赴北疆守卫大兴国土,谢家祖先这才放下这些,想着如果墨家人能够让大兴重新繁盛起来,让百姓能够安居,便也没什么不可。” 姜寻叹了口气,趴在谢煜胸口,闷闷地说: “为什么谢家人一直都是这么耿直啊?谢家人在前面卖命,墨家人坐享其成。” “也不是,”谢煜又道,“或许也是因为这个,谢家和姜家才各自有了那个保命的信物和遗诏,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论功行赏,而是为了封口。” 姜寻重重地点头:“一定是这样。墨家的狗皇帝都一个样,墨泽也不例外。临死了还不放过我们,当谁都像他们墨家人一样稀罕那个破皇位呢。” 想到这姜寻就生气,她就是想来看墨泽一眼,一直以来墨泽并没有伤害她,她不过就是满足一下他想见孙辈人的愿望。 可是,现在他伤害她了。 也得罪她了。 姜寻想着想着心情就不好了。 她只想和谢煜两个人过好他们的日子,可是现在却硬生生地被架了起来。 要是谢煜姜寻不接受墨泽的安排,那么就是大兴的罪人,是谢家人的罪人。 谢家人这么多年,祖祖辈辈奋战在北疆,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保住大兴的安定。 但是现在大兴正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期,虽然北疆各国已经被谢煜彻底收服,但是大兴内部呢? 除了谢煜,也想不出有谁能够掌控全局。 姜寻又蔫了下去,在心里把墨泽、把墨家人又重新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似乎忘了,她的身上也流着墨家人的血。 …… 这些事情一夜之间,犹如柳絮一般飘进了每家每户。 整个大兴都知道了过去的那些秘辛。 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过,不管百姓们怎么议论,对于谢煜即将接管朝政这一事,几乎都没有异议。 也难怪,这么多年谢家人在大兴百姓的心里,确实占据了比墨家人更加重要的位置。 也就难怪墨渊和墨煊费尽心思的想要搞垮谢家。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姜誉了。 姜誉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现在的谢煜和姜寻就更没必要和姜誉周旋了。 被姜誉找上门来两回,谢煜眼见着姜寻心情不好,直接派人跟过去姜家,威胁了姜誉一顿,直接把姜誉给关在了姜府,出不来了。 谢煜才不管姜誉心里怎么想,别人怎么看。 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 姜寻明显不想做皇后,他自己也不想给大兴卖命,两个都向往自由的人,怎么甘心被困在皇宫内院?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墨家那些子孙后代,别说没什么出类拔萃的,就算有,依照墨家这么多代人的品行,谢煜也不放心让墨家人再掌权了。 到时候不说大兴的结局会如何,单单是那封遗诏和玄色卷轴上记载的事情,就会成为谢家人的催命符。 没有哪个皇帝会任由一个对自己有这么大威胁的家族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不是墨家人,换了谁,也将容不下谢家。 墨泽还真的是没有给谢煜姜寻留有退路。 回想起墨泽临终前的那几句对不起,姜寻还曾心软了一瞬,现在回想起来,真想揪着他堵上他的嘴。 对不起有什么用? 墨泽分明就是想献祭了他们的一生。 现在除非谢煜真的按照墨泽的安排登上帝位,否则,他人掌握皇权之时,就是谢家人陷入无尽的追杀之时。 墨泽正式下葬之日,姜寻故意赖在床上就是不肯起来,要不是谢煜还留有一丝理智,劝着姜寻起来送了墨泽最后一程,估计第二天坊间就又多了一则饭后谈资。 姜寻虽然气,但是也知道自己和谢煜没有了退路。 就算不为着自己打算,就看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大兴,他们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再次流离失所。 谢煜最终还是登上了帝位。 在姜寻的坚持下,改了国号为景安。 姜寻是真的不想谢煜是为着大兴卖命,大兴可是墨家人的大兴,可不是谢家的大兴。 改了国号之后,那些老臣也不用再惦记什么墨家什么大兴了。 谢煜他只是他自己。 这国,本也应该就是谢家人的天下。 谢煜登基的那一天,带着姜寻,两人携手走上了最高位,封后大典也一遭给办了。 大臣想要谏言,可谢煜动不动就想撂挑子,“实在不行,你们再找个人当皇帝,本将军不干了。” 不得不说,墨泽的眼光够毒,留下的这些老臣一心为国,还真的没什么私心。 谢煜一开始摘头上的旒冠,这帮老臣就跪下乞求谢煜“三思”。 谢煜虽然不太情愿,倒也被推着坐上了龙椅。 