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叶兰嫣被围到了亭子附近,最后几个黑衣人从门口那儿围过来,叶兰嫣抬头看了看,前院那儿火光渐熄,应该不会再有人朝着这里拥来。 夜半起兵的除了宜郡王就是二皇子,宜郡王并不会要她性命,但二皇子就不一样了,她身为藤王妃不是站在二皇子这一系的,身为叶家嫡女,同样不是站在他那边,对他而言她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没威胁。 眼前这些黑衣人就是要拿她性命来的,这么大的阵仗烧了藤王府都够了,叶兰嫣看他们步步紧逼,往亭子内退去,要确定不会再有人来这花园。 夜色正浓,花园门口悬挂的灯在风中摇曳了几下,黑衣人已经逼近到了亭子这儿,李祺他们守在叶兰嫣身旁围成了一个圈,而这些黑衣人在亭子周围也围成了一个圈,范围越锁越小,从外面看这些人已经把亭子包围,没有逃跑的缝隙。 叶兰嫣看着他们靠近过来,眼底闪过一抹锋芒,花园平地卷起一阵风,也就是刹那间,亭子外的花坛中忽然出现数名侍卫快速的把所有黑衣人包围住,也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最靠近黑衣人的侍卫已经拔剑杀人。 距离李祺近的就想要拿捏住叶兰嫣当筹码逼迫这些埋伏在花园里的侍卫,但外围来势汹汹,少顷就打的他们只来得及还击,没那空暇再去顾及要抓叶兰嫣当要挟。 当年萧景铭以拨乱反正之名上攻建安城,随军时他们曾遭受过多次伏击,这样血腥的场面叶兰嫣也见过多次,没多久过去外面十几个黑衣人就已经死在刀下,侍卫还擒住了其中两个想要逃走的,地上倒了一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李祺拉开那两个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叶兰嫣吩咐李祺好好审问,外院那儿冬青赶来,援军赶到,外头已经控制住了。 叶府派来的人到的及时,这时辰也不止是藤王府遭遇了这样的事,建安城中有好几个府邸被人闯入,只是没有藤王府外面这样的声势,夜色之中显得悄无声息。 很快那边李祺已经拷问出了结果,人是二皇子派来的,目的是要把叶兰嫣抓进宫去,倘若她反抗不从那就杀无赦,直接连性命都不用留。 「把那些衣服脱了,你们换上。」叶兰嫣看向地上那十九具尸首,忖思片刻让侍卫把衣服脱下换上其中十五件,随后带着青冬回了主院。 …… 半个时辰后,藤王府陷入了一片死寂,而此时的宫中,乾清宫外满是火光,宜郡王的人在内,二皇子的人在外,两军僵持,二皇子身着甲胄站在一排士兵后面看着宜郡王,语气偏冷,带着劝阻:「大哥,父皇封你郡王,封地淳安,你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郡王,何必还要回来。」 「你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宜郡王这才刚刚威胁过被封为太子的三皇子,转眼就被二皇子带来的人围堵,这宫墙外如今都是二皇子的军队,也就是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内,何府和齐王府都遭到了伏击,何太傅的家眷已经被抓入宫用来要挟。 「没别的意思。」二皇子看站在他身前的连总兵,「父皇早就废除了大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最终都是徒劳无功,还不如留在淳安。」 「放肆。」宜郡王难得的有了一些威严,他怒瞪着二皇子呵斥,「你这是要反,父皇还在殿内你就敢带人前来逼宫,谋逆之罪死不足惜。」 二皇子呵呵笑了,他身后这么多人自然是要反,难道还是入宫护驾不成,只是开口的话未必如此:「大哥带这么多人驻守建安城实为不妥,就算父皇如今没工夫管,这旨意大哥还得守,眼下宫里也没你什么事,二弟我只是奉旨行事,请大哥离开建安城罢了。」 「二弟如今这样的阵仗,图谋不小。」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何必讲的自己多高尚,宜郡王冲着皇位来的,难不成这些兄弟不是。 「大哥再这样下去可就是抗旨不尊了。」二皇子笑着,脸上的神情却显得阴郁,「不知道大哥这一趟回来,有没有把郡王妃和小世子安顿妥当。」 「二弟不必拿这个威胁本王!」宜郡王看起来信心十足,「天黑时城外已经逼近二十里,如今兵临城下,我看二弟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 宜郡王话音刚落,跟随他多年的幕僚匆匆赶到了他的身后说了几句,宜郡王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向二皇子:「你!」 「嫂子听闻大哥身负重伤,已经被擒,带着孩子纵身跳崖了。」二皇子轻啧了声,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带着嫂子他们来与你一家团聚。」 宜郡王心口一疼,脸色跟着满是痛楚,他捂着胸口踉跄了一下,用剑柄支撑着自己站稳,耳中嗡嗡一片,他不是派了人早早护送妻儿前往淳安躲藏,眼下早就应该到了,怎么会! 想到此宜郡王蓦地看向回禀他这件事的幕僚,你字才刚出口,下一刻,一柄匕首直朝着他胸口刺过来。 适才还低着头一副恭顺样子的幕僚此刻面露凶狠,半点都没有过去听话殷勤的样子。 失魂之际他根本躲闪不及,身旁的侍卫替他挡了一下,侧身之际,匕首没到胸口直接没入了他的腹部,绞痛传来,侍卫一掌推开了那幕僚,幕僚握着的匕首也被抽离开他的腹部,鲜血顿涌。 第2章 「郡王!」 「撼儿!」 皇后的惊叫声和周遭侍卫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幕僚被人拿下,宜郡王死捂腹部苍白着脸色被人搀扶着,皇后冲下来拨开侍卫到了宜郡王身旁,看他满手的血气的浑身发抖:「太医呢,太医,赶快叫太医!!!」 二皇子哪里会站在那儿等他们叫完太医包扎完伤口,他对宜郡王受的那一刀不是很满意,当年太子册封后他就安插了人过去,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成功取得太子信任也办了不少事,眼下却没有将他一刀毙命实在是可惜。 「你们要做什么!」皇后转身看到逼近的人失声呵斥,「放肆,你敢伤你兄长,谋逆之罪当斩!」 「母后年纪不大眼睛却花,伤大哥的人可不是我。」二皇子呵呵笑着,身后的人已经朝着他们走去,越逼越紧,「既然受伤了就该到一边呆着,大哥要是还挡在这里,休怪刀剑无眼,伤了性命。」 「你!」宜郡王指着他满手的血,「好狠的心。」竟然连他妻儿都逼死了。 心不狠怎么当皇帝,二皇子把他的话听做是恭维,直接下令将他们团团围住。 台阶上满是鲜血和尸首,宜郡王被逼到角落,失血过多气若游丝,皇后翘首以盼的城外驻扎军队迟迟不来,她扶着儿子狼狈不堪,抬头看乾清宫大门口,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皇上能从里面走出来。 二皇子见皇后和宜郡王已经被拿下,不急着当下杀死,他提剑带人走上台阶,身后有人来报,二皇子的脸上渐露了喜色:「好,很好,把人带过来!」 …… 此时的殿中和外面相比显得很安静,齐王爷带人守着,如今的太子宋骥却是瘫坐在椅子上,垂头丧脑半点意志都没有,宋珏站在一侧面色沉静,而最为着急的就是贤妃,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门口的齐王爷,随即起身要朝着内殿那儿走去:「皇上要与德妃说什么,外头二皇子都要反了。」 贤妃刚到内殿门口,内殿的门就开了,德妃身着素色的宫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哀,她看向贤妃张口:「皇上,驾崩了。」 「什么!」贤妃瞪大的眼睛看着她,随即使劲的推开了德妃冲进内殿,药味浓重的内殿中,皇上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贤妃扑倒了床边抬手朝着皇上的鼻下探去,紧接着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不信皇上去了,使劲的摇着皇上的手臂和身子:「陛下您醒来啊,陛下您醒来啊,陛下,陛下您看看外头啊,您交给骥儿的江山要落入到别人手里了,您睁开眼看看啊!」 哭嚎声从内殿传来,德妃低头轻掸了掸裙子,坐在那儿的宋骥刚起来就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一旁的太监赶紧扶他起来,他看向宋珏:「皇……皇叔,父皇驾……驾崩了。」 「皇上驾崩,太子顺位继承皇位。」宋珏伸手扶了他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太子殿下,如今该您主持大局了。」 「主持……」宋骥的舌头像是被自己吞了似的险些噎死,他朝着门口那儿看了眼,「我……我要怎么主持。」 宋珏低叹了声:「您是太子啊。」 「我知道我是太子,可我……我也是第一次当太子。」宋骥听到外面震天响的声音身子猛的一颤,他听到说大哥被二哥所伤,快死了。 就这样的胆识怎么能担当的起太子这个重任,宋珏松开手时宋骥反拉住了他求救:「皇叔,您出去,替我主持大局。」 宋珏还未出声内殿门口就传来了贤妃的尖叫声,她从内殿冲出来直接朝着德妃扑去,两个人当即扭打在了一块儿,宋骥见此情形都惊呆了,贤妃娘娘的责骂声还时不时传来。 「是你杀死了皇上,是你毒害了皇上,你这个毒妇,你竟然谋害皇上。」 几个太监好不容把她们分开,贤妃半坐在地上瞪着德妃:「你谋害了皇上,你还相当太后,你和你儿子都不得好死!」 德妃狼狈的站稳,抬手扶着垂下来一半的头饰,冷哼:「你有什么证据在这儿疯言疯语。」 这时桂公公已经到了门口高声喊皇上驾崩,外面打斗的人只顿了几秒,随即就是往上冲的士兵,殿内的宋骥终于反应过来,朝着德妃那儿走去,要求她去和二皇子说不得逼近,否则就要杀了她。 德妃终于扶稳了头饰,嘴角扬起一抹笑,她的儿子终将登上皇位,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皇上不想封他为太子又能怎样:「杀了我珲儿也不会停下,你们威胁不了我。」她留在这殿内的时候就想过最坏的结果,齐王爷和藤王爷根本没有要保太子的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螳螂已卒,还有什么威胁可言。 二皇子的人已经到了殿外和齐王爷的人对峙起来,宋珲也不急,这乾清宫外都是他的人,犹如瓮中捉鳖,他稳赢。 「六皇叔,您一直留在里面,不出来看看我带了谁来见你么。」 第3章 宋珲话音刚落,后头的士兵分开两道,十几个黑衣人押着藤王妃走了上来,王府中应该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战,抓着藤王妃的两个黑衣人没有蒙着脸,而藤王妃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头发凌乱,脸上都斑驳着沾了血泥。 宋珏从殿内出来,看到了被押上来的人脸色一变,二皇子宋珲看在眼里,朗声道:「六皇叔,大局已定,您又何必负隅顽抗。」 黑衣人押着藤王妃走上台阶到了宋珲身后,宋珲转过身看,脸上那得意的笑意在看清藤王妃的脸后有了变化,那一幕对宋珲来说多么熟悉,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刚刚用过,眼前「藤王妃」忽然上前,抬手时袖口滑下一柄利刃,她的速度要比刺杀太子的那幕僚要快的很多,下一刻那利刃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他要说什么时那利刃轻轻一抬,直接抵在他的喉结上,压近皮肤几分有了痛意。 周遭的士兵即刻拔剑相向,而上来的十几个黑衣人则是把宋珲团团围住,身在中间受人桎梏,稍微一动就有被抹脖子的风险,这一变化别说是那些士兵了,就连宋珲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侧眸瞥了一眼身后的「藤王妃」:「放下刀,有话好说。」 「该说的三皇子不都已经说了么。」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开口的却是身侧的一个黑衣人,宋珲转眼撇去,黑布遮面之下这才觉得声音和眼神有些熟悉,他当即明白过来这个才是藤王妃。 遮住的大半脸颊上只露着一双眼眸,为了以假乱真叶兰嫣连妆容都卸了,扒了十几件衣服蒙混入宫佯装自己成功被抓,唯有这样才能靠近这个以为一切都已经胜券在握的二皇子。 硬拼硬的得死多少人,而死的越多越乱才是萧景铭所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景铭要做那个黄雀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她叶兰嫣如今就截一段,提早平了建安城的乱,把这利给收了。 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假扮成藤王妃的冬青一抬手,宋珲就得跟着她往上走,周围的黑衣人都是侍卫假扮,他们打不过这么多的人,而这些跟着他们往上的将军士兵也不敢动他们。 「你当如何。」宋珲沉声,他们已经到了殿门口,眼前就是齐王爷的人,进了乾清宫他就更没商量的余地了。 「二皇子,负隅顽抗可是你说的。」叶兰嫣看不到萧太傅的身影,早在宫乱前他就已经偷偷离开了皇宫,此时若还没离开建安城去报讯,那就是还躲在城中探查情形,「皇上驾崩,您却逼宫谋反,别说你贵为皇子了,再尊贵的身份还是大罪。」 就算是宋珲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被押进了乾清宫殿内,擒贼先擒王,他进了殿,外面再多的人也是我为鱼肉。 …… 德妃见儿子被擒,再难维持起镇定的神情来,一旁的贤妃倒是笑得高兴,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捞到,人都被抓住了,一刀下去结果了性命,外头那么多的人拥护谁去? 这皇位还是她儿子的。 贤妃赶忙杵了一下儿子让他上前去:「齐王爷,叛贼已抓,就该当场斩杀以绝后患,皇上驾崩,未免朝政起乱,这新皇的登基大典也得抓紧啊。」 宋骥这是死灰复燃,刚刚还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现在藤王妃一计把人给拿下了,他挺了挺背脊开口:「齐王爷,快把这谋乱之人带下去关入天牢严加看管,还有那些伙同叛乱的人都一并抓捕,择日审问!」 冬青松开手,宋珲踉跄了一步跌到了两个侍卫这里被拿住,叶兰嫣摘下帽子走到宋珏身旁,见他不甚赞同的看着自己,无人注意下她冲着他眨了下眼,随即恢复神色看向宋骥:「太子可别忘了,城外还有二皇子的人守着,您这是打算让谁去抓捕这些人。」 宋骥一愣,不是他们那还有谁,贤妃得意的瞥了德妃一眼:「齐王爷,今日平乱得封你和藤王爷大功劳,等我儿登基有的是赏赐,来人啊!把这谋逆的母子俩都给本宫抓下去,让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正统!」 贤妃一声令下却无人动作,贤妃朝着站在那儿的侍卫看去,场面一瞬陷入了尴尬,随即是德妃的笑声,她就似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贤妃:「谁才是正统?就凭你们?笑话!」 傻子都看得出齐王爷和藤王爷不会站在他们那边,还想让他们听命,都这副样子了要还看不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她德妃这些年也白混了。 「你们!」贤妃指着齐王爷,难以置信,「你们这是要反!」 贤妃的心思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放在了皇上身上,一门心思的研究怎么更受宠,当然也有得益,这不是让她讨到了圣旨,封自己儿子为太子,风光了一时。可要是让她想点别的这脑子就不够使了,还巴巴的望着齐王爷这种能一呼百应的人拥立自己儿子登基。 宋珏的声音传来,冷冷淡淡的不参杂一丝情绪:「昨夜皇上已经秘旨,传位给九皇子宋琨。」 第4章 听到这话德妃脸上的笑意更甚,料准了,可就是料的太迟了,她早就该动手的,可就是轻视了淑妃轻视那个皇上看都没看过一眼的孩子,更没料到两位王爷会在背后联手助推。 「胡说,昨晚本宫一直侍奉左右,何曾看到皇上下旨。」贤妃尖着声呵斥,就算是心中明了了还是不肯信,「你们,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圣旨就在桂公公手里。」宋珏话音刚落在内殿给皇上换好新衣的桂公公手捧着圣旨出来了,那上面就是皇上的字迹,虽说病榻在床落笔的字有些虚浮,可那就是皇上的字错不了,贤妃往后退了一步瘫倒在地,她喃喃着不肯信这一波三折的故事,立太子的圣旨和传位的圣旨比起来,哪个分量更重呢? 「假的,假的!!!」贤妃忽然大喊了声朝内殿冲去,被门口的太监拦了下来,贤妃满目癫狂不断的喊着皇上,一会儿说作乱,一会儿说谋反,一会儿又说她的儿子才是未来的皇上。 桂公公捧着圣旨到宋珏面前交给他,多日不睡的眼底尽是疲倦,还有满满对皇上逝去的哀伤,他服侍皇上数年,这样的感情又是何等的深厚,可殿内这两个皇子呢,还有德妃贤妃,谁又真心? 「桂公公,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快去把钟敲了。」宋珏接过圣旨看了齐王爷一眼,「宣圣旨。」 殿内的贤妃坐在地上不断的喊着‘假传圣旨,大逆不道’之类的话,像是疯了一般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念叨着自己陪了先皇一整夜,根本没有什么传位的圣旨,是他们要夺她儿子的帝位故意捏造的。 可纵使她喊的再大声,藤王爷还是走到了殿门口和齐王爷站在一起,本来安静的殿外随着被解救出来官员的到来喧杂了起来,这些被二皇子夜半抓进宫当人质威胁关押的官员还有这些家眷才刚刚被解救出来。 见宜郡受伤晕厥,二皇子被擒,殿内始终不见太子的身影,狼狈不堪的官员们收拾过后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看着走出殿门口的藤王爷,其中支持太子而和二皇子一系向来不对盘的官员开口问太子的去向:「藤王爷,圣上驾崩,国丧事重,这期间是不是也该让新皇登基,朝政可不能荒废下去。」 眼尖的看到了藤王爷手里的圣旨,面面相觑低声讨论了几句,不像那几个开口的,而是等着听藤王爷怎么说。 「朝政自然不可荒废。」宋珏看了一眼众人,「也算是相救及时,否则各位大人还得吃上一会儿的苦。」 些许人脸上露出尴尬,他们有些是睡梦中被抓来的,有的也没反抗几下,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了也没这么狼狈过。 「宜郡王和二皇子逼宫谋反,二皇子还绑了数位官员入宫要挟助他为皇,杀人无数,罪无可赦。」宋珏打开圣旨前淡淡的说了一句前言,随后才宣读了圣旨,内容很简短,皇上将皇位传给了九皇子宋琨,命藤王爷辅佐新皇,齐王爷协从相助,尽快的稳定朝政。 底下有收拾没收拾的都停下来了,他们诧异的不是藤王爷辅佐这件事,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对藤王爷信任有加,新帝登基肯定是少不了这个皇叔的辅佐;他们诧异的是传位的人,九皇子是谁?那不是一个多月前刚刚从西宫被接出来记养在淑妃名下的皇子,如今不过才七岁。 很多人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先帝卧病时忽然从西宫中接出了一个皇子,还养在了淑妃名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件事如今瞧着倒像是早有安排,否则,为何生母无罪还偏要记养在淑妃名下。 宋珏看着众人的反应没有开口,他们要把这件事看成是先帝的安排就更合适不过了,立谁不立谁不都是皇上说了算。 「可太子诏书已下,先帝再行传位给九皇子,这……这不应该啊。」其中几位老臣开口,不过就隔了几日的功夫怎么又换了,「藤王爷,太子殿下可在殿内?」 「荣大人所说的不应该,那应该又是如何?」宋珏回头看了一眼殿内,这受人期盼的太子殿下如今还在贤妃身边,没人绑他也没人拦他,可他就是没有走过来见一见支持他的大臣们。 「皇上立下太子,那这皇位自然该是由太子继承。」荣大人说罢,其中有人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齐王爷微沉着脸看着他们几个质问,「那你们是要依照立太子的诏书还是传位的诏书。」 「那自然是传位了。」 「是啊,传位的诏书自然比立太子的重要。」 底下传来轻轻的讨论声,这些人中大部分人哪儿有什么主意,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正有主意的如今也开不了口,今日一过,宜郡王和二皇子和这皇位就没缘了,大势已去,他们又何必在这时候出来给将来的新君添刺。 「九皇子宋昆接旨。」 太子被废,三皇子宋骥无功也无过,封成郡王,封地南陵,即日出发前往。 宜郡王受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夺郡王之位,皇后柳氏打入冷宫,柳氏一族赶出建安城前往北岭苦役十年,永世不得回建安城,家中男不得走仕途,女不得嫁入官家。 第5章 二皇子杀兄之罪,谋逆逼宫之罪,母子二人贬为庶民,发配前去城外守皇陵,参与谋逆的所有官员罪责既定。 这么多条罪下来,所判之人所牵连甚广,可判死罪的人并不多,对于几个兄弟的处置更是惜手足情在前,新皇仁慈,并没有取其性命。 九皇子登基为皇,幼帝登基,皇叔藤王爷辅佐朝政之事,齐王爷,王大学士,苏阁老三人同为辅佐大臣。 八月二十六登基大典,九月初一先帝出殡,新帝守孝二十七日,国丧百日期间不得嫁娶,不得设宴,不得乐宾。 九月中的一天,清晨的宫门外昌平候带着沈家一众子孙跪在那儿,穿的都是普通百姓穿的素服,昌平侯的手中还高举着当年先帝赐给他的手杖,老泪纵横的望着紧闭的宫门:「臣有罪,罪无可恕,请皇上降罪!」 从天未亮的时候跪起,年事已高的昌平侯夫人已经快要晕过去,跪在她身旁的沈绣绣扶了祖母一把,一面是粗麻布衣穿在身上的难受,一面是跪了许久后膝盖那儿的疼痛,沈绣绣沉着脸看向那宫墙,她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姑母和表哥被贬为庶民,沈家却没有因此遭祸,其原因之一是新皇所说的不连诛,沈家没有参与姑母和表哥的谋逆逼宫;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祖父提前给齐王爷送去的一封「告密信」,告的是自己的外孙,暗中和官员勾结举兵,意图谋反,他身为外祖父没有教导好女儿又劝不住外孙,只好出此下策,让齐王爷他们提前有所准备。 这就是大义灭亲了,祖父既然已经保下了沈家又何必还要让所有人到宫门口来跪着,沈绣绣心里还惦念着姑姑,被贬为庶民之后发配去皇陵,说起来好像是饶恕了,可对于养尊处优的姑姑和表哥来说,这何尝不是折磨,皇陵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 旁边沈夫人的低呼声拉回了出神的沈绣绣,昌平侯夫人晕过去了,沈绣绣看向跪在那儿纹丝不动的祖父,转身看大哥:「大哥,这怎么办,祖母都晕过去了。」 说话间关着的大门开了,出来的是如今跟在新皇身边的桂公公,他亮了亮声:「昌平侯,皇上有请。」 昌平侯脸上满是激动,两个儿子帮着扶他起来,桂公公看已经晕过去被人扶着的昌平侯夫人微叹了口气:「昌平侯,您进去就成,其他人就回吧。」 昌平侯示意几个儿子回去,跟着桂公公进了宫门,身后沈大老爷他们才将昌平侯夫人扶上马车。 沈绣绣跪的腿都快断了,起来后望了一眼关上的宫门,嘴里嘟囔:「不用进去还要跪这么久。」 沈三老爷回头呵斥她,「胡说什么你!」 沈绣绣从没被父亲这么呵斥过,怔了怔之后委屈了:「爹你吼我做什么。」 沈三夫人心疼女儿,拍了沈三老爷一下:「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是何必。」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说。」沈三老爷瞪了她一眼,「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不知事。」 沈三夫人抿了抿嘴,眼下什么情形她自然知道,公公这一进去也不清楚是个什么结果,别看沈家现在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是走在针尖上啊,举步维艰。 「爹,皇上都没有降罪。」沈绣绣话未说完就被沈三老爷瞪了一眼,她眼底闪过一抹倔强,哼了声掉头上了马车,沈三夫人安抚的拍了拍丈夫的手,「绣绣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她也是无心的。」 「以前沈家还能护着她,往后是什么情形可就不知道了。」沈三老爷凝视着宫门,「父亲用心良苦,也不知道能护住多少。」 沈三夫人心中一惊,难不成还要再牵连。 …… 此时的宫中,关于是不是还要保留着昌平侯府,王大学士和齐王爷展开了争论。 七岁的新皇坐在龙椅上,双脚还够不到地呢,他的眼底显露出一抹无聊,转头看一旁从进来到现在没说过几句话的皇叔,看了一眼后又转头看王大学士和齐王爷,他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他想出宫去见娘亲。 「齐王爷,不能因为昌平侯一封密信就可以说沈家无罪,这么多年来二皇子能谋得今时今日的利益其中和沈家脱离不了干系,皇上已经对德妃和二皇子判的轻了,难道还要再姑息养奸?」王大学士早就对这些处置不满,就算是三皇子无罪封了郡王,二皇子一系就应该斩草除根,免绝后患。 「王大人,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人。」齐王爷说话很缓,意有所指,「先帝斩杀几位王爷的时候您当时可求了先帝要念着手足情,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今大局刚定,正是收拢人心之时,皇上仁慈,念及手足情从轻发落,可不是遵循了王大人的意愿。」 「他们那时可没有谋反。」王大学士涨红着脸气的不行,「如何相提并论。」 「王大人如何得知他们没有,暗地里所圈之人你也不得而知。」王家和皇太后想要让德妃和二皇子死的彻底,齐王爷第一个不答应,杀了二皇子又怎么能把暗地里那些人抽出来,这些隐患一天不除就一天难安。 第6章 「齐王爷这又是何意,难道我所言之事不对?」王大学士面朝向皇上,「皇上,德妃和二皇子如今身在皇陵有人看守,看似不足为惧,可若是沈家还在,那这二皇子就不会心思,沈家必须要除。」 宋琨放下手赶紧端正了姿势,他想了想,声音还是稚气:「王大人,要判一个人有罪无罪,是不是先要有证据?」 「那是自然。」 「如今沈家可有和二皇子谋逆之罪有关的证据?」宋琨偷偷看了皇叔一眼,继续问王大学士。 王大学士一愣:「皇上,如今是还未搜集到有关的证据,可……」 「沈家过去贡献很多,昌平侯又为朝堂做过许多,也是因为有他的密报,齐王爷才能及时带人守住乾清宫不让二皇子得逞,如此说来,昌平侯如今是功大于过,要诛杀一个功大于过的臣子,朕听太傅所说,这样可是暴君的行为,会失民心的。」宋琨认真的看着王大学士,太傅的教导他都有认真在听的。 王大学士被问的哑口无言,眼下的沈家的确没有查出过什么有力证据,可没有不代表不存在,也正是因为没有他才觉得这是大隐患。 「那就等查出证据再定罪也不迟。」宋琨说的煞有其事,「这样才能,以德服人!」 王大学士张了张口,他也不能说皇上错了。 「沈家作为二皇子的母族,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宋珏才开口,「沈家的爵位还可以留着,不过昌平侯那几个儿子的职位得动一动。」 王大学士如今都退而求其次了,宋珏的话刚好合了他的心意:「要职之上不能留着沈家的人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桂公公的通禀声,昌平侯来了。 三日之后宫中的旨意下达到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带着沈家上下接旨,沈家三位老爷皆被降了职,其中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的官职还受了调动,而昌平侯则是身兼侯爵却没有实权。 昌平侯感激涕零的接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沈家众人跪谢旨意,桂公公宣旨之后没多久就以复命为由离开了昌平侯府,昌平侯手捧着圣旨被两个儿子搀扶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沈家总算是保下来了,沈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总算是保下沈家了。」 后头的沈绣绣扶着昌平侯夫人起来,还未从圣旨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什么,两位伯伯和爹都被降职了,那以后沈家怎么办,她的婚事怎么办,祖父为什么还显得这么高兴。 昌平侯把圣旨交给儿子让他放到祖祠里去,多日来的操劳使得他整个人都显老了许多,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沈二老爷还有些犹豫:「父亲,那德妃那儿?」 「别提那不孝女,今后你们谁都不许再提起他们。」昌平侯严厉的看着沈家众人,「谁要偷偷做些什么,我就把他驱逐出沈家。」 沈绣绣被祖父看过来那一眼吓得不轻,她赶紧低下头去,眼底闪着愤愤,十分的不甘心。 而此时距离建安城外几百里外的明州那儿正演绎着一钞镇压谋逆’的正义之举,集兵想要趁机夺取建安城的七皇子,还有将这次谋逆完美扼杀在摇篮中,立了大功的萧将军。 朝堂内还没完全平定下来,连着下马了这么多官员,就是往上补也得不少日子,再加上几位带兵大将的判决定罪,建安城内的兵力虽说不上虚空却也不强盛,若是再来一次二皇子逼宫,那就不会是眼下这样的顺利情形。 而七皇子母妃并不受宠,自己也不是天资聪慧之人,年仅十二岁,不会有什么大臣把注押在他的身上,二皇子逼宫的时候七皇子逃出了建安城,连先帝出殡他都没有回来过,依他的本事,也绝没那能力能集兵造反。 萧景铭是在七月初被二皇子派遣去往徽州,举的是替二皇子巡查的名头,萧景铭去的时候还携带了家眷,算是举家前往,萧太傅留在建安城中依旧是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但在宫乱之时萧太傅已经不在宫中,如今不知生死,建安城里也搜不到。 萧景铭前去徽州一个多月后宫里就出事了,二皇子没能成功夺得帝位,在许多人眼里,那临时被调遣过去的萧将军其实就是二皇子在外准备的兵力,是要准备在自己成功夺得帝位后在外为他扫除一切障碍的人,可惜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用上。 如今宫里事情多,还没顾得上那些事,眼下消息传来,七皇子造反失败,还是被萧将军所擒获,不少人听着心里的情绪就微妙非常了,七皇子造反这件事本来就奇了,更奇的事擒获他的还是萧将军,那这究竟是功还是过,得赏还是得罚呢? 众人觉得萧将军这一步棋走的妙,抬头就看着宫里什么反应,藤王府这儿叶兰嫣比他们还早一步得知了消息,在别人看来那是萧家上上策,在她看来那却是萧景铭逼不得已的一出戏。 第7章 二皇子逼宫没有顺利登基,没能展露一下他暴虐的性子,萧景铭就没了正当的起兵理由,不过建安城兵力不足,若是要真的强攻还是能打一下的,可在他举旗起兵之前,徽州卫家闹起了内讧四分五裂,卫家老太爷忽然过世,他那个收养的义子在别人的相助之下带着卫家一半的家产远走高飞,余下的那一半几个分开后还不是全都愿意支持萧氏一族的,庞家的钱财来源硬生生被扯断。 钱家在五月的时候两位老爷出事,一死一伤,死的那个职位还被青州来的霍将军属下顶上,多了许多麻烦事,更让萧景铭措手不及的是,在他回到徽州后,设立在徽州各地的十六处的粮仓武器库着火,最后十处粮仓尽毁,四处兵库坍塌暴露,还招来了袁大人的‘及时’巡查,对于这官府登记之外兵器,说不清是小事,被收回衙门那才是大事。 武器不够,粮不够,钱财不够,仗怎么打? 错过了这个时机,等朝堂稳固建安城太平下来,那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有机会,眼下他还背负着二皇子幕僚的身份,若是不回那就是抗旨不尊,若是回来,他不死也得褪层皮。 萧氏一族和萧景铭心里藏着多少的怨愤叶兰嫣不清楚,对于打乱他们全盘大计的人有多恨之入骨叶兰嫣倒是能猜想到,蛰伏百年一直等着一个机会,眼看着这机会百分百的要成了却被人拦腰砍了一刀,还惹了一身的脏水。 火苗舔着信纸低端,转眼烧到了中间,叶兰嫣松开手,信纸掉落到陶盆中时已经烧成了纸灰,屋子里散开一股苦苦的烟熏味,她轻轻按了按铺下的信纸,忖思片刻落笔回信。 七皇子造反的事就算有蹊跷这破绽也不会太大,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把萧景铭逼急了真打起来,势必两败俱伤。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他洗白的太轻易了。 叶兰嫣顿了顿笔,随即想到一个非除不可的人。 …… 此时远在明州的萧景铭并没有别人猜测的那样如意,营帐外传来了宫中的消息,命他即日回建安城复命,但却对他禀报上去的七皇子造反一事只字未提。 萧景铭气的把公文直接甩在了桌子上,边角撞倒了桌上的杯子,杯中的水洒了一桌。 萧远鹤捡起公文擦了擦放在一旁,稳声劝道:「少主此时可不能自己乱了分寸。」 「九皇子登基,如今朝堂上就是藤王爷和王家说了算。」而这两个人萧景铭和谁都有过节,他要是就这么回去,那真的是任他们宰割。 「少主您多虑了,眼下就算是您这么回去,他们都不敢对您怎么样。」萧远鹤走到挂在营帐内的地图前,指着其中几处,那都是萧氏一族暗中已经收拢的地方,「萧家可不是能轻易拔出的,他们不仅不敢动你,还得赏你。」 萧景铭眯着眼:「岂不是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也得养。」萧远鹤笃定的很,「彼时的天下已经让先帝伤了元气,新皇登基正是需要收拢人心,百姓的爱戴和拥护比什么都能让天下太平,您立的可是大功,要知道七皇子这一造反,死伤的可都是老百姓,您替朝廷除了大患那就是功臣,再者,您支持的是二皇子成为太子,可没支持二皇子谋反啊。」 萧景铭听出了点意思:「二皇子逼宫谋反一事,与我无关。」 「自然是,您和太傅看中的是二皇子的才能,觉得他比宜郡王更适合为太子,可这谋反的事您可从未支持过他。」萧远鹤笑呵呵的摸着手里的扳指,「这可是两码事。」 「七皇子这事,宫里不信。」 「臣要说的就是这事。」萧远鹤这才引入正题,「少主,宫里不是不信七皇子造反,而是不信他有这个造反的能力,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那这七皇子的势力也就不足以让宫里忌惮,如今我们要把这件事变的难一些。」 「继续说。」 「钱家如今折了一半,正好给七皇子当集结的兵力。」萧远鹤说着,眼底泛过一抹寒意,「青州那儿派来一个袁大人,那营可以弃了。」 「不够。」萧景铭黯着神色,「明州这里再废一个营。」 两个营的兵力加上钱家,这些实则都是萧景铭的暗手,现在却要他自断臂膀当成是七皇子的造反兵马,想到之后这些人最后会被朝廷派下来的收编整顿,他的心情就怎么都好不起来。 「少主,如此一来,那几个兵库和粮仓就有去处了。」萧远鹤提醒他,袁大人紧追不舍要查这些兵器的来源,就算是东西已经运去了衙门他都不肯放手,如今是杀不得,否则哪里还容得下他活这么久。 「还不够。」萧景铭摆手,既然是要造反,那就得再死一些人才行,乱了看着才像是真的。 十月初明州的伤亡统计回禀到了建安城,随后还有萧景铭押送七皇子回来的消息,传到到宫中后,齐王爷看那伤亡的人数有些错愕,十二个村子,整整一千多户的人家,都是七皇子造反的军队所伤? 第8章 齐王爷依照着地图看了看,那就是七皇子造反的行军路线,所到之处抓壮丁敛粮财,死了很多人。 七皇子的行为在徽州明州一带引起了很大的民愤,此后就是萧将军带兵镇压擒获,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一切都是受了徽州钱氏一族的大老爷和七皇子的母族所指使。 而萧景铭的这一镇压,反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百姓的赞许。 「看来这回动不得,还得论功行赏。」齐王爷合上公文叹了声看向宋珏,「召回之后要如何?」 「那就赏他。」宋珏刚刚看了一眼公文上的内容,通篇也就一个重点,萧将军立了功得了民心,如今动不得。 「可这一赏。」齐王爷想了想如今能与之抗衡的人可都在外头守着。 「城外百里驻扎,这得看他想留在哪里了。」宋珏打开今早传递过来的密报,「北宁候在遂州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召,他们从明州回来还有半月的时间,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和王叔商量。」 宋珏示意的李刑关门出去,声音微沉:「皇上要册封生母为皇太后。」 