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重生,五岁萌宝被全京城团宠》 第1章 穆国公府 “最多再加一勺米了,你家二丫才五岁,半袋米已经够多了。等她生娃娃我还得养她五六年呢!” “诶,陈婆子,”穿着棉衣的近三十岁的女子摇了摇头,擦了擦自己黑乎乎的手指,“这话可不对啊!二丫给你家,你还能让她干干活,喂猪草,种田。怎么就只值半袋米了?起码要一整袋,没得商量。” “我跟你说,我不是只有你家二丫一个选择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好好考虑晓得伐?” “去去去,一袋米,否则没得谈。” “你就把她烂在家里吧!”陈婆子甩袖离开,走前还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地顺了桌子上的一个馊了的馒头。 女子咒骂了陈婆子几句,才看到二丫睁着圆圆的眼睛,趴在门边,怯生生地看着她。 二丫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正值荒年,家里穷得很,可老胡家还是生了五个孩子,四个女娃娃,一个宝贝金疙瘩。 家里吃的穿的都紧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二丫已经五岁了,却看起来像三岁左右的孩子,瘦骨嶙峋。 只是那双眼睛长得格外机灵,看起来就不像乡下这些女娃娃,惹得不少家里有男丁的想来买她回去当童养媳。 胡娘子见她怯生生地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狠狠地“哕”了一声,“狗娘生的玩意。要不是留着你有个念想,老娘早把你给卖出去了。” 胡娘子用手点了点馒头,停顿了几秒,又点了一遍,才恶狠狠地看向站在一旁已经好几天没吃饭的二丫,“好啊你个小贱皮,跑家里偷东西吃了?” 二丫一怔,刚要跑,就被胡娘子给抓起来,狠狠地被扇了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冒着白光,耳朵也一阵阵轰鸣。 二丫垂下头不再挣扎,任凭胡娘子左右开弓边打边骂。 等到脸上彻底没了知觉,甚至有了血迹,才把她像扔破布一般随手扔在了地上。 二丫已经习以为常了,娘亲要打人的时候,越是挣扎被打的越狠,若是一动不动,她打过瘾了,便也就收手了。 看着娘亲不再动手,这才慢吞吞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瑟缩着躲在墙角,避开娘亲的视线,抱着腿团成一团。 二丫不敢出门,现在这个天气,寒风凛冽,留在厨房附近,起码还有火烤着,若是出了门,可能会冻死在外面。 家里一共四个小孩子的棉服,大姐三妹四妹还有小弟穿着,唯独她没有。 二丫瑟缩着靠在炉子旁,烤着自己冷冰冰地快要被冻僵了的身体。 “呸,偷了馒头,今明两天的伙食就别吃了。就只会浪费粮食的腌攒玩意……”胡娘子絮絮叨叨地逮着她一顿骂。 二丫垂下头靠着炉子,一句话不敢反驳。 突然门被粗鲁地一把推开,一个中年庄稼汉走了进来,“大好事!” 正说着,低头看到二丫坐在地上,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二丫,你去山上砍点柴。” “快点,养你干什么吃的?” 见爹爹要动手,二丫再不敢迟疑,背上背篓就往山上跑。 “什么好消息,要把二丫给支走?” “二丫的那个生母,居然是穆国公府的嫡小姐,现在国公府的人找来了,就在县丞府上等着呢!” 胡娘子顿时喜上眉梢,“快把二丫收拾一下。你看看你,刚刚把二丫支走做什么?快点找回来啊!” 胡父摇了摇头,“那人认的是信物,我打算把大丫送过去。” “你疯了?穆国公府可是皇亲国戚,要是知道我们把他们穆家血脉混淆了,还不得杀了我们?” “哼,妇人之见。你看看二丫那副模样,一看就是长期虐待的样子,送过去我们还有命在?现在大丫差不多七岁,体型刚好像一个五岁的孩子。而且亲生的,日后还能帮衬着些咱们家的耀祖。更何况,我问了,到时候真要滴血认亲,我们就动点手脚,没多大的事。” “可……行吧。”胡娘子咬牙,“我这就把大丫叫回来嘱咐她。可是……就是大丫上个月刚说出去一门亲事,这彩礼我都收了。” “多大点事啊。让二丫顶上就行,顶多多养个两年,大丫去当大小姐,才是我们源源不断的钱路。” -- 二丫背着一筐木柴踩着雪下山,看到三妹四妹吃着糖果,有些眼热地看着她们。 三妹笑眯眯地塞给她一颗糖果,“大姐姐的家人寻过来了,给了许多的粮食和糖。二姐姐你也吃。” “大姐姐的家人?”二丫有些不解,大姐姐的家人不就是他们吗? 旁边一个抱着个奶娃娃的女孩也笑着开口,“可不是呢!大丫是穆国公府的小姐,那仪仗大的不得了!我在城里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马车哩!穆国公府,你晓得伐?那可是皇帝的亲戚呢!京城那边的人哩!攀上这样的关系,你们家好日子要来咯!” “有这样的姐姐,你们就偷着乐吧!说不定穆国公府的人一时兴起,还能把你们接进大宅子里住着呢!” 二丫有些惊叹地张大嘴巴。 云娘子是他们这里唯一一个去过城里的女娃娃,她说的大,那必然是很大。 所以说,大姐姐不是她的大姐姐,而是那个很大的京城里的小姐了? 那大姐姐是不是就不住在这里了? 那个穆国公府是很大很大一个宅子吗?比他们的地还要大的宅子吗? 那是不是再也不会饿着了呀? 可是那么大的宅子得吃多少粮食呀?他们要种多少地,才能养的起那么大的宅子呀? 二丫慢吞吞地想着这些回到屋里,家里难得烧起了炭火。 爹爹娘亲都不在,二丫索性整个人都坐在炭火前烤着火,回暖自己已经冻僵了的身体。 一点点地睡熟了。 “滚秃子,什么玩意,也能坐在主厅!” 二丫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被扇了一巴掌,揪着耳朵丢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面朝下狠狠地栽了进去。 意识朦胧中在雪地挣扎了许久,小小的身体终是抗不过严寒沉沉地昏睡过去。 好难受…… 好想睡觉啊…… 第2章 说!本将军的妹妹到底在哪! “你说她是我们穆家的小姐?”县衙主案上坐着的穿着盔甲的女子轻蔑地看着站着的瘦弱的少女。 一旁的县丞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尊阎王,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穆……穆将军……” 穆家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尤其是这个穆将军,是出了名的女阎王。 穆家上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管家说是穆家的表小姐在他们这里,等他刚把表小姐带过来,这个阎王就提着长刀直接闯了进来。 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阎王是想要做什么。 一进门就坐在主位上,立着刀,充满着杀意地盯着他。 胡大丫看着台上坐着的拿着刀的女人,想着刚刚过来时候县丞给她说的她的身份。 她是占了二妹妹的身份,但是那个玩意根本上不得台面,若是她能真正在穆家立住脚,还需要担心日后吃不饱穿不暖吗? 只有她才配得上穆家。 “你是接我回家的家人吗?”大丫捏着嗓子学着二丫平时的模样,眨着眼睛装乖看着她。 “家人?”女子冷笑一声,“什么玩意,也敢和本将军称家人!” 话音刚落,桌子应声而碎。 县丞连忙跪下磕头。 女子提着刀,狠狠劈向大丫,在她脖颈处只剩一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说,本将军的妹妹到底在哪里!” 大丫被吓得傻在了那里。 从小到大她在家里虽然没有弟弟受宠,但是什么苦都是二丫吃的,她从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 县丞再是不懂,现在也强行着让自己懂了,立即疯狂地磕头,磕地极其响亮,“微臣不知他们居然敢混淆穆家血脉。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这胡家还真的是胆大妄为,真以为穆家是那么好骗的吗? “将军,微臣这就带您去穆家小姐的住处。” 穆云南看着自己刀下的颤着身的女孩,恨不得立刻把她杀了,最好能一刀一刀地剔骨削皮。 可是不行,她答应过予兮的,永不杀孩童。 她说,稚子无辜。 她答应过的,就必须忍住。 穆云南看着刀下渗出的血迹,深吸一口气将长刀收回,冷声道,“带路。” 穆云南自重生之日起就想过,见到予兮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见到予兮儿时居住的地方,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么清风明月的予兮,那么骄傲自在的予兮,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吗? 她居然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苦。 县丞连忙上前敲了敲门,许久都没人回应。 穆云南用刀柄拦住他,直接挥刀将门劈地粉碎。 胡娘子看到门被劈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就被来人身后跟着的规规矩矩的县丞大人吓了一跳。 胡娘子许久未动过的脑子,总算迅速地转了转,连忙擦干净自己的手迎了上去。“可是穆国公府的人?我们当初把小姐带大也是吃了蛮多的苦的,从把她接回家养,就没让她受过苦,您看看她手上白皙干净的样子就知道了。其实我们也不是想要什么回报,就是养这么大了也有感情了,想以后能多见见她。” 穆云南扫过屋里缩在炕上的两个女娃和一个穿着厚墩墩的男娃,皱紧了眉头。 全都是单眼皮小眼睛,不是予兮。 予兮眼睛很大,水灵灵的,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不是予兮就行。 这是,这人胆敢混淆穆家血脉,予兮也不可能不在这儿。 穆云南抬手狠狠地把灶台劈碎,“本将军的妹妹被你藏到了哪里!” 胡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粉碎了一地的灶台,吓得瑟瑟发抖。 这……这是人能做到的程度吗? “将军的……的妹妹不是已经送到县衙了吗……”胡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弱,硬生生地咽了咽口水。 “你当我们穆家是什么蠢货吗?连自己家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穆云南眼睛微黯。 确实很蠢,前世这个时候,她在边疆,接妹妹这个事情是家里随便找的一个旁支来做的,还真是让他们忽悠着把那个破烂玩意接回了穆府,当成真正的大小姐好生教养。害的月国城破,家族嫡系几乎悉数惨死。 还好,她重生了,重生到接妹妹回家的时候,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妹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胡娘子嘴皮抖了许久,才确信他们做的事情败露了。 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那个冤家。都说了把二丫收拾一下送过去,非要把大丫送了过去。原本把二丫送过去还能讨要一笔钱,现在这副模样,别说要钱了,别把他们的命拿了才好。 她是听说过的。 穆国公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尤其是他们这孙子辈的穆将军,一个女的,刀下有着万人的亡魂,是月国屹立不倒的护国将军,亦是所有人口中的女阎王。可她明明应当在战场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城。 不是说,接回去的是表小姐吗?怎么这个表小姐如此重要?穆家嫡系如此位高权重之人都来接她了? 那还能在她这里养了近三年? “本将军没那么多的耐心看你演戏。”穆云南冷冰冰地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二丫,额不,小姐去了哪里。”看见女阎王脸色难看,胡娘子立即改口,“不不不,知道知道。您坐会,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穆云南也拖着长刀跟了上去。 长刀在地上划着,发出“滋啦”的声音。 胡娘子被身后索命的声音吓得直哆嗦,拼命地喊二丫的名字,只期盼这她能快速回一句,把这个阎王打发走。 “二丫?”云丫头看着她们这个浩荡的声势有些发怵,但还是疑惑地开了口。 胡娘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见到了二丫?” 穆云南也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二丫回去了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穆云南一怔,想到了胡家那院子里堆成了雪山的雪堆。 她怎么会忘了,她怎么能忘了!予兮她小时候受过寒,寒毒入体。所以每至冬日或遇水便会寒毒发作,她当时出事,就是因为被那个假货告知敌军,专门给她设下了陷阱。不然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会出事。 予兮! 第3章 寒毒入体 穆云南飞奔回刚刚的那个茅草屋,像疯了一般扒开那堆成山的白雪。 终于,在下面挖出了一个紧闭着双眼,浑身冻僵,几乎没了气息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不过三岁的样子,瘦小的可怜,和她妹妹的年龄并不相符,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便是予兮,这是她的妹妹!这是她心中的那轮明月! 穆云南捏着她那薄如纸屑的衣服,气的浑身发抖,连忙将自己盔甲拆下,将外衣解开,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身。 穆云南抬头看到屋里被她劈碎了的暖炉,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莽夫行径。抱着她飞速起身,随便找了一家有暖炉的人家,扔了一锭金子,便给妹妹做基础的救助。 县丞几乎吓傻在原地,他虽然猜到了穆小姐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但没想到,一见面就没了半条命。 若是穆小姐在他的地方死了,他这个官也当到了头了。 “还不快去找医长!” “是是是!”县丞唯唯诺诺,拔腿就往县城里跑,生怕跑慢了,这小祖宗真出了事。 “予兮,别吓姐姐好不好?”穆云南这个一向如钢铁般强大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给她用热水擦拭着身体。 她小小的身体上全是淤青,都是被人打过的痕迹,还有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无一不在诉说着她这几年的生活。 穆云南将她袜子脱下,却见袜子几乎已经粘在了脚上,撕下的地方都连着她的皮肉。 她见过的,边疆苦寒,若是物资不到位,他们便会生冻疮,若是长期这般受冻,便会皮肤裂开,再难脱下袜子了。 穆云南将她的脚连同袜子泡在热水中,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袜子脱掉。 穆云南拿钱买了一家的新棉袄,给予兮穿上,静静地守着她。 可是如此寒冷的天在外面受了冻,小丫头根本扛不住,发起了高烧。 穆云南颤着手,不停地给她换布降温。 她在战场上杀了上万人,从来不像如今这般畏手畏脚,心惊胆颤。 终于,县丞带着县里的名医赶了过来。 医长把着脉摇了摇头,“这寒已入骨三分,长期受冻,而且患有胃病,老夫只能说保她一命,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穆云南紧紧攥住予兮小小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女娃娃日后冬日寒毒都会发作,且难有子嗣。” 穆云南瞪大了眼睛,心里颤的难受。 她来迟了? 她居然来迟了? “这寒毒不是一日而成的,而是经年累月的结果,我先写个方子,把女娃娃的命给吊住。” 穆云南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一步,扶住一旁的木桌。 她是三日前重生的,意识到自己的重生日期后,便疯狂从边疆骑马回来,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跑坏了十几匹马,才赶在穆家接回假千金之前到了这里。 她重生一世,竟还是无法改变予兮的命吗? “她现在可以远行吗?” 京城,那么多名医,还有皇宫的太医,不信没有一个能治得了她的。 “远行?马车倒是可以,只是太过颠簸的话还是不太合适。将军还请三思啊。” 医长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也能从她的发饰和衣衫上看出,此人不是普通草民,身份必然不低,若是真的能救回这个小丫头,他必然能大赚一笔。 若是普通人,他还能哄骗两句多赚点钱花,但越是这种身份,他才越不敢糊弄,只敢把自己能确认的悉数说出,以免后续被追责。 “不过,”医长狠下心来,“若是明日能烧退些许,倒是可以受的住马车。” “你今日便留在此处。县丞,你在明日之前备好马车,要尽可能的舒适宽大,还要抗风。” “微臣遵命。” 医长看到县丞这般恭恭敬敬,才大概猜到病人身份的尊贵。 只能小心再小心地给她用人参续着命。 穆云南看着她躺在床上,几乎悄无声息的模样,心底微痛。 此处偏僻,哪怕是全速赶往京城也得十天左右。 更何况要乘坐马车。 会慢的不止一点。 穆云南问医长要了笔跟纸,索性将此处与京城之间的路线图画了出来。 她清楚地记得月国的每一条行军道路的路况和问题,还有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小道。 如果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到的话……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穆云南第一时间看向予兮的方向,见她依旧沉睡着,抿了抿唇,直接提刀走了出去。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胡父看到她出来,立马瘫倒在地,哭着喊着,“我的二丫呀,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啊!我如珠似宝地把你给养大,你要是没了,爹爹可怎么活的下去啊!” 穆云南长刀一挥,恰恰落在他两腿中间的位置,入土三分。 “闭嘴。” 胡父心里暗骂,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还是止不住地流汗。哪怕是再怕,他还是依旧扛着,抹着眼泪,“你便是二丫的亲人吧?她娘当初把她托付给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家连米都吃不起,全家都饿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就这样,还到处给二丫找奶喝。” 穆云南垂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卖惨,一句话都不信。 这胡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白眼狼。 上一世他们从他们穆家顺走了多少宝贝,可结果呢?予兮还是被他们给卖了。如果不是予兮聪明独立,她的那一生只会被人磋磨到老。 只要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都砍了。 不过不行,砍了他们,不够解恨。 她要让他们受尽这世间的全部刑罚。 她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慢慢地陪他们玩。 “是吗?”穆云南把长刀从地上拔起,手划过漂亮的刀背。“那你说说,拿出个假玩意糊弄本将军,是几个意思啊?” 胡父脑袋疯狂转动,而后谄媚地开口,“穆家……” 穆云南又一刀劈了过去,比之前的距离离那处更近了一步,“本将军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给本将军清楚简洁的说。不然,下一次,本将军的刀就不知道该在什么位置了。” 第4章 启程回京 穆云南意有所指。 胡父看着腿间的长刀离那处的距离,脑袋仿佛锈住,不敢再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 “是……是……”胡父一咬牙,果断把锅全部推了出去,“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大女儿,把二丫拐骗了出去,推到了雪地里,自己去胡认说是穆家的孩子……” 胡父哆哆嗦嗦说得语无伦次,但把能扔的锅全扔了出去。反正就是与他无关,他是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 胡娘子押着大女儿来赔罪,刚好听到她的夫君把所有的锅全砸在大女儿一个人身上。 胡娘子也一下子狠了心,直接改成拽着大女儿头发,拖进了院子,然后狠狠地踢向她的腿,让她跪下。 大丫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被父母打过,被打的一直都是她的那个二妹,重活也都是那个二妹在做。 突然被娘亲踢了一脚,跪在了地上,满眼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娘亲,眼底蓄满了眼泪。 “都是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把妹妹推进了雪堆,我们真的是毫不知情啊!穆小姐,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也没想到,她会因为嫉妒妹妹做出来这种蠢事!” 大丫看着地上的那把长刀,突然间疯狂挣扎想逃。 却被她的亲娘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一瞬间,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耳朵发鸣。 大丫疯狂摇头,大喊道,“明明是你们说我才是穆家的小姐!我才是!凭什么二丫突然顶了我的身份!你们才不是我的爹娘。” 大丫跪在地上疯狂往穆云南爬过去,却被胡娘子抓住了腿。 大丫抬起头,“我才是穆家的小姐,你被他们蒙蔽了!我才是!” 大丫的声音尖锐无比,像是疯了般疯狂地踢着胡娘子抓着她腿的手。 穆云南懒得再看这出狗咬狗的把戏,看向一旁县丞留下来的人,见他点了点头,才转身回了屋,走到一半,留了一句,“命给我留着。” “是。” 不再管外面的吵闹和辱骂,伸手摸了摸予兮的额头,还是滚烫的,依旧在高烧中。 穆云南一夜没合眼,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给她擦拭着全身,给她降温。 一直到天色破晓,小丫头才彻底降回正常体温。 穆云南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马车,拿出昨日画的路线图,细心嘱咐好马夫注意事项,才握着她的手,靠在马车上打盹。 穆予兮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像是陷在柔软的棉花之中,她从来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 小小的脑袋强撑着从羊绒毯子中抬起头,圆圆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围。 四四方方的小房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闭着眼睛。 穆予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这是到了村里老人说的天界吗? 神仙来接她的吗? 穆予兮小手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中挣扎了出来,摸上一旁枕着的软绵绵的羊毛毯子,撑着小身体坐了起来。 小房子好像在动? 穆予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看着旁边的窗帘,伸出小手试着去拉开它。 一下子没坐稳往前栽了过去。 穆云南迅速伸手,把她一把捞在了怀里。 穆云南在她醒来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但看到她可可爱爱的小动作,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看着她。 她也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但她一向觉得他们吵得人头疼,但是这个予兮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戳在她的心里。整颗心都软软绵绵的。 穆予兮整个人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这个大姐姐是怎么接住她的,好厉害啊d(?д??)。 穆云南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有些心疼,她那个调皮捣蛋鬼弟弟,和她差不多大,都有她两三个胖了。 “身体哪里还不舒服吗?”穆云南温柔地看着她,尽量让自己身上的肃杀之气给打散,变得亲和一点。 穆予兮怔愣地摇了摇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 穆予兮顿了许久才开口问她,“你是谁呀?是天上的神仙吗?要带我走吗?” 穆云南温柔地整理予兮额前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发丝,“我不是天上的神仙,我是你的姐姐,来带你回家的。” “姐姐?”穆予兮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写满了疑惑。 大姐姐有了新的家人,她也有了新的家人了吗? “你是我新的大姐姐吗?”穆予兮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乖又甜。 “我不是大姐姐,你该喊我二姐姐。大姐姐在家中,她一定会很喜欢你。应该说全家都会很喜欢你。予兮这么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二姐姐?” “对。”穆云南笑弯了眉。 “予兮?” “予兮是宝宝的名字,穆予兮。等有纸笔的时候,二姐教予兮写名字。” 她的名字? 她有名字了? 不用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有嫁人才有自己的名字吗? 予兮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穆云南看着也不觉得奇怪,只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她的烧没退多久,还是虚弱的时候,这乡下的棉袄终是没什么用处,还是得添些新衣。 思及此,穆云南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车壁,“前面找个城池修整一下。” “是。” 突然间,怀中的小人猛得一阵惊咳,咳的小脸通红,却还是止不住。 穆云南心疼地轻拍着小丫头的背,恨不得代替她受罪。 “乖孩子,再忍忍,待会就到城里了。”说着,拿出一片药材,让予兮含在口中。 她在离开前特意找医长要了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的药材,到底是用上了。 “是不是很难受?宝宝乖,再忍一忍,好不好?” 二姐姐温温柔柔的,穆予兮一向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哪怕是被娘亲打骂都不会随便的流泪,却在二姐姐温柔的一声声询问里,再也忍不住了。 紧紧地抓住二姐姐的衣襟,将头埋进去,悄悄地流着眼泪。 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难不难受,疼不疼,她每次想说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们眼里对她不加掩饰的嫌弃。 可是这个二姐姐的眼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她。 穆云南感觉到小丫头哭了后,整个人有些束手无策。 她上过朝堂,也上过战场,可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从没有过这么无措的时候。 穆云南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瘦瘦小小的身躯。 过了一会怀中的小丫头不动了。 穆云南低下头看着她,伸手拂过她红彤彤的脸颊,神色微凝。 又烧起来了! 第5章 穆家无人待见 穆予兮觉得自己昏睡了很久很久,依稀间她听到有人在小声地说话,而且还是很多个不同的人。 “怎么是穆云南把她接回来,连扔都扔不出去。还真是晦气。” “最好能活活烧死,这玩意活下来也是个祸害。” “老夫人一眼都没来见这个表小姐,怕也是个不受宠的,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回事,如此高调地把全京城的名医全请了一遍,甚至现在还拿着免死金牌进宫调御医了。” “你们几个,把她连着被子,直接扔到兰苑去!” “这不好吧,三少爷。表小姐还发着高烧呢?兰苑已经十来年没有住过人了,连窗户都是破的。” “表小姐?她是哪门子的表小姐?真正的表小姐根本就没回来,她就是个冒牌货!” “三少爷,这可不能乱说啊!” “还不快点,要不然让奶奶把你们全给发卖了!” “哎呀……是。” 穆予兮感觉到自己突然被人连着被子抱了起来,过了许久,被放到了一个冷飕飕的的地方。 头更加的昏昏沉沉了。 原来刚刚那个三少爷说的是她呀? 果然她到哪里都是不讨喜的存在吗? ……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怎么能把把人安排到兰苑?” 穆云南怒不可遏,快要气个半死,但还是匆忙地让御医进屋给小丫头诊断。 “二小姐恕罪,是……是三少爷,三少爷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把奴婢们发卖了。” “老三?”穆云南看着这些哭喊着的丫鬟,压下心里的怒气,“你们倒是不怕被我发卖。到底是我在边关久了,你们忘了我的性子!” “二小姐恕罪,二小姐恕罪……” 穆云南捏紧了手,当年穆国公府迎回那个假小姐的时候,她并不在京城,但是听说奶奶爹爹他们都给足了阵仗,所有一切都是紧着好的来的。 怎么予兮回家后,奶奶连见都没见她一眼,爹爹索性连府都没回,所有人都像是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 见到太医拿着方子走了出来,穆云南急忙上前。 “安太医,如何?” “这孩子身体太弱,需要多补补,但也不能补的过猛。这个方子先抓过来,两副药下去,这烧也就退了。至于将军之前说的那医长所说的寒毒,确实得先行温养着看看,一切未努力之前都尚未可知。” “多谢安太医。” 安太医看着她双手接过手中的方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将军这多年未回京城,倒是比之前性子活泼了些。” 性子活泼? 穆云南想起前世发生的事情,笑意淡了些许,摇了摇头,将方子交给一旁的下人,“可能是遇到了予兮,心里难免会温柔一些。” “予兮?”安太医眸光微闪,迟疑地问道,“屋里那个小娃娃叫予兮?” “正是。” “取子有节,起得甚好。” “若是予兮的病……” “随时找老夫就好。可别像今日这样,拿着免死金牌就闯进宫,都惊到了圣上了。”安太医摇了摇头,“你呀,和你那个爹一样鲁莽,我之后写几个食补的方子来你先给那娃娃吃着。” “多谢安太医。” 送走了安太医,穆云南脸上的笑才冷了下来,进屋抱起瘦瘦弱弱的还没她头盔重的小丫头,直接就往她的院子里走。 若非她的将军府还没修葺好,她才不会让予兮受这种气,她的予兮,一切都必须用最好的。 穆予兮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巨大的古木雕花床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透过屏风,隐隐约约有一个大姐姐在拿着一个壶子在倒水。 那个大姐姐拿着小碗绕过了屏风,“呀,表小姐你醒了?” 穆予兮懵懂地抬着小脸看着她,眨巴着大眼睛,这个姐姐她从来没有见过。 陌生姐姐将手中的小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也极其精致,是雕了花的,好看极了。 “奴婢莺蕊,是将军专门派来伺候小姐的。小姐可有哪里不太舒服的地方?” 奴婢莺蕊?是她的名字吗?她的名字好长好难记啊d(?д??)??? 穆予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又垂下了头,过了会又抬起头。 莺蕊看到她这么可爱,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身后,方便她靠着,“小姐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长呀?我见过最长的只有三个字。”穆予兮掰了掰手指,准确地比划出三只手指。 莺蕊眨了眨眼睛,脑袋飞速头脑风暴,“可是奴婢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啊?奴婢名叫莺蕊,小姐如果觉得读的不太顺畅,可以给奴婢换个名字。” 穆予兮从小没读过书,唯独会的数数,还是跟在其他小朋友后面玩游戏才学会的。小予兮有些委屈,这个姐姐说话实在是太快了,她还是不懂又是奴婢又是莺蕊的,好绕啊。 莺蕊一向善于猜测主子的心理,只是这个小主子实在是太小,而且像一个小仓鼠一样,偷偷抬起头看她一眼,都可爱的要命,她还真没办法猜透这个小可爱在想些什么。 过了些许,她突然想起来,小主子是从乡下带回来的。莺蕊一顿,蹲下身子,抬起头看着小主子漂亮的小脸,“奴婢是我的身份,莺蕊才是我的名字,用奴婢来说话是对小姐您的尊重。小姐若是喊我的话,就叫莺蕊。” 莺蕊特意把语气放缓,一点点地慢慢说。果然见小主子眼睛变亮了一些。 奶里奶气地喊她,“莺蕊?” “奴婢在。” 见到小主子终于笑着对她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乳牙,莺蕊才将一旁的药拿过来,搅拌了一下,正好,凉的差不多了。 “这个药不是很苦,咱们把它喝了,待会给小姐吃糖块好不好?” 小予兮双手接过药碗,看着黑乎乎的一看就很苦的药,迟疑了一下。只有弟弟生病的时候才有药,她还从没尝过药的味道呢。 莺蕊见她迟疑,以为是她怕苦,有些心里着急,这药里的药材一个比一个名贵,若是小小姐不喝的话…… 第6章 大夫人落红 谁料下一秒,小予兮就双手捧着比她小脸都大的碗“吨吨吨”地连着一口给全部喝掉。 莺蕊呆愣地接过连药渣子都不剩的碗,有些震惊。 这……当初三少爷不喝药,搞得整个府上都闹得鸡犬不宁。 小小姐说喝就给喝掉了? 看到小小姐脸被苦的皱成了一团,也一句话没抱怨,连忙拆了一个糖块喂给小小姐。 小小姐这也太乖了吧? 莺蕊心软的不行,又想起来小小姐之前吃过的苦,心里更软,这么好的小小姐她一定要守护好,不让任何人欺负到她。 小予兮咯嘣咯嘣地飞速把糖块咬掉,她从来都没吃过这么甜的糖,吃完后,又亮晶晶地看向莺蕊,奶呼呼地开口,“还想吃糖。” 莺蕊看着小小姐冲着她眨着眼睛,像是在冲着她撒娇一样,心里更软,直接将拿的糖块全放在她的旁边,“小姐想吃什么都行。” 过了十来天,穆府上下都没人来看这个新来的表小姐,穆云南直接对他们心死了。反正她的地位足够高,等她将军府一建好,就带着她直接离开这个没人情味的破地方。 这十来天过去,原本还瘦的像个纸片人的小丫头,肉眼可见的比以前丰盈了一些,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予兮,要不要去放风筝呀!”穆云南摇了摇手中精致的蝴蝶风筝,在空中荡了两下。 果然心满意足地看见小予兮的小脑袋随着她手中的风筝转动的方向跟着转动,可爱死了。 “要~”小予兮跑到穆云南旁边,小小一只被裹在厚厚的毛绒袄子里,还梳了一个可爱的发髻,别上了白白软软的小毛球,跑起来一晃一晃的。 穆云南单手把小予兮抱起,给她裹好小衣服,就往穆府的花园走去。 “二姐姐,风筝是送给予兮了吗?”小予兮抱着穆云南的脖颈,歪着脑袋看着她。 “对呀,这可是二姐姐专门找人定制的风筝。” “哇!”小予兮发出一声惊呼。 “是不是很开心呀?” 小予兮抱住穆云南,吧唧一口亲在穆云南的脸上,“予兮最最最最最喜欢二姐姐了!” 虽然现在没到阳春三月,但是今日的天气不错,虽有微风但却并不刺骨,很是适合放风筝。 穆云南将风筝高高放起,才将已经稳定好高度的风筝交到小予兮手里,蹲着身子,握着小予兮小小的手,教她如何去玩。 看到小予兮一个人会玩后,索性直接松了手,让她一个人玩得痛快。 原本笑眯眯的神情看到远处的暗卫后,笑意减退,边关出事了? 一旁莺蕊看到穆云南的神色变化,果断上前,“将军有事便去处理吧,小姐在穆府,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穆云南看着正一个人玩的开心的小予兮,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断她,让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你在这守着小姐,一步都不许离开,若是有人敢顶撞,直接拿我的名号出来。” “奴婢遵命。” 莺蕊小心地跟在小予兮的身后,小予兮每跑一步,她心里就跟着颤一下,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虽然小予兮不哭不闹,但就感觉像疼在她身上一般。 小予兮拽着风筝,看着风筝像蝴蝶一样振翅飞翔,眼睛里的亮光就一直没有消散。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玩过风筝,但是弟弟却有一个特别好看的风筝,她有一次就碰了一下,弟弟就哭了,然后她就被脱了裤子狠狠打了一顿,疼地她三天都坐不了凳子。 现在她也有一个风筝了,还比弟弟的那个漂亮了好多好多倍! “小姐,跑慢一点,当心摔着。”莺蕊抱着小披风匆匆忙忙地追着她。 “砰——”地一声,小予兮撞到了一个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小手划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疼得一下子眼泪就冒了出来。 “哎呦——” 小予兮匆忙地看向对方,一个看起来和二姐姐差不多大的女子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就往后仰。 莺蕊连忙上前把小予兮抱起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摔着哪。 看到手上有些冒血的划痕后,连忙就要抱着小予兮离开去看医生。 “站住,你们撞到了夫人就想走?”被撞倒的女子身旁的丫鬟尖叫着,死死抓住莺蕊的手。 小予兮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连忙跑上前想扶起地上的姐姐,可是这个姐姐就像起不来一样,死死半躺在地上,一直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另一个丫鬟一把推开小予兮,不许小予兮碰到倒地的女子,小予兮有些无助,焦急地看向莺蕊。 “落红了!快来人呐!大夫人落红了!” 莺蕊也被这一出弄得惊住了,只能挣扎开那个丫鬟的手,将小予兮护在怀里。 虽说是落红,可莺蕊却见着地上一丁点血也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地上不停说着好疼之类的话。 再傻的人,这个时候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们这是被设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上他们的,莺蕊心里冒着寒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小予兮,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 莺蕊安静地看着她们演戏,她认得,躺在地上的是大公子新娶的夫人,大公子是庶出,没有混个一官半职,什么都不会,老夫人仁慈,婚后也没让他分房出去,索性让穆府养着他。而他娶的夫人听说是商户家的女儿,身份上不得台面,但是他一心想娶,老夫人也就随他了。 如今拿着穆家的孩子做文章,怕这孩子都不是大公子的孩子。 莺蕊目光沉沉,心底烦躁。她虽然知道这些,但她人微言轻,说话是没有用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哪怕再是庶出的孩子,也是半个主子,主子的话,总是比他们这些奴婢的话有用的。 “我们是穆云南穆将军的人,你们要做事前可得掂量掂量。”莺蕊声音极小,想把事情尽量往轻松处解决。 可一旁的丫鬟却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大声叫嚷,“穆将军的人便能随便害穆家子嗣了吗?这可是穆家第一代重孙!” 第7章 以命偿命 “你们知道在做什么吗?打主意打到穆将军身上了?” 莺蕊属实没有想到这几个人胆子如此的大,可见他们一开始就摸清楚了他们的身份,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过了会,周围就挤满了人,吵吵嚷嚷中莺蕊带着小予兮跟着老夫人派来的人去了前厅。 “怎么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坐在主座上,右手捏着佛珠,极其平淡地问一旁的青翠。 青翠摇了摇头,“她那边带来的医生说孩子没了。” 老夫人手中转着的佛珠一顿,质问道,“没让府医看?” “说什么都不肯,认定穆府的人都在针对她。” “这就是商户家出来的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看向门口。“之前让你找的人找到没有。” 青翠有些勉强地转移了视线,“奴婢没用,托了很多层关系,找了很多人,全都指向……指向穆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杯直接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一旁的青翠完全不顾地上的碎渣,猛地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息怒。”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个是假的,假的!我真正的外孙女还在外面吃苦,你让我怎么息怒!” 青翠虽然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一面都没见过,便说那个孩子是假的,但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点她记得一向牢固。 老夫人垂下眼睛,看着她,叹了口气,“青翠你先起来。” “是。” 老夫人看着她手上被碎了的茶杯划伤的划痕,眼底有一些心疼。她在穆家落败的时候,还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 只是她重生这几日,情绪波动过大,还不能很好忍耐情绪,尤其是知道那个害的穆家家破人亡的假外孙女被穆云南接了回来,她便恨不得立马拿着拐杖活生生把她给抽死。 她上一辈子死的时候极其憋屈,这辈子,她绝不可能重蹈覆辙。那些一个个欺辱过他们穆国公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她老太太活在这世上一天,便绝不让穆国公府被人欺辱。 “家里那些人都叫来了?”老夫人斜眼看了一下青翠。 青翠点头,“目前在府上的都在前院候着呢。只是老爷和二公子还有二小姐不在。” “足够了。反正一个庶出的孩子,没了就没了,并不重要。趁此机会,把那个假的给驱逐出去,收拾好,让他们进来。” “是。” 听到正厅摔杯子的声音,前院的人瞬间禁声一般,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能眼神互相交流。 听说是大公子媳妇的孩子没了。不过是一个庶出的重孙罢了,老夫人之前也没怎么看重啊?怎么没了突然就变得这么看重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又不敢说话,心里又实在是好奇。 见到青翠姑姑出来领他们进去,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找好位置站好。看似安静,实则一个个地眼睛都偷偷摸摸地瞅着老夫人的方向,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庶出的孩子?居然把嫡出的人全都叫了过来,这不像是普通的只是小产的问题啊? 此时在外人口中已经小产了的大夫人正坐在床上喝着燕窝,她其实怀的并不是穆家大少爷的孩子,原先她吊上穆家大少爷的时候,本以为他是嫡出的少爷。 谁能想到嫁进来才发现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处处要看人脸色生活。 不过也是,也只有庶出的才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她之前就已经有了孩子,听说穆家庶出的孩子出生后还得验血脉,只得想办法让这个孩子在外人眼里没了,到时候只要说服大少爷这个傻子,自然就能让他当这个便宜爹。 她这段时日想了许久,她若是自己不小心流了,府上的府医的诊脉她必然没办法拒绝。只有被他们穆家的人害了,她才能堂而皇之地拒绝府医的诊脉,甚至是,拒绝所有穆家人的看望。 而穆家的这些人个个人精,且关系复杂,各个枝盘着枝,都不是她一个商家女能惹得起的。唯一一个就是穆家二小姐前段时间带回来的那个表小姐了。 那个表小姐也是可怜,到了穆府,穆老夫人也懒得看她一眼,其他人都把她当做不存在一样,可见是个不受宠的。 至于穆将军,再是个将军,也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迟早得嫁出去,在穆府中,也不见得有多少的话语权。顶多是留下那个小姑娘的命呗。 反正,她也不需要她的命,只需要她给她演完这一段,就行了。 “夫人真是神机妙算,老夫人气的砸了杯子呢!” “那是自然,无论庶出嫡出,毕竟是她的第一个重孙,一个重孙没了,能不生气可就奇了怪了。” —— “老夫人,我们夫人就是正常地在小花园散步,谁知道那个小姑娘突然间就冲了上来,还伸手推了我们夫人。夫人摔在地上,当场就落红了。我们夫人在家中可没受过这种委屈啊!求老夫人替我们夫人做主啊!” 国公夫人慢吞吞地喝了盏茶,默默地心中倒数。 果然,坐在一边的敏姨娘就跟着跪在了那个丫鬟旁边,“老夫人,我就绍儿这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孙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老夫人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老夫人看向国公夫人,“锦娘,你怎么看?” 国公夫人一怔,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垂着眼,“那就给她做主吧。就是不知道她需要做到什么程度的主。我们能不能做到她想要的主。毕竟有些人想象的,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国公夫人话中有话,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但也不敢随便说话。谁让人家有本事,一个儿子是状元,一个女儿是当今皇后,还有一个女儿是镇国大将军,自然在穆府占着一席之地。 “妾没有什么想的,只是以命偿命,这个是基础的吧?”敏姨娘颤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敛下眼睛,右手转动佛珠,“让那个冲撞了人的丫头上来。” 第8章 疼一定要说出口 “小姐别怕。”莺蕊紧紧握住予兮的小手,将她身上的小披风穿好,才拉着她进了正厅。 进了正门,莺蕊扶稳小予兮,自己先跪下磕头,“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小予兮茫然地站在大厅中间看着一圈的人,又看向主位上的穿金戴银显得格外富贵的老太太。 国公夫人本没有想法,随便抬眼看向那个女娃娃,眼睛一滞。 变了,不是上一世把他们穆国公府闹的鸡犬不宁的那个女孩了。 眉眼间倒是依稀有点像那位。 她原本打算这一世先好好地过一段时间,待穆家倒的那一刻,就立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她的女儿和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她早已经看透了人生。 可是,大公子媳妇流产一事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而是被发现通奸,浸了猪笼。现在这个表小姐也换了人。 她过的那一世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做了个梦? 国公夫人拿着杯子的手轻颤,倘若是真的呢? 她还欠那个人一命,她的小儿子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啊。如今让她亲眼看着,让她去死吗? “娘,我觉得此事,小丫头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只听那商户女一言之词,不如听一下他们这边的说法。”国公夫人闭上了眼睛,按捺下心底的涟漪,有些僵硬地开口。 罢了,什么事不关己,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她被人设计却什么都不做。 敏姨娘不可置信地尖叫,“什么叫商户女的一言之词!要不是你偏心,让绍儿娶了她,绍儿的正妻会是商户女吗?你就是想作践我,作践我不成,还要作践我未出世的孙儿!你就是嫉妒!”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斜着眼看向她,“我嫉妒你?”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生了老爷的长子,嫉妒我比你年轻,嫉妒我先你一步有了穆家的重孙!”敏姨娘尖锐地叫喊着,仿佛这样她才有足够的胆量和她争吵。 “放肆。”国公夫人将茶杯放在桌上,冷冷地看着前方。 