每日下了朝,谢煜就直奔坤宁宫,总觉得姜寻被困在宫里委屈了她,就想着多陪陪她。 毕竟是做了皇帝的人,一举一动都有着诸多规矩,也只有在姜寻那里,谢煜才觉得自己好像活着一样。 关上门,还是小两口的天下。 带着孩子玩玩闹闹,在皇宫的一角,也好像在过着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只不过,人在其位,很多事就避免不了。 比如说,谢煜的后宫就被不少人惦记上了。 谢煜不仅年轻,又有能力,关键问题,是长得真好。 别说那些大臣想要用女儿来拉拢关系,就是那些世家贵女们,哪个见了谢煜不芳心暗许? 以前谢煜还是镇国将军的时候回京都,明知道当时的成帝对谢家有看法,姑娘们心里忐忑不敢太过表现,可谁又能说,自己私下里没有动过春心、没有幻想过呢? 当年的那些姑娘自然不会等到现在,但是每次提到现在的皇上和皇后,谁不在心里懊恼? 也怪自己没有姜寻有眼光,捡了这么一个宝。 要是早知道成帝和宣帝都没有弄掉谢家,反而让谢煜坐上了那个位置,当年她们也不会退缩的。 或许,皇后的位置,现在可就是她们的了。 第556章 以后带妹妹去北疆玩 那些嫁了人的小姐们再怎么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了,可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姑娘们可不少。 看着谢煜年纪轻轻,后宫就只姜寻一人,便一个个的动起了歪心思。 一会儿有人上谏说要谢煜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一会儿有人建议皇后举办宫宴,他们也好带着夫人和小女入宫觐见。 更有那自以为资历深厚的老臣,直接张口想要谢煜纳了自家女儿或者孙女。 谢煜不胜其烦,那些人就好像听不懂话一样。 终于他忍不住在早朝上发了火。 “朕已经有二子一女,还有谁在说朕子嗣不丰?” “之前的皇帝倒是子嗣丰厚,最后怎么样了?墨泽是怎么消失十几年的?不若那样,大兴至于萧条不丰那么些年?至于受外敌欺辱那么多年?” “你们一个个有这个闲心插手朕的后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助百姓不受饥寒之苦。” “实在闲的没事干,可以上表,朕不介意派你们去北疆帮朕分忧,那里的百姓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大臣们一个个如鹌鹑般缩成一团,谁也不想女儿没送出去,反倒把自己一家老小给送走了。 有那大胆的女子,趁着宫宴向着谢煜暗送秋波,姜寻还没生气,谢煜直接就下令将人给拉了出去,不仅下了那父女的脸面,更是直接赐婚给了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 这一下,众人再有心思也不敢再表现再提了。 谢煜和姜寻总算是能得以安生一些了。 在宫里的第一个春节,姜寻过得有些意兴阑珊。 想到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团圆饭本是很丰盛的,但是摆在偌大的宫殿中,又显得有些冷清。 “煜哥,母亲和婶婶们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姜寻看着昭儿带着弟弟妹妹在雪地里玩耍,有些百无聊赖。 谢煜今天穿的是以前最喜欢的玄色常服,姜寻的头上也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装饰,两个人就如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如果忽略掉身旁这些庄严肃穆的宫殿的话。 谢煜往姜寻的肩头披了一件厚实的大氅,说: “母亲估计是真的不想回来了。北疆距离父亲比较近,她也能心安一些。这皇宫内院,不是她想待的地方。” “哎,这皇帝有什么好?弄得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谢煜觉得有些愧疚,看着小大人一样的昭儿,说道: “等到出了正月,我就带着昭儿一块去御书房,我亲自教导他。” 姜寻不解,问: “他才多大啊?这么早就要启蒙了吗?” “不小了,再过些年也就十岁了,也该替他父亲分分忧了。” 姜寻浑身一抖,瞬间就开始为可怜的昭儿感到担忧。 但是想到自己也期盼着谢煜能早点卸下担子,和自己游历大好河山,心里对昭儿的那一点愧疚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一点也不知道父母打算的昭儿,还开开心心一脸天真地哄着妹妹,说以后要带着妹妹去北疆玩呢。 …… 多年以后,当昭儿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渐渐变小的两个身影,还是没有忍住,让泪水模糊了双眼。 “哥哥,你不要哭,妹妹会陪着你的。” 昭儿抹了一把眼睛,说: “朕才没有哭呢,朕只是被风沙眯了眼睛。” “哥哥,父亲说了,他们会回来的,而且他们只是去看看祖母,看过了祖母就回来了,或许,爹爹和娘会带着祖母一块回来呢。” “哥哥,你不想祖母吗?听说祖母可厉害了,还曾经跟着祖父上过战场呢。” 昭儿吸了吸鼻子,说: “朕……” “不许称‘朕’,爹爹都不在我们面前自称朕,你‘朕’呀‘朕’的,累不累啊?” 昭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知道了,妹妹,我改。我这几天也是被那些大臣给弄怕了。” “妹妹,弟弟哪去了?怎么没和你一起啊?” “他啊?可能又跑到藏书阁去了吧?他说要多看书,好帮哥哥你分忧呢。” 昭儿摸了摸妹妹的头,宠溺地说:“我可以的,爹爹走之前,都给我安排好了,有很多人帮着我呢。” “你不用管他,他从小就喜欢看书,我看他高兴得很呢。说不定,再过几年,哥哥你就可以把这个担子抛给他,你带着我也出去玩一玩,我可盼着好久了,就是爹爹那个坏蛋,不肯带着我,哥哥到时候你可得带着我呀。” 昭儿宠溺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她和母亲长得可真像啊。 “好,到时候哥哥一定带你出去玩。” …… 兄妹俩走下了宫墙,夜风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几个孩子现在都这么懂事,心里既是开心,又有些惆怅。 不知不觉自己好像老了呢? “锦书姑姑。” 昭儿和公主纷纷向锦书点头致意,锦书停下脚步,略带嗔怪地说: “公主,你怎么又穿这么少跑出来了?皇上你也是的,也不看着点你妹妹,她从小体质就弱,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昭儿笑着回: “是,锦书姑姑,昭儿知错了,下次她一出现我就找人去通知姑姑。” “哥哥!”公主跺着脚不服气地喊道。 锦书一边给小公主披上厚实的大氅,一边对昭儿说: “皇上,奴婢是个下人,您可别对奴婢这么客气,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 “哪有什么外人?除了夜风叔叔,就没别人了,他们也不敢靠过来啊。” “锦书姑姑,你快去找夜风叔叔吧,看见你过来,夜风大人的魂就不在我们身上了。叫夜风叔叔给我们安排一队暗卫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锦书脸一红,瞪了一眼昭儿,便朝着昭儿身后走了过去。 “怎么样?冷不冷?” 夜风的声音带着克制,可锦书还是忍不住脸上的燥热。 “也不知小姐她们……” “你放心吧,有夜影跟着呢,再说了,夜寒也在北疆接应,不会有事的。咱们少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锦书笑了笑,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改不了这操心的毛病。 不过也是,操心了小姐,现在又要操心小小姐。 自己家里的小家伙反倒没得到锦书多少关心,锦书心里时不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可是看那小子又是满嘴泥巴又是满身污水的,锦书的那点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她还真的对这样的儿子疼爱不起来,最常干的,就是抄起家里的柳条在后面追着他打。 第557章 摊上这么一个爹(大结局) …… “煜哥,锦书也成亲了,现在还差簟秋和叶兰。叶兰说什么也不肯嫁人,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就算叶兰不嫁人,难不成你还能亏了她不成?” “也是,嫁了人也未必就能幸福。不过,这次走完,等回到京都,一定要把簟秋的婚事给办了,夜影他到底怎么想的?不想娶我可就给簟秋再相看好人家了啊。” 话一刚落,外面就传来“噗通”一声,姜寻撇撇嘴。 “少操心别人的事,好不容易甩开三个孩子,你该好好看看我。” 谢煜扳过姜寻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这几年,你还真的受累了,你看你脸上都有皱纹了。” 姜寻的话成功地让谢煜黑了脸。 “我就说皇帝就不是人做的事。” 姜寻无语,明知道不是好差事,还推给你儿子? 不过好在这些年谢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从刚即位开始,就已经着手组建了一支庞大的队伍,目的就是让他们可以好好的辅佐昭儿。 姜寻心里腹诽,摊上这么一个爹,也不知道昭儿是造了什么孽。 “咱们出去走一圈就回去了,昭儿就当提前历练历练,我还能真的不管他了吗?” 