齐王爷是预料之中的神色,这个皇帝虽然年幼,但却不是全然听之任之的,小小年纪的他自己心中主意也很大,在西宫和生母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局势定了一半他就生出了想要立生母为皇太后的想法。 「太后娘娘可知?」 宋珏点点头:「太后娘娘也能猜想得到一些,皇上和她相处不过几个月就登基为皇,眼下太后要的就更容易和皇上疏远了。」 「如此一来王大学士很快也会知晓此事。」齐王爷皱了皱眉,「依他的性子,恐怕要拦。」 宋珏提起了如今已经跟着成郡王去封地的贤太妃,「芸娘会被打入冷宫这么多年和她脱离不了干系,皇上要平众口,就得先替芸娘翻了当年的事。」 当初芸娘从西宫被接出来只对外说她是被冤枉,并未据实说明当年的情况,如今要册封皇太后了,为了堵住众口,那过去的事势必要一清二楚。 「就这一月时间里,皇太后做主提拔了王家不少人,朝中已经有人提起。」齐王爷想了想,「皇上要接生母回来册封,正好压一压王家。」 说了一半齐王爷顿了顿:「只不过皇太后那儿,恐怕是不好说。」 宋珏扬眉,淑妃当这皇太后快赶得上白捡,王家没出多少力如今就有了这样的权势,只是人皆不知足。 …… 宋珏和齐王爷正商议着,这边叶兰嫣被皇太后召见入宫,问及了有关于芸娘的事。 从怡和宫搬到了坤和宫,过去的淑妃如今的皇太后,脸上少了温和内敛,多的是皇太后的气势,即便是笑着也觉得没有过去来的亲切。 皇太后见到叶兰嫣后寒暄几句后就问及了芸娘的事:「如今宫里太平了,她在越家呆了也有一阵子,该回来了,说起来琨儿也想她,总是提起。」 「太后娘娘说的是,只不过芸娘入宫这么些年都没回去过,就连越大人过世都没能去送一眼,如今好不容易回去自然是想多住一阵子。」叶兰嫣笑着把话绕了过去,「皇上如今还是多跟着太傅学习才最要紧。」 「哀家已经派人去接她了。」皇太后低头吹了吹手里的杯子,朝着叶兰嫣这儿看了眼,「你和王爷成亲也有半年,这心得安一安,早点生下孩子才是。」 炙手可热的藤王爷,如今就是腿疾在前也有人赶着想做侧妃呢,叶兰嫣和他成亲半年,坐着藤王妃的位置这么久都没动静,他们不急,别人可急了。 「藤王爷也不年轻了,和他一样年纪的,如今孩子都有四五岁。」皇太后放下杯子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张夫人过来和哀家保媒,说是廷尉家有个女儿正值年纪,乖巧会侍奉人,不如哀家替你们做媒,让王爷娶了侧妃,早日替王府开枝散叶。」 叶兰嫣眉头一抽,做完了王家的主还要做藤王府的主,皇上还得称她一声婶婶,皇太后还操心起藤王府的事来了。 「这就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叶兰嫣呵呵笑着,直截了当了拒接了皇太后的美意,「藤王府小,恐怕容不下别人,既然这廷尉家的女儿缺门亲事,刚好,王府上三等侍卫中也有佼佼者尚且未婚配,身份也是门当户对。」 皇太后神情一黯,对叶兰嫣这半分面子都不给的话有些不快:「三等侍卫如何配得上。」 叶兰嫣笑着给皇太后算的细了些:「廷尉也就从五品,宫中三等侍卫也有正五品,这么算起来也正好。」 听罢,皇太后的脸色更显得不好了,她摆了摆手:「行了,哀家不给你们做主,你回去罢,过几日宫中有宴,你早些时候到。」 叶兰嫣起身福了福,走出坤和宫,外面还是下午的艳阳天。 朝着宫门口那儿走去,过第二个小花园时她额外的放慢了脚步,不多时花园内果然出来个小太监,长的一副机灵样,请叶兰嫣前去廊花阁。 第9章 宋琨一听说婶婶入宫就在廊花阁这儿早早等着了,还派了好几个太监前去坤和宫附近守着,见到叶兰嫣出来就把她请到这儿来。 远远的看到太监带着叶兰嫣过来,宋琨显得迫不及待,可还记得身份呢,小脸蛋上满是矜持和镇定,等叶兰嫣进了廊花阁,宋琨遣散屋子里的人出去后才露出期盼的神情,抬头看着叶兰嫣问:「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皇上如今是一国之君。」叶兰嫣无奈的拉他坐下,「应该称朕。」 「可皇叔说自家人有时候也可以不必这么多礼节,更容易亲近些。」宋琨瘪了瘪嘴,当皇帝一点都不自在,现在吃好喝好什么都有了和唯独没有自由,他每天还要面对这么多的大臣,宫里的那些人还都对他阿谀奉承,一点都不真诚。 「你能这么想是好的。」叶兰嫣看桌子上放着的书笑了,「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宋琨就是一面看书一面等的,「娘都去了这么久了,她是不是快回来了。」 叶兰嫣定定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急着想让她回来。」 宋琨闪了闪眼神,红着脸支吾着:「就是想她。」 「那行,皇太后正好也想派人把芸娘接回来。」叶兰嫣抿嘴笑着,也不说破,「正好如了你的意。」 「不行。」宋琨抬头看她,神情急了,「不能让母后去接娘回来,得你派人去。」 叶兰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你说说为什么。」 「因为……」宋琨顿了顿,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朕要册封生母为皇太后。」 叶兰嫣并没有很讶异,而是反问他:「那你要怎么封?」 「娘本来就没有罪,当年娘被打入西宫,说是因为毒害贤太妃,此事要重查。」宋琨又道,「查清楚事情真相后就要还娘亲的清白,她辛苦养育朕这么多年,太傅说了,百事孝为先,这生养之恩必须要报,现在朕是皇上,作为朕的生母怎么能没有封号。」 他不止要册封,还要把当年的事查清楚,是谁害的娘亲在西宫呆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是谁毒哑了他的娘亲害她不能说话。 「婶婶,你和皇叔不是教我,有些事讲求公正,有些事讲求情理,还有些事既讲求公正又讲求情理,我娘这件事就是既要有公正,也得有情理。」稚气的声音在屋子里绕起,宋琨捏着拳头,「娘亲无罪,就享有她的福气。」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叶兰嫣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温和着:「你娘有了你就是她的福气。」 不过两年的时间,叶兰嫣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五岁,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弱些,浑身透着机灵劲,说话有时候聪明,有时候透着孩子的傻气,十分的讨人喜欢。 如今也不过才七岁,但比起两年前他已经成熟许多,他早已经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去理解,有些事不能凭着孩子年纪小就可以蒙骗,他们有时比谁都来的清楚。 「那朕就应该给她更多朕能给予的,朕才能保护好她。」宋琨心里暗暗发过誓,他不会辜负娘的期待,也不会再让娘被欺负。 「此事你可与皇太后说了?」 宋琨摇了摇头,他怕母后不答应,所以才要婶婶先把娘亲接回来。 叶兰嫣忖思,今天看太后那样子想必也是猜到了一些,皇上年纪小,身边伺候的大都是皇太后安排,这一言一行都会传到皇太后的耳朵里去,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智才成熟有些事也藏不住,太后今日那番话岂不是在告诫她。 若是太后知道她和琨儿的渊源不止如此,恐怕会对她更加忌惮,有一个能影响皇上的生母在已经让太后有了芥蒂,所幸是这个生母没权没势好操控;可她不同,王爷在朝中如此,再加上她的话,太后恐怕是夜不能寐,会先拿芸娘下手。 「琨儿,这件事你不能瞒着太后。」叶兰嫣郑重的望着他,在这些事上她从来都没把他当个孩子看待,「她是你的母后,你能登基为皇少不了王家的支持和太后的帮助,你瞒着她要册封你娘,那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太深刻的道理宋琨还想不明白,但他也知道瞒着别人做事总是会让别人不高兴的,他瘪了瘪嘴:「万一母后不答应。」 「如今她是你的母后,你身为一国之君,朝中大事可以和王大学士与你皇叔商量,但这事上与她也有关系,你要先告知她才是尊重,不能瞒着她。」叶兰嫣抬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即便是将来你娘封了太后,在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还是你母后,你对生母是孝,对她也得孝与重。」 对皇太后和王家来说,琨儿就是他们这辈子荣华富贵的基础,所以他们不会害皇上,只会希望他更好,不说长远的,起码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再未来太子诞生之前都是。 「那她会答应吗?」宋琨还是犹豫,母后每天除了要他当一个好皇帝之外就是说王家的不容易,听得多了他自然听出些意思来,王家好他才能更好,所以他要依赖王家,不能只指望皇叔他们。 第10章 可他不爱听这些,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知道。 「她贵为太后,你父皇在的时候也是位高的妃子,如果她的孩子在的话如今应该很大了,只要你尊重她,敬爱她,她会答应的。」只要皇上主动开口,对于皇太后来说感觉又大不同了。 「母后也没有说过父皇的好。」宋琨除了在太傅和皇叔口中听到过关于父皇的事,在母后这儿听到的并不多,看起来父皇对谁都不好。 叶兰嫣叹了声:「你是不是恨你父皇。」 宋琨低下头去闷闷:「没有。」 为父为夫,先帝都不并不合格,把这母子俩从西宫接出来之后都没有要看看他们的意思,要不是皇太后提起,她和王爷在后面安排,先帝怎么都不会想起还有个这样的妃子,更不会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你恨他也是应该。」叶兰嫣柔声,「但不能因为你的怨恨而去否定你父皇所做的一些事,今后朝堂上许多大臣会提起他,他的政策他的一些功绩,这时你就不能只看到他对你和你娘的不公。」 宋琨的脸上写了委屈,哪个孩子不期待父爱,他憧憬里父亲的那个形象和他所认识的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巨大的冲击打破了过去他心中对父亲两个字的幻想,原来他从不曾记得他和娘亲,知道有他们存在后都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来。」叶兰嫣牵着他让他靠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二十几年前关西那一带还没如今这么太平,旱涝多,雨水少,百姓本来就过的苦,再加上山贼横行,那里的百姓日子是水深火热。」 「他们为什么不南迁。」宋琨依赖着靠的舒服,「南迁过来生活就会好很多了。」 「何为故土,何为根。」叶兰嫣笑了,「他们土生土长,那里就是他们的根,就算是日子在艰苦还得在那儿,更何况南迁路途遥远,一切都是未知,不是所有人都冒的起这个险。」 「那时先帝登基才两年,亲自率军去的关西,打的都是最前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破几个大寨,前后长达一年的时间把关西的山头都快削平了,进山入谷没放过一个寨子,清剿之后命人驻军,还派人修了水渠,前后又是三年,这才有了今天的关西。」 这些事是叶国公告诉叶兰嫣的,当年的叶国公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去关西打了一年的仗又在那儿驻军了三年,回来就连升了几任,说起那些年先帝做过的事,真的难以想象晚年的先帝会是这样。 「他不是好父亲,但他称得上是一个好皇上。」叶兰嫣见他神情纠结,捏了捏他的脸颊失笑,「你得看到他值得学的地方,不能因为这个而否定他别的一切。」 「他真有这么厉害?」宋琨不由直了直身子,叶兰嫣笑着扶他坐正,不是个好父亲他也有值得敬仰的地方,她从来都说先帝任性,可没说他过去是个昏君。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宋琨抿嘴想着,眉宇一皱一皱的,叶兰嫣也不急,兑着面前的茶给自己倒了杯慢慢喝着。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宋琨眼前一亮,拿起叶兰嫣给他倒的温水咕噜的几口喝了下去,跳下坐榻后迫不及待道:「来喜,送婶婶出宫去。」 叶兰嫣看他急急的跑出廊花阁无奈喊道:「你慢点儿!」 远远的就传来一声哎,人已经跑到了回廊。 叫来喜的公公看起来才十来岁一脸恭敬的送叶兰嫣出去,快到宫门口时叶兰嫣打量了他几眼:「你是新入宫的?」 「回王妃的话,小的入宫有四年了,以前都在司库房里当差,刚被调到皇上身边。」小太监说话一板一眼,不像刚刚那个前来请叶兰嫣过去的机灵,浑身上下却透着股憨厚劲。 「你在桂公公身边当差是不是。」叶兰嫣瞥见他腰间系着的褐色绕牌,各宫各院的太监虽然大体衣服一样,但细节上还是能分辨一二,桂公公是先帝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如今到新皇身边侍奉,手底下带着不少新收的徒弟,这个叫来喜的就是其中一个。 「是。」来喜回答的不卑不吭,眼睛都没往旁边瞟一下,叶兰嫣点了点头,「就送到这儿,你回去吧。」 说让他回去,来喜还是站在那儿目送叶兰嫣上了马车消失在眼际后才转身回去复命,马车上叶兰嫣听了宝珠回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也是个实诚的孩子。」 「姑娘为何在意一个小太监。」宝珠看不出什么花头来,就是个看起来挺老实的小太监,瞧着还有些木纳,并不太机灵。 「我是想看看桂公公都挑了些什么样的做徒弟。」看起来老实,心机灵就成了,桂公公活了这把年纪,那眼界可比宫里许多人都来的毒。 「昨个儿府里传讯,说是四姑娘给您送了帖子要来拜访您。」十月的天渐冷了,宝珠递了个暖手的炉子,叶兰嫣看向窗外,傍晚的集市倒是热闹,百姓最是知足安乐的了,新皇登基世间太平,他们也就和乐。 第11章 「他们回来了?」 「没呢,听说四姑爷的军队还押送着七皇子他们,家眷早一步回建安城的,再过些时日四姑娘就该到了,及早给您送的帖子。」 叶兰嫣回头提醒她:「以后不要叫四姑娘了,称她萧夫人。」 宝珠点了点头:「那这帖子还要不要回?」 「不必回。」叶兰嫣淡淡摇头,叶兰慧会亲自派人来送帖子肯定不是为了叙姐妹情的,不论是为了哪个,她都不想见她。 …… 回府之后没多久宋珏也回来了,夫妻俩吃过饭后叶兰嫣陪着他在园子里散步,说起入宫的事,叶兰嫣听闻宋珏要赏萧景铭,扶着轮椅的手顿了顿:「赏他什么?」 「赏他做大将军。」宋珏摘了一朵面前的木芙蓉,起身别在叶兰嫣的侧边,夸赞的语气特别的诚恳,「人比花娇。」 叶兰嫣笑了:「他原本就是将军。」封个大将军听着是赏了,实际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可又揪不出错来。 「再赏些金银,如今新皇登基,国库也不丰盈,满朝上下都在提倡节俭。」总而言之,朝廷现在赏不起,意思意思够了。 「钱家拥七皇子造反,看来萧家是彻底把钱家给弃了,我看那钱大老爷并没有跑远,说不定还留在萧景铭身边。」下的起狠手干得了大事,萧景铭为了这次能顺利回建安城,砍的可不止一丁半点,叶兰嫣还惦记着一个人,「在他们入宫面圣之前,把萧远鹤杀了。」 「此人未必会跟着一同入宫。」 「依萧景铭对他的重视,他应该会留在城外等候,动手不能太早,等他们驻扎之后在萧景铭入城前动手最好。」叶兰嫣对这个萧家,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萧远鹤,叶家的灭门,三个孩子的死,都得感谢这个萧家大智囊的出谋划策。 感觉到她情绪的激动,宋珏把她揽到怀里抱紧:「没事,有我呢。」 叶兰嫣环抱住他,靠在他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一颗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半响,她在他怀里轻嗫了声:「明日请傅太医来一趟,替你把药方改一改。」 「嗯?」宋珏低低应了声,像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像又全然信任于她,随她怎么做。 「这府里空荡荡的,总缺些什么。」叶兰嫣的声音还是很轻,宋珏又嗯了声,四周安静下来,宝珠和李刑他们避的远远的,叶兰嫣轻咳了声,「不如我们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府里就热闹了。」 搂着她的手一紧,叶兰嫣在他怀里也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这么开口已经闹的脸颊通红,为了不让他瞧出端倪来,她还埋头掩饰的牢牢的,侧耳中原本沉稳的心跳快速了许多,她猜着他应该很高兴啊。 不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就一个清晰的「嗯」字,包含了所有的回答。 入秋的夜里屋檐下都能听到虫子的叫声,泛凉的空气里有着一股丹桂的清香,闻着像是清甜的糖渍,满心都是愉悦。 半个月后叶兰嫣再度收到了叶兰慧的拜帖,两天前叶兰慧她们到了建安城,安顿妥当之后很快又派人送了拜帖过来,也不等叶兰嫣回帖,一天后的中午,叶兰慧亲自上门拜访。 香薷把叶兰慧请到了前院暖阁等候,这是叶兰慧第一次来藤王府,进门时的确惊讶到了,这外墙看起来并不大的藤王府,进了大门才知道玄机,光是前院就大过叶国公府许多,更别说萧府了。 暖阁中的东西都很精致,架子上放着的一些瓶子瞧着也是价值不菲,藤王府贵的低调,身为先帝最的信的弟弟,藤王爷的家底相当丰厚。 没多久叶兰嫣来了,叶兰慧微抬了抬身子,叶兰嫣进门时候看到坐在那儿的她时眼神一闪,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 「怕你不愿意见我,所以我亲自过来了。」叶兰慧冲着她笑了笑,说的也十分坦然。 叶兰嫣让宝珠换茶,坐下之后也坦然:「既然如此,你过来想必也不是为了叙旧的。」 叶兰慧看着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初觉得自己嫁的好,在叶兰嫣出嫁的时候她还有孕在家安胎,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比不过她。 「我来这儿,是想求你帮个忙。」叶兰慧回了神拿起桌上的杯子,指尖还发颤,「我昨日回过叶国公府,二哥的婚事将议,看了几桩都不觉得好,鸿胪寺卿陆大人家的三姑娘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我与陆夫人不熟,听闻陆家和齐王府有些渊源,所以想请你帮忙,托齐王妃去陆家说说。」 叶兰嫣放下杯子:「叶国公府说门亲事有这么难?还要绕过我去和齐王妃说,再由齐王妃去和陆夫人提及,叶家和齐王府也是相熟,这件事由母亲出面就行了,我们做小辈的,参合子衡的婚事做什么。」 叶兰慧欲言又止,捏着手里的杯子一咬牙:「母亲觉得陆家的婚事不好。」 第12章 叶兰嫣笑了:「母亲拒绝的事我这儿就更没办法了。」婚姻大事求到她这儿算个什么理儿,难道要她出面去劝母亲?还真是够大的脸。 「只要你去和齐王妃开个口,陆家那儿肯定能点头,陆家点了头,母亲那儿我回去说的。」叶兰慧眼神闪了闪,「我只是想替二哥谋一门合适的亲事。」 暖阁内安静了一会儿,叶兰嫣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小碟子:「四妹啊四妹,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好呢。」 叶兰慧蓦地抬头,叶兰嫣正好抬起头看她,那眼神像是能看透到她心里,惹人发慌:「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去徽州这一趟你时时刻刻关心着叶府的事,半个月前派人送帖子过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母亲不回答应了?」叶兰嫣呵笑,「还是你早就为子衡看中陆家的女儿,就等回来和我提起,并且早就预料到了母亲不会答应?」 如今叶国公府的少爷姑娘们,要说一桩好一点的婚事并不难,更何况是叶国公的儿子,就算是庶出婚事也不会太差,何至于要做妹妹的到处替他去找合适的,还要绕着弯周旋反复才能成。 「这回萧景铭又嘱咐你什么了。」叶兰嫣直截了当说破她此行的目的,「是不是他看中陆大人什么了,要子衡的婚事去换,把陆家的女儿娶到手,好让陆家为他所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叶兰慧脸颊泛红,「你若是不想答应就算了。」 「你明白的,你又不傻。」叶兰嫣摇了摇头,「你去徽州萧家的时候就没看出点什么来?」 「那是他的同姓族人。」 叶兰慧刚说完叶兰嫣就笑了,还真是萧景铭会说的话,这前世今生人都不一样了话还是如出一辙,可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叶兰慧过来说服她替叶子衡谋亲事:「你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回去转告他,陆家三小姐的婚事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定下了。」 叶兰慧神情有些错愕:「已经定下了?」 「只是想等陆家二姑娘的婚事说定了再对外宣布,你前去叶府找母亲说这事之前不打听清楚么,虽说这件事没有传开来,但只要去陆家一打听就清楚了。」叶兰嫣笑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恐怕是萧景铭忙着让七皇子造反,都来不及把事情打听清楚就让妻子上门来游说。 「那二哥的婚事怎么办。」叶兰慧还算是反应过来了,「我刚回建安城许多事还不清楚,离开时这陆家三小姐还没说亲,没想到这么快。」 「父亲和母亲怎么安排就怎么办。」叶兰嫣冷淡了语气,「难道你以为他是真心想帮子衡谋一门好亲事么。」 叶兰慧喉咙一噎说不出话来,到底是真的为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还是为了丈夫,她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子衡的婚事不劳你操心了,父亲会有安排,叶家的女儿嫁的都不差,叶家的男儿怎么会娶的差。」叶兰嫣起身,看了她一眼淡淡,「你只要坐稳你萧夫人的位置就够了。」 叶兰慧一震,脸色苍白了几分,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跟着相公东奔西走,叶兰慧渐渐觉得心力交瘁,尤其是她在到达徽州萧家后见到白菁月也在那儿,她说不出的心累,她开始意识丈夫对自己的敷衍,他只是为了哄哄她。 温柔的丈夫变的陌生了起来,从徽州离开要回建安城,相公让白菁月跟着她一同回来,这一次任凭她怎么闹他都没有顺她的心意,那时她才知道在徽州这些日子里他们已经同房,白姨娘的身份终于坐实。 而叶兰嫣那一句‘坐稳萧夫人的位置就够了’直戳在了她的心窝上,这萧夫人的位置那姓白的狐狸精也想要。 「你还在恨我。」良久,叶兰慧嗫嗫了一句,「当初要不是我进了那屋子,这婚事也不会是如今这样。」 「我恨你做什么。」叶兰嫣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好像已经回答过许多回了,「我又不想嫁给他,即便是你不进去,那屋子里的人也不会是我,你想多了。」 「既然你不恨我,为什么处处要与我为难。」叶兰慧蓦地抬头看她,眼底闪着泪花,泫然欲泣,「既然你觉得我嫁去萧对你而言无半点感想,为什么所有的事你都要让我难堪,不让我好过。」 要不是她白菁月不会进萧家,不会和她争抢景铭;要不是她父亲不会对她这么生气,到如今都还不肯谅解她;要不是她景铭不会时常暗里比较悬殊,觉得自己没办法帮到他什么。 就连这样的小事情她都要冷嘲热讽她一番,说她坐不稳萧夫人的位置,偏生都不肯帮她。 「是你要处处与我为难。」叶兰嫣打断她的话,冷声呵斥,「是我让你嫁给萧景铭的?是我让你跟他去徽州的?我与你说过什么,叶家和萧家不能有牵扯,你听了么?」 「我嫁给他怎么了,说到底你还是在恨我!」 「啪」一声,叶兰慧捂着脸瞪着她,叶兰嫣放下手,「别像一个泼妇一样看着我。」 第13章 「我现在唯一后悔一件事。」叶兰嫣指了指她的腿,「当初知道你对萧景铭有意思的时候,我就应该打断你的双腿把你关在院子里,这样你才有责备我阻挡你好姻缘的理由。」 「你!」 「免得你现在不清不楚的在那儿想着要怎么怪我,怎么当初我没拦着你所以我也有错了?」当年父亲若是能打断她的腿,她就算是恨了父亲一辈子,那这叶家还能好好存在,「如今日子过的不顺遂了就说别人不让你好过,你既然这么能埋怨,为何你去埋怨埋怨你的好丈夫,我对白菁月下的手,可不是我送她进的萧家,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一碗药弄死了她呢。」 叶兰慧捂着胸口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骤然一变,一手捂向了腹部,只感觉身下一股湿热淌下,叶兰慧满是惊恐的冲着叶兰嫣喊道:「快请大夫,快!」 …… 暖阁内点着刚刚取来的炭盆子,屋子里暖烘烘的,叶兰慧靠在卧榻上,一旁的傅文靖拔下扎在她手上的毫针,转过身提笔写下药方,声音冷冷的:「三碗水煎一碗,早晚各一贴,回去之后这两个月都得卧床,要忌讳的你应该都清楚,还要忌心浮气躁。」 傅文靖说话冷冰冰的,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叶兰慧担心腹中的孩子:「大夫,孩子没事吧。」 听到大夫两个字傅文靖眉头一皱,朝着叶兰嫣那儿看了眼,叶兰嫣冲着他努了努嘴,后者脸上的神情更冷了,淡淡恩了声:「有了身孕就好好在家带着,别到处乱跑。」 都怪她自己不小心,从徽州一路奔波辛劳,前些日子有一点点见红,她还以为是月事乱了,心想着回来后找大夫瞧瞧调理身子,哪里知道是有了身孕,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叶兰慧下意识的捂了捂小腹:「多谢大夫。」 傅文靖起身后直接出了屋子,叶兰嫣跟着出去送他,后头的小药童手里拎着药箱匆匆跟来,快到大门口时傅文靖忽然转身看她,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嫌弃:「我还以为是王爷有事,这么急着把我叫来怎么是给她看病,你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 「随便找一个医术哪有你傅太医好啊。」叶兰嫣笑着咬住傅太医三个字,知道他在不爽刚刚叶兰慧叫的大夫二字,「我也不能让她在我这儿出事。」 「上次给你们的药方应该吃的差不多了。」傅文靖想了想,「明日我再过来一趟给你和王爷把把脉,再开另一副。」 「入秋吃蟹,府上送来了不少,我已经让人给你装上马车了。」叶兰嫣送他出了大门,傅文靖嗯了声,还装着一副清冷的脸孔,让人哭笑不得。 送走了傅文靖回到暖阁,宝珠和半夏两个人在屋内侍奉着,叶兰嫣差李祺去准备躺椅:「再休息一会儿就派人送去回萧府。」 叶兰慧点点头,说了不能动气,此时此刻除了想尽快回去之外就是要好好护住腹中的孩子,眼下没什么事比这个孩子更重要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半夏和宝珠两个人小心的把她扶到了准备好的躺椅上,垫了软垫又铺了一层褥子,由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抬出了暖阁,马车上还另外多加厚了几层,叶兰嫣看着她上去,吩咐李祺驾车,半夏跟着一块儿去,要把人妥妥当当送到萧家看着接进去了才行。 目送马车远去,宝珠陪着叶兰嫣回府,不免替自家姑娘喊冤:「又不是咱们的不是,萧夫人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是不是不重要,她那孩子在哪儿出事都不能在这里有事。」叶兰嫣还真没想把她气到小产,孩子是孩子,她是她,等回了萧府再怎么折腾都与她无关了,「过几日派人送些滋补品过去。」 …… 一个时辰后李祺和半夏回来了,这大概是李祺驾的最慢的马车,也是担心马车太震荡,大半个时辰才到萧府,等着里面的人出来接。 相对于他们的小心翼翼,萧家却显得随意很多,就派了几个人出来把人扶进去,马车上拿下来的躺椅都嫌累赘,又让他们给装回来了。 两天后叶兰嫣派了半夏送了些滋补品过去,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前脚叶兰慧在藤王府里发现有了身孕,也就隔了一夜的功夫,后脚白菁月也有喜了,怀的日子还差不多,都是两个月。 叶兰嫣微怔了怔,随即笑了:「那还真是萧家大喜了。」 十月至底时萧景铭的大军终于回到了建安城,在建安城外百里处驻扎,军营内井然有序,很快有城内来报,宣萧景铭三日后入宫觐见,他的兵马还是要在外驻着不得跟随,只允许带随身几位将领和押送七皇子造反人员的士兵,而到了宫门口,萧景铭只能只身入宫。 营帐内萧景铭看着这宣见的旨意脸色沉凝,只身入宫岂不是完全落入他们之手,届时要杀要剐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少主,他们越是如此就证明我们的猜测没有错。」萧远鹤笃定,「城内和宫中如今兵力不足,您若是在宫中出事,这儿驻扎的士兵就要围攻城内,如今新帝登基,根基未稳,可经不起折腾。」 第14章 「他们不但不能对您动手,反而是要厚待于您,少主,您看夫人回来这些日子,萧家除了被监看之外可没有别的大不方便之处。」萧远鹤对于夫人和白姨娘同时有孕这事儿也挺高兴,少主有后,这不论是谁生下儿子对萧氏一族来说都是好消息。 此时此刻最不确定的就是宫里会发生什么,他们身在徽州,最后新帝的登基也不在场,只知道先帝另备有传位圣旨,得了齐王爷和藤王爷以及王家的支持,九皇帝登基,淑妃为皇太后,王家理所当然的成了皇亲国戚,而作为先帝唯一的弟弟,藤王爷则是因新帝年幼,身兼重任,辅佐监国。 萧景铭眯眼想起以前的事,萧远鹤见此悄悄退出了营帐,吩咐外面的人不得进去打扰,萧远鹤随后去了关押七皇子的营内查看,而这时的主营帐内,萧景铭站在悬挂着的地图旁,从一侧的羊皮封袋中取出了个有些泛旧的荷包。 荷包的面料很好,但做工不是很精细,绣在上面的花样也不细致,那一个铭字既不如家中绣娘绣的好,也不如叶兰慧替他绣的工整,这是三年前叶兰嫣亲手给他做的荷包。 萧景铭抬手轻轻抚了抚荷包上的字,当初她说过的话他还记得,这是她第一次给父亲和大哥以外的男子绣荷包,要他好好保存着,永远也不许丢了。 他说到做到了,这荷包他一直留在身边,即便是离开建安城前去徽州他都带着,可她却违背了他们当初约定的誓言。 「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呢。」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她,叶家的繁荣昌盛,她的尊贵,只要他登基为帝,那皇后的位置必然是她的谁都拿不走,他能给她的宋珏永远都给不了。 他是萧氏一族百年来寄予厚望的人,运筹帷幄多年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原本这一切都是胜券在握的,可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古道庙里的预言来告诉他们究竟哪里出了错,也再没有哪个高僧可以告诉他们身兼帝运之人到底生了什么变故。 萧景铭的眼神猛然收缩凌厉,不嫁他也就罢了,她还处处要阻挠他,钱家卫家接连出事,要不是她和宋珏,他今天不会铤而走险走这一步。 …… 第二天入夜时驻扎的军营内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入城的准备,夜半启程,第二天正好到城门口。 大批的人马都是用来押送七皇子和造反的官员,余下护送萧景铭前去的人没有几个,大部分的部下和将领都留在了营内,他们驻扎的也不轻松,等萧景铭进城后就要严厉戒备,若是宫中出事,这边就要即刻攻城。 在二皇子谋反时逃离出宫的萧太傅要陪着儿子一块儿入宫,他这么逃出宫去也得有个正当理由,给儿子报讯说二皇子造反,莫要与他同流合污这可是个十分正当的好理由,等车马准备妥当,萧景铭望了一眼灯火中的营帐,吩咐萧远鹤:「你留在这里,必要时尽量留在营内不要出来。」 「少主放心,他们攻不进营里。」萧远鹤送他们到了营地外几百米,萧景铭也警惕的很,「就到这儿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萧远鹤点点头:「恭送少主。」 话音刚落,路边两旁忽然窜出了几十个黑衣人,速度之快让人缩手不及,待萧景铭反应过来时这些人已经朝着他和他身后的运送车队冲了过来,场面一触即发。 「保护少主!」其中有人大喊一声,士兵们挡在了萧景铭的前面,萧远鹤这儿也有人迅速保护起来往后退去,可那些黑衣人似乎是直冲着萧景铭而去的,根本没有管这儿是不是还有个人在。 几里路之内都有巡逻的士兵,也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何时埋伏,人数众多,身手了得,萧远鹤看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杀少主,赶紧命人回军营里找支援。 萧景铭一刀砍杀了眼前冲过来的黑衣人,夜幕之中稍微远一些就看不见了,这些黑衣人埋伏在路边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宫中旨意要他们三日后觐见,真的要他死没必要多此一举做这些安排,那这些黑衣人究竟是谁的人。 出现的黑衣人都是朝着萧景铭这儿围过来,这是要速战速决,赶在军营里的人到来之前把他杀掉,萧景铭想着如今朝中还有谁和他过不去要置他于死地时,打斗的人群里忽然一支飞箭直朝着那边防卫松散,只一心注意着萧景铭这儿情况的萧远鹤。 「小心!」 话音刚落萧远鹤的胸膛上直中了一箭,他捂着胸口顷刻倒在了地上。 萧景铭杀红了眼从士兵手里夺过刀杀出黑衣人的包围冲到萧远鹤这边,厉声吩咐:「快把人抬回去!」 多人围着保护,那边的弓箭手已经没有机会再射出第二箭,只听见远处传来尖刺一般的叫声,打斗中的黑衣人迅速撤离,这些人朝着四边散开去,在夜色的掩护一下很快消失不见,萧景铭哪肯就这么算了,命人全力追捕,随后赶回营里查看萧远鹤的伤势。 所有的军医都到了,萧远鹤已经陷入半昏迷,剪开衣服后那一支看似普通的箭直接没入了他的胸膛,所幸最后闪了一下,避开了心脏,否则此时是回天乏术,命也都已经没了。 第15章 「怎么样。」萧景铭心中满是怒火,这么多人朝着他冲过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竟是要他们放下戒心对萧远鹤下手。 「没有伤及心脏。」一个军医抓着箭的下端,另一个拿刀削去了箭身,「只是眼下还不能拔箭。」 还没说完躺在那儿的萧远鹤猛地弓起身子朝着前吐了一口黑血,军医忙按住了他:「不好,箭头有毒!」 中箭的伤口肌肤逐渐由红泛黑,就连里面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萧远鹤吐了一口黑血后脸色越发苍白,他的身子止不住的抽搐了起来,睁开眼朝着萧景铭这儿看过来,用力喊了少主两个字。 萧景铭拉住他的手:「你不会有事的,远叔,他们会替你医治。」 「少主,你快入城去,再迟一些就是抗……抗旨。」萧远鹤用力的说出那几个字,死死抓着萧景铭的手,「快去!」 萧太傅在一旁跟着劝道: 「景铭,远鹤说的不错,你要是再不去,到时候入宫他们又有话要说,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 萧景铭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远叔不曾在朝为官,一直是在徽州为他出谋划策,一年前才到的他身边辅佐,那些人就算是有所耳闻也不可能这么确定要杀的人是谁,难道是他身边出了内鬼! 「他们竟然对你下手。」 「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些人……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萧远鹤中箭时就猜到了这一场刺杀的最终目的,事情来的太突然。 「少主,您快去。」萧远鹤推了他一下,安排好的一切不能功亏一篑,他死了不要紧,可这件事已经安排多日,不能就此被打断。 「等我回来。」萧景铭霍的起身,看着这些军医阴沉着脸,「他要是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 萧景铭出了营地,外面的士兵守在押送的马车旁,死去的那些人还躺在地上。 马车内的七皇子见到萧景铭来了,吓的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回建安城去了,你放我走,萧将军你放我走,我不回建安城我不见皇上了,我没有造反,我没有造反。」 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的杀人情形,光是刚刚黑衣人和士兵之间的厮杀都吓的他够呛,当一个士兵在他眼前被砍成两半时七皇子彻底崩溃了,他怕死,他怕回宫后皇上会判他死罪,他想活着,他不想死,他没有谋反。 