敏姨娘颤了一下身子,霎那间噤了声,只含着泪委委屈屈地看着老夫人那边。 却见老夫人丝毫没注意他们这里,只直直地看向下面那个拉着丫鬟衣服的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小丫头。 老夫人站起身,一旁的青翠立马上前扶住她,一直走到小予兮的面前。 小予兮被这么大的阵仗吓着了,而且刚刚那个叫嚷地特别厉害的姨姨和她之前的娘亲特别像,生怕她下一秒就打到她身上。 老夫人蹲下身,用手擦了擦她的小脸,看着她圆圆的大眼睛,心里微叹,太瘦了,她想过她会受苦,可没想到瘦弱成这副模样。 可怜见的。 老夫人缓缓扫过她的身体,目光汇聚在她受伤了的手上。满是慈爱地拉起她的手,手上的血痂已经结块,还有些黑乎乎地沙块和血混在了一起,一看就是受了伤没处理导致的。 但是,老夫人看着她小小的手掌上厚厚的茧,更是不敢相信。 这么小的,这么瘦弱的孩子,居然有人敢让她干活?居然敢让穆家的孩子干活? 小予兮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奶奶,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害怕这个奶奶,但这个奶奶好像很心疼她受了伤? 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翠有些讶异,但是面上丝毫不显。老夫人日日在屋内骂这个孩子是假的,怎么感觉见了一面,就像是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其他人心里皆是因为“好孩子”这个词心里泛起了嘀咕。难不成是因为老夫人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才没有去看的?而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也是啊,之前穆思怡是穆老夫人的小女儿,在穆府颇为受宠,若不是她当初逃婚嫁给了一个穷书生,穆老夫人也不会狠下心来对她不管不顾。结果她所嫁非人,过了五年才得知她已死去多年,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儿遗失民间。而那个穷书生早已不知去向。 穆老夫人得知此事,直接气到病倒,才安排人去接表小姐回家。 谁知道这次穆云南从边关回来亲自去接了小姑娘回家。而穆老夫人一直都没去看望一眼。他们以为穆老夫人介意表小姐身上的另一半血脉,所以也跟着不管不顾。 但如今看来,老夫人应当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小予兮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恶意,眨了眨大大的圆嘟嘟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二姐姐说我叫穆予兮。” “二姐姐?”老夫人眼睛微垂,莫非云南也是重生的? “嗯,二姐姐,二姐姐对予兮特别特别好,予兮喜欢二姐姐。” 老夫人看着予兮天真的神情,透过她看到了十年后她的样貌,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丫头,最后能成长成一个比云南还要狠的将军。不得不说,穆家的血脉,没有一个孬种。 不过,她重生了,就不需要一个孩子来扛起这么重的重担,她上辈子苦成了那样,还心怀天下,证明她的本性就是善的。这样的好孩子,不应该受那么多的苦,如今穆国公府有能力,有地位,她倒是不信,不能把这样一个孩子给宠上天。 “手疼不疼啊?” 小予兮听到这个关心的话,眼泪一下子咕涌出来,然后又硬生生地憋回去,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爱哭的孩子的。小予兮倔强地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一丁点的哭腔,“不疼的。” 老夫人眼中写满了心疼,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小就知道不让大人心疼呢?这样哪里能争得过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啊?是要吃大亏的。 “疼一定要说出口,不然啊,别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懂不懂?”老夫人耐心教导。 小予兮有些疑惑,老实地摇了摇头,“可是我越喊疼,娘亲就打的越狠。只要我不喊疼,娘亲就不会打我了。” 原本还有些声音的正厅,瞬间因为她的童言童语静了下来。 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第9章 就是偏心了,又如何?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国公夫人顾不得什么风范,站起身快步走到小予兮身边,刚蹲下身看着她,眼里的泪一下子滴在地上。 “好孩子,你刚刚说的什么?”国公夫人见她被吓着了,又放慢了语气问她。 “我越喊疼,娘亲就打的越狠。只要我不喊疼,娘亲就不会打我了。”小予兮虽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姨姨的权威好像和这个奶奶的差不多,周围人只有他们两个是坐在椅子上的。 “他……他们怎么敢的?”国公夫人拉着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袖子往上拉了一点,青紫色的一道道被鞭打过的痕迹,有新的有老的,一块好肉都没有。 她甚至不敢想象她的身上的痕迹会不会比胳膊上的还要重。 “姨姨,你怎么哭了呀?”小予兮想用手给她擦眼泪,却发现手上之前脏脏的还没有洗掉,连忙把小手背到身后,“是哪里痛吗?予兮给姨姨呼呼。” 国公夫人已是许久没有这么外放的情绪波动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是在一场胜仗的午后,当时她笑得极其肆意,是她在这府宅之中从未见过的肆意。 当时她在想,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的出来这么优秀又这么爽朗的女孩儿。 结果真相现在摆在了她面前。 那样的家庭到底是怎么教出来那样的予兮的? 老夫人缓缓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声道,“青翠,去叫府医过来。” 她要好好地看看,他们穆家的孩子到底在那些人手里受了多少的苦。 一旁大夫人的丫鬟眼见着事情变了味,整个人都有些慌张。若是这事情没给他们家夫人办妥了,她回去后,怕是会被打的没了半条命。 “老夫人,您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我们夫人若不是被她推了一把,又怎么会落了红没了孩子啊!我们夫人虽是商户出身,可也是家中独女,从小千娇百宠长大,如今在穆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可不能偏心啊!” 国公夫人看懂了老夫人的眼色,一把抱起小予兮,直接抱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挑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糕点,用干净的丝帕拿着,亲手喂到小予兮的嘴边投喂她,“尝尝好不好吃。” 小予兮有些不解眼前的这一幕,但是糕点又抗拒不了,很快就被分了心,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糕点。 好好吃! 比二姐姐那里的还要好吃! 国公夫人见她喜欢,眼底含了点笑意,老夫人这边的所有都是紧着国公府最好的,糕点自然也是最好吃的,她就知道她会喜欢。 国公夫人抬手擦去她嘴边的碎屑,“慢点吃不急。” 一旁随侍的丫鬟伸出帕子的手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看着国公夫人怀中的表小姐,心里暗秤,国公夫人照顾三少爷的时候都嫌弃他脏,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举动,看来,她得重新评估一下表小姐的地位了。 “就是偏心了,又如何?”老夫人淡淡地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眼底尽是嘲讽。 丫鬟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敏姨娘也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突然间,所有人都偏向了那个丫头,明明他们才是受害方啊?“老夫人……” “你闭嘴。”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看到之前说话那声音都吓着小丫头了吗?还敢说话? 敏姨娘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你们夫人的身子倒是娇气得很呐?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把她撞倒?”老夫人看到青翠带着府医进到正厅,又看向正在媳妇那里吃得正开心的小予兮,罢了,先让她吃着,把事情先解决了。 “我们夫人没有看到,她便撞了过来……” “行,青翠,带十几个人把老大媳妇的门给我破开,我倒要看看,那个孩子是个什么情况。” “是。”青翠领着人便浩浩荡荡地冲着大少爷的院子闯过去。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怎么老太太突然就和那边的人撕破脸了? 敏姨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对她容忍度一向颇高,哪怕是她的儿子娶了商家女,也一直没把他分出去,反而一直养着他,如今带着人甚至有男丁去闯老大媳妇的房间,这是把她的脸直接按在地上摩擦了啊? 敏姨娘之前一直觉得娶了商家女虽然提升不了地位,但是至少他们家有钱。如今突然有些埋怨那个儿媳,好好地非要往花园里跑,还是她的地位太差。如果她儿子娶的是高门嫡女,那她也不用今日受这份屈辱。 现在她的孩子也没了,也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生,要是不能生育的话,她还是得提前给儿子做好打算。 “现在应当已经差不多了,走,去看看是什么个情况。”老夫人话音刚落,一旁的絮姨娘就连忙上前充当丫鬟扶住老夫人。 笑话,好不容易等到打徐敏脸的时刻,她当然要冲在最前面。而且夫人在照顾那个小丫头,老夫人身边这个讨好卖乖的机会出现在她面前,她当然要牢牢把握住。 这个家里除了夫人,说话权威最大的可就是老夫人了。 如今徐敏失宠,正是她上位的好时机,她的女儿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要是讨得了老太太欢心,说不定还能嫁给一个门楣低点的当正妻,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国公夫人用丝帕擦了擦小予兮吃的脏兮兮的小脸,“要不要去看看?” “是那个被撞到的姨姨吗?”小予兮有些疑惑,她不懂他们要做什么。 “对的,予兮要不要去看看?”国公夫人笑得温柔。 小予兮低下头想了一会,果断开口,“要,那个姨姨好像很痛的样子。都是予兮不好,予兮撞到了姨姨,让姨姨受伤了。” 可是她当时明明看过了的,那边没有人她才敢放心地跑的,怎么就撞到人了呢?不过撞到了就是撞到了,肯定是她没有看清楚。 跪了许久的莺蕊这才站了起来,福了一身,“夫人,奴婢来抱小姐吧。” 国公夫人扫视了她一眼,直接把予兮抱在怀中,淡然道,“不用。” 第10章 孩子无恙 “你说什么?”大夫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 “老夫人的人在破院门,还带了府医,要求必须给夫人诊脉。那门怕是待会就拦不住了。” 大夫人翻身下床,立即将桌上的首饰全攥在了手里,迟疑了些许又再次松开。不,她不能放弃穆府的一切。 哪怕她嫁的是庶出,这也是穆国公府,是她以后的孩子改变商家身份的唯一途径,她不能让她以后的孩子跟她一样,为了转变这个身份付出这么多。 这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倒不如就让他消失在世上吧。 大夫人将手中的珠宝又放回原位,咬住唇,狠下心来,狠狠将孕肚往桌子的棱角上撞。 「不能出声,一个音都不要出。」 大夫人直接摔在地上,腹部疼痛剧烈,有粘腻的触感从下身传来。明明是严冬,头上却因为剧烈的疼痛渗出了汗珠,嘴角因为牙齿咬着而流出了鲜红的血。终于,她忍不住疼痛直接昏睡过去。 —— 青翠见到老夫人被絮姨娘搀扶着过来,连忙在外院安排好座椅。 “怎么样?”老夫人落座后才缓缓地看向院里的丫鬟捧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 “老夫人放心,大夫人只是见了点血,孩子已经保住了。” 老夫人抬眼看向青翠,眼里有些疑惑,“保住了?” “正是,保住了。” 原本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敏姨娘听到她的孙子保住了,眼睛直接亮起,她就说,那丫头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都见了血还能保得住。 国公夫人抱着小予兮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上一世,这个大公子媳妇就是装作落了胎,故意搬到了别院产子,结果生了一个畸形胎,就是敏姨娘自己不敢相信她儿子的基因会生个畸形胎,把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结果倒好,确实不是她儿子的,也确确实实是她儿媳妇生的。通奸生下的产物罢了,原先穆府只打算把她休了扔出去。结果敏姨娘自己不依不饶非得要把她浸猪笼。 而老夫人几个月后不在穆府,对此事并不知情,倘若知情的话,也不可能由着敏姨娘胡来。 如今她有多得意,几个月后,她便有多失意。 她且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国公夫人嘴角微微勾起,“那便恭喜敏姨娘的孙儿无恙了?” “不敢当夫人的一声恭喜,还是我的孙儿福大命大,自己扛了过来。” 国公夫人笑了笑,不以为意。 絮姨娘眼神里微微失意,但很快便缓过神来,她的儿子还小,哪怕是争重孙也争不过他们,她还是得先想着把丝蓼的婚事给解决好才行。 絮姨娘笑着蹲下身仰视着老夫人,“恭喜老夫人,还是老夫人的福泽深厚,庇护了老夫人的第一个重孙。您瞧瞧,原先都已经没了的孩子,老夫人这一来,孩子就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可不就是老夫人福泽庇护嘛!”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接话。 小予兮抱着国公夫人的脖颈,看着面前的一幕幕,有些懵懂地问,“那个姨姨,是有小宝宝了吗?” 国公夫人抱着小予兮在老夫人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是呀,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活下来了是不是?”小予兮眨着大眼睛,看着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的心都被融化了。 “嗯,小宝宝活下来了。”国公夫人整理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小斗篷,拉起来,把她的头罩在里面,防止吹到风。 老夫人看着小予兮被裹在厚厚的披风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青翠,“我记得,皇上前段时间赐了一个挺厚的毛。” 青翠立马答道,“是白狐的,还没制衣呢。” “正好,给这孩子做件好点的衣服。做好看点,这云南的眼光,都被军营里那群大老爷们给弄残了,这么好看的小丫头,也不给好好打扮一番。” 青翠轻笑着应和,“奴婢心里也在嘀咕表小姐的衣服怕不是将军亲自挑的,都以耐脏为主,把水灵灵的小姑娘性子都压的沉稳了。” 小予兮看着她们在笑,有些不解,但是将军还有云南两个词她知道的,是指二姐姐。连忙开口,“二姐姐人很好的,挑的衣服也好好看的,予兮喜欢。” “哟,表小姐还护起短来了。”青翠轻声打趣。 老夫人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也跟着笑起来,小孩子还真是可爱。 国公夫人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就你二姐姐那个审美,你可不能照搬照学,日后是要哭鼻子的。” 小予兮闻言,立马双手捂住小鼻子,圆圆的大眼睛从手缝中露出来,看向她们。 结果又惹来了一阵轻笑。 —— 大夫人惨白着脸看着一旁的府医,“你方才说我的孩子保住了?” “恭喜夫人,孩子确实保住了。夫人这几日莫要下床,待胎稳了之后可以适当地在院内走动。……” 大夫人没心情再听府医的嘱咐,只知道,全完了,满盘皆输。 怎么会这样? 分明她已经设计好了,而且老夫人也确实是生气了的,怎么会突然转变? 待府医离开后,大夫人一把抓住丫鬟的手臂,“老夫人那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我这?” 「难不成是老夫人知道了?」 丫鬟跪在地上,“原先老夫人确实是生气了的,也是要为夫人主持公道的,可是那个表小姐一出来,国公夫人便开始替表小姐说话,紧接着老夫人好像也挺喜欢她的,这就……” 那两个老女人! 大夫人愤恨地拽紧被子,夫人不想她好,她还能理解。她怀的可是老夫人第一个重孙啊?重孙子没了,居然还去保那个不知道隔了多少血脉的外孙女? 若不是那个小女孩,她还不至于白受了罪,还没能达成所愿。 大夫人眼神微动,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原先她还想着留那个孩子一命,现在,她倒是不想那么仁慈了。 国公夫人和老夫人她动不得,一个小孩子罢了,生点病,死了,总不能怪到别人头上吧? 第11章 一直喜欢予兮好不好 府医小心翼翼地给小予兮的手包扎好,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给三少爷包扎伤口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种阵仗,老夫人一直在旁边不停地说着“轻点,小女孩子手嫩,会疼的。” 国公夫人一直在旁边说着“这药是御赐的吧,可别留了伤疤。” 还有其他几个主子也都在一旁看着。 不是说里面那位的是穆国公府的第一个重孙吗?怎么一个重视的都没有,都搁这守着这个小丫头受伤的小手? 国公夫人看着她被裹得厚厚的小手,心里疼得紧,只问道,“疼不疼呀?” 小予兮认真地摇头,“不疼的,姨姨别哭。” 她还记得姨姨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疤的时候落下的泪,一颗颗滚烫地落在她的手心,她全都记得的,姨姨这么好看,她不想让姨姨哭。 “虽然姨姨还挺好听的,但是乖宝,你得喊我舅母。”国公夫人温柔地纠正她的称呼。 “舅母?”小予兮有点疑惑,没有人教过她这些,舅母是什么? “嗯,我是你真正娘亲的兄长的妻子,是你的舅母。”然后又特意小声地悄悄在她耳边说,“那位是你娘亲的娘亲,你要是喊祖母了,她会特别高兴的,去试试?” 小予兮被抱下了地,一开始有些踌躇,但是看到温柔舅母的鼓励的目光,瞬间打足了勇气,往祖母那边走去,然后看到祖母温柔的笑,一把抱住祖母的小腿,仰起头,甜甜地喊,“祖母。” 老夫人虽然听到了国公夫人刚刚那小声地嘀咕声,但确实是被这声祖母哄的心花怒放,“诶,好孩子。” 老夫人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和自己女儿那相似的眉眼,有些心疼。 前世到底是怎样,她才没看出来那个人是个假冒的孩子,明明他们穆家的孩子这么漂亮,哪怕是瘦弱了点,也是好看的要命。 “再叫一声?”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 小予兮被看的有些害羞,直接抱住老夫人的一半身体,把脸埋在她的怀中,瓮声瓮气地说,“祖母。” 又过了一会,“喜欢祖母。喜欢舅母。喜欢二姐姐。” “好喜欢好喜欢的。” 老夫人一顿,手慢慢拍着她的背,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问她,“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小予兮停下来想了好一会,才说,“喜欢就是要对她好。祖母,予兮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也一直喜欢予兮好不好。” 老夫人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啊,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一份。” —— 穆云南有些焦急,她刚刚才收到消息,说是老大的媳妇被予兮推流产了。 且不论小予兮有没有做这个事情,一个孩子被卷进大人的是非恩怨中,她还那么小,又是在乡下长大的,怕是根本就什么都不懂,而且穆家她没有任何靠山,必然会被人欺负。 而她又根本走不开。 皇帝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爱卿是否有什么急事?” 穆云南微愣,双手抬起,潦草地行了一礼,完全忘记了当今的皇上不是十年后的那位了。 “家妹在家中出了点事情,陛下若是觉得这个方案尚可,不如先行推行,臣怕妹妹出事。”穆云南说的飞快,丝毫没有任何敬意,倒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微动,但很快被掩藏了下去。 皇帝唇角轻扬,开口却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亲昵,“爱卿去了在边疆几年,倒是性子活泼了不少。不过爱卿的妹妹是?” “刚寻回来,受了不少苦,所以臣很是担心,怕她被小人欺负。” “云……爱卿先回去吧,方案不错,便这么用了。”皇帝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行军图,可手中的纸张却被一点点攥紧。 这分明是十年后的云南才能策划的出来的计谋。 他方才差点就直呼她的名字了。 “多谢陛下。”穆云南像是了却一桩大事,飞快行礼转身离开。 等过了许久后,皇上才放下手中的图纸,缓步走到窗前,目送着穆云南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皇宫之中。 一旁的太监总管福全到底是看出来了点啥,眼神微动,“陛下若是喜欢穆将军的话,不如……” “福全。”皇上打断他,看向蔚蓝色的天空,沉声道,“她是九天翱翔的鹰,我一个脏了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可陛下尚在孝期,并未……” “福全,你相信……人是有魂的吗?魂脏了,就彻底脏了。”脏了的人,再洗也洗不干净了。 福全呆站在原地看着皇上,哪里有人敢如此评判皇上? 皇上低下头,看着扣在腰间的玉佩,虽是世间最好的玉料所制,可终究不是十年后的那枚刻着她名字的玉佩了。 他甚至连一个念想都没了。 他原以为重来一次,他终于可以靠近她了,却不曾想,她竟与他一般。 世事难料。 此生的他,终究是要被死死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了。 没关系,只要此生,她岁岁无忧,长安常乐便好。 他会用一生,还她一个盛世。 皇上摘下腰间的玉,看了几秒,随手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朕不爱戴玉,日后都不必了。” 「陛下信我,只要刀在一日,这些蛮夷就不能伤到陛下一分。」 「月国只要尚存一人,臣便战到最后一刻。」 「陛下,臣曾想过,臣日后要嫁之人必是心中只有臣一人,身心干净,品节高尚之人。不过,如今时局动荡,臣又怎能拘于儿女私情,罔顾天下大事?」 「陛下,此玉务必随身携带,无论你在哪,臣都能随时找到你。」 「陛下,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最初寻予兮的时候,若是当初是我亲自去接的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陛下,臣做到了。」 「臣说过的,只要尚存一人,便战到最后一刻。」 「臣做到了。」 云南,朕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朕就说,你做什么都能做到的。 第12章 想二姐姐了 穆云南回到回到穆府时,小予兮已经在国公夫人房中睡熟了。 穆云南站在母亲院前,将盔甲拆下,与长刀一起放在侍卫手中,只穿着一袭黑色里衣进了母亲的院中。 国公夫人剪着枝丫,抬起头看向她,“这么晚了,来我这做什么?” 穆云南从小习武,不在国公夫人身边长大,自然没有长姐和小弟那般和母亲亲近,但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然也是知道,母亲不过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天晚了,女儿来接予兮回家。” 国公夫人放下剪刀,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盆栽,“回什么家,她的家,不就在这吗?” 国公夫人抬眼看向她,她不想让她的这个女儿还像前世那般在外行军打仗,她不知道云南到底活到了什么时候,但她死的那个时候便已经能看出月国的未来了。 一个暗无天日的未来。 与其这般,还不如当一个普通的人,至少还能在这种战乱的环境中留下一条性命。 “云南,你把官辞了吧。” 穆云南微怔,这才在重生后第一次认真地看她,前世直到最后一刻,母亲都在告诉她,追求她自己想要追求的。 她其实从未后悔过的,为了月国献上属于穆家的全部忠义,她从未后悔。 “额娘,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打开了月国的女官的口,怎么能就此停住?”而且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蛮夷那边的所有动向,她哪怕要停下,也不会在现在就停下。 “好,那予兮,我来照顾。” 穆云南脸上笑意渐退,面色认真了些许,“额娘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你一个武将,能照顾得了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孩子吗?就像今天一样,你随时都会被召进宫中,能给她什么保障。” 穆云南垂下眼睫,“她今天有被吓着吗?” “她其实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戏码只会在这种外人眼里的世家才会发生。她就只知道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个人也没事情,现在已经睡熟了。” 穆云南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既然睡了,那我明日再来接她。” “二姐姐。”小奶音带着些还没睡醒的尾音,有些撒娇的调调响起。 穆云南往里屋看去。 小予兮被裹得厚厚地,像一个小毛球般向她冲了过来。 穆云南长臂一伸,将她从地上捞起,抱在怀里。 怀中的小予兮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眨巴着睁不开的眼睛,想给自己强行开机。 “怎么突然醒了?”穆云南检查着她的身体,生怕她除了白天那个手伤外,还有其他的伤痕。 “听到了二姐姐的声音,想二姐姐了。”小予兮小声地嘀咕,咂吧了几下嘴巴,就昏昏沉沉地在穆云南怀中睡熟了。 穆云南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怀中,有些微微出神,又低头看了看她睡着的小模样,心软成一片。 国公夫人拿起修剪好的梅花,插到玉瓶里,看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西厢房昨日刚巧让人收拾了,夜里风大,你带着她去西厢房休息吧。” “多谢额娘。” “还有,老夫人吩咐了。给予兮弄一个宴会,让她尽快融入京城的圈子里。小姑娘,还是得有一两个朋友才好。” “依着额娘的意思办就好。” —— 次日一早,小予兮挣扎着想从被窝里爬起来,可是被窝实在是太厚了,她挣扎了半天,还在原地。 莺蕊听到声响连忙从厅房进了里屋,笑着将小丫头捞出来,给她套上了提前备好了的粉色的毛茸茸的小裙子。 这个是昨天国公夫人给她哄睡前,她自己挑好的。 莺蕊精心给小予兮扎了两个小啾啾,绑上了粉色的丝绒球球,一晃一晃地甚是可爱。 “二姐姐呢?”小予兮东张西望地看着,她记得昨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二姐姐好像出现了的?怎么现在又不见了呢? 莺蕊看着被打扮的像个年画娃娃的小予兮,心里成就感满满当当,“将军去上朝了,可能得晌午才能到家。” “上朝?上朝是什么意思呀?”小予兮很是不解,她知道家里之前要上街赶集。 这上朝是上街赶集的意思吗? “emmmm……”莺蕊原先比较丰富的词汇量一时之间就被难住了,过了许久,她才解释道,“将军回京的话,只有除了休沐日外日日上朝才能拿到足够的金子给小姐花。” “赚金子?” “对。” 小予兮惊叹地张大嘴巴,居然可以赚金子诶!那必然很重要很重要了。“二姐姐上朝,予兮乖乖的。” “小姐真乖。”莺蕊将她抱下了床,拉住她的小手,“现在小姐住的是夫人的院子,所以处于礼貌,我们在早上醒来后,对长辈请安的。虽然国公府没有这个规矩,但是第一次住在这边,还是得留个好印象。” 小予兮疑惑地歪了歪头,,问她,“请安应该怎么做呀?” “国公府的规矩不多,夫人昨天还是很喜欢小姐的,小姐就去给夫人道声早……” “既然国公府规矩不多,那你教她做什么。”在门口听了好一会的国公夫人冷淡地打断她。 莺蕊惊讶地怔愣了一两秒,立马跪在地上,“夫人。” 国公夫人没有理她,上前抱起小予兮,看着她打扮的好看,笑着说,“予兮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就好。没有必要迎合任何人。包括面对皇室,国公府有这个能力在背后支持着你。予兮只需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 小予兮啪叽一口亲到国公夫人脸上,“予兮喜欢舅母。” 国公夫人面上笑意更深,抱着小予兮去吃早餐,“舅母也喜欢予兮。”顿了一下,对一旁的丫鬟池雅低声说“教教她,应该怎么照顾小姐。” 小予兮眨眨眼睛,想起刚刚莺蕊跪在地上的样子,和她平日里做错了事情跪在地上一样,慢吞吞地开口问国公夫人,“是莺蕊姐姐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第13章 见妹妹 国公夫人看着小丫头有些担忧的眼神,心下猜测可能是她之前被虐待导致的,“放心,舅母没有惩罚她,就是正常让她们聊聊天。舅母先带予兮吃好吃的,好不好?” 果然,小孩子的注意力好转的很,听到有好吃的,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好~” 小予兮看着摆满了整整一个桌子的早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在二姐姐那每餐四五个菜感觉已经是很多了,她之前住的家里,只有过年最多会有五六个菜,平日里就一个菜,她还不能上桌,只能每天等着爹妈和弟弟吃完后,去吃剩下的菜,有时候一饿就能饿两三天。她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菜。 国公夫人看着小予兮,抬手夹了一个精致小巧的虾包,“这个味道极其鲜美,你尝尝。” 她记得前世予兮第一次到国公府的时候,就对虾包赞不绝口,想来她应当是喜欢这种味道的。 果然,小予兮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发现不烫后,啊呜一口直接塞进嘴巴里,像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 吃完虾包,小予兮眼睛发亮的看着其他的早点,全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漂亮又好吃的早点! 只尝了三分之一的早点,小予兮就成功地塞不下了。 已经吃懵了的小予兮缓了缓神神,看着吃鼓起来的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把身上的小短袄往下拉了一点,“舅母,予兮已经吃饱饱了。” 国公夫人有些可惜地停下投喂的手,看着剩下还没动过的早点,弯了弯眉眼,“吃饱了就好,剩下没尝试过的,咱们日后再慢慢品尝。” 国公夫人摆了摆手,一旁下人就飞速上前把早点撤走,过了片刻,便端来了一整排的各种珠宝头面,珠光宝气,甚是好看。 小予兮跳下椅子,踮着脚尖看着丫鬟抱着的盘子。 国公夫人轻声咳嗽了一声。 丫鬟们整齐划一地跪下,方便小主子观赏。 领头的丫鬟先开了口,“这套是老夫人赠表小姐的金绞丝嵌红宝白玉兔头面十五件,剩下的都是昨日夫人吩咐的去玲珑阁买来的最新款,夫人小姐请过目。” 国公夫人拿起老夫人赠的其中一个项链,小心翼翼地给挂在小予兮的脖颈上,按照年龄来推算,予兮应当是属兔的,老夫人倒是以极短的时间便找了一套品质如此高的头面,看来是对予兮很是满意的。 予兮看着脖子上挂着的白玉佛像,有些惊诧地拉住国公夫人的裙摆,“是不是很贵呀?予兮不能要。” 她记得黄色的是金子,很值钱的,卖一年的粮食都赚不到一个金子的。 她突然有些意识到,好像这里真的和她以前住的地方不是一个地方了。他们好像不缺吃,不缺穿,宅子也很大,而且除了二姐姐外似乎都不是很忙。 小予兮有些担心,她现在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么多,那她要付出的是什么呢?就像她在家里吃饭,就得做一天的活。可在这里,他们对她没有任何的要求,好得让她惴惴不安。 “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女孩子的嫁妆,要从小开始攒。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多。” 国公夫人又拿起一个步摇,有些可惜地看着小丫头短短又有些枯黄的头发。若是从小出生在国公府,必然养了一头极美的乌发了,那家虐待了她的人家。 国公夫人敛下眸间的杀意,笑着摸了摸她脸颊边的毛茸茸的小碎发,“你值得最好的。最好是娇纵一些,有些小脾气,不用如此听话,舅母会心疼的。” 小予兮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但又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有小脾气,但又本着你说一句我回一句的原则,甜甜地来了句,“好~”,简直乖巧得要命。 国公夫人有一种终于养到了女儿的快乐。 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三个从出生开始都冷静得要命,尤其是老二从五岁开始就往军营跑,十来岁直接上了战场,她还记得当时被气的直接病了好几年才又生的老四,也就是国公府的三公子。 可是他却是唯一一个混不吝的,从小到大没有一刻停过闹腾,只要遇到他,便会直接偏头痛。于是她索性再也没管过他,直接把他丢给了奶娘带。 只是,这也是她觉得最对不起那孩子的地方。前世的他也和云南一样上了战场,最后被设局没了双腿。 国公夫人突然停下回忆,想起昨日没见到过那个孩子,然后疑惑地问旁边的丫鬟,“云晨呢?昨日那么多人都在,他跑哪去了?” “三公子昨日,昨日赖床不愿意起,奶娘那边见老太太没催,就由着三公子了。” “这孩子,把他叫过来见见妹妹。”国公夫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昨日睡前有问过小丫头的出生日,小丫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刚巧云晨也是五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大一些。 国公夫人抱起奶团子,认真询问她,“予兮是更喜欢有哥哥,还是更喜欢有个弟弟呢?” 予兮听到这个问题,认真地垂头想了好一会,弟弟的话,是像耀祖那样的吗?想起来她被弟弟诬陷然后被打的场景,小予兮惊悚地飞速摇头。 她才不要弟弟呢! “我不喜欢弟弟。”小予兮认真地把手放在国公夫人手上,一个字一个字极其认真地看着她说。 国公夫人果断决定,“待会介绍个小哥哥给予兮认识,予兮日后要是被欺负了就随时给舅母说,舅母打他,好不好?” 小予兮想了想,果断点头。 只要不是她挨打就可以的! 穆云晨知道母亲找他后,带着一身的起床气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刚进门,就看国公夫人极其宠爱地抱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丫头亲昵地在说着些什么。 国公府是没有这么大的小姑娘的,这个就只能是那个表小姐了? 穆云晨眼睛微眯,猛地上前一把把国公夫人怀中的小丫头推了下去。 第14章 喂狗也好过喂白眼狼 国公夫人被这猛地一下弄得猝不及防,手没有抓稳。 小予兮一下子就磕在了桌角,好在之前为了照顾三少爷方便,国公夫人屋内设施都更换过,桌角并不尖锐,但确确实实是实木的,猛得磕了一下,小丫头本就皮肤薄,骨头脆。 瞬间就蓄满了眼泪,却悬在眼眶中,明明特别特别地疼,却还是憋在心中,一声不吭。 “你是个什么玩意!还敢坐在我娘的怀里,对自己的身份没点数吗?”穆云晨满脸嫌弃地看着她的背影,惯会耍这种小心思。 偏生他这个娘还就信她,本来他是想忍的,但是看到他这个娘那副宠爱的表情他就忍不住。 国公夫人连忙将小丫头抱起来细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看到只是有些青淤后,才放下心来,抬手扇了穆云晨一巴掌。 “你就这教养?学的四书五经都喂了狗了?” 一旁的丫鬟不敢牵连进主子的吵架,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说一句话。 “喂狗也好过喂白眼狼!” “穆云晨,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我们穆家任何东西喂狗都行,就是一个子也不能喂给白眼狼。我就在这起誓,不把她给赶出去,我就是个狗!” 穆云晨看到一旁摆成一排的金银珠宝,直接伸手一把一把抓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又看向被他娘护的好好的小丫头,更是一肚子的火,就是护着她,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护着她。从小到大他说了多少次这个女的有问题,就是不信,一直到后面,若不是他替额娘赴约,当时被害的就是…… “我穆云晨把话搁在这!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你是要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还是要一个毫无关系的白眼狼!”穆云晨瞪着那个被他娘护住额头的小丫头,带着点委屈和期盼地看向娘亲。 国公夫人被气的浑身发抖。她从没想过儿子会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以为上辈子他那些不好的习惯都是因为跟着云南去了军营跟着那些大老粗学来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么早之前他便变成了这副德行? 国公夫人感觉到了肩膀处的濡湿,还有小丫头颤抖的但却拼命压制住的小肩膀,心里难受得紧。 上一世她没想过介绍两个孩子认识,所以虽然云晨对那个假货颇有微词,但从来没有像这般直接动手还恶语相向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介绍二人认识罢了,云晨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便有这么大的恶意。 除了他已经被穆家宠坏了,她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 “好,你走!现在就出去!立马出去!”国公夫人颤着声音,指着门口。 穆云晨咬着牙,看着她,直接转头就走。 看到他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后,国公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消失的门口,发呆了许久许久,才缓缓地拍拍小予兮的背。 小丫头被吓着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她到现在在穆家的这些日子里,从来都没感觉到过这么大的恶意,哪怕是昨天那种情况,她也觉得应当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是这次,她明明是很期待新哥哥的,她上一刻还在想是不是和二姐姐一样好的哥哥,结果下一刻就被他推了一把,撞到了桌角。 穆予兮有些委屈还有些疼,但还是很乖地埋在国公夫人怀中,偷偷摸摸地把眼泪擦了,才抬起头用红彤彤地眼睛看着国公夫人。 那个是她的儿子,被这样说肯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穆予兮的小手摸着国公夫人的脸,“舅母不生气了,哥哥是今天心情不好。明天予兮等哥哥心情好了找他道歉。” “你又没错,道什么歉。走了也好,清净。头疼不疼?府医呢?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丫鬟采荷连忙送上裹好帕子的两个煮熟了的鸡蛋。“夫人先用这个给表小姐敷一下吧。府医在老夫人院里请平安脉,还得稍等一会。” 国公夫人拨开小予兮额角细碎的绒发,小心翼翼地给她敷着青淤,有些心疼,“疼不疼?” 小予兮忍着疼,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国公夫人眼底的担心,过了好一会才说,“予兮不疼,舅母不要担心。” 国公夫人轻柔地摸着她的小脸,那一块青紫显得格外突出。“怎么会不疼呢?在家里人面前不用忍着的。” 听着这个话,小予兮直接抱住国公夫人的脖子,有些委屈地一滴又一滴眼泪落下。 她其实是不想哭的,可是舅母这样一说,她根本就忍不住,只想去哭。 国公夫人轻柔地拍打着她,直到感觉到小丫头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哭着哭着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抱着她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国公夫人看着睡熟了的小丫头,轻声问一旁的丫鬟,“穆云晨跑出去的时候,丫鬟都跟上了吧?” 一旁的丫鬟点头,“都跟上了的。不过,奴婢瞧着,三少爷是往老夫人的院子的方向跑的。”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他一向就这样,家里老夫人宠着他,他就无所不为,如今在我这吃了个钉子,必然是要让老夫人给他做主的。哪怕是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丫鬟轻声说,“三少爷还小呢,现在也才和表小姐一般大。等三少爷长大了自然就会改变了。” 国公夫人笑而不语,就他那个臭脾气,再来十几二十年都变不了。 待府医小心翼翼地给表小姐上了药之后,一直服侍在老夫人身边的青翠,突然过来请表小姐过去。 国公夫人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拍醒,“带你去见祖母好不好?” 小予兮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听见了祖母两个字,想起来昨天那个和蔼可亲一直哄着她的祖母,小声念叨着“喜欢祖母。” 青翠抬眼看了一下表小姐,见她睡得迷迷糊糊地也要说喜欢老夫人的话,嘴角笑意更深,“夫人宽心,老夫人正宠着表小姐呢,还是把表小姐交于奴婢吧。” 第15章 老…老大? 老夫人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丫头,不由得满脸疼爱的接过她。 小予兮感觉到换人抱着她后,才恍惚着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老夫人,埋到祖母怀中蹭了蹭。“祖母。” 老夫人的目光看向她额角被贴上了膏药,心里一阵怜惜。 今日一大早,穆云晨那个小皮猴就到这里把早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她倒是觉得,小予兮不是他口中的是为了他们穆家的地位和财产来的。 尤其是前世的时候,他们穆家没有破败的时候,老二穆云朝与予兮交好,予兮其实早便知道是穆家的孩子,但一直没有和他们直说。她当初还以为这个孩子和云朝是一对。 后来,穆云晨又变成了她的跟屁虫,几乎是她到了哪里,穆云晨就要跟过去。 她一度以为这个女生是个狐狸媚子,来祸害他们穆府的。直到后来穆家被陷害的时候,她拿着自己屯的所有粮草供给军队,换穆家平安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她的身份。 也许她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的,可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找到了丢失的孩子,便不想来打扰到他们。 而且她现在还小,她要是真的只需要穆家的权势,她还放心了呢。可惜,这个孩子都没有见过她的母亲,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可怜。 “予兮今天早上是不是被欺负了?”老夫人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角。 早上? 穆予兮眨眨眼睛,认真地摇头,“没有的,予兮住进来没有提前和哥哥说,是予兮的错。” 哥哥? 老夫人迟疑了一下,云晨竟然是比她大的吗? 前世云晨一直喊她兮姐,她一直以为是比云晨要大的。 也是,他们应当现在都是五岁左右,最多也就差几个月。还真是有可能比云晨小的。 “你那么多个哥哥姐姐还能每一个都去说一下吗?你云裳姐姐可在皇宫里呢,你还能进宫去说吗?” “可是这里是哥哥的家……” “但也是你的家啊。” 老夫人说的平淡,但却像一颗石子落入了予兮心间的湖泊,荡起一阵涟漪。 「是,我的家吗?」 老夫人想了想,跟她小声说,“让哥哥给予兮道歉,好不好?哥哥的本性不坏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罢了。予兮再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老夫人确信,上辈子穆云晨能跟在她身后跑必然是有原因的,她倒是不信换了一世,穆云晨那个孩子还真就讨厌她了。 予兮眨了眨眼睛,小大人似地拍了拍老夫人的背,“祖母,予兮没有生气的,哥哥不用跟予兮道歉。” 老夫人捏捏她的小脸,让青翠把穆云晨给带进来。 穆云晨不情不愿地跟在青翠的身后,嘴里念念叨叨,句句都是骂人的话,远远地看见坐在奶奶怀中的穿着粉色衣服的小丫头,心里的火气更旺。 他就说,怎么如今奶奶也不偏袒着他了,他上午告完状,本以为奶奶会打发这个丫头走,结果却是让他直接去小佛堂跪着反省。 而且他到现在还是饿着肚子!一大早上什么都没吃。 还在院子里穆云晨就叫嚷起来。“我都说了,我讨厌她,不许她在屋子里,我不进去!” 穆云晨一把甩开青翠的手,怒气冲冲地冲着里面喊,“除非她走,要不然我死都不进这个门!” 穆予兮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疑惑地坐在祖母的怀中,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哥哥好像比她高一点,但是穿着灰色的貂皮,一脸的不服管教。 她知道的,这种在她村子里也很常见,通常都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丁,被养的极其叛逆,还经常欺负她们这群到河边洗衣服的女孩子,有时候会把她们辛辛苦苦洗好的衣服全都踩脏。还会拽着她们的头发,说要玩游戏。 穆予兮眨巴眨巴眼睛。她有点点害怕。 “那个从乡下带回来的,怎么可能是我们穆家的人,你们就没认真去找过!一看就知道,她就是个贪图富贵占我们便宜的婊……” 那个“子”字突然卡在嗓子里,包括他后面的话也全都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怔愣地看着奶奶怀中抱着的穿着粉色袄子的缩小版的予兮,感觉汗毛一根根竖起。 怔愣地走进来,“啪——”地一声跪在地上,跪得结结实实的。 「老……老大?老大也重生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啊!前世在家里的不是那个假货吗?妈耶。他……他……他说了些什么?」 「我们穆家任何东西喂狗都行,就是一个子也不能喂给白眼狼。我就在这起誓,不把她给赶出去,我就是个狗!」 「我穆云晨把话搁在这!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你是要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还是要一个毫无关系的白眼狼!」 「我靠!!!!!」 穆云晨被吓得打了个嗝,眨着眼睛抬头看向奶奶怀中的缩小版老大。 「靠,真他娘的是老大!」 「怎么办?应该怎么做?老大现在是在装小孩子吗?他……他早上是不是推了老大!!!」 「完蛋了!」 穆云晨身如死灰,恍惚间想起了他发的誓。 看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兮姐,他只觉得她在想着什么坏招,打算坑他一顿。 先垂下头,决定兑现他的誓言。“汪。” 穆予兮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崇拜地看向祖母。原来祖母的威严如此厉害的!比舅母还要厉害,刚刚还在叛逆的哥哥,看到祖母的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了!好厉害啊d(?д??)!!!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顽固不化的孙子突然间就过来跪着,说了声“汪。” 虽然这声“汪”的意思她并没有听懂,但是他上午还在骂骂咧咧,现在就变正常了?她可不觉得这小皮猴是害怕她。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他们介绍一下。 “云晨,这是予兮,日后便是你妹妹了。可不能再像上午那样推妹妹了,听懂了吗?” 云晨对视上小予兮圆圆的大眼睛。 