谢煜知道姜寻有些放心不下昭儿,但是他可没打算折返回去,只能这么宽慰着姜寻。 “那咱们可说好了,从江南绕道,去了北疆咱们就回去吧。三叔现在又去江南了,也不知道找到那个女人没有。” “你少操心别人的事,三叔做事有分寸,再说了,感情的事,你就是在旁边操上一万分的心,也是丁点忙也帮不上的。” 姜寻知道谢煜的话有道理,即便心里再担忧,也只能无声地叹息一声。 三叔还是一个人,这是她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一根刺。 好在四叔一直跟在三叔身边,看起来感情好得很,想来也是因为小的时候在姜府,同样受到了老夫人的磋磨,有了患难之中建立起来的兄弟情吧? “听说江南很繁华,应该有很多好玩有趣的小玩意,到时候我们多带一些去北疆,当做给丹秋和松韵孩子们的礼物。” 姜寻又笑了起来,对这一趟的江南之行充满了期待。 “是,都听你的,只不过少给他们买东西,咱们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凭什么给他们买那么多啊?” 姜寻笑着给了谢煜一个白眼:“还嘴硬呢,其实你比谁都疼他们几个,可偏偏你这张嘴呀……” 谢煜不自在地轻哼一声:“哼,谁叫臭小子从小就跟我作对,一直跟老子抢媳妇,我能容他?我这是替咱们女儿抱不平呢。” “行行行,到时候咱们多买点,等回去的时候也带些给你的宝贝女儿。” 谢煜抑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又怕姜寻看到笑话他,干脆把姜寻搂在了怀里,姜寻的脸便贴在了谢煜的胸膛上。 “皇……主子,夫人。” 夜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在马车外低声说话。 谢煜撩开车帘,问: “何事?” “回主子,是武大人,京都的探子传来消息,称武大人给皇上留了书信出城了,好像……好像是朝着咱们队伍的方向追来了。” 谢煜咬牙切齿,一张脸都黑成了炭灰。 “当初就该把她绑起来送到敌国去成亲。” 姜寻好笑地拉住谢煜的手,想要安抚两句。 谢煜却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对着夜影说: “派人去告静柔长公主府,问她还要不要她的闺女了?实在不行,我还能给她随意赐个婚,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要么她这个女官也别当了,干脆现在就回家去生孩子。反正白大人岁数也不小了,别叫白大人绝了后。” 说着,谢煜愤恨地甩上了车帘。 姜寻见状也不去劝谢煜,这个武梦舒也确实该好好收收性子了。 女扮男装去参加什么科考,还真叫她混了个官当,这一当还真的做的挺好的。 只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的儿子都能处理国事了,武梦舒成天天在外面还像个野马一样。 关键的问题是,武梦舒要是真的追来了,她身边的这个人真恨不得剐了武梦舒。 好不容易过上二人世界,她还非要插一脚…… 谢煜真的会发疯的。 武梦舒到底是没有追上来,听说静柔长公主年岁大了,就因为武梦舒连着三日没有回府,她一着急就病倒了。 姜寻听着这蹩脚的借口都忍不住揉额头,可谢煜不管,只要武梦舒不来,一切都好说。 本来以为是一趟异常轻松愉快的旅程。 可是谢煜还是觉得很扫兴。 从江南离开直奔北疆,姜寻就开始各种不舒服。 不是干呕就是犯困乏累,一路上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姜寻心里有所猜测,但是看谢煜的脸色她没敢说。 想着到了北疆再告诉谢煜,可谢煜见不得姜寻这么难受,非要让随行的太医给姜寻把脉。 结果,可想而知,谢煜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明明和姜寻说好以后不再生孩子的,这怎么就又有了呢? 姜寻没好气地掐了谢煜一把。 “还不是你犯浑?在江南那些天,还有在船上的时候,这一路上你非要找什么刺激,你……这下真的刺激了吧?” 谢煜懊恼地抓抓头发,他不是……就是兴奋吗? 那些天太医说什么药材不全,效果不一定达到预期,他就存了些侥幸。 可是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下好了,刺激是寻不着了,二人世界又没了,等姜寻肚子里的小兔崽子生出来,姜寻的所有注意力又不能在他身上了。 关键是……他……好不容易放纵了这一段日子,又得憋着了。 “好了,那些大臣总说你子嗣不丰,现在好了,谁再想给你塞女人给你生孩子,你也好堵他们的口了。” 谢煜还是不高兴,说: “以前我就能让他们闭嘴,现在我都不当皇上了,他们更没道理跑来烦我。烦也是去烦昭儿。” 姜寻简直无语,有他这么当爹的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