萧景铭示意士兵放他出来,七皇子赶忙冲马车上跳下来,催着萧景铭赶紧解开他手上的镣铐,神情惊慌:「我不要回去,我没有造反,那都是你们安排的,我没有造反,所有的人是你们杀的,是你们杀的。」 「殿下,皇上仁慈,不会杀了你的,他对逼宫谋反的二皇子都没有下杀手,你这个只在外面造反的他更不会杀你,你这条命不会丢。」萧景铭拉起他的镣铐威胁,「老实呆着,按着我们说的办,否则你这脑袋都保不住。」 「都是你们蓄谋的,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造反,你快放我离开,你快放我离开!!!」七皇子朝着他大吼了声,涨红着脸神情满是惊恐,他怕了,他怕死,他不要那些银子不要那些珠宝,他不想入宫更不想背负这些罪名,「你要不放了我,到时入了宫,我就把这些都捅破,我告诉皇上这是你们蓄谋安排的,人是你们杀的,都是你们杀……」 「杀」字说了一半七皇子徒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在那儿连带着那个字都没有说尽,他瞪着萧景铭缓缓低下头去,那一柄刀穿透了他的胸口,搅的他好痛。 「你!」鲜血从嘴角溢出,七皇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等那刀从他胸口抽离,七皇子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身子一抽一抽几回之后再无动静。 「七皇子中途逃跑,擒获后辱骂反抗,不肯就范,只能将他立即斩杀。」 萧景铭擦着刀冷冷的对着那些还关押在马车上的人道,随即吩咐:「把他的头砍下来。」 清晨集市已经十分热闹,赶早市的一批人卖光了天没亮时就运过来的东西准备回去,巷子口里不断有葱花馄饨的香气飘来,街口的那家包子店门口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摆的几张桌子旁都是吃包子喝豆花的客人。 有人说起了一早集市里经过的押送车队,来得迟的没看着,于是三五个的聚在一块儿听人说,那是萧将军押送七皇子的车队进城了。 在此之前建安城里也传了一段日子,七皇子在明州集结了不少兵力要造反,他还洗劫了好些村子抓了许多壮丁前去充军,一时间民怨载道。 多亏了当时身在徽州的萧将军出面镇压,把七皇子一干人等擒获,这才让明州的百姓幸免于难,也帮朝廷除掉了一个大患。 「我说萧家这回肯定是要发了。」看起来三十几的年纪,一面喝着豆花,一面和旁边围着的几个人说道,「我今儿一早就看到萧将军的人进城,一路去宫中,那马车上关的都是造反的人啊。」 第16章 「你们说这七皇子年纪也不大,逃出去就逃出去了,干嘛还在明州起兵造反。」 「这你就不懂了,七皇子年纪小,那能有当今皇上年纪小的?」那人放下碗擦了嘴,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两口,嘴里有些含糊,「你们想想,这要是真成了……」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此人又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眼神:「总之啊,萧家这回可谓是转运了,当初他们站在二皇子这边,可这二皇子谋反时他们却不在城里,要在这世道上混,见风使舵的本事也得练就好了才行。」 大家一听来劲儿了,催促着他多说几句,那边的伙计来赶人了:「去去去,吃完了赶紧让别人坐着,要闲聊你们怎么不去茶馆。」 「走走走,咱们去那边的茶摊。」一群人听到了兴致上也不肯就这么散了,拥着那个人一起朝着另一边的茶摊子走去,这边伙计赶紧把桌子擦干净请客人坐下,麻利的上了豆花,走到蒸笼旁时叹了一口气,「一张嘴说破了也就挣几个茶钱,前些日子怎么不见他跳的。豆,豆,网。」 「前些日子这不是人还没到么。」卖包子的三天两头看到那人到这儿来混吃混喝,就凭着一张嘴,说尽了这些日子以来建安城的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鲜的,自然能多混些吃的。 伙计朝着那边茶摊看了眼,笑着摇头,这会儿集市上来去的马车正多,关于清早萧将军押送七皇子回来的事也逐渐越传开,很快人们都知道了。 …… 藤王府这儿一早传回来的消息还多了一些,萧景铭带着七皇子和其造反的部下进宫,入宫之后当着皇上的面打开箱子,那箱子的正中央就放着七皇子的头颅。 「死了?」叶兰嫣手里的针线一顿,抬头看李刑,「皇上一定吓的不轻吧?」 李刑点点头,当时别说是皇上,就是齐王爷他们看到也有些心惊,萧将军把七皇子的头颅装在了箱子内,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任谁看过去都觉得是在看着自己。 「萧将军可有说杀人的缘由?」活人不如死人实在,死了至少不会说话,「何时动的手。」 「说是驻扎之后押送前往建安城时七皇子趁夜要逃,无奈之下只好斩杀。」李刑说的是萧景铭在殿上说的原话,不止杀了,还割了头颅以示军威。 「其余那些人呢。」在离开营地时忽然遭到行刺,萧远鹤还因此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叶兰嫣才不信七皇子趁夜逃走这样的说法,恐怕是萧景铭恼羞成怒,拿别人泄愤罢了。 「由齐王爷主审论罪,这些人都被免去了官职,和当初参与二皇子谋反的人判的一样。」 「这些人中没几个是真正的七皇子部下。」叶兰嫣算了算,其中大部分都是萧家安排在明州的人,为了要替七皇子坐实这造反的罪名,萧景铭可是牺牲了自己不少的人。 也是知道其中实情齐王爷才会判的那么重,叶兰嫣忖思半响:「他们之中不少人要被罢免官职,这些人未必会离开建安城,你找人注意他们。」 「是。」李刑出去后没多久傅文靖来了,这回后头跟着两个小药童,一人背着药箱一人抱着个匣子,叶兰嫣把他们请到偏厅里坐。 傅文靖似乎是赶的有些匆忙,坐下后喝了一杯茶后歇了好一会儿才说起前来的正事,叶兰嫣笑着让宝珠再给他倒上一杯,半响之后喝了见底,干脆直接在桌上给他备了一壶茶:「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傅文靖端着杯子的手一顿,脸上是难得的尴尬和窘促:「没事,就是走的急了有些渴。」 叶兰嫣抿嘴一笑:「前些日子蓝家三小姐倒是上门来拜访过我。」 傅文靖的手一抖,终于泄出了一些不安,他讨饶的看着叶兰嫣:「算我求你了,别提她了行不行。」他刚刚才躲过她逃到了藤王府,难道这儿也不安稳了?那他今后还能往哪儿躲。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啊。」叶兰嫣语重心长劝慰,「先帝赐婚,本来你们就应该在十月完婚,但因先帝驾崩,百日不得婚嫁,傅家就算是再忠于先帝也不会拖过九个月。」言下之意,到明年的六月,他不想娶也得娶,躲不过的。 「就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么。」傅文靖想起那疯婆子就觉得天塌下来都没有比娶她更恐怖的事了,那哪儿是娶亲,简直就是要人命,猫有九条命都不够那疯婆子折腾的,他这才一条命啊。 「那是先帝的旨意。」叶兰嫣提醒他,傅文靖把脉的心思都没了,脸垮了下来整个人十分的焦躁,「那她来找你做什么?」 「你觉得她来找我做什么。」叶兰嫣哭笑不得,要不是见过那蓝家三小姐几回,她光是看他的反应真的会以为蓝家三小姐是什么豺狼虎豹。 傅文靖想了想,十分笃定:「肯定没好事,是不是想透过你问问王爷我平日里怕什么?」 「你在想些什么。」叶兰嫣失笑,「你平日里和王爷呆在一起的日子多,她就是想知道你有些什么喜好。」 第17章 傅文靖一脸不置信:「不可能!她问这些做什么!」 「大约是想在成亲后能好好照顾你。」叶兰嫣想了想,「我看蓝家三小姐对你也是十分的用心,你这样总是躲着她,着实有些惹人伤心啊。」 「她会伤心?」傅文靖哼了声,「她只会伤人,从小到大她别的不会,就会伤人,我也就不明白了,女孩子学医就学医,还纵容她学什么武,半点姑娘家应该有的大家闺秀样都没有,银针会拿,让她拿个针线能把自己的手扎成血骷颅。」 叶兰嫣抿嘴笑着,见他一脸嫌弃:「就算是如此,过了这个年你们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拖了这么久对她可不公平,你要是真的不想娶,我想傅老先生也不会硬逼着你是不是?毕竟这是婚姻大事,如果以后要闹的不愉快的,你爹还是会好好考虑的。」 傅文靖没有吭声,就是脸上那嫌弃淡了些。 叶兰嫣看在眼里,抬手替他倒了茶:「王爷估摸着要等傍晚才回来,你要在府上等他回来还是明日再过来?」 「我先替你诊脉。」傅文靖终于静下心来了,让她伸手放好,替她把了脉。 「再服用一回你的药可以停了。」许久之后傅文靖松开手,转过身在后面的桌子上写下药方递给宝珠,「有几味药我已经备好了,其余的去宫里抓就好,太医院里的东西比外头的好。」 「那王爷的药?」 「他的我明日过来看了再定夺。」傅文靖没打算多留,起身之后带着两个药童离开藤王府,好似是在担心有人会忽然前来围堵他似的,叶兰嫣看他走的匆匆十分的无奈,这又是一对欢喜冤家,偏偏当事人自己还没醒悟过来,还有的折腾了。 此时的宫中气氛不如藤王府来的轻松,萧景铭抬上去的那箱子已经惊到了不少人,之后萧太傅来了一场关于他在得知德妃和二皇子要谋反时毅然离开宫中前去徽州通知儿子准备援助建安城的讲述,简单来说,萧家当初只是支持过二皇子为太子,但绝没有支持二皇子谋反。 而到了封赏的时候,在皇上亲口宣布封萧靖铭为大将军时朝堂上下安静了下来,宋琨看着站在中间的萧将军,小脸上满是肃色:「萧将军可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 萧景铭眼角微抽:「臣绝无此意。」 「萧大人当初这将军一职也是二皇子暂封的,如今你立下功劳,朕封你做大将军,另赐大将军府,至于你那五万兵马。」宋琨想了想,「也无需你镇守何处,这些人不能留在建安城外,需要挑拨分配到各处,这件事就交由齐王爷来商榷。」 萧靖铭垂眸:「这些人原就是明州徽州各地驻守的人,之后还是要回去的。」 「那就由萧大将军和齐王爷一同商榷。」宋琨冲着一旁守着的桂公公点了点头,桂公公朗声宣,「退朝。」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对桂公公说的退朝二字尚有疑虑,就这么赏完了?这听起来怎么显得这么的,敷衍呢。 赏了个大将军的官职,实际上手上的实权和将军是一样的,只不过听起来好听,但这东西又不能和侯爵公位一样可以世袭给子孙,所以没啥大用处。 赏的敷衍也就算了,还要把萧将军的五万兵马拆散了打到各处,美名其曰是为了皇城的安稳,看似也没有剥夺他的兵权,可实际上就是为了削弱兵力,你要不从,那你就是存了不安分的心,可若是从了,心里得多憋屈。 最后上头一句退朝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被敷衍’了的萧景铭脸色微凝,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叩谢皇恩。 等到退朝之后,萧太傅和儿子走在后头,轻声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二皇子当初树敌不少,这些人如今在朝堂上都拥护了王家和皇上,你才刚回来,就怕他们拿二皇子的事来说萧家。」 「既然皇上让你和齐王爷共同商榷,那些人回徽州的好。」 「哪里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回徽州去。」从钱家和卫家出事萧景铭就察觉到徽州那儿已不安稳,藤王爷肯定是查到了什么,过去萧氏一族没有动作不会被人知晓,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既然他们要我们分散,也正好。」萧景铭眼眸微缩,打散了他的人,也正好从徽州更换出去。 走到了宫门口,萧家的马车早早的等在那儿了,只是马车外守着的人神情显得焦急,看到萧景铭出来之后匆匆赶到他们面前低声禀报了几句。 萧景铭原本就紧绷的神色一瞬凌厉了起来:「人呢?」 「如今已经送到了萧府。」那人话音未落萧景铭就已经上马快步驱向萧府,萧太傅在旁人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匆匆赶了上去。 就在萧景铭后头没多远走着的官员见到他们走的如此匆忙,疑惑的很,其中有人问起苏阁老:「今日之事苏阁老您有何看法?」 第18章 一把年纪的苏阁老乐呵呵的摸着胡子,他从萧家马车那儿收回了视线:「日食三餐,这时辰,怕是已经错过中饭了。」 听懂的几个陪着苏阁老呵呵笑着,不懂的则是摇了摇头,苏阁老面前苏家的马车早早候着了,管事扶着苏阁老上去,随着苏家马车离开,那还一头雾水的官员转头问旁人:「苏阁老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那人指了指那远去的马车,「有些看法放在心里就成了,饭照吃,朝照上,这一日三餐的才是头等大事。」 那官员还是不甚明白,众人笑了笑,各自都回家去了。 …… 此时萧景铭赶回了萧府,走进前院偏房,外屋榻上躺着一个人。 站在门口的萧夫人正要发难,萧景铭却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屋子,里面是陪同而来的几个军医,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远鹤。 「将军。」几个军医看到萧景铭的第一反应是敬畏中带了些惧怕,萧景铭离开军营时说过,若是萧远鹤死了他们也都别想活,而此时,军师死了。 躺在那儿已经死去多时的萧远鹤整张脸显得发青,嘴唇黑紫,胸口上箭已经拔掉了,包扎在胸膛上的纱布上满是血迹。 萧景铭沉着脸,旁边的人皆是不敢出声,屋子里的气氛一瞬凝固了起来,他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榻上的人,声音暗沉:「什么时候的事?」 「将军走了之后我们替军师拔箭,但那箭头上淬的毒药奇毒无比,药入攻心已经……没救了。」两个军医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一阵后其中一人继而道,「我们只能把军师送往建安城,半路的时候军师就去了。」 萧景铭离开军营后萧远鹤就陷入了昏迷,军营里缺少救治的药,而伤口距离心脏太近很快毒性就蔓延开来,根本就是回天乏术。 那军医话音刚落就被萧景铭抽刀抹了脖子,倒地的那一刻另一个军医吓的脸色苍白直接晕过去了,门口的萧夫人捂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杀人了! 这时萧太傅才刚刚赶回府中,从门口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进屋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军医和昏迷在旁的另一个,下令把他们都抬出去,继而走到塌前拍了拍萧景铭的肩膀叹息:「派人送回徽州去吧。」 「远叔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没有入朝为官,谁会特地针对他。」为了确保杀人成功,还要设这么一个局,让他误以为是冲着他来的这才掉以轻心。 萧太傅不信其中内鬼,但凡是知道萧远鹤为萧景铭出谋划策的都是自己人,这些人从萧氏一族走出来,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灌输都不容许他们有别的念头,除非有外人知道萧远鹤的身份。 可这也不太可能,外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萧太傅想不透的,萧景铭却已经把目标定在了当初古道庙中只比萧远鹤晚几年进去,甚至比萧远鹤更了解古道庙秘密的言家家主身上。 想到了言墨自然想到了和他关系不错的叶兰嫣,徽州的事与她有关;当初建安城流言被反转,先帝非但没杀她还让藤王爷娶了她;还有如今这件事。 「先派人送信回徽州。」萧景铭阴沉着脸吩咐,「火化之后再送回去。」 萧景铭说完之后离开了偏房,站在外面的萧夫人赶紧进屋,拉着萧太傅眼泪水就开始往下掉:「老爷啊,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就丢下了我们母子俩在这儿,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家门口来了多少人守着,门都不让我们出。」 「如今不是回来了么。」萧太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再去买一副好一点的棺木来。」 「他这都杀人了!」萧夫人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声音不由尖锐,「他都杀了人了,你刚刚是没看到,这抬个死人回来做什么,景轩就要成亲了,这多晦气!」 「晦气什么。」萧太傅瞪了她一眼,「你不要瞎胡闹。」 「我这哪里是瞎胡闹了,好啊你萧翰林,这一趟离开你妻儿都不要了是不是,回来都变了个样了,你现在这么护着他了?他是你宝贝儿子了?」萧夫人脾气一上来揪着萧太傅就不依不饶,这个家原来就是她做主的,就从继子娶亲开始人就变得不一样了,继子不一样也就算了,丈夫跟着心向着继子,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景铭是长子,将来就是要继承萧家的,你也不改改的脾气。」萧太傅哎了一声,「休得胡闹,将来的一切都还得靠景铭。」 「萧翰林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萧夫人双眼一瞪,当时去她家求娶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许诺的! 对萧太傅而言那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事罢了,他有些不耐的要挥开萧夫人的手时,不远处前去内院的走廊那儿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紧接着就是喊娘的声音,萧夫人脸色一变:「轩儿。」 萧夫人赶过去一看,宝贝儿子让人给揍的满脸青肿,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继子,萧夫人险些气晕过去,上前就要打萧景铭:「这可是你弟弟,你这么下这么狠的手。」 第19章 萧景铭不耐烦的挥开她,萧夫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愣在那儿半响都没反应过来,他竟敢打她! 「这真是反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萧夫人直接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还引来了从内院出来的叶兰慧,萧景铭冷眼看着这母子俩不为所动,「从明日开始把那个后院里的人都给我送走,你胆敢留一个下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萧景轩捂着脸不敢吭声了,萧夫人直接气晕了过去,叶兰慧赶紧命人把她扶回去,回头看到萧景铭眼底的戾气也不由吓了一跳,柔声安抚:「犯不着为这些事生气,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先去洗洗。」 萧景铭敛起神色转头看她:「大夫不是要你躺两个月,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了。」 「知道你要回来也就是吩咐了些事,其余的也不用我亲自去做。」叶兰慧笑着抚了抚肚子,「大夫每隔几日都有过来,已经好多了,也说不能一直躺着。」 「你身子骨不好,大夫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萧景铭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可别又出了事惹自己伤心。」 叶兰慧脸色一僵,这听着怎么像是话中有话。 「还是多躺上一段日子的好,别的事你不用忙,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萧景铭陪着她走到了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叶兰慧有些疑惑他怎么不跟着自己进去了,萧景铭却叫丫鬟扶着她进屋去,「我去白姨娘那儿看看。」 叶兰慧捏紧着拳头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去白菁月的院子,气的胸闷。 难道她肚子的孩子比不过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他竟然连她屋子都没进过就忙着要去她那里看看。 叶兰慧越想越气,他对一个身败名裂的贱人还这么上心,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真的是太过分了! 忽然腹间传来一阵的疼,叶兰慧抓住一旁的丫鬟深吸了一口气:「扶我回屋。」 白菁月的院子距离叶兰慧的院子有些距离,当初叶兰慧也是为了防止萧景铭过去才做此安排,如今这却成了她看不到又眼中钉肉中刺的难受。 小院的打理还是白菁月一贯习惯的风格,淡雅脱俗,进屋就有一股清茶香气,靠窗的桌上煮着一壶茶,深知萧景铭爱好的白菁月已经准备好了茶点,站在那儿笑盈盈的望着他。 「听湘儿说你回来了,我就给你煮了些茶。」白菁月上前替他脱下外套,屋子里端了个炭盆子烧的暖暖的,白菁月手扶着腰坐到了榻上,给他倒了一杯,「老爷也回来了?」 「嗯。」萧景铭没有坐到她对面,而是要她靠在自己怀里坐着,两个人倚在窗边看起来般配极了,白菁月拿起他的手放在还是平坦的腹上,「大夫说快两个月了,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这几日清晨起来有些不舒服了才真实一些。」 「这一路来辛苦你了。」萧景铭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看到她洁白无瑕的脖子时眼神微缩了缩,他的手绕到了她的耳后轻抚了下,「放心,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会好好对待。」 白菁月拉着他的手关切:「我听说军营里出事了。」 萧景铭沉默了一阵:「远叔死了。」 「什么!」白菁月坐起身子看他,难掩诧异,「军师怎么可能会出事。」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萧景铭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拿了拿杯子又没送到嘴边,「他平日里行事低调又不常在场合出现,身上没有官职又能有多少人认得他。」 「你是说,有人蓄意要杀他。」白菁月很快意会过来,可她的疑惑和萧景铭是一样的,谁要杀他?谁又知道他? 「兰嫣。」白菁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和萧景铭对视了一眼,眼神悔恨,「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 「你去叶府求娶的第一天,我去过叶家见她,当时她就说了很奇怪的话。」白菁月回想了一下,「当时她问我信不信命定一说,还说起了南山古道庙的事,说古道庙里有大师预言大业朝气数将尽,已经有皇命之人出现了,很快就要变天。 」 萧景铭神情微凝,白菁月还在回忆:「当时她皱着眉头说有了皇命还得有帝相,我就觉得她当时的神情说不出的奇怪,你说她是不是那时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叶兰嫣才拒绝了他的求娶,之后又数次拒绝,还亲自去了一趟古道庙探究竟,而和言家家主去过古道庙回来之后她的态度就更奇怪了,甚至是厌恶他们,白菁月转头看他:「你不是说军师去过古道庙,那言家家主不也是在古道庙里呆了好几年,那他一定是认识他并且知道有关萧家的事。」 换言之,叶兰嫣既然知道自己是那个帝运,自然也知道了萧景铭是那个帝命,虽然不知道萧氏一族的真实身份,可那预言都说了江山气数将尽,皇命之人要变天改写江山,叶家要是不想搀和这些事,叶兰嫣自然是要躲他躲的远远的。 第20章 「只是这样么。」萧景铭凝沉着神色,他觉得不止如此,她知道的不止如此,而她所作的不是躲着他,而是在不断的阻挠他,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也能算是凑巧? 她不仅不想嫁给他,还不想他夺得帝位。 叶兰嫣的那一股狠劲直打在了他的七窍,不仅使他在徽州功亏一篑无法起兵,就连宫中二皇子的谋反都被镇压了下来,那谁人都不知的九皇子登基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尽管这些事她都没有出面,但萧景铭直觉的认定和她有关。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以为自己是渔翁,最后却被别人坐看唱戏,成了别人眼中的鹤蚌。 「那庙里,真的没再有别的预言了么。」白菁月看着他欲言又止,既然预言说得帝运有如神助,那若是没有帝运相助呢。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白菁月担心的就是萧景铭所想的,眼下不就是少了帝运相助的情形么。 白菁月抬手想去安抚他,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倘若不信,萧氏一族百年来的坚持岂不是个笑话,可若是深信不疑,兰嫣嫁给了藤王爷入了皇家,最终这江山还是宋家的,岂不是也佐证了那个事实。 「要不,我去一趟藤王府吧。」许久白菁月轻轻开口,萧景铭转头看她,她笑了笑,「她不一定会见我,不过我可以去试上一试。」 「不必去。」萧景铭握了握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去和父亲商议些事。」 白菁月目送他离开,弥漫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叫了外屋守着的丫鬟进来:「让你去找的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丫鬟点点头,有些疑惑,「可是夫人,他如今落魄成这样,还能有什么用处。」 白菁月扶着腰坐下,懒懒的靠在萧景铭刚刚靠过的地方:「落魄才有用处,你把我准备好的东西给他送去。」 「是。」 萧景铭回来的第二天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而对于建安城里的百姓来说,茶余饭后的话题若是没有延续,几天之后就该换一个了,恰好城西巷弄里有一家子出了个丑闻,很快的,萧大将军立功封赏的事就渐渐不被人们提起。 时入十一月,建安城的天降温的有些快,藤王府这儿叶兰嫣正清点着宫里赏赐下来的皮毛,一旁崔妈妈拉着叶兰嫣让她避开些:「这些皮毛放在库房里有些时日了,我们来点就成。」 叶兰嫣失笑:「这能有什么事儿。」 「怎么没事。」崔妈妈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放久了霉味重。」 「好好好。」叶兰嫣赶忙答应,再继续让崔妈妈说下去又能说上半个时辰,她退到走廊这儿看院子里,这些搁在箱子上的皮毛的确是宫里过去的贡品,以前皇后当家时舍不得赏的,如今皇太后统统拿出来赏赐给了各个亲贵夫人,这些又不是真金白金,值不值钱还得看时候。 「想什么呢。」背后传来宋珏的声音,叶兰嫣转头看他,见他肩头上停着吃东西的松果,笑着摇头,「快入冬了,我看他那两个窝里又塞的满满当当。」 整个藤王府的树都是它的,动物的天性还是如此,入秋开始搜寻食物,就算是叶兰嫣命人准备了它还是会满府的搜寻,一天到晚就看到它在吃。 叶兰嫣说着说着有些失神,宋珏抬手时松果直接从他手上窜到了叶兰嫣的肩膀上,逗的两个人逗笑了,宋珏陪她晒太阳:「是不是担心你弟弟的事。」 「是啊。」叶兰嫣长长舒了一口气,「上回去了一趟页州营地后他就不肯松手了,书也不乐意念,非说要去遂州历练历练,小姑夫不是被召回来了么,母亲拧不过他,只得答应他去青州姑父那儿,明年开春他也才十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我记得你大哥也是这个年纪被岳父带去军营里的。」 「那哪儿能一样啊。」叶兰嫣瘪了瘪嘴,「青州离这儿多远啊,大哥那时只在城外见识看看,子闻那脾气,不闯祸就行了,到时候还得大老远去给他收拾。」 宋珏笑了,她担心这担心那的就是舍不得放手担心弟弟在青州吃苦。 两个人正说着,外头来人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叶兰嫣愣了愣,不是刚刚才走没多久么,怎么又来了。 命人请进来之后才发现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来喜,皇上急匆匆派他过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封芸娘为皇太后的事。 叶兰嫣和宋珏跟着来喜入宫,一路听着,大意是皇太后迟迟对封太后的事没有行动,皇上有些急了。 那时经叶兰嫣劝导之后皇上和皇太后亲自去开口想要封圣母为太后,皇太后也答应了,还派了人把芸娘从越家老宅接了回来,安置在了北昌宫中。 可接回来差不多有半个月了,本应该早提上日程的封后一事被皇太后一拖再拖,如今又拿年关宫中事务繁忙做理由,要把册封的事再推到年初,皇上不乐意了,急着派人找叶兰嫣他们入宫去商议。 第21章 下了马车后叶兰嫣问来喜:「皇上可是与太后起争执了?」 来喜点点头:「今日早朝后皇上去坤和宫请安,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对,下午时坤和宫那儿太后娘娘就说身子抱恙不见客。」 快走到乾清宫时来喜又道:「当时太后娘娘把越娘娘安排在北昌宫的时候,皇上因位置太偏也有些不愉快。」 叶兰嫣点点头,这件事她知道:「你现在去北昌宫那儿瞧瞧。」 …… 叶兰嫣走进内殿,宋琨正坐在窗边闷声不吭,她冲着宋珏点点头,后者出了内殿在外面和桂公公说话,这边叶兰嫣走到了宋琨身旁,看他冠帽都不肯戴放在桌上,笑着打趣:「你这么坐着,可是要捂出蘑菇来了?」 宋琨转头看她,半响才闷了一句:「朕要是下旨,是不是可以直接让礼部操办此事。」 叶兰嫣伸手拿起冠帽替他戴上:「是啊,你是皇上,册封一事交由礼部,杨大人自然会把这件事办妥。」 「这不是朕不尊重母后。」宋琨强调了一句,「是她食言在先,既然年关宫中事务繁忙,那这事就无需母后操劳。」 「你都想好了还让来喜叫我们入宫做什么。」叶兰嫣还以为他是没主意了才急着找他们过来。 宋琨站起来示意叶兰嫣把柜子上的匣子拿下来,朝着她招手让她低下头来,在她耳畔轻轻讲了几句话,叶兰嫣初始愣了愣,随即神情微凝,宋琨还有些得意:「过几天朕就传召她们入宫。」 匣子里放着的是十来本册子,每本册子上都有画像,画像上的姑娘看起来都只有七八岁的年纪,最大的不过十来岁,册子另一面写着的是画像中人的身份。 十来本册子中有四本来自王家,其余两个和王家沾亲带故的,余下的是朝中大臣亲贵中的嫡女,而这些册子中的人只是皇太后挑选的一部分而已。 皇太后要在宫中设立亲贵学舍,让一些身份尊贵的嫡出孩子入宫来受太傅教导,将来就能在这些人中培养出一些有才识的为朝廷和皇上所用;那些选进来的女孩子就是为了给将来的皇上选妃用的。 这些女孩子身份大都尊贵,年纪在六岁到十岁之间,在宫中呆个几年把礼仪都学足了,等到皇上大选,这些就是皇太后为皇上充沛后宫的首选,而这些人中王家以及和王家有沾亲带故关系的就占了一半。 匣子中的是皇太后最为满意的十来个人,其中也包括了王大学士的嫡孙女,皇太后的亲侄女王馥芸,看样子皇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皇后的人选,预备着早早让她们入宫和皇上培养感情,也能趁早收拢皇上的心。 「婶婶你觉得朕这法子如何?」宋琨把一本本的册子都翻开来,抬头看叶兰嫣,眼底闪着狡黠。 叶兰嫣能怎么说呢,皇上这才多大的年纪皇太后就迫不及待要让王家站稳脚,连皇后和妃子的人选都挑好了,皇上自然不会舒坦。 「朕还在西宫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你得势了就有人巴结,失势的时候这些人却会对你避而远之,甚至还会踩上一脚。」宋琨低头看那些画册,「婶婶,如今我们算是得势了吧,所以当初娘有难的时候带着越家家产离开的人如今才会想要回来巴结。」 「朕已经命人把她们安置在了宫外。」宋琨说着自己的计划,「册封大典时再邀她们入宫。」 叶兰嫣安静的听着,神情柔和,宋琨说道最后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下来:「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娶,更不会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当皇后。」 …… 皇上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他就在朝堂上宣布了要册封生母为母后皇太后的旨意,继而把这件事交给了礼部尚书一手操办,等这个消息传到后宫之中已经变成了通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皇太后想拦都拦不住,一没理由二她之前是答应过皇上的,现在皇上要表孝心给生母追个册封,加上越家又没什么背景势力,现在的后宫还是皇太后独大的,区区一个母后皇太后的封号真的不算过分。 只是拦不住和心甘情愿又是两个意思,半个月后的册封大殿这天,皇太后抱恙在身没有出席,以此表了态。 也就是这天,典礼结束后皇上把越夫人胡氏和她带来的几个孩子留了下来,还留她们在宫中小住一段日子,说是要让她们好好陪陪母后皇太后,给她解解闷。 而胡氏和那三个孩子入宫不过几天就闹出了事,传到叶兰嫣耳中时,连她都听愣了眼,只不过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竟然都能有那样的心肠和谋算。 宫中的学舍是在册封大典前十天开设起来的,皇太后安排了几名少傅分别教导,又安排了数名宫中的教养嬷嬷教导女孩子们琴棋书画,在这期间,皇上前去过学舍一回,每日前去坤和宫请安的时候都能遇到陪在皇太后身边的王馥芸。 王馥芸比皇上年长了两岁,受王家的好教养,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在学舍里很快就有了一群向着她看齐的小姑娘,大家看起来相处的都挺不错的。 第22章 事情的转折点就要从皇上把胡氏带来的几个孩子安排在学舍里开始。 王家的一群孩子仗着人多势众,有皇太后撑腰做主,素来是做惯了老大下惯了指令,可越婷和胡怡儿来了之后就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们才是和皇上有正经血缘关系的人,有皇上撑腰呢。 教养嬷嬷和几个少傅哪里知道这些公子哥儿小姐们的心理,直到一起上课的第四天,越婷被推下水,学舍那儿开始闹腾了起来。 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先是越婷和王家族内的一个小姑娘起了争执,下午学琴时在池塘边上越婷就被人推下了水,十二月冬日的天险些没有把越婷冻死。 紧接着是第二天皇上前来送琴给琴艺不错的胡怡儿,第二天等胡怡儿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琴弦都被剪断了,琴身上被刀刮得乱七八糟,修补的办法都没有。 胡氏得知此事后直接去了皇太后那儿闹,怎么吃亏的都是她的女儿和她的外孙侄女,这王家是欺负人了不成,而坤和宫那儿直接是闭门不见,胡氏连皇太后的面都没有见到。 两日之后,在赏花的时候那和越婷起过争执的几个王家小姐因脸上忽然起红疹,怀疑是越婷下的毒手,于是在学舍内直接大吵了起来,等皇太后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数个小姑娘扭打在一起,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所学的规矩和礼仪。 隔壁那些男孩子们全都看呆了,七八岁的姑娘厮打起来也能这么狠,常听人说起母老虎,真的母老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岂不是天天要挂彩? 皇太后很快命人把她们拉扯开来,本来只是王家几个女孩子和越婷吵起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涌上去的越来越多,到最后连王馥芸也被殃及,外裙都被扯下了一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姑母,您要给我们做主啊,这两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敢下毒害我们,您看!」