妹……妹妹??? (?Д?≡?Д?)??? 第16章 他惜命! 奶奶是不想要他这个孙子了吗? 他但凡敢说一句妹妹…… 等他出了这个门,他可能就身首异处了啊d(?д??)!!! 穆云晨僵硬着开口,“要……要不,她……她当姐姐吧……” 他很惜命的qaq。 小予兮感觉到了地上跪着的小哥哥似乎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了,有些疑惑,所以他之前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呀? 感觉到了小予兮的好奇,老夫人索性把她放到地上,拍拍她的背,鼓励她主动上前和哥哥说话。 小予兮回头看了一眼祖母,给自己打气走到了小哥哥面前。 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哥哥。 穆云晨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生理反应,想直接夺门而出。但是强行忍了下来。 她之前就是这副模样,然后笑着把他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他还怕被人笑,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宅子偷偷养伤! 穆云晨咽了一下口水,僵硬地笑着。突然意识到。 诶?兮姐居然这么矮吗? 穆云晨虽然是抬着头看着的,但他是跪在地上的,如果他站起来,起码要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 穆云晨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哪怕兮姐变矮了,她在他心中也是伟岸的!」 “哥哥好,我叫予兮。” 穆云晨恍惚间感觉回到了前世,她也是这样就坐在他哥身边,捧着下巴,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三公子好,小女予兮。」 他以为她是哥哥点来陪酒的,就调笑了她一下,然后紧接着他就在床上生无可恋地躺了三个月,期间他那个哥哥就坐在那吃茶看着他被打,打完后,还帮她遮掩打人痕迹,然后带着她扬长而去。 最后的结果是,他每次见面都先被打一顿,彻底地把他打服了,堂堂穆家三少爷只能跟在她身后当小弟orz,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穆云晨想起之前的惨状,立马开口,“我是弟弟!” 小予兮迷茫地歪歪头。 在穆云晨眼里却和打人前活动筋骨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 「穆云晨,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还犟嘴呢!」 穆云晨的背立马挺直,双手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眼含热泪,“妹妹!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亲妹!” 小予兮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小哥哥,这个哥哥是怎么了? 老夫人见两个小家伙相处愉快,果断让穆云晨带着小予兮出去玩。 她就说,这孩子肯定会喜欢小予兮的。 穆云晨僵硬着胳膊拽着小予兮往外走,一直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砰——”地一声笔直地跪在地上,板板正正,一丝一毫地多余动作都没有。 “兮姐,我错了!” 小予兮疑惑地眨眨眼睛。 这里没有祖母啊d(?д??)???为什么还要跪呀?? 看着兮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穆云晨心里悲伤,面上更为恳切,“我要是早知道是兮姐你,怎么可能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小予兮整个人都被吓得呆滞住,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三哥哥,你没事吧?” 「靠,没人还在装,不愧是兮姐!」 「这个时候是兮姐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兮姐必定跟他一样是重生的!不然不可能会在穆府。而且还能得到他额娘和奶奶的疼爱,不愧是兮姐!」 「只是,兮姐面对他一个人还在装,莫非是不知道他也是重生的?」 “兮姐,我是小土豆啊!!!” 虽然小土豆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是兮姐在吐槽他矮,但是为了相认,他不管了!反正这一世他肯定多补充营养,长得又高又壮的!绝不会再让兮姐嘲笑他矮了! (* ̄m ̄)!!! “啊?嗷~”小予兮伸手去扶他,“土豆哥哥,你先起来。” 小予兮没用多少力气,但穆云晨还是习惯性地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穆云晨一低头就能看到小予兮的发旋,强忍住嘴角,不让他看出来他心底在狂笑。 他终于不是小矮子了!!! 哈哈哈哈哈!!!!! 他比兮姐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狂喜中(?>?<?)…… 小予兮抬起头看着土豆哥哥丰富的表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莫非土豆哥哥是脑子不好? 也是哈,村里也有一些傻子就是这个样子的,突然犯病就会伤到人,然后好了又会恢复正常。 土豆哥哥肯定也是这样的。 小予兮拉着三哥哥的手,有些心疼,“土豆哥哥,没事的,予兮会一直陪着你的。” 穆云晨认真地看向她。 「不应该啊,如果是重生的话,他说完他是小土豆后,她就应该便会原样来吐槽他了呀?」 两小只面面相觑。 互相都看不懂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穆云晨顿了一下,莫非她压根就没有重生(?Д?≡?Д?)???? 穆云南找来时,看到就是这样的一幕,她看向周围,雪地上还有一个之前跪过的痕迹,结合前面听到下人说的,三少爷上午的时候推了小予兮,还有之前刚接予兮回来的时候,被他让下人把予兮丢到荒院里,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前面刚刚欺负过予兮。 于是果断地大步上前,一把拽起穆云晨,把他翻过来,“啪啪啪——”地就打起了他的屁股。 穆云南是武将,平时耍的刀就有三四十斤重,她的手劲比一般棍子打来的还要重。 哪怕穆云晨的内里是十年后已经重生的吃过无数苦的小少爷,但是依旧被这几下打懵了,屁股火辣辣地疼。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他居然被打了! 而且还是屁股! “穆云南,你还有没有女孩子的羞耻心!怎么能打……打……”穆云晨叫嚷着,中途就熄了火。 他有廉耻心的!怎么好意思大声叫嚷着他被打了屁股(╥w╥`) 。 “长姐不在家中,我替她教育弟弟,有何不妥?” “我做了什么,你就这样打我!你简直就是个女阎王!” 穆云南挑眉,还真是难得,平日里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自己是女阎王,隔了这么久又听到了这个词,还真是稀奇呢。 第17章 予兮这么小,怎么可能会说谎呢? “女阎王?”穆云南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嘴角勾起,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条黑色的鞭子,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卫十九,“带姑娘离开。” 穆云晨看这架势,瞬间挣扎着跳下去,忍着痛,飞速拉住穆予兮。 穆予兮就打过他一次,二姐可是把他从小打到大的!那个鞭子他可是领略过这个威力的,打完后全身都疼,去告状连个印子都没有,还得被罚跪! “我错了,二姐!”穆云晨怂得贼快,瞬间跪在地上,手上还拽着小予兮的衣袖,生怕这根救命稻草被带走。 十九怕伤着主子,求助性地看向站在一旁正拿着鞭子的穆云南。 “二姐,你不能这般不讲理!我做了什么了,你就上来就打我!”穆云晨试图和她讲道理。 “打你?还需要你做什么吗?”穆云南目光闪烁,她其实不太想打他了,一想起前世最后他的双腿全断,她反而有点不想像前世那般让他有出息了。庸庸碌碌,平平淡淡的活着也挺好,败家也没事,也不需要他来为穆国公府做什么。 穆云晨被她这个理直气壮的话语惊呆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前世,二姐姐也没这么的不讲理啊!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跟着二姐姐从军。 “人至少不能……不能这么的……”穆云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但是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也组不成一个句子。 穆云南将鞭子收回腰间,“小小年纪,连四书五经都没看,就开始说人了。” 穆云南上前捏住穆云晨的手,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地立马从小予兮身旁跳走,才一把抱起有些懵懵懂懂的小予兮。 看到她额头上裹着的纱布,手心痒痒的,还是应该拿鞭子抽他一顿才好。 穆云晨一脸委屈地看着被穆云南抱着的穆予兮,他就从来没被二姐抱过! “予兮疼不疼呀?”穆云南心疼地看着她头上的伤,想碰又怕她疼。 小予兮歪了歪脑袋,看了看在一旁有些委屈的三哥哥,果断地摇了摇头,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些许奶音,“不疼,二姐姐不要打土豆哥哥好不好?” 穆云晨眼睛亮起,不愧是他的兮姐,还知道替他说话。 小予兮完全没想那么多,其实她的额头的伤没那么严重,就和她之前上山捡柴火的时候摔伤差不多,还没那么疼。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哥哥对她并没有恶意,上午的那些话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给她感觉和二姐姐很像。所以这个哥哥应该是个好哥哥,不是坏哥哥。好哥哥不应该被打的。 小予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二姐姐,但是二姐姐是对她最最最好的姐姐,如果二姐姐真的要打的话,那肯定还是小哥哥做错了事情。二姐姐肯定是不会错的。 穆云南不懂小家伙心里的想法,只是听到土豆哥哥一词后,有几分诧异,看了眼穆云晨,心底有些诧异,“为什么喊他土豆哥哥?” 她知道予兮上一世一直喊云晨是小土豆,因为云晨个子矮,后来云晨腿受了伤后,才没有喊的。只是,现在的予兮因为那些人的磋磨,连三岁小孩的个子都达不到,而云晨现在起码比她高出来一个头了,怎么可能还被喊小土豆?这个名字来的毫无根据啊。 小予兮刚想开口就被穆云晨打断,“因为她现在矮,是个小土豆,我是她哥哥,自然就是土豆哥哥了。” 小予兮:(o?o) 等等,她好像有点转不过来了…… 好像,好像不是这样的…… 穆云南在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想的太多,这个世界哪里来那么多的重生,云晨后面断腿后自杀,他那个消沉的性子,怎么可能变回原先这种跳脱的不着边际的性子。是她想的太多了。 “也好,你也挺适合这个名字的。”穆云南拍了拍他的头,“日后,若是被我再听到你欺负妹妹,十鞭子起步,如何?” “十……十鞭子?”穆云晨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一鞭子都能直接把人抽个半残,十鞭子下去,不死也没气了! “怎么?”穆云南看他这个模样,微微眯眼,手指把着鞭子跃跃欲试,“莫不是,你还想欺负妹妹?” “不!”穆云晨心底雷达疯狂响起,这副模样,感觉下一秒穆云南的鞭子就要抽到他身上一样。“我不欺负她的!绝不!”见她面色平和下来,又悄咪咪地试探着开口,“但二姐,这个欺负得有个度吧,如果我没欺负她,但她跟你告状我欺负了她……” 穆云南果断打断他,“那必然是你欺负了她。” ??? 穆云晨:Σ(?д?|||)?? 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不是,凭什么啊!”穆云晨顾不上对鞭子的恐惧,直接上前抓住她的衣袖,“不是……” “予兮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说谎呢?对不对呀,兮兮?”穆云南歪着头柔着语气问发呆的小予兮,也不知道小丫头脑袋里在想着什么,总是突然就安静下来发呆。还真的是有点可爱。 穆云晨一阵恶寒,这种感觉就像看到一个一米九的两百斤的壮汉故意歪着头装可爱喊小奶音的感觉。 小予兮其实不大能跟得上他们直接的对话,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都是跟在别人身后,听到别人说了什么然后又做了什么,才学会了简单的句子,能够在他们面前做到正常回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弄懂他们的话,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而且他们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哪怕有些词她知道,但是一闪而过,她根本就对不上。 只是,最后这一句对不对呀兮兮,她知道是在问她,她得回答,小予兮果断开口,“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到二姐姐冲着她笑,大概率她回答的是对的。 她其实是怕二姐姐因为她不够聪明就不要她了的。 小予兮悄悄攥紧白嫩嫩的手指,心里想着,我一定要变聪明,不能让二姐姐不喜欢她! ----剧场分界线---- 目前为止的地位:予兮~穆老夫人~国公夫人~穆云南~穆云晨 穆·食物链最低端·云晨:打死都想不到再来一世,他居然还是食物链最底端_(:3」∠)_ 第18章 泥塑小人 “咻——” 小予兮趴在窗前看着落在院子里的小石头,悄咪咪地转头看了眼正在给她绣香囊的莺蕊。 自从上次见过穆云晨后,穆云晨天天跑过来拐带小予兮出去玩,而且每次身上都被弄的脏兮兮的,偏偏小予兮不太懂怎么表达,锅被穆云晨推的一点不剩。 如今的国公夫人的院子,唯一被禁止进入的就是三少爷穆云晨。 就连几个庶子庶女每日请安的都能见到国公夫人,唯独亲生的三少爷连院子的门都进不了。 他们都觉得三少爷那个混不吝的把乖乖巧巧的小丫头拐出去以后就会欺负小予兮,每次出去后,只有小予兮的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没有人样,老三的衣服干净到了极点。 任谁看到这个都觉得小予兮是被欺负的一方。 但其实实际上小予兮还挺喜欢这个土豆哥哥的,他带她玩了好多她没见过的玩具。只是舅母不让土豆哥哥进来。 不过,土豆哥哥说的有道理,舅母只是不让他进来,没有说不让她出去呀! 小予兮悄咪咪地看着正专注着绣香囊的莺蕊,小心地手脚并用着爬上了桌子,又爬到了窗台上。 趴在墙头上的穆云晨看着窗台上摇摇欲坠的小奶团,心里一惊,顾不得被人发现的风险,直接从墙上翻下来摔到院子里。 穆云晨疼的龇牙咧嘴,顾不得身上的伤,疯狂跑向小予兮趴着的小窗台,一把抱过她。 穆云晨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奶团,小奶团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啵——”的一声,穆云晨感觉自己心底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好像突然理解到了平时娘亲平日里管教他的无奈了。 穆云晨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地上,透过窗户刚好和莺蕊对上了眼,然后立即竖了个食指,示意她不要说话。看到她挣扎了一会又坐下去后,才拉着小予兮从后门绕过去。 虽说国公夫人说了不许三公子进院子,但到底是嫡出的公子,他们都不敢说些什么,看到三公子手里拉着个精致乖巧的小姑娘,大概也猜到了可能是二小姐带回来的那个表小姐,都直接绕道走。 三少爷和二小姐他们一个都惹不起。 穆云晨倒是没想到这次拐带竟然如此顺利,颇有些惊讶,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时候完全是家中的小魔王,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穆云晨带着她到了前几天的那个院子,地上是已经干了的小泥人。 小予兮看着地上立着的几个小泥人,眼睛“biu”地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就噔噔噔地跑了过去,蹲下身子,小手在触到小泥人前停了下来,看向土豆哥哥。 “土豆哥哥,这个可以拿了吗?”小予兮歪着头看向土豆哥哥,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毛毛领里,极其软萌可爱。 穆云晨清咳了一声,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脸看起来软软的,想捏。 他这段时间有点带娃上瘾了,他从没想过兮姐小时候会这么可爱,完全就是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如果他前世活的久一点的话,也许会有个和她一样的奶团团。 穆云晨像模像样地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泥塑小人,其实他压根不知道有没有好,不过,他让下人去找专门的店铺重塑了一下,现在地上的必然是好的。“可以拿了,已经好了。” “哇!”小奶团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她这几日捏的小人。 “土豆哥哥,你好厉害呀!真的和二姐姐好像好像呀!” 穆云晨看着她亮晶晶地大眼睛,紧紧抿住嘴唇,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轻轻昂起下巴,“那是自然,就没有我不会的东西!” 二姐姐的诞辰是三日后,虽然府上没有什么动静,大概率是像往年一样简单的家中吃一顿,但是也不知道小予兮是从哪里知道的,跟他说想给二姐姐准备一个小礼物。他就想起来这个前世时候兮姐教他做的泥人。 虽然他也没怎么学会捏泥人,但是用来对付目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团,已经完全足够了。 尤其是他还能找人作弊。 穆云晨看着小丫头满眼崇拜的小模样,嘴角终于压制不住,有些骄傲地勾起。 「瞧那没出息的样子。」 穆云晨站起来,嘴角一滞。 他好像……前面摔下来的时候,摔到了腰了。 靠,好疼。 但是…… 穆云晨看了眼小丫头,强撑着站直,“要给你弄个木盒装着吗?” 小丫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嘛!” 小予兮:(′??w??`)期待…… “当……当然。”被小予兮星星眼攻击的穆云晨往后退了一步,“不……不就一个盒子嘛!你放在地上,我让下人装好了送到你屋里。” 小予兮小心翼翼地把泥人放在地上,看到它立的刚好,才起身,一把抱住土豆哥哥的腰。“土豆哥哥你真好!兮兮喜欢哥哥!” 第一次收到这么露骨的表白,脸微微泛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第一次真真正正有了一种,自己是哥哥了的感觉。 穆云晨强撑着腰伤把小奶团子抱起来,顺着原路返回,一直到娘亲的院门口后,才想起来他不能进的规矩,把她放在地上,摸摸她的小脑袋。 “能认识路不?” 小予兮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土豆哥哥,小脸写满了认真,“认识的!” 穆云晨的一只手暗中扶了一下腰,表面上丝毫不显。 认识就好。 “那就自己回去好不好。”穆云晨有商有量。 若是被国公夫人或者二公子看到了这一幕,必然会震惊,居然有一天可以看到这个混不吝的皮猴子这么老实的模样,简直难以置信。 小予兮认真点头,“好~土豆哥哥再见~” 穆云晨笑着看她进了院子,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为了当哥哥的尊严,他简直是拼了。 这么这个时候的身体这么不禁用啊|?w?`) 第19章 迷路 小予兮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四周的房子全都长的一样,旁边的树也都和她住的小院里一模一样。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小院子。 小予兮眼泪蓄满了眼眶,但是硬生生地憋住,将落未落的可怜模样。 谢遥川撑着下巴桃花眼带着些许的笑意,看着树下的那个小孩子。 他观察她已经很久了。 在树下绕着院子迈着小短腿来来回回跑了三次,才停下来歇息会,小脸埋在毛领里面,看着地上的石子路,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就是落不下来。 看着可怜,又有点可爱。 不过,这里是穆二的院子,穆二一向喜欢摆弄院中花草,直接把院子改造成了一个迷宫,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误闯进来,能出的去才是奇怪。 穆二这里没有下人,若是让她一直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穆二回来才能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小孩子。 小予兮正在发着呆,突然脖颈被勒住,双腿腾空,被人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小予兮:\(◎o◎)/!(惊呆状!) 小予兮双手双脚挣扎着,发现力气没有背后的人大了后,有些丧气的垂下小手,任由后面的人拎着。 谢遥川猛地往上一扔,单手接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小丫头长的倒是挺可爱的,粉雕玉砌的,眉眼和穆二有些相像。 只是,穆家的小一辈的他都见过,倒是没这么小的女孩子,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应该就一个谢老三了。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丫头,你是哪个院子的?” 小予兮坐在他的右手手臂上,摇摇晃晃的,双手被吓的紧紧攥住谢遥川的衣衫,惊慌地看着面前的小哥哥。 面前的小哥哥长得极其好看,黑发披散在身后,狐狸眼微垂,长又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角的痣,显得慵懒又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予兮手中下意识地松开了谢遥川的衣衫,她记得长的好看的都是有钱人,她得罪不起的那种。 谢遥川看着小丫头直勾勾的眼神,他看过很多各种痴迷的眼神看着他的人,他一直都比较厌烦,但,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丫头罢了,小孩子有什么坏心眼呢?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有些坐不稳,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小身子,微微挑眉,红唇勾起,调侃道,“这么小还懂得避嫌了?问你呢,哪个院子的?” 哪个院子? 小予兮歪着头,认真想了好一会,才回答道,“亲……亲呀院。” 她记得莺蕊和她有说过的。 小予兮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棒,记得好清楚。 谢遥川有些疑惑地皱眉,顿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哪个院子,眉眼间颇有点不可置信,“清雅苑?” “对,亲呀院!”小予兮期盼地看着漂亮的小哥哥,想让他把她送回去。 谢遥川轻轻啧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她是国公夫人院里的小孩子,不过,穆老三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妹妹,他倒是完全不知道。 难不成是专门弄了个童养媳回来? “小哥哥可以把兮兮带回去吗?”小予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遥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予兮的小脸蛋,心底有些遗憾,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瘦了,若是多长点肉的话,捏起来必然舒服。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转,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把着她的胳膊,往上颠了颠,手捏了捏她的小胳膊和小手。 虽然穿的厚墩墩的,像一个年画娃娃,但是怎么会这么瘦?尤其是感觉能一下子就摸到她的骨头。 “你多大了?”谢遥川看着手中的小丫头,实在难以想象,国公府居然还虐待一个小丫头。 这样一想,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能误闯穆二的院子了,而且周围连一个护着的丫鬟都没有。 小予兮认真想了想,竖起一只手,一根一根的认真数着,然后五只手指放在小哥哥的面前,“五岁!兮兮已经五岁啦!” 五岁? 谢遥川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撒谎后,颇有些难以置信。 他家里是有和她差不多的孩子的,但这个个头,看起来三岁多,最多最多超不过四岁。 “你叫兮兮?哪个兮?” 小予兮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又有些纠结地问他,“是有很多兮吗?” 谢遥川原本有些慵懒的桃花眼凝重了些许,五岁都没有启蒙吗? “啧。” 谢遥川把她抱在怀里,随手推开了穆二的屋子,把她放在椅子上,见她想跳下椅子,冷淡地开口,“坐好。” 小予兮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靠在了椅背上。 谢遥川随手从穆二的柜子里拿起一个玉簪,将原本披散的长发束起。 还真的是…… 麻烦…… 不被穆家喜欢的小丫头吗?那为什么还会住在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还和穆二长的那么像。 莫不是在外的私生子?为了保全名誉接回来的? 穆国公看起来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若是不受人宠爱的话,其实,带回家不还回去的话,应当是也没什么人会发现? 谢遥川挑眉,颇有些深意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的小丫头。 还……还蛮可爱的。 养个孩子好像,也不费劲吧? 谢遥川收拾整齐,将穆二的东西整理好,才回到小丫头的面前,“你想回去吗?还是跟我回家。” 小予兮昂着头,露出白嫩嫩的小脸看着他,看得他心里软绵绵的。 “要回去。”小予兮撇了撇小嘴,有几分委屈,这个漂亮哥哥是要拐走她吗?为什么要拐走她啊?她明明这么乖了呀。“哥哥不要拐走我好不好呀?兮兮很乖的。” 谢遥川上前伸出手捏着她的小脸,捏出来她脸上的肉肉,“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倒是知道拐卖?” 小予兮悄悄地抓住他的衣袖,小声地像在说悄悄话一样,“于奶奶家的那个女孩子就是被买来的,不乖的孩子就会被拐走,卖到其他的地方。” 第20章 拐卖 谢遥川眼神一凝。 穆府可没有什么姓于的人。 谢遥川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小人,“你说的于奶奶,是这个府里的人吗?” 小予兮迅速摇头,小脸极其严肃,“不是的,是之前的家里,旁边的奶奶。” 之前的家里? 谢遥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之前的家里,那边买回去的孩子很多吗?” 小予兮歪着头想了好久,好像,好像是有的,但是她都不认识,好多姐姐到了村子后,她就只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的。 “我不知道。”小予兮有点委屈,这个哥哥突然认真了好多,“但是云姐姐说她们都是被买回来的,不听话就不能放出来,如果要见到不认识的姐姐的话,要和村长叔叔说,不然就会出事的。” 果然。 谢遥川拿着的是个虚职,虽然他也懒得管事,不过,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她说的是真的的话,倒是得好好管一管。 “有很多这种姐姐吗?”谢遥川的桃花眼看着她,带着些深意。 小予兮不懂为什么这个哥哥对这个事情这么认真,但还是认真思考才回答他,“有的,我见过好多姐姐,但是她们都不能出来。只有云姐姐生了宝宝,才能出来的。” 谢遥川知道,大概从这个孩子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了,从穆家口中知道她之前住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起身,整理好仪容仪表,才把小丫头抱起来,“送你回去。” 小予兮眼睛一亮,抱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漂亮哥哥的脸上,“谢谢哥哥!” 谢遥川感觉到了脸上软软的触感,有些怔然,他其实是极其不待见家里的妹妹的,唯独这个小孩子,他居然难得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大的耐心。 他抱着小予兮的手略微紧了一点,心里有些异样,但那些异样迅速散走,看着小丫头,笑着问,“你对外人都是这样的吗?” 感觉随手一抱,就能直接拐走了。 若不是现在是在穆府里,但凡在外面的街上,怕是不过半刻钟就要跟着别人走了。 “外人是什么?”小予兮不解。 谢遥川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没见过的人,都是外人。日后,若是见到没见过的,不能再像这样,上来就喊哥哥了,知不知道?不然,你也会被拐走的。” 小予兮双眼瞪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拐走!!! “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拐走吗?”小予兮小脸鼓起,有些委屈。 她都这么这么这么听话了,为什么还要拐走她呀! “当然不止这一种。随便认人,任凭不认识的人抱着,也会被拐走的。” 谢遥川桃花眼眯起,小声威胁她。“日后便再也见不到你认识的家人了。” 得让这个小丫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小予兮猛地摇头,“兮兮喜欢二姐姐,不想离开二姐姐。” 二姐姐? 看来是穆云南带回来的孩子? 穆云南带个孩子回来干嘛? 谢遥川不解,但还是打算先把小孩子送回去。 谢遥川刚沉思了一会,感觉到衣襟上有些湿润,才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丫头。 小丫头抿着小嘴眼中蓄满了泪水,正“pia哒pia哒”地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下,原本漂亮的眼睛,都因为哭的太多肿了起来。 小丫头努力憋着哭腔,双手紧紧攥住,浮在半空,不敢碰谢遥川。 谢遥川不解,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哭了起来,还这样一副受了委屈,强忍着的小模样,活像被他欺负了一样。 “哭什么?” 小予兮被吓了一跳,硬生生憋了一口气,打了个嗝,过了好一会才缓好情绪,有些奶里奶气地商量着开口,“弄吧弄八要拐走兮兮呀(能不能不要拐走兮兮呀)?” 小丫头哭的有点狠,声音完全出不来,含糊不清。但谢遥川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举一反三的倒是挺快的。 现在意识到他是外人了? 谢遥川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我可不是什么外人,不卖你。” 小丫头认真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 “当然。”谢遥川拍拍她的头,小傻子。 穆云朝一进院子就看到站在树下抱着一个小孩子的谢遥川。 俊眉紧皱,他是极其讨厌院子里有其他人的存在的,所以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谢遥川这个人向来无人能管束得住,被人称为「风流多情谢公子」。 穆云朝看着他头上的玉簪,太阳穴的青筋猛跳,他又可以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扔掉重新换一套了。 谢遥川和小予兮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谢遥川微微挑眉,啧,回来的倒是挺早。 小予兮眼睛瞪大,想起刚刚这个哥哥说的话,下意识向后缩,但是没办法躲到小哥哥身后,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睛,又冒出来些许泪珠。被吓得。 穆云朝看到谢遥川怀中的小女孩的长相,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见到兮兮。 但是…… 穆云朝冷冷地看着谢遥川抱着她的手,重来一世,居然还是他先认识了兮兮。 他一重生就试探过谢遥川,确定了他并没有重生,没重生都能先他一步见到兮兮…… 穆云朝走到他面前,冷冰冰地看着他抱着兮兮的手,“松手。” 谢遥川挑眉,看来是他猜错了,这个小丫头不是误闯这里的?而是有穆云朝的默认? 谢遥川将怀中的小丫头放在地上,果然见穆云朝的脸色缓解了些许。桃花眼微眯,“你这段日子,倒是有几分的奇怪。” 穆云朝没搭理他,他是和之前不一样,遣散了院子里那些前世背主的下人,又把院子改造成了迷宫。任谁都会觉得奇怪,但他从开始就没打算遮掩,他不可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又有哪里重要? 而且他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心腹安排去找兮兮在哪里,倒是完全没想过兮兮居然会就在穆家。 只是,穆云朝看着兮兮的动作,有几分的头疼。 第21章 兮兮,我是你哥哥 小予兮抓着谢遥川的衣摆,整个身子躲在谢遥川身后,悄悄露出来一只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穆云朝。 见他看向她,立即扯着谢遥川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脸。 「外人!」 「会拐卖!」 「会见不到二姐姐!」 「坏!」 谢遥川挑眉,看向被小丫头的动作伤到心的穆云朝,嘴角压抑不住笑意。 哟,这个表面公子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穆云朝看着躲在谢遥川身后只露出抓着谢遥川衣袖的手指,小丫头的手有点瘦,还有点泛着不健康的白。 好似被他目光灼烧到一样,小丫头的手“蹭——”地一下缩到了谢遥川衣服后面。 很好,这下子彻底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有这么吓人吗? 意识到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后,才慢吞吞将目光移到谢遥川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冷冷淡淡地开口,“不上朝,来这有何贵干?” 谢遥川微微挑眉,有些肆意地笑了笑,“师哥的院子,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吧?” 穆云朝看着他那双任谁看都像含情的桃花眼,下意识看向周围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改动。 果然,他这个师弟,脑子都不用在正途上。 “你不还是进来了。”穆云朝面色平淡地诉说事实。 谢遥川点点头,反手把躲在身后的小团子搂到前面,邪肆地笑了笑,“冷着脸做什么?没看到都吓到小孩子了吗?” 穆云朝眉眼瞬间温和下来,像打破了所有的寒冰,缓缓蹲下,看着小予兮,“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吗?” 小予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刚好踩到谢遥川的鞋子,白色的鞋面瞬间印了一个黑色的小脚印。 谢遥川的眉心微跳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把她拎着领子提溜起来抱在怀中,明显感觉到小孩子放松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敢踩他的鞋子,早被他直接杀了。 穆云朝眼底一暗,冷冷地看着他,“松手。” “师哥,不是我不松呀。”谢遥川颠了颠怀中的小丫头,看到她小声地惊呼了一声,才继续笑着说,“你们穆家的孩子,好像,不大认识你呢?” 和前世一样的欠。 谢遥川见到他眼底的杀意,缓缓想起,这穆家好像是武将世家啊。虽然穆云朝是个文官,但他的手段可比武官还狠。 谢遥川挑了挑眉,将小丫头吃到嘴里的领子上的毛弄出来,“小傻子,什么都往嘴里吃。告诉哥哥,”谢遥川笑着睨了一眼穆云朝,特意加重了哥哥二字,“你叫什么名字?” 穆云朝手指微缩,眼睛划过他的脖颈,若不是上一世他救过兮兮,他会直接忍不住捏断他的脖子。 小予兮抱住谢遥川的脖子,偷偷看了眼对面那个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大哥哥,胳膊又抱得更紧了些。 冷冰冰的,看起来好凶好凶的样子。 她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哥哥,对着她古怪地勾着嘴角,吓得她立马把头扭回来。 虽然那个冷冰冰的大哥哥也很帅,但他笑起来真的好可怕,好像好像坏人。 这个哥哥笑起来就特别特别好看,小予兮抱紧了谢遥川,感觉到了安全感,才软糯糯地回答他,“我叫穆予兮。” 谢遥川点点头,又看向对面那个已经气炸了的人。 虽然他面色不变,但是谢遥川和他相处久了,自然能猜到他的情绪变化。 突然看到面前的穆云朝听到名字后瞳孔微缩,他倒是感觉,这个孩子可能和他近段时间的怪异有些关联。 穆云朝心里一紧,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面前稚嫩的脸慢慢和前世那张沾满了血的脸重合在一起,难道再来一世,还是要重复上一世吗? 穆云朝看着她有点害怕他的小模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兮兮,我是你哥哥。” 谢遥川有些震惊地看着穆云朝这副模样,心里对怀中小孩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哥哥?莫不是国公夫人的孩子? 也不可能啊,陌生成这样? 小予兮原本埋在毛领里的小脸抬了起来,看向对面的大哥哥。 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抱着她的漂亮哥哥。 谢遥川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都说了是你哥哥了,那个才是你亲哥哥,你看我这个假哥哥做什么?莫不是,你更想让我做你哥哥?也行,我们谢家……” 谢遥川猛地咳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何时手里拿了根木棍的穆云朝。 穆云朝左手抱着小予兮,右手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退后了数十步,正冷眼看着他。 谢遥川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周围一切都像瞬间被冰冻起来一样,犹如身处在冰窖之中。 谢遥川用手拍了拍腹部被那个木棍击中后留下的灰,有些没好气地笑了一声,“说都不让说了……” 小予兮惊讶地张开了小嘴,她刚刚突然间就从漂亮哥哥怀里到这个哥哥怀里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动,怎么就突然变了? 大哥哥怀里暖暖的,和冷冰冰的好像又有一点点不一样,突然间就有点点不怕了。 小予兮看着他,下意识地咬着手指,他和二姐姐长的好像呀。 穆云朝将棍子扔到一边,把她手指拉出来,垂下眼帘看着她,“不要什么都吃,脏。” “噗……”谢遥川一手扶着旁边的石头,缓缓坐下,看着穆云朝现在和原先完全不同的模样,懒散地躺在石头上。 “既然你要抱,就抱吧。顺便把她带到国公夫人那边。我躺会。” 穆云朝懒得理他,“回家躺,别脏了我的地。” 谢遥川没好气地看着穆云朝抱着小丫头离开的背影。 好家伙。 他还真的是直呼好家伙。 这个人现在真的是,之前还算兄弟,现在倒是嫌弃他了? 小予兮抱住大哥哥,看向后面躺在石头上的漂亮哥哥,又看向面前大哥哥精致的侧脸,有些怯生生地问,“你是二姐姐的哥哥吗?” “二姐姐?”穆云朝抬眼看向怀中的兮兮。 第22章 兮兮也想给娘亲举灯 穆云南? 对啊,云南这个时候,怎么会在京城? 她应当会在边境守城才对。 莫不是,她与他一样? 穆云朝眼底微闪,他知道当初予兮的名字其实不是她自己起的,但是云南并不知道,还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好听,倒还真有可能会给她起这个名字。 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兮兮的名字……是你说的那个二姐姐起的吗?” 小予兮认真点头,头上的小步摇也跟着晃了一下,颤巍巍地像是要掉下来一样,“是二姐姐起的,大哥哥和二姐姐长的好像好像。” 穆云朝轻笑了一下,眉间的冷意如冰雪化开,伸手扶正她头上的小步摇,“我是你的二哥。” 小予兮歪了歪头,眼底尽是疑惑,在心里数了好多遍「一二三四五」,然后竖起手指,一根一根随着数字竖起,“一、二、三!兮兮已经有二姐姐和三哥哥了!所以只剩下一个一了!” 小丫头说话井井有条,倒是比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说话还要清晰,穆云朝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但很快缓了过来,看来是家里有人教导她了。 “你还有一个大姐姐和大哥哥,我是二哥哥。姐姐和哥哥是要分开数的。懂不懂?”穆云朝尽量放缓语调,看着小丫头似懂非懂的小模样,心里有些软软的。 没关系,这一世他遇到她更早,他会教她上一世她想尝试的所有东西。 分开? 小予兮想了想,摇摇头,“为什么要分开呀?我之前的家里,就是大姐,三妹四妹五弟,就是一二三四五!” 穆云朝看着她伸出的五根短短的手指,轻轻握在手心,果然冰冰凉凉的,索性直接握住给她取暖,“你原先是叫什么?” “二丫!” 穆云朝一怔,看着她开开心心咧着嘴的小模样,心里一疼,连名字都不给她取,五个孩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穆云朝原本走着的步伐停了下来。 前世他对内宅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他倒是有印象,上一世那个顶替她身份的人家里似乎也是五个孩子,最后剩下的三个孩子都被那家人卖了给最小的儿子娶亲,还一直到穆府来理直气壮的要钱最后还通外敌,给他们穆家下药。 穆云朝眼底微黯,云南若真的如此快的找到她,必然是通过上一世顶替她身份的那个人查起的。 而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另一个地方,重生后,完全没往那个人身上想,直接去了前世那个地方,所以才会毫无音讯。 因为…… 她还没被卖走…… 穆云朝看着怀里甜甜笑着的小女孩,又察觉到什么,张开手,翻过她的手心,上面的茧一看就是做农活留下来的,还有些肿胀,但已经是涂了药后的手了,有淡淡的药香味。 穆云朝眼底的杀意更深,但意识到怀中的小孩子后,立即变得温润,微微勾唇,“我们家和他们不一样。你看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小予兮仰着头想了想,认真点头,“对,弟弟要先吃,等爹娘吃完了,我们再吃。” 穆云朝的手猛地攥紧,“不,兮兮是家里最重要的人,这才是你的家,兮兮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一切有二哥哥顶着。” 小予兮想着这段时间在这里的生活,甜甜地冲着他笑,“这里都超好,二姐姐舅母祖母天天都给兮兮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我从来没吃过的糕糕!超好吃的!比爹娘对兮兮还要好!” 穆云朝意识到家里还没有人给小予兮纠正认知偏差,蹲下身子,把予兮放在地上,认真地试图让她理解。“兮兮之前的爹娘并不是兮兮的爹娘。他们并不是的。兮兮的娘亲是我的姑姑,但是当初出了意外,只能把兮兮临时托付给其他人照顾。但是兮兮的娘亲和爹爹都很爱兮兮的,他们只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才离开兮兮的。” 小予兮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有一些不解,“那兮兮回来了为什么也不来见兮兮呀?” 小予兮童言童语,但穆云朝却觉得像一把尖刀扎进了心里,切地四分五裂,让人难以呼吸。 “他们……”穆云朝能言善辩,能在朝堂以三寸不烂之舌力战群雄,亦能在两国交战之时怼的对方无话可说,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还这么小,如何来理解父母双亡? 国公夫人在一旁看了许久,慢慢走上前来,看了眼她的儿子,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她好像在前世的时候就一直忽略这个孩子。 “舅母!”小予兮看到国公夫人,一下子就扑上去抱住她的腿。 国公夫人温和地摸了摸小予兮有些泛黄的头发,蹲下身子,尽量与她平视,温柔地开口,“兮兮见过夜晚空中的星星吗?” 小予兮重重点头,“见过!” “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人,他们有时候会跑出来玩,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但是总有一天,他们要回家。予兮的娘亲其实并不想那么快地回去,她想陪着予兮长大,但是她有不得不回去的苦衷。于是她便又变回了星星,每天夜里最亮的便是兮兮的娘亲,在旁边的是兮兮的爹爹。他们随时随刻都在注视着兮兮。兮兮是个好孩子,会原谅娘亲和爹爹的对吗?” 兮兮低着头想了许久。 国公夫人和穆云朝就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着她理解。 过了很久很久,小予兮才开口问,“爹爹是特意回去陪着娘亲的吗?” 国公夫人温和地笑了,“对,予兮的娘亲一个人会怕黑,所以爹爹去给娘亲举灯去了。” “那兮兮要怎么才能见到娘亲呢?兮兮也想给娘亲举灯。” 国公夫人忍下眼眶的泪水,笑着摇摇头,“要等兮兮长大,等兮兮长大了,就知道了。” 穆云朝看向国公夫人,见她冲着他摇了摇头,才敛下眼帘。 “那兮兮要快点长大,去给娘亲举灯!” 第23章 一起葬在了菏泽沙漠 “云朝,你……” 将兮兮哄睡着后,国公夫人就带着他到了院中的小亭子里。 穆云朝看着面前年纪尚轻,与前世完全不同的模样的额娘,突然有种恍若昨日的感觉。 “额娘。” 国公夫人静静地看了他好久,轻笑了一声,“云朝,我死后,云晨怎么样了?” 穆云朝整个人呆愣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的额娘,嘴巴微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过,如果有重生的人,可以是云南,可以是云晨,但决不能是他的额娘。 看着面前穿着雍容华贵的额娘,第一次感觉到寒意从脚底一直浸透到头骨。 “你和云南都是从那个时候回来的,对不对?我观察了很久,云晨不像前世的模样,所以他?”国公夫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期盼。 如果说惨死的人才能重生的话,那云晨是不是避开了一劫? 他已经那么惨了,是不是好好的活了下去? “予兮也不像前世那样……” 穆云朝果断地打断她的话,“兮兮是为了救云晨,他们两个,一起葬在了菏泽沙漠里。” 国公夫人蓦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轻颤,“她那个时候多大?” “不到十六。”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帕子在手中绞着,瞬间想到了什么,帕子陡然间四分五裂。 不到十六?她居然死在了她的前面? “额娘,不问问我吗?”穆云朝轻笑着开口,似是在开玩笑,眼底却藏着一些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一样。 国公夫人有些怔然,她好像,确实从来都没关心过他和云南,只不过,是他们两个实在是太自立了,相对于他们,小小的云晨就很容易牵动起她的全部情绪。 沉默了许久,国公夫人才缓慢地开口,“你……” “额娘不用多虑,儿子并不在意。不过兮兮对穆家有恩,内宅烦乱,需要额娘多多照顾。” “云朝……”国公夫人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有些恍惚,俯下身,拾起撕碎了的手绢,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从重生之日开始,就在观察所有人,好像老夫人,云南还有云朝都重生了,他们的举动和前世完全不一样,宫中的云裳她尚且还没有接触到。可她真的好像忽略了两个最乖的孩子。 云朝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大人。” 穆云朝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极其平淡地捏着杯子,看着他,“如何?” 