其中一个小姑娘直接扑到了皇太后的面前,涨红的脸上一片儿的疹子看着怪吓人的,可最吓人的还是她瞪着越婷她们时的发狠样,「就是她们下的毒,害的我们的脸这个样子,以后我们要怎么见人啊。」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后面传来了宋琨的声音:「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上!」 众人下跪行礼,宋琨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们,随后指着一旁跪着的太监和丫鬟:「你们来说,到底什么事。」 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嬷嬷在给各位小姐们上赏花课,不知怎么回事,几位王小姐的脸上忽然起了红疹,王家小姐说是越小姐故意下的毒,两个人……两个人起了争执,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 「明明是她们在花里下了毒,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王小姐霍的起身指着越婷气呼呼道:「她这是要毁我们的容,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我们什么都没做。」胡怡儿小声啜泣着,朝着皇上那儿看了眼,可怜又无辜。 「皇上,这件事……」 「这件事朕会做主。」宋琨直接打断了皇太后的话,沉着脸问王家小姐,「你口口声声说别人下毒,你可有证据!」 「我肯定就是她们。」 「那就是没有了。」宋琨哼了声,「没有证据就敢随便冤枉人,还把这学舍弄的乌烟瘴气,这就是王家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皇太后的脸色跟着也沉了下来,皇上这是要借此发难的意思。 「你们一个一个成何体统,都是出身尊贵的世家小姐,居然和一个市井泼妇一样在这里又吵又闹,你们不怕丢了脸朕还怕你们丢人,从今日起你们不用入宫了,朕这宫里经不起你们折腾。」宋琨站在那儿呵斥,声音虽不重却威严十足,「学舍是用来学取知识的地方,不需要这些胭脂水粉的事情更不容许吵闹喧哗,往后学舍只供给亲贵家中有出息的孩子读书,不再收女学生。」 「皇上!」皇太后沉声制止,「您这么说可不对。」 「朕有何不对。」宋琨转过身看她,「母后若是想要培养这些世家女子的得体,朕可以命人在宫外开设女学馆供她们学习,只是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决不允许再出现这些乌烟瘴气之事。」 「皇上,这件事不怪她们,都是我不好。」王馥芸跪在那儿道歉,「请皇上饶了她们,不要降罪。」 「这件事是你不好。」宋琨淡淡的接了她的话,王馥芸神情一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皇上会这么说。 「朕听闻你知书达理,学舍里她们都以你为首。」宋琨瞥了一眼众人,「今日之事你却没能拦住她们,到底是她们不听你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宋琨停顿下来摆了摆手:「行了,各自收拾一下出宫去吧。」 跪在那儿的众人还以为皇上要降大罪了,可责备之后竟然就这么放她们出宫去了,纷纷显得有些不置信。 第23章 也不等宫女上前来扶,一个一个忙起身过去换衣服收拾,那边围观的男孩子们也被少傅催促的进屋,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皇上:「皇上怎么会过来。」 「前几日这里就闹出了好几件事,母后没听说么。」宋琨转头看皇太后,神情笃定,「这样德行的女子别说是留在宫中,就是多看一眼朕都不会喜欢。」 皇太后的脸色一瞬黯了下来:「皇上不可这样说她们。」 宋琨看了一眼地上还没被捡走钗饰,稚气的脸上闪过一抹沉稳:「那母后以为儿臣应该怎么说,身为女子,连最基本的端庄得体都没有,更别说善良的本质,推人下河,故意损毁别人的东西,在学舍之中排挤年幼的和身份低的,仗着母后在宫里,就差横行霸道了。」 说罢宋琨笑了笑:「儿臣按母后的嘱咐多有关注这学舍内的情况,如母后所希望的,儿臣真的是看到了不少东西。」 皇太后要皇上看到的是这些女子的好,可皇上眼里看到的全都是她们的不好,小心眼,心思沉,仗势欺人,还会恶人先告状。 「皇上既然不喜欢,那就按着皇上的意思,在宫外开设女馆。」既然皇上都明说了,皇太后也就不绕弯子,「这些人平日里知书达理,样貌家世皆是出众,等到皇上成年,必定是要从她们之中选出妃子来服侍于你。」 「平日里知书达理有什么用。」宋琨神情里满是傲气,关键时刻都像市井泼妇,那今后这后宫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皇上你如今年纪小,不懂其中的道理,这娶她们可不止是娶她们的人。」皇太后轻咳了声,「来喜,送皇上回乾清宫。」 宋琨转身朝着园子门口走去,直到确认后面的看不见了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而转头看一旁的来喜:「派人出宫去,替她们传扬传扬,不用说的太刻意,藏一些让他们猜一猜。」 「是。」来喜点点头,「皇上可是要回乾清宫去了?」 宋琨还在为刚刚看到的事觉得好笑,本来还以为要多花一阵子才能把她们都赶出宫去,没想到都沉不住气,这么快闹大了。等这事儿传出宫去,这些世家小姐几年内都不可能再入宫。 解决了这一群,那接下来就是一心想要把女儿和外孙侄女留在宫里的胡氏她们了。 宋琨扬了扬眉:「去北昌宫。」 …… 宋琨还没到的北昌宫如今很热闹,越婷和胡怡儿回去之后,胡氏看到她们这副狼狈样顿时就坐不住了,可皇太后那儿她也招惹不起,于是她就一直在芸娘身旁要求做主。 芸娘不能说话,一旁的宫人也不吭声,满屋子里都是胡氏一人的声音。 「太后娘娘,您可要为婷儿她们做主,您刚刚可看见了,她们这都让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婷儿可是您的亲妹妹,您还是怡儿的长辈,我们是从大老远的地方来没什么见识没错,可咱们还是您和皇上的亲戚,咱们是越家人,她们可真是欺人太甚啊太后娘娘。」 胡氏喝了两杯水讲了一炷香的时辰,从她嫁入越家的不容易开始,明明也没养过芸娘,说的她这辈子为越家操劳了半生又什么都没捞到,如今该是到了享福的时候却还要在这宫里受气。 「这宫里咱们待不下去,还不如回老家。」胡氏抹了一把眼泪,一旁越婷和胡怡儿站在那儿也是眼眶红红的,委屈的很。 芸娘叹了声,她这个母后皇太后的身份是琨儿力排众难争取来的,她这个当娘的不能给儿子再添麻烦,她朝着胡氏做了个手势:老宅已经修缮过了,派人送你们回去也好。 胡氏一愣,这和心里设想的可不同,她这招叫以退为进,可没说真的想要回去,于是胡氏拉住越婷的手到芸娘身旁:「太后娘娘,故儿可是你唯一的弟弟,越家唯一的血脉了,今后越家的香火可都得靠他,他得留在建安城里念书,将来考取功名,这才能为越家光宗耀祖。」 眼下越家也不能闹出什么丑闻让别人笑话,当年的事芸娘也不想提,虽说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但对考取功名这件事芸娘一点希望都没抱,她摆了摆手:回老家做些生意。 「娘娘,您这不是赶我们回去么。」胡氏脸色一讪,开什么玩笑,她的女儿是太后,孙子是皇上,让她和儿子回老家做生意? 怎么也得封个侯爷爵位才可以啊。 「娘娘,坤和宫那边身份尊贵,王家跟着荣华富贵了,故儿是您唯一的弟弟,咱们越家光宗耀祖的事儿可都在他肩上,建安城中难道还没有咱们越家的一席之地,往外说出去,皇上的母族在老家做生意,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胡氏这一趟过来可没打算两手空空的回去,就算是回老家也得分地分宅分爵位的,如今这算什么。 芸娘眉头一皱,她既当初下了决定如今就想的很清楚,人不能贪得无厌什么都要,琨儿记在淑妃名下时那就是淑妃的儿子,今后王家才是琨儿的母族,她占的是生母的名分,和越家无关。 第24章 「夫人,您这么说太难为娘娘了。」一旁的来福替芸娘说话,他对越家人都没有好感,尤其是这越夫人,瞎子都瞧得出她冲着什么来的。 「你懂什么。」胡氏剜了来福一眼,「这可是越家的大事,哪里能说是难为,难道娘娘不想看着越家好,如今琨儿是皇上,那他的舅舅就该有个国公侯爷当当,这才配得起身份,传出去了才好给他长脸!」 来福被她这么一瞪眼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还能厚脸皮到这份上。 「谁要给朕长脸?」 屋外忽然传来朗声,屋内的胡怡儿首先反应了过来,脸有喜色朝着外面看去,宋琨走了进来。 「皇上。」 宋琨摆了摆手,佯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必多礼,朕刚刚听到越夫人说要给朕长脸,可有此事?」 胡氏朝后捏了一把自己的腿,硬生生逼了些眼泪出来,继而看向皇上:「皇上,太后娘娘要让咱们回老家做生意去,这可怎么使得,越家可是您的母族,怎么也得给您长脸,如今那王家如此声势,咱们越家也不能落后了不是,将来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宋琨点了点头,走到芸娘身旁看着她们:「越夫人说得有理,那照你的意思应该如何。」 胡氏清了清嗓子:「怎么也得有个官儿啊,不过你舅舅他还小,得念书,所以封个侯爵的就够了,宅子也不用赐的太大,咱家也就这些人,不过也不能太小,否则给皇上您丢人了不是,等将来你舅舅念好书做了官还能帮您啊,外人哪儿有自家人亲,这可是您的亲舅舅。」 宋琨忖思片刻:「话虽如此,不过早在当年越夫人你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越家时,你们就不是越家人了。」 胡氏愣了愣:「什……什么不是越家人?」 「当年母后被打入西宫,越大人病重,胡夫人你携一双儿女带着越家大部分的家产离开越家,自此六年时间毫无踪影,就连越大人病逝时你们都没有回来奔丧祭拜。」宋琨朝着母后那儿看了眼,见她神色淡定,继而道,「所以六年前越家族中就已经在开祠讨论过,把你们从越家族谱上除名,逐出越家。」 「除……名?什么时候的事!」胡氏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神情十分的震惊,「我们怎么不知道!」 「六年前的事。」宋琨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提醒她道,「胡夫人,你所犯七出之罪,连带子女一起,如今都不是越家人了。」 从越夫人到胡夫人,不过短短几句话连称呼都变了,宋琨站在那儿,看起来还是孩子的身躯此时却是能撑起一片天,把他要保护的人牢牢护住。 「他们怎么能把我们除名,故儿可是越家唯一的香火!」胡氏尖着声喊道,宋琨的脸色随之暗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她,「丈夫病重却不在身边照顾这是罪一;对宫中受苦的女儿熟视无睹,甚至连打点都没有,带着越家家产,抛弃病重的丈夫这是其二;因为你带走家产,越大人无钱治病,身心受到重创这才黯然离世,这是罪三;丈夫过世,你不带子女前来奔丧守孝,在外挥霍越家家产,这是罪四。」 胡氏有些懵,脸色苍白的看向芸娘,这是要讨债还是做什么,当初派人请她们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讲的,说的可是一家子的话,邀请她们入宫做客来的。 「既然你们已经不是越家人了,朕也就没什么亲舅舅,这爵位朕也给不了,其实母后这银子不给也罢,当初越家那些家产,如今开几间铺子还是有的。」宋琨又笑着看她们,「往后恐怕还得改个姓,既然不是越家人也就不必再冠着越家姓,免得往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邀请我们入宫做什么。」胡氏显然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理儿啊。 「就是让你们入宫看看母后过得如何。」宋琨淡了淡语气,「宫中不宜久留,也该是时候送你们回去。」 大张旗鼓的请过来,好生客气的邀请在宫中住了几日,如今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忽然像是换了一张脸似的,胡氏愣着,站在那儿的越婷和胡怡儿也愣着,要回去了?可这宫里多好啊,吃得好穿得好,多少东西是她们见都没见过的。 「娘娘,当初是我们对不住,可我也得为两个孩子着想,您当初在宫里了无音讯的,老爷又病了,外头一直传着越家要被一起砍头的事,为了能给越家留下些血脉,我这就只能带着两个孩子躲起来。」胡氏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芸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约是觉得这些话连自己都不太能信了,最后声音渐渐小下去,拉起一旁的越婷,哭腔的望着芸娘,「娘娘,那就让这两个孩子留在宫中陪着您吧,孩子是无辜的,有错的都是我,这毕竟是您的弟弟妹妹,老爷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宋琨看了眼越婷她们,眼底闪着狡黠:「你们真不想走?」 越婷和胡怡儿点点头。 第25章 「回家还能做些生意,留在这儿你们也不能以越家人自居,宫里恐怕也不会对你们额外照顾。」 「不打紧,不打紧,故儿有出息,将来一定能考取功名。」胡氏心里头还算着别的,傍着太后将来自己女儿的婚事一定好,还有这外孙侄女,说不定还能入宫做妃子呢,所以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得先留在建安城里才行。 「那就留在城里,正好城里要开设女馆,你们就都去那儿学些礼仪。」宋琨想了想吩咐,「来喜,请杨大人过来做个见证,先把这姓改了。」 落雪皑皑的建安城即将迎来新年,宫里闹腾了大半个月后又平静了下来,宫外开设了女馆,学舍内的女学生全都去了那儿,外面还隐隐传了些有关于那些亲贵嫡女的事,内斗的,拉帮结伙的那都还是小,拥在一起打群架才是精彩,不过传言都极其隐晦,让听的人忍不住想得更多。 学舍内不再收女学生后胡氏一家四口自然被送出了宫,在礼部尚书和齐王爷的见证下胡氏她们心甘情愿改了姓,很快宋琨就命人在建安城内为他们安置了一处府邸,也答应了让两个姑娘到女馆里去,芸娘还赏赐了一些银两。 十二月二十一这天,建安城接连几日的雪终于停了,清晨时叶兰嫣受召入宫,在宫门口时看到了几个被侍卫拦在外面,吵闹着要入宫的人。 宝珠掀开帘子扶着叶兰嫣下来,那边和侍卫争执不下的人朝着这儿看了过来,其中的妇人似乎是认出了叶兰嫣,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继而挺直了腰杆对那侍卫道:「那是藤王府的王妃,是皇上的婶婶,她可以为我作证,我可是太后娘娘的母亲。」 胡氏身后的胡婷和胡怡儿打扮的可人,白雪之下两个小姑娘冻得脸颊发红霎是惹人疼爱,叶兰嫣让宝珠从马车里取了个暖炉递给她们:「天寒地冻的别在这儿等着了,回去吧。」 「藤王妃,咱们见过面的啊,您不认得我了。」胡氏一见她要走忙上前拦住,她要是走了谁给她作证啊,她们都在这儿等了半天了这群人都不肯让她们进去,这大冬天的都快冻死她们了。 叶兰嫣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认得你,胡夫人。」 「对对,你看藤王妃认得我。」胡氏转头看那几个拦着她的侍卫,「我之前可是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了,现在要入宫拜见太后娘娘,你们要再拦着我,小心皇上降罪!」 「藤王妃称你为胡夫人,太后娘娘可是姓越。」侍卫瞥了她一眼,别当人家是傻子好不好,越家人应该称作越夫人,这和胡姓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胡氏猛然一顿,朝着叶兰嫣这儿看过来想要让她作证为什么是胡夫人,叶兰嫣叹了声气,皇上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一箭双雕处理的干干净净,哪里还有机会让他们再次入宫。 当时皇上登基,胡氏听闻芸娘无罪就生出了要回越家的念头,后来芸娘回越家老宅,胡氏带着一双儿女回去,被她派去的人拦了下来,之后芸娘回宫,又是皇上派去的人拦住了他们不让他们见到芸娘。 皇太后趁早想让王家女和皇上培养出感情来,那边胡氏还不断尝试想要来建安城,于是皇上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让胡氏她们入宫,设计搅合了学舍,用「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办法成功把那些世家嫡女都赶出宫去了,继而才算了当年胡氏弃夫携家产离开的帐。 皇上用留在建安城和赐宅子让胡氏心甘情愿改了姓,这是由礼部尚书和齐王爷一同作证的,等改了姓之后她们就与越家半点瓜葛都没了,也不怕她们这时候到处乱说什么,如今在这宫门口,别说是入宫了,就算是等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用。 「据我所知,胡夫人已经被越家剔出族谱,不是越家人了,你的一双儿女都随了你的姓氏,严格来说,你们都不是越家人,和太后娘娘并无关系。」叶兰嫣缓缓道,看到她们附近停靠的胡家马车,再看看胡氏这一身装束,她们是真的以为来到了建安城就能靠着芸娘和皇上享受荣华富贵,从此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了,这衣食住行都快赶上建安城里一半儿的好人家。 「这母女情分哪里是说割舍就割舍的。」胡氏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摆了一道,叶兰嫣凉凉的看着她,「胡夫人,你与太后娘娘何来母女情分,你嫁入越家不过半年芸娘就入宫了,此后你不曾来看她也不曾送东西入宫。」 「落难时不帮忙,富贵时不上门。」叶兰嫣意有所指,「胡夫人,这才是懂耻之人所为。」 倘若不是还有两个越大人的血脉,皇上恐怕是一个铜钱都不会让胡氏拿走,连同当初她带走的家产都得要回来。 胡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叶兰嫣越过了她朝着宫门口走去。 「哎。」胡氏抬手想要跟上去,又被侍卫拦了下来,宫门口虽说一早没什么人,可还是有人看着的,胡婷和胡怡儿自觉的没面子,胡氏却还呵斥着那几个拦着她的侍卫,「你们还不快进去禀报!」 第26章 「你再这样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侍卫拿着剑柄冷冷推开她,「冒充越家人在宫门口喧哗闹事,污蔑太后娘娘名声的,拖下去痛打二十军棍,赶出建安城!」 胡氏身子一抖,后面的胡婷和胡怡儿忙上前来拉住她:「娘,算了,我们回去吧。」 胡氏不甘心啊,凭什么他们在宫里过这么舒坦的日子,就给他们这么一座宅子,宅子是挺大的,里面也不错,可等住进去了才知道这宅子是租的不是直接买下来给他们的,而这租金也仅仅付了半年,五年的租约白纸黑字写的却是自己儿子的名字,要是不住了他们就得先赔了两年的租金才能走。 建安城这儿房子租金多贵啊,当初她们可是卖了铺子才来的建安城,手头上没有半点产业可以支撑,儿子还要去书院里念书,这一笔一笔的都是银子,难道要坐吃山空? 胡氏想到这儿心里越发的不甘心,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扔下自己的娘和弟妹不管,自己在宫里享福,却要我们过这样的日子,这真是丧尽天良啊,没人性。」 「老爷啊,索性你的走的早啊没遇上这件事,否则你不是要气死,亏你生前一直这么念着,没想到现在连自己家人都不管了。」 她这么一哭不远处很快有人要围过来看,也不等胡氏酝酿着哭的更吸引人一点,那边火速来了几个侍卫,直接把她从雪地里架了起来朝着宫门侧那儿的营里走去,胡婷和胡怡儿愣在了当场,等她们追过去时胡氏已经被架在那儿打了五军棍,别说是哭喊,气儿都快没了。 叶兰嫣受皇太后召见,商议的是宫外开设女馆一事,总得有人在宫外操持这些事,叶兰嫣就成了皇太后正好可以用的人手。 倒不是说她多么的中意叶兰嫣,而是她藤王妃的身份,如今巴结着藤王府的人这么多,又因为她是叶家嫡女,在夫人圈中总是有些号召力的。 「其余的事哀家都已经派人办妥了,明年开春就能开馆收学生。」皇太后交给叶兰嫣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两枚印子,「你看何人适合。」 「既然开馆收学生,自然和书院一样少不了一个院长,只是女馆里都是女学生,男子也不合适担任,这些教导的先生也都得严加挑选才是。」叶兰嫣忖思半响,「臣妾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说来听听。」 「尤家大姑奶奶早年出嫁,因五年无所出与夫家和离,如今回来也有三四年之久,她自幼饱读诗书,学识渊博,我曾与她又几面之缘,她的见识并不比男子差。」叶兰嫣笑了笑,「应当能担此大任。」 「哦?」皇太后放下杯子凝神有了些兴致,「可是祭城尤家?」 「正是。」 「尤家辈出读书人。」皇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叶兰嫣抿嘴笑着不语,这尤家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们会读书,有人说他们死读书,她初见尤家大姑奶奶还是上辈子入宫为后时的事。 「哀家听说这尤家人自有傲骨,怕是不大好请。」皇太后微皱了下眉头,大约是想起了有关于尤家人的一些事。 「太后娘娘若是觉得好,臣妾这几日就去一趟祭城尤家拜访。」 叶兰嫣的这句话让太后听着十分满意,颇有她交给她的事儿叶兰嫣尽力去做了,随即皇太后命人给叶兰嫣一封册子:「这儿都是哀家挑好的一些教导先生。」 …… 快中午时叶兰嫣才离开坤和宫,随后去了北昌宫那儿看了芸娘,出宫时宫门口那儿已经没有了胡氏她们的身影,听闻胡氏因为出言不逊被巡逻的侍卫长抓去打了十五军棍,晕着被抬回去的。 回到王府后叶兰嫣先命人去打听了一下有关尤家的事,随后第二天去叶国公府取了些东西,等到傍晚书卷送到,隔天一早叶兰嫣就出发前往了祭城。 祭城距离建安城并不远,平日里过官道半日足够,这样的雪天慢一些马车走上大半日也能到了,和建安城一样,在新年来临之际,祭城也是十分的热闹。 叶兰嫣亲自上门拜访,尤家夫人接见了她,没多久叶兰嫣见到了尤家大姑奶奶,身边还带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生的肉嘟嘟的模样,看到暖阁里有人也不认生,在尤大姑奶奶的授意下给叶兰嫣行了拜礼,之后上了坐榻,乖巧的坐在尤大姑奶奶身旁,姿势端正。 听闻叶兰嫣前来的目的,尤大夫人和尤大姑奶奶脸上皆露出了诧异,还是尤大姑奶奶见多识广,随即轻笑:「历来就有开设女院的例子,世家之中也不乏自己办的学舍供族中子弟念书学习,不过像王妃所言一应俱全的倒是鲜少听闻。」 「那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叶兰嫣笑了笑,「既然要办,那也不能逊色于书院,该学的都得学,若是能请得尤大姑奶奶前去,对女馆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之事。」 尤大姑奶奶和尤大夫人对看了一眼,尤家人素来低调,在官场上的少,任职教书的的确挺多,做教书先生比当官容易,这也是许多人会说尤家人只会死读书的缘故。 第27章 「我家姑奶奶的事王妃可有听闻。」尤大夫人先替自己小姑子开了口,嫁人无所出,虽说是和离收场,但当时也闹了些不愉快,那夫家如今还在建安城中呢,若是前去女馆,也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对女馆有影响。 叶兰嫣低了低头,朝着那正襟危坐的女娃眨了眨眼,继而看她们,笑着摇头:「今日前来,我是听闻尤大姑奶奶的学识,敬重您才识渊博才前来邀请,尤大姑奶奶过去的事无关人品德行,太后娘娘与我都不在意。」 尤大姑奶奶愣了愣,随即也笑了:「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恰好从朋友那儿寻得了一套不错的书卷,我平日里对此也没有研究,听闻大姑奶奶尤爱这些,我今日就借花献佛,把书卷送给你。」叶兰嫣命人把匣子抱上来,起身也不等她们接话,「我就住在行馆之中,大姑奶奶若是决定了,可差人前去。」 人都要走了自然是先送人出去,把叶兰嫣送走后尤大姑奶奶回了暖阁,当着尤大夫人的面打开了匣子,低声惊呼:「溯封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尤大夫人笑了:「看样子藤王妃是笃定要请你去做这女馆的院长,我看也挺好,不能白费了你读的这些书。」 「大嫂。」尤大姑奶奶轻嗫了声,尤大夫人抱起一旁过来的孩子朗笑,「亏你与你大哥一样眼界宽广,就这事儿你还想不明白,太后娘娘和藤王妃都不在意的,他们能找上你,反倒是给咱们尤家长脸了!」 …… 叶兰嫣在行馆内安顿下来后入夜时就收到了尤府那儿的来信,尤大姑奶奶答应了。 窗外是簌簌的落雪,宝珠端来炖好的汤:「外头风有些大。」 「把窗关了。」叶兰嫣低头的顷刻,窗外的墙头那儿忽然临空射进来了一支火箭,那箭直接扎在了屋檐下的雪地里,呲的一声火融了雪,在火灭掉之后雪地里被烧出了个黑坑。 宝珠飞快的关上了窗户,外头的半夏发现了动静跟着叫喊了出声,墙外连着又飞进来了许多火箭,这些火箭钉在雪地,木柱和门框上,火油味一瞬充斥在了空气里。 冬青手里抱着个黑毯子很快出现,把叶兰嫣裹住后一行人朝着行馆后院走去,快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叶兰嫣忽然顿住脚转身看前院那儿,那边的喧闹和后院这儿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兰嫣仰头看后院的墙:「马车准备了?」 「已经准备妥当了。」 叶兰嫣叫了个侍卫让他裹上毯子:「青冬你护着他出去,上了马车后去尤家,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有经过巷子,马车从那里原路过去,注意安全。」 「是。」侍卫很快裹上毯子,可以的压低身子好让青冬搂着他护着,开门时宝珠和李祺跟在身旁一起出去了,叶兰嫣和半夏两个人掩着身靠在墙边,直到外面马车离开,四周安静了下来,传入耳中的全是前院那儿的声音。 「我们回去。」等了许久之后连前院的动静都小了叶兰嫣才起身,动了动有些麻了的脚,半夏扶着她回去,主屋这儿果真是没有人闯进来,最多的是插在地上的火箭,雪地里都是一个一个的黑坑,有些火油还未烧完。 夏冰很快前来禀报,外头的人制服了几个之后其余的都跑了,隔壁衙门里的人来得很快,那些人跑之前都还忙着放箭,死的那几个看起来不像是士兵。 「这些并不是训练有素之人。」叶兰嫣是到了后院时才察觉出不对劲,真的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能在后院这儿没有埋伏?而且这行馆距离衙门这么近,行馆内又有安排值守,真要取她性命的,必须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就越不利,可就这样未免显得力道不足。 显然这些箭的主要目的不是杀她,而是吓她,引起惊慌才能促使她逃出行馆,而她若是离开了行馆,要下手可就容易多了。 夏冰拿出其中一个死者身上搜出来的带子:「看起来像是江湖野辈之人。」 「既然衙门的人来了就把这些人交给衙门去查。」叶兰嫣比较关心的是冬青他们会遇上什么,这世上不想让她好过的人很多,可想让她死的却不多,总不至于是闲来无事找点人过来吓唬她一下这么简单,她早上才离开建安城,后脚人就跟过来了,也真够快的。 大雪纷扬的夜里,前往尤府的小弄堂中马车匆匆而过,经过十字巷口的时候忽然前面的雪地里弹起了一条绳子,直接将跑过去的马绊倒了。 马叫声嘶起,后头的马车一歪,随之撞在了两边的墙上,一侧的车轮急擦着墙面,黑夜中火星乍现,另一侧的马车顶盖挤在了那儿迫使马车停住,倾斜的马车挤在了小小的巷弄之中。 几个人从另一侧的巷弄里冲出来,马车的安静有些令他们诧异,两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很快朝着马车冲过来,推开车门的那一刹那,里面的侍卫拔剑直朝着他们刺过来,而早早从马车内离开的青冬则是从上面的屋顶飞檐而下。 第28章 寂静的夜里就算是一声猫叫都显得格外突兀,更何况是这样的打斗声,很快巷子里各个窗户上有了灯光,还有人探头出来看的,又急匆匆缩了回去,紧闭了门窗熄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吵闹声自然是惊动了祭城内巡逻的士兵,加上刚刚行馆出事,衙门里还派了大量的人出来搜查抓人,很快巷子内那几个人招架不住了。 在接连两个人被拿住后还有个倒在雪地里的忽然鲤鱼打滚般从地上翻了起来朝着巷子内狂奔而去,青冬和那侍卫交换了个眼神后随之跟了上去,和那人一起掩入了黑暗夜色中。 …… 祭城特色之一的巷子错综复杂,尤其是在夜里,若是不熟悉的,往往难以分辨方向。 有人在巷子内匆匆跑着,时不时回头看着,在绕过原地两回之后四下望着,觉得终于把人给甩掉了,于是紧贴着墙壁到了一个小门旁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很快门开了,昏暗的光透露出来,那人掩身而入后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半响拐角处那儿才出现一抹身影,目光紧盯着那门。 屋子内几个人显得神情焦急,尤其是坐在那儿的一个,眼底满是阴霾,对他们这群人行动的失败十分失望。 「换人了。」男子哼笑,「她根本没从那行馆里出来,进巷子的马车里也不可能是她。」 仔细看投射在墙上的背影可以察觉这个男子的背有些奇怪,他手里捏着一串黑石的珠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确定没有人跟来?」 「看过了,不可能有人跟来的。」那人犹豫了一下,「不过官兵正在满城搜人,恐怕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没用的东西。」男子啐声呵斥,脸上的阴霾更重了,他使劲一捏手里的珠子,蓦地起身,「走。」 离开屋子的背影显露出一些佝偻,他们没有从刚刚那人进去的小门出去,而是直接从前院离开。 雪越下越大,外面的马车顶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男子上马车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上了马车后催促他们赶紧从城西破庙后进林子离开祭城。 大半夜的马车要避开街上搜寻的官兵并不容易,在巷子内绕了许久才绕出去了城西破庙那一带,马车上的男子越等越不耐烦,他时不时掀开帘子看,明明外面是一片静谧,可他的心却烦躁无比。 进了林子的四周越发安静,除了马车的声音外就是林子内簌簌阴冷的气氛,马车奔走在林子内的小径上,从这条路一直往外就能到官道,那并不是去往建安城唯一的路但却是最好走最捷径的一条。 「出去了没?」男子不知是第几次询问是否出了林子,驾车的人朝前望着,「快了,过了这一片就可以出林子。」 话音刚落,前面的马忽然被什么阻拦住,直接翻到在了地上,驾车的男子拉着缰绳同时被牵扯了出去甩在了不远处的雪地里,前面马摔倒了,后面的马车还有惯性,撞在马身上后朝着侧边翻倒后还沿着路往前擦了一段,里面的男子摔的晕七八素。 等他从马车内爬出来的时候四周全是火光,十来个人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马车,男子试图扶着车身站起来,脸上的神情一顿痛楚,他的后背似乎是受了什么重创,无法挺直着站立。 「你们是什么人!」男子先行发难,仔细看才看清原来是被拉起来的绳子绊倒了他的马车,甩到了不远处的手下已经晕过去了,他孤身一人。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看得起我叶兰嫣,劳师动众到敢在衙门旁边的行馆下手。」 声音从举着火把的人后面传来,男子神情一凛,几个人退开后叶兰嫣走了出来,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是你。」 「成郡王身在南陵,彭家人都跟着去了,彭二少爷不跟着去享福,留在这儿做什么。」叶兰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起初她猜的是和萧景铭有关,没想到还能是他。 「要不是你们,我彭家怎么会如此,姑姑又怎么会!」彭志杰狠狠的瞪着叶兰嫣,「是不是你怂恿皇上抓走姑姑!」 「彭家如此是咎由自取,至于贤太妃为何会被关在松山寺庙中。」叶兰嫣哼笑,「她陷害太后娘娘在先,隐瞒当年太后有孕在后,事后还想杀人灭口,皇上不计较夺嫡一事已经是最大的宽恕,怎么,你心有不甘?」 听到心有不甘四个字彭志杰那嫉恨越发膨胀,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要不是她,他怎么会是如今这副鬼样子,要不是她,这彭家和刘家的婚事又怎么会毁,他又怎么会被人耻笑。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彭志杰低了低头,声音阴冷。 「不久。」叶兰嫣不在意他的诅咒,「但肯定比你久。」 「那你最好都不要出门。」彭志杰冷哼哼的诅咒,「你这条命躲的过一回躲不过十回。」 「这世上想杀我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叶兰嫣低头看他,「说吧,谁教你这么做的。」 第29章 彭志杰冷笑着:「杀你还需要别人教我。」 「没人教你,你能想出用这办法把人从行馆里引出来?」叶兰嫣扬手,后头的人把那两个醒了的人押过来,「不过这逃走的法子应该是你自己想的错不了,教你那人教了你如何下手,可没教你失败了怎么从这城里安然无恙的出去。」 叶兰嫣的神情和口气像是看穿了一切,彭志杰也不笃定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有人跟踪她,这才能在行馆里及时作出应对,还能在此时把他拦截在此。 叶兰嫣看着他的反应,语气随意了一些:「他是不是还许了你天大的好处,好让你脱离眼下的困境。」 彭志杰抿着神色不语,他的日子说不上潦倒却也是憋屈万分,姑姑他们是兵败垂成,最后被送到了南陵这么个破地方,彭家在建安城此后举步维艰。 父亲被罢免,大哥被降职,无奈之下举家前往南陵,可事情远不像自己想象的轻松如意,沿途去的时候他的伤势复发导致了现在背脊的弯曲,到了南陵之后就是姑姑被带回宫里审问当年越婕妤下毒一案,彭家的现在比过去没有发家时还要不如,而他更是狼狈不堪。 这些账,他都算在了眼前这个人头上。 彭志杰想罢了耍着狠瞪着她:「你有本事放了我。」 「我没兴趣陪你再玩一次。」叶兰嫣淡淡的回他,继而看向夏冰,「不用顾忌性命,问出结果为止。」 痛喊声在林子里响起,彭志杰并不是个硬骨头的人,他甚至连三招都抗不过就招了,而他所招的和叶兰嫣所想的相差无几,在他背后授意他好处的人还是她的大熟人。 临近年关,萧府内十分的忙碌,这几日白菁月却一直有些心神不宁,那日传回来一个消息之后就没了下文,而叶兰嫣安然无恙的从祭城回来了,彭家二少爷却音讯全无。 彭志杰的为人,即便是事情不成功他肯定也会从她这里要走些什么,可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白菁月心里反而有些不安,更重要的是这几日不断有人往萧府送东西给她,都是一些进补的药,可就是没有说明送的是谁,怎么都查不到。 「小姐。」丫鬟匆匆进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白菁月神色一凛,「可确认是真?」 丫鬟点点头:「错不了的,他可收了咱们不少银子,这事儿上哪能含糊。」 白菁月的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丫鬟扶着她坐下:「小姐,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能做什么。」白菁月哼笑,「要忙也是那边先忙。」 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人送东西过来,两个婆子把箱子放下就走了,又说是外头有人送来的,白菁月走到外屋,看着那半人高的箱子心中又腾起一股不安感来。 丫鬟上前掀开箱子,里面就整齐的放了一些短布匹,丫鬟笑着拿起上面的几匹正要给白菁月看,忽然她惊叫了声扔开了手中的布匹,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 后面不明情况的白菁月也让她吓了一跳,可等她自己看过去时脸色登时苍白了下来,后面的丫鬟赶忙扶住了她,白菁月颤抖着嘴唇指着那箱子:「抬出去扔了,快抬出去扔了。」 两个丫鬟上前抬箱子时也被吓的不轻,跨过门槛时其中一个丫鬟不小心绊了一下,箱子重重的磕在了门槛上随之倾倒,面朝着屋子内,里面的布匹和堆放在底下令她们大惊失色的东西倒了一地。 「啊!!」白菁月克制不住惊叫了起来。 外面正好萧景铭过来,在门口看到了一地的死老鼠和吓的快晕过去的白菁月。 「景铭!」白菁月即刻扑到了萧景铭的怀里吓的浑身发抖,那些死老鼠几乎是充斥了一整个箱底,只用了两层的布匹遮盖,倒出来之后满地都是,像是要即刻复活似的令人汗毛乱竖。 「怎么回事。」萧景铭搂着她眉头紧皱,命人进来把这些老鼠都清理出去,门槛旁的地上还沾染着一些黑漆漆似墨又似其它的东西,脏兮兮的还散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不知道是谁,接连几日送东西过来,先前是药,找大夫看了都说没有问题,今天却送来这些。」白菁月颤抖着身子,「这究竟是谁要和我过不去这般吓唬我。」 「送东西的人呢?」萧景铭搂着她坐下,白菁月还不肯看门槛那儿,摇了摇头,「放下东西就走了,查不到是谁。」 「我去看看。」萧景铭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起身走出屋子没多久,坐在那儿的白菁月忽然神情转了惊恐,她几乎是要从坐榻上弹起来,拉住一旁的丫鬟失措:「有毒,有毒,这些东西有毒,快烧了烧了,全都烧了。豆,豆,网。」 白菁月颤抖着身子心中越发的恐惧,她转头看地上还未清除干净的那一滩污渍,心中的不安像是席地狂卷的风,吹的她难以坐稳。 第30章 「小姐,只是一些老鼠,没有毒。」丫鬟赶忙安抚她,白菁月不住的摇头,「快把箱子烧了,里面的东西也都烧了。」 说了一半,白菁月低头看自己的裙子:「快,换一身衣服,我要换一身衣服。」 丫鬟扶着她进屋给她换了一身衣服,白菁月催促着把这身衣服也烧了,连同丫鬟们都得换一身下来,外屋的地要刷洗过十遍都不够安心,白菁月越是猜想就越是笃定,而越是笃定她就越发恐慌。 「小姐,那可是您最喜欢的一身衣裳。」接触到白菁月的眼神后丫鬟抿了抿嘴,「已经烧了。」 彼时白菁月才冷静下来了一些,她颤抖着手握着杯子:「派人送入藤王府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 丫鬟一怔,随即想明白过来,可就算是这样对于小姐这么激动的反应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小姐,咱们送过去的可只有几只。」而且还是活的。 白菁月看了她一眼,大约是觉得自己刚刚太失态了,摆了摆手让她出去:「把外头再清扫一遍,你们的衣服换了之后也都烧了。」 吩咐过后白菁月躺下来休息,而躺下后的她并不能彻底的安下心来,她一闭眼脑海里出现的就是满箱子死老鼠的画面,那些像是得了病而死的老鼠浑身发黑,甚至是隔着想象白菁月都能闻到那腥臭味。 她倏地睁开眼,叶兰嫣,你好狠毒的手段。 她不过是送了几只疫病的老鼠到藤王府,她却给她送来了一箱子的死老鼠。 白菁月就是敢这么笃定这些事都是叶兰嫣派人做的,可越是这么想,白菁月就越是要去猜忌叶兰嫣还做了些什么。 离开了一会儿的萧景铭进来时发现她的脸色更差了,关切的嘱咐她好好休息:「以后再有人这样送东西过来,在外面时就应该查看清楚。」 白菁月点了点头凝望着他,思绪拉回到他身上,想起丫鬟之前的回禀,白菁月心里又像是打翻的五味瓶,不是滋味。 「怎么了?」萧景铭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白菁月靠着他,半真半假的疑惑,「夫人那儿,你还打算留她多久。」 「不急。」萧景铭拍拍她的手,「如今你不必担心这些,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先。」 「彭志杰失踪了,也许是凶多吉少。」白菁月正要准备继续往下说藤王府,萧景铭抚着她手的动作一顿,「祭城的事是你吩咐他做的?」 「是。」白菁月点了点头,「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要再下手就难了。」 萧景铭眉头微皱:「你许了他什么。」 「彭家如此,彭志杰犹如丧家犬,许什么好处他都会答应,况且他和叶兰嫣也是积怨已久。」白菁月看他是这幅神情,语气顿了顿,「你不高兴?」 「以后不必对她再动手。」萧景铭淡淡道,「我自有主张。」 「她既不能为你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白菁月眼底闪过一抹情绪,当初为了安排这些事费了多少心思,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该留在这世上。 「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萧景铭收回拉着她的手,白菁月一愣,「你还要留着她?」 「为什么!」白菁月不由的抬高了音量,没能下手成功也就罢了,难道真的要这么放过她,白菁月看着他,心底里涌起什么,使得话出喉咙都有几分艰难,「你舍不得她死。」 「你别胡思乱想。」萧景铭眼眸微缩,放缓了声音安慰她,「留着她自有用处,彭志杰不是个好的人选,他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还活着也没什么用。」 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么,白菁月敛了敛神色:「好,我听你的。」 萧景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把她搂在怀里:「你放心,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白菁月点点头,依在他怀里什么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两个人的神情皆是不同,各自怀着心思。 大年三十很快到来,宫里宫外都显得很热闹,宫内晚宴过后离开时已是深夜,建安城内满是烟花绽放的情形。 藤王府门口宋珏扶着叶兰嫣上马车,从宫里回来之后夫妻二人准备前去松山寺上香祈福。 马车上宋珏把暖炉放到她手上,叶兰嫣捂了捂后又塞到他手里:「今日皇太后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宋珏让她坐的近一些,「女馆的事既然请到了卫大姑奶奶,其余的你不必多操心。」 「就算是我想多用心一些太后娘娘也不肯呢。」叶兰嫣听着外面时不时的烟火声无奈笑着,「步入正轨之后她肯定会找人代替我,我是怕让卫大姑奶奶失望,当时我可下了好大的口气。」 宋珏也笑了:「皇上如今不插手,等女馆步入正轨,他也坐不住。」 「他长大了。」提起皇上,叶兰嫣叹了声,「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从昭阳宫离开误入西宫,就在那个小院子里,他一个人躲在角落玩。」 第31章 叶兰嫣必须要承认最初见到琨儿的时候心中怀着对自己那几个孩子的思念,长子死的时候也不过这样的年纪,懵懂初知,显露着孩子所有的天真烂漫,又处在渐渐懂事的阶段,让她既宽心又疼爱。 后来她在冷宫见到了芸娘,得知关于他们的事后便生出了要扶持琨儿为皇的想法,一步步走到今天,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好似过去的不止是两年而已。 「他是皇上,身边有太傅他们教导,朝中大臣又对他寄予厚望。」宋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他没让你失望。」 「他不会让我失望的。」叶兰嫣轻轻嗫了句,「他做的比我们想的都要好。」 …… 马车很快到了松山寺,这儿比集市还要热闹,子时前来上香的人很多,山脚下满是停靠的马车。 叶兰嫣下了马车后和宋珏慢慢的往上走,沿着山路还有不少人摆摊卖香烛,而远远的山上,老远就能听到钟声。 蝉翘和半夏手里拎着香火篮子,这会儿各个殿内都满是进香祈福的人,宋珏陪着她在主殿上了香,外面响起了子时的钟声,不知哪家搬运上山的烟火,在钟声结束后齐齐的放上天,点的天空犹如白昼。 叶兰嫣从殿内出来,见他抬头一直看着天空,笑着拉住他:「走吧,我们去后殿。」 转身之际时叶兰嫣脸上的笑意微顿,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殿外回廊中,萧景铭扶着叶兰慧缓缓走来。 「藤王爷。」萧景铭先看到了他们,视线在叶兰嫣身上飞速略过,继而笑盈盈的望着他们,「真是巧啊。」 「不巧。」宋珏拉起叶兰嫣的手从他们身边经过,神情淡淡的足以表现出对他们的毫不在意。 「二姐。」 在叶兰嫣经过他们的时候叶兰慧又开口喊了她一声,叶兰嫣缓缓转身,叶兰慧看着她神情闪烁,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那日的事还没谢谢你。」 叶兰嫣只看了眼她隆起的小腹,和宋珏一样语气很淡:「就当是为孩子积德吧。」 叶兰慧的神情微怔,正想着之际叶兰嫣已经走过去了,身后的萧景铭抬手托了一下她的腰,耳畔是他温和的声音:「让她们陪着你进去,我去后头和师傅说件事,若是你拜完了我还没回来就在这儿等着我,你身子重,一个人去后殿我不放心。」 「上香很快的,我陪你一起去吧。」叶兰慧笑着抚了抚肚子,「我也想为孩子好好祈福。」 「等我回来就陪你过去。」萧景铭拍了拍她的肩,「外面风雪大,你还是别去了。」 叶兰慧心中一紧:「那让人陪你一同去吧。」 「不必了,我去去就来。」萧景铭笑着走下台阶,转身头也不回了入了人群朝着松山寺后山的方向走去,叶兰慧那焦急的神情浮到了脸上,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 而这边的叶兰嫣二度撞上了萧景铭和沈绣绣的私下相见,在这个满是阁楼的后山,皑皑白雪之下,腊梅盛开时的景致衬托,不说别的,眼前那郎情妾意的画面倒也显得挺美好的。 这样事情撞上两回叶兰嫣觉得自己真有几分撞大运的感觉,上次是在叶国公府,这次是松山寺,不过时隔半年而已。 夜色遮掩之下,站在那儿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沈绣绣微红着脸庞看着萧景铭,语气里有一丝不确定:「你是说真的?」 「开春我就请人去说。」萧景铭笑的温和,「只是要委屈你。」 「不委屈。」沈绣绣轻摇了摇头,「爹和娘那儿我回去说的。」 萧景铭抬手轻轻抚了抚掉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沈绣绣的脸颊更红了,就差整个人依偎到他怀里,腊梅花香,景致怡人,高出烟火盛开,低处白雪衬景,这怎么看都挺般配的。 看着这样的场景,叶兰嫣眼角微抽,就算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光看这样的情形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半年前大哥成亲,叶国公府内的槐树下不也是如此,难道这会还能崴脚? 「看来萧家又要添喜事了。」宋珏认出了沈绣绣,这不就是昌平候府里唯一的嫡小姐,上头这么多哥哥,几乎是被宠上了天,在德妃和二皇子还没出事前沈家正在为她和茂国公府的世子议亲,但二皇子失利后这亲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有再往下说。 沈家如今是夹着尾巴做人,但要是沈家和萧家结亲了,那这事儿可就有趣多了。 「沈绣绣不可能为妾。」叶兰嫣看着沈绣绣依偎到萧景铭怀里,这是上辈子没有过的事情,前世二皇子失利之后沈家随之没落,萧景铭登基后是直接要除这些人于后快,根本不会有看上沈绣绣这回事。 叶兰慧可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的萧家,从叶国公府的正门出,坐的是萧景铭正妻的位置,沈绣绣不做妾,那做什么。 第32章 叶兰嫣眯起眼往荒唐处了想也想不出两个妻子的例子来,宋珏拉着她往回走,淡淡着语气有些嫌弃:「不看了。」 两个人从后山下来后准备回去,在亭子边上遇到两个丫鬟搀扶着走过来的叶兰慧,对上她的视线,叶兰慧开口问他们:「二姐,你是不是刚从后山下来。」 叶兰嫣点了点头,叶兰慧朝着去后山的那条路看了眼:「二姐,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相公,他出来有一会儿了,我都已经拜完了殿。」 叶兰嫣微动了动嘴被宋珏握着的手紧了几分,宋珏看了一眼叶兰慧的肚子:「并未看到萧大将军,如今雪下的大,天黑路滑的,后山没什么人。」 叶兰慧将信将疑,以他们的关系估摸着只会做落井下石的事,他会不会故意说没看到。 「你要是不放心想去看看,小心路滑。」宋珏不在意她信不信,好心提醒,「上头没有照明的灯。」 叶兰慧看了他一眼,叶兰嫣轻咳了声:「后山只有过夜的香客住在这儿,大将军到这儿来做什么?」 叶兰慧也不好说自己派人远远跟着他才过来的:「他说要去见一见大师。」 「大师的禅房不在后山。」叶兰嫣指了指这边往下拐的台阶,「往下那一排屋子才是。」 叶兰慧抿嘴不语,看着他们离开后朝着后山那儿再度投了视线,她总有这样的预感,他没有去见大师而是来了这儿。 「夫人,您还要上去吗?」一旁的彩雀扶着她问,这天寒地冻的禁不住冻啊,要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 叶兰慧收回了视线,眼底的神情意味不明:「不去了,到前面儿等着。」 这边叶兰嫣上了马车准备回藤王府,半道时拉开帘子看了眼:「雪停了。」 宋珏怕她着凉,替她把帘子放下来:「明日不必这么早入宫。」 「那也不能太晚。」叶兰嫣还在想后山看到萧景铭和沈绣绣的情形,「你这么说了后兰慧应该不会上去了。」 「那是为她考虑。」要不是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他才懒得多那几句嘴。 叶兰嫣抿嘴也不知道作何感想,难道真的要再娶一个妻子?否则以沈绣绣的姿态,让她做妾那还不如杀了她。 回到了藤王府后忙了不少事,新春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元宵节,雪融了之后的建安城还未见春日的迹象,这时沉寂了半年之久的昌平侯府忽然在元宵节后的几日传出了分家的事。 虽说经历了二皇子的事后沈家遭遇重创,可旧日的影响还是有一些,听闻沈家分家,不少人都张大眼睛看着。 昌平候府二房和三房从府中搬了出来,长子继承了侯府,昌平侯在过完年后就请旨把侯爵给长子。 就在昌平侯府分家的事过去没几日,萧家那儿忽然传出萧大将军要休妻的传闻,这传闻一出,人们更是提着脖子两头看了开来,一头看萧家,一头看这儿的叶国公府,集市里的几间茶馆,每日都坐满了人。 只不过别人是看热闹,事儿临到自己头上的萧家和叶家却没这么轻松,叶国公府内,叶知临森着神情听妻子说完了萧家那儿的传话,眉头紧锁。 「当初兰慧小产时传回来说是不小心跌的一跤,如今却说是兰慧要陷害那白姨娘才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方氏适才听萧家那说法时心中就不快,「这萧家又是什么意思。」 「兰慧小产的事真是她自己弄的?」叶知临沉吟半响,「既然萧家这么派人来说就不是为了休人。」 方氏抬头看了看他:「那是为了什么,他们这副样子不就是说兰慧谋害了萧家的子嗣。」萧家现在是不怕别人知道的意思,虎毒还不食子,这主母能做出谋害自己子嗣的事,其心肠得有多恶毒。 叶知临皱着眉头想不出萧家内在的意思,真要休人,一封休书加一个人送回叶府也就了事了,可这件事是先传开来,萧家后派人来说休妻一事,两家人在建安城里都是有名望的,这番周折萧家是为了什么。 屋外传来管事的禀报,二姑奶奶过来了,方氏和叶知临对看了眼:「请她进来。」 叶兰嫣跨进了屋看到他们都在,也不提别的,直接说了正题:「母亲,萧家是不是已经派了人过来说要休兰慧。」 「我与你父亲正说此事。」方氏点点头,「一早萧家派了人过来,说查明了去年兰慧小产一事是兰慧自己所为,这样心肠狠毒到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的人他们不敢留,要休了她。」 叶兰嫣脸上满是讽刺:「亏他们想得出来,兰慧小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如今才查明,他们早就知道实情,不过是现在才拿出来用而已。」 方氏一愣:「早就知道?」那去年说起来的时候萧夫人还一脸惋惜的模样,替萧家可惜还替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可惜。 第33章 「昌平侯府刚分家没几天萧家就传出了兰慧的事,如今她还身怀六甲呢,肚子里是萧景铭的孩子,他自然不会把人送回叶家。所以只能先传开来,最后就算是休不得,从妻降妾的例子过往也不是没有,皇家有谋害子嗣的罪名可是要砍头的,这百姓间有这样的事报官的都有,萧家若是没有休只是降做了妾,说起来还得是萧家的仁慈。」 叶知临听的脸色凝沉,他就想着萧家不可能这么简单算了,但若是为妾,那宁愿休回叶家也不能丢了这份子的人再去丢一回脸面。 方氏抓住叶兰嫣开头所说的:「和昌平侯府也有关?」 「自然有关。」叶兰嫣哼笑,「昌平候为了保住沈家做了这么多努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都不要了,负荆请罪似的带着沈家前去跪宫门口,这权利一削再削好歹是保住了沈家,如今要分家,恐怕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那就是又要让昌平侯做选择了,到底是沈家重要还是别的事重要,叶兰嫣本来还想不透萧景铭要怎么走下一步棋,直到沈家和萧家这两件事隔着几日出现才想明白:「昌平侯想要撇清关系,这沈家三房就快和萧家成亲家了。」 方氏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语气不可思议:「沈家三房就一个女儿。」那沈绣绣可是沈家上下备受宠爱的嫡女,就算是沈家如今落魄,不能嫁的如过去的风光,可这婚事上怎么也不会挑这样的。 叶兰嫣沉默了一阵:「年三十王爷陪我去松山寺,在松山寺的后山我意外撞见四妹夫和沈家小姐私会,就在去年大哥成亲时,在府内我也曾撞见过他们单独相处。」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叶兰嫣说出来觉得难看,叶知临听着更加难堪,这萧景铭当叶家是什么地方,当叶家人算什么! 「原本这事我还存了些侥幸。」叶兰嫣就算是想得到萧景铭想娶沈绣绣也想不到他会用什么方式来达到这个目的,兰慧小产这件事的原委还是头一次传出来,成了休妻的最大把柄。 「这萧女婿,是要想休了兰慧去娶沈家小姐?」方氏对萧家所作的这些事已经觉得足够震撼,「萧家如今亦是在风口浪尖,沈家和萧家都与德妃他们有所牵扯,这样的两家人结亲岂不是要引起皇上忌惮,越发的不利。」 「所以昌平候府才会分家。」叶兰嫣觉得昌平候这辈子活的太不容易,长子还算争气的,可女儿和外孙却满是野心;如今好不容易保下来了,孙女又不省心,那又怎么能让孙女把沈家又给拉回到险境上去,如今能保好一房是一房了。 「爹,萧家现在做的是让四妹和叶家没有任何台阶可下,到时他们就会递给咱们一条路,四妹为妾,看在叶家的颜面上就做个身份最尊贵的妾。」叶兰嫣看向叶知临,抿嘴想着,「四妹腹中还有个孩子。」 「岂有此理。」叶知临听女儿说了之后再想想萧家这些事,气的不行,「叶家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嫁的再差也不能与人为妾。」 说罢他又吩咐方氏:「萧家要说兰慧犯错,那把这真凭实据给摆了,摆清楚了是她的错,我们认,他们要报官就报官,不报官你就去萧家把人领回来,让子迁过去把她的嫁妆也都抬回来,将来孩子出生,我们自会送还给萧家。」 「你先别气。」方氏安慰他,「我这就派人过去。」 …… 叶兰嫣能想到的最终也不过是为妾和休妻,在她看来休妻对萧景铭来说并不是利益最大化的买卖,那么就只能是为妾,既做足了萧家自己的仁慈脸面又打了叶国公府的巴掌,堂堂叶国公府的姑娘在别人府上从妻掉到妾,传出去不得笑话死。 只是她真的低估了如今的萧景铭,当方氏派人去萧家了解情况之后提出要把叶兰慧带回叶国公府时,萧家忽然提出了让叶兰慧做平妻的意见,而其缘由居然都是为了叶家颜面考虑才出此决策。 做妾什么的太有损叶家颜面了,平妻至少还挂着妻的头衔,还能称一声夫人,将来有一天萧景铭就算是再娶个德行兼备的回来,叶兰慧她还是萧景铭这房的主母,之一。 听闻这个消息叶老夫人险些被气晕过去,做生意的到处跑,在外再娶了才叫平妻,那也不过是名号上听着好听罢了,领回家实际上那还是妾,可这官宦人家哪个能做出这种荒唐事! 「荒唐!荒唐!」叶老夫人拄着拐杖锤着地,一旁何氏和海氏搀扶着她赶忙安抚,叶老夫人气的满脸通红,她瞪着眼看向方氏,「去,去把四丫头给我带回来,要休要报官任他们去,咱们叶家受得起,但是绝不能做妾,更不能荒唐的任他们说着来!」 「老爷已经派子迁他们去了,娘您先别气。」方氏示意丫鬟去把大夫请来,免得这会儿老夫人忽然背过去没个应急的,一旁海氏抚着她的胸口安慰,「娘,知明跟着他们一块去的,不会有事,肯定妥妥当当把兰慧带回来。」 第34章 「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叶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那可是她自己的孩子!」 方氏暗着叹了声,老夫人如今是还不知道萧家另外的打算,若是知道的话可不只是这样的气了。 这边叶府众人气愤,那端萧家叶兰慧一度晕厥,醒来后是吃了救心丸人才缓过劲,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有从妾和平妻中回过神来,这两日前后发生的事让她措手不及。 「夫人。」彩雀心疼的扶起她,「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您也得想想您腹中的小少爷啊。」 「彩雀。」叶兰慧恍惚着神情,伸手抓住她,指尖发颤,「老爷人呢。」 彩雀抿了抿嘴面有难色:「老爷他不在府里。」 「胡说。」叶兰慧忽然激动了神情瞪向她,「他明明就在府里!」 彩雀即刻跪了下来哭腔:「夫人,您别动气啊。」 叶兰慧睁开看着床榻的帐顶,忽然嗤嗤笑了,眼泪随之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枕边:「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从他忽然冷眼变脸开始,到府外到处传起了他要休妻一事,再到叶家派人前来,不过两日的功夫。 叶兰慧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好久,这样的两日漫长又煎熬,他竟然还说那样的话。 「夫人。」彩雀担忧的喊了她一声,叶兰慧缓缓转过头看她,眼底盈着泪,说不出的悲戚,「我做错了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嫁给他她惹怒了父亲,为了他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那是她肚子里的骨肉谁能有她更心痛? 「夫人,白姨娘来看您了。」屋外来人禀报,叶兰慧的眼神猛的一缩,「她来干什么!」 门口的丫鬟欲言又止,朝着彩雀这儿看了眼,飞快道:「白姨娘说要和夫人把账对一下,好让她替夫人接手府中的大小事务。」 「胡说八道,她一个姨娘哪里能做这种逾越的事,赶出去!」叶兰慧神情一横,门口的丫鬟犹豫着没有转身,「夫人,白姨娘说是老爷吩咐的。」 …… 屋外的白菁月一改往日的素淡,穿的一袭暗红的折裙,上身的袄子用狐裘镶边底下漫漫的绣着金线,头上戴着一副红宝石的钗饰,价值不菲。 她站在桌旁,桌子上摆着几本账册,同样是身怀六甲的她依旧保持着身形曲线,也不见胖了多少,似乎吃下去的也就长了个肚子而已。 叶兰慧扶着门框出去,跨出门槛时手便松开了门框,提了一口气脸色凝了又松,在白菁月回头时已是孤傲:「你来做什么。」 「以后我们可就是真姐妹了。」白菁月呵呵笑着,「不过怎么说你进府都比我早,称你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你一个妾室在我面前自称姐妹。」叶兰慧嘲讽的瞥了她的头饰一眼,「还真是异想天开。」 「以前是不能,以后可就是了。」白菁月也不介意她这样说话带刺,「老爷吩咐,今后上下的账都交给我来打理,为了避免将来说不清,你还是先把这账与我清点一下的好。」 「光凭你来说我就信你?」叶兰慧添了胭脂的脸上一抹恼怒,随即冷哼,「既然是老爷的话,就让老爷来跟我说。」 白菁月笑了:「我说你还没看清楚么,老爷要休妻了。」 叶兰慧脸色一变:「放肆!」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人说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要把我赶出府去,这样的人是多么可怕。」白菁月夸张的捂了捂嘴,「老爷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你身为萧家的媳妇,腹中怀的是萧家的子嗣,岂能任由你拿他当筹码拿捏事情,你可知道,那是景铭的第一个孩子。」 「可却这样被你给杀死了。」白菁月摇了摇头叹息,「你说你还能安然在萧家做你的夫人么,要不是看在你现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你早就被休了送回叶家。」 「你有何证据在这里血口喷人,彩雀,把她给我赶出去!」叶兰慧抬手捂住胸口,努力克制着情绪的平复,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她不能动气。 「我说的是不是真你心里清楚,老爷心里也清楚,当初要不是你趁机进屋引人误会,以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他做正妻。」白菁月淡然的眼底终于闪过了一抹嫉恨,也是她毁了当初她在叶府的计划,原本就算叶兰嫣没进那屋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景铭又怎么会被迫娶她。 「你说这些也改变不了我嫁给他的事实,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叶兰慧笑了,「而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妾。」 「很快你我就一样了。」白菁月的笑意恢复,「不,是你还不如我。」 「不可能。」叶兰慧几乎是冲出口的话,那不过都是气话罢了,他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做妾。 「你犯这样的罪早就应该拉去祠堂问责,要不是看在你如今有孩子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呆在这儿?」白菁月的脸上终于浮现了那一抹不屑,「景铭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娶你。」 第35章 「胡说八道。」叶兰慧指着门口吩咐下人,「把她赶出去!」 「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白菁月的声音低了下来,「景铭早就知道当初是你自己弄掉了这个孩子。」 叶兰慧倏地瞪向她,白菁月掩嘴一笑:「你不从这位子上下来,怎么好让别人进门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么蠢,不会明白的。」白菁月眼底闪着一抹癫狂,好似要把自己的委屈都从她身上加注回来,能说的,不能说的,只要能刺激到她,她都用了。 「谁要进门。」叶兰慧怎可这么轻易的放过,直直的盯着她,「谁要进门!」 「谁要进门你都做不了主!」白菁月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直朝着她冲了过来,叶兰慧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抓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着,「是谁,谁要进门,你在预谋什么,你说,你说!你说!」 「啊!」白菁月痛喊声撞到了后头的柱子,她伸手直接扯住了叶兰慧的头发往后一拉,叶兰慧则是一掌朝着她脸上挠去,在她脸颊到脖子上挠出了三道血痕。 「你敢打我。」白菁月回手要打巴掌,叶兰慧直接朝着她的胸口砸了一拳,白菁月则是一巴掌挥在了她的耳朵上,震的她耳朵嗡嗡响。 屋子里的丫鬟赶忙上前把她们拉开来,叶兰慧朝后连着退了好几步被彩雀扶住,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喘着气哼笑:「贱人,你有本事再多一句嘴。」 「你。」白菁月捂着脸咬牙切齿,这世上还没谁这么打过她,这疯子,她迟早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从屋外进来的萧景铭看到这情形有些发愣,平日里一个温柔体贴,一个端庄得体,如今眼前就是俩泼妇,俩身怀六甲还能扭打的泼妇。 「你们在干什么!」 萧景铭厉声呵斥后白菁月首先反应了过来,直接捂着肚子靠在了丫鬟怀里干脆的晕过去了,叶兰慧迟了一步,只能是靠在彩雀怀里要晕不晕的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景铭。」 「叶兰慧你够了没有!」萧景铭厌恶的看着她,「怎么,你还要拿这个孩子来陷害人是不是,你还嫌自己不够恶毒。」 叶兰慧心中一颤,刚刚是要装晕的,如今是真的要晕:「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真的要休了我。」 「我们夫妻一场。」萧景铭背过身顿了顿,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有丫鬟禀报,叶国公府的三老爷和几位少爷来了。 叶家来了不少人,萧景铭看到前院里站着的那些叶家护卫,脸上的神情微顿了顿,继而笑着迎向了叶知明:「三叔。」 「不敢当。」叶知明呵呵笑着,「往后可不是三叔。」 「怎么会,叶国公府和萧家永远是姻亲,您还是三叔。」萧景铭看向叶知明身后的叶子迁他们,「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兰慧她犯了错,今日我们来接她回叶国公府,不知萧大将军这休书是不是已经写好了,我今日还带了人来,当面把兰慧的嫁妆点一点,一并抬回叶家。」叶知明单刀直入,看到了走廊那儿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走过来的叶兰慧,「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将来等生下来了,我们会送回萧家。」 萧景铭脸色一僵,直接带人上门抬嫁妆来了,难道叶家不在意兰慧被休:「三叔,你这又是何意,我何曾说过要休妻。」 「城里满城风雨的传着你要休妻,萧家又派人前去叶家说了此事,难不成这些还是别人闲来无事杜撰的不成,你若无心休妻,这种家丑之事还能外扬。」叶知明乐呵呵着神情,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凉意,「想来你已经把休书准备好了。」 「这件事是府内的人乱传出去的,兰慧是犯了错,父亲和家中长辈本是要我休妻的,但我们毕竟是夫妻一场,倘若就此休她回去,今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萧景铭有些痛心,「她不仁我不能不义,但她已不配做这当家主母,妾室的身份对她而言又实在是不公允,所以才给她平妻的身份,让她还能以夫人身份在这萧家。」 「如此荒唐的话从萧大将军口中说出来也真是稀奇。」叶知明哼了声,「那今后这孩子算嫡还是算庶?」 「既然是妻,自然是嫡。」 「那你今后要是再娶了,谁尊谁卑,谁长谁嫡?」叶知明朝着叶兰慧看去,这些话就是要说给她听的,「还是你让她挂着平妻的名头是为了平众怒,今后也没有再娶的打算,萧家没有正儿八经的主母,好歹也有个夫人给你撑场面。」 未等萧景铭开口,叶知明直接说明了来之前大哥的吩咐:「要是你今后不再娶妻,只是为了护着兰慧,那也不必弄这么多事出来,凭着萧家叶家难道还扭不回这些传言,是非曲折也就是你的一句话,兰慧是毒是贤,也是从你们萧家的大门传出去的。」 萧景铭眉头微,这是第二遍听到关于再娶的事,他怎么觉得他这番话还有别的暗示。 第36章 「既然兰慧犯了错,还是这样不可挽回的大错,叶家也不推卸责任,今天我们就把人接回去,你们萧家要报官告她谋害子嗣也罢,休书一封赶她出府也罢,咱们都认了。」叶知明只需看他顿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明了了,吩咐叶子迁带人收拾,「子迁啊,带人去把兰慧的嫁妆清一清。」 「三叔,你这是强行要我休妻了。」萧景铭脸色一黯,叶家真要看着叶兰慧名声被毁,还要让她被休回家?难道就不担心今后叶家其余的姑娘没法说亲嫁人,名声跟着受损。 叶知明没有回答他,而是让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直接把叶兰慧给拉了过来,叶兰慧想要说什么都让自己的哥哥叶子衡制止住了,后院那儿萧夫人听闻动静匆匆赶来阻拦:「你们未经同意这是要做什么,堂堂叶国公府是要做强盗啊!」 叶知明冷脸一句甩了过去:「堂堂萧府要做这种荒唐事,叶国公府岂能由你们当软柿子拿捏。」 「我不走。」叶兰慧急急看向萧景铭,「相公,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把兰慧带出去。」叶知明也不给萧景铭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把叶兰慧拖了出去。 等着叶子迁去把叶兰慧放置嫁妆的箱子都抬出来,叶知明看向萧景铭,「贤侄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可明白。」 叶兰慧被强行带回了叶国公府,包括她的嫁妆,包括出嫁时跟随去萧家的仆人,就差了萧府一张休书就婚契两清。 两天过去,萧家还真的把休书送过来了。 笔墨是新的,像是一早刚刚才书写下去,萧景铭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休妻,他不过是想在流言驱使之下逼着叶家退一步,出嫁女犯了错,娘家总是要为她道歉的,或劝和,或劝好,只要离了萧夫人的位置,家不可一日无主母,理所当然的是要再娶。 可叶家这回像是有所预料一般,硬是把叶兰慧给带回了叶家,摆在萧景铭眼前的也就只剩下了两种选择,接叶兰慧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她还是他的夫人;要么就是休妻,今后他要娶要纳都与叶家再无干系。 叶国公府内的兰香苑里,屋子内哗啦传来碟子摔碎的声音,叶兰慧把丫鬟送进来的碗碟都摔碎了,她坐在床上冲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呵斥:「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叶兰嫣前脚跨进屋子,看见那两个小丫鬟眼泪汪汪的收拾着地上的饭菜,示意她们再去取一份回来,抬头看叶兰慧:「你心中有气何必难为两个小丫头,饿死自己不要紧,饿死了腹中的孩子你不心疼?」 「你来做什么。」在她狼狈的时候总有她,叶兰慧离不开叶家离不开这院子,心里堵得慌。 叶兰嫣从袖口里拿出那封信放在桌上:「萧家派人送来了休书。」 「你们就是不想看着我好,为什么把我接回来,你们就是要看着我被休你们才高兴是不是。」叶兰慧冲着叶兰嫣大喊,「现在你如意了!」 叶兰嫣走到床边看着她,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声音极其的冷静:「这孩子你要是不想给萧景铭,爹和三叔他们也会帮你想办法。」 「不……」叶兰慧摇着头,她忙护住自己的肚子看着叶兰嫣,「这是我和相公的孩子,以后他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他要你做妾你都愿意?」叶兰嫣忽然有些不明白兰慧对萧景铭究竟怀着是什么样的感情,当初萧景铭对她百般的好她才愿意为他做那么多事,可如今看着,萧景铭对兰慧并不好,难道真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人都看清了唯独自己看不清。 「他只是为了平息众怒,这只是暂时的。」叶兰慧抓着被子喃喃,蓦地又抬头看她,抓住她的手求道,「兰嫣,纵使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我到底是没有害过你的性命,我们姐妹一场,你帮我,你帮我回去好不好。」 「萧家的休书已经送过来了。」 「那也都是被叶家逼的。」未等叶兰嫣说完话就被叶兰慧打断了,她满口都是萧景铭的无奈,「父亲要三叔把我接回来,连嫁妆都抬回来了,相公也是被逼无奈写的休书。」 叶兰嫣笑了:「什么是被逼无奈?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写了,还是别人替他执笔,违背了他的意思写的休书?」 「三叔和大哥都做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他来求,只要叶家放低姿态……」 「叶家还要放低什么姿态,送你去做妾?」