黑衣人点头,“已经确定了燕都府城主与那沙族有金钱上的往来,至于其他的,尚且还没消息。” 穆云朝点头,正如他所想,当年的月国战败,不是穆家一家的错误,一个女人罢了,哪怕是偷走了行军图,怎么可能会那么快的战败,只有几个接壤的城主叛变,以及政治层面的腐蚀才会这么快地把一个国给覆灭。 只可惜,他活的并没有那么久,而云南虽然是个武将,什么都会,但是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却不敏感。哪怕是她活到了最后,怕也是只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没能抵御外敌,却不会想从开始,月国就已经被渗入了。 他并没有太多的为国为民的想法,但是他的家人,他重来一世,总不能还护不住一家的安宁。 兮兮上一世过的太苦,他想给她留下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顿了许久,他才又开口,“让十五回来,国公夫人那来了一位表小姐,穆予兮。让十五去暗处看着点。” 初七迟疑地抬头看向主子,“可是十五现在在做的是……” “十六和她不是双生子吗?男扮女装顶替一下,也未尝不可。” 初七看着主子平淡的像在描述事实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这还真的是,心里为十六拘了一把泪,“是那位表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穆云朝扫了他一眼,“没有问题,只是让她在暗中照顾,避免被人欺负。” 初七:??? 虽是满心的疑惑,但还是秉持着主子说了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领命退下。 —— 小予兮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面前有人,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抱住面前的人,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缓缓地醒过神来。 看到面前人的相貌后,抱上去蹭了蹭,“兮兮好久没见到二姐姐了!好想二姐姐呀!” 穆云南心中一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防止小丫头冻着。“今日府上办了赏梅宴,正好给你介绍一些玩伴。” 小予兮抬起头看着二姐姐眼下的黑青色,“二姐姐是不是很累啊?兮兮给二姐姐捶捶。” 穆云南笑着握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看着她打着哈欠也要给她捶腿的兮兮,不由得温柔地笑了笑。 “二姐姐不累,来,兮兮先起来,今天换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兮兮听话地站了起来,裹上了厚厚的狐裘,被二姐姐抱在怀中进了前厅。 前厅挂满了不同的服饰。 小予兮惊叹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漂亮衣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衣服,哪怕是难得一次去县城里的成衣坊,也没有面前的场景来的让人惊叹。 穆云南倒是习以为常了,抱着小予兮一件一件地逛过去,“兮兮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小予兮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之前家中的衣服她都是穿姐姐或妹妹不要的才轮得到她,虽然到了穆府后不再缺吃穿,但她以为上一次的十几套头面已经是她看见的最多的了,如今这个屋子里摆的已经是她数不过来的数了。 哪怕这么多,穆云南还是有几分嫌弃,“屋子果然还是太小了,等姐姐将军府建好了,就专门弄一间大屋子,给兮兮放衣服。” 兮兮看得眼花缭乱的,听到二姐姐说这个屋子小了,小脑袋彻底转不过来了。 他们之前一家七口住的屋子比她现在住的这个屋子还要小一点。 “兮兮,有没有喜欢的衣服?”穆云南揉了揉小丫头的脸,心中感叹予兮小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她的心。 第24章 赏梅宴 小予兮看着面前的衣裙,有些纠结,看着面前拿着衣服的丫鬟,小声地和二姐姐说,“都……都喜欢的话,可以都给兮兮吗?” 停顿了两秒,再次开口,“兮兮会不会太贪心了,不是一个好孩子?” 穆云南轻笑了一声,理了理她刚睡醒还比较凌乱的发丝,宠溺地开口,“这些都是兮兮的,哪里有人会说兮兮贪心?兮兮是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好孩子。” 穆云南有心培养兮兮的性子,耐心看着她看衣服。 “兮兮,喜欢哪个衣服?” 小予兮看了看二姐姐眼里的鼓励,伸出小手抓住面前一个粉色小裙子,奶声奶气地开口,“喜欢。” 一旁的丫鬟立即将衣裙整理好,并将搭配的披风和头面送进里屋。 “那我们兮兮今天就穿这一件。” 小予兮吧唧一声亲在二姐姐的脸上。 “其他的,咱们日后一件一件的穿,每天都要穿漂亮的新衣服。” 一旁的丫鬟只小心翼翼地接过表小姐,耐心地给她洗漱,但还是不免感觉到这个表小姐的重要性。 这满屋子的衣服全都是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派人送过来的,按理来说,都会优先选老夫人的面子,但是二姑娘却是直接让她随心所欲,最后表小姐选的都不是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送来的衣服。若是换成那些姨娘,早让小姐们选老夫人送来的衣服卖一个好了。 不过,这般随心所欲,也符合二姑娘一贯的性子。 其实,表姑娘一开始回来的时候的肤色是有些偏黑的,几天的价值万金的美肤膏用下去后,直接白了几个度。他们这些丫鬟每天帮忙涂抹的,手也跟着白了好多。果然国公府的生活奢靡的无法想象。 莺兰不过十三,比莺蕊小上三岁,第一次安排到内宅就因为长相精致被安排到了表小姐身边伺候,接触到的全是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心中的震惊难以想象。 穆云南看着一旁的丫鬟,感觉到有几分的熟悉,但是是老夫人那边安排下来的,也就没有在意。 只看着打扮精致的小丫头,笑弯了眉眼,让下人带她去孩子那边。 她还是想让她像京城的闺秀小姐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朋友,而不是仅仅拘在穆府里,只有他们陪着。 —— 这一次的穆国公府的宴会,明面上是赏梅宴,实际上却是他们接回了穆思怡的女儿。 穆思怡当年可是京城的三大才女之首,几个世家子弟都公开表达过爱慕之意,不过后来她自己下嫁了一个江湖人士。 听说是在外遇到了男方的仇家,才会香消玉殒,留下遗孤。 不过也有人说,是那几个世家子弟无法忍受喜欢的人选择了地位远远不及他们的,联手想把她夺回来,结果出了意外。 更有人说,是有人想对穆国公府的人下手,穆家的其他几个都搞不到,所以变道去找了穆思怡。 纷纷杂杂的好几种说法,就连茶馆里也编造了穆思怡和江湖男子的爱情传说,十几种故事,谁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是有一件事是公认的,穆家接回来的这个姑娘是穆思怡的亲生女,据说老夫人是极其的宠爱,在穆府的地位要比那些庶女高的多得多。 穆家的嫡出女,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是护国将军,都是别人没办法接触的存在。 但如今出来了一个穆家的表小姐,听说还随母姓,那完全是他们这些官职小的能接近的大家小姐,若是谁的儿子或女儿能被穆家这个表小姐看上,岂不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前来参加赏梅宴的家族,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全都被拉出来参加这场宴会,也许这个穆家的表小姐就看上了其中一个,当成了玩伴呢? 这泼天的富贵直接摆在了面前,谁不想直接去啃下一块肉啊? “杉杉妹妹,来这里坐!”凉亭里挤满了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看起来熙熙攘攘,但其实认真看起来,他们中隐隐约约以最中间的穿着紫色披风的小姑娘为尊。 闫杉杉是闫侯府的嫡出二小姐,她的姐姐是宫中的闫妃,哥哥是刑部尚书,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姑姑,这种地位自然是所有人拥戴着的对象。 闫杉杉的心情不太好,来之前的时候,就被她的额娘嘱咐过一遍要和这个新来京城的穆家表小姐交好,哪怕是不能交好,也万万不能交恶。 她是家里最小的,母亲贵为公主,父亲是侯爷,家中就她是最小的,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都是别人哄着她供着她的,哪里会有这种要低声下气的时候。 闫杉杉板着脸坐到了旁边姑娘给她擦干净的椅子上。 虽然很亲昵地喊她姐姐,但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懒得去屈尊知道。 其他姑娘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好,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另一个穿着简单的女孩子直接推开这些女孩子走了进来,看到这样的闫杉杉,笑了笑,“哟,小公主,这种日子丧着脸,怕是回去后不好交差吧。” 闫杉杉抬眼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叶书音,如果你能闭上嘴巴,别人也不会把你当成哑巴。” 叶书音丝毫不恼,她的娘亲也是公主,父亲是将军,闫杉杉再厌恶她也只能耍耍嘴皮子。 表面上看闫家荣华富贵,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要把女儿送进皇宫里求生存的没落世家罢了。若是地位真高,还能只是个妃位? 她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或多或少都听家人聊过。她也只能来糊弄糊弄这些家里人官不够高的女孩子了。 “怎么?我说了哪句话,惹怒了杉杉姐姐啊?”叶书音茶言茶语,看着闫杉杉神色更加难看后,心情更加的好。“怎么?侯夫人没有嘱咐你,要和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交好吗?现在这个模样是需要砸了这里的东西吗?” “你!”闫杉杉直接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叶书音。 第25章 云乐郡主 叶书音丝毫不惧,跟着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她。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其他人都是瑟瑟发抖,都在担心会不会两个人当真打了起来。 这一边的孩子都比较小,但都是家族中有教导过的孩子,谁也不敢轻易站队,毕竟皇上刚登基不到三年,尚未有子嗣,谁也不知道哪位会在这个新的朝代翻身。 而且,实际上这两个公主的孩子都差不多,目前为止连个郡主身份都没有封,也看得出在如今皇上的眼里,他们都算不上什么。 “闫杉杉,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当真要在穆国公府撒野呀?”叶书音稚嫩的脸冷了下来,一丝笑意都没有。 闫杉杉气的发抖,只要,只要她姐姐先一步生下了皇上的长子,她就不信她还敢这样对她说话! “我好歹也是侯府出身!迟早会有封号,而你,呵,一个武将世家的女儿,还不习武,迟早会被当做棋子嫁出去。” 叶书音笑了笑,不甚在意,“没关系呀,我可不像你,还有庶弟庶妹。我的爹娘,可是恩爱多了。” 叶书音一把抓住闫杉杉扇过来的手的手腕,猛地用力捏紧。 “啊!”闫杉杉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要被捏碎一般,心里猛地一惊。 不是说叶书音身体柔弱,完全无法习武吗?怎么会?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要被直接折断一般。 一旁的女生连忙上前,轻声道,“叶小姐,这是穆国公府。” 叶书音瞥了她一眼,心里冷笑,宁筱和,闫杉杉的专属跟班,虽是宁将军家中的养女,却是一丁点骨气都没有。 叶书音松开手,果然见到她去给闫杉杉揉手腕。 一旁其他世家的小姐开口,“书音,不要在穆国公府闹出事情。” “书音,别再……” “怎么?”叶书音看向说话的那几个人,“我就该站在那,让她扇一巴掌是吗?没打到你脸上,你倒是觉得不疼了?” “书音。”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各位小姐全都站到一旁,让出来一条路。 叶书音微怔,连忙上前,像个说错了话的孩子,“阿姐。” “云乐郡主。”一旁的世家小姐连忙起身行礼。 闫杉杉咬牙,虽是心里千百万个不愿意,还是跟着行礼。 叶舒月上前扶起闫杉杉,“杉杉妹妹见谅,我这妹妹在家宠坏了,就是不会好好说话,还需要杉杉妹妹多多体谅才是。” 虽是满含歉意的话,语调中却不带任何歉意,面上的笑意也是浮于表面。 虽然话里话外批评着叶书音,但其实句句维护之意。 闫杉杉自然知道,但还是因为身份不得不咬牙说,“无妨。” “这次赏梅宴特意把女客分开,主要的目的,想来你们也都清楚,所以,我刚听到你们这里闹得不愉快,便立马过来了。书音,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叶舒月笑得温和,极其端庄大方。 叶书音点头,“阿姐所说,书音明白。” 如若不是这次特意把十岁以下的女客划分出来,其实叶舒月心里更想要自己来结交,穆国公府啊,她的眼里一直锁定的都是穆国公府的穆二公子。 当初皇上临时登基,选秀来得匆忙,她当时没到年龄,皇上为了平衡两个姑姑的女儿,才一个封了妃,一个给了郡主之位。如今她也快到了嫁人的年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接近穆二公子。这次的赏梅宴,就是她最大的机会。 叶舒月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才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穆家庶出的三小姐穆丝蓼,抬起手,在她搀扶下离开。 见云乐郡主离开,凉亭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方才云乐郡主的衣服好好看啊,那是御赐的吧?” “那必然是的,云乐郡主是第一个被封的郡主,听说当今圣上很是宠爱这个妹妹呢!” 闫杉杉看到云乐郡主一来,其他世家小姐的风向全都倒戈后,直接坐下,愤愤不乐地吃着糕点。 吃了一个后,表情略变,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她是被气的,根本不是觉得这个糕点好吃! 绝对不是! 宁筱和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落座,就守在闫杉杉的旁侧,见她喜欢便把其他几种糕点挪地近了一些。 “好像是穆家的那个表小姐过来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挤到边缘去看。 就见一个穿着粉衣裹着红色披风的小孩子被一个穿得极其精致的丫鬟牵着,慢吞吞地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走来。 一时间,凉亭中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声地问,“穆家的表小姐这么小的吗?” 一开口,就说出了在场见到她的所有人的心声。 虽然一开始知道穆家在女客中单独把她们十岁以下的女孩分出来,是为了给这个表小姐找玩伴,但是其实各家带过来的都是已经明事理的孩子,大部分都七岁往上。 而这个小丫头,看着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远远看着像个麻薯团子,让她们和她交好? 这和带孩子有什么区别? 小予兮一蹦一跳地拉着莺蕊的手,好奇地问,“她们会和兮兮一起玩吗?” 莺蕊耐心地说,“当然,若是小姐有喜欢的,想让她陪着玩的,到时候就悄悄和奴婢说,日后便可以像和三少爷那样,一起出去玩了。” 上次莺蕊悄悄把小予兮放出去和三少爷玩,其实是国公夫人的意思。 表面功夫要做好,但实地里国公夫人也知道这段时间要办宴席,没时间陪着小予兮,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小予兮出去玩。 反正就在穆府里,也不会丢。 莺蕊将小予兮送到亭子中,便按照二小姐的要求,招呼着各家的丫鬟一同退下。 二小姐的意思是,表小姐性子有些胆小,正好这些人都是想攀附穆国公府的,图财不图人,正好可以养养表小姐的胆量,还有她的社交。 小予兮看着周围一群姐姐围了上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没有找到带她来的莺蕊,有些委屈地想哭。 第26章 谁敢说护国大将军取得名字难听啊? 闫杉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迟疑地眨了眨眼睛。 等等,这就是她在家里假想了无数次的大敌? 一个小短腿,看起来顶多和她家中的庶弟差不多大,三四岁的样子。 所以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破孩会和叶书音一样让人讨厌? 闫杉杉只是迟疑了一下。 叶书音直接含着笑拉着小予兮的手走过来,把她抱到石凳上,用手帕擦掉她眼角的泪珠,拿了一块小巧的一看就是小孩子能一口一个不会噎着的糕点轻柔地喂给她吃。 叶书音心中得意,她从小就跟着姐姐身后学,自然观察力各方面都比这个任性的不学无术的闫杉杉强上许多。 她看到桌子上糕点的形状后,就大概猜到了这个表小姐可能要比传言里的要小上一些。就连糕点都不及寻常糕点的一半,这么大个穆国公府自然不会是因为不舍得,而是要让他们家的表小姐刚刚好吃进去,还不会因为意外噎着,入口即化。可见是极其用心的。 小予兮两只小手从厚厚的披风中伸出,双手接过糕点,软软糯糯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才开始像仓鼠一样一口吞下去,慢吞吞地嚼着。 闫杉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小家伙嘴巴里塞的鼓鼓的,和她养的那只胖狐狸有点像,但还是撇撇嘴,嘴欠地嘀咕,“哼,像没吃过一样。” 小予兮听到了,眨眨眼,慢吞吞将嘴巴里的吃完以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叶书音眯了眯眼睛,看向闫杉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刚刚你吃的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还有脸说别人?” 闫杉杉瞪大眼睛,想反驳,但看到听到她的话后,就不敢再吃的小丫头,把盘子往小丫头的方向拽了拽,硬生生地干巴巴地说,“吃。” 小予兮眨眨眼睛,见她好像没什么恶意后,才又拿一块小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咬开了斯斯文文地吃,她早上饭都没吃,就被拉到这里了,可饿了呢。 明明之前饿个两三天都可以,但是这段时间被养的,少吃一顿,都饿的不行。 而且,这个小糕点,确确实实是她之前没吃过的味道。 叶书音耐心地投喂她,见她吃的差不多了,才温温柔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穆予兮,”小予兮顿了一下,想了想二姐姐教她的解释,“给予的予,葛之覃兮的兮。” 叶书音微微皱眉,很是不理解这个名字,“予兮?这两个字倒不像是正常的取名的字,尤其是这个兮字,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分明是个辅助的用字,按照穆家宠她的态度,怎么会在名字上如此敷衍?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很是单纯,她还没读过书,都不知道名字该怎么写,这样介绍名字还是二姐姐临时教的,她也不知道名字的意思。“不好听吗?是二姐姐取的。” 二姐姐? 一众世家小姐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活阎王? 一旁的小姑娘急忙开口,“好听!很好听!” “是啊,是啊,一看取的就有文化。” “对对对,是的。” 谁敢说护国大将军取得名字难听啊? 叶书音嘴角一滞,也对,大将军是武将又不是文官,取这个名字已经挺不错的了,换成她爹爹,只会更加的糟糕。 小予兮放下心来,看着挤的满满当当的亭子,好多小姐姐都是站着的没有座位,而且亭子还贯着风,觉得有些不太好。 歪着头想了许久,才跳下凳子,“我们去屋子里吧!外面冷。” 闫杉杉一滞,她其实小时候在冬天落过水,后来就落了病根,极其畏寒,只是一直对外都是无惧无怕的姿态。 莫不是,她看出来了我怕冷,特意让大家一起进屋的? 是了,她在人群中一直都是焦点,能让这个小家伙一下子注意到她,那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穆·完全不认识这个姐姐·予兮在得到其他人的赞同后,就哒哒哒地往亭子外跑去。 闫杉杉有些骄傲地昂起下巴,睨了被小丫头甩在身后的叶书音一眼,起身跟在小丫头身后。 叶书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又犯什么病? 莺蕊远远地见到小丫头从凉亭中跑了出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接住小主子。 “要换到大屋屋里!姐姐冷,都是风风!”小予兮总是听到莺蕊对她用叠词,下意识地就认为和她说话的时候要用叠词,把其他的小姐的丫鬟萌的心肝子颤。 莺蕊听懂了她的意思,下意识看向那边的亭子。 其实整个穆府就这个亭子赏梅的风景最好,恰恰好围了一圈,有水有梅有鱼,这才被二小姐分出来单独留给她们的。 结果如今倒是才意识到,虽说是赏梅宴,但这些孩子都不超过十岁,根本不能像成年人对梅花有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可能,就看一眼,就没任何感觉了。而且寒风从水面上刮过来,那叫一个寒冷刺骨。 莺蕊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果断地带着一群孩子去前厅,原本是午餐时再去的地方,如今倒是要提前去了。 不过,毕竟是各家的孩子,还有一个是今日的主角,这些大人的家眷怕是没什么意见的。 宁筱和跟在闫杉杉身后,目光看向莺蕊的衣衫,过了好一会,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内心自嘲,和人家比什么呢?人家可是穆国公府的一品丫鬟,你不过是一个养女罢了。 闫杉杉走上前,拉住小予兮的小手,软乎乎的,内心冷哼一声,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一直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我,既然你说服了换场地,那就勉为其难地让你牵着吧。 就……就只能牵一会会。 一会会就必须得松开。 突然被人拉住小手的小予兮瞪大了眼睛:\(◎o◎)/! 看到拉着她的好像是之前亭子里的小姐姐后:(●—●) 行吧,看来又是一个喜欢对她上下其手的小姐姐,那就让她牵着吧! 第27章 拿来解解闷 莺兰拿着一本戏折子倒是有几分的纠结,这些不到十岁的孩子和平日里府上接待的宾客不太一样,她从未服侍过。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进了主厅,总不能就干坐着。 各种飞花令等文雅活动因为自家小主子的问题,自然是不能组织的。 投壶等游戏也得在户外才能体会得到乐趣。 如今就剩这个戏折子了…… 可,这分明也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能看得懂的东西。 莺蕊姐姐也去小厨房看点心去了,如今二等丫鬟里就她一个在这里的,相当于所有的问题都压在了她身上。 而她也不过几日前才被调过来。 还真的是愁坏了她…… 宁筱和敏感地看向她的方向,发现那边的主事丫鬟似是正在纠结什么,眉眼微垂,看向屋内在尬聊的众人,还有一直不愿说话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亦或者只是不愿意搭理叶书音的闫杉杉。大概是猜到了莺兰的想法。 看了眼站在发呆的闫杉杉,默默向后退去,见其他人没注意到她,才缓步优雅地走到莺兰面前。 “宁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原本在苦苦思考的莺兰被突然到她面前的宁筱和吓了一跳。 但她们在前一日的时候就靠着画册把所有官宦世家的女眷都记了一遍,一下子就认出来面前的是宁家的养女。 宁筱和眼睛看向三足鼎立的小圆桌,以及熙熙攘攘围成一圈的世家小姐,只温温和和地笑着说,“是这样的。我看府上到现在为止没安排活动,想来是由于临时进屋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而一些活动并不适合今日的情况,所以斗胆来和姐姐问一下,听闻,穆家养了一些鸟雀,倒不如拿来解解闷?” 莺兰一脸茫然,有些不解,“鸟雀?” 府里什么时候养了鸟雀吗? 她怎么不知道? “多谢宁姑娘,宁姑娘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莺蕊匆匆上前行了一礼。 宁筱和笑了笑,转身回到了闫杉杉的身旁,俯身给闫杉杉续了一杯茶,谁也没注意到她刚才离开了那么一小会。 莺兰茫然地看向莺蕊,“姐姐,是哪个院子养了鸟雀吗?” 莺蕊咬着唇,目光沉沉,迟疑了会,还是说道,“让三姑娘准备一下,唱个她拿手的曲。” 莺兰一愣。 三姑娘?絮姨娘那边的穆思缪? 突然意识到什么。 絮姨娘名字是闫语絮,姓闫…… 这…… 还真是主子的火烧到了她们下人的身上。 让一个庶出的小姐来当小鸟儿给这些嫡出小姐解闷,还真的是…… 那边穆丝蓼听到了下人的话后,整个脸都沉了下来,难看的要命。 但还是勉强扯出笑脸,说她知晓了,收拾好便过去。 她这边对着叶舒月鞍前马后,那边闫家的姑娘就来闹事了。 她知道,闫家那边因着母亲的事,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所以她才把重心放在这个郡主身上,结果倒是更势不两立了。 也罢,就是给一群孩子唱个曲罢了,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不丢面子。 “兮兮,你现在住的是国公夫人的院子呀?”叶书音一边投喂一边把她的信息套了个七七八八。 这小丫头半分心眼都没有,只要她问,她就答,而且,她发现,这个小丫头好像什么都不会。 压根不像被当做大家闺秀养大的模样。 “对,舅母对兮兮可好了。” 台上帷幔拉开,穆丝蓼一袭白衣,散着头发,抱着一个琵琶边弹边唱。 闫杉杉原本还在想着,这个小丫头真是的,刚刚还喜欢她喜欢的不要不要的,结果进来后就没和她说过话,全程都在和那个讨人厌的叶书音说话,凭什么啊! 但一听到音乐,整个人眉眼一凝,抬头看向台上像个菟丝花一样的穆丝蓼。 若说她最讨厌的人,其一,就是这个穆丝蓼了。 叶书音根本就排不上号! 尤其是她的那个南方独有的特殊腔调,和她那个娘一样令人厌恶。 穆丝蓼余光看见闫杉杉的怒视,倒是丝毫不慌,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多看几眼,她也不会出事。 叶书音挑眉看向一旁闫杉杉背后的宁筱和,继续投喂旁边的小丫头,含笑说,“慢些,来,喝点水。” 穆予兮从未听人唱过曲,倒是觉得有趣极了,看向台上的漂亮姐姐,她总觉得,台上的漂亮姐姐有几分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有见过的。 穆丝蓼一曲唱罢,笑着将琵琶放下,“小女不才,只会这一曲,多的,就不会了。” 闫杉杉将茶杯搁在桌子,抬眼看向她,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是吗?那麻烦三姑娘,多弹几遍,毕竟弹的没有魂,只有形,不多练练,哪里能攀附得上王公贵族。你说是吧?三姑娘?哦,我忘了,你这还不能叫三姑娘呢!毕竟也没被主母认可,养在外面的,可是不叫三姑娘,该叫什么呢?” 闫杉杉侧过头,看向其他人,一脸的好奇,似是真的很好奇该怎么称呼她。 “是啊,听说她是在外面生的,小公子出生了,才把她和絮姨娘接进府里。” “外生子啊?” “你不知道吗?她那个娘听说之前和好多人不清不楚呢?” “听说之前好像是在闫家的,被赐了闫姓。” “闫侯爷那个性子,公主都压不住他纳妾,这岂不是……” “就是说啊,这种外室生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也不外乎杉杉说不能称她三小姐了。” “就是说,穆家两个小姐,一个皇后,一个将军,她怎么能配得上三姑娘的身份?” 穆丝蓼脸色泛白,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闫杉杉,脆弱的像个惹人怜惜的小白花。 可惜,在这里的都是姑娘,不是吃这一套的老爷们,基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穆予兮也不吃糕点了,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刚刚还在互相推崇的姐姐们变得对台上的姐姐充满了恶意。 她不太能理解这一幕。 但是,一个人的恶意,她能理解,所有人一致对外的恶意,她根本就不理解是为了什么。 第28章 外室女 穆予兮有些迷茫,可这些姐姐刚刚都对她特别好,如果她们都讨厌一个姐姐的话,那做错的,肯定不是所有人啊? 穆予兮还小,还不懂当利益至上的时候,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其他人把另一个人踩到泥坑中爬不起来。 穆丝蓼听着她们完全不避讳的小声讨论,眼睛微沉。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卑贱,在这里,庶出能嘲笑外室女,嫡出嘲讽庶出。 可…… 一个养女罢了。 她原以为是闫杉杉故意把她叫过来欺辱她的。 但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闫杉杉也不过被人利用了罢了。 她难以攀附上大家公子,至于闫杉杉的哥哥要娶她为侧夫人一事,她压根不感兴趣,一个侯府的二公子的侧夫人罢了,又不是长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继承得了侯府,那她还不如把目光放向小官员的正妻之位。 哪怕是不得人喜欢,只要她身上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她还有国公府的光环,自然能成为正妻,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宁家。 宁夫人身子弱,生了个长子后便生不了孩子了,而宁将军因为宠爱宁夫人,一直没有纳妾,家庭和睦。虽然宁家官职不高,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她能够上的最好的一个了。 所以她设计了多次与宁将军的相遇。 而这些,必然是被这个女的发现了…… 穆丝蓼意味深长地看向宁筱和。 养女吗? 这心思可比她一个外生子还要多了。 穆丝蓼的目光一个个划过去,落在穆予兮身上,轻笑着上前将她面前的小碟子拿开,换了一碟糕点放上来。 “小妹,这个菱莲糕不好克化,吃多了容易胀胃,这个就很好,多吃一点也无妨。” 穆予兮下意识地张开小嘴吃了穆丝蓼手中的糕点。 嗯,一样好吃。 对穆予兮来说不过是一件顺嘴的小事,但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小妹? 宁筱和脸色泛白了一瞬,立即恢复正常。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本就被家里人要求要与这位表小姐处好关系。如今这副模样,倒是觉得这个表小姐和穆家这个三姑娘关系看上去不错的样子? 那她们刚刚讨论的时候,岂不是无意间得罪了表小姐? 几个家世更差的小姑娘,想到这里脸色更加的不好。 闫杉杉皱眉看着这一出戏,她虽然耀武扬威惯了,若是换在其他地方,她必然要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可是,现在是穆家这个小丫头的宴席,她倒是不能随心所欲了。 闫杉杉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穆予兮,你刚回京城不懂。有些时候,对有些人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小予兮咽下口中的糕点,有些好奇地探过头看向一旁的姐姐。 “十二不见是什么意思?”小予兮果断问她,丝毫不觉得自己不懂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闫杉杉有点傲娇地抬起下巴,“就是说,你要融进京城的圈子,有些人你就不能去交往,不然,长时间下去,就会被人同化。” 小予兮点头,恍然大悟。这个她知道,上次舅母教过她!“这个意思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予兮内心狂喜,她居然记住了这句话! 这么难的她都能记住! 不愧是她! (●''?''●) 闫杉杉倒是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这个小丫头是从乡下带回来的,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那这样的话…… 做她的朋友…… 倒是也还算够资格吧…… 就勉勉强强,能够上一点点资格…… 叶书音倒是不甚在意,她记得刚刚在凉亭的时候,这个三姑娘就在讨好她姐姐。 不过,想要她家的助力? 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 叶书音看着她被挪走的那盘糕点,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回过头看着披散着头发的穆丝蓼,笑着说,“穆三姑娘,还是再弹一曲吧,就风华误吧。穆三姑娘,请。” 看到穆丝蓼想说什么,叶书音打断她,“这个曲子,你应当是会的吧?絮姨娘,可就是这个曲子出的名啊?” 穆丝蓼看着周围的目光,含笑点点头,回到台上,拿起琵琶。 叶书音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笑。 小予兮双手捧起杯子,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喝水。 吃了太多的糕点了。 有点噎。 闫杉杉倒是有些诧异,这个叶书音不是一向和她对着干呢吗?怎么现在倒是和她立场一样了。 叶书音没在意杉杉的视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过了半曲,叶书音的手指停下,看向门口。 只见国公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但因为乐声,直接停在了门口。 国公夫人看着台上正在弹着琵琶唱着小曲的穆丝蓼,又看到正在一口一口喝茶的小予兮。 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果然,后面的其他夫人都在低声说着。 “这曲,不是那种曲吗?” “国公府设宴怎么会弹这种曲子?” “那台上的姑娘,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国公府的庶出小姐吧?” “什么庶出,外室所出。” “我家晓月在里面呢,这岂不是污了耳朵?” …… 国公夫人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 丫鬟点头,上前制止住三姑娘的手。 穆丝蓼抬头看过去,看见了十几家的主母站在门口,神情异样地看着她。 其中就有宁将军的夫人。 穆丝蓼的手指硬生生扯断了一根弦。 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僵硬地跟在丫鬟身后离开。 国公夫人轻笑了一声,若是前世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恨不得要把自己藏起来。但经历了一世,她已经习惯了丢脸二字。 有什么丢脸的,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以她现在的地位,也没人能说她的不是。 国公夫人笑着把小予兮招呼过来。 小丫头看到舅母招呼她,连忙用手撑着椅子,爬了下来,然后噔噔噔地跑过去,一把抱住舅母的腿,奶呼呼地喊了声,“舅母。” 第29章 那么小的一个奶孩子,能做什么 国公夫人笑着俯身将她抱在怀中,向一旁的人介绍着:“这个是予兮。” 一边的夫人笑着说,“这丫头和思怡长得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的夫人是之前和穆思怡的闺中密友,从小一起长大,自穆思怡离开京城后,再也没来过穆府。这次知道了穆思怡留下了一个女儿,立马递了拜帖,直到今日才遇见。 小予兮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长睫毛一扇一扇的,甚是可爱。 思怡? 是谁呀? 小予兮抱住国公夫人的脖颈,有些瑟缩,但还是好奇地看着面前和善的长得极其精致的姨姨。 漂亮姨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温柔,“都五岁啦?” 国公夫人点头,“算起来应当是五岁,但是具体月份不太清楚。枫悦,你这次从那边回来,要不然就别走了。” 枫悦笑着摇摇头,“回是要回去的,但我先留这里一段时间。” 国公夫人眼睛微垂,笑着把怀中的小予兮递给枫悦抱着。 小予兮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就换了个人被抱着,看着面前的漂亮姨姨,又转过头看向舅母,又把头转了回来。 “你叫予兮,是吧?” “嗯!” “这名字……”不像是思怡取的,只短短一瞬的想法,立马划过,“若是你母亲还在的话,我应当算得上是你的干娘。” 枫悦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间。 “干娘?” “嗯。” 国公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只笑着带着众人去前桌坐下。 前世,枫悦死的早,当时来看了一眼那个假的孩子,也是将一枚玉佩送给了那个孩子,结果,当天就不小心被那个假的摔碎了。 她还记得当时枫悦眼底的光灭了,第二天直接离开了京城。 枫悦嫁的不好,听说生了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夫家纳了几房小妾,近期扶了一个侧夫人。娘家这边基本已经是把她舍弃了。 后面她又怀了一个,难产去世了。 国公夫人的目光划过她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的一个老款…… 若是能让予兮把她留下来,那倒也算是帮了思怡了。 国公府留一个五品官员的夫人,倒是容易得很,也不怕他们不愿意。 穆丝蓼一进屋,便看到站在屋内的姨娘,脸色苍白。 “姨娘。” 絮姨娘转过身子,脸上有明显的哭痕,红着眼睛看着她,“丝蓼,我教了你那么多,你就学会了一个琵琶是吗?” “我……” “本来我今日应当在前厅陪着老夫人的,如今却被禁足在这里。丝蓼啊,我为了你一步步谋划,不求你争气,只要你不拖后腿,就足够了。你为什么要去弹那个琵琶。你是穆家的小姐啊,不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穆丝蓼直接跪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我从何处得罪了叶二小姐,我当时只是觉得不要得罪这些姑娘们,没想到夫人会来。” “我是说不要自轻自贱,但丝蓼,你不要眼高手低,好不好?”絮姨娘看向门口一脸迷茫的小儿子,连忙上前把他抱起来。 “姨娘,我还在那边玩呢,他们就把我给带回来了。”穆岩有些委屈,金豆子一颗一颗地掉,“是我做错了什么嘛?” 絮姨娘看了眼里面还在跪着的穆丝蓼的侧脸,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是姨娘让他们把咱们岩儿带回来的,今日早课不还是没有做吗?怎么净顾着玩啦?走吧,姨娘陪你读书。” “嗯。姨娘,我跟你说……” 穆丝蓼看着姨娘有说有笑地牵着弟弟的手去另一个房内,脸色越来越难看。 叶书音…… 夫人进来的时间刚刚好卡在了她曲的中间,她不信这是碰巧。果然是嫡出的姑娘,这么小就会玩心眼子。 叶舒月上个月明明还一直在接触她,她知道,叶舒月的目的是她的二哥穆云朝。 今日叶舒月的态度也是冷淡至极。如今想来,她是被当做废子舍弃了,她们现在是在打穆予兮那个小丫头的主意。 可笑,穆云朝那个连丫鬟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能借着那个小丫头的光接触到他? 她起码还能想办法帮忙设局,那么小的一个奶孩子,能做什么。 小予兮坐在漂亮姨姨的怀里,看到漂亮姨姨递过来一个糕点,连忙双手捂住嘴巴猛的摇头。 枫悦一时有些诧异,“是糕点不喜欢吗?” 国公夫人脸上也带着不解,平时这个小丫头都是把糕点当饭吃的,今日怎么突然改性了? 小予兮悄咪咪地把小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把手放在她的小肚子上,“已经饱饱了,再吃就要炸肚子了。炸了肚肚,漂亮姨姨就见不到这么可爱的兮兮了!” 小予兮眉眼凝重,一板一正地说着这番理论。 枫悦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这孩子,除了长得像思怡,其他地方还真的是一丁点儿也不像。 “嗯呢,姨姨摸摸,”枫悦极其配合地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点点头,“是的呢,我们兮兮的小肚子都鼓鼓的了,是不能再吃了。那岂不是待会好吃的菜,也一丁点也塞不进去了?” “好吃的菜?”小予兮抬起小脸,极其认真地看着漂亮姨姨。 “听说有甜甜的肉段。”说了一个菜,就看到小予兮眼睛一亮。 她就猜到了,能吃这么多糕点,必然是喜欢甜食。 “还有的。”小予兮有些扭捏地开口。 “还有?还有什么呀?”枫悦有点皮的笑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做恶作剧的时候。 “兮兮肚肚还有空位置,还能给甜甜的挪位置。” “可是,兮兮的肚子都这么鼓了,一看就是没有空位置了,不能吃。” “可以的!”小予兮委屈巴巴地开口,“可以吃的,有空位置的。” “小贪吃鬼,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性子,还能这么贪吃。”枫悦捏住小予兮精致的小鼻子,颇为疼惜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没关系,兮兮可以多多吃一点,胖胖的才可爱。” 枫悦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思怡小时候的模样,颇为疼惜。 第30章 欺负二姐姐脾气好 “可是,胖胖的不好看。”小予兮小声地说。 “嗯?你这么小一丁点大,就在纠结好不好看了呀?” “嗯,好看,别人才会喜欢兮兮。”小予兮认真点头。 枫悦一怔,正想开口多问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只见穆家二姑娘穆云南穿着往日里从未穿过的衣裙走了进来。 那股子别扭劲活像大老爷们穿了姑娘的衣服。 虽说是穿了裙子,但那豪放的姿态依旧是一个在战场上杀敌的常胜将军。 “云南倒真的是继承了你们安家。”枫悦说的温柔。 但国公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她从来没有跟着她外祖父上过战场。” 如果,她从未上过战场,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如果,她重生地再早一些,她就不会让裳儿嫁入皇宫,更不会,让南儿随她祖父上了战场。 可事情从来都不会如人所愿。 这一世,她定然是要护住这些孩子的命的。 穆云南走近恰好听到国公夫人所说的那句话,我倒是希望,她从来没有跟着她外祖父上过战场。 穆云南眼帘微垂。 她已经尽可能的在家里扮演着女儿的角色了,可为什么,母亲就是无法认可她呢? “母亲。”穆云南垂头行礼。 “这是你柳姨。” 枫悦一愣,柳这个姓氏,当真是许久未听过了。 “柳姨。” 枫悦笑着拉过云南的手,“云南,快坐。” 一旁的于夫人也笑着说,“许久未见到二姑娘了,倒……倒是长成了这么落落大方的模样了。” “可不是嘛,都被外面那些说书人弄得,人家好好的女孩子,都被说成了阎王爷的样子了。国公府可得好好管管。” “是呀,明明二姑娘长得如此标致,可万不能被那些下等人坏了姻缘。” “就是说……”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续上,处处抬举着穆云南,也处处在贬低着穆云南。 京城这么多的姑娘,好人家却没有几个,这穆家已经嫁了一个皇后了。那穆云裳秀外慧中,是京都才女之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既然入了皇上的眼,她们无话可说。 可是,穆云南可一丁点女德都没有,若是嫁给她们的儿子,倒是勉勉强强可以接受,毕竟她身后是整个安家军和穆家军,还有穆国公府的助力。但如果要跟她们这些有待嫁女儿的争那几个公子哥,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而且穆云南的身份,嫁入谁家都是正室,以她的功绩,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哥,怕是皇上会直接指婚。 输给穆云裳她们接受,可输给穆云南这个一丁点没有女德的女子,这万万不能接受。 穆云南懒得理会这些只会家长里短和嫁女儿的夫人,只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豪爽做派引得那些夫人再次皱紧眉头。 这若是她们的媳妇,高低得去皇宫请个教养嬷嬷好生调教才是。 小予兮从枫悦怀中探出头,一会看看那边的几个姨姨,一会看看这边正垂眸看着茶杯中的水“颇有几分失意”的二姐姐。 不由得撇了撇嘴,握紧了小手,冲着她们喊道,“坏人!你们不许欺负二姐姐!二姐姐是护国护民的大将军!如果没有二姐姐,你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坐着!凭什么欺负二姐姐!你们就是欺负二姐姐脾气好,好说话!你们都是坏人!” 枫悦紧紧地抱住乱动着想过去用小拳头打人的小予兮,几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在外面的城里已经听习惯了这种明枪暗箭的话语,所以刚刚一时竟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被小丫头一捅开,倒是意识到,云南是将军,品级比她们的夫家还要高,她们有什么资格对云南评头论足? 云南也是一愣,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人的话,在她眼里,这些人左不过是平日里闲的,又不练剑又不习武的,天天聚在一起说说这个又说说那个的。既然如此,她是将军,被这些夫人说上几句也无妨。 反正也不是敌军,而且在月国覆灭的时候,这几个夫人也是有一些不愿意降,直接殉国了的。 虽然嘴巴爱说了一些,但她们心地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她们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家孩子能不能嫁个好人家,以及能不能娶一个对他们家有益的媳妇。 只可惜,她上一世都二十大几了,也没嫁过人,她对嫁娶并不感兴趣,这些人再怎么念叨,对她也无济于事。 只是,居然又是予兮出面给她说话。 穆云南眼底闪过一丝宠溺,抬手接过小丫头,抱在怀中。 小予兮伸出小手拍拍穆云南的胸口,“二姐姐莫要生气,她们都是坏人!” 穆云南倒是不在意她口中的坏人,只是笑着问她,“兮兮是怎么知道,我是护国护民的大将军的?” “莺蕊说的。” 穆云南粲然一笑,“回去赏她月钱。” 穆云南把小予兮紧紧抱在怀中,看着怀中小小的一团,心也融化成了小小的一团。 “莺蕊还说了,二姐姐可厉害了,二姐姐一个人当初从百人围剿下逃出,还火烧了敌方军营,是不折不扣的大将军。全国的百姓都敬仰的大将军!” 穆云南挑眉,虽然有一点点的夸张,但也大差不差。 平日里她听到的吹捧也很多,但是从小予兮口中冒出来的吹捧,更为动听悦耳一点。 “莺蕊说的对。下一次二姐姐带你去看看你二姐姐的威风。” 其他的夫人被小丫头点破之后都在面面相觑。 生怕被国公夫人秋后问责。 国公夫人之前也明里暗里地说过这二丫头让她操碎了心,她们这才敢暗戳戳地说二姑娘的不好。 只是暗戳戳归暗戳戳,要是真搬上了明面,她们的脸上可都不太好看呢。 国公夫人也知晓这个事情,倒是没把这个事扩大化,只是轻声细语地和云南说,“你可不能把她带到军营那种全是大老爷们的地方。” 看到云南面色有些僵硬,不由得挑眉,手拂过腰带的位置,“你还真敢这么想?” 云南眨巴眨巴眼睛,抱住怀中的小丫头,果断摇头,“女儿不敢。” 第31章 二姐姐简直是美强惨的代表! 虽说各个夫人不敢正面反驳,但其实心里难免有些腹诽。 好欺负? 一个大将军怎么可能好欺负? 但在小予兮眼里,她二姐姐简直是美强惨的代表! 她听莺蕊她们说了很多二姐姐的事迹。 边境苦寒,二姐姐经常吃不饱穿不暖。 就和她之前一模一样。 而且通常都是三更半夜打仗,二姐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而且这些都仅仅只是基础! 还有很多的例如:克扣粮饷(正受暗恋之苦的某大猪蹄子:???谁扣了?给朕站出来!),属下阳奉阴违(在军营里的将军:阿秋,该不是将军要回来了吧?抓紧时间多偷会懒。),边境百姓对他们的不欢迎更甚至辱骂(正在庆祝又拿下一场胜仗的边境百姓:???)等等等等。 二姐姐实在是…… 太! 惨! 了! 她要对二姐姐好一千倍! 一万倍! 以为自己在小予兮眼里极其光明磊落·英姿飒爽·帅气非凡的穆云南非常暖心的把小予兮又往上托了托,调转了个面。 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给小予兮找玩伴,且在各个世家主母和嫡出姑娘面前露个面。 这样日后有聚会或者有什么活动,各个世家都不会把她落下。 她倒是有印象。 之前那个假的,第一场宴会办的并不隆重。其他世家也看不出来他们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后来有许多宴会都是穆丝蓼带着她去的。 