叶兰嫣顷刻肃了神情,高声道,「他要是真想让你回萧家,他早就亲自前来叶国公府把你接回去了,他要不是外面传的那个意思,他何必要派人送来休书。」 「你们就是不想见着我好!」叶兰慧打断她的话神情激动,「你们要是为了我好为什么要把我接回来,如今骑虎难下,萧家一封休书送过来,你们要置我于何地,让我的孩子今后没名没分如何做人!」 「那好,我们打个赌。」叶兰嫣见她听不进去,不再绕着这件事说。 「什么。」 「你觉得叶家不为你好,把你从萧家接回来才让他骑虎难下写了休书,他其实并不愿意休了你。」叶兰嫣看着她缓缓道,「我赌他早就有休了你的念头。」 第37章 「你!」 「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萧家无动作,那我就亲自送你回萧家。」叶兰嫣顿了顿,也许都用不了三个月。 「你什么意思。」叶兰慧绷着神色,「为什么要三个月。」 「你既对他这么有信心,怎么,三个月都等不住?」叶兰嫣呵呵一笑,「你不为你的孩子想想?官宦人家没有平妻的说法,平妻既妾,你的孩子就只能算庶出,难道你真的愿意屈尊做妾室?」 叶兰嫣说的再多她都不会信,越是说萧景铭的不是,叶兰慧就越是执着,干脆反着来。 「好。」叶兰慧沉吟片刻,「三个月后你就送我回萧家。」 叶兰嫣点了点头转身要出屋子,背后又传来了叶兰慧的问话:「在松山寺那一晚,你在后山遇见了相公,是不是。」 「我说的你信么。」叶兰嫣转过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既然我说的你不信,那你又何必问呢。」 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愿意信,唯有她自己清楚,叶兰嫣不是救世主也没办法更改她的意志,她会进屋子说这番话是为了让她别做傻事,也是为了她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 叶兰慧看着她出屋子,眼底神情闪烁。 恰好丫鬟送了食盒进来,这一回叶兰慧没有把人赶出去。 时间很快,也就是冬去春暖的三四月里,在萧大将军休了怀有身孕的妻子之后只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草长莺飞的建安城里传出了一桩大喜事,刚刚休妻两个月的萧家将军要再娶了,婚期已定,就在四月,而再娶的对象则是年初刚刚分出昌平侯府的沈家三房嫡女,沈绣绣。 昌平侯府大势已去的事建安城的人都知道,但沈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嫡女沈绣绣要去给人家做填房,却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谁不知道沈家有这么个聪慧伶俐的嫡小姐,十三岁时说亲的人就要踏破沈家的门槛,这左挑右选终于选着如意的了,可谁知二皇子谋反,牵连沈家一落千丈,婚事没了下文,陷入了低不成高不就的境地。 可再低不成高不就,也不用给人做填房啊,萧家都和叶家闹翻了脸,休的还是怀有身孕的妻子,那萧府中坐着个不省心的白姨娘,身份也不低,哪家姑娘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存心给自己添堵呢才嫁去萧家。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数的人抱着看戏的心态,昌平侯府内却静悄悄的对这件事半点表态都没有,分了家之后昌平候更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儿子和孙女一眼,紧闭的昌平侯府与距离这儿并不远的沈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藤王府内,叶兰嫣听闻萧景铭和沈绣绣的婚事定下的消息,停了笔后把写了一半的信放入小陶盆中烧毁,重新拿了纸沉吟片刻后写了另一番话下去。 这一封信写的时间有点长,叶兰嫣想想写写,宝珠在外候了好久,直到她停笔时才进来禀报:「王妃,叶家来讯了。」 「怎么说。」叶兰嫣把信纸放入信封中递给半夏赶紧送出去,起身扶着腰走出书房,宝珠扶了她一把,「四姑奶奶听到萧大将军再娶的消息晕过去了。」 叶兰嫣轻轻捶了锤后背,这几日她总觉得腰酸:「我就不过去了,你差人去国公府,让母亲注意些四姑奶奶屋里的安全,别让她做出过激的事儿伤了自己和孩子。」 宝珠扶着她回了主屋,叶兰嫣坐下后才觉得舒服些:「傅太医来了没?」 「还没呢,我再派人去问问。」宝珠走到门口和蝉翘说了几句,没多久崔妈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煲好的汤,催促她趁热喝了。 「我看这次准是了。」连着三个月叶兰嫣的月事都来迟了几日,崔妈妈心里念着嘴里叨着,就指望自家姑娘能快些怀上孩子,这都成亲一年了,王爷和王妃是不急,可把她们底下伺候的人给急坏了。 叶兰嫣笑了笑,王爷常年累月的吃药,也是从去年开始才吃傅太医另外调配的药,这也得有个过程,本来预计起码得吃上大半年才行。 …… 低头喝汤的功夫傅文靖来了,他神色匆匆的似乎又赶了什么急事,坐下后喝了一杯茶稳了稳心绪才给叶兰嫣把脉,神情郑重的很。 连着诊了三次傅文靖才松开手,一旁的崔妈妈比叶兰嫣着急的多,忙问:「傅太医,这怎么样了。」 「嗯。」傅文靖冷静的点了点头。 崔妈妈和蝉翘面面相觑,「嗯」又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也给个准话儿啊。 「比我预想的快了些时日。」傅文靖依旧是冷静的神情,他执笔写下一张方子交给崔妈妈,「先服用三日看看。」 「傅太医,您得给个准话儿啊。」崔妈妈一开始是觉得有,但他那一副不显高兴的神情心里又没底了,如今手里拿到这药方更是没底,难不成又白高兴一场。 装酷还没装够的傅文靖冷静着神色本来还想迂回上几句的,抬头正好对上了叶兰嫣促狭的视线,于是他干咳了几声:「日子尚短,还是小心些为好,等我过几日再来看看。」 第38章 送走了傅文靖后叶兰嫣在榻上坐着,一旁的崔妈妈她们高兴坏了,崔妈妈走到了门口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还拜了三拜,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可要让咱们姑娘顺顺利利的走这十个月,老天爷保佑,叶家列祖列宗保佑啊。」 屋内宝珠她们也乐的高兴,提起前些日子宫里刚赏赐的一些云锦,宝珠拉着蝉翘笑道:「你针线活比我好,这会儿可得给小世子准备些衣服才行。」 「前几日国公府那儿也送来了一些。」不等叶兰嫣说什么底下几个丫鬟就替她算起了日子想起了该做的准备,宝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花园里那几个坑可得填一填,我赶紧让李祺去弄。」 说着人就已经跑出去了,叶兰嫣失笑,抬头看半夏:「她这左一句李祺,右边一句李祺的,可真能差使人家。」 半夏和蝉翘相视一笑,半夏替叶兰嫣换了温水:「那也是大事,入春下了几场雨,那些早该填了。」 叶兰嫣摆了摆手:「宝珠有十七了吧。」 半夏点点头:「是呢,正好十七。」 叶兰嫣没再继续问什么,半夏和蝉翘退出了屋子,在屋外走廊里,蝉翘拉着半夏低声道:「王妃看出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王妃的脾气么。」半夏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看这事王妃心中早就有数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蝉翘还是有些担心,「但眼下王妃刚刚有身孕,正是要咱们顾着的时候,宝珠那性子,你得说着些。」 「我省的。」半夏点点头。 蝉翘说罢了让她去厨房里瞧瞧,折回内屋时发现叶兰嫣坐在那儿发呆,笑着替她又换了一杯温水:「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这事,一定也高兴坏了。」 叶兰嫣回了回神,双手不自觉的抚在了小腹上,她曾有过四个孩子,那些是记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忘记,可一想到孩子她就想到他们的死去,喜悦参杂着悲伤,蜂拥而至。 「王妃。」蝉翘低声唤着她。 「不用这么急。」叶兰嫣抬眸笑了笑,「过些时日再去报喜。」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了动静声,叶兰嫣转头看去,宋珏站在那儿,神情里是刚刚转过来的从容,蝉翘见王爷来了,退出了屋子在外轻轻带上了门,宋珏跨入内屋,脚步比刚刚缓慢了许多。 从来都是镇定淡然的人此时也有些紧张,不露山水的神色里偶尔闪过一抹激动,那是初为人父的欣喜和生疏,他望着叶兰嫣,夫妻俩这么看了好一会儿都静默无声。 还是叶兰嫣先打破了沉默,笑着邀他坐下:「你回来啦。」 宋珏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放在怀里的手,低低嗯了声:「半道遇上了他。」 停顿半响,宋珏问:「难受吗?」 叶兰嫣摇了摇头。 宋珏又问:「那头晕么,这几日你不是一直觉得腰酸。」 叶兰嫣又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看到了那深藏在眼底的些许紧张,轻笑着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怀里:「还没有显怀。」 纵使是触摸不到有身孕的感觉,那小腹依旧是平坦的,宋珏的指尖还是颤了一下,他反握住她的手:「过去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孩子。」 叶兰嫣一愣,宋珏朝着她坐近,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靠着坐榻,抬手把窗户关上了些:「我出生时这性命就是吊着过来的,太医们说我先天不足,后天再养身子骨也就这样了,能和寻常人活的一般年纪已是和老天爷讨命,若是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皇兄为此替我寻遍名医和药,我自知身子如此,便不愿意拖累别人。」就算是他常年卧病,以他的身份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也多得是,可宋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份去拖累别的姑娘。 叶兰嫣想起了上辈子先帝去世后消失的他,萧景铭登基的时候她已经二十了,那时候的藤王爷依旧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没有娶亲,没有侍妾,而那时他的身子骨并没有现在这样的好。 「后来我遇到了你。」耳畔是他低低的笑声,「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建安城中坏名声在外的嫡小姐,嚣张跋扈,行为乖张。」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宫中,你与尚书府家的小姐吵起来,为的是她弄死了一位贵人养的兔子,你想替她掩盖事情,就把兔子丢到了池塘里,后来有宫人禀报,那尚书府家的小姐却说是你弄死了兔子,还把兔子给丢到池塘里毁尸灭迹。」 叶兰嫣仔细的想了想,她还真没什么印象:「我还做过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时叶国公正受皇兄看重,和一个贵人相比自然是不能得罪你这个叶国公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宋珏那时还只能坐着轮椅没法站立,他是亲眼所见她把兔子丢到了池塘里,也是看着她面对尚书府家小姐的反咬一口时那傲气的样子,「你那时才八岁。」 第39章 「不记得了。」对于叶兰嫣来说那不止是十年前的事,小时候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也许是无关紧要的,到他提起来她都没什么印象。 「再见你已经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很久以前就觉得她和别人说的并不一样,细数不出什么时候开始去注意,他就是生了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即便是拖着这样的身子也要自私一回。 用傅文靖的话来说,他留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这么积极的想要让腿好起来让自己站起来,也没见过他这么积极的想要多活几年。 「老天爷待我不薄。」 叶兰嫣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眨了回去,笑着:「老天爷待我也不薄。」让她回来,让她遇见了他。 宋珏抱紧着她,想笑呢,嘴角已经勾起了弧度。 半个月后叶兰嫣有身孕的消息就传开来了,前去叶国公府报喜后方氏很快前来藤王府看她,还带了许多滋补的药,看她面色红润没什么不适的才放心了许多:「盼着这孩子是个安稳的性子,让你稳稳妥妥过了这十月。」 「我听姐姐说祖母的身子近日不大好。」叶兰嫣让宝珠去取来锦盒,「宫里赏了些好药,您带回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气不得。」方氏叹了声,「兰香苑那儿也不安稳,兰慧如今这么重的身子人却瘦的厉害,不吃不喝的怎么劝都没有用,再这样下去她的身子可怎么办。」 「她不要这孩子了?」 「叶家和萧家是彻底断交了,我看萧家那样子是不想把这孩子接回去,若是个男孩子,今后要在萧家如何生存。」这几个月来方氏也被这事儿弄得心里不顺遂,「你父亲的意思是,等着孩子生下来就把她送走。」 「要是个男孩子,究竟算嫡还是算庶。」叶兰嫣轻接了一句,「恐怕是嫡庶都不算,我们舍不得的,他们比谁都舍得。」有的是替萧景铭生孩子的女人,白菁月这不还怀着一个,闹到了这份上,兰慧和孩子对他而言都没有利用价值了。 萧景铭是怎么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的呢,叶兰嫣最清楚不过。 「你父亲也是那个意思。」方氏拍了拍她的手,「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养身子,如今你也不用回叶家去,再有一个多月你嫂子就该生了,到时候再说。」 叶兰嫣点点头,起身送她到了门口,神情渐凝,沈家都分家了,萧景铭娶沈绣绣用意如何,难道还对守皇陵的德妃和二皇子有念头。 …… 几天后叶兰嫣收到了徽州那儿的来信,萧氏一族迁移了。 萧家大宅还在,里面进进出出的人和以往一样没有区别,但萧家宅内的一部分人已经离开徽州,看似依旧热闹的萧家实则已经空了大半,要不了多久那萧家大宅就会人去楼空,即便有也早就换了人。 叶兰嫣看了信后问半夏:「送信的人呢。」 「还在城里候着。」 叶兰嫣提笔写下信交给他:「让夏冰跟着他一起回去。」 几天之后的傍晚藤王府到了一位访客,叶兰嫣在前院亲自接待了他,和以往的出场一样,言墨虽没有穿的花枝招展却依旧是带了几个样貌不俗的侍女,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她有孕。 「言庄主客气。」叶兰嫣邀他坐下,「此番周游可有收获?」 「王妃还是这么的直爽。」才刚一坐下就单刀直入问他出行的结果,和当初做交易时候一样的爽快直接。 「言庄主事务繁忙,我若还与你客套,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事。」叶兰嫣摆手让李祺把东西抬过来,「宫里能搜的我都已经搜出来了,古道庙的东西有些还被做了赏赐,那些收拢起来需要点时日。」 如今也就是藤王爷的身份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问皇上要东西,叶兰嫣那句各取所需对言墨来说十分受用,这些东西换做别人根本没办法从宫里拿出来。 「萧家迁移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言墨拿出一份名册放在叶兰嫣面前,「这是各地中可能是萧氏旧部的名单。」 「可能是?」叶兰嫣没有接那名册,噙着笑意看着他,「那也可能不是了。」 「基本是。」言墨哼了声,「要找这些人耗费了我多少精力,都是上至百年的事 ,如今改名换姓的更是难上加难,你以为这么容易?」 叶兰嫣这才接过册子:「凭言庄主的本事,太容易的事托付给你岂不是在小瞧你,言家也是有着百年底蕴的。」 「你还想做什么。」言墨眼角一抽,叶兰嫣笑了,「你也知道的,如今缺银子。」 「不干。」言墨当即回绝了她,这么厚着脸皮要银子的人他还是头一回遇见,上次他出的还不够多么。 「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叶兰嫣翻了翻名册,脸上笑意更甚,「先帝过世,宫里留着那么多从山洞里挖来的石头也没什么用,尤其是那碑石。」 第40章 言墨吸了一口气:「十万两。」 「古道庙那预言让不少人忙乎,先帝是深信不疑,如今的皇上可不大信这些,那毕竟是个有渊源的庙宇,旧时香火也旺盛,当年火烧古道庙唯恐是触怒了神佛,若是能重建起来也是顺应了民意。」 言墨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三十万两。」 叶兰嫣低头握着杯子:「一百万两。」 「……」言墨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叶兰嫣抬头笑眯眯的补充:「黄金。」 「你!」言墨气的不行,想他优雅了半辈子,什么时候为这种事生过气,眼前这算什么帝运之人啊,简直就是个土匪。 「值的。」叶兰嫣十分诚恳的看着他,「你想啊,重建古道庙,那些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的僧人可以回来,就算是没有高僧坐镇,旧时的信仰还在,山下那小镇也能再度繁荣起来。」 「六十万两黄金。」言墨不知道是第几回深吸一口气了,「不能再多了。」 「你对这些的虔诚是能讨价还价的?」叶兰嫣咬定了一百万不松口,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言墨脸上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红,许久过去屋子里依旧只有叶兰嫣翻着名册的声音。 「八十万两。」 「成交。」 言墨气结,霍的从位置上起来直接拂袖离开,叶兰嫣笑眯眯的起身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去,示意李祺赶紧把那几箱子的东西送去荼花山庄。 「王妃,言庄主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会不会反悔。」宝珠扶着她回主院,八十万两黄金,那得是个什么数啊。 「不会的。」叶兰嫣和言墨认识有一段日子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可是个十分傲气的人。」 到最后古道庙重建,八十万两黄金他都还倒欠她一个恩情了。 时入四月,建安城多喜事,藤王妃有喜的事情传开来后道贺的人不少,宫中两位太后娘娘都赏赐了不少,念着她日子浅不宜出门也没有宣她入宫,皇上还命桂公公送了几回东西。 紧接着就是萧府的喜事,萧大将军再娶,虽说昌平侯府已经分家,人们说起来还是沈家的嫡小姐,婚宴的热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当初萧景铭娶叶兰慧时的情形,沈绣绣的送嫁队伍十分的盛大。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过了集市朝着萧府前去,快到集市尾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阵的喧闹,就在萧景铭的马前,一个身怀六甲身形消瘦的妇人冲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向,她腥红着双眼瞪着这迎亲的队伍瞪着马上的新郎官,胸口起伏的厉害。 人群中很快有人把妇人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被萧大将军休回家的叶家四姑奶奶么,也似是下意识的,围观的人朝着街上挤,无形的缩小了道路让迎亲的队伍难以通行。 「相公,你就是为了娶她才要休了我,是不是!」叶兰慧指着马后的花轿,声泪俱下,「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为了要娶她把我休了。」 萧景铭眉头一皱,叶家难道任由她跑出来闹事不成:「不要胡闹。」 「我胡闹?」叶兰慧含着泪哈哈大笑,她在原地转着圈,继而看向花轿那儿,「沈绣绣,当日你说要帮我好让我嫁给相公,今日你就要夺我相公,怎么,你沈绣绣看上的东西是不是都要弄到手你才甘心,二姐姐的松鼠也是,如今我的相公也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要让你这么盯着我不放,要让我相公为了你抛弃妻子。」 花轿内的沈绣绣气的紧握着拳头眼神凌厉,她恨不得冲出花轿扇她几个巴掌,可她不能这么做,纵使叶兰慧在外面闹事她都不能离开这花轿一步。 外面的叶兰慧正要继续说,两个侍卫上前拿住了她要把她脱开,叶兰慧一巴掌挥过去呵斥:「你们松开我,弄伤了我的孩子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你这个恶妇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萧景铭大声呵斥,「还不快把她给我拖开!」 「相公,你都不要你的孩子了么,你就这么狠心要抛弃我们,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如此对待。」叶兰慧跪倒在了地上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抬头看着他,是在问他也是再问自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萧景铭的眼底满是厌恶,要说当初在松山寺那一见还有些惊艳在,此时就剩下满心的厌恶:「你设计嫁给我就是你做错的第一件事。」 叶兰慧一愣:「那不是我设计的,那明明是你们要害兰嫣!」 人群里骚乱着,这还提到藤王妃了,转眼又是叶兰慧的哈哈大笑声,她的神情满是癫狂:「你娶不到二姐娶了我是退而求其次,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就为了要娶她,萧景铭,你好狠的心,你休想如愿!」 叶兰慧疯了似的冲着他大喊,转而朝着一旁马车上撞去。 等叶家人赶到的时候场面已是一片混乱,两个丫鬟看到倒在地上的叶兰慧时惊叫着扑了上去,迎亲的队伍因此被阻,停滞不前。 第41章 萧景铭黑沉着脸色看着后到的叶子迁,怒意难遏:「叶家这是何意,当日要带走兰慧的人是你们,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还没恭喜萧大将军。」叶子迁坦然着神色,朝着后头的花轿瞥了一眼,「恭喜萧大将军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啊。」 「你们这是有意要闹场了。」萧景铭眼底闪过一抹戾气,抓着缰绳的手紧握着快嵌入了肉里。 一旁的尖叫声打断了萧景铭接下来的话,叶子迁神色一凛,人群中彩雀抱着不省人事的叶兰慧吓的惊叫:「姑奶奶您醒醒啊,您醒醒,大少爷不好了,姑奶奶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昏迷不醒的叶兰慧身下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那隆起的腹部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额头上的伤渗着血迹,叶兰慧双目紧闭,只见嘴唇约见的泛白,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还有微弱的气息从鼻下透露出人还活着,叶子迁当机立断让她们把人抬上马车先行送回国公府去,人群中看着地上那一滩的血哗然一片,身怀六甲的人这么一撞,就是人还活着那孩子也活不成了。 隐晦的指责声在人群里响起,萧大将军如何休身怀六甲的结发妻子出门,又是如何不管不顾迎娶新人,纵使当初流言四起时是叶兰慧的错,可人们也总是喜欢站在弱者的立场上说话,如今纵身撞车性命攸关的可不是萧景铭,一边是新人笑,一边是旧人哭,谁更值得同情呢。 花轿内的沈绣绣紧握着拳头一张脸快恨出血来,许久过去,轿子终于动了,停了一会儿的乐声再度奏响,人群退散开到两旁,迎亲的队伍终于得以通行,可那喜庆的乐声中似乎隐含着些什么,再也听不出半点最初的喜悦,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生怕中途还会有人出来阻拦,迎亲队伍离开的十分迅速。 …… 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顺利的进了门拜了堂入了洞房,可像是有什么笼罩在了各自心中,萧府的另处别苑中,白菁月听着主院那儿的热闹声,站在门外的走廊内,手扶着腰,安静的站了许久。 「小姐,我扶您进去吧。」一旁的丫鬟小声问她,白菁月摆了摆手,「叶府那儿什么情况。」 「没消息。」 「没消息?」白菁月眉头紧蹙,「怎么会没消息。」 丫鬟小心扶住她:「叶国公府大门紧闭的,打听不到消息。」 「是死是活也该有消息。」白菁月抬头看主院方向,「她要是死了倒也干脆。」好歹是给这桩婚事留下点阴影,做了点她想做又做不了的事。 「听说当场就晕过去了,还流了血。」 白菁月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再去打听。」 「是。」 此时的叶国公府和外面看的一样平静,唯有兰香苑内进进出出,半个时辰过去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方氏从外屋出来,脸上显了一抹倦容。 院子里海氏刚来,朝着屋内望了眼轻声问:「没了?」 方氏点点头,海氏叹了一声:「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大嫂你也累了一天了,入夜就交给我来看着吧。」 「有人守着,你跟着忙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好了。」方氏送她到了兰香苑门口,海氏欲言又止,半响后问她,「都有人看着,她是怎么出去的。」 「如今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方氏摇摇头,这会儿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还追究她是怎么从府里偷偷溜出去闹场的么。 「也是。」海氏笑了笑,「大嫂,那我先去看看母亲。」 「去吧。」方氏目送她离开,缓和的神情下眉头微蹙了起来,几个丫鬟都说不知道姑奶奶是怎么离开的,这兰香苑内外都有人守着,到底是谁帮着她瞒天过海出府去的。 …… 叶兰慧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萧家那儿归宁已过,城里对这件事的议论还未平息。 醒来后的叶兰慧只问了一句孩子还在不在,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睁着眼看着床顶,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 孩子没了,她的命保下来了,没有寻死觅活的再闹腾,她安静的出乎别人的预料,唯有醒来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她像是犯了癔症一般,疯疯癫癫的坐在床上抱着个枕头喊着孩子,吓坏了随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可到了第二天她依旧是那副样子,不言不语。 人说叶国公府的四姑奶奶疯了,几天后的清晨,叶兰慧被送离了建安城。 而在叶国公府内,这件事很快被长孙媳妇临盆的事给冲淡了,四月末的一天足月的苏氏有了临盆的迹象,到了第二天时苏氏生下了个男孩,府里上下说起的都是这个新生儿的事,再没人提起被送离的四姑奶奶。 叶兰嫣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笑的温和,洗三后奶娘把孩子送回来,刚刚哭闹过的孩子双颊还泛着红润,看起来讨喜又可人。 第42章 「外头来了不少人吧。」苏氏看着叶兰嫣直笑,「如今是该多练练,要不了 多久你也要当娘了。」 「多呢,刚刚进来前就有不少人,母亲没发多少帖子,不少人只派人送了礼。」叶兰嫣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只见他眉头一皱瘪了瘪嘴就要哭,也是一瞬间的神情,在叶兰嫣怀里咿咿的叫了声后安静了下来,叶兰嫣笑道,「睡着了。」 苏氏掩嘴笑着:「他如今可不是就知道吃和睡。」 「再过一年啊他就会开口叫爹娘了。」叶兰嫣笑眯眯的把他交给奶娘,「你好好歇着,我去外头瞧瞧。」 苏氏点点头差人送她出去,到了玉晖园门口叶兰嫣遇到了前来的叶兰欣,她身旁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看到叶兰嫣就啊的叫了声,小手指了指她,继而张开手要她抱。 「二姨如今不能抱你。」叶兰欣轻轻把儿子的手按下来,一岁多的瑞哥儿哪里知道这些啊,手指往嘴里一放,张着眼睛看着叶兰嫣,半响后放下手又朝着她咧嘴笑,要抱抱。 叶兰嫣走上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二姨如今肚子有宝宝,将来生下来陪你玩好不好?」 瑞哥儿疑惑的朝着她肚子上看了看,不明白肚子里有宝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玩,听叶兰嫣说要陪他玩就高兴,冲着她兴高采烈的叫了声娘。 叶兰嫣被他逗乐了:「谁是娘啊。」 瑞哥儿朝着叶兰欣看去,叶兰嫣又问:「那你该叫我什么啊。」 瑞哥儿高兴的一蹬脚,没半点犹豫,又喊了声娘。 「他如今见谁都这么喊。」叶兰欣哭笑不得,「当初他爹还多高兴他开口了,结果一张口,连他都是叫娘,过了好几天才会喊爹。」 「姆姆,姆姆。」瑞哥儿朝着她们背后又喊着,叶兰嫣转过身去,方氏过来了。 方氏从奶娘手里接过瑞哥儿,笑着打趣他:「是不是我和你祖母都是这么喊的。」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只见他点了点头,把一群人都给逗乐了。 「你们聊着,我们啊去看看小弟弟。」 方氏笑着抱他进了玉晖园,叶兰欣则是陪着叶兰嫣到了一旁的亭子里坐下,看那头一行人已经进了园子,叶兰欣收回视线看叶兰嫣:「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去。」 「嗯。」叶兰嫣点点头,「我听说姐夫接到调令了。」 「是啊,前几日刚下的。」 「这边准备妥当下月就该去了,这一去起码得三年,你跟着姐夫过去,瑞哥儿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去?」 「你姐夫的意思是一块儿带走,毕竟孩子年纪还小。」叶兰欣笑道,「那边环境也不差。」 叶兰嫣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的叶兰欣都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你。」 「真好。」叶兰嫣轻轻嗫了句,随即笑了,「这一去得好几年才能见到你了。」 「是啊,等我回来你肚子里孩子都会跑会跳会叫人了。」叶兰欣笑意微微一顿,望着她叹息,「这一路过去,我打算顺道看看兰慧。」 「那庵堂是方圆几个州内最好的。」叶兰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她过去随身侍奉的几个丫鬟都跟了去,会照顾好她的。」 「她若是能想通透就好了。」 「她想不透的。」叶兰嫣摇了摇头,「这世上除了她心里的执念之外她什么都抛得下,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在那儿呆一段日子说不定她就想通透了。」叶兰欣遗憾的是这样的年纪发生了这些事,今后又还有长远的余生在,何苦如此。 「能想通自然是好事。」可叶兰嫣认识的叶兰慧并不如此。 叶兰欣轻叹着把话题说到了别处,姐妹俩坐在亭子里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五月初的春叶国公府内满院子都是深绿,绿中沁着红,在风抚之下摇摇曳曳,四处清香。 有了身孕后叶兰嫣明显的觉得自己的生活慢了一个节奏,这感觉在五个月身孕后越加显着。 正值七月的热夏,到了午后叶兰嫣就慵慵懒懒的不想动,有时翻着书都能睡着,醒来后崔妈妈又端着汤来让她喝,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人胖了一圈。 这大约也是叶兰嫣最懒散的一次身孕,上辈子怀四个孩子时她都不得闲,最后一个孩子出生时别说是吃好喝好,成日心中担心的都是叶家的事,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时入八月,萧家连着两桩喜事,白菁月为萧景铭生下了庶长子,沈绣绣有了身孕,藤王府内,快有三个月没有出门的叶兰嫣受召入宫,坤和宫那儿多日不见的皇太后,也不知怎么地,看着她显得特别亲切。 「缺什么尽管说,哀家派人送过去,眼看着也没几个月了,这孩子出生时天儿也冷了。」皇太后十分关切她的身子,进门没多久就数了好几样东西要让叶兰嫣带回去,「女馆那儿尤大姑奶奶打理的不错。」 第43章 「听闻下半年就能把课都开齐了,不少达官贵人都想把女儿送到女馆里去。」叶兰嫣掩嘴一笑,冲着的是皇太后这儿操办的名头,也有冲着尤大姑奶奶去的,就算是没那么大的志向,在里面多认识一些姑娘小姐,今后还是有许多的好处。 「是啊。」皇太后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叶兰嫣的小腹叹气,「人都说肚儿尖尖是男孩,我看你这一胎应该是个男孩子。」 这边是头一回听皇太后提起,不过这半年来叶兰嫣从外头听说的可有不少猜测她腹中孩子是男是女的消息,她笑了笑:「我怎么看都是圆的。」 「不过这样的事也没准头,孩子健康就好。」皇太后又自己把话说了去,抬手喝了一口茶,「藤王爷成亲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如今这孩子来的也晚,是男孩子自然好,若是个女孩子你们也不用急。」 夫妻俩还从来都没有讨论过孩子的姓别,叶兰嫣笑而不语,多少人比他们更关心孩子是男是女。 「还有个事儿。」皇太后轻咳了声,「这件事哀家与你开口也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叶兰嫣一愣,皇太后招了招手,一旁的宫人送了一块帕子到叶兰嫣面前,叶兰嫣看着更是一头雾水,帕子上绣的是很普通的花,要说特别之处就是帕子的质地很不错,还有那帕子角落里绣着的两行字,似是表达情谊的诗。 「这是?」 皇太后说明帕子的由来:「这是芸娘的帕子。」 「原来是娘娘的帕子。」叶兰嫣点点头心里头划过一些异样,却是面不改色的笑着,「我说呢,绣的真不错。」 「这帕子在来福那儿。」皇太后又淡淡补了一句,叶兰嫣依旧是笑着,「来福公公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他替娘娘保管帕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帕子是芸娘赠与来福的,你可看了帕子上的字。」 皇太后也不介意多解释上一句,直接把帕子上的字给念了出来,叶兰嫣镇定自若,垂头把帕子折了折:「太后娘娘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来福不小心丢了帕子,被宫人捡到,哀家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皇太后顿了顿,显然是已经笃定了这事,「虽说哀家没有亲耳听来福说,但这宫里本就是无风不起浪,在西宫的时候来福对芸娘就多有照顾,这照顾和关心可超了许多。」 「宫里的事无风不起浪的多,捕风捉影的也多。」叶兰嫣呵呵笑着,对皇太后所说的话不为所动,「西宫时皇上和芸娘过的那么苦,若不是来福公公多有照顾恐怕也撑不下去,恕臣妾愚笨,在臣妾看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情分不似亲人却胜似亲人。」 「亲人可不会相赠这样的帕子。」皇太后冷哼了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难不成要让这些话传出去坏了皇上的名声,今日是帕子,那往后呢。」 叶兰嫣也是不明白了,皇太后放着宫里这么多的事不管,为什么非要揪着没权没势的芸娘不放,芸娘既不会蛊惑皇上也不会教坏皇上,她还时常教导皇上要多亲近皇太后,从没做过离间皇太后和皇上情分的事,难道就这么容不下? 想罢,叶兰嫣笑着接了皇太后的话:「往后就更没有人敢坏皇上的名声。」 皇太后眉头一皱,叶兰嫣继续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败坏他的名声?这宫里若是有人敢,必得诛之,至于这朝堂上若是有人敢,那他肯定没安好心。」 「你不必多言,既然他过去有功,哀家就让他及早出宫养老。」皇太后打断了叶兰嫣的话,「该有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叶兰嫣轻笑了声:「芸娘在北昌宫本就没什么人陪,她也也没什么事可做,多亏了来福公公才多打发些时日,他们胜似亲人也是朋友。」不过是个太监,却非要说成是奸夫一样的存在,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区区一个太监。」皇太后对亲人和朋友几个字尤为厌恶,似是尊贵的身份受到了玷污,可在叶兰嫣眼里这不过就是件借题发挥的事,把来福放出宫去,那芸娘就真没有人可以陪了,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像来福这样了解她,能知道她想什么的,她一个不能开口的人,那些宫人又怎么能知道她所需所想。 宫里的日子这么苦闷,连个能交心的都不留,这是想要早点熬死她不成。 「太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是个区区太监。」叶兰嫣顿了顿,「留着他又有何妨,毕竟那帕子也说明不了什么,皇上若是知道此事,定是要严惩那些捕风捉影之人,坏了宫规事小,声誉事大。」 皇太后和她说这番话可不就是为了通知她,若是皇上追究起来,她这个深得皇上喜欢的婶婶可得出面把这事儿给圆了,可她叶兰嫣干什么要揽这种活儿,让人当枪使。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叶兰嫣这句话一下就变了,皇太后脸色微凝,明显的透露出了不悦。 第44章 叶兰嫣嘴角噙着笑意不为所动,如今的后宫的确是皇太后一人说了算,既然如此何必要她参杂进来,她区区一个王妃连知道的必要都没有。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看来你与芸娘也是旧相识。」 叶兰嫣微低了低头:「太后娘娘想多了,臣妾怎么可能与她是旧相识。」 皇太后眯着眼不语,叶兰嫣显得很从容,她与芸娘相识不过三年的时间,太后要往前追溯真的没什么道理,当初要把琨儿记在她名下时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儿就是互相得利,她得个儿子将来坐稳皇太后的位置,琨儿则登基为帝。 「如今天下太平,你也有了身孕,今后藤王府开枝散叶也是为宋家添助力。」皇太后缓缓开口,视线落在她的腹上,「你既嫁给了藤王爷,那就是宋家人了,凡事,要为大局考虑。」 叶兰嫣轻轻放下杯子,语气显得疑惑不解:「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一向是以夫为尊,王爷的大局就是我的大局。」说的她像是胳膊肘往外拐似的,难道芸娘就不是皇家人了? 「如此甚好。」皇太后毕竟是活了这些岁数的人了,过去在宫中没有孩子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证实并非没本事之人,「说起来皇上登基不过一年,宫中缺了些人气,当初兴办的学舍如今也迁移到了宫外,先帝病的那两年宫中难免结了郁气,趁着九月祭天大殿,哀家想着,不如把这内宫也祭一祭。」 叶兰嫣笑意不变,这是又要出什么主意了。 说罢皇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宫乱时死了不少人,这周年祭也快到了,这些日子哀家总是睡不踏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兰嫣要还不搭那就是她的大不敬了,她笑着点头:「如今宫里宫外皆是太平,过去宫中即便是有郁气也让皇上登基时的龙气所驱,太后娘娘有些许年不曾出宫了吧,祭天之后恰逢金秋,不如外出走走。」 皇太后所想的显然不是叶兰嫣所说的,她兴趣缺缺:「出宫一趟太过于耗费,不必劳师动众。」 就怕是宫内祭一祭又要祭到北昌宫去了,这所谓的周年说的不就是柳皇后也已经过时的郡王,若是那些大师在内宫中祭出些什么来,就怕再提出把来福送出宫之类的话,到时顶头压着是这么大的天,皇上也无话可说。 叶兰嫣也不想这么猜忌皇太后的心思,只不过依着皇太后的心思,她是肯定不想让芸娘久活的,皇上年幼,芸娘怎么也能再活上几十年,她的年纪还比皇太后小呢,若是往常理来,天知道谁先熬死了谁。 而不想让芸娘久活的心思怕是早就有了,先是安排在距离远的北昌宫,后要让来福走,虽说现在还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可一旦这心思有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做些别的事。 遂叶兰嫣轻笑着:「太后娘娘出宫,对百姓而言也是福祉,娘娘夜不能寐,若是能出去走走,心胸开阔了自然这郁气也就散了。」 「出宫一事等祭天过后再议。」皇太后淡淡的略过,「你身子重,自己多注意些。」 「臣妾刚刚细想了一下太后娘娘所言,芸娘素来是稳重之人,怎么都不会把帕子赠与他人,更何况还绣着如此意味不明的字。」叶兰嫣清了清嗓子,「再者,此事一没得来福亲口承认,二没有芸娘点头,怕是有什么人看来福如今侍奉于芸娘身旁,心中妒忌,不想让他好过而有意为之。」 皇太后脸色微凝,叶兰嫣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忌再说得直白些:「宫中有这样的小人在的确不妥,此等搬弄是非之人若是不除出来往后指不定还会败坏谁的名声,连北昌宫太后的名声都敢毁,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 从坤和宫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走在前去北昌宫的路上,叶兰嫣叹了口气,这坤和宫的茶是越来越难喝了,每回过来都得和皇太后明里暗里的拉扯,如今宫中一没后妃二没皇嗣的,皇太后的这点心思全扑在了什么对她和王家好上头。 走了一半叶兰嫣停住了脚,远远的再不久就可以到北昌宫门口了,身旁的半夏扶住她:「王妃怎么停了?」 「不能去。」叶兰嫣前脚从坤和宫出来后脚就去了北昌宫,之后传到皇太后耳中不知道又会被怎么想,「出宫去。」 「那不去看娘娘了?」入宫前王妃还让她们准备了一些送给北昌宫太后娘娘的礼,怎么不去了呢。 「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了。」叶兰嫣心中想着,回去再派人送信过来。 「太后娘娘那儿留您也留了不少时候。」半夏扶着她往回走,「那咱们先回府去。」 往前走了没多少路迎面就看到宋珏过来了,大约也是在皇上那儿等的有些心急,又不见她派人去说,所以直接到内宫来找她。 叶兰嫣看到他之后刚刚那有些慌乱的心才定了定:「皇上那儿来不及去了,本来想去北昌宫看看的。」 第45章 见她这样的语气宋珏就知道有事:「先出宫去。」 「好。」 四面的宫墙一圈圈围着皇宫,出了宫之后就连空气都感觉要比宫中来的清透许多,马车上叶兰嫣抚着肚子想着:「眼下找不出第二个更适合的继位人选了,皇太后急着要把皇上捏在手中,不知道还能容芸娘多久。」 「要不送出宫去。」 「真要下手,宫外还不如宫里安全,皇太后这是在为王家没有实权担心。」以前没有儿子不敢想,后来有了机会做了皇太后,那就什么都能想了,如何让王家在她百年之后依旧绵延繁华,如何让王家子嗣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何从文到武手握实权,当然还有如何铲除异己。 叶兰嫣不能说皇太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任何人到了那位置都会这么想,政权之事没有实质对错只有立场的不同,先帝还没驾崩前他们是同一立场,如今却不是了。 「王大学士想在齐王叔的麾下安排人手。」宋珏淡着语气评断,「安排了三个人,不出两个人,其中二人被齐王叔的手下踢出了军营,余下那个也撑不了多久。」 「王家都是些文人,受不了军营里的高强度训练。」更何况不是从低做起,一开始进去就要坐比别人高的位置,自然会受到刁难,依齐王爷的脾气,没从一开始就把几个人扔出来实属给王大学士面子了。 「操之过急。」就算是宋珏他对皇位没兴趣,那这天下也是宋家的,在他看来当初的淑妃和王家就是一个附属而已,倘若没有他们,他一样可以扶持新帝登基。 朝堂之上各凭本事,谁有权,就有资格狂妄。 叶兰嫣笑了,她拉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傍晚的集市十分热闹,远远的巷子里飘出阵阵葱油酥饼香勾起了馋意,叶兰嫣喊停了马车让宝珠下去买一些回来,四处看之下又瞧中了下午刚刚起摊的蜜糖蒸糕,宋珏知道她饿了,干脆把马车停在了珍馐楼下,带着她进了酒楼内,差人把她想吃的东西都买了回来。 都是吃食的香气,混在一起更是勾人,叶兰嫣拿起葱油酥饼尝了尝,自从有了身孕她的嘴更刁钻了,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要吃好的:「馄饨是南巷的香,葱油酥饼是北街的脆,还有那杏儿糖葫芦串,东大集市的烤薯。」 叶兰嫣一面吃着一面念,平日里也没这么惦记吃的,如今一股脑儿都能记起来,活似肚子里养了个小饭桶。 宋珏平时不吃这些,见她吃的开心拿起她放下的蜜糖蒸糕尝了尝,叶兰嫣转头看窗外之际又看到对面的包子铺端了新的出来,催促宝珠下去买,对那远远飘来的包子香气垂涎不已。 「哎?」叶兰嫣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起身朝着底下熙熙攘攘的集市看去,试图找到那个刚刚看到过的人。 「怎么了。」宋珏起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底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叶兰嫣不死心的往四周看,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一个瞧着,包括走远的:「难道是我眼花了。」 「看到谁了?」 叶兰嫣抿了抿嘴,收回视线重新坐了下来:「我刚刚好像看到二皇子了。」 二皇子在建安城外的皇陵,有专人看管无法离开,可叶兰嫣又不觉得自己看错了,那明明就是二皇子的脸。 宋珏让李刑派人去城外皇陵和街上看看,叶兰嫣还在想着这事:「我看到他从那边往这儿走,那这是出城的方向了,他到城里来做什么呢。」 想到二皇子叶兰嫣就想到了萧景铭,娶了沈绣绣后如今的他面上动作没有,私底下可不少,徽州那儿的萧家基本算是人去楼空了,那建安城这儿,他娶沈绣绣总是有他的目的,听闻如今的萧家,沈绣绣可是十分的得宠呢。 「他要是来建安城,不是去沈家就是找以前的旧僚。」皇陵虽守卫森严也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二皇子谋反后牵连甚广,其中或许还有藏的深的没被发现。 正说着宝珠把包子买回来了,满桌子的吃的叶兰嫣有些就尝了个鲜,看到宝珠手里热腾腾刚出炉的包子,叶兰嫣心思一转:「可惜过了荷花季,这荷叶包的叫花鸡才香呢。」 说完叶兰嫣脸就红了,她这张嘴如今可住了千百的馋虫,每个要求都还不一样,满足了这个,下一个就开始跳脚了。 宋珏眼底都是笑意,又不忍笑的太明显惹的她不好意思,朝着后头的侍卫微微示意,侍卫点头后离开了包厢。 末了,宋珏还冲着她点头赞同:「嗯,确实香。」 叶兰嫣这一发怔,脸红的都到了耳根子后头。 …… 集市上叫卖声响亮,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铺子的客人进进出出,喧闹之下听不真切别人说什么。 珍馐楼下不远处的一间铺子旁是个不起眼的巷弄,一个穿着普通的胡子男匆匆从巷子内出来,手里拿着什么,直朝着城门口走去,快走到时他微低了低头,跟在马车后面离开了建安城。 第46章 不是什么大日子没什么要紧事城门口的守城官兵不会严查过往的人,他们只随意的看着经过城门的人,也没注意这个跟在马车后离开的胡子男。 离开建安城后往外又走了几里路,胡子男这才慢下脚步,此时的官道上人还不少,沿途还有过往歇脚的茶摊,他朝着前面的客栈走去,进去后没多久从客栈后头牵了一匹马,骑上了之后快马加鞭朝着官道旁的另外一条路奔去。 这条路上的人就少了很多,尤其是当他再拐了一弯朝着半山腰跑去的时候,整条路上就只剩下了他,此时随着天色暗下来,跑马的速度不减反快,直到前方隐隐约约有石碑出现时才停下来,胡子男下马后把马厩套在了马脖子上用缰绳带了带,继而拍了拍马屁股,那马掉头就朝着原路慢悠悠的回去了。 再往前就是皇陵,前面不远处有士兵守着,胡子男另辟小路继续上山,那显然不是常走的地方,灌木丛生,林子幽暗,他快速上山后掐准了巡逻的时间到了皇陵旁的一排屋子后,在亮着灯的一个窗前轻轻敲了敲,随即就有人打开了窗子。 胡子男跃身进了屋子,屋子内的妇人小心的朝着屋外听了听,继而朝着他轻轻摇头,这会儿外面的人还在巡逻。 站在铜镜前的胡子男再回头时脸上已经干净,把摘下的假胡子放到匣子内,他低着声问:「今天有人来过?」 妇人点点头,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着姣好的容颜,普通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她眉宇间的贵气,旧时宫中呼风唤雨的德妃,如今被贬看守皇陵的罪妃沈氏。 「珲儿,他们似乎是发现你进城去了,还有人来询问,让我给敷衍过去了。」沈氏给他端了热着的饭菜,「往后进城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们发现不了。」宋珲对自己的乔装打扮很有信心,再者就那短暂的一会儿工夫没有乔装,集市之上谁能认出他,「这一阵子都不会进城去了。」 沈氏关切道:「谈的不顺利?」 提到了这个宋珲的脸色一黯,与其说不顺利,倒不如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我前去侯府,外祖父并不肯见我。」反倒是萧家那儿,萧景铭出乎意料的和他表了忠心。 沈氏对萧太傅的逃离耿耿于怀,她并不信萧家还忠心于自己儿子:「他不择叶家反投了沈家,娶绣绣过门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是叶家如今一门心思支持新帝。」 「他们算什么东西。」沈氏忽然横眉冷哼,「要不是淑妃从中作梗弄个什么九皇子出来,这皇位就是你的,是我小瞧了他们了,没孩子这么多年也没断了心思。」 二皇子谋帝位,其中自然有不少德妃的手笔,即便是他们如今身处皇陵依旧是没有要放弃,宋珲的眼神闪了闪:「如今不能硬拼。」 「他和你说了什么。」沈氏恢复神色,给他夹了菜,「既然沈家那儿没有收获,萧家那儿总该有。」 「他说要为皇就得让江山气数尽。」宋珲黯着神色,一字一句,「断龙脉。」 「不行!」沈氏当即肃了神色,「胡说八道,他这是要毁了我朝!」断了龙脉毁了大业朝的江山气数,那就得该朝换代江山易主了,将来坐上那位置的还能是宋姓么。 宋珲眼神闪烁:「只要登上了皇位,是不是姓宋又有有什么关系,新皇登基就是改朝换代。」 沈氏不知道儿子究竟听萧景铭说了些什么,她摇头:「糊涂,你身为皇家人,龙脉一断你的帝皇气数也就尽了,宋家江山没了哪里还有你登基的份。」 也许是在这皇陵里呆了一年呆的有些绝望了,宋珲对萧景铭的建议动了心,此时身旁的母妃怎么劝他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即便是不做皇帝,能从这样的困境中脱离出去也是好事,凭借他的本事还有那些人的支持,夺回皇位也是迟早的事。 「母妃,怎么样都比如今这样的好,难道我们要在这皇陵里守一辈子?」宋珲抬头看沈氏,他可没有足够的命再去熬死一个皇帝。 宋珲的话问到了沈氏的痛处,荣华富贵成昔日梦,粗茶淡饭是当下景,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神情哀伤:「你外祖父一心要守沈家,到最后也只保下了个牌匾,这家一分,人心就散了,你若能回去就能让沈家有昔日荣华,你别怪你外祖父,他这是为我们留下最后这点希望。」 母子俩说着外面的人已经走远了,宋珲要回自己的屋子去,沈氏对他刚刚的反常还有些不放心,叮咛他:「毁龙脉等于自断后路,这样的心思你可千万不能再有。」 宋珲点了点头,离开回了自己屋子后却迫不及待的找书想要查看有关于此的事。 炎炎夏日过去之后迎来了秋爽,九月宫中祭天大典,叶兰嫣身子重,只坐在那儿看祭天典礼并未去内宫。 高高搭起的台子上有负责司仪的官员点香祭天送牌子,远远看着,皇上一身龙袍走上祭台,端的那模样在阳光衬托下真有几分闪闪金光的龙化身样。 第47章 第一次祭天难免有些紧张,宋琨朝下看了眼,百官跪拜气势如虹,他不由的跟着涨了底气,从礼官手里接过了牌朝天祭拜,奉天后为百姓祈福,为宋氏江山祈福,祈求国运昌盛,风调雨顺。豆,豆,网。 祭天之后就要进殿,这时候就没叶兰嫣她们什么事了,本来也就是远远看着,此时那边人动了,冬青和半夏便扶了叶兰嫣起来,转身之际就听到了正前方有人叫喊。 抬眼看去沈绣绣由人搀扶着朝她走来,才三个月身孕的沈绣绣还未显怀,身旁伺候的人也是小心翼翼的,她冲着叶兰嫣甜甜叫了声兰嫣姐姐,神情一派天真,若不是那妇人的发髻,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 叶兰嫣微点了点头,沈绣绣的视线在她腹上一撇,嘴角撅着有些委屈:「兰嫣姐姐有没有什么好方子,最近吐的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 她要真给了方子,怕是她不敢吃吧,叶兰嫣笑着:「府上不是有位刚生了孩子的姨娘,她那儿的方子应该更有用才是。」 沈绣绣眼底飞速闪过一抹不屑,一个姨娘的东西她会去讨么,送过来她都不要,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来讨药方子的:「看兰嫣姐姐你说的,宫里太医开的药方怎么会比她的好。」 叶兰嫣笑而不语,沈绣绣很快把话题转了过去,似乎还想来挽着她,被半夏有意的从中挡了挡,沈绣绣便站到了叶兰嫣的旁边,朝着那边正殿看去:「我可第一次看到祭天呢。」 「我先回去了。」叶兰嫣绕过了前面摆放的凳子要出宫去,后头沈绣绣哎了声,只听见凳子被拖动的声音,后头似乎有什么急扑而来,叶兰嫣身旁的青冬反应的快,转身就朝着那扑过来的人击了一掌,吃痛声响起,那人倒在了一旁,绊倒的凳子随之压在了她的身上。 沈绣绣捂着嘴一脸惊魂未定,她有些慌张的看着叶兰嫣:「兰嫣姐姐你没事吧,还好你的丫鬟反应得快,都怪这丫头笨,走个路都会绊倒,要是伤到了姐姐我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这么多的凳子就属她面前的最会绊人了?叶兰嫣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她的小腹:「是么,宫中这样笨的人也不少,你这么浅的月份可得小心了。」 沈绣绣匆匆看了眼挪开凳子的丫鬟,呵斥道:「还不快向藤王妃赔罪。」 那丫鬟起身后跪着朝叶兰嫣磕头认错,叶兰嫣也不吱声,等她磕满了十个头后才淡淡提醒:「照顾好你家夫人,宫里的路不好走,每一步可都得走仔细了。」 沈绣绣看着她走远,脸上的神情转为懊恼,看着那丫鬟低声骂了句蠢货,视线又定在了叶兰嫣身旁的青冬身上,有这么个身手敏捷的人在身旁守着,看来计划行不通啊。 随即又想到了叶兰嫣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沈绣绣感觉脚下的路都有些滑了,催促丫鬟起身过来扶住她:「回家!」 祭天之后太后娘娘把那些大师请到了内宫,宫乱之后宫里死了不少人,皇太后担心内宫有郁气,想要趁此机会让那些大师做法驱除,以保后宫安宁。 从坤和宫过去到如今空着的各宫各苑,浩荡的人群跟在那几位大师后面,许多人是想一睹这些大师的风范,更有些人想要看看这宫里到底会不会有不太平的地方 。 很快的,几位大师到了北昌宫这儿。 北昌宫地处皇宫的西北角,比起坤和宫这样的实属偏僻,北昌宫不远处就是西宫,西宫历来是宫中关押有罪的妃子和宫女的地方,所以北昌宫四周显得有几分荒凉。 几位大师到了北昌宫外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这偏禺的一方不太平,旁边的太监问及为何不太平时,其中的大师指了三个地方,一是西宫那处,二是北昌宫,三是北昌宫不远处的一个废弃花园。 第一者和第三者不用解释众人就知道缘由,说的玄一些,西宫历练来关押这么多人,死的死,疯的疯,肯定不不太平,而那花园也因有宫女淹死在池塘而废弃,也太平不到哪里去,唯独是北昌宫不明所以。 母后皇太后入住北昌宫时也曾请道师做过法,请过镇宫之物,这一年来也没出什么事,又怎么会不太平呢。 那大师走入北昌宫,指着宫苑内栽种的一片桃花树:「犯了忌讳。」 自有人询问大师为什么桃花就犯了忌讳,那大师神秘莫测的朝着主屋那儿望了眼:「物不忌人忌。」 之后就再也不肯说别的了。 听的人一头雾水,这话乍一听是北昌宫有人和这满院子的桃花犯冲了,可谁不知这桃花是皇上为了讨太后娘娘喜欢特地命人种下的,如今不是桃花季,到了三月那才美呢。 「还请大师详说。」其中一个太监愣了愣,随后恭恭敬敬的看着那几位大师,「大师所言物不忌人忌又是何意,难道是有人与这些桃花树相冲,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还望大师明示。」豆,豆,网。 「此物非彼物,只是物似人像。」大师又高深莫测了一句,随后看向那太监,「这里的桃花树是不是开的不好。」 第48章 太监倒是想说桃花开得很好,可对上那大师的眼神,话到了嘴边也不好当着面说不,只呵呵的点着头,顾左右而言他:「这是皇上特地从别处挖来的,是品种最好的桃花树了。」 「西宫终年有郁气,这里离得太近了,连花都开不好。」大师说完之后转身朝着北昌宫的别处走去,太监张嘴阿了一声,这如今也不是桃花季啊,怎么就开不好了,他也没时间多想,赶忙追了上去还想问个明白,后头那些人却在桃花树附近的花坛里发现了大师所说的‘开不好’,花坛里栽的几株福禄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恹恹的垂着花枝,无精打采的。 …… 大师的一些话很快传到了皇太后的耳中,她微凝着神色听完了太监的回禀,这可与当初吩咐的不一样。 「没说别了的?不是已经告知他该怎么说。」 太监摇摇头:「那大师是说了几句,不过今日是嗔仁大师做主,从坤和宫出来后沿途虽说都是了尘大师和了悟大师再说,但到了北昌宫后,关于西宫的话都大都是嗔仁大师所言。」与其说塞了银子不办事倒不如说他们没机会办事,领头的是个比他们资历更甚的大师,他们只有听的份。 皇太后听他这么说眉头更是深皱:「嗔仁大师?」 「是。」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皇太后的计划,原本那两个大师到内宫后一路前往北昌宫是有另一番话要说,皇太后就是要借此机会从北昌宫中再清几个人出去,来福当头,其余的各安理由。 即便是皇上不答应那也有话压,总不至于是摆着皇太后的脸面去要求这些事,与她自然也无干系。 可怎么就变成另外的大师做主,说的又是另外一番话,松山寺的这些大师很难请,尤其是仁字辈的,除了祭天大典之外根本不会前来,这也不是金银财宝能买的动的,别人上山请人还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姑姑,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一旁的王馥芸温和着开口,「也没有这么凑巧,姑姑安排人的时候就有压一头的做主。」 皇太后眉宇微舒展了些,看着王馥芸的眼神十分欣慰:「你很聪明。」才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就能有这样的分辨能力已经很出彩。 「不过这样辈分的人很难请,除了皇上之外恐怕无人能请得动。」坐在皇太后这位子了,自然有一份傲视,除了皇上之外,她请不动的人别人自然也不可能请得动。 「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姑母可都是为了他好。」王馥芸温和的脸上闪着不解,「北昌宫那儿什么都帮不了他,民间还有不少关于母后皇太后是哑女的事。」 「芸儿懂的皇上未必懂。」皇太后看向太监,「还说了什么。」 太监摇了摇头,那位大师说了许多令人觉得费解的话,有些说了一半还不往下说了,实在是难。 「姑母,既然那大师说桃花犯了忌讳,又说物不忌人忌,不如就照着他的意思,把北昌宫的桃花树都给除了,再把其中伺候的人更替一遍,如此一样既没有桃花犯了忌讳一说,也没有物与人的忌讳了。」王馥芸缓着声,脸上还噙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皇太后眼底是对她的赞许,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将来皇上大选,她与皇上大婚,还怕镇不住这三宫六院么。 正说着外面有宫人禀报,说是皇上已经与嗔仁大师见过面得知此事,决定给母后皇太后更换一个寝宫,从北昌宫迁移到福安宫去,日子都让嗔仁大师顺便选好了,就在两日后,宜动迁,安床。 皇上这一阵决定来得快,皇太后还来不及反应:「北昌宫住的好好的为何要移宫。」 「据嗔仁大师所言,宫中既合适栽种桃花又不犯人忌的地方福安宫是最合适不过了,那儿虽处南面但十分清幽,合适母后皇太后养身子。」禀报的人说完了之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皇太后沉着脸,对于那合适二字最忌讳不过。 这是要往她眼底扎不成,皇上这一声不吭的,偏要和她作对。 「姑母,您先别气。」王馥芸的脸上是寻常年纪没有的成熟,「姑母如今不好出面的,等将来我入宫了,都会帮姑母去做的。」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会觉得这孩子城府怎么会如此深,可皇太后听着却是相当的欣慰,她没看错人也没选错人:「好,好。」 王馥芸满脸笑意:「所以姑母如今不用急,再等几年就可。」 两日后芸娘从北昌宫迁移到福安宫,叶兰嫣还派人送了乔迁礼过来,如今的她没什么事都不动身入宫,宋珏还为此推了不少事留在家里陪她。 正值了秋,十月初丹桂飘香,午后的园子里满是怡人的香气,宋珏陪着她在园子里散步,说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园子里,叶兰嫣和他说想要孩子。 第49章 两个人正说起下月傅家的婚事,傅文靖怎么逃都没逃开这婚事,先帝驾崩一年了,傅家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把婚期往后拖延,两家人除了傅文靖之外所有人都盼着能赶紧成亲,他犹如负隅顽抗,没有效用。 「蓝家三小姐性子开朗,虽说有些。」叶兰嫣顿了顿,「脾气急了些,但对傅太医是真的好。」 两个人不自觉的都想起了有关于蓝家三小姐的事,同是医家,傅文靖从小学的是怎么救人,而蓝家三小姐却是从怎么弄死天牛开始的,那时她才三岁,蓝俏就敢拿着蓝老太爷的针在那儿扎天牛撒盐巴,末了还让丫鬟拿火烤:「听闻是傅太医小的时候撞见了这事。」 「他撞见的事情多了。」宋珏简单的给她说了几件,叶兰嫣笑了,可不就是一对儿小冤家。 叶兰嫣脸上的笑意忽然顿了顿,宋珏关切的看着她,叶兰嫣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腹:「他顽皮呢。」 宋珏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那隔着肚子传递的是割舍不开的血缘牵连,不知是他伸懒腰呢还是想要给爹娘回应,每每叶兰嫣说得高兴了,他也总想参合上一份。 「这阵子他特别爱动。」 叶兰嫣在亭子内坐下,外院那儿李刑带着个侍卫走了进来:「王爷,皇陵有动静了。」 叶兰嫣抬眼看去,李刑还拿出了几本簿子,都是不同铺子的,叶兰嫣翻开两本药铺子中的再于杂货铺的放在一起:「硫磺……木炭。」 一个是药,一个是平常家中取暖所用的木炭,买的时间也不一样,可几本簿子放在一起就组合成了另一样东西,叶兰嫣抬手指了指最后一样:「硝石……这是要做火药不成。」 「去这几家铺子买这些东西的人也不一样,不过无一例外最后东西都出了城被人在三周转运往皇陵,据巡逻侍卫回报,这段日子二皇子并未有异动。」跟随的侍卫以往在军中的火药营里呆过,所以对这些东西尤为敏感,如今正值秋季,许多人家需要添置木炭,所以大量购买木炭并不会引起什么主意,而那硫磺和硝石都是在不同的药铺和杂货铺内买的,时间不一,前去的人也不一。 「光有足够的木炭没有用。」宋珏算了算簿子内的量,「这些还远远不够。」 「东西并未送进皇陵内,倒是在皇陵外的一处废旧屋内找到了一些做剩下的火药。」但是具体的藏匿地方却也不好找,大业朝历代皇帝都葬在皇陵,山脉环绕之下,碑石交错,若非有大的事情,那些守皇陵的士兵也不敢大肆搜查。 不过这些东西除了木炭之外其余的量都很少,叶兰嫣抬头看宋珏:「看这些时间乱中有序,似乎是准备积少成多。」 修建新陵时要开山僻洞,少不了用火药炸石,但那都是军中火药营内的分配调拨,民间不可私下买卖,可又因硫磺硝石可药用,所以药铺中会有这两样东西:「大小的药铺都要注意,还有城外的。」 李刑点点头,带着侍卫离开,叶兰嫣始终是看着那几本簿子:「那日在街上看到的人不会错,是二皇子。」后来派去的人到了皇陵后只听德妃说二皇子病了却并未见到二皇子,未免打草惊蛇才没有硬闯去看,但看德妃的反应,在屋内的肯定不是二皇子。 叶兰嫣说罢顿了顿:「那这些究竟是要用来做什么。」 若是不够暖,大可以要求增添木炭,缺药也自有配方,偷偷摸摸轮番换人采购这些,要是只炖药取暖叶兰嫣是不信,如今查到有废弃的屋子里残留火药渣,这些东西最后难道真被运去做火药了。 宋珏摇头:「你最初猜的没错,应该是做火药。」 叶兰嫣中最大的猜测也是火药,这些东西要是军用的话,积少成多那得是几辈子后的事,而若是军用也不会往皇陵的方向运送,最多的可能就是要炸东西,她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抬眼看宋珏,有些不确信:「总不至于是要炸皇陵吧。」 「自古以来都有破风水坏龙脉的说法,见人权势高气运好,阴狠的就会直接掘祖坟。」宋珏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不往前说,就前些年先帝也没少干这样的事,当初先帝对帝运帝命耿耿于怀终日都不得释怀,除了暗中派人杀人之外还有就是掘人祖坟,把人家祖宗阴宅的风水宝地都给破坏尽了,这才觉得绝了后患。 「这我知道,祖辈安葬都会请人选一块风水宝地,一来保死者安宁,二来是借风水宝地庇荫祖孙后代,民间也有不少此类的传闻,说什么祖宗选得了好的风水宝地安葬,后辈之中又有出息的孩子就很多,而若是这阴宅选的不好,死者不安则生者也是家宅难安。」 挖人祖坟这种事太过于缺德,但这种事儿古往今来干的人的确不少,或烧或曝尸荒野,还有更狠的,直接把人家从风水宝地上迁到所谓的凶煞之地,就连几国混乱时为了互相制衡也没少做挖人家祖坟的事。 但缺德事干多了自己也落不着好,信奉这些的若非是有除不尽的深仇大恨,极少有人会做,即便是做了也不会亲自动手,以免后患无穷,而且这也不是百分百的灵验,祖宗葬的好未必后代就发迹,挖人祖坟未必人家就没落。 第50章 「先祖皇帝把皇陵选在城外三十里路的无名谷,当初是经由多为大师卜卦推演定下的,群山如群龙,聚气于谷,风水极佳,为保宋家江山,先祖皇帝自落葬时就不曾开墓祭拜。」有关于这些宋珏都是听先帝说起的,听得多了他自然记住了,「听皇兄提起,当初为了保证风水不散,在谷中的八处定有镇钉。」 先帝是个极信奉这些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对古道庙的预言耿耿于怀,叶兰嫣虽不通晓卦象风水之事,但也深知一个道理:「二皇子若真的想要炸皇陵,岂不是连自己都毁了。」要知道他也是姓宋啊。 「人到穷极之处也不是没可能。」宋珏尽管语气很淡,但从中也可以听出他的不确定,换做别人还好说,二皇子自己做这种炸祖坟的事怎么想也不大可能。 「兴许不是炸呢。」叶兰嫣终于记起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提到了二皇子怎么能少了萧景铭,沈绣绣他都娶了,二皇子他能不利用? 想到这儿叶兰嫣才觉得前后的猜想有些依据了:「除了先帝之外还有那萧家对古道庙的预言深信不疑,想必萧氏一族中有不少会推演算卦之人。」 这也不是什么战乱的年代,哪能这么轻易的让人攻陷皇陵,既然如此就要另辟蹊径了:「徽州那儿萧家族内人去楼空,这些人中有些人还往建安城这儿迁移,几个月内在徽州以南的地方又找了几处落脚点。」 宋珏忖思片刻:「那这一回就来一招引蛇出洞。」 夏去秋来,秋过冬至,到了十一月底,几阵北风吹过就似是要下雪,阴郁的天已经有几日没有开阳了。 夜半时刚雨停,一早天灰蒙蒙时又下起了雨,廊间屋檐下很快汇聚成了小溪流,安静的屋内就听见屋顶上传来的雨打瓦片声。 萧府内的书房内灯亮的很早,萧景铭站在窗边手里捏着天没亮时送过来的信,脸色和这天一样的阴郁。 突如其来的几场大雨冲塌了山体,官道边上的几条小道都被封死了,这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雨天无法动工,本来三四日才能挖开的路如今算不清还需要多久。 等到小道通畅后这天也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大雪皑皑,能盖住的地方都盖住了,找起来越加困难。 屋外传来响动,是有人匆匆从院子里跑进来到屋檐下跺水的声音,没多久一男子进到书房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萧景铭,信封的一半还略微受了潮,似乎是在阴暗处放过一阵子,萧景铭挥手示意他退下,走回书桌旁打开信封看信。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啪的一声萧景铭大力的把信纸压在了桌子上,眼底闪着戾气,胸口起伏着像是造了多大的气,他用力握起五指,信纸被捏在他的手心里,皱成了团。 皇陵旁的山坡和官道这儿一样发生了坍塌,早前被埋在山洞内的一些制成火药全部被埋,等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浸透了水混进了泥里,包括哪些还未调配的也都没用了,就这一场雨,几个月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宋珲这么急急让人送信过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火药没了,未免引人注意,之后就得要他来想办法把火药送过去。 要是能亲自动手的萧景铭绝不假于人手,但这件事除了守陵的二皇子之外没人是更好的人选,身为皇家中人多少知道点有关皇陵内的事,而宫中更不可能发现守在皇陵里的人会做不利于皇家的事。 萧景铭的眼神阴晴不定,这一次的事他势在必得。 屋外又有响动,这一回脚步很轻,萧景铭抬头看去沈绣绣正带了个丫鬟走进来,丫鬟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他脸上转瞬变成了笑意:「外面下着雨怎么过来了。」 「早上匆匆出门都忘了吃朝食了。」沈绣绣嗔了他一眼,命丫鬟在旁边布桌,拉着他坐下轻轻替他按了按肩膀,「就算是再忙也不能饿着,伤了身子可不值。」 萧景铭握住她放在肩头上的手拉到前面,看着她五个多月的身子,眼底满是温和:「那你陪我吃。」 「好啊。」沈绣绣坐了下来给他夹了酥卷,「快尝尝,这是刚做的,前几日刚到的一笼新鲜虾,冰都还隔层叠着,我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酥虾卷。」 萧景铭咬了一口,尽管味道不错但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吃的上面,两口后他放下了筷子,心思微动:「再过些日子就到腊八了,届时宫里赏粥,家中也施些粮米给百姓。」 「宫里的腊八粥送得早。」沈绣绣脸上浮起一抹黯然,「往年姑姑都会另外派人在腊八这天送些八宝果匣子到侯府里去。」 就等着她提起来,萧景铭拿起筷子给她添了吃的:「你也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德妃了,要不腊八的时候送你去皇陵看看她。」 沈绣绣一愣:「可以吗?姑姑他们如今都是戴罪之身,祖父都不允许我们前去看望,更不允许我们提起来。」 第51章 「昌平侯有他的避讳,你去看就不一样了。」萧景铭缓和的声音,犹如蛊惑,「腊八的时候宫中早早会派人送粥出城去皇陵祭拜,你若想去看看你姑姑,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去,我会替你打点好的。」 「我自然想去看看她,皇陵那儿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听闻去年冬天姑姑就熬了一场病,若是能去,我想给她带点避寒衣物,也不知道她那儿东西够不够用。」