而以穆丝蓼的身份,难免会被人看不上。 也闹出了许多不愉快。 这些不愉快大部分是她的娘亲也就是国公夫人来处理的。 到处给人情,丢了不少的脸色。 后来娘亲都直接把她禁足等嫁了。 还是闹出了许多的事情。 而如今…… 这场宴会办到现在为止,基本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 枫悦用手帕抵着唇角笑了笑,“予兮倒是很是喜欢二姑娘。” 国公夫人调笑道,“可是粘着云南了。之前不在云南怀里,她都睡不着呢。” 旁边的宁夫人见状也笑着说,“这小丫头,长得倒是真心好看,就是瘦了点。” 宁夫人有意和穆家结亲,话里话外都带着些慈爱。 国公夫人听到这句话,很是赞同,“我也觉得我们家予兮有些瘦了,正想着怎么喂胖一些。对了,你们家筱和也是从乡下带回来的,我看那丫头长得挺好,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坐在另一个桌子上的宁筱和听到这里面色一僵,虽然这些嫡女都在各聊各的,但她知道一个个都在竖着耳朵想听八卦。 她自知,在这些人里,她的身份低,不过,却比这些庶出的身份高了太多。哪怕她出身再差,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宁家嫡女,而且是唯一的嫡女。 “筱和?”宁夫人微皱眉头,说实话,她当初只是抱了个八字旺宁家的女孩回来,其实并不上心。这穆家的小小姐可是穆思怡的孩子,哪里是宁筱和那个出身卑贱的姑娘能比得上的?“其实筱和挺好养活的,并不挑食。” 吃了一口发现带着红枣的糕点的宁筱和正打算将糕点给放到一边,听到这里,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将自己最讨厌的红枣糕给咽了下去。 “我也没花什么心思,不过有些补品什么的,该吃的还是要吃的。毕竟她之前在的那个家并不怎样,刚抱回来的时候特别瘦一个。” 平日里被嬷嬷勒令减肥基本吃不饱的宁筱和默默垂下眼帘。 “当初还特意请了御医给她看了一下,身体并无什么大碍。我这心操的也比较少。不像我那儿子,自幼皮的很,我当初为了照顾他,瘦了十来斤。还是姑娘好啊。” 一旁的叶夫人连忙摇头,“你这就谦虚了,宁小将军在穆家军底下可了不得呢,听说云南这次回来还帮宁小将军请了军功,怕是马上就要封赏了。” 宁夫人浅笑着看了一眼穆云南,“还是多亏了穆二姑娘。” 才知道此事的国公夫人下意识地看向正在揉着予兮小脸的云南,心下疑虑,前一世,虽然这个宁小将军也未娶妻,但,好像和云南并没有什么关联?莫非是她错过了什么? 不过,小辈自有小辈福,他们这几个的婚丧嫁娶,她上一世她已经管的够够的了,一个比一个难搞,索性就这样吧,随他们了。 毕竟云裳上一世如果不是城破,倒是过的挺好的。 国公夫人默默接过话茬,“当然是宁小将军自己争气,不然别人给了机会都把握不住。” “穆夫人说的正是。对了穆夫人,当初我给筱和请了一个宫里的嬷嬷教导礼仪,如若夫人需要,我可帮忙介绍一下。” “倒是不必了。”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几乎一瞬间,所有聊的正欢的夫人小姐全都站起来,均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 “不必多礼。” 小予兮茫然地看着自己被二姐姐放下来,连忙寻找刚刚说话的老夫人。 小脑袋转了一圈,才落在拄着拐杖的老夫人身上,连忙“噔噔噔”地跑过去,抱住祖母的腿,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祖母。” 老夫人身后几个穿金带玉的夫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这个小人身上。 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旁的丫鬟连忙将表小姐抱在怀中,凑在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悠悠地走到国公夫人桌前,一旁的夫人连忙帮忙把椅子搬好,餐桌布好,老夫人这才施悠悠坐下。 老夫人看向刚刚在说话的那个宁夫人,“我们予兮不需要教导嬷嬷。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欢心的媳妇标准,倒也无所谓,大不了日后招个赘婿上门,也免得我们家兮兮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家长里短的琐事缠身。也是,你们这些家族需要联姻求生存,我们穆家,倒是完全不需要。” 老夫人声音缓慢,但却极其清晰,通篇写满了“护短”二字。 只是…… 这些夫人心里嘀咕,但面上却是一派恭敬,半个字都不敢冒出来。 小予兮听的云里雾里的,很是茫然,见老夫人板着的脸又变回了以前温柔的模样,连忙凑上去就要抱抱。 第32章 云乐郡主叶舒月 老夫人慈爱地从丫鬟怀中接过小予兮,微垂着眼帘看着她。 其实这段时日,倒是有几天没见着这个小丫头,长得是越发的冰雪可爱。 和思怡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思怡是她最小的小女儿,心里自然是最宠她的,哪怕后来她逃婚嫁给了一个江湖人士,她也想办法说服了老爷给小女儿办了场婚礼。 只可惜,本来只是去见一下夫家的那些亲戚,路上竟是出了事。 又恰巧卡的时间是两国交战的时间,家中知道消息时已经过了近半年,而且只是他们失联的消息,一直到半个月前,才隐隐约约有消息说是思怡已经离世,她的女儿流落民间,这才找回来她。 上一世的时候,其实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相信的,尤其是她。所以找孩子一事办的极其模糊,随意找了旁支办了这个事情。 一是认为思怡不可能真的出了意外,二是因为这个接回来的孩子实在是和她爹她娘无一丝相似之处。 不过,几年后倒是确认了思怡确确实实是离世了,她的孩子也确确实实是意外下托孤。只是那些人拿了钱却不办事,还恶意混淆穆家的血脉,让她的小予兮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小予兮用小脸蹭了蹭祖母的脸,黏黏糊糊的,让老夫人在众位夫人面前分外有面子。 一旁的丫鬟及时说道,“表小姐就是喜欢缠着老夫人,什么话都想和老夫人讲,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隔代亲吧,各位夫人见谅。” 有几位年纪偏大的夫人笑着附和,“我倒是记得,小时候的思怡和她一模一样,都喜欢这样黏人。小女孩子就该黏人一点,多可爱啊。” 跟着老夫人进来的云乐郡主叶舒月目光扫视了一下大殿,落在叶书音的脸上。叶书音笑着看向自己的姐姐,一副无害的模样。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皇帝亲封的郡主,叶舒月的排场可比这些夫人要多的多。 叶舒月笑眯眯地落座在老夫人身边,“穆奶奶,这就是予兮妹妹吧?看着要比书音小上一点儿。” 老夫人被这么一打岔,突然想起来,确确实实是许久未见到书音那个孩子了。“书音应当和予兮差不多大吧?” 叶舒月轻笑着点头,“是呀,应当只大上个两岁的样子,想来是能玩到一起去的。而且近来书音在国院里学字,倒是可以带上予兮妹妹一起,正是之前为当今圣上启蒙的何院正。” 一旁国公夫人听到这里眼睛微亮,她正好有点发愁予兮之前缺席的教育,如若是何院正,倒是完全不用发愁了。 穆云南倒是有几分无所谓,她其实小时候也就学了认字,后面就直接去了战场从小厮杀历练,没上过什么国院,但是听起来对予兮没什么害处,而且去国院的话应当还能教几个朋友,甚好甚好。 老夫人点点头,拉过叶舒月的手,亲切地拍了拍,“好孩子,舒月也快及笄了吧?” 叶舒月温顺地垂下眼睫,“下个月行簪礼。” 老夫人看着她有些恍惚,她记得,上一世这个孩子从今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皇上才登基,尚未有子嗣,缺少和亲的女孩,就把她送去和亲了。可惜了这般的好性情,倒是和老二很是搭配。 叶舒月见老夫人沉思,眼睛微微亮起,温柔地笑着,又极其有礼节地给老夫人斟酒。 “书音那孩子是才启蒙?”老夫人突然想起刚刚错过的细节。 叶舒月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还是笑着开口,“正是,书音从出生就落下了病根,一直用药养着,近段时间才好了个七七八八,家母便托人把书音送进去学习了。女孩子虽然不用学四书五经,但基础的识文断字还是得会的。” “确实,合该如此。”老夫人极其满意地看着她,上辈子,她到死都没见到自己的亲重孙。这几个孙子孙女,虽然一个个有出息极了,但却完全没有开枝散叶的想法。庶出的那几个倒是一个个的生了不少,令人头疼。 想到庶出的孩子,就想起来絮姨娘那个女儿,前世也没这么不长脑子啊,这一世怎么变得如此蠢笨,在这么多夫人面前丢人现眼,还是前世没有注意,庶出的就是不上台面。 戏折子被奉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看着戏折子上的戏,顿了一下,搂着小予兮,把戏折子拿到予兮面前,“兮兮想看什么?” 小予兮双手搭在玉制的折子上,吃力地辨别上面的字,她才学了几个字,突然看到认识的字,开心地指上去,“五!” 国公夫人靠过来,笑眯眯地开口,指向五前面的那个字,“兮兮,这个舅母也教过的,还有没有印象?” 小予兮抬起小脸对上了舅母期待的眼睛,认真看了许久,脸有些微微泛红,憋成了一个小包子。 “兮兮,认真想一下,和五是同一天学的呀,最好写的字,舅母还夸过兮兮写的漂亮呢!”国公夫人不急不躁慢慢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争取让小予兮理解她的意思。 小予兮有些急躁,她觉得她应当是能想地起来的,但是越急越想不起来,越来越难过,想哭…… 国公夫人语气温和,缓缓引导她,“我们第一天学的一、二、三、四……第二天学的是五、六、七、八、九……” 小予兮突然想起来,急匆匆地开口,“十!” “真棒!” 国公夫人知道予兮对说出来的话,记忆特别灵敏,但是她从小没识过字,还不能把发音和字联系起来,看到字的时候没办法一下子和她熟知的联系起来。 老夫人点点头,“就《十五贯》吧。”(十五贯起源清朝,本文架空,不要考究。) 叶舒月犹犹豫豫地开口,“十五贯不大适合予兮妹妹,换个轻快些的比较好吧?” 老夫人迟疑了一下,倒是又忘了,她已经很久没听过曲儿了,这个的内容她倒是忘的差不多了,想着又往后看过去。 国公夫人似是意识到什么,凑上去随手点了一出,“就这个吧,毕竟欢快。” 老夫人点头,“依着夫人的办。” 第33章 中毒 国公夫人看向老夫人的眉眼,心下有几分的叹息,前世老夫人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小予兮抬着小脸认真看着台上的人,有些惊叹,之前她在街上是见过的,只是看了两眼就被五弟闹腾着要回家。 当时好像也是过年的时候,她带着五弟去集市上买东西,最后五弟摔着了,她还挨了顿打。 但是那个时候看到的却远远不如这次看到的衣着华丽,就像精心打造的礼物一样。 总感觉好不真实,有一天会把她打回原形。 小予兮默默往后缩了缩,靠在祖母的怀里,头枕在祖母的肩膀。 老夫人颇为疼惜地搂住她,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有些诧异,连忙问“乖宝,怎么了?” 乖宝? 一旁的各位夫人神色各异,这孩子还真得穆老夫人的喜爱。 叶舒月看着台上画着脸谱的人,有些迟疑地开口,“可能是没见过画成这副模样的人,突然被吓着了。之前书音也这样被吓着过。” 叶舒月不动声色地借用叶书音拉近关系。 国公夫人用手轻贴小予兮的额头,点点头,“没热,应当是被突然惊着了,但看起来无碍,晚上让府医开个安神药便好。” 听到药字,小予兮突然缓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吓着,不喝药。” 虽然她很乖很乖地喝药,但是那药实在是太苦太苦了,又苦又多,她几乎一天三顿,顿顿喝药,实在是受不住。 国公夫人轻柔地笑了,她一直看这个小人儿不动声色地喝药,还以为是她不怕喝药呢?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讨厌苦的东西。 “不喝药就不喝药,你看看你,天天给乖宝喝那么多药,都成药罐子了。”老夫人语气有点淡淡的宠溺,也有些淡淡的埋怨。 国公夫人看着变成孩子奴的老夫人,摇了摇头,“娘,兮兮还得调理身子,等调理好了,就不喝了。这是对兮兮好。” 一直在一旁逗兮兮的穆云南点头,收起手上绑着暗器的链子,认真开口,“奶奶,良药苦口,不能这般溺爱孩子,要好好地给兮兮养身子。” 老夫人瞥了他们两个一眼,将小予兮微卷的头发理顺,“随便你们吧。咱们乖宝再忍一忍。” 小予兮回抱住祖母,“兮兮不怕苦,能喝药!” 一旁的枫悦有些担忧地看着小予兮,开口说,“我给她把个脉吧,看看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国公夫人听到这话才想起来,枫悦的祖上是御医,她的医术也极其的了不得。所以她当年…… 国公夫人看向小心翼翼接过小予兮的枫悦,极其认真地给小予兮把脉,眉头紧蹙,却还是一副清丽美人的模样,心下大骇。 她会医术,怎么可能会死于难产呢? 当年她的死讯,要么掺了假,要么是被人谋害了。 不能再让她回去了,若是回去了,怕又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枫悦有些难受地开口,“还是伤着了身子,我待会开点药,您这边给太医看一下,若是没问题的话,可以换成这份药方,对治疗寒毒有奇效。从现在开始养身子,倒还是来得及的。” 国公夫人握住她的手,“枫悦,你多留段时间,给予兮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枫悦微微皱眉,迟疑了些许,点了点头,“好。但她这脉相,有些不太对劲。” 听到不太对劲,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身上。 老夫人有些着急,“怎么了?是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枫悦的医术是跟着柳云轨学的,是公认的好,甚至可以说远超大部分的医师。 老夫人自然很相信她的每句话。 “不是她身体本身的问题,只是脉相和常人不大一样。来,你的手摸这里,对,再摸我的。” 枫悦带着国公夫人的手抚上小予兮的手腕,随即又抚上自己的手腕。 果然,国公夫人也随即皱紧眉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是哪里的问题吗?” “这是每个时间段都有变化。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的,我是没有把过这种脉。不过,之前有一种和这特别像。” “那种?”国公夫人很是着急。 枫悦自己都有些不敢说,但是还是开了口,“中毒。” 老夫人诧异,“中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这孩子刚回来不久,怎么就中毒了呢? 还有人敢给穆家来下毒? 这怕是嫌命长,想早死早托生吧? 国公夫人不敢相信,自她知道后,小予兮的每个饮食都是她盯着的,每一道菜她都注意过,绝不会有任何伤她身体的东西。 可是,枫悦的话却不能不信。 老夫人的表情格外严肃,“能看出来是什么毒吗?” 枫悦摇头,“很微弱的量,像慢性毒药,前期蛰伏,突然爆发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没命了。我太久没制药了,这不是之前我接触过的,应当是新药。” 国公夫人想起她原本的养父母,但很快排除掉了。那家人穷的连衣服都是接力穿的,连粮食都不够,怎么可能给她下毒。这毒,只有可能是在穆府里被下的。 穆云南也想到了这一层,手慢慢攥紧,想砍些什么。 “我想去看看兮兮住的地方。” 国公夫人连忙起身,接过枫悦怀里懵懵懂懂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小予兮,在前面给枫悦带路。 其他桌的夫人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哪有吃饭一半,主人先离开的。 就连老夫人和穆云南也跟着离开了。 剩下的这些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舒月僵硬地坐在原地,她本来是想这次讨好老夫人的,结果还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这是穆家的私事,怎么就恰巧把全部都听了一遍呢,若是有人也听到了泄露出去,那老夫人岂不是以为是她嚼舌根,她还怎么进穆家的门? 叶书音慢慢走到长姐身边,“姐姐?” 叶舒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叶书音看向周围都有些茫然的夫人们,点了点头。 她一向听话。 第34章 毒药 枫悦检查了一番小予兮的卧房,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就连燃的香和平时用的茶水,乃至她的吃食全都检查了一遍。 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 枫悦并不觉得是她长期没有把脉,这次出错了。 看着格外精致的小姑娘的闺房,迟疑了许久,再次穿过屏风,站在雕花木床前,突然发现这个床应当是被翻新过的。 “枫悦,是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见枫悦停在小予兮的床前,手指轻触着木床,国公夫人不免有些疑惑。 这屋内的家具全都是那些家生子负责,几代子的人都在穆府做工,不可能会出什么在这上面动手脚的岔子才对。 “这些,都是翻新过的吗?”枫悦清楞楞的目光看向国公夫人。 小予兮现在在院中和老夫人玩,她也顾不上什么温和知礼的面貌,直接蹲下,用小刀刮了点木床的碎屑。 “应当是翻新了的。这之前是我的侧院,为了方便照顾予兮,临时弄出来的,下面的人应当是直接用旧的翻新了,来不及去定做。是这个材质有问题吗?”国公夫人很是不解,她见过在茶里下毒的,饭菜里下毒的,甚至香料下毒的。所以对待这些格外谨慎。这倒是第一次见到在木床上下毒的。 枫悦用水冲了一下放在茶杯里的碎木屑,搅拌了几下,拔下头上的发簪,拔开,取出里面的银针,放在茶杯里,只一瞬,银针就变得漆黑。 国公夫人心下大骇,难以置信地看着茶杯里的银针。 “穆国公府要肃清了。”枫悦静静地看着国公夫人,过了许久才垂下眼帘。 其实,她对穆家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当初思怡是逃婚离开的穆府,虽说后来又给她办了婚礼,也不过为了穆家的面子潦草对付了一下。只是,思怡已经离世了,剩下的这个孩子只有穆家可以依靠,如果穆家还有隐患的话,她的孩子可怎么办? 枫悦用银针拨弄着水里的木屑,心里慢慢定了下来,她已经流了几个孩子了,家中一团乱麻,还有那么多妾室作威作福,她的身子大概率也是生不了了的,倒不如,把思怡的孩子平安养大,也让思怡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如果予兮真的出了事情,她怕是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人生已是一团解不开的线,那不如就此剪断。 穆家,留下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思及此,枫悦看向国公夫人,“安妧,我想留下,做予兮的医师。” 安妧…… 国公夫人看向她。 这名字属实是许久没听过了。 久的让她猛然听见这个,倒有些恍惚。 国公夫人笑了笑,“你能想通是最好的。” 她与枫悦还有思怡是一起长大的,京中就这么大,她们从小就比诗词歌赋比到大,最后所有人都说明明安妧是三个人中最差的,却过得是最好的。 其实,哪里好了? 她们三个明明一个比一个命苦。 这个世道嫁给一个地位高的,就是命好,哪里见过他们背后的样子。 她们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只剩下嫁人的命运。她们的婚姻被当做筹码明码标价,赢了便是命好嫁对了人,输了便被家族舍弃了。 谁还能记得枫悦当年京中为求一诊,诊金直接铺满京城的盛况。 “说来,是我们占巧了。” 枫悦笑着摇了摇头,“查一下,接触过这个木床的所有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完,枫悦似是想起了什么,抓住国公夫人的手,神色异样,“来之前我给老夫人和二姑娘把过脉,并无异样。你的脉相也毫无异样。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专门针对外来的姑娘下药的?还如此明目张胆地下在这个地方。” “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吗?” “不太常见,我需要一个小屋子,试一下。但是初步闻起来,有点像之前的息耗散,有淡淡香甜的气息。只是息耗散是专门针对孕妇的,和孕妇本身身上的奶香相近,若涂抹在日常接触多的地方,会慢慢出现幻觉,导致惊厥昏迷,最后小产,彻底伤了身子无法受孕。” 枫悦说的平淡,眼底却有一丝的恨意。 她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这样被阴了的,这种药阴狠毒辣,她之前处在闺房,根本不曾见过这种肮脏之物,被人阴了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手绢,每一个都被人上了药。而那时,已经迟了。 “用在孩子身上的必然不会是息耗散,但是应当是差不多的。目前发现的早,这个药下的尚短,而且下的粗糙,对予兮的影响并不大。但是下药之人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不可谓不狠毒。” “我晓得,此事定会严查,等老爷回来后,我和他也说一声。”国公夫人神情严肃,心里有些难过,她还是让予兮在她这里受了伤害,虽说时间尚短,但是这是毒药啊,再短也是对她身体有害的啊。 枫悦将茶杯放下,又挨个检查有没有其他地方下了药,直到打开了一个小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眉眼柔和下来。“安妧,你来看看这个。” 国公夫人凑上前,只见小小的木盒里放了一个捏的极其精致的小泥人,眉眼依稀有云南的影子。想起之前几天小予兮每次偷偷跑出去,回来满身都是泥的样子,心里软成一滩水。 “这是二姑娘吧?” “确实是云南,之前就是南南把她带回来的,小孩子还是更喜欢她的二姐姐。”国公夫人语气难免有些醋意,但又不至于真的吃小辈的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泥人的眼脸,就小心翼翼地合上给她放回了原位。 “算算日子,应当明日是二姑娘的生辰了吧?”枫悦看到国公夫人一瞬间的迷茫,摇了摇头,“虽然二姑娘比较独立,但是这种日子还是不能错过的。这个,应当是小予兮给她二姐姐准备的生辰礼物了。” 国公夫人有些茫然,呆愣地看着那个木盒子。 第35章 舅舅 确实过得实在是太久了,四个孩子的生辰,她一个都不记得了。 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后云南和云晨在外御敌,云朝后来基本就住在外府上,云裳远在宫里。而后,她又发生了那种事。 她重生后,见到了小小的云晨才发觉自己都忘了他们的长相了,只有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她才有,原来这是我的孩子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说的对,我太忽视他们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才是我的骨肉,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该忘记的。枫悦,多谢。” 枫悦只以为她是在说忽视二姑娘的事情,笑了笑,“还没到呢,明日好好给二姑娘庆个生就是了。好了,其他的都确认好了,只有那个木床出了问题。还是得先汇报给老夫人才是。” 老夫人抱着已经在怀中睡着了的小予兮,看着她粉粉嫩嫩的小脸,耷拉着的睫毛,心里有些难受,却忍着没有发火。 “敢在穆国公府下药,这些人可真是活腻了。”老夫人伸手紧了紧小予兮身上的小被褥,将熟睡的小宝宝递给丫鬟,看着她进了国公夫人的屋子,且没被吵醒后,原本温和的脸才阴沉下来。 “在家里还能被人下了药。予兮才回来了几天?又是磕着了又是被下药。如果不是枫悦这次恰好回来了,怕是得毒发才能知道。” 国公夫人垂下眼睫,一副顺从的模样。等到老夫人气稍缓,才开口,“这次确实是管理方面的问题,之前数次检查,从没想过会有人下毒在木床上。是儿媳大意了。” 老夫人看着面前温顺的媳妇,叹了口气,“这也确实不是你的问题,这种毒,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毒,我们都没有听过,更不用说府里的这些家生子了。” 前世她礼佛,在寺庙里住了几年,回来的时候也没见那个女孩出过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这次的毒,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 那也就是,已经开始改写了。虽然改写的不好,但这也代表了,未来不是不能改写的。 国公夫人略微沉思。 老夫人说的没错,这个药的途径才是最容易查的地方,家生子两点一线,以主子的荣光为荣,前世直到最后都没叛变,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叛变。只有那些买来的,还有那些个外人,才是重点侦察的对象。 穆云南听着她们打哑谜,眉头紧锁,在她看来,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直接把接触过木床的下人全都卖了就是。” 国公夫人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若不是下人呢?” 不是下人? 接触过予兮的就她们几个,总不能是她穆云南给自己的妹妹下药吧?那她还是人嘛? “怎么可能,你们又不会给兮兮下药。”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穆云南突然想到家里面的那些姨娘,前世的时候,父亲把卖身契还给了姨娘,直接把妾室全都放了自由,她都忘了这一世家里是有这些姨娘的。 她们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但是不给她和娘亲下药,却给一个完全不会侵害到她们利益的小孩子下药,未免让人难以想象。 她们这是……太闲了? 闲的没事干,所以随便找人下个药练手? 那她们能活到这么大还真的是个意外。 “这事情方才已经让人通知老爷了,必然会个认真的处理。” 穆云南听着娘亲的话,点了点头,这个倒是,爹爹知道=穆云朝知道=这个事情必然会被妥善处理好。 她对云朝的脑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老夫人认可地点点头,“你有想法了就行,如果处理不来,直接报官,这件事上不用怕丢脸,我们穆家的孩子都保不住,才是真正的丢脸。” “是。” 小予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挣扎着从床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着面前的大床,有些茫然。 她怎么又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 好像有些像舅母的房间? 莺蕊察觉到小主子醒来,连忙进来伺候小主子穿衣。 前院已经闹地沸沸扬扬的,几乎所有丫鬟护卫的房间包括那些个姨娘的房间都被搜查了一番。说是有人给国公夫人下了药,国公夫人大怒,要严查此事。 连一直不管内宅事情的二公子也直接全权接手此事,要给国公夫人讨个公道。 只是,她们夫人院子里的几个都差不多猜得到,可能和这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主子有关。 不得不说,这个小主子简直是被穆国公府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不能出一丁点的闪失。 “莺蕊,我怎么会在这里睡呀?” 她的小卧房就离舅母这里几步路,她其实更喜欢她的那个雕花木床,可好看了。 舅母这个虽然大,但是没有她的好看呢! “姑娘的房间要重新修葺,修一个更大更好看的屋子,所以目前暂时睡在夫人这里,差不多七日就能住到新屋子里了。” 莺蕊更加确信这个事情怕是下毒下的小主子这里。 可是以她这段时间的照顾来看,小主子除了爱睡觉爱吃零食外,并没有其他症状。 而且小主子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全权安排的,如果小主子出事了,第一个被查的不应该就是她吗? 太奇怪了。 不再想那么多,莺蕊认真给小予兮装扮好,拉着小予兮去前院那边还没散的宴会上。 虽然内宅闹得不可开交,但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穆国公府有了急事,几个主都临时离开去忙了,她们依旧吃吃喝喝就是了。 莺蕊拉着小予兮软软糯糯的小手,经过花园,给迎面走来的男子行了一礼“请老爷安。” 小予兮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巍峨的男子,眼底有些茫然,她没见过他。 莺蕊小声在旁边提醒,“姑娘可以喊舅舅。” 舅舅? 是舅母的夫君! 她娘亲的嫡亲兄长! 小予兮理清了关系,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脆生生地喊道“舅舅!” 第36章 我叫予兮,穆予兮 穆司邝原本要去后院的步伐停下,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舅舅? 面前小丫头的脸逐渐和前世那张有些清冷的脸合在一起,眉眼无比相似。 他倒是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袭红衣站在穆云朝身后,眉眼清冷,他当时以为是云朝的心上人,哪曾想,是他那个逃婚妹妹的孩子。 堂堂穆府,也能弄出个真假千金的笑话。 确实是他们对这个孩子不够用心。 小予兮原本的笑颜渐渐收起,有几分无措。这个舅舅看着她的模样很是吓人,就感觉像是穿过了她在看别人,脸也是冷着的。 她怕。 似是意识到自己吓着小姑娘了后,穆司邝收敛了些气息,半蹲下身,尽量温和地问,“给你起名字了吗?” 小予兮点头,“我叫予兮,穆予兮。” 穆予兮? 穆司邝揉揉她的额头,前世到死都不曾听过她在名字前加上了穆家的姓。 这几个孩子倒是知道要从小开始忽悠。 是了,穆司邝从重生那日便猜到不止他一个重生了。尤其是,穆云朝在朝堂之上步步紧逼各个官员,云南直接献上最新的军图,云晨虽装得最好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处处粘着他。最重要的是他的夫人眼里已经没有他了。 “好名字。” 被夸了的小予兮很是开心,眼睛亮晶晶看着舅舅,脆生生地说,“是二姐姐起的!兮兮也觉得好听!” “你二姐姐很棒。” “兮兮也觉得棒!” 穆司邝心下觉着好笑,哪怕知道她长大的模样,还是很难将面前这个小丫头和那个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也是,小孩子哪有不可爱的。 “是要去宴席上吗?”穆司邝语气温和。 一旁的丫鬟莺蕊却是大气不敢喘,装成透明人站在一侧。 “嗯!”小予兮声音清脆,格外明亮,自有一种亲昵的感觉。 这让穆司邝很是受用,他知道这个小丫头很怕生人,但居然丝毫不怕他,这让他不免有几分愉悦。 其实,小予兮是有些怕生人的,但她也知道,舅舅和舅母还有祖母是一家人,舅母和祖母都对她那么好,舅舅肯定不会是坏人的,只要她乖乖的,舅舅肯定不会讨厌她的。 小予兮心里给自己鼓气,努力装成外向的宝宝讨好舅舅。 这岂止是不讨厌啊? 跟在穆司邝身后的随从都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老爷这么和蔼可亲的模样。 没错,是和蔼可亲。 可怜见的,穆府的几个孩子从出生后就很少能见到老爷,只有在部分节日的时候,老爷才会被唤起短暂的父爱。但是其他日子里,都是离小孩子有多远就走多远的。在他眼里,孩子=麻烦。 穆府的公子和姑娘都是被国公夫人一手带大的。 这还真是第一次,老爷主动接触了小孩子。而且好似根本不排斥。 随从懵了…… 随即悟了…… 这个表姑娘在他眼里的地位迅速升高,仅在老爷之下。 没人知道这个随从不动声色的表情下想了这么多。 穆司邝伸手给她拢了拢披风,“好好玩,”随即看向藏在阴影里快要隐身的丫鬟,微微皱眉,瞧着不是很机灵的样子,低声嘱咐,“仔细伺候小主子。” 莺蕊埋着头,小声说了句,“是。” 直到穆司邝离去,莺蕊才松口气,急忙拉住表姑娘的小手,离开这个地方。 穆司邝想着刚刚那个姑娘的举动,还是有些不满,低声嘱咐一旁的随从,“让管家送两个机灵点去伺候表姑娘。” 完全忘记了前世这个时候的他在外人眼中是一个经常看上府里的丫鬟,还不给名分的渣男,好人家的姑娘确实是应该躲着他的。 穆司邝想到府里有人给小予兮下毒,心下有些烦躁,他其实一直心里愧对着妹妹,如今,这孩子是妹妹唯一的女儿,确实得仔细养着,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如此想着,穆司邝侧过头又小声嘱咐了一遍,“我记得府里有女暗卫?差一个去表姑娘那边。” 不知不觉多了两个暗卫在身边的小予兮丝毫不觉,她刚进屋子,就被土豆哥哥给拉了过去,快到连莺蕊都来不及拦,小丫头就落入了男孩子的区域。 穆云晨看着兮姐懵懵的有些茫然的样子,心下暗爽,就是这种,我知道你未来的样子却偏偏把你小时候的蠢样全都见证了一遍。 穆云晨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对着一众狐朋狗友骄傲地说道,“这是我的妹妹。但你们不能喊她妹妹,妹妹只有我可以喊。” 小予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土豆哥哥神采飞扬的样子,安静地充当一个炫耀的工具人。 其他小孩子不解,“怎么就不能当妹妹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穆云晨一向霸道惯了,撅着嘴气鼓鼓地看着他们。 “那我们能喊她什么?她一看就知道比我们小啊!” 穆云晨话到嘴边突然一噎。 兮姐也不行,这个只能有他才能喊,如果这些人喊了,他就不是兮姐眼里最特殊的那个好弟弟了。 可如果让他们喊了妹妹,那喊兮姐的他岂不是就不是这些人眼里的大哥了? 他的大哥地位岌岌可危?(?''?''? )?????? 穆云晨表情瞬间严肃,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小予兮轻轻把手塞进土豆哥哥的手里,仰着头看着这群和土地哥哥差不多大的哥哥们,轻声说道,“我叫穆予兮,叫我兮兮就好啦。” 穆云晨瞬间化身战斗胜利的公鸡,骄傲地昂起下巴,兮姐果然是永远向着他的!就该这样,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兮姐,他们之间才是最亲的!这些小弟根本不配喊兮姐妹妹! 穆云晨完全忘记了,家里他是最小的那个,上面还有两个亲姐姐和一个亲哥哥,都是可以喊兮兮妹妹的人。 这群小男孩不理解穆云晨打着马球怎么就突然抓了个小妹妹过来,还强制认了人,现在倒好,球场也被比他们大的那群人给占了,简直亏死! 穆云晨抓住兮兮的小手,有些像孔雀开屏般炫耀。 第37章 小马驹 “我跟你说,我打马球可厉害了,上午单我一人就进洞三次呢!” 穆云晨前世在兮姐面前被比的什么都不是,但这一世的他,已非前世的他! 前世的他经过了军营的淬炼和兮姐南姐的轮番捶打,已是这群萝卜头无法比拟的存在! 他现在,强的可怕! 穆云晨极其自信,誓要让兮姐见到他这光辉的一面。 小予兮有些茫然,迟疑着问,“土豆哥哥,马球是什么呀?” 穆云晨骄傲的表情一滞,眨巴着眼睛看向小予兮。 与她面面相觑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没听过这个?” 穆云晨语气颤抖,非常不信。 小予兮诚实地摇头,听起来像是玩的东西,但是她玩过的,除了二姐姐和土豆哥哥带她玩的那些,基本就没有了。 她每天要忙着捡柴喂鸭,还要去田里干活,洗衣服,做饭,在门口蹲着发呆的时间就是她玩乐的时间,而这短暂的时间,也只能看看天看看地,如果能遇到蚂蚁搬家,会更开心一点。 所以,不是她不哄着土豆哥哥,实在是这个词,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穆云晨沉默,所以兮姐到底是做了什么,几年后马术能那么好的? 他从小练到大的都比不过。 狠狠扎心了(*?????)…… “也没什么,就是骑马打球,简单的很。”穆云晨就地耍帅,装成若无其事地昂着下巴,“我也就一不小心蝉联了三年的冠军罢了。” 冠军? 这个词她懂! 小予兮适时回应,“哇!土豆哥哥好厉害呀!” 穆云晨强制收敛嘴角的笑意,握住小丫头的手,“走,哥哥教你骑马!” “骑马?带着妹妹不太好吧?”一旁的孩子及时提醒。 穆云晨不以为意,骑马算什么?之前兮姐还骑马带他跃过断崖呢! 小小骑马,根本不在话下! 一直没等到穆予兮的女眷区,云乐郡主叶舒月目光沉沉,侧耳听了丫鬟的话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用着旁人能听到的声音,愠怒说道,“予兮还那么小,怎么能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骑马?三少爷实在是太胡闹了!” 叶书音迅速理解到长姐的意图,连忙从一旁走过来,适时拦住要离开宴席的姐姐,“阿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穆家这个三少爷把予兮妹妹带去了马场,要带她骑马,这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叶舒月带着一众丫鬟急忙赶过去。 果然姐妹俩的一番话迅速在人群里发酵。 穆家这个三少爷偷鸡摸狗的事情是一样没少做,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哪家听到这个名头,都想把自家孩子拉到三米开外,但又想攀附一下穆国公府的权势。 所以穆云晨身边全是哄着他的小弟。 穆云晨前世死的早,那个年龄恰恰是少年的时期,还有些许的闹腾,只是被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把性子压制了下去。 等他又重生到这个猫厌狗嫌的年龄,简直如鱼得水,比起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不像一个历经那么多事重生的人。 只不过把穆家这个表姑娘带去了马场? 她们可都是见过了那个表姑娘的,瘦瘦弱弱的一看就很乖巧,若是不小心摔着了可真就是个大事了。 不过,听闻叶家有意与穆家结亲,看云乐郡主这个着急的模样,活像自己的妹妹出了事情,怕是这婚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在座的夫人小姐神色各异,挨个起身找借口离席,打算去凑个热闹。 闫杉杉站起身,奇怪地看了一眼叶书音,总觉得她刚刚是做了什么事情,但仔细想想又好像很是平常。 姐姐急匆匆的像是要做什么事情,妹妹上前询问,确实很是正常。 闫杉杉删掉脑海里关于叶书音的事情,也带着下人和几个姑娘一起去了马场。 小予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马。 面前的马只比她高了一点点。 穆云晨虽说办事离谱,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特意找了一个最小的小马驹让他的兮姐接触。 虽说不敢让她骑上去,但是还是可以摸摸的。 小予兮看着面前的小马驹,试探地伸手抚摸马背上的鬃毛,小马温顺的低下头,拱了拱她的手背。 小予兮瞬间惊喜万分,看向土豆哥哥,“他在回应我!” 穆云晨笑眯眯地看着小予兮试探着抚摸着小马的举动,可爱的要命。 又拿着一个小篮子放了些小马驹的吃食,抬到小予兮的眼前,“现在可以拿着吃的,边抚摸她,边给她些吃食。小心点,别把手放进去了。” 小予兮点头,僵着小脸,试探地把吃食放到小马驹的嘴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鬃毛。 小马驹丝毫不闹腾,温顺地吃着小姑娘给她的吃食,一口一口地极其斯文,吃完后还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小予兮慢慢的不再害怕,被小马驹温热的舌头舔的咯咯地笑,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可以伸手就能把小马驹抱进怀里。 旁边的小弟,百无聊赖地看着小姑奶奶和小马驹的互动。 他们原先以为进了穆府的马场,可以试试传说中烈性难压的汗血宝马,结果如今倒是看着这个小姑娘和小马驹的互动发呆。 穆三公子根本不让他们骑马,说是担心溅起的灰尘会呛着她。 穆家这个表姑娘已经在他们这里荣升成小姑奶奶了。 穆三公子他们得像宠着爷爷似的纵容着他,而这个表姑娘一看就知道比穆三公子的地位高,可不就是他们的小姑奶奶嘛! 这边的人百无聊赖,那边的小予兮兴致盎然。 小马和她以前喂的小鸡小鸭不一样,这个小马驹仿佛有灵性一般,她每说一句,都会应一声,可爱极了! 小予兮看着小马驹突然想起进园前里面是有人骑在马背上的,于是有些期待地看着穆云晨,“土豆哥哥,兮兮可以骑小马吗?” 穆云晨微顿,有几分迟疑。 如果是她的话,好像是可以的,但是她现在这么小,好像又不行…… 第38章 那个姐姐喜欢二哥哥 “当然不行。” 穆云晨抬头看过去,心下一惊! 有些惶恐地喊人,“二哥。” 穆云朝淡淡地扫视了眼这个皮猴子,没搭理他,半蹲下身看着小予兮,“这个小马虽看着听话,但还未驯化,容易伤着。哥哥给你去寻一匹更为乖巧的小马,可好?” 穆云朝听到暗卫的话便匆忙赶了过来,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皮的要死,这马场里的小马都是没专门训过的,看上去听话可爱,实际上烈性难训,还没专人磋磨过性子,极易伤人。 也就他这个什么都不学的三弟,天天到处玩,惯会闹腾出事来。 穆云朝一肚子的火,表情严肃,但是对着予兮却是始终温声细语的,生怕她受到了惊吓。 小予兮歪着头看了看在穆云朝身后垂头丧气的穆云晨,又看了看穆云朝,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穆云朝原本像冰块的脸瞬间融化,颇为疼惜地捏了捏小予兮的小脸。 “穆公子……”突然一声含羞带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穆云朝微皱眉头,侧脸看过去,起身行礼,“云乐郡主有礼。” 叶舒月捏着手帕,心下有几分喜悦,面上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眼中盛满了爱意,似是要说什么,又有些迟疑,两颊有些红晕,最后害羞地摇了摇头,“穆公子不必多礼,唤小女舒月便好。” “这不合礼数。且,云乐郡主,这个地方是外院,闺阁女子还是不要来此为好。”穆云朝没有耐心再看着她,直接双手将小予兮腾空抱起。 小予兮一声惊呼,就稳稳的坐在了二哥哥的怀里。 大大的圆嘟嘟的眼睛看看那个原本坐在祖母身边似是很受祖母喜欢的姐姐,又看看正温和看着她的二哥哥。 小手攥紧二哥哥的衣领。 穆云朝察觉到什么,垂眸看向小丫头,柔声问,“兮兮,怎么了?” 叶舒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温柔的穆云朝,原本就少女悸动的情意愈发发酵,想靠近他。 小予兮又扭过头看看那个小姐姐,小姐姐满眼都是二哥哥,这个目光她之前见过的,云姐姐那日和她一起赶集的时候,就是这样痴痴地看着路上的一个陪着小姑娘买东西的男子。 她说她喜欢他,只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所以…… 小予兮童言无忌地在二哥哥的耳畔说,“那个姐姐喜欢二哥哥。” 穆云朝微微挑眉,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平日里在外面被人戏称冷面阎王,怎么会有女子想不开喜欢他?若是有,也是个傻的。 穆云朝看着小予兮粉嘟嘟的小脸,笑着问,“兮兮可有喜欢的人?” “有的。”小予兮认真点头,一脸严肃。 穆云朝表情渐冷,前世这个小丫头都没说过有喜欢的人,这一世居然有了? 是谁?哪家的公子哥?居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家白菜给叼走了? 岂有此理! 要不然还是偷摸着把腿给打断,再扔到边疆战场上历练一番? 可是,这样兮兮会不会伤心? 没事,只要偷偷摸摸地做就行了。 全然忘记了面前的兮兮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罢了。 “喜欢二姐姐,喜欢祖母,喜欢舅母,喜欢土豆哥哥,还喜欢二哥哥。”小予兮轻轻亲了一下二哥哥的脸颊。 她上次这样亲了二姐姐,二姐姐特别开心,那二哥哥肯定也会很开心。就不会突然冷脸啦!虽然冷脸的二哥哥也很帅,但是没有温柔的二哥哥帅! 穆云朝被亲了一口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小奶团子,心底有一丝的暖流,但还是认真地说教,“以后不可以这样亲其他的男人。”顿了一下,加了一句,“除了我。” 小予兮茫然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穆云朝想起来刚刚她童言无忌说的话,他既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就应该遏止对方的这种想法,要把火遏止在火苗刚起的时候。 他一向未雨绸缪。 如此想着,抱着小予兮缓步到叶舒月的面前。 叶舒月瞬间屏住呼吸,眨着眼睛看着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的穆云朝。 云朝哥哥…… “云乐郡主。” “穆公子……” “下官几年之内都不会娶妻,此话是有几分冒昧,请多见谅,若是郡主有某些想法的话,还望郡主放弃。”穆云朝平静地开口,打算转身离开。 叶舒月面色苍白,似是摇摇欲坠,手扶住一旁的柱子,“穆公子,如今京城里,待嫁女子中琴棋书画无人在我之上,哪怕再来几年,我也相信我的才情她们难以比肩。我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是想从心罢了。” 这个话一出,再傻的人也知道这话的意思了,何况是穆二公子穆云朝。 穆云朝倒是没想过她会喜欢他。 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不过是几次宫宴遇见过罢了。而且前世这个郡主,好像是和亲了? 穆云朝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很在意儿女私情,而且月国的事情数年内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子的年华。 “云乐郡主的才情自是无人能比,但是感情之事郡主亦不能强求。”穆云朝顿了一下,想起前世的和亲一事,又开口道,“还有一事,如果郡主还想在月国做郡主的话,元宵佳节不要参加宫宴。” 穆云朝行了一礼,施施然抱着予兮离开,穆云晨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前世没有见过的郡主也跟着哥哥小跑着离开了。 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云乐鼻子酸酸的,忍着眼泪,垂眸看着一旁开的妖艳的花。 凭什么不能强求? 她是唯一的郡主,什么时候有东西是她得不到的了? 不努力什么都没有,若是付出了行动,能不能嫁给他亦未可知。 叶舒月瞬间昂首挺胸,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 睨了眼旁边刚来的人群。 好在,他们来迟一步,什么都没听到。 她想要的,都必须得到。 第39章 上一世的灯会 “二哥哥是不喜欢那个姐姐吗?”予兮歪着头看着自家哥哥这张帅的过分的俊颜,有些疑惑。 穆云朝看向她,问她,“你喜欢她?” 不然怎么这么关注那个人?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只是因为身份要做到起码的礼节。 予兮认真思考了一下,“祖母喜欢。” “祖母……”穆云朝有些头疼,他自然知道,祖母惯爱操心他们晚辈的婚事,看到一个适龄的姑娘就像饿了几天的猫看到耗子,毕竟前世的他们几个,确实这方面太不省心了。 “我跟你说,二哥有喜欢的人。”穆云晨悄咪咪地把在二哥身旁的小予兮吸引到自己身边,附在她耳朵上偷偷地说。 !!! 惊天大瓜! 小予兮瞪大了双眼,又往土豆哥哥身边挪了几步。 快!悄悄的说! 二哥哥喜欢的是谁!她认不认识!比刚刚那个姐姐还要好看吗? 穆云晨看懂了小予兮眼里的话,颇有些自得。 他可是活了两世的人,各种世家辛秘他都知道! “二哥有个玉佩,上面的穗子是一个女生编织好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心上人。” “玉佩?” 穆云晨一下子捂住小予兮的嘴巴,“小声点,可不能被听到。” 虽然从文但自幼习武的穆云朝:…… 虽然他不是很想听到,但是这两个小人挤在一处的时候,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们。 这一个不小心就全都听见了。 玉佩? 穆云朝垂眸看了一下光秃秃的腰间,他好像有印象的。 那个玉佩…… 是予兮随手买来扔给他的。 上一世的元宵佳节,他陪同予兮去看了灯会。 红衣墨发的少女格外精致,左手提着一把大刀,却是丝毫不嫌重,那是她刚赢了一场武会得来的奖赏,和女孩子瘦瘦弱弱的模样并不搭,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肯把大刀丢了,非说要拿回屋子里挂在床头当装饰。 倒是一丁点女孩样都没有。 他看着满街的属于女孩子的摊子,又看着前方挑挑拣拣的丫头,颇为头疼。那个丫头是丝毫不看这些胭脂水粉,只顾着看哪把短刀更锋利,哪个暗器更为合适偷袭。 “予兮,可要买些手饰?”穆云朝及时叫停了予兮。 果然,小丫头转过身看向他,扫过他又落在小摊子上的各种首饰,随意挑拣出一个墨绿色的玉佩,虽不够清澈,但色种够老,看着就很是好看,而且雕刻也很精致,很适合小姑娘佩戴。 小姑娘随手取出一个金锭扔给小摊贩,大气道,“不用找零了。” 穆云朝要拿钱的手僵在原地,行吧,妹妹赚钱比他多这件事情,他得习惯,下次掏钱掏快些就行了。 正打算和小妹说些什么,比如劝诫妹妹出门在外要让男的花钱,不然会被小白脸赖上,再劝诫一下妹妹不要乱花钱,在外面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打劫。 毕竟哪怕妹妹再是武力值爆表,他都觉得自家的妹妹娇娇滴滴的,很容易就被外人欺负。 更何况,这个妹妹还热衷于搞事情_(:3」∠)_。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予兮就把刚才那个买来的玉佩扔给了他。 穆云朝慌里慌张地手忙脚乱地接住,有些不解的看向妹妹。 “这是?” 女孩子憋着笑,微微抬起下巴,“我可是听说了,穆家的二公子一直不娶妻,是因为他是断袖,这怎么能行?