德妃当初是疼极了这个侄女,沈绣绣也是十分的敬爱德妃,尽管昌平候再三嘱咐过她依旧是觉得表哥和姑姑只是失利,并没有罪。 「那你准备准备,别累着。」萧景铭脸上噙着笑意,「到时我派人护送你过去看看他们。」 接连几日的下雨,官道上的坍塌无法清除,一直拖延到了十二月初腊八前夕才清理通畅,此时距离当时坍塌已经过去十来天,晴的那几日好不容易把几条道挖开来,没几天又迎来了降温,开始下雪了。 藤王府内崔妈妈早一步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叶兰嫣临盆的日子将近,府内早就严阵以待,宫里皇太后还派了两个接生嬷嬷前来候着,加上叶国公府那儿方氏找的,府内一下坐镇了四个。 皇太后在宫中多年,派来的两个接生嬷嬷也是宫中的老人,算起来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最后那几年宫中并没有孩子出生,所以这两个接生嬷嬷有好几年没碰着生孩子的事,经验看起来挺老道,架子似乎也不小,同个院子里对于宋珏托人请来的接生婆打心眼里觉得她们低人一等。 宝珠和香薷带着两个丫鬟抬了些木炭到几个嬷嬷的院子里,正巧碰上出去走走的李婆婆,顺手搭了把帮她们把木炭抬到了屋檐下,宝珠擦了一下衣襟上的雪笑道:「麻烦李婆婆了,这几日冷得快,王妃怕你们在这儿住着冷,特意让我多送些木炭过来,这儿还多加了几个炭盆子,几个屋分着摆。」 「不冷。」李婆婆赶忙摆手,这已经比住家里好太多了,「给她们吧,我屋里够暖和了,要是再暖,出来这一冻还不得受了寒气。」 李婆婆刚说完那边屋子就开了,两个比她还要年长一些的妇人走了出来,两个人都交叉着手放在袖口中取暖,看到这边放着的木炭和盆子哈了口气:「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是啊,比宫里头的冷多了。」另一个妇人点点头眼瞅着这些木炭催促宝珠赶紧把火焐起来,「这大雪厚的,才几天啊,你们也不扫扫。」 「雪停了自然会清。」宝珠招手让在这院子里伺候的杂役小丫鬟把东西拿去烧,看那两个嬷嬷冻成这样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宫里和王府这儿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成,至于么。 「这要是在宫里头,天没亮就弄干净了,院子里也是有人走动的。」其中的王嬷嬷还舍不得把手伸出来,朝着走廊里退了退,一看外面雪还下着就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头,「这屋里屋外的怎么都冷。」 宝珠听着就不高兴了,要说安排这几位接生婆子住的地方还是平日里招待客人的院子,一不是泥地二不是破屋,屋内该有的一应俱全,她家姑娘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厨房那儿还是一天五顿的给她们送吃的,候着的这几日还每天都算了银钱,半点没亏待她们。 「这么说起来两位嬷嬷在宫里住的是金銮殿了。」宝珠心直口快,笑眯眯的看着她们,「还是这宫里的屋子自己会生热不成,据我所知宫中各司各宫的炭火都有定额,像两位嬷嬷这样惧寒的,怕是宫里那点也不够用的。」 两位嬷嬷显然是觉得她的话错了:「宫里怎么能和这里比,宫里头。」 「宫里锦衣玉食,吃的好住得好还有人伺候。」宝珠洋洋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就是请示王妃,让府里按着宫里的规矩给你们安排吃住。」 两个嬷嬷脸色一讪,气的不行:「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皇太后命我们过来是帮王妃顺利生下小世子,你竟然编排我们!」 「原来两位嬷嬷还记得皇太后派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宝珠呵呵笑着,「不然我还会以为你们是来王府里享清福的。」 执掌过后宫的叶兰嫣怎么会不清楚宫里各司是什么待遇,这些负责接生的嬷嬷,除了随身在各宫娘娘身边伺候的另算外,余下的都是按着统一的来,最大的收入来源是接生孩子后的赏钱,运气好接生完孩子会被妃子留在身边伺候。 叶兰嫣要生了,宫中派人过来是必须的,可这好坏就不好说了,眼下宫中五六年没有新生的孩子,叶兰嫣也没打算让她们进屋,等孩子生下来就把她们送回宫去,也算是给足了皇太后面子,可偏偏有人不识相,真当来这儿享清福呢。 「放肆。」那嬷嬷呵斥道,脸上尽是肃色,「当初我们可是接生过好几位皇子,就连宜郡王都是我们接生的,太后娘娘派我们前来帮忙,你非但不礼待还说这种话,你这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两位嬷嬷若是觉得藤王府亏待了你们,大可以回宫去告状,也好让太后娘娘明鉴,这一日午餐,不误点误吃,每日还给你们二两银子,炭火不断的让你们取暖,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宝珠一张口就绝没有输给她们的道理,在她看来这就像是两个来藤王府混吃骗喝的嬷嬷,应付似的问过王妃的情况,其余的时候除了说冷就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 第52章 「大胆!」两个嬷嬷瞪着宝珠,「小小丫鬟也敢造次,这藤王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我等都是先皇后在世时御赐过的嬷嬷,你敢无理!」 宝珠笑了:「这话我可不敢说,如今宫里可没有什么先皇后,只有造反作乱被打入冷宫的废后柳氏,至于她御赐你们的么,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承不承认了。」 其中一个嬷嬷脸上闪过惊慌,废后柳氏那在宫中可是忌讳,谁敢在太后娘娘跟前提起啊,两个人顿时哑口无言,宝珠指了指那边已经准备差不多的炭盆子好心提醒她们:「外面冷,两位嬷嬷还是早些进屋去的好。」 …… 主院这儿宝珠把那两个接生嬷嬷生气的样子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叶兰嫣听,末了扶起叶兰嫣去外屋走动:「王爷请来的那婆子都没这么大的架子,我听崔妈妈说,一直在宫里的接生嬷嬷也不一定好,还没外头的呢。」 「说不好。」宫里自然是有那么几位既懂得接生又会些医理的嬷嬷,只不过没有派过来罢了,她与皇太后之间也是心照不宣,知道她肯定不会用宫里派来的人,不过是走个场面。 叶兰嫣站在门口扶了扶腰,第一场雪已经下到第五天了,眼看着再有几日就是腊八,若是一直不停,山路可不好通行。 「再请傅太医来给您瞧瞧吧。」宝珠把她扶回内屋,叶兰嫣靠在床上显得有些困倦,「不必了,王爷来了叫醒我,我先睡一会儿。」 宝珠扶她躺下,摘下勾子放下帷帐,门口那儿半夏探进来看了眼,宝珠和她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宝珠离开主屋去往厨房看刚刚炖下的鸡汤。 叶兰嫣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的,期间如梦似醒,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床边的小架子上点着灯,宋珏就靠在床边陪着她,见她醒了,抬手帮她坐起来:「饿不饿?」 叶兰嫣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半个时辰了,皇上担心刚刚挖通没几日的官道再被封住,派了些人去清雪。」宋珏一早入宫回来也快傍晚了,年末时除了忙各省县调拨的事还有那些上奏而来的一年各地一年功绩,这还是两份的,一份是当地官员上报,另一份是审查巡使所写,看完这些也得不少时候。 「那边的准备呢?」 宋珏拨了拨她的头发:「都妥当了,你不必担心。」 叶兰嫣靠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她也不是担心,如今大雪皑皑的情况下对他们而言是天时地利人和,就看鱼儿上不上勾了。 简单吃过晚饭后两个人早早歇下了,起初叶兰嫣还能听得进去他说的事,渐渐的她开始犯困,眯着眼很快进入了梦想。 这一夜睡的格外踏实,似乎是要给她足够的精神去做准备,连梦都没做一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几日来一直隐隐有垂落感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宋珏被请到了隔壁厢房候着,崔妈妈扶着叶兰嫣在内屋走动,屋外的雪还没停呢,天也才刚蒙蒙亮,府里很快有序的忙碌了起来。 外院这儿的两个接生婆很快被请到了主院这儿,唯独是宫里来的那两个还在屋子里,等她们开门出来隔壁的早就没人影了,只有院子里两个小丫鬟在扫雪,一阵冷风吹来,只听见接连不断的几声喷嚏,问话声断断续续:「怎么回事,王妃要生了?」 「是啊嬷嬷,王妃刚刚才发动,蝉翘姐姐过来请李婆婆她们过去的。」小丫鬟话没说完两个嬷嬷就赶忙进屋收拾去了,小丫鬟挠了挠头,「她们急什么啊。」 从屋子里传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喷嚏声,而两个人走出屋子灌了几阵冷风后这喷嚏来的越加频繁,小丫鬟看到她们走的这么快想说什么都来不及,只好跟着她们出了院子赶忙跑去通禀别人。 从外院一路顶着风雪到内院也有不少路,此时雪正好下的大,天又没有全亮,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还忘了拿伞,所以被那雪迎面给吹的都快流鼻涕了,赶到主院的时候见那儿灯火通明着,两个人面面相觑着就要抓紧着朝着门口过去,被闻讯的蝉翘给拦在了院子里。 「两位嬷嬷请留步。」蝉翘喊住她们,见两个人冻的哆嗦,眉头微皱,「院子里的丫鬟没有告诉你们吗,王妃这儿有李婆婆和王婆婆就足够了,你们留在那儿就行,不必过来。」 「那哪儿成啊,外头来的婆子哪有我们来的让王妃放心,咱们可是宫里太后娘娘派下来……哈啾!」 话音未落一个猛烈的喷嚏,打的那嬷嬷自己身子都狠狠的震了震,一条透明晶莹的东西挂在了她的鼻孔下,被她急忙忙的抬手擦去:「咱们可是太后娘娘派来给王妃接生孩子的,咱们不进去可不行。」 这是受冻染了风寒的样子啊,别说是没病的时候不让进,现在生病了更是靠近都不行,蝉翘直接喊了丫鬟过来,缓和着语气劝她们回去:「王妃有命不需要两位嬷嬷在此,你们还是回去吧。」 第53章 给王妃接生那得有多大的赏赐啊,她们为了这差事没少塞银子给皇太后身边的嬷嬷让她多在太后面前提提她们多美言美言,好不容易把这趟活儿给接到手了,哪能不让她们进去。 不接生哪里来的赏钱,又怎么能在洗三那天端的那响盆,要知道这不论生的是男是女,前来贺喜添盆的都是亲贵,她们的出手多阔绰啊。 「那怎么成,咱们可是奉命前来帮王妃接生,不让我们进去,那可是抗……抗旨。」那嬷嬷又是要一个喷嚏出口,被她硬生生忍住了,两个人还想绕过蝉翘她们,没有得逞后对她们又是一番教训。 「两位嬷嬷再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几个丫鬟中蝉翘的脾气是最好的,也被她们给惹的发了怒,「来人,把她们送回前院,不得允许谁也不可放她们进内院。」 几个丫鬟拦不住,之后上来的就是婆子了,直接两个一边架着她们出去,离开时还一路听到喷嚏声。 蝉翘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命人在这儿看着,自己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才进屋帮忙。 …… 快到中午时叶兰嫣的疼加剧了许多,疼的频率也越来越紧,站不住时只能扶着桌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蹲,隔壁的宋珏坐不住想要过来,被外面的崔妈妈拦了下来:「王爷,屋内乱着,您可千万不能进去。」 崔妈妈说罢傅文靖过来了,上台阶见他站在门口,拉着他到了厢房门口,伸手掸着身上的雪:「你急什么,又帮不上忙,外头这么冷还是进屋等着。」 宋珏又岂是他劝得住的,就是因为他帮不上什么忙才心慌,他又没有生过孩子,只知道不容易却不能替她分担,想起母妃生他时的情境他又哪里能安稳坐的住,越是见不到就越是不安。 傅文靖拗不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他披上,陪着他在外等着,又说起府里的事:「我爹说这回雪下的早,这么些天都不见停,怕是开春融的会晚。」 宋珏看了眼院子里:「前几日就已经和皇上商榷过赈灾一事,这次雪停后各个衙门会开仓济粮,到时还要麻烦你爹召集些大夫外出坐诊,以防风寒之症过多。。」 雪下的太大导致民宅被压垮,天寒地冻的又容易感染风寒,最怕的就是饥寒交迫下百姓们撑不下去,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开春融雪之时就容易爆发疫病。 三十年前建安城以北的解州爆发过一次这样的疫病,那时宋珏和傅文靖都还未出生,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但一些老臣说起来依旧是恍若昨日一样记忆犹新,当时真的死了很多人,还引起了不小的民慌,所以这回看着这么大的雪傅老太医才会担心。 傅文靖点点头:「我爹已经把这事儿上报太医院,禀明圣上后及早准备起来。」 两个人在屋外说着,屋子内叶兰嫣疼的实在是站不住了,李婆婆让她靠在床上,盖上薄被后又检查了一回,转头和王婆子商量了一下,李婆婆让宝珠再在屋里添一个暖盆子,准备好热水,示意叶兰嫣平稳呼吸:「王妃这是头胎,急不得,若是疼了可得熬着些,等我说了用力您再用力。」 叶兰嫣点点头,按着李婆婆所说靠在那儿,抬头看帷帐顶的时候有一瞬的失神,仿佛回到了当年她生第一个孩子时的情形。 只是没想片刻下腹一阵的抽疼传来搅乱了她的思绪,叶兰嫣下意识抓紧了床单,李婆婆准备就绪后连着来看了三回,直到外面的天更明了,恍惚间听到让她用力,叶兰嫣鼓着气用力。 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容易有些画面重叠,同样的痛楚,孩子呱呱落地时候的哭声不断在叶兰嫣的脑海里回荡,一股悲鸣从心底猛然涌起,席卷了痛又传遍了她的全身,有些画面她几辈子都没法忘却,当血腥味冲上鼻头的时候,叶兰嫣看的却是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幼小身躯。 「母后,儿臣好疼。」 「娘,启儿好疼,娘你在哪里,启儿流了好多血好疼。」 「母后,弟弟不见了。」 「母后,父王为什么要杀我们……」 叶兰嫣无处躲藏,心都要疼的碎裂。 「母后,来陪儿臣吧。」 「娘,哥哥和弟弟都在等我们呢,娘您快来啊,我们好想您,娘……」 「王妃!」耳畔忽然想起李婆婆的大喊声,人中那儿一阵刺痛,叶兰嫣猛然清醒,她张开嘴弓起身子叫出了声,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吓坏了一旁的崔妈妈她们。 叶兰嫣是忽然间意识迷离,要是那一记人中没有掐醒此时崔妈妈已经出去找傅太医进来了,宝珠颤抖着手拿着布巾替她擦汗:「王妃,姑娘,您可千万撑住。」 叶兰嫣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收拢到了肚子旁,眼泪混着汗水从眼角滑落,她找不回他们也没办法去陪他们,求老天爷可怜,就让他们再度投做她的孩子。 第5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耳畔那一声声的叫唤渐渐淡去,反而是李婆婆她们的声音越发清晰,叶兰嫣几番用力后李婆婆终于说见到头了,屋外已经是快傍晚的天,宋珏听闻屋内那一声叫喊后一颗心悬着就没有放下过,傅文靖则是看着天:「雪小了。」 宋珏没有接话,傅文靖转头看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屋子内李婆婆叫了声:「生了。」 宋珏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屋子内是轻微的响动声,他挪动脚步靠近着想进去看看,门口守着的蝉翘拦住了他:「王爷,里面血气重,您不能进去。」 孩子嘤咛的哭声响起,宋珏冲着她摆了摆手,蝉翘也不能这么拦着,朝着外屋内看了眼,崔妈妈抱着个孩子出来,那头院子门口宋琨的身影急促而来,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太监,桂公公一路喊着:「主子您慢点儿。」 「生了啊,快让我看看。」宋琨迫不及待的跑到门口要看崔妈妈抱出来的孩子,踮脚还看不到呢,这边宋珏见他来了自己直接进屋去看妻子,崔妈妈只好福低身子让他看的清襁褓内的孩子。 「好小啊。」宋琨小心翼翼的拨开盖在他脸上的被子,见他红扑扑着脸蛋紧闭着双眼,嘴角的笑意都快咧上天了,「我要做哥哥了!」 这会儿桂公公才追上他,跑的气喘吁吁的,从到了藤王府大门口就一路跟着没停过,一把年纪也不容易,都快站不稳了:「皇上……您……您可小心些啊。」 从宫里偷跑出来也没和太后娘娘说,他们也只顾着追了,想起来的时候都快到宫门口,心想着派个人去坤和宫禀报一声,皇上又急匆匆催着他们赶紧上车,未免被丢下,桂公公只好赶忙跟上。 「你急什么,朕又不会走丢,朕来的是皇叔这儿。」宋琨又看了好几眼崔妈妈怀里的孩子,忽然记起来还不知道男女,抬头问崔妈妈,「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崔妈妈笑着道:「回禀皇上,是个千金。」 宋琨更高兴了,女孩才好呢,看着襁褓中安安静静的妹妹,心思一动当即就下了口谕:「朕要封你为公主。」 崔妈妈一愣,还站在那儿喘气的桂公公也愣住了,公主?不是该封郡主才对啊。 「对,朕要封她为公主,这大雪盖的满城雪白,四野玲珑,朕就赐你封号玲珑。」宋琨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子,见她眉头微皱动了动身子,笑着喊她,「玲珑公主,你可喜欢?」 …… 此时的屋子内,宋珏坐在床边看着刚换过衣服的叶兰嫣,心疼的握着她的手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没有挪开过。 他心里的担心和害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才平息下去,不善言辞的他只从那紧握的手和移不开的双眼里表达着他的情绪,叶兰嫣冲着他笑了笑:「看到孩子没?」 宋珏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叶兰嫣抽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大半日的功夫她怎么觉得他都熬长了胡子:「是个女孩儿。」 「好。」宋珏侧头贴着她的手心微眯着眼,都好,只要她在什么都好。 宋珏见到女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宋琨还在外屋呆着没走,屋内宋珏看着崔妈妈递过来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接。 看起来就是个无比柔弱的小身躯,小小的手儿,小小的脚儿,窝在襁褓中皱眉的样子像了几分叶兰嫣,她睁着眼睛像是在看他,一动不动的。 「王爷该这么抱。」崔妈妈笑着示意他抬起一些右手臂,左手臂稍微下倾一些,把孩子从襁褓中取出放到他怀里,在隔着薄薄衣襟的身子接触到他手臂时,宋珏身子微僵,脸神情都跟着僵住了。 「王爷不必紧张。」崔妈妈话未落,小脚丫无意识的抬了抬搁在了他手臂上,手掌包裹绰绰有余的脚丫子白皙小巧,露在裹着它们的裤子外面,像是偷跑出来看世界的精灵。 那是一松手就怕她会疼的感觉,宋珏的神情逗乐了靠在那儿的叶兰嫣,她伸手替她把裤子拉了拉,小家伙顿时不乐意了,眯着眼张嘴就在宋珏怀里哭了起来,宋珏僵硬着手臂按着崔妈妈所说轻轻耸了耸,没想到反得了效果,孩子哭的更加闹,崔妈妈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去,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怕是饿了。」 孩子一哭叶兰嫣就觉得胸脯有些涨,她看了崔妈妈一眼,继而催促宋珏出去陪皇上,等他出了门才送崔妈妈手里接过孩子,拉开衣襟想要自己喂她。 「姑娘。」崔妈妈不赞同她这么做,「这哪能您自己喂。」 「哪里不能了。」叶兰嫣才拉开衣襟小家伙就自寻着凑过来了,就算是现在奶水还没来也得让她这么吸着,「孩子是自己养的亲,至于那几个奶娘,留一个下来就够了。」 「老夫人那儿还给您找了个好的。」这好人家的谁不是请了奶娘养着孩子,做少奶奶的就安安稳稳坐着月子,出了月子养一阵子才好快些再为家里开枝散叶,若是喂着奶,这葵水可得停上一阵子。 第55章 「那些请不起奶娘的不都是自己养着的。」叶兰嫣轻轻搂了搂孩子,「王爷与我都不急着要为她添弟弟妹妹,我又不是身子骨不行,怎么不能奶呢。」 崔妈妈把她伺候大,自家姑娘什么脾气还能不清楚么,做了主的事没人劝得住,尽管心里有一堆要说的,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微叹了声:「让厨房里多炖补些下奶的汤给您喝。」 叶兰嫣低着头眼神微闪,奶娘要说什么她自然明白,头胎是姑娘,谁家不是急哄哄着抓紧生第二个,像她这样坐着藤王妃位置的人更应该抓紧,光是看王爷如今的势头,多少姑娘眼瞅着藤王府里侧妃的位置,以前觉得藤王爷身子不好怕不能生,如今她都生下孩子了,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可有些事要变的,就是生下了儿子又能怎么样呢。 叶兰嫣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女儿才好,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安安稳稳的长大,做她和王爷的小公主。 …… 屋外宋珏听皇上说要封女儿为公主时,手里捏着一杯茶好半响才点头:「那臣就替小女谢过皇上恩典。」 本来想要在满月的时候替女儿求个郡主的册封,虽说本来就是小郡主,但有了封号身份又是不同了,如今听皇上说要封公主,宋珏自然不会推辞,但凡是替妻子和女儿挣的封号赏赐,他都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宋琨想了想:「等洗三的时候朕就下旨。」他还想着以后能时常让她入宫来玩,还能去陪陪母后。 宋珏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皇上出宫的仓促,皇太后不知道吧。」 「之前不知道,现在肯定知道了。」宋琨听到消息后就赶着过来了,他出宫的事就算不派人通禀也会有人上报去坤和宫,乾清宫内安插的人那么多,那需要他亲自派人。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宫去。」宋珏送他出去,外面桂公公替他披上披风命人打伞,宋琨转过头来看他,视线在他身下扫过,笑道,「看来之前太医开的药方不错,皇叔的脚好了很多,相信要不了多久皇叔就能和常人一样不再需要依赖轮椅和拐杖了。」 宋珏从容着神情的行礼:「恭送皇上。」 把皇上送出藤王府,宋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眼神中含了几分深意,后面傅文靖跟上来,他才替王妃诊过脉,确认了一切无碍他也准备回家去。 「太医院那边的事得多劳你爹费心了。」宋珏陪他出去,傅文靖摆了摆手,「行了,你我还客气这些,别在外久呆,赶紧回去。」 「还有一件事。」宋珏喊住他,低了些声,「那药方暂且停一停吧。」 傅文靖一愣,刚要张口说什么,随即又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底多少带了点不可思议:「皇上如今才八岁。」 「登基一年了,不能拿一个孩子的眼光去看他。」宋珏摇了摇头,「树大招风。」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谁能保证坐上去了心还依旧是如初衷一般,皇上还需要好些年才能独挡一面,在此之前他只做皇叔就够了。 傅文靖知道他的心思,也真是因为知道才不住的想要叹息:「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开。」 宋珏送他上了马车离开,转身回府内,院子里灯火忽明忽暗,风吹过来冷的凌厉。 李刑为他披上披风,宋珏慢慢的踱步回主院,也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年末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下完了。 主院那儿屋子里灯暖,窗上还映衬着走动的人影,宋珏上了台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门口的蝉翘替他收好披风端了热水过来让他净手,宋珏走进内屋,床帏那儿,叶兰嫣和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宋珏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再看看躺在里侧的女儿,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专情而温柔。 藤王妃生女的消息很快传开来了,恰逢雪停,再有两日就是腊八,洗三的日子也是在这一天。 城里隐隐有了新年的气氛,雪停了之后集市又热闹了起来,临着年末买卖最多的时候,赶早进城的人此时已经拉着车采买完准备出城去了,藤王府内络绎不绝送礼的人,宫中两位太后都赏了不少东西。 腊八这天,天还未亮的时候宫门就开了,数量马车从宫中离开前往各府送腊八粥,松山寺那儿夜半时就有已经有人候着等领寺庙中的粥,藤王府这儿灯火通明,早早开始忙碌。 天快亮的时候各个衙门在外搭棚,把夜半时煮好的粥都抬了出来,寒风中街巷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意,许多守在破庙巷子里的乞丐首先拥了过来,官府派粥他们也不敢拥挤,这些人中年轻的都早早去了松山寺讨粥,年老年幼挨不住冻的就只能在破庙里躲过一夜后再出来。 衙役敲着勺子示意这些人排队,朝着人群后头吆喝:「人人都有份,不要挤。」 此时已经开的城门口有不少进出的马车,送粥的,运货的,还有不少鞭炮声在四处响起,宽阔的大街上几辆宫里的马车奔过,不多时从另一处街上出现了两辆马车跟在了宫中马车的后面,一齐出了城。 第56章 宫里的马车上运着粥跑的不快,后面跟着的马车上则坐着沈绣绣,身下的垫子加了一层又一层,马车内外护送她前去皇陵的人有七八个,而后头的马车内装的都是她要带去给姑姑和表哥的东西。 沈绣绣还是有些担心,马车跟着宫里送粥的马车前去,若是在皇陵那儿被拦下来怎么办,出门前相公还嘱咐自己,出门时却没见到他,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沈绣绣忍不住拉开帘子朝外看了眼,已经出城了,个把时辰能到皇陵,雪停了没几日外面到处是白皑皑一片,前面的马车上挂着宫内的旗子,沈绣绣松开手藏回马车内,示意丫鬟随时注意着外面。 天亮时藤王府内来客人了,叶兰嫣醒的也早,还未洗三前过来看她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刘临湘她们来的早,与恭倾茹一同过来,还带了不少东西。 刘临湘成亲后生下了一子,如今都有两岁了,恭倾茹今年年中也终于得以出嫁,如今见两个人都过的好叶兰嫣心里也高兴:「应该是我去看你们的,结果成了你们先来看我了。」 「这些也不全是我的,还有乔家让我带来的谢礼,多谢你帮忙替相公寻的大夫。」恭倾茹带来的真的不算多,出门时婆婆还想让她多带些,好好谢谢王妃,但她也知道点兰嫣的脾气,送得多了反而她会觉得怪。 「那不全是我的功劳。」叶兰嫣把功劳都推给了王爷,「我只是和王爷提起过那顽疾,他见多识广,刚好有朋友认识这么个大夫,也是运气好,派人过去的时候那大夫没有进山采药,否则这一进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见着人。」 要是随便一提王爷哪会上心,若是大夫这么好找,夫家也不会因此困扰这么多年,恭倾茹笑着拿出个锦袋递给她,里面是一颗圆珠,奇的是在光照之下转动时它会折射出七彩斑斓的颜色,看质地又感觉像是珍珠。 「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 叶兰嫣拿在手中瞧了瞧:「若说是珍珠,我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绚烂的。」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这反应,这个啊,是临湘家那一个寻来的。」恭倾茹卖着关子,一旁的刘临湘抿嘴笑着也不说,叶兰嫣失笑,「快别和我打哑谜了。」 刘临湘的夫家也是生意人,做的还是海运的生意,所以经常各地跑,去过不少地方:「这珠子叫鱼俏珠,就似是从海底珊瑚礁里孕育出来似的,在当地的海上还有个关于这珠子的传说,说这个啊是海龙王女儿最喜欢的配饰,从不离身的戴着,而这鱼俏珠是生在一种鱼腹内的珠子,每每到了月夜就能看到群鱼出海,吐珠纳气。」 「听说过珠蚌拜月,第一回听闻鱼珠吐纳。」叶兰嫣没出过海也没见过那些海岛人,靠海为生的多有些神话传言也不是奇怪事,就是这珠子看着的确稀罕,过去宫中都不曾有这样的贡品。 「这东西比不过海珍珠的价,但对那些渔民来说却很珍贵,他们出海的都会带上几颗,以求得海龙王眷顾,也能保平安风顺。」刘临湘笑着补充,「那种鱼不好捕,相公从渔民手里买了几颗回来,我想既然有这么好的寓意倒不如送去庙里开个光,先想着也给你送两颗过来,当是赏玩也好。」 叶兰嫣收下了珠子笑着揶揄恭倾茹:「原来你是借花献佛啊。」 「可不是,好歹是我陪着她一起去庙里开光的。」 …… 屋外天已大亮,隐隐还有开太阳的趋势,时辰到了后外屋开始洗三,外院那儿,宫里来的两个接生嬷嬷站在院子门口,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给拦的出不了门。 两个人一看就是感染了风寒,鼻头红红的还不住的咳嗽,偏偏心不死想要凑到那儿去讨彩头,前几天没让她们过去接生这件事一想起来就挠心挠肺的难受。 宝珠手里拎着个食盒朝着院子走来,看到门口两个婆子堵着,又看到那两个嬷嬷站在门口不肯动,她把食盒放在门口:「这里有煮好的姜汤和药,你们赶紧喝了。」 「宝珠姑娘,今日是小郡主洗三,太后娘娘一定派人道贺了,你快让我们出去,否则问起来太后娘娘怪罪可就麻烦了。」两个嬷嬷还试图着要让宝珠放她们出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要是没有捞一大笔回去她们如何甘心,自然要想方设法的离开院子。 「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已经回去了。」宝珠嘱咐那两个婆子看紧门口,「生了病还不老实,还妄图去看小郡主,你们安的是什么心,再吵就把你们送去官府。」 听到说送官府,她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们可是奉命前来的,这藤王府简直是大不敬,竟然如此对待太后娘娘派下来的人。 可没等她们再说些什么宝珠已经转身离开了,两个婆子冷漠着神情把食盒放到她们面前示意她们自己拿进去,两个人愤愤的瞪着两个婆子,嘴里骂骂咧咧说着话,可还是拎着食盒进屋去了。 第57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此时的堂屋这儿热热闹闹的添着盆,各家夫人往盆子里添着铜钱小银锭,还有扔些小玩样儿,都是图着吉利,伴随着外面那声圣旨到,李婆婆这才刚替小郡主穿好衣服准备抱下去,众人都朝着门口那儿看去,桂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过来,笑盈盈的望着一屋子的人:「藤王府接旨。」 藤王爷不在,王妃这才生了没几天下不了床,屋子里李婆婆抱着小郡主跪了下来,方氏也一同跪了下来。 「小郡主生时雪停,视为祥瑞,龙颜大悦,特封公主,封号玲珑……」 桂公公宣旨的声音很响亮,屋子内外都听着了,别人前后都没听清楚,就听着封公主这个重点,脸上无不诧异。 李婆婆抱着小郡主不敢动,桂公公终于念完了圣旨,笑盈盈的走到李婆婆面前,把圣旨放在了孩子的怀里:「玲珑公主接旨啊。」 桂公公的态度和旨意的内容说明了一切,皇上不仅看重藤王爷,他一并还看重藤王爷的孩子,如今生个女儿才三天就封了公主,那要是生个儿子呢,这藤王府是要成为大业朝内最最尊贵的皇亲了。 「桂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喝口酒暖暖身子再走吧。」方氏送桂公公到了门口,手里的红包赏钱也一并塞给了他,桂公公笑着推辞,「皇上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就不留了,改日一定来讨口酒喝。」 「胭脂,去把那两坛桂花酒取来,给桂公公带去。」方氏当即命人去取酒来,送桂公公到了门口,「新桂酿的埋了好几年了,您带回去喝。」 桂公公脸上笑意更甚,也不推辞了,让两个小太监捧了酒上马车,自己朝着方氏行了礼后也上了马车。 雪地里被车轱辘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马车内桂公公把锦红袋子交给一旁小太监看,小太监本来是掂着觉得轻,打开一看才惊呼,里面放着的是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 「师傅,这……」小太监被调到桂公公身边也有一年,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还是赏钱呢,他每月也才二两银子。 「你以为藤王府就给这么轻了?」桂公公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把里面的碎银拿出来分给了他们两个,见他们高兴的样子,一人又敲了一记头提醒,「伺候人的凡事也不能喜形于色。」 「是,师傅。」那小太监还是忍不住问,「师傅,这藤王府给的可真多啊。」 桂公公笑了笑,他这是宣封公主的旨意,试问哪家会有这样的殊荣呢,别说是藤王爷了,藤王妃出生叶国公府,身份尊贵,怎么会在这上面心疼银子,光是那国公夫人送的那两坛子酒就价值不菲,这一趟得的是多,有一半儿也是预料之内。 两个小太监见师傅眯上眼休息了,也安静了下来,只抓着手里的银子高兴呢,下回还要有这样的差事可不得抢着跟了。 这厢桂公公才刚回宫坤和宫那儿就得知了此时,藤王府小郡主洗三王家也是派了人前去道贺的,如今皇太后听闻封公主一事,气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擅自做主不是一次两次了,过去接芸娘回来也好,封太后也好,如今就连封公主的事都没有事先和她知会一声,藤王爷什么身份,他生的女儿将来给个郡主的封号就已经够尊贵了,难道还要让她和皇家公主一样平起平坐不成。 「姑母,您别生气。」王馥芸扶着她替她抚着背,柔声劝道,「您先别生气,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您再气可都是坏自己的身子。」 说得容易,皇太后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她看了眼侄女,恨不得此时一晃眼已经是八年后,皇上大婚了,趁早的生下皇嗣封了太子,也好过现在这样时不时的让她胸闷。 「姑母,我想皇上一定是觉得封个公主没什么才事先没有与您知会。」王馥芸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继而温柔笑着,「不论是封郡主还是公主,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身份高低也是一份嫁妆的好坏而已,皇上再对她好能越过自己生的孩子不成?」 「再说了,封了公主这婚嫁之事可不由自己。」 听着她超乎同年纪的这理性,皇太后轻叹了声,再成熟懂事也还是个孩子,想法还是青嫩,左右婚事还得看人去,封了公主之后只怕是更碰不得。 「你以为藤王爷的是对权势熟视无睹的人么。」皇太后入宫这么多年,在她还是淑妃的时候就对藤王爷熟悉的很,先帝信任他超过了信任所有的儿子,无风不起浪,宫里那些话传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藤王爷的身份始终是个忌惮。 倘若那件事是真的呢。 王馥芸见姑母脸色变了,以为她是在担心藤王爷揽权的事:「姑母,藤王爷就算是再有本事也只是个王爷,等皇上长大了他要是还不把手上的权交还,到时有的是人声讨他。」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你想的太简单了。」有些事啊,说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