你是不是断袖我还能不知道?你把这个挂在腰间,就说有个心爱之人早已离世,这个用来睹物思人的。我看这京城谁还敢开你的玩笑。” 小姑娘一肚子坏水。 原本就没几个人敢说他有断袖之癖的,她这一弄,怕是京城的人迟早得知道他有个早亡的心上人了。 哪怕他不说,她那手底下的人也定然有一个算一个的给他想方设法的造谣。 穆云朝微微叹了一口气,很是从容地顺着这个丫头的意把玉佩系在了腰间。 “依你便是。” 穆云朝慢慢回过神来看向小丫头现在还没有老三高的身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强制把嘴角压了下去。 现在倒是没法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又看向正在散播谣言的老三,看着他的头都靠在小丫头的肩膀上了,直接提起来,把他放在一边。 “男女授受不亲,和妹妹保持距离。”穆云朝淡淡地提醒他。 保持距离??? 穆云晨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无语。 他还是个孩子!!! “男女八岁才不同席!我才不要保持距离!” 穆云朝不搭理他,只是冷静地开口说,“你只知道我有心上人给的玉佩,可知道,她已经离世了?” 穆云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瓜吓到,“离……离世?” 穆云晨:?(?''?''?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怎么和他前世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他听的是删减版? 刺激!!!!!! 前世的予兮并没有像他猜的那般四处散播谣言,而是直接忘了送过玉佩这个事情。 毕竟在她眼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这种小事情很快就被遗忘在角落了。 而穆二公子一向不会佩戴任何首饰的人,突然有一天腰间系了玉佩,同僚着实好奇,就多嘴问了一句,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个穆二公子有了心上人。 于是穆云晨也跟着吃到了一口假瓜。 二哥哥的心上人离世了?! 小予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离世就是人没了…… 那二哥哥岂不是很伤心? 二哥哥好可怜啊…… 穆云朝看到小丫头眼里的心疼,压住了嘴角的笑意,想不到你还有吃到假瓜的一天吧? 叶书音震惊地站在树后,看着在低声和两个小孩子说话的穆云朝,有些不敢置信。 她迟了几步,没有赶上其他人,竟然吃了一口惊天巨瓜! 穆二公子居然有心上人? 那她姐姐怎么办? 这件事能告诉姐姐吗? 死人应当是比不过活人的吧? 一旁的丫鬟眼睛里满是惊慌,这种事情真的是能随便听到的吗? 京城里有哪家的姑娘早死的? 第40章 兮兮会平平安安长大 早死的,只有云家的姑娘了。 叶书音低着头想着,连对面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云家那个嫡女才13就离世了,葬礼办的都很草率,而且自那个嫡女离世,云家的夫人也跟着走了,紧跟着老夫人也离世了,连着办了几场葬礼,闹得轰轰烈烈的,都说那个云家的嫡女系着云家命脉,这才一离世就带走了这么多的人。 不过云家的嫡女好像没什么出众的地方,穆二公子怎么会喜欢她呢? 叶书音在错误的推理路上越走越远。 莺蕊慌忙地跑过来,迎面看到二公子拉着表姑娘的小手穿过花圃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莺蕊惨白着脸看向表姑娘,深吸一口气,才慢慢上前行礼“二少爷。” 穆云朝目不斜视地拉着小予兮往前走,经过她的时候停顿了下,看着小予兮的裙摆在马场沾到了灰尘,想起祖母是极爱干净的人,“带你家姑娘换一身衣裳。” 莺蕊眼底有一丝隐蔽的喜悦,垂下头福了一礼,就拉着小姑娘离开去屋内换衣服了。 穆云朝有几分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倒霉三弟,语气带着几分敷衍,“还不自己去换衣服,弄成这个脏模样,指望谁帮你换吗?” 穆云晨扭头给他做了一个鬼脸,“哼”了一声,悄悄踩了他二哥一脚,头也不回地就狂奔离开。 颇有一种这次见完,日后都不用再见的感觉。 穆云朝看着白靴上的黑色脚印,额头青筋凸起。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十一。” “属下在。” “告诉管家,老三的月钱,半年内都不用发放了,伙食减半一月。” 男孩子嘛,和女孩子的待遇比起来,总归是要差一点的。 莺蕊刚进了屋子就关上房门跪在予兮面前。 “姑娘,求求您救救莺兰吧,奴婢只有她一个亲人了。”莺蕊泪眼婆娑地磕头。 小予兮站着有些茫然地看着跪着磕头的莺蕊,有些不解,但她本能地不想让她哭。 “莺兰才十三,她是真的不知道被下了药,只以为是各院都要做的事情。表小姐,求求您了,给莺兰求求情好不好,奴婢知道您最是心善了。” 一串话下来,小予兮完全没有听懂,但还是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上前给莺蕊擦眼泪,“莺蕊姐姐不要哭。兮兮要做什么?” 莺蕊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微颤着开口,“二少爷应当是要带您去老夫人那,能不能,待会帮莺兰求个情,降成粗使丫鬟,或者直接卖掉都行,留下莺兰的命就好。奴婢真的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小予兮有点茫然的点点头。 莺蕊破涕为笑,连忙磕头跪谢,接着飞快起身帮小姐的衣服给换掉。 这次的事情破的很快,但是却是没找到幕后的人。 这个名叫莺兰的丫鬟实在是太小了,当时都想的是一个年龄小点的丫鬟能陪着予兮玩,就这一件事,差点酿成了大错。 这个小丫鬟实在是太拎不清主次了。 随便一个下人给她塞个东西,说是每个院子都要用的,涂在床上干了后可以防蚁虫。 她居然真的信了。 而且丝毫没想过找管家询问辨别这件事的真伪,就直接给主子的木床上涂上了不明来历的物体。 而那个最开始给她药水的下人,三天前刚好失足落水不幸离世,而她从进穆府开始就是粗使下人,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主子和下人。 居然赤条条地断在了这里。 如此一来,这个事情就没办法追究到某个人身上。 而莺兰这个丫头的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证实,都说当天确实是第一次看到莺兰和那个人对话,也是亲眼见着莺兰提着小桶回去的。 而且莺兰是家生子,除了蠢笨了些,并不会主动背主求荣。这个事情在前世也得到了证实。 所以府里有人在蓄意针对表姑娘是真的,但具体是谁,却是查不出来。 国公夫人正想着,看到远远的小丫头被抱在穆云朝的怀中,缓缓地走过来。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迎了上去。 双手接过予兮,抱着她进了小院。 「听风苑」。 这个院子是专门用来惩戒下人的院子。 “舅母。” “怎么啦?兮兮?” “是莺兰做错了事情吗?”小予兮歪着头看着舅母。 国公夫人迟疑了一下,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把事情处理了的,但是云朝说予兮的下人应该由予兮亲自处置。这样武断独行,把她护在一个温室里才是害了她。 当初的云裳,她也是这般从小教养长大的,成为了世家嫡女之首,京城第一才女。 但偏偏予兮,她却迟迟不能下决定。 不舍…… 很是不舍…… 予兮上一世就过的那么苦,她想让小予兮这一世平安顺遂,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怎么这一点的想法也这么难实现。 但,予兮生来就在阳光之下,有穆家永不屈折的傲骨,又怎会甘于温室之下。 “对。这件事正要和你说。”国公夫人语气温和缓慢,尽量让每句话都让予兮听清听懂,而且把自己的语气尽量放的平和,就好像两人像是同龄的人,她只是把这个事情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如何处理。 小予兮听的很认真,听完后,才看向院子里那扇紧闭的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如果没有干娘的话,兮兮会死对不对?” 穆云朝一直站在予兮身侧,陡然听到死这个字,心脏猛缩,像被人狠狠捏紧,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一样。 国公夫人眼神波动,迟疑了许久才说,“这个药比较少见,如果是数月之后病发的话,是会死的,而且病发极快,甚至无法查出是中毒而亡。” 小予兮昂着头看着国公夫人的眼睛,“兮兮会死的很惨是不是?” 穆云朝将手放在小予兮的头上,近乎叹息地说,“兮兮,不要说死这个字。兮兮不会死的,兮兮会平平安安长大。就像这次,二哥会抓到幕后的人。” 碎尸万段。 第41章 惩罚 穆云朝的眼底有一丝狠厉。像是草原上的饿狼,蓄势待发。 “你想惩罚莺兰吗?”国公夫人没理穆云朝,只耐心问着小予兮。 她希望小丫头去惩罚那个丫鬟,却又并没有那么的希望惩罚那个丫鬟。 她希望小予兮和前世一样本质是善的,但又希望她有前世那股子的狠劲。 她必须得承认,她一直都怕把小予兮给教坏。 明明前世的她出生在旷野,于闹市中成长,却生活的随意散漫却又清醒独立。 野蛮生长,却长成了那皎皎明月。 如果在她的教导下,却比不过前世的她的话,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多失败。 小予兮垂下头认真思索。 国公夫人抿着唇,紧张地看着她。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脑中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想的。”小予兮在脑海中想了很久很久才认真回答国公夫人。 “因为兮兮如果走了,这个世上就没有兮兮了。但是兮兮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多人喜欢兮兮,如果兮兮走了,可能就找不到这么多人对兮兮这么好了。” 国公夫人瞳孔微颤,眼眶里蓄满了泪珠。 却释然的笑了笑。 “但是舅母,能不能就罚莺兰姐姐饿几天肚子,打两下,最后关在黑黑的柜子里关几天就可以了?”予兮睁着大眼睛看着舅母。 这是她能想到最恶毒的惩罚了。 她之前就是这样被锁在柜子里,黑黑的,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打开。她只能一个人缩在小小的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哭泣,一直到感觉自己快要被饿死的时候,柜门才被打开,家里的爹娘厌恶地看着她,边说她浪费粮食边说倒霉催的才养了她。 她一句话都不敢乱说,只能拿着家里人吃剩的饭,就着从外面地里采的带一丝丝甜味的野菜,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从那以后,她天天都拼命的干活,争取不让爹爹娘亲生气,不要把她再关到那个柜子里。 小丫头说的惩罚,和她们原先定下的惩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既然说了要依着她的想法去办,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国公夫人点点头,“只这些?” “嗯。她以后肯定不会再犯错了的。” 就像她一样。 一直乖乖的。 只要乖乖的就不会吃不到饭被打一顿又被关进去了。 国公夫人点点头,穆云朝有些觉得轻拿轻放了,微微皱了眉头,但左不过国公夫人的想法,直接上前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小声说了处罚。 过了许久,二姐姐穆云南就押着这个丫鬟从院内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小予兮后,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这个丫鬟的身上。 还好,出来前给她随便套了件黑色衣服,看不见一滴的血。 穆云南心下自得,她审讯惯了,知道怎么折磨人最是痛苦,外表上伤的却不重。 这个丫鬟原先就是往主子屋子培养的,没做过粗活,根本承受不住穆云南这种来自战场上对待俘虏的刑罚。 上百种刑罚,连一个手的都没用完,这个丫头都快把所有能记住的全部细节都说了三四遍。 如果这样她还能帮幕后之人说谎的话,那还真的太了不起了。 都可以去做两军交战的间谍了。 莺兰硬撑着走了几步,穆云南一松手猛然跪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 莺兰双手撑地抬头看向小主子,眼泪直接落下,“小姐……多谢小姐求情。” 她虽小,但也知道,她做的事情等同于叛主,基本都是要没了半条命的,打残了然后发卖。更有甚者,还能直接打死,或者生不如死。 像她这样只是要罚俸和关禁闭的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如果不是小主子求情,她的下场绝不可能只是这样。 她欠了小主子一个大恩。 她这一生都会记得小主子的大恩大德。 云南把她带出来,就是想让她记住,她能活着全是因为她伺候的主子仁善。 主子虽仁善,但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只看她身上的伤,就够她记一辈子。 穆云南拍了拍手,几个下人就把这个丫鬟给拖了下去。 穆云南蹲下身,像变戏法一样从手心里垂下一个小巧的草蜻蜓。 果然见到小予兮眼里冒出了星星,双手伸着想要摸摸蜻蜓。 穆云南的手忽高忽低,就跟逗猫棒似的,小予兮跟着她的手变动的方向转来转去,眼睛黏糊糊地盯着那个草编蜻蜓。 一会儿转到这边,一会儿转到那边。 国公夫人和穆云朝这才有些忍不住笑出来。 国公夫人笑骂道,“你这个皮猴子,待会把妹妹惹哭了,还是你来哄。” “兮兮才不会哭呢!”穆云南一个不注意手里的草蜻蜓被小予兮扑了个正着。 穆云南笑了笑,也没抢,只是看了看暗沉沉的天,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本来打算让兮兮交些朋友的,结果还是泡汤了。” “无妨,我已安排好了,等节后便让兮兮去国学,那边适龄女孩子多,可以多交几个。”国公夫人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灯笼,微微感慨,“今年能过一个好的元宵节了。” 小予兮听到她们在说她,原本已经跑远了结果又跑了回来,仰着头看向二姐姐,“兮兮交到了朋友的,兮兮有朋友。” “兮兮这么厉害?那兮兮宝宝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呀?”穆云南笑着问她,并没真的觉得她能把第一次见面的人名字全都记住。 小予兮伸出小手,一个一个手指掰着数,“闫杉杉,叶书音,云乐郡主,宁筱和,周思然,沈梦虞……” 小予兮一个接着一个地说过去,竟然把今日见到的所有人包括穆云晨那些狐朋狗友的名字全部都记住了,而且分字不差。 穆云朝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虽说他知道前世的予兮过目不忘,但是看到这么小一个丫头在这边一个一个名字掰着手指头数,还是有些震撼。 正发着呆,突然小予兮突然跳起来。 她听到穆家这边敲锣的声音,又过了一天了! 小予兮突然变得格外激动,一把拉住二姐姐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二姐姐能跟我来吗?” 第42章 生年行运,福寿安宁 国公夫人见状微微挑眉,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安静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穆云南却是有几分疑惑,但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任由她牵着她的手走。 穆云朝目光落在她们离开的背影上,正想跟上去,却被国公夫人一把拉住衣袖。 “云朝,跟我过来。” 穆云南被小予兮拉了一路,进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小丫头推着姐姐,让姐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系带,踩在石头上要帮她系上。 穆云南看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站在石头上给她系丝带的模样,眼神微动。 这一幕逐渐与前世的重合在一起。 她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右手无法拿刀,一度消沉了许久。 而家里的人为了防止她偷偷练习,将她院中所有的武器全都收了起来,平日里走动都时刻有人盯着。 这对一度骄傲的穆云南打击很大。 予兮那时虽已经和穆家相认,但却一直没住进穆府,知道这个事后,就是以好友相聚的由头邀她去她的酒楼。 进去的时候,予兮就是浅笑着抬手给她的眼前系上了丝带,拉着她的手进了后院。 “等一等嗷~” “好啦,摘下来吧!” 穆云南取下丝带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各种各样的武器,每一个武器上都刻了云南二字。 “不过是右手短暂的不能使用武器罢了,也就是你们这些少爷小姐才会因此失落,哪怕是断了一整只右手,我也能用左手舞得虎虎生威。” 她说此话的时候格外自信,左手随手就取下一把长枪,直接耍了一手,流畅又漂亮。 予兮随手取下一把红缨枪,直接扔给穆云南,丝毫不在意会不会伤到她。 穆云南本能地伸出左手接住,意识到自己成功接住后有些微愣,随即释然地笑了笑。 予兮见她使用起来有些别扭,直接上前纠正她的姿势,等她能够熟练舞枪的时候,才笑着低声说了一句,“姐姐,生年行运,福寿安宁。” 可她的声音实在太小,正痴迷于练枪的穆云南完全错过了这一声她等了一辈子的“姐姐”。 其实早在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得到了。 —— 穆云南笑了笑,从容地低下头,闭上眼睛,让小予兮给她系上。 小予兮给她系好后,认真地从四周都看了一下,确定姐姐看不到后,才噔噔噔地跑进了屋里。 边跑边喊,“不要动嗷!” 穆云南听着小丫头跑进屋里,又拿着东西跑了出来,叮叮当当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又跑了回去。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 极其让人担心,这么晚的天,她会不会摔着。 丫鬟想上前帮忙,都被小丫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久到穆云南都有些想自己把眼罩摘下来了,小予兮才跑到她身前“好啦!二姐姐摘下来吧!” 穆云南摘下眼罩,一抬眼,面前的花园变成了灯海。 烛光摇曳,小予兮就站在烛光里,笑嘻嘻地看着她。 桌子上有一个画卷,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二姐姐生辰快乐”。 一看就知道是才学会写几个字的小予兮亲手写的,上面还画上了许多的爱心,还有一个亲亲的图案。 穆云南忍不住笑了笑。 旁边摆了好几个糕点的小碟子,都是予兮最喜欢吃的那几个。 她这是,把自己喜欢的全都给了她。 穆云南眼眶有些发热,颇为珍惜地用手抚过那幅画卷。 小予兮见姐姐没有关注到她的那个礼物,有些着急地指了指画卷上压着的黑色小木盒。 “二姐姐,这个!”小予兮大大的黑色眼睛盛满了“快看看”三个字。 穆云南从善如流地拿起那个黑色的小木盒,垂眼打开那个盒子,一个极其精致的穿着盔甲的泥塑人偶躺在盒子里。 穆云南有些惊喜地拿起小人偶,这个衣服,是她当初第一次见予兮时候穿的盔甲。 她当时刚刚重生,还在军营的她第一时间就骑了一匹马离开去寻她,衣服根本来不及换,没想到她还记得。 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总是看到浑身脏兮兮的小予兮,原来是去做这个了。 “二姐姐,喜欢吗?” 小予兮倚在她怀里,满怀期待地昂着头看着她。 穆云南垂头将小丫头紧紧抱在怀中,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谢谢兮兮,二姐姐很喜欢。” 小予兮回抱住穆云南,“二姐姐,生辰快乐!” “云南,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姐,生辰快乐!!!” 穆云南转过头,怔愣地看向不知道是何时进来的母亲,云朝和云晨。 云朝将手里的面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穆云南嘴巴微微张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子酸酸的,想流泪却被忍在眼眶里。 她的目光从母亲,云朝,云晨,予兮的脸上一一划过,然后停留在母亲的脸上。 国公夫人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南南,这么久,辛苦了。” 穆云南摇了摇头,双手捧起那碗长寿面,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有点微酸,是眼泪的味道。 但好像,又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穆云晨也拿出一个和予兮一样的小木盒,放在予兮的木盒旁边。 穆云南吃下最后一口面,才伸手打开木盒,里面是穿着女装的她,一袭长裙,正扭头笑着看向后方。 “姐!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穿盔甲的你和穿衣裙的你,全都是你。” 穆云南怔愣地看着穆云晨,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平日里不学无术,也能说出这话!到底是小瞧了你!” 穆云南又看向穆云朝,眼底意思很是明显。 这两个小孩子都这么用心地送了礼物了,你这个大人不表示一下吗?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给别人过生日不送礼的嘛? 穆云朝读懂了穆云南眼里的意思,冷哼一声。 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玉佩,背面雕刻着一个南字。 这是他数月前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可是前世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送出去。 第43章 岁岁年年,万事万般宜 穆云朝也没弄什么包裹,随手扔给了穆云南。 他对家人的感情全都比较淡,唯一一个是他去鄞州的时候遇见的予兮。 她救了他。 只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她知道自己是穆家的人,知道他的长相,才顺手救了他。 穆云南接过玉佩,看到上面刻着的南字,有几分嫌弃。 她一个武将带这种容易碎的东西干什么。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也还能勉勉强强地接受吧。 穆云朝自五岁起就成为太子伴读,十四岁就成为了状元,这打破了月国的十八以上为官的惯例。 但也因此,和家人极少沟通,明明在和外邦交谈的时候能口若悬河紧紧相逼,但面对家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逼着老三看书,又在云南受伤的时候让人盯着她一个武器都不能碰。 都是极其极端的事情。 “不说些什么?二哥?”云南眼底有几分的狡黠,她知道穆云朝不习惯听她喊哥,她就偏要喊。 这个狐狸对谁都好,就是懒的理她。 她偏偏就要气死他。 哼。 穆云朝手指微缩,他不喜欢和穆云南说话,就是因为他五岁之前经常被力气极大的云南按在地上,给他换上裙子,绑在椅子上,装成她在屋内学女学,然后她自己跑去祖父那边的军营,跟着那群军人练武。 而她每次这样干的时候必甜甜地喊一声二哥。 而五岁后,他就主动去当了太子伴读,与太子同吃同住就是为了躲避她。 只是,躲着躲着,就越来越生分了。 “生辰快乐。”穆云朝低声说着。 穆云南撇了撇嘴,将玉佩挂在腰间,“行吧,知道了。还是文官呢,还没……会说话……” 穆云朝顿了一下,抬眼凉凉地看着她。 穆云南眼神飘忽,直接噤声。 “愿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可还满意?”我的小祖宗。 穆云南压下嘴角的弧度,微昂着头,“勉勉强强吧,咬文嚼字的,谁能听的懂啊……” 国公夫人拿着手帕抵着嘴轻笑了笑,这孩子…… 小予兮手脚并用地爬到穆云朝身上。 穆云朝连忙伸手护住她,生怕她掉下去,“怎么了?” 出口又是对小予兮的专属的宠溺。 “二哥哥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小予兮依偎在穆云朝的怀里,眼睛都困的要闭上了,还在想着刚刚二姐姐说的谁能听得懂啊这句话,势必要帮二姐姐解惑。 穆云朝撇了眼不通文墨的穆云南,又摸了摸小予兮绒绒的头发,“祝愿君,每一岁,每一年,都能遇到许多好事喜事,各种事情都会非常顺利。” 小予兮微眯着眼,声音软软糯糯的含糊不清,“那兮兮也要祝二姐姐,岁岁年年,万事万般宜。” 刚说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埋进穆云朝的怀中睡着了。 看到穆云朝把小予兮送回房间,穆云南才抬手将礼物一件一件地收起,看向正抱着睡着了的云晨的母亲,轻声说道,“今日,很开心。母亲,很晚了,您早些歇息,女儿先回去了。晚安,母亲。” 也没等国公夫人回话,就直接离开了院子。 一直到进了自己的小院,才猛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小房间。 穆云南站在院门处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走上前,推开了木门。 里面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各种武器,最多的还是她前世手没受伤前最爱用的大刀。 而她前世用的最习惯的那个大刀正摆在最显眼的中间。 穆云南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摸着这把祖父两年后才会送给她的大刀,忍住眼泪。 猛地用力拿了下来,这把刀,在母亲死后便裂开了,重来一世,兜兜转转,竟变成了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穆云南抬头看着这间武器室。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想让她和姐姐一样成为世家小姐中的典范,逢人提到都是一连串的夸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将军后,被那些人戏称女阎王。 她不过只是走了和那么多男子走的一样的路,甚至这个路还比那些男子走的更加崎岖了些,为何却偏偏容不下她。 越容不下她,她就偏要成为护国护民保卫一国安康的可以载入青史的大将军。 她要让所有的女子都有资格入朝为官。 哪有什么女子天生就该相夫教子的道理。 她知道自己和那些人的想法格格不入,但她不在意。 母亲喜欢世家小姐那样的淑女,她就在家中穿上衣裙,梳上发髻。 尽量在家中让母亲舒心。 她足够的叛逆,但面对母亲,却是还想多迁就母亲一点。 她知道母亲也是折了翅膀的将女,被困在这高门宅院里相夫教子。 但是有一天在自家的院子里居然出现了一个武器室,专属于她的武器室。 也就是母亲同意了她的坚持,她两世的坚持。 在院中一直忍着没落下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她手里的刀上。 她两世的对母亲的愧疚与怨怼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穆云南将刀挂回原位,一个一个武器地看过去,往后退了一步,“娘,好梦。” “南儿哭了?”国公夫人刚看完予兮,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向云南的院子。 “我是不是之前做的很不好?” 一旁的丫鬟连连摇头,忙说,“夫人在外人口中全都是赞美的,怎么会做的不好呢。” 国公夫人看着院中下人正匆忙整理还没完全熄灭的正在摇曳着的烛光,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恪守成规的她。 摇了摇头,那个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的消散了,“别人的话,又有什么可在意的。日后有下人敢不敬护国将军的,直接打一顿发卖掉。” 丫鬟有些怔愣,这还是夫人第一次说二小姐为护国将军的。 丫鬟不知道夫人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因为夫人的几个孩子里在她们下人眼里,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二小姐了。 丫鬟还是低头说了句“是。” 第44章 养她的钱,你们穆家必须给! “宁将军?”穆丝蓼怀中侧抱着一匹布,头发侧编在胸前,唇角微勾,美好的像一幅画。 宁致正从铁匠铺出来,闻言看向她的方向,见是穆府的姑娘,连忙上前行礼,“穆姑娘,好巧。怎么不让下人采买?” 穆丝蓼轻笑着看向他,“将军不也是没有让下人来采买?” 宁致摇了摇头,“我这可不能让下人来采买,这可是剑,那些子仆从哪里懂这些东西。” “我这也不能让下人采买。家中刚回来了一个妹妹,想着她之前受了苦,打算亲自动手给她做个衣裳。府里的布的花纹看久了总觉着有些老气,这才想着闲来无事索性亲自过来采买。”穆丝蓼唇角的笑弧度一直保持不变,目光盈盈地看向宁致。 宁致浑然不觉,只粗线条地点了点头,“也是,好像昨儿个母亲和妹妹还去了穆府参加了宴席,我昨日在军营练兵,没来得及去道喜。” “昨日是穆府的赏梅宴,并非专门为小妹举办的宴席,将军无需过虑。”说着,穆丝蓼看向旁边停着的宁家的马车,眼底有一些思虑。 “宁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可否带小女一截,今日出门的匆忙,没来得及备马车。” 美人垂眸一向让人心动。 但宁致在军营待惯了,相处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日日相处最多的女子便是他们的头头,穆云南。而穆将军一向是对他们最狠的那个人,每次训练完连澡都来不及洗直接倒头就睡。完全和京城中的女子不一样。 他是三个月前回来领封及训练新兵的,但短短三个月已经见到穆丝蓼七八次了。 宁致只是觉得和穆府的人有缘。 毕竟,穆家那个三公子,他隔三差五的就能在军营里见着他,只是自穆家这个小姑娘回来后,这个三公子好似已经喜欢上了养小崽子,已是许久没去军营了。 宁致都没把男女授受不亲往脑子里过一圈,神经大条的直接让穆丝蓼上车。 “多谢将军。” 穆丝蓼手伸在半空,迟迟没见宁将军扶她,一回头却见宁将军正在后面把从铁匠铺带出来的剑往盒子里塞。 穆丝蓼一向完美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将半空的手缩回,整理了一下发丝,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宁将军本来是打算去哪儿?”穆丝蓼歪着头看向宁致,一副乖巧少女的模样。 宁致用剑帕将剑身擦拭了一番,见上面一个指纹都没有了,才又重新放进盒子里。“去穆府,今日是穆将军生辰,特来送礼。” 穆丝蓼笑容微僵,“可是不巧了,今儿个早上刚见姐姐出了门,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回来。” “出了门?” “是呀。而且夫人一向不喜欢姐姐舞枪弄棒,说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若是让管家收的话,怕是很难到姐姐的手上。”穆丝蓼脸上写满了忧愁,似是真的为宁致感到了遗憾,在认真思索该怎么帮宁致送礼。 宁致只迟疑了片刻,“记得姑娘好像说过和穆将军关系甚笃,可否麻烦姑娘帮宁某将此物送给穆将军?” 穆丝蓼双手接过剑盒,眉眼弯弯,“好呀。正好今日晚上还要给姐姐庆祝生辰,那便到时候和我的礼物一同送给姐姐。” “麻烦穆姑娘了。” “宁将军客气了。”穆丝蓼垂眸似是无意想到了什么,抬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双手奉给宁将军,“我见将军眼底有些青黑,想来是睡眠不太好,前几日做了几个香包,这个是安神的,将军可以放在床头便能安睡了。” 宁致接过香包,放在一侧,“多谢穆姑娘。” 穆丝蓼眼底笑意真切了几分,见马车快到穆府,连忙出声和马夫说,“烦请停在东边的侧门。” 穆丝蓼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她是被禁足偷偷跑出来的,本想着试探一下宁夫人有没有和宁将军说些什么,或者宁将军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如今一看倒是还好,女子的东西倒不会有人在男子面前乱嚼舌根。 “不走南门吗?” “丝蓼是女子,若是在正门从将军车上下去,怕是会有人乱嚼舌根,于将军名声不好,还是从侧门进府较为稳妥些。” 穆丝蓼侧身下了马车,看向坐在车里的宁致,双眼弯弯,“宁将军,小女先回府了。” 正伏了个礼,突然手臂被人拉扯住,拽的生疼。 穆丝蓼的表情差点点没控制住。 忍住了想要破口而出的怒骂。 宁致翻身下车,将拉住穆丝蓼的老妇给控制住。 “你是何人,胆敢街上随意拉扯穆家小姐!活腻了吗?”宁致冷冷地压制着她。 老妇人抬头,恰是之前虐待过予兮的养母胡娘子。 只是比之前显然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 “你是穆家的小姐对不对!我是你们表姑娘的母亲,养了她五年,你们穆家说给带走就给带走!连一分钱都不愿意出!简直可笑至极!还让县丞把我一家关押起来,还想判刑!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养她的钱,你们穆家必须给!” 胡娘子在这里蹲了几天,昨日人多,她本想浑水摸鱼进去,结果却被人打了出去,这几日进出穆府的都是男子,她压根不敢上前。 今日恰巧有个姑娘,瞧着地位还不低,还在外私会外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可不得抓住她,让她给钱。 穆丝蓼压下眼底的厌恶,低头看了看她衣衫上的黑色手印,心中怒气翻涌。 她不是地地道道的穆家姑娘,每月到手的月例并不高,这个衣服是她花了大价钱找人定做的,就是为了用最好的面容见宁将军。 结果,竟是被这个人弄脏了。 “既然判刑,就必是你做了违法的事情,还敢来穆府闹事?简直胆大妄为!”宁致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穆丝蓼压下心中愤怒,柔声细语,“这位……婆婆。您去正门敲门说明来意,这样直接冲上来抓住我,是不是有些弄错了?一我既不是你养的那个表小姐也与你非亲非故,二我是穆家的庶女,在家中并未有话语权,本身生活就很艰难。” “我管你呢!你就是穆家的人,就得替穆家还钱!而且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从一个男子的马车上下来,也不是个什么要脸的玩意!” 第45章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穆丝蓼脸一阵发白,随即渐渐地缓过神来,这个女人,嘴可真脏。 “今儿个这个钱,你不给,我就把你这事闹的全京城都知道!看看是这穆家的姑娘不要脸还是穆家的其他人更不要脸!我就看你这个还没结亲能不能找到婆家!” 穆丝蓼虽在穆府外生活了几年,但是五岁后就被接进了穆府,像个真正的小姐一般养尊处优地长大,虽然她善于心机,但从未接触过这种不要脸皮胡搅蛮缠的人。 可她根本不能在这待太久,若是她这般吵闹,引来了其他人,她这关禁闭逃出来的事情就要闹的全府皆知了。 穆丝蓼闭上了眼睛,轻轻喘了一口气,眼底尽是凉意。 “你要多少?”穆丝蓼放平心态,心下算计。 我就看你有这个命要,有没有这个命去拿了。 “不多,穆家的表小姐,在我那养尊处优地养到五岁,我要个五百两的黄金,不过分吧?” 宁致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毕竟是穆府的家事,他要真的掺和了,就真的闹大了。 “五百两?”穆丝蓼眼底尽是嘲意,还真敢开口。 “行,宁公子您先松手吧,我带这位,入府拿钱。” 宁致看了看她一脸平静的姿态,有些疑惑地松开手,点了点头,看着她带着这个妇人走进穆府后,才转身离开。 毕竟在穆府里面,要怎么样也不是这个妇人能做的了。 胡娘子没想到这个事情弄的这么快,想到即将入手的五百两黄金,心底就忍不住发笑。 跟在这个小丫头身后,生怕慢了一步她就消失了。 但是这满院的奢靡景象是她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连个外面随意摆放的茶具,都是顶好的玉壶。这满院的风景,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有人精心呵护,连叶片的方向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胡娘子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院子,跟在这个姑娘的身后,弯弯绕绕的,进了一个略微有些普通的院子,倒是没了之前的景色。 “这是你的院子?”胡娘子眼里满是怀疑。 穆丝蓼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我是庶女,前面那些都是嫡系的院子。” 胡娘子闻言怀疑尽消,也是,庶女住这个院子倒是应该的,毕竟虽然比前面的荒凉一点,但也比外面任意一家来的豪华,必然是个小主子的院子。 穆丝蓼推开一扇门,勾起唇角,“先坐一会,我去拿。” 胡娘子只胡乱地点头,有些震惊地看着里面摆放的物品,一只手忍不住摸上精致的花瓶。 乖乖,这玩意得多少钱啊! 穆丝蓼随手拿起一个椅子上坠下来的木头,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跟前,猛得一挥。 胡娘子顿时眼冒金星,哀嚎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手捂着后脑勺,源源不断的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穆丝蓼见她还有力气想爬起来,又是狠狠的三个木棍,见她彻底倒在地上才随手将木棍扔在地上。 嘴角嘲讽地勾起,不过是一个农妇罢了,还敢对着她吼叫,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这个院子是穆思怡以前住的地方,如今已经荒废五年了,平日恰巧今年刚刚打扫过,这里的木椅虽精致但早已腐坏,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这个农妇却只能看见桌上那个穆府每个屋子都有的花瓶。 当真是可笑至极。 穆丝蓼将一旁的书架推倒,恰好砸在她的头上,做成一种行窃途中被不小心砸死的假象。 这个尸体被发现可能也得一两个月后了。 穆丝蓼想着,转身离开,丝毫不再逗留。 而她转身的一霎那,被书架压着的那个人,手指微弱地动了一下。 —— 穆云南今日是第一次在穆府里睡了个懒觉,直到过了午饭的饭点才挣扎着起来。 只胡乱地对付了两下,就直奔母亲的院子,但在看到主屋房门关着后,又有些害怕,不敢去见母亲,只装作是来看予兮的,拐道去了予兮的小屋内。 予兮的小屋布置地格外舒适,每个拐角都被布裹得好好的,不会有任何的磕碰。 小予兮也懒得很,把头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穆云南伸手把被子往下拨了拨,露出小丫头的下巴。 小丫头皱了皱眉头,还沉在睡梦里,有些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穆云南想了想,看到一旁的毽子,拔了根羽毛下来,在她鼻子上悄咪咪地挥来挥去。 小丫头猛地打了个喷嚏,把头扭到一旁。 莺蕊有些担忧地站在一旁看着二姑娘欺负小主子。“二姑娘,待会小姐醒了,哭了不还是得您来哄嘛?” 何苦呢? 穆云南并不在意,又伸手去弄小予兮的另一边。 反反复复弄了好多次后,小予兮才有了一点点醒了的想法。 只是迷迷糊糊中小予兮感觉自己很委屈很委屈,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不会挨冻的地方,怎么就一直有人撵走她,她跑啊跑啊,还是找不到能安静睡觉的地方。 小丫头越来越委屈,满脑子都是想睡觉三个字,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丫头哭都是委委屈屈的,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偷偷落泪,只有微弱的抽泣声,小肩膀一颤一颤的,极其可怜。 穆云南微滞,突然有些惊慌。 之前她也这样逗过小丫头,小丫头被弄醒后,只是很乖地起身让人洗漱穿衣服,今天居然被弄哭了! 穆云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手。 怎么就那么的欠! 穆云南把小丫头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她的背上。 小予兮抽泣着,把头埋在穆云南怀里,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 眼睛还湿漉漉地挂着泪珠。 小予兮在二姐姐怀中发愣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意识到什么,看到面前二姐姐的衣襟上湿漉漉的,全是她的眼泪,脸一下子猛然全红。 红彤彤的像个大苹果。 “兮兮不是故意的。”小予兮想逃离二姐姐的怀里,却丝毫没挣扎出去,只昂着头看着二姐姐,小声地道歉。 穆云南脸不红心不跳,揉着小予兮柔软的长发,“没事,二姐姐原谅兮兮了。” 见兮兮眼里还有一些刚睡醒的茫然,穆云南拍了拍她的背,“听说你昨天想骑小马?要不要去军营里逛逛,那边的小马都是专门训练过的。” 第46章 小矮马 “小马?”小予兮刚睡醒的小脑袋极其缓慢地运转了一下,立马欢喜着开口,“要!” “二小姐,军营那姑娘去不大合适吧?”莺蕊心下担忧,生怕在军营里出了事。 “这有什么的?我三岁就去军营里玩了,又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来欺负穆家的孩子的。”穆云南把小予兮抱起来,“我们去吃饭饭咯。” 这还是小予兮来到京城第一次出穆府,极其好奇地坐在精致的马车里,东摸摸西摸摸。 穆云南看着她可爱的小动作轻笑,“这日后就是你专门出行的马车了,日后要出行就和莺蕊说一声,她会给安排好。” 穆云南很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她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绝对不会在这京城里出事。 小予兮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车外的京城的街景。 穆国公府的马车出行,街上的行人全都退在两侧,时不时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摸摸抬起头看向穆国公府的马车。 却看见一个穿着格外精致的小姑娘掀开窗帘看着外面。 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一句这还真是命好,出生在穆国公府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而且就看这华盖的精细程度,怕还不是旁支,应当是嫡系一脉。 这还真的是,生下来,就这辈子不用为任何事情操心的命,令人羡慕。 小予兮好奇地看着路上的人低着头站在两侧的样子,她好像记得两年前有哪个公主出去游玩,在他们那个县城里高调经过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站在旁边的。 还有人说公主尊荣,不可直视。 可她们又不是皇宫的人,为什么没人抬头呢? 穆云南对这一幕早已经习惯了,只捏了捏小予兮的脸,“等元宵灯会的时候再带你出来玩。” 小予兮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地开口,“好!可是元宵灯会是什么时候呀?” 穆云南垂眸细数,接兮兮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春节前后,那时候兮兮还没见过家里人,只住在她的小院子里,也就错过了穆府的春节,而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平日里对日期极其不敏感的穆云南,陡然变得沉默。 只是当着妹妹的面,作为姐姐的不能展现出一个短板。 穆云南自信开口,“就在这几日了。” 小予兮信服地点头,“那二姐姐要记得带兮兮来看灯会。” “拉勾。” 车子停下,到了郊区的军营,穆云南有几分别扭的看着自己的裙子,忍不住轻声啧了一下。 这衣服穿进去,又会变成她那些兄弟们的谈资了。 这京城的贵妇人们平时聊她,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一想到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因此觉得她弱的话,手就忍不住有点痒。 穆云南掀开帘子,不管自己穿的是不是裙子,直接翻身下了马车,回过身把小予兮也抱了下来。 小予兮的衣服就是专门定制的骑马的服饰,原本小小的一个奶团子,硬生生地显得壮了一点。 在外值班的将士下意识地拦了一下,下一秒意识到这是将军后,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嘴巴也变得不利索。 “穆……穆将军……” “嗯。”穆云南随意地应声,“这边是不是新养了几匹矮马?” “禀将军,正是。”将士看了一眼穿着骑装的小姑娘,这衣服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塞了棉花防摔的。 虽然看着有些不太轻便,但确实管用。 只是对比一下穆家的小少爷穆云晨,从三岁开始就往军营钻,平时摔着了家里都没人给上药。这对比起来着实有几分的惨烈。 将士想到什么连忙加上,“今日宁将军休沐,将军是否需要其他将士陪同?” 以往穆将军来这里都是第一时间找宁将军陪练的,今儿个好巧不巧,将军回京后第一次来这边的军营,宁将军就休沐了。 “今日不需要。” 将士看着穆将军拉着个小奶团子去了马场,眼睛都亮了。 下一瞬…… “什么!将军穿了裙子?还带了个孩子来!” “什么!将军变女的了?还带了个孩子来?” “什么!将军有了个孩子!” “什么!将军生了个娃!” “什么!将军刚生了孩子还来军营骑马!不愧是穆将军!” …… 穆云南皱着眉头看着马车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甚至有些还光着膀子。 没看到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嘛! 简直一个个都是皮痒了! 找打! “那个就是穆将军的孩子?” “不是说才出生嘛?怎么这么大了?生的是老二?” “什么?将军都有孩子了?将军什么时候说了亲事?” “啊?将军还没娶夫呢?” “有可能是哪个男宠的。” “男宠?哇靠,将军喜欢男的?” “那不然孩子是怎么出来的?” …… 穆云南一向自傲于自己的超强听力,但这次,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呆在军营里都是埋没了人才,就该送到村子里,搬个板凳和那些大娘们一起聊八卦! 这群人还真的是闲的,训练还是缺乏,这宁致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起码量得翻三倍! 穆云南阴恻恻地想着。 小予兮惊讶地看着被一个大哥哥牵出来的小矮马,比上次土豆哥哥带她看的那个小马还要小上好多好多。 好可爱的小马呀! 小矮马矮墩墩的,被军营里喂的油光水滑的,见小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骄傲地打了个响鼻。 穆云南回过神,不去管这些脑子有病的下属,耐心询问这个矮马的情况。 “将军放心,虽然这矮马看着是比普通的马要矮上许多,但是确实很适合孩子练习马术,尤其是女孩子。像穆三公子,骑的就是另一边的那种小马,而穆小姐个子不高,很是适合这个矮马,而且她性子温顺,几乎不会摔下来,将军可以放心。” 小予兮听懂了这人的话,见有二姐姐在身边,连忙踮起脚尖,“兮兮不矮,兮兮很高,兮兮已经长高很多很多了!” 负责马匹的这个将士忍俊不禁,“嗯,确实挺高的。” 小予兮满意的点点头,又郑重道,“兮兮已经足够高了,可以骑马了嘛?” 那个将士偷偷撇了一眼穆将军,蹲下身,小声地和小丫头说,“这我说了不算,得将军开口。” 第47章 初遇皇上 小予兮极其不解地询问,“这里是都要听二姐姐的嘛?” 二姐姐? 这个姑娘应该就是近期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穆家之前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穆思怡的孩子了。 穆家的表小姐。 一回来就让大半个京城的世家太太和嫡女都相继过去结识。 原来长的这么瘦瘦小小的一只。 “我们都隶属于将军麾下,自然全归将军管。不过,将军主要负责边境那边,等将军一走,我们这就轻松了。” “二姐姐才不会走!二姐姐说要陪着兮兮长大,才不会离开兮兮。” ??? !!! 不离开京城? 将士被吓地打了个嗝。 不回边疆,那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嘛? 好不容易从边疆回到京城,结果还是逃不开将军的手掌心?!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刚给整个军营的人安排完三倍的训练标准的穆云南看着四周空空旷旷的视野,瞬间心里舒坦了许多。只顾着惩罚这些以讹传讹的人,也没注意到小予兮和这个人的谈话。 “来,兮兮。”穆云南伸手把小予兮抱到马背上。 确定她坐好了后,才慢慢地牵着马在硕大的马场上散步。 小予兮第一次骑马,整个眼睛都亮晶晶的,小身体一晃一晃的,小手紧紧握住绳子。 小矮马年纪虽然小,但是驮着一个小孩子,丝毫不费力气,还有些被束缚着,想撒开腿跑,被穆云南死死牵扯住。 虽然说她敢带小予兮来军营里骑马,但是也是把小予兮的安全放在首位的,像这种让小马撒开腿乱跑的事情,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二姐姐,可以快一点点嘛?”她上次在穆府的马场里看到有个小哥哥骑的可快可快了!感觉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一样! 穆云南想了想,将小予兮抱了下来,抱着她上了另一匹大马。 “驾!” 一声呵斥,瞬间马儿像飞一般蹿了出去。 小予兮坐在二姐姐怀中,被保护的好好的。 穆云南看着前方的身影,连忙扯了一下缰绳,坐在马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穿着常服的皇上。 “皇上?” 皇上今日恰好来检阅军队的训练情况,这些士兵并没有见过他,而且几个将士全被他安排了今日休沐,就想来看看这些军人的日常训练情况。 听到穆云南带着个孩子来军营后,他本来是想躲着点的,却鬼使神差地靠近了马场,又站在马场的一边,远远地看着穿着裙装的她。 依旧耀眼的像太阳。 皇上的目光慢慢从她的脸上挪到她怀中那个小女孩的脸上。 难怪…… 难怪她那日拿着免死令牌闯入宫就为了抢个御医回府。 难怪她这几日总是让他把赏赐的东西换成布料和首饰,他就说她从来都不是喜欢这些的人。 但是有一个人极其喜欢。 前世那个多次以少胜多的战将。 兮将军。 没有家族,草根出生,直接将经商的家产充公,支撑起了月国连续数年的饥荒与战乱。 也在穆国公府被判叛国罪,数罪并罚的时候,以常胜将军的名号认祖归宗,拿着免死金牌换来了穆家的全部性命,也高傲地和所有人说,穆家无罪! 行军图和城池的防卫图以及京城驻军图并非穆家有意泄露。 将所有的证据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一个一个地列出来,丝毫不给这些世家大臣任何面子。 也是她直接在大殿之上直接斩杀乱臣贼子。 “我一个女子都要抗争到底,你们这些男人却各个软弱可欺,卖主求荣。我穆家只要还在一个人,就会誓死保卫月国!” 前世的话还历历在目,只可惜她死的实在是太早了,完完全全是被自己人给暗算掉的。 如果当时她还在的话,以她的财力和战力,月国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没了。 现在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是个在喝奶的小孩子。 皇上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便是爱卿每日早退回家带的孩子?” 穆云南想了想,翻身下了马车,把小予兮抱了下来,拉着她站到皇上面前,“来,喊大姐夫。” 皇上的笑意凝固住,目光沉沉,眼底有些波动,想说些什么,还是一句话没说。 “大姐夫。”小予兮昂着头看着他,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衣服。 “大姐夫是不开心吗?”小予兮极其敏锐地感知到他情绪方面的问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你把那个大去掉的话…… 皇上连忙凝神打消掉脑海里的念头,看着她,“哪里不开心了?倒是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也跟着皱眉了?” “皇上,邳县的水患解决了吗?灾民全都安顿好了吗?还有……”穆云南丝毫不解风情,很是不解本该忙碌的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前世这个时间是各地的父母官疯狂敛钱的日子,百姓的灾难,他们的狂欢日。 直到最后打仗的时候,才发现钱已经几乎不剩多少了,让他们捐款,又一个个开始哭穷,说自己是两袖清风清正廉洁。 这一世她第一时间把前世知道的所有贪钱的贪官以及各地前世没有汇报到京城的天灾人祸全都上报了,听说云朝也交了一份更加完善的弹劾奏折。 这个时候,皇上不在皇宫处理政事,跑来军营做什么? 穆云南迟疑地想起前世皇上下令抄家的一幕。 难不成皇上从这个时候就在想着找他们穆家的问题了? 皇上万万没想到出个宫遇到她还能被催着处理政务。 好像她自重生之后就变得极其担心他重蹈覆辙,导致月国再次覆灭。 他自重生之日起就在挨个查贪官,势必要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军事也得加强。前世就是军权太过集中,大武将过少,云南一受伤,予兮一死,整个月国的战将就像瘫痪一样,丝毫对敌军没有任何阻力。 皇上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已经安排好了,爱卿放心。爱卿妹妹叫什么名字?如今几岁了?” 小予兮看着大姐夫,眼睛亮晶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呢!之前见到的那个公主,架子特别大,她都没看清她的脸,但皇上可比那个公主友善多了呢! 小予兮拉着皇上的衣袖,昂着头看着他“我叫予兮,今年五岁了。” 予兮,一样的名字。 记得那个云乐是十岁封的郡主,五岁,若是封郡主,年纪是不是还小了些。 第48章 在今世,有自己的选择 皇上垂眸看着她,以她前世的功绩来看,封郡主也不为过,难得是如何能堵上那些人的嘴的同时给她一个封号。 最好是再安排几个封地…… 要不然索性把南边那几个都给她吧,那几个官都是前世的贪官,不如全给换一批,都送给她。 毕竟前世一心为国的人,今世也不会变坏。 也不能让她太过操心,前世她已经操心操的太过了,他既然重生了,自然也得回报她的。 尤其是,她还是云南最喜欢的妹妹。 云南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 郡主还是有些低了点,倒不如直接封个公主。 什么称号比较好听又合适她呢…… 穆云南看着皇上看着予兮出神的样子,心里警铃大响。 她依稀记得,前世这个时间左右,应当是有和亲一事发生,该不会这个人在琢磨着要把予兮拿去和亲吧? 穆云南脑洞大开,越看皇上越不顺眼。 前世也没见他这么讨人厌啊…… 还不知道已经惹人讨厌了的某皇上,突然注意到什么,拉起小丫头的手,看着她手心的薄茧,微微皱眉。 前世他从云南的口中得知,她的身世凄苦,还被穆国公府认错了,一个人漂流在外,无父无母,也不知是如何长大竟硬让她在这个官僚横行的月国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皇上想起这是军营,联想到她前世的超高武功,有些疑惑地开口,“打算让她学武?” 穆云南果断否认,“才不。现在她不是没得选,等她再长大一些,她喜欢什么就让她学什么。” 我希望,她在今世,有自己的选择。 皇上读懂了她话里暗藏的意味。 这也意味着,月国的未来少了一位常胜将军。 也无妨,他如今对未来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不会再让月国重蹈覆辙。 不需要一个小姑娘再为国捐躯。 “这样也好。”皇上看着她,心下暗自做了妥协,正打算离开时,又笑着开口,“爱卿身穿罗裙,倒是比朕想的更为合适。” 穆云南嘴角一僵,所以说,就讨厌这种领导突如其来的点评穿搭。 穆云南正色道,“陛下可以当做今日未曾见过末将。” 换言之就是,给老子把眼睛闭上,当做没看见老子。 穆云南眼底有几分威胁。 末将? 这个词倒是很少听到她说,想来是真的生气了。“爱卿的脸皮,可以适当地增厚一些。” 「毕竟,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皇上心中暗说,却面上丁字不提,只笑着调侃她。 穆云南皮笑肉不笑,“皇上的脸皮,末将望尘莫及。” 也不说声告辞,就脸色发黑地抱着小予兮离开。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这要是前世这个时候的云南,哪里敢这样做?虽说做左一个末将,右一个皇上的拉开距离,但其实下意识的反应是避不开的。 她还是和前世一样,嘴里全是敬辞,但行动又格外亲近。 一旁的太监总管看着皇上温柔注视着穆将军的眼神,有些替宫里的娘娘感到委屈。 她们在宫中斗的你死我活,可皇上的心上人可不在皇宫里。 明明可以一道圣旨就能搞定的事情,非要搁这里玩虐恋情深。 太监总管不言一词地像个木桩站在皇上身后,直到穆将军背影都看不见了,皇上还是像望妻石一般岿然不动。 太监总管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哪怕出了宫,干的却还是站桩的工作。 “二姐姐?”穆云南走的飞快,连带着小予兮也是一颠一颠的,被抱的并不舒服。 穆云南缓过神来,随即换了一种抱法,“小马已经跑累了,二姐姐带你去看他们平日里是怎么训练的,好不好?” “二姐姐平日里也是这样训练的嘛?”她知道二姐姐是个大将军,这里也都是将军,也就这里的将军等同于二姐姐,就是他们要训练的和二姐姐平日的训练是一样的…… 小予兮已经过了骑马的瘾,已经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了,但是对二姐姐口中的训练,却极其感兴趣。 “你二姐姐我,可比他们厉害多了。他们做一组训练,我就做四组。他们做两组,我就做八组。在数量上碾压他们,才能在武力上也碾压他们。这就叫……叫什么来着。”穆云南想着前世予兮的说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翻到这句,“量变引起质变。” 小予兮被震撼地微微张大了嘴巴,原来二姐姐这么努力的嘛! 相比之下,她自从到了穆家,好像就除了睡就是吃,偶尔被带着去玩玩,好像太不努力了。 “二姐姐好厉害呀。” 小予兮的话一向对穆云南很是受用,比她的手底下的那群兵夸她还要受用。“对,就这样夸你二姐姐。” 穆云南颇为自得地揉揉小予兮的头。 一旁训练的士兵不敢话,表情严肃地蹲马步。 穆云南随手拿了个棍子,猛地一拍他的背,“挺直!蹲没有蹲相的。” 同样蹲马步的士兵听到有人被骂,立马把背绷的直直的,生怕挨训。 又拍了一下一个打木桩的手臂,“就这点劲!天天在军营里白吃白喝嘛!” 打木桩的士兵立即虎虎生威,疯狂打击木桩。 只走了一小节,几乎每个她经过的士兵都被她教训了一下。 穆云南眯了眯眼睛,很是不爽。 这些士兵都是在她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兵的,然后到了京城的兵营,竟懒散成了这副模样!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穆云南一手牵着予兮一手拿着棍子,缓步走上中心的比武台,站到最上面。 “安静!”穆云南只喊了一声。 瞬间,整个练武场鸦雀无声。 小予兮震惊地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每一个都看向了她在的这个比武台上,有惊讶的有恐惧的有慌张的有震惊的有喜悦的有崇拜的。 小予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而且一个个都长的极其高大威武,一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极其吓人。 穆云南感觉到衣裙的拉扯,低下头,看向小予兮,想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生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这些人都是姐姐的手下败将。看好了你姐姐我是怎么把他们训成孙子的。” 穆云南勾起嘴角,往前一步,狠狠地拿手中的棍子敲了下栏杆。 只一下,棍子四分五裂…… 第49章 穆将军可收到末将赠的礼物? 穆云南沉默了两秒,果断把棍子扔到了旁边。 “你们一个个还真是好样的!我还真没想过,原本在漠泽一个个还认真训练,到了京城,啊,穿的暖,吃的好,就一个个懒得动了!可以啊你们!吃着军饷,在军营里躺平,有本事啊!” “别忘了,你们都军饷是从哪里来的!是从百姓一分分纳的税!他们种了一年的地纳的税!你们有什么脸敢说累!” “在漠泽的兵,他们天天挨着饿受着冻,还有阵亡的风险!他们可以说累,你们不能!你们是他们的后备力量!你们不强大起来,怎么才能援助他们!是要让他们在前线赴死吗!” “蹲马步的给我把背挺直了!练手臂的就好好地给我练!还有你们那个对打,连我十岁时候都不如!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给我拼了命去打!” “你们要把每一次的演练都当做实战,你们现在所有的队友都得当做对手!” “从现在起,每日的训练翻三倍!尤其是宁致!练的什么兵!他给我翻五倍,明天到了军营就给我通知他。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极其齐的声音。 宁致在刚到军营门口就被这整齐划一的声音震慑到了,他在家中知道穆将军来的时候,慌忙地骑了马就来,还是来迟了一步。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将军把马拴到门口,连忙小跑进去。 “现在,全体都有,列队站好!” 只消三秒,原本乱糟糟的战队就列的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一个方队一个方队的站的规规整整。 “向左转,现在先拉练十公里!起步跑!” 宁致一脸震惊地看着平日里不服管教的将士们听话的不得了,整整齐齐的不争不抢的丝毫没有一句怨言的排序整齐的一个一个从他一旁跑走,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小予兮看着这一幕,瞬间心生崇拜,夸赞道,“二姐姐好厉害呀!” “那当然,想当初,这些全是我的兵!他们敢偷奸耍滑,得先没了半条命!”穆云南看着眼前的景象,颇为自傲,这些全都是,她的兵啊。 陪着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穆家军没有一个孬种! 如果他们每一个人都能练成精英中的精英的话,一定能全都活下来。 如此,就让她充当一次坏人吧…… 宁致匆匆跑上练武台。 看到穆将军穿着女装,虽有些震惊于穆将军穿上女装竟如此像个女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直男问题,但还是匆忙行了军礼,“穆将军!末将来迟!请将军恕罪。” 穆云南看向他,他前世的时候是被分到了予兮麾下的,是予兮麾下的一员大将。 当年她没从千万人中注意到他,如今倒是提前了许久就被封了将军。 只是,比起前世,还需多多历练才是。 “宁致。”穆云南冷着脸看着他。 “末将在!” “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末将管理不善,玩忽职守,理应受罚。” 穆云南眼神微动,和前世一样,老实本分,只要问有什么错,必绞尽脑汁都要把错全归自己头上。 这种人极其容易吃大亏。 前世一直被埋没到予兮发现了他,才发现他也是领军的一把好手。 其实这个军营没她说的那么不堪,毕竟曾经都是她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严于律己的,只是在京城略微有些懒散,改了就好了。 “从明日起,你的训练量翻五倍,可有怨言?” “末将毫无怨言,多谢将军恩赏。” “今日是你休沐日,就不对你过多要求了。你带本将军逛逛这个军营。” “是。” 宁致在侧手边领路,有些好奇地看着将军拉着手里的小姑娘。 小予兮察觉到一旁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看着她的大哥哥。想起来什么,歪着头问,“你是宁筱和的哥哥吗?” 她记得她们上次的谈话里有提到过宁筱和的哥哥是二姐姐一手提拔的,而他叫宁致,都姓宁,应该是一家的? 宁致微皱着眉头,好像母亲是领养了一个姑娘,见过几面,但着实是对她的名字没什么印象了,毕竟那个小姑娘总是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应当……是的。这位姑娘是穆将军的妹妹吧?” 穆云南勾起嘴角,手搭在小予兮的肩上,“我妹妹,予兮。” “果然如他们所说,和穆家人长的极像。” “你也觉得她长得像我?有眼光。”穆云南愉快接话。 宁致硬生生将那句长的像穆二公子吞了下去。 将军说什么都是对的。 宁致看着将地砖当成格子,一个一个格子在跳的小姑娘,只觉得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标致的小女孩,他见得第一面居然就记住了她的长相。 总觉得像是很久之前见过她,想靠近她的感觉。 宁致微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姑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难不成是因为她长得太像穆家人了,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想法? 宁致连忙打消脑袋里的想法。 “对了将军,末将送的贺礼,九霄剑,将军用着可还顺手?”宁致想起早上拜托穆家那个姑娘的事情,有些不放心地问了问,生怕将军没有收到。 “九霄剑?”穆云南没什么印象,但是想起来上午的时候,管家来说不少达官贵族都送来了生辰的贺礼,她当时困的要死,只吩咐了一句放入库房就又睡着了。 如此想来应当是被管家放在库房里了吧? 穆云南想的简单,只随意地点点头,“应该是放库房了,还没用过,不过你对兵器一向比较熟知,本将军信你,到时候让下人翻出来试上一试。” “那剑是专门找了京城最好的铁匠,削铁如泥,极其锋利,还能收在腰间,是个顶顶好的武器,将军可定要试试。” 武器? 跳着格子的小予兮转过身来,一下子蹦到二姐姐的身上,“兮兮武器,二姐姐被兮兮撞到啦!二姐姐输了!” 穆云南从善如流,猛地跪地,陪兮兮演戏,“啊,好厉害的武器!” “二姐姐输了,二姐姐是兮兮的了。” 宁致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没想到穆将军带孩子居然会是这副模样! 第50章 兮兮一定能成为大将军 突然间,他心目中如同高山一般伟岸的穆将军的身影突然变得接地气了? 宁致陷入沉思,好像和他娘见到一个小孩子就上去抱,甚至还有些嫌弃地拿眼剜他有点像。 “穆将军喜欢小孩子?”宁致疑惑地开口,平时也没见穆将军多看哪个孩子一眼啊? 不过也对,任何一个小孩子见了穆将军都是退避三舍或者直接坐地嚎啕大哭的,有哪个孩子敢像这个小丫头一样还在穆将军怀里撒娇的。 那个小甜言蜜语简直像不要命一样往穆将军身上砸。 他一个男的都忍不住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穆云南看了他一眼,“我喜不喜欢孩子,你们还能不知道?” 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那么多的百姓和将士死去,那些没有人认领的孩子都被她以穆国公府的身份认领了,开了一个孤儿所,专门用自己的俸禄养着这群孩子。 只是养归养,她始终没有进去看过一眼,无他,这些孩子真的是怕她。 而这些,作为穆云南的手下,宁致是完全知道的。 穆云南想起那孤儿所庞大的支出,有几分的头疼。 以前还不觉得这个花销大,现在开始养孩子了,总觉得什么好的都要塞给她,她的小金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啧,那宫里的那位穷的要死,前世还不是靠着予兮才撑了一段时间,也指望不了月国接手,得想个办法找个有钱的多薅一点。 要不,先从前世那些贪官查起来? 还不知道即将乌纱帽不保的某些贪官还在把酒言欢,数着自己的小金库,乐得咧嘴笑。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冠上了穷鬼称号完全被认为指望不了的某皇上,还在军营的某个角落沉思该送点什么给云南,才会不让人觉得突兀,接着又为国库的贫穷发出了一声叹息。 “二姐姐,二姐姐。”小予兮拉了拉二姐姐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穆云南的心里有被击中的感觉,连忙回应“怎么了?” “兮兮能不能也像大姐姐一样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呀!”小予兮童言无忌,只觉得大姐姐可真是厉害,她也想像大姐姐一样厉害。 穆云南闻言微滞,嘴巴微动,却说不出来话。 她想让她这一世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但同时又害怕她重复上一世的路。 她重生了,可是兮兮没有,如果她不能一直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又被人暗算。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但…… 穆云南笑了笑,揉揉她的小脸,“兮兮一定能成为大将军的。” “那兮兮应该怎么做呢?”小予兮疑惑,“兮兮也要和那些大哥哥一样去跑步吗?” “还不行,”穆云南认真摇了摇头,“兮兮的身体还没有养好,等兮兮身体好了就可以来军营练武了。” 这么小的小孩子…… 宁致看着还没他腿高的小丫头,有些心疼,要成为和穆将军一样厉害的将军,这个目标可真够伟大的,他们没有一个不是以穆将军为前进的目标的,但确实也没有一个能说未来一定能成为像穆将军这样的人。 穆将军看着随和,实际上,外面称呼她女阎王一点也没错。 她对她手下的军狠,对自己更狠。 这军营除了各种练武场就是武器库,只简单逛了一下,就没得看了。 “兮兮有什么想看的吗?”穆云南垂眸看她。 “兮兮想看昨天那个台子上的打架!”小予兮一脸地期待。 穆云南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日台子上?那就是昨日的戏曲?好像确实有一出是女将军降伏贼子的一幕。 穆云南抬起头。 练武场上空空旷旷。 她差点忘了,她把这些安排出去拉练了。 十公里,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废物。 穆云南心里暗骂,面上却认真地点头,“宁致。” “末将在。” “听说你挺能打的?咱俩耍耍?”穆云南嘴角上扬,上前一步抬掌攻向他,一边袭击一边对小予兮说,“兮兮,站在那,看姐姐给你表演!” 宁致连忙后退了数十步,感受着面前的掌风,惊慌未定地看向穆将军,心里不敢相信,穆将军竟是来真的! 你管这叫表演? 简直是高手虐菜! 小予兮张大嘴巴,震惊地看见二姐姐居然腾空飞起了! 「二姐姐好厉害啊!」 「比昨天看到的还要厉害!」 「二姐姐会飞!」 随着穆云南的拳头越来越紧,宁致仓皇地躲着,从一旁拿起一个木盾,挡在身前。 只一下,“啪——” 木盾瞬间四分五裂,碎屑溅的到处都是,而穆云南的拳头直接穿过木盾,恰恰停在宁致的眼睛前。 宁致看着面前的一幕,手有些颤,连忙闪身躲开,看着周围的武器,有没有能给他抵抗一小会的。 穆将军每次说耍耍的时候,都是一挑十的时候,今天恰恰不巧,只有他在。 一个倒霉催了的人…… 穆云南自重生开始就没有再跟人比过武,现在的她,武力值可比前世这个时候的她要高的多得多。 完全是一个满级大佬进了新手村。 纯纯虐菜。 穆云南笑着看着手上被木屑划出来的血痕,有几分嫌弃这个时候的身体太弱了些。 回过神看向已经跑到一侧的宁致那里,又转头看了看予兮正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瞬间就飞身又袭向宁致。 这一拳来的飞快,宁致都没来得及躲,就被一拳打到肚子上。 宁致被打得懵了一秒,突然想起,他进军营的时候,已经随手换了一套衣服,抵挡了大部分的攻击,说起来只是懵,并不疼。 穆云南揉了揉手腕,慢步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缓缓开口点评,“动作太慢,力气太小,不够干脆利落。” 宁致站起身,换了个姿势,“将军,再来!” 穆云南嘴角笑意明显了些,“很好!” 突然,正在看二姐姐和大哥哥热闹打斗的小予兮被人拽着领子腾空飞起。 小予兮挣扎着向后看过去,小脸憋的通红。 第51章 她听到了 正打算要叫,嘴巴被一只小手捂住。 “嘘——” 小予兮听到了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声地软软糯糯地开口,“土豆哥哥。” 穆云晨小心地把她从台上提溜到楼梯口。 楼梯口有个柱子刚刚好能够遮住他们两小只。 小予兮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微微歪了歪小脑袋。 穆云晨抿了抿唇,心里已经放起了烟花。 「哇靠,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兮姐小时候好萌啊!」 「果然不会打人的兮姐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穆云晨佯装镇定,轻声咳嗽了一下,“你不能学二姐。” “为什么?”兮兮不解。 「当然是你要是变成了前世那样,我又成为了家里最底端的那个了!!!」 但这话说是不可能说的。 “你应该向二哥学习,只要坐在家里运筹帷幄就好,像二姐那样没前途的。”穆云晨一脸严肃,势必不打算要小予兮学武。 小予兮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二姐姐,又看向捂着胸口但还在憋笑的那个大哥哥,再看向她的土豆哥哥。 心里默哀了一秒。 “土豆哥哥……”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我跟你说,二姐那个人就是个母……”话还没说完。 耳朵被从后面拧着把他揪起来。 “穆云晨,你倒是厉害啊,功课还没做完吧?偷偷跑出来的?”穆云南声音阴恻恻的。 她刚刚打到半截,往后看了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小丫头居然凭空消失了,意识到这点,心脏猛缩,生怕出了事,于是第一时间收回了手就往这边赶,恰好听完了全部的话。 穆云晨连忙挣扎着逃脱二姐的手,躲到小予兮身后。 “你天天就教妹妹这些?” 穆云晨内心警铃炸响。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说吧,你想要什么?”穆云南从一旁立着的架子上,挑了一根看着很是不错的鞭子,极其感兴趣地摸了摸,顺手又甩了一下。 穆云晨心里一颤,感觉自己的小命没了一半。 看向小予兮什么都不懂的目光,自知指望不上她。 于是…… 他果断的跪下了…… 跪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干了上百次的人才能拥有的熟练度。 “二姐,我错了。” 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我没前途?” “二姐,我错了。” “我是母老虎?” “二姐,我错了。” “穆云晨,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呢?当真是小瞧你了。”还敢当着兮兮的面诋毁我? 穆云晨欲哭无泪,怎么就被逮到了呢?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么就被我逮到了呢?对不对?” 穆云晨一脸震惊。 穆云南轻呵一声。 笑话,前世的他就是在她手下练出来的兵,他心里在想什么,什么时候要干什么她都能摸的一清二楚。 而且他这个性子,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小予兮看向二姐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碎屑划伤的伤口,小手轻轻摸着伤口边缘。 穆云南感觉有点痒,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没事,二姐姐这个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予兮是从小就这样受伤长大的,自然不会相信,有点难过地带着哭腔地说,“兮兮再也不看打架了。” 说着,怕二姐姐受着伤来哄她,又把眼泪憋在眼眶里,眼泪在大眼睛里一转一转的就是不肯落下来,眼睛红彤彤的,更加惹人怜爱。 宁致极其有眼色地翻出了军营常备的医疗箱,忍着伤痛半跪在地上要给穆将军上药。 穆云南有点嫌弃他婆婆妈妈的,直接拿过药,粗鲁地给自己上了一下,又用绑带随便绑了一道,直接用牙咬断,把绑带绑好。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的“娇弱”,不过受了个稍微见点血的皮外伤罢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包扎这种小伤。 “真的不疼。”穆云南有点无奈,这个小哭包实在是太爱哭了。 关键她哭的我见犹怜的,每次肯定都让人心疼的要死。 宁致看着手里被穆将军扔过来的绑带,也将伤口给包扎好。 宁致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末将一直都没来得及正式感谢穆将军,能给末将一个公道。” 他之前一直在穆将军的旗下,直到三个月被被召回京城,明升暗贬。一直到穆将军回京,他才知道居然有人弹劾了他,他才被调回了京城。穆将军给他请了封赏,他才彻底有了实权。 “穆将军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穆云南沉默了些许,摇了摇头,“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前世的宁致并没有如此及时的得到平反,反而是彻底被放弃,拿着军职被边缘化,甚至到最后直接被安排到了赴死小组。 是予兮,她开的那个收集信息的酒楼,发现了远在好几年前的这桩旧事,收集了证据,给他平反,甚至还发现几年前另一个将军的军绩,竟然全是属于他的,然而全被人冒领了,他还傻乎乎的并不知情。 “另有其人?是末将认识的人嘛?”宁致有些不解。 “应当说,认识,但也不那么认识。只要你为国为民,并不需要这些感谢。” 穆云南一手薅着穆云晨的头发,一手温柔地牵着小予兮的小手,准备回家。 “末将定将为月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将军转告那位恩人,宁致绝不负恩人期望。” 穆云南垂眸,头也不回地拉着两个小奶团往外走,笑着回他,“放心,她听到了。” 穆云南给小予兮安排好,就打算在车上好好说教一番穆云晨这个混不吝的小屁孩。 马车猛然一个刹车。 外面车夫匆忙解释,“将军,有个孩子。” 穆云南皱着眉头掀开车帘,却见一个瘦弱的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拦着马车看着她,她好像之前在哪见过这个孩子。 小予兮也跟着探出头看向外面,目光和外面的那个小孩子视线对上,迟疑了很久,才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问,“三妹妹?” 第52章 娘没有回来 站在马车前面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二姐。 有点害怕的偷偷看了眼旁边穿着极其贵气的穆云南,这个人上次穿着盔甲把她们的屋子和灶全都砍坏了,比她娘还要可怕。 三丫慢吞吞地挪到马车侧面,怕自己身上脏兮兮地弄脏这个看起来就很是豪华的马车,特意留了一些空。 穆云南皱着眉头看着她,她是对予兮之前的那家子人没有一丁点好感的,如果换成这家的另外那几个,她可能会让人打一顿丢远一点,但是这个女孩子,前世是一直跟在予兮身后的。她前世也被那个女的坑的挺苦的。 穆云南面上有些不待见她,但依旧还是忍了下来,随兮兮自己处理。 穆云晨听到予兮说三妹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他前世只听她们提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前世她被那个人骗进了京城,送给了王家的做妾,然后怀着孕逃到了予兮的地盘,予兮知道那个男的做的事情后,上门把那个男的给阉了。 想到这里,穆云晨感觉有点凉,默默往后退了一点。 小予兮疑惑地看着焦急又不敢说话的三妹妹,她小时候经常被妈妈责罚,有些时候罚跪到深夜,就是三妹妹偷偷摸摸藏了个窝头给她吃的。 所以家里,只有三妹妹和她关系好上一点。 只是,三妹妹在家里和她不一样,爹爹娘亲都挺喜欢她的,因为三妹妹长的白嫩水灵,她听到爹爹说已经有人给三妹妹提前下了聘礼,就等之后娶回去了。 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像乞儿的模样? 小予兮连忙从车上扒拉着翻了下去。穆云南跟在后面小心地护着她,见她没有磕碰,才松了口气。 “三妹妹怎么了嘛?” 三丫见二姐姐有人疼,有些羡慕,但这个念头只是瞬间闪了过去,声音略带哭腔,“爹爹腿断了,娘说我和你关系好,便带我来京城寻你,说要问你要爹爹的医药费。但是早上的时候,娘说看到了人,就走了,我等了好久,娘都没有回来。他们有人看到我要拉我走,我害怕,二姐姐。”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话里给娘亲的话美化了许多,娘亲路上骂了二姐姐很久很久,说爹爹的腿都是二姐姐害的,他们家养了二姐姐那么久,就该二姐姐给钱等等等等。 很多肮脏的词她都学不好。 小予兮听到娘来了京城,被吓得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果断的小心地握住三丫的手,“你先和我回去,我让我的姐姐帮你找。” 小予兮说完,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穆云南,“可以吗,二姐姐?” 穆云南看着她握着的那个脏兮兮的手,微皱眉头,跳下马车,冷着脸说,“松手。” 三丫的手被吓得瞬间松开,局促地往身后藏了藏。 穆云南轻哼了一声,把小予兮抱上了马车,又嫌弃地提溜着三丫的领子给她提进了马车。 三丫害怕地站在车厢里,也不敢坐,怕把椅子上毛绒的垫子坐脏了,她赔不起。 小予兮看着她局促的模样,连忙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安抚道,“你别怕,二姐姐人很好的。” 三丫颤着声音开口,“我不怕的……” 一看就没有说服力的话。 “你是说爹爹的腿断了嘛?” 三丫偷偷看了眼穆云南。 穆云南皱眉,“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爹的腿砍断的。” 穆云南很讨厌这家人,连带着有着那姓胡的血的三丫也不喜欢。 “没……没。爹爹的腿是那天二姐姐你走后,爹爹去后山上砍柴,腿摔断的。”三丫弱弱地解释。 “然后大姐姐又在家里又哭又闹,县丞还把分的地给收了,实在是没办法了,门也坏了,灶也坏了,娘就说要来京城要钱。” “我不想的。但是娘硬要拽着我来,我们就偷偷坐在商队的车上来了京城。” “然后娘就打听了穆国公府的位置,带着我天天蹲在门口,前面我们被府里的人打走过。然后娘说要等一个看上去有点地位的女眷,这样才能要到钱。” “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穆府出来了一位打扮的精致的大姐姐,娘就说要蹲着等她回府。” “大概中午左右,娘说她回来了,就跑了出去。我一路跟过去,但是到穆府的一个侧门,娘就不见了。我等了很久都没见到。我饿了,想找吃的东西,就被一个人拉着非说我是他们家的丫鬟,跑出来的,非要拉我走。”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他就直接把我拽走了。把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我拿着石头把绳子磨破,才从烟囱上翻出来的。” “然后跑到街上,刚好看到二姐姐你坐在轿子里,就追着马车的印子跑到了这里。但是门口的人不让我靠近,我就只能站在路中间拦车。” 三丫接过穆云晨递给她的糕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才一口一口地吃掉糕点,生怕丢了二姐姐的脸。 穆云南却是从当中提取到信息,“你是说京城有人在大街上掳人?” 三丫听到穆云南的声音,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 予兮安抚地拍拍三妹妹的手,她一直知道三妹妹胆子小,但是二姐姐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还会害怕呢? 予兮不解,但依旧安抚着她,“别怕别怕,你说就是了。二姐姐是个特别厉害的大将军,她是护国护民的好将军,你别害怕。” 三丫默默点头,“对,我本来想讨一个包子吃,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就窜出来了一个人,非要拉着我。一开始还有人阻拦,可是他们说我是他们家刚买的丫鬟,逃出来的。那些人就不拦了,还帮着把我给绑住。我就被那个人给带走了。” 突然,三丫想到什么,有些着急地问二姐姐,“二姐姐,你说娘会不会也是被他们给绑走的呀?不然娘怎么会消失呢?她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呀,呜呜呜……” 第53章 二姐姐小心,兮兮等你回来 小予兮习惯性地用手给三妹妹擦眼泪,擦到一半才想起来莺蕊给她在衣服上系了一个手帕,连忙解下来帮小丫头擦眼泪。 “二姐姐。”小予兮有些求助似地看向穆云南。 穆云南沉默了片刻,“先回府确认一下具体情况。你还记得你娘是在哪个门消失的吗?” “应该是,”三丫垂着头掰了掰手指头,“东南门。” 三丫从小就对方向特别敏感,小予兮点点头,很信服她的话。 倒是穆云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在家里待的时间都是最久的,比予兮和云南都要久一点。 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穆府的东南门是常年锁着的,因为靠近姑姑的院子,所以祖母命人给锁上了。府里应当是没几个人有东南门的钥匙。” 就连他,要离开穆府都不会首选东南门,那边荒凉还很少会打理,门也是常年锁着着。 云南听到云晨的话,有点疑惑地开口,“东南门现在一直锁着?” “昂。”穆云晨点头,“姑姑的院子就在那,当初是为了方便姑姑进出才修建的院门,后来姑姑离开了,那里就锁上了。现在下人出门采买都是从北侧门走,不走这里。” “可……可是,”三丫鼓起勇气,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早上的时候看到一个漂亮姐姐,就是从那个门出来的。我没有记错的,真的。” 三丫有点着急地握住二姐姐的手,憋着眼眶里的眼泪。 这个京城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娘不要她的话,她就真的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而且她知道的,二姐姐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娘从小动辄打骂二姐姐的原因。他们家对二姐姐并不好,而且她还听说了,爹娘让大姐姐冒充二姐姐去骗二姐姐的家人。 她知道爹娘很不好。很对不起二姐姐,如果娘真的不要她了,她也不能拖累二姐姐,就只能当孤儿了。 “应该是哪个丫鬟从这边抄近路?”穆云晨有点不太确定,“不对啊?上次我问管家要钥匙,管家都没给,这哪个丫鬟胆子这么大,敢偷钥匙啊?” 穆云南摇了摇头,不再管这个,反正那个女的死了就死了,前世坏事做尽,今世早点死了也好,更清净。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 但显然,这个小丫头口中的另一桩事情更吸引她的注意。 当街拐卖儿童。 她知道前世京城有一批人喜欢年龄小的孩子,无论男童女童,来者不拒,后面还建了一个着名的销魂殿,就是专门做的这方面生意。 还是予兮直接单枪匹马地闯进去,把里面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关进了牢里,重新制订了律法,这个风才微微告一段落。 整个京城也只有予兮一人敢直面权贵世家,那些被关进去的不乏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些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宠爱妻子的好男人。 只是这个小孩子说的这批人是不是前世的那批人,还有待商榷。 不过,云南想的简单,无论是不是,直接全都扼杀在摇篮里就是了。 “你还记得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穆云南低着头看她,尽量语气平和地问她。 三丫眨了眨眼睛,有些害怕地问,“是要回去吗?” “你逃出来了,但有更多和你一样的孩子,没有逃出来。” 三丫想了想,点点头,“我认识路的,我逃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家铁匠铺。我在京城呆了几天,只看到过那一家。门上还挂着一个拖到地上的链条,隔了几家摊子,还有一个文路布庄,人很多。” 文路布庄? 穆云南掀开帘子叮嘱车夫,“改道,去文路布庄。” 离好远,文路布庄的人看到马车是穆家的标志,立马远远地就迎接上来。 “哎呦,穆将军,您能来我们这里,小店真的是蓬荜生辉啊!” 穆云南拽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直接扔给了来迎接他们的布庄的掌柜,“给她弄干净,换身衣服。” “好嘞,保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孩子一看就水灵。” 刚刚车上那个小丫头就指了一个方向,她得一个人去探探情况。 “穆云晨,照顾好兮兮,要是兮兮磕着了碰着了的,你的命就可以不用要了。”穆云南笑着看着穆云晨,眼底有道寒光。 穆云晨立即正襟危坐,把手牢牢握住小予兮的手,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小予兮拉了拉二姐姐的衣袖,“二姐姐小心,兮兮等你回来。” 穆云南眼神瞬间化成绕指柔,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直接跳到房顶上,往那个方向跑过去。 穆云南翻进院子,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的车轮印子极其繁杂,院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穆云南推开房门,除了地上杂乱的箱子和绳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只是,穆云南轻轻嗅了一下,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还杀人了? 穆云南知道他们应当是发现有人逃跑,才匆匆忙忙地逃走的,只是看着隔的一个个小房间,他们手里应当不止是有一个孩子。 穆云南挨个推开房门,除了乱七八糟的绳子和笼子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只是血腥味越来越浓。 穆云南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一遍,除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其他地方完全一点血渍都没有。 怎么会? 穆云南不解地皱眉,索性直接从笼子上掰了一根棍子,一处一处地敲打,果然,在最里面的屋子敲到了一个暗格。 穆云南懒得找机关,直接伸手就把连接地下室的地击碎。 血腥味扑鼻而来。 穆云南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只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 穆云南走上前,这个孩子和予兮差不多大。 穆云南有些有些难受,想用稻草把他的身体盖上,正走了一步,脚腕被他抓住。 微弱的声音响起,“救我。” 穆云南有些迟疑地察觉到他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于是俯身将他头发捋到一边。 有些震惊地瞪大眼睛。 是他? 第54章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前世予兮酒楼的管家。 萧闲。 不知来历,对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听予兮说,她的产业有一大半的功劳都归功于他。 对他们穆家的人,都像防狼一般盯着,天天最大的事就是劝予兮离开京城。 啧。 又是一个麻烦。 穆云南想拽着他直接起来,但是看到他满身的血,到底想着他还是个孩子,从衣领改成了腰间的衣服抓着,嫌弃地把胳膊伸地笔直。 只要不在战场上,她还挺讨厌沾到莫名其妙的血的。 穆云南把他丢到马车里,看着车厢上的血,心里想着这个车子是不能要了,回去得吩咐管家换个车。 小予兮慢慢吞吞地挪过来,看着地上浑身是血,昏迷着的看起来和土豆哥哥差不多大的小哥哥,有些疑惑地问,“他是谁呀?” “他?萧闲。” 昏昏沉沉中依稀听到了救他那人话语里出现了他的名字的萧闲心里一沉,这人为何知道他的名字?莫非是仇家? 还来不及细想就又晕了过去。 天色渐晚,等他们到了穆府,天已经黑了。 予兮那边已经被云南送回了院子里休息,这两个小孩子则被她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穆云南刚休息了半会。 给萧闲换衣服的暗卫,就拿着一件血色的破破烂烂已经不成模样的衣服走进云南的屋子。 “主子,发现了一个东西。” 暗卫将衣服平摊在桌上,撕开两边的布料,里面的布料上被缝了一个暗包。 云南纠结了一下,在要不要侵犯隐私之间还是选择了看看,果断伸手把衣服撕开,里面是一个小像。 暗卫看了许久,才开口,“这是长大后的表姑娘?” 穆云南愣住,看着手里的小像。 乍一看,像极了小予兮。 但她是见过长大后的予兮的,只能说很像,但却完全不一样,这个小像更像是一个从小生活在闺阁里的世家小姐。 与其说是像予兮,倒不如说是像姑姑。 “而且属下发现,那个孩子是从小习武的,只是经脉尽断,日后走路可能都是个问题。” 不会,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代表着他前世也发生过,但是她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腿是好的,而且简简单单就能制服一个在饭馆闹事的人。 现在居然有医师如此厉害,经脉尽断都能医治好? “这衣服让下人洗好,缝成原样,好生照顾着那个人。” “是。” 穆云南微抿着唇,还是拿着刀就推开门离开,去了老二的院子。 穆云朝写批斗奏折的笔停了下来,看着大晚上出现在他房里的不速之客,想了想将笔搁下,将奏折折好,才开口问,“若你是问我要生辰礼物的,那还真是抱歉,那个玉佩当真是我给你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谁找你问这个了。我今日带兮兮去军营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她那个三妹,涉及到人口拐卖,我便顺着线索去了一趟,但已人去楼空。不过,我在地下室见到了半死不活的萧闲。” 信息量过多,一时间穆云朝没有回话。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穆云南难以置信。 “萧闲?” “重点难道不是人口拐卖吗?” 穆云朝妥协,“好,那你就这样一个去抓人,然后扑了个空?” “嗯。” 穆云朝看着云南理直气壮的样子,有点无语地笑了笑,“然后打草惊蛇,还从他们手上带回来一个人?” 云南这次犹豫了一秒,意识到好像是做的有些不妥?“对。” 穆云朝吸了口气,“那现在是要做什么?让我去抓这些已经被你打草惊蛇的人贩子?” “这不是你脑子好用才来找你的嘛,你也不行嘛……” “所以我才问你萧闲。”穆云朝很好脾气地说。“重点不是人口买卖,重点是萧闲。他在穆府?” 穆云南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对,在我那。” “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是知道他们是谁的。萧闲,是流云城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连她和予兮那么好的关系都不知道,他凭什么知道? 穆云朝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才缓缓地优雅地起身,“他和我说的。予兮已经睡了?” “嗯,已经睡了。” “你知道姑父是哪里的人吗?”见穆云南一脸的茫然,穆云朝才开口解释,“姑父也是流云城的人。你救下他是对的,我已经找他很久了。” 穆云南缓缓意识到,这个人好像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前世予兮被那对夫妇逼着嫁人,逃到了县城里,恰好遇到了逃跑的萧闲。她的武功全来自萧闲。萧闲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死士,她父亲那一支专门为她培养出来的。可以说,我们手下的这些暗卫,一个能打的过他的都没有。” 穆云南想起前世像个老好人的萧闲总是拿个扇子到处在他们面前晃悠,她一直觉得萧闲只会一点点武功,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早知道,就逼着他跟她比一场了。 “所以,他一定知道那些人是谁。穆二小姐,请早些回去歇息。我要睡了。”穆云朝直接推着穆云南的后背,将她推出了门外。 穆云南一个翻身抵住他将要关上的门,“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明显带着醋意的声音。 穆云朝嘴角僵硬地勾出一个笑,随即消失,“因为你笨。” “啪——”地一声房门关上,“咔——”地一声里面上了锁。随即屋内的灯就全被吹灭了。 穆云南忿忿地踹了一脚他的房门,“穆云朝!” “已睡,勿扰。” 穆云南看了看腰间别着的刀,还没来得及想,屋里那人又开了口。 “如果门坏了,之后所有的事,我就不帮你解决了。” 穆云南把刀一收转身就走。 她向来能屈能伸。 刚出了院门,正好看到拿着盒子去老夫人院子的管家。 “上午宁致送的礼拿到我院子里。” “宁将军?宁将军没送礼啊?”管家一脸茫然,想了想,又问,“将军是说宁夫人吗?宁夫人送了一个珊瑚摆件,就在库房。” 第55章 比他想象中的主子还要好看 “你是说宁致送的剑并没有在库房?” “不,今日穆府并没有收到宁将军的剑。宁将军的送礼,奴才是绝不敢忘记的。确实并没有收到。” 穆云南点点头,“行,你先去给祖母送账本吧。我明日再问问。” 穆云南倒是觉得宁致应当是送了的,只是管家这边定然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宁致是送到了哪里? “二姐姐。”穆丝蓼抱着盒子行了个礼。 穆云南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了个头,正要离开。 穆丝蓼匆忙开口,“二姐姐且慢。” 穆丝蓼说着打开了装着剑的木盒,露出里面的剑,“这是元桉哥哥让我帮忙送过来的剑。” 元桉,是宁致的字。 穆云南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宁致跟她关系竟如此好吗? 前世她好像嫁的不是宁致吧。 本着作为姐姐的身份还是好心地劝诫了一番,“不要被这些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没错,哪怕宁致表面上很好,但她并不放心认识的妹妹被人骗了感情。 毕竟她现在喊着元桉哥哥,而且还帮他送了礼,他二人必然关系不浅,但是前世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 前世她并不关心这个妾室的孩子,至于嫁给了谁,她也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宁致上一世并没有娶亲。 但穆丝蓼显然不这么想,她之前听说了宁家有意和穆家结亲,但这人选并不是她,而是穆云南。 如果,她在穆云南这里透露出她与宁将军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那么以穆云南这种刚烈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穆丝蓼脸适当地红了,忸怩了一下,“二姐姐,元桉……哥哥很好。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你们……”穆云南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表情颇有一点一言难尽,但是别人的感情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可能撞了南墙就能回头了吧。 都各有各的命。 她不管了。 “多谢妹妹,礼我拿了。你……平日里多注意着点。” “二姐姐生辰快乐。” 穆云南看了她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没过多回应。 总感觉听着二姐姐有些别扭。 穆云南甩了甩剑,发现确实是把好剑,琢磨着该摆放在哪里更为合适。 穆丝蓼远远地看着穆云南离开,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下药一条路可以走了。 穆丝蓼目光沉沉,看着头上的星星。 她绝不要像娘亲那样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仰仗着主母的鼻息小心翼翼地活着。 只有宁致,一个才升上来的将军,背景不深,还是穆家军下面提拔上来的人,虽然宁夫人眼高手低的,但只要她嫁过去,他们只能好好地供着她。而且他很干净,后院连个通房都没有,还是独生子,确实是她能够接触到的最优质的对象了。 —— 萧闲醒来的时候,面前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正在床边看着他,见他醒了,连忙跳起来对外喊,“莺蕊莺蕊,快告诉二姐姐,他醒啦!” 萧闲一时有些恍惚,又定睛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有几分惊喜。 是他要找的人! 萧闲拉住小丫头要往外跑的手,小丫头圆圆的大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生怕吓着她,“你叫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可爱的让他心跳停了一拍,比他想象中的主子还要好看。 “我叫穆予兮。” 姓穆,是夫人的姓。 定然是她。 长的和他保存的小像好像。 萧闲伸手摸了摸身上,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一套,四处一看,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萧闲连忙就要起身去寻自己的信物,却被疼的龇牙咧嘴,又躺回了床上。 他的经脉…… 好像断了…… 那他该如何保护主子? 枫悦拿着药走了进来,见他醒了,便把药递给他,见他端的平稳,才松开了手,一把抱起小予兮。 “你身上的伤还是蛮重的,但是放心,有的救。至于经脉,你若信我,我可以帮你接上,但是不能确保一定能接上。” 萧闲一口气把药给干了,才抬起头看着她,“我信。” 枫悦见他坚定的目光,笑着点点头,“好,等你伤口平稳了,我再帮你接上。” 穆云南听到他醒了的消息,便直接赶了过来,见他面上平静毫无波澜,有些好笑。 前世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假笑的模样,还没见过这种毫无表情的模样。 看着还有几分好笑。 “你知道那个地方住的是什么人吗?” “楼上?” “对。” 萧闲摇了摇头,“他们和关我的人并不是一伙的,不过,楼上那些人是惯犯了,一旦有人逃跑会立马换没有人的房子,他们是误打误撞逃到我那个屋子的。如果你是想抓他们,其实很简单。找一个女孩子换装成来京城寻亲的模样,中途孩子妈妈装成突然有事跑开,只留下小女孩一个人。不出半刻,便会有人来把她掳走。” 萧闲的话极其平静,成熟的不像是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孩子。 “小女孩?”穆云南沉思看向小予兮,也不知道她那个三妹能不能再演一次? 萧闲见她目光看向小主子,慌忙打断她,“她不行!” “啊?”穆云南突然被打断思绪,有些茫然。 “她……”萧闲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她太小了。对,太小了,至少和我差不多大。” 兮兮太小?穆云南看向兮兮的小身板,她那个三妹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啊?不是也被绑走了? 萧闲正好目光看到探出来半个头的穆云晨,眼睛一亮,“他可以!” 穆云南看向跑到这找小予兮打算去玩的穆云晨,有些迟疑,“他不是女孩子。” 萧闲只管护住小主子,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只要把锅扔出去就行。 “那有什么,散下头发,穿上女装,和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穆云晨对上二姐探究的目光,又看向床上昨天捡回来的人,慢了半拍突然理解,指着自己,“在说,我?” 第56章 得,是我栽了 穆云南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见他转身想跑,果断上前一把薅住穆云晨的衣领。 云晨可怜兮兮地转过头,“二姐,这不太好吧?” 说着,便求救式地转向小予兮的方向,像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冲着她喊,“兮姐兮姐,救救我,我快被勒死了!” 穆云南垂眸看着他演的假兮兮的样子,冷笑,偏生小丫头就吃这一套。 见土豆哥哥脸通红,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上抱。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还在努力抱着。 小脸也慢慢憋红。 穆云南叹了口气,又往上提了一点,怕砸着小予兮,轻声哄着,“兮兮,把手松开。” 小予兮看了看二姐姐又看了看土豆哥哥,果断听二姐姐的话,把手松了。 穆云南把穆云晨直接扔到了一边。 穆云晨揉着脖子,快步跑到小予兮的身后,探出个头看着穆云南,“二姐,我是个男的,怎么可能穿女装?” 小予兮跟着点头,突然想起她之前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哥哥就是经常穿女装的,连忙拉了拉穆云晨的衣袖,小声地一脸认真地说,“可以穿的,兮兮见过。” 穆云晨眨巴眨巴眼睛一时语塞。 穆云南挑眉,“听见了?” 穆云晨看着小予兮漂亮的大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得,是我栽了。” 萧闲看着这一幕,有些温和地看着小予兮的小动作,颇有些羡慕小予兮对这个穆家三公子的亲近。 但还是好心提醒他们,“最好是换成布衫,略微旧一些的。这种孩子看起来就没有背景,哪怕被拐卖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之后家里人想起来去报官,以他们的地位,得到也只是拖延。足够把这个孩子藏起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脱手了。”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穆云晨没好气地嘀咕。“怎么不是你去穿女装。” 萧闲没理会他的后半句话,只回应了前半句,“因为你们久居高位,何曾见过老百姓的生活。” 穆云南看向他,他一直是这样,前世也是。对他们达官贵族本身就带有敌意,总担心予兮会被他们牵连。 事实证明,他担心的是对的。 穆云南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多多休息。” 见穆云南抱起来小予兮就要出去,连忙开口,“你这是要带她一起去?” 萧闲咬着牙,撑着胳膊坐起来,表情严肃地盯着她。 活生生像是防狼。 穆云南看着他,倒是有几分孩子的模样了,毕竟前世的他要么皮笑肉不笑,要么冷着脸像别人欠他大几百万。哪像现在这样面上有那么多表情? “不然呢?你一个陌生人管那么多干嘛。”穆云南忍不住嘲讽。 伤成这个模样还不安分,还想跟她抢予兮? 呸,做梦。 前世她是遇到予兮比较迟,现在她抢占了时间优势,自然予兮最亲近的会变成她。 穆云南揉了揉怀里小予兮的脸,“兮兮想跟着二姐姐,还是在家和这个哥哥玩?” 小予兮丝毫不犹豫的抱住二姐姐,“跟二姐姐。” 萧闲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从一个将军身上看到了得意两个字的真实写照。 萧闲:??? 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敌意这么重? —— 穆云晨从房里探出来一个头,看着外面的几个人,咽了下口水,迟迟不敢推门。 他!穆云晨!京城出了名的混世大魔王!京城的人和鬼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见到他都得退让三分! 堂堂大魔王,竟然受到了此等羞辱! 他还是第一次穿女装(*?????)。 小予兮哒哒哒地跑过去,“土豆哥哥。” 穆云晨下意识地松开抓着门的手,抱住朝着他冲过来的小予兮。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后,脸爆红。 抬手遮住了眼睛。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只要他没看到有人看到他穿了女装,那他就绝对没有穿过女装。 “这已经是最差的衣服了吗?”小予兮有些不敢相信呢喃,“兮兮以前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穆云南看着他白嫩嫩的模样,看向一旁的丫鬟,“给他脸涂黄些,手也涂上,头发弄个侧编发,衣袖和裤脚都用布给裹上。” 她在边境的时候,那边的人就是如此打扮的,家什放在一个木箱子里,随时可以带着全部家当逃命。 穆云晨被生无可恋地拉去打扮了一番,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看起来像来京城寻亲的边城的人了。 而且小姑娘眉眼看着就很精致,咬着唇的模样也很可爱。 谢遥川离多远就看到穆家老三穿着女装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一下子就联想到穆云朝小时候穿上女装的样子。 谢遥川摇着扇子缓缓走近,俯身看向躲在穆云南身后的小予兮,合上扇子,在手心里摇了摇,“小丫头,又见面了。” 小予兮记得他,二哥哥后面又跟她说了,说这个哥哥经常骗小孩子,把小孩子骗出去,就不会还回来了。 小予兮撇嘴,“坏。骗子。” 穆云南挑眉,“哟,背着我惹兮兮不开心了?” 谢遥川装模作样地擦拭了眼角“小予兮你这样,哥哥可是要伤心了呢。” 小予兮又向穆云南身后躲了躲。 谢遥川收了笑,站直身子,“已经安排好了,无死角的路人,一大早上就在各个地方演戏了,绝不会让人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行,辛苦。” 穆云晨一脸不开心地跟在“娘亲”的身后,像是刚被训斥过。 走着走着,突然被旁边杂耍的吸引了注意力,脚步慢了下来,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 时不时地惊叹一两声。 旁边来来回回经过了不少的人,有一个人突然撞了一下他,迟疑了许久,那个女人才开口问他,“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穆云晨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的“娘亲”,急得要哭出来。 穆云南提起刀,谢遥川一把按住。 “再等等。” 第57章 多认一个哥哥,只会多得到一份宠爱 女子笑了笑,拿出一个罐子放着木棍搅着的麦芽糖塞到穆云晨的手里,“小妹妹,我带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女子循循善诱。 穆云晨心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面上还是一副委屈模样,看的人心软软。 女子温柔地拉着穆云晨的小手,慢慢地往巷子里带。 穆云晨一边吃着甜的腻人的麦芽糖一边心里抱怨。 「说好的只要有人就给扣住呢?」 「他都走到巷口了,怎么还没人过来?」 「这些人有毒吧?就这样看着他被带走了?」 「让那些小弟知道他被拐骗过,他还怎么在京城混啊?」 「哇靠,还真没人管他了?」 刚到巷子里,原本温柔的女子一把拿出手帕捂住他的口鼻,直到他晕倒在地,才伸脚踢了踢。 把头发给梳起来,脱下外裙,将穆云晨裹吧裹吧裹成了一个蚕蛹,扛在身上就走进了深巷里。 穆云南将兮兮塞到没武功的谢遥川怀里,直接轻功追了上去。 谢遥川示意暗卫跟上,才伸手捏了捏小予兮的脸,“比上次胖了点。” 小予兮反驳,“兮兮才不胖。” 谢遥川忍住笑,点头,“对,兮兮不胖。不过,兮兮上一次还在喊我哥哥,还抱着我不愿意离开,怎么这次就说我坏了?” 小予兮一脸认真,“二哥哥说了,你专门骗小孩子,你上次就想把兮兮拐骗回家。兮兮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谢遥川挑眉,嘴角的笑有了一丝凉意。 好样的,穆云朝。 我还真的是小瞧你了。 在背后给人上眼药,就这还被他们称为月国第一君子,翩翩公子,温文尔雅。 实际上心眼比针眼还小。 谢遥川心中腹诽,但还是维持住微笑,“你二哥哥说的不对。你多认一个哥哥,只会多得到一份宠爱。谁说我专门骗小孩子了?我到目前为止可只喜欢你一个。只要你比我要小,你就是我妹妹。哪怕你住在穆府,你还是我妹妹呀对不对?” 小予兮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好像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下次见到我得喊哥哥。” 小予兮眨巴眨巴眼睛,软软糯糯地开口,“哥哥。” 谢遥川疯狂压制住嘴角的笑意。 这也太可爱了! 穆云南一路跟在那人身后,跟到了一个小院子。 那人直接粗鲁地把肩膀上的穆云晨扔在了地上。 穆云南面上有些不忍。 虽然她经常欺负穆云晨,但每次也只是简单地抽两下,雷声大雨点小。 毕竟云晨比她小了那么多,她其实在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只是后面他实在是太调皮了,她忍不了了,才简单教训两下。 但其他情况下,云晨都是娇娇气气地长大的,比家里的姑娘养的还要精致。这样随意踹一脚又扔地上这种事情,无论是今世前世他都没经历过。 哪怕他后来习武参军都是一帆顺遂的。 这一通下来,怕是回家浑身都得青青紫紫的。 那女子将穆云晨关进笼子里,直接坐在椅子上一副等人的模样。 穆云南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等上一会。 既然都受罪了,那多受点罪和少受点罪,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半晌就有两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子推着个小车进了院子。 “昨天刚跑了一个,你就有胆子动手了?” “放心,没人看见,我盯了好一会,她那个娘也不是很看重她的样子,怕是认亲失败了。也不知道这些村姑怎么想的,这些官老爷的露水情缘还真以为生了个孩子就能攀龙附凤呢。这可是京城里最让人看不起的了。”女子起身踹一脚笼子,见穆云晨还是昏睡不醒,冷笑了一声。 “这单结束京城先停半个月,紧着其他地方先来。过了风口再重新开始。” “行嘞,月姐。” 男子把笼子里的穆云晨拉扯了出来,仔细打量他这张脸,“这个小妮子长得还挺水灵的,也不知道哪家的私生女,能值不少银子。” “我感觉这个小妮子长得有些眼熟啊。” “可能是哪里见过吧。” “也对,天天街上盯着,可能是觉得好看多看了两眼。走,把他和之前那些货放在一起。” 两个男的将穆云晨放到马车上绑紧,在上面摆满了蔬菜,才装成一副憨厚模样推着车往城外走。 穆云南使了一个眼色,连忙跟上。 留下的四个暗卫见主子走远,才跳下来把懒懒散散正打算打一个盹的女子抓住。 “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女子一脸不可置信,她明明就没人跟着!难不成是那两个人露了马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暗卫一向只听命令不说废话,直接押着她去大理寺。 这是主子提前吩咐过的。 穆云晨刚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得紧紧的,嘴巴里也塞着东西,没办法动也发不出声音。 眼前是一片绿色,看起来像菜,但实在是太近,他只能看见绿色。 他都昏迷了这么久了!他这个二姐为什么还没把他救出去? 说好的只要他引出来人,就立马把那人绳之以法的呢? 为什么他现在已经在高速移动中了? 突然车子停下。 守着城门的护卫看着满车的菜,有几分疑惑,“这天还没黑呢,这么多菜就不摆了?” “没办法呀,刚抓了药,家里老人还等着呢。” 那人随便拿起两把菜,意思地看了看就直接放行了。 穆云南紧紧锁住眉头,明明前不久才颁布过新的规章制度,这些人就已经如此随意地敷衍了事,这么明显的有问题的车就这样直接放行了? 这也太离谱了。 穆云晨从开始的激动到心平如水,这些人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懒,前世就是这样,才那么多蛮族的人来刺杀。怪不得月国倒的这么快。 行吧,无所谓了,哪怕他们不来救他,他也能想到办法直接逃走。 直到他们停到了郊区的一个荒废的城隍庙里,迟迟没有出来,穆云南才带着人冲了进去。 第58章 他们之间必然有关联 穆云南忽略穆云晨幽怨的目光,一手一个,直接把两个人给压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看着穆云南的脸,又看向被捆着的穆云晨的脸,“穆家……” “倒是不瞎。”穆云南垂眸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暗卫连忙上前羁押住二人,看向穆云南,“旁边的三个屋子全都是昏迷的孩童,初步数了一下,有十个。” “通知谢遥川,让他来处理后续的事。”穆云南用刀把穆云晨身上的绳子割断,抬手捂住耳朵。 穆云晨手刚挣脱开来,就立马把嘴里的布给扯掉,怒哄,“穆云南!这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还把耳朵给堵上?” “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吗?” 穆云晨缓了缓气,才开口,“这不是他们唯一的地方,他们在其他城池也这样做!” 穆云南把刀收起来,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回家,剩下的是谢遥川的事情了。别想太多,你这个连书都看不进去的榆木脑袋,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听话。” 穆云晨冷笑了一声,“他们大理寺也没什么用,光吃饭不干事。拿的比谁都多,吃的比谁都少。” 穆云南捏住他的脸,小声威胁,“穆云晨你记住,你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小心别人把你带走火刑。” “老子看谁敢!” 谢遥川抱着小予兮慢慢吞吞地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过来。 小予兮双手捧着个大冰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脸蛋上都沾了点糖浆,远远地看到了二姐姐的身形,就喊道,“二姐姐!” 谢遥川看着在给昏睡孩童诊治的医正,将兮兮放在地上,取出腰牌,“大理寺谢遥川,这些孩子什么情况。” “应当是吃了迷药。”医正起身行礼。“目前脉相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予兮看着地上小孩子的嘴唇泛白,耳朵上有一根明显血线,连忙把糖葫芦从嘴巴里拿出来,看向谢遥川,“是吃了幻铃菇。” “幻铃菇?”谢遥川一愣,并没有觉得是小孩子乱说话,认真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之前住的山上的一种蘑菇,很容易采错,吃完了就会出现听见了一阵铃声的幻觉,然后整个身子都没有力气,一直持续下去。我之前就吃过的。”小予兮眨着大大的眼睛说。 一旁的医正摇摇头,“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此前从未听过有这种菇。” 穆云晨将昏迷了也不忘塞进口袋里的糖浆拿出来,塞到小予兮的手里,将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抽出来,“你吃这个。” 穆云晨:什么狗男人的东西,丢掉丢掉。妹妹只能吃家里人买的东西! 小予兮有些不舍地看着离她远去的冰糖葫芦,只难过了一秒,就低下头舔着小壶子里的糖浆了。 嗯,好吃。 甜滋滋的。 穆云晨看到兮姐吃了自己的糖浆,才得意地瞥了眼谢遥川。 穆云晨:哼哼,陪了一天又如何,还不是更喜欢吃我的东西? 谢遥川:果然,穆家的这些男丁,无论大的小的都这么惹人讨厌。 谢遥川还是决定相信小予兮说的是真的,蹲下身平视着她,“你知道这个解药是什么吗?” 小予兮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解药,直接吐出来就好了。” 简单,粗暴,但有效。 谢遥川看向一旁的医正,吩咐道,“照做。” 医正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了,不由得劝道,“这些孩子身子本就虚弱,再用药物催吐的话,可能会出问题。”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吃药啊?直接抠嗓子吐出来不就可以了吗?药多难吃呀。” “有问题都算在我头上,照做。” 见他们忙了起来,谢遥川才看着那两个被羁押的犯人,都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伸出扇子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脸,“你们倒是聪明,光天化日之下就能把孩子给抢走。说说吧,上面还有几个人,分别是哪些人,我还能帮你们求求情。进到大理寺里,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两个人抿着唇一句不说,只保持着沉默。 谢遥川点点头,“行,嘴硬。带走,老一套给他上一遍。” “是。” 穆云南把兮兮抱起来,看向谢遥川,“后面的事就靠你了。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谢遥川微微欠礼,“多谢穆将军送个功绩给谢某,改日登门咱们喝一杯。” 那边的孩子突然传来一阵咳嗽。 伴着医正的声音,“醒了醒了!还真是像那个小孩子说的吐出来就好了。这脉象也平稳下来了,可以转到大理寺审讯了。” 谢遥川看向远远地缩在穆云南怀里的一口一口舔着糖的小予兮,想起她之前提过的她那个村子里有很多陌生的人,还会有人逃跑,不难联想到他这次说的那个幻铃菇。 一个连京城有名的医正都不知道的菇,恰巧就在她原先住的地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 他们之间必然有关联。 穆云晨偷偷摸摸地躲着下人翻进了屋,第一时间就换掉了女装。 三丫看到小予兮回来,瞬间冲上去抱住姐姐,然后默默挪到姐姐的身后,有些害怕地抬头看向穆云南。小声问姐姐。“二姐姐没受伤吧?”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糖浆递给三丫,“妹妹,吃。” 一旁的莺蕊拿着宫里皇后娘娘的手谕,小声跟穆云南说,“皇后娘娘给了凤谕,说是让表姑娘明日皇宫一聚。” 穆云南微怔,双手接过姐姐从宫里传出来的凤谕,有几分的茫然。 前世的姐姐自从嫁入皇宫就再也没给家里传过任何私下见面的信息,就好像消失在了皇宫里一样。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给穆府传凤谕邀见面。 “只邀了兮兮一个人?” 莺蕊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还在和妹妹分享好吃的零食的小予兮,表姑娘还没学过礼仪,完全不懂这些人情上的弯弯绕绕,这要是在皇宫得罪了哪位娘娘,可如何是好? 第59章 会不会,穆家的人全都重生了? 穆云南拿着黄色的凤谕,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穆家的人全都重生了? 大姐想见予兮,又是因为什么呢? “没事,”穆云南安抚莺蕊,“明日我陪着兮兮到宫门,不会出事的。” —— “记住了吗?”穆云南小心地给兮兮理着耳边不听话的发丝。 “嗯,见到大姐姐要问好,如果是其他人找茬,就先忍着,然后跟大姐姐告状,如果还是不行就出来跟二姐姐告状。”小予兮乖巧地又重复了一遍。 宫门口的侍卫眼神飘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不愧是穆将军,教的就是与众不同。 “对,进去后,兮兮要谨记什么?” “不主动惹事,但是有人欺负了,就一定要加倍欺负回去。” “非常好。去吧。” 穆云南要是想进其实也可以进,但是大姐的凤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她不想忤逆大姐的任何话。 大姐可以说是武将世家里唯一的异类,从小就专注于琴棋书画,无论做什么都是温文尔雅的,也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只要她坐着温温柔柔地抬起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看过来,就只能感觉到是自己做错了。哪怕没错都得自己找点做错的地方出来。 小予兮跟在嬷嬷身后,一路畅行无阻。 她原以为穆国公府已经够繁华了,但皇宫才是最繁华的存在。 小予兮坐在皇后娘娘的轿辇上,好奇地抬头看着墙上的各种龙图腾。 一直到一个宫殿门口,轿辇才停了下来一旁侍女将轿辇上的小予兮搀扶下来,穿过一个石子路,送到一个更加宝气十足宫殿里。 穆云裳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丫头一步步地靠近她,温和地笑了笑。 “兮兮。” 好久不见。 声音格外温柔,穆云裳在搀扶下起身,慢慢地靠近小丫头,摸了摸她的小脸,有几分的心疼,“怎地如此瘦。”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二姐姐教她的礼仪,正要行礼却被大姐姐拉住,只得软软糯糯地喊一声“大姐姐”。 穆云裳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软榻上,眸光温和。 “兮兮今年五岁吧?”穆云裳之前已经派人调查过,知道了她大概的情况,小丫头可怜的很。 前世她一直到最后都没主动说过她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今想想,自己比她其实幸福多了。 只是被困在这四方四正的皇宫里罢了,可笑的是再来一世,她又出现在了皇宫里。 前世的她一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皇上会在他们行礼之日直接离开没有圆房。 一直到最后,她才发现皇上看二妹的眼睛和看她的不一样。 那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她兢兢业业地做好了一个皇后的角色,所有人夸她是才女,可她却得不到夫君的宠爱。 原来,从一开始,他要娶的就不是她。 再来一世,她还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家人。 唯独对前世围猎中教她骑马射箭的予兮,她想再见一次。 小予兮敏锐地察觉到大姐姐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小心翼翼地握住大姐姐的手,“大姐姐是不开心吗?” 穆云裳扯着唇角笑了笑,“开心。” “不对,大姐姐一点也不开心。”小予兮生气地跺脚,“是不是有人欺负大姐姐了?大姐姐告诉兮兮,兮兮去打他!二姐姐说了不主动惹事,但是有人欺负了,就一定要加倍欺负回去。大姐姐告诉兮兮,兮兮帮你打人。” 穆云裳的心微颤,缓缓勾起嘴角,想到小时候她被人欺负的时候,穆云南直接骑到比她大了好几岁的男孩身上,发了疯地打他,差点点把人家的命给打没了。 因此,云南回家还挨了顿鞭子。 “没人欺负大姐姐。兮兮放心。” “真的吗?”小予兮的小脸突然凑近,探究式地靠近大姐姐。 穆云裳轻笑,轻轻啄吻了一下兮兮的脸颊,“真的。” 穆云裳眉眼温和,其实她对皇上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自己从小什么都是第一,突然在这里得到了最差的成绩,她不太能接受罢了。 她也知道,二妹对感情迟钝,她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和皇上并没有产生任何感情。她的一整颗心都放在了守卫国土上。 她前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想过,如果再来一世,她绝不嫁入皇宫。她如果不嫁入皇宫,定会嫁给一个敬她爱她的夫君,过着相敬如宾的小日子。而不是在后宫尔虞我诈,把生命全都耗尽。 要是能离开皇宫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敢想想,不敢深思。 “兮兮第一次来皇宫,对吧?”穆云裳拉住予兮软绵绵的小手,眼底满是喜爱。 “嗯!皇宫好大,比穆府还要大特别特别的多!” “那大姐姐带兮兮逛逛。” 虽是寒冬腊月,御花园的花也被移栽了已经盛放的鲜花,活像进入了盛夏一般。 小予兮震惊地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景色,有些合不拢嘴。 穆云裳顺手采摘下来一支牡丹,插在小予兮的发髻上,眼底笑意真切了几分。 前世的她就像这只牡丹一样活的绚丽,令人艳羡。 “这些花为什么可以在冬天开花呀?”小予兮很是不解,在她的认知里,不同的时间开不同的花,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冬天能看到这么多的花。 “因为有人……想让花开。” “只要有办法,总是会花开的。” 穆云裳眼睛慢慢被注入生机。 是啊,只要有办法,总是会花开的。 穆云裳伸手打算再摘一只牡丹,却被另一只手给摘走。 穆云裳看了看面前颇有些耀武扬威的闫妃,没有计较什么,只伸手打算摘另一颗,却被闫妃直接拍了手背。 “姐姐许久在宫里呆着,应当是不知道,御花园的牡丹,是皇上给我种的。姐姐还是不要摘为好。” 穆云裳看着她自得的模样,有一丝的心疼,前世她是因此生了不少的气,可现在的她,根本生不住一丝的气。 皇上没爱过她,更不可能爱上她。 第60章 云南是重生的? “是吗?本宫不知此事。璎珞,将上次闫妃说好看的那个步摇,待会送到辰乐宫。”穆云裳脾气很好,丝毫不介意她的话,只看着别在兮兮头上的牡丹,温柔地说,“方才并不知晓此事,这一朵是送给家妹的,妹妹就当见面礼,不要计较此事,如何?” 闫妃拧着眉看着她,一肚子的火。 又是这样,不瘟不火的,皇上又不来后宫,她也就在欺负她的时候有快感。 但是,一个多月前,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无论她怎么闹腾,她都像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无条件的包容,还从她那送了一堆东西给她。 她闫家像缺这些东西的小家族嘛! 闫妃愤怒地随手从旁边拔下一株玫瑰,就砸到穆云裳身上,“谁要你那些破玩意啊?!送送送的,你是她姐,本宫又不是!本宫凭什么送她东西啊!” 一声惊呼。 “娘娘的手!” 小予兮看着穆云裳手上的划痕,渗出血珠,瞪大了眼睛。 闫妃一愣,看着手旁的玫瑰,突然有些害怕,她其实就只敢在口舌上争一争,看到皇后真的受了伤,才感觉有些害怕。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皇后的伤重不重。 小予兮鼓着小脸拦在闫妃的身前,忿忿道,“你坏!坏人,欺负大姐姐。” 闫妃抿唇,难得地没有开口嘲讽,“本宫不是有意的……” 小予兮拦住闫妃,想着二姐姐一路上嘱咐的话。 大姐姐就是柔弱的代表!从小就容易被其他人欺负!这个人脸上就写了坏人两个字! “你就是有意的!你看大姐姐好欺负,就欺负大姐姐!” “兮兮。”穆云裳双手握住小予兮举起拳头想要打的小手,“姐姐没事的。” 说完,温柔地朝闫妃笑了笑,“家妹还小,妹妹见谅。” 闫妃看着她手上缠着的手帕上的点点血迹,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扭头带着下人就走。 一旁璎珞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满的说,“闫妃如今越来越放肆了。一个封号都没有的妃子还敢来娘娘面前撒野。” “璎珞,慎言。” “娘娘……”璎珞撇撇嘴,噤了声。 璎珞是她跟她一起长大的,经常管不住嘴,她平日里懒得管,但这是宫外的地方,若是被谁听了去,她也保不住她。 “她欺负大姐姐。大姐姐还不让兮兮打她。”小予兮有些委屈,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头看着她。 穆云裳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轻笑了一下,“再让云南教下去,你都得和你二姐姐长大后一个样子了。” “因为我不生气呀,兮兮。”穆云裳蹲下身,平视着小予兮,“别人欺负你了,是要还手的。但是她那在我眼里并不算欺负,所以不需要还手。明白吗?” 小予兮微愣,眼眶里慢慢有些濡湿,哽咽着开口,“是大姐姐被欺负习惯了,才会觉得那不是欺负吗?” 穆云裳眼睫微动,轻轻揉了揉兮兮的头发,“不是。” 小予兮想拉穆云裳的手,半途中意识到姐姐的手受伤了,改成拉住姐姐的衣袖,“二姐姐说了,姐姐总是一个人忍着所有的事,但是姐姐有家人呀,如果不开心了就和家人说。二姐姐还说了……” 小予兮拉了拉二姐姐的衣袖,示意她凑近。 穆云裳耳朵轻轻贴近小丫头。 “如果大姐姐想的话,二姐姐还有一个免死金牌,可以换大姐姐自由。” 穆云裳猛的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小予兮。 云南? 云南她…… 是重生的? 穆云裳浑身发冷,手止不住地打颤。 她前世,对云南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穆云南,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我在后宫里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个过的那么开心吗?」 「你以为你在战场上的机会是谁给你换来的!」 「当初进后宫的本就不该是我!」 「我替你进了这后宫!」 「是我,给了你自由的机会!」 「你有什么可埋怨的?我在现在这个位置,就必须得帮扶家里吗?」 「通敌啊,我为什么要去求情?」 「我这辈子就必须为了家族奉献一辈子吗?我就不能独善其身吗?」 「你说你确定他们不会通敌。你和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又没有。有再多的感情早就被消磨光了。」 「我被他们亲手送进了这个囚笼!」 「我凭什么。」 「给他们说情。」 她当时被压抑的难受,云南一个人默默地行礼离开后,她就后悔了的。 那是她和云南倒数第二次相见。 最后一次相见,是她亲眼看见云南护在皇上面前,乱箭穿心。 她看见,皇上拉住云南的手,焦急地在说些什么,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用她胸口的箭刺进了自己的胸口,一同离开了人世。 他们以为很早之前就把她送走了,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她的家,她生活的地方,早就没了。 她的亲人也全都不在了。 她一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一步步登上了城墙,将皇上给她的和离书认认真真地叠好,妥善地放在心口的位置,穿着她当时还是少女时的衣裙。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恍惚间,她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向她跑来…… “大姐姐?”小予兮看着穆云裳惨白着脸,颤抖着双手,有些着急。 “娘娘?” 穆云裳被一声声“大姐姐”给喊回神,才收了心神,看向还是孩童的小予兮。 她还没有死。 穆家也好好的。 月国也还在。 他们都活着。 都活着。 穆云裳稳住心神,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方才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久居后宫,一直到最后,被皇上送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月国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她重生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云南真的是重生的话,她肯定还是想守住月国吧? 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了。 “兮兮,你二姐姐……”穆云裳停顿了几秒,目光坚定,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你二姐姐应当是在宫门处等着你?” 第61章 有你在,真是穆家的福气 穆云裳抱着小予兮坐在轿辇上,柔柔地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她也说不出心里的想法。 刚刚一瞬间的冲动,想去见一下二妹。听到兮兮说二妹就在宫门外后,却又有几分的犹豫。 她贵为皇后,其实每月都有出宫的机会的,可她从进入后宫后,就再没出去过,也没有召家人进宫一叙。 可能,她心里最深处,是对家人有怨言的吧…… “大姐姐是很久没有和二姐姐见了嘛?”小予兮疑惑地开口。 大姐姐看起来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呢?见到家人不应该开心嘛? 小予兮慢吞吞地想着,突然想起来那天听到舅母院内的下人说过。 「二姑娘不愧是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我看到她都有些腿发软。」 「我也是,我在二姑娘面前连话都不敢说。」 「尤其是二姑娘一发火,总觉得下一刻刀就要落在我头上了。」 “大姐姐是害怕二姐姐嘛?二姐姐和他们说的不一样的!二姐姐人特别特别好,而且二姐姐一直很担心大姐姐的情况,一直对兮兮说要照顾大姐姐的。大姐姐不要害怕二姐姐好不好?不然二姐姐会伤心的。”小予兮仰着头看着大姐姐。 穆云裳轻轻笑了笑,“好。大姐姐不怕。” 兮兮真的好乖。 她上一世许多未见过的新奇玩意都是兮兮从宫外带来的。 兮兮当初应当和现在一样,对别人的情绪极其敏感,发现了她的问题,一步步闯入她的生活。 前世兮兮突然没有再进皇宫的时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求见皇上。 才得知她还有云晨离世的消息。 穆云裳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予兮,似是想从她身上感知她的存在。 “兮兮。”谢谢。 小予兮昂起头看着大姐姐,圆圆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 “有你在,真是穆家的福气。” 小予兮:??? 马车在宫门附近停下,穆云裳抱着小予兮下了轿辇,远远地看着远处穿着朝服的云南。 英姿飒爽。 若她是个男郎,怕是媒婆都得把穆家的门槛踏平。 穆云裳抱着小予兮一步步靠近宫门,却在门口停下,没有再选择出去。 一旁的丫鬟出示皇后令牌给守宫门的将领看。 将领只看了一眼便行了军礼退在旁边。 穆云南听到声响,转过身看向她。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住了。 穆云南半会才有些生涩地眨了眨眼睛。 她原本以为只有惨死才能重生,没想到大姐也重生了。 她明明给她全都安排好了的,她前世到底是为何离世的? 云南不敢开口问。 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姐,好久不见。” 穆云裳看着云南年轻时候的模样,有些晃神。 “云南,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的。”穆云裳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已经确定云南是重生的了,她太熟悉她了,云南没有什么心眼,想些什么都流露在表面上。但她又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 云南是将军啊…… 她亲眼见着她的国一点一点地被瓦解,却无能为力。这对她简直是根本上的打击。 那样骄傲的她,怎么忍得了啊…… 倒不如,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骄傲自信明媚的云南…… 穆云南想起前世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穆家出事的那一次,她的免死金牌早在前面就给云晨用掉了,连云朝都在牢里,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想办法进宫见了大姐。 求她和皇上求情,救家人。 但她没有考虑过云裳的处境。 穆家倒台,她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是岌岌可危。 保命都来不及,还要去给家人求情,根本做不到的。 而且,她那时才知道,大姐对进宫有那么多的怨念。 是她的错。 “姐,都是我的错。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后面也没脸去见你。”穆云南垂眸,在云裳面前乖的不像话。 一旁的将领扭过头,当做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 你们好好地去宫里找个椅子坐着聊不好吗? 非得他把宫门打开,一个站在门外,一个抱着个孩子站在门内,就这样隔得多远说话。 按规定,他还必须在这里守着。 他见识到了穆将军如此柔弱的模样,该不会明天就被穆将军杀人灭口了吧? 倒了八辈子霉,才在今日值班。 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怕不是明日了,今日就得被杀人灭口…… 将领内心哭唧唧,面上却一丝不显。 云裳听到此话,倒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轻轻笑了笑,“南南长大了,照顾好家里就行,不要把自己的压力弄的太大了。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穆云裳意有所指,将怀中兮兮放在地上,眉眼温和。 “至于你那为数不多的令牌。南南,姐姐不需要。好好保存着,留给更需要的人。” “我只是想……”要你开开心心的。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穆云裳打断。 “我很开心。”穆云裳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开心的。” 无论是见到兮兮,还是见到云南,还是看到一切原样,山河依旧。 她真的挺开心的。 “要进宫坐坐吗?” 穆云南猛地抬起头,看向她,见她一脸认真地询问,眨了眨眼睛,喉咙发痒,有些沙哑地回应。“要。” 小予兮拿着手帕,轻轻拉了拉靠近的穆云南的官服,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手帕,“二姐姐擦擦。” 穆云南这才恍惚间意识到,她居然哭了。 穆云南顺手把小予兮抱在怀中,直接用衣袖擦掉了眼睛的泪,笑着说,“太热了,流了些汗。” 小予兮眨眨眼睛,她懂,就和土豆哥哥一样,打死不承认自己做了某些事情,一定要扯出其他的把这个事情遮掩过去。 小予兮很是理解这个时候要给她最爱的二姐姐一些面子,也不管是不是寒冬腊月,只认真点头,“兮兮给二姐姐擦汗。” 穆云裳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穆云南突然看向云裳手上裹着的手帕,眉头一紧,“你受伤了?” 第62章 她听过穆将军的凶名 穆云裳微怔,下意识地就把手往身后缩。 她一向习惯不让家人担心。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穆云南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整个人一滞。 “怎的如此瘦?宋祁渊他对你如此差吗?你……” “云南,慎言。皇上名讳,怎能直呼?”穆云裳抬手捂住她的嘴。 “是我的问题,与皇上无关,更与这后宫无关。你不要多想。” “那你说,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也是你自己弄的吗?”穆云南抓住云裳的胳膊,直接举起来竖在她面前。 穆云裳眼睫微颤,嘴巴微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璎珞,你说。”穆云南冷冷地看向一旁的璎珞。 璎珞是穆云裳的贴身丫鬟,是从穆府出来的,自然知道,穆云南一向护姐,若是说了,定然会把闫妃那闹的人仰马翻。 娘娘平日里太过忍让,她确实想开口让二姑娘去报复回来。 只是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娘娘定然会动怒的。 太医前段时间诊断时才说过娘娘忧思过虑,气血亏损,不宜动怒。 璎珞直接跪在地上,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 “是皇上?” “不是。将军勿要再问了。” 小予兮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可以说嘛? 那个闫妃很厉害吗? 厉害到二姐姐都没办法惩治嘛? “是闫妃?” 璎珞听到“闫妃”二字,浑身紧绷,一口气都不敢喘。 “果然。” 穆云南直接将小予兮放下,嘱咐道,“兮兮乖乖的,跟好大姐姐。”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飞身上了墙上,抄近道,直奔闫妃的宫殿辰乐宫。 “穆云南!” 穆云裳不顾以往的优雅知礼,追着云南跑了几步,便捂住胸口,气喘吁吁地停下,扶住墙壁。 璎珞抱起表姑娘便追了上去。 “轿辇。快,去辰乐宫。” 穆云南一脚踹开辰乐宫的大门。 见大门砸在地上,落下一个门栓,直接捡起来放在手里做武器。 她是将军,进宫前,所有的利器和武器全都拆卸放在了宫门口。 不过,门栓也不是不行。 “大胆!此乃闫妃娘娘的住所,哪里来的人敢如此撒野!”一个丫鬟拦在她面前,怒视着她。 穆云南抬眼,看着她身上三等丫鬟的衣服,嗤笑一声。 “护国将军,穆国公府二小姐,皇后胞妹,穆云南,特来求见闫妃,娘娘。”穆云南着重加重的“求”这个字的音,面上虽在笑,眼底却冷的刺骨,不含一丝笑意。 拦在她面前的丫鬟和太监全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护国将军? 穆云南? 那些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阎王? 穆将军一向不管后宫的事,怎么突然来辰乐宫了? 是娘娘做的事被皇后娘娘告状了? 皇后娘娘不是一向温文尔雅,从不生气吗? “我虽没刀,但,这个门栓极好。我相信,你们不想尝试的,对吗?”穆云南声音温柔的要命,语气也冷的要命。 若是熟悉她的部下在这里,必然知道这是将军真正动怒了的模样,若是见不到血,这怒都难以消的下去。 几个丫鬟太监闭紧了眼睛拦在穆云南面前。 身体颤抖着,拦住她。 “很好。”穆云南拿着门栓狠狠砸在最前面那人的背上,一个闪身绕开一个太监砸过来的木桌。 木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可见是用了十足的力量。 穆云南猛地一脚踹在那个太监心窝。 太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 其他几人见她只打了两个人,一个人晕倒一个人吐血,更是不敢靠近。 毕竟穆云南凶名在外,他们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没有武器都如此厉害。 穆云南用手擦了下溅到脸上的血,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自从兮兮到了穆家,她就很是讨厌自己的慈爱姐姐的形象被破坏。 尤其是,这么脏的血。 穆云南往前走了两步,周围的人虎视眈眈,却一个人都不敢动手。 “怎么?不忠心护主了?”穆云南直接走向最中间的屋子推开门,看着里面的人。 闫妃站在殿中,惊恐地看向她。 她听过穆将军的凶名。 她之前在闺中有一个交好的小姐妹,她的兄长喜欢穆云裳,经常在穆云裳会去的地方各种拦住穆云裳,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 都在看穆云裳的好戏。 毕竟她长得貌美,性子又柔弱,独来独往,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名在外。 男的以拉她下凡尘为乐,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则视她为敌。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哪怕路上有人看到了,都不会帮她阻拦一二,反而是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然后再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有一些时间,那些世家子弟的打赌都是关于她的。 而那次她应当是被吓惨了,当天回去就发了高烧。 穆云南刚回京城,得知此事,挨个家族的门踹过去,把玩乐过穆云裳的,取笑过穆云裳的,无论男女,通通打了一遍。 拳拳都打在脸上,打得人鼻青脸肿,见不得人。 最后是穆家的夫人,如今的国公夫人,拿着鞭子,亲自找到她,把已经失控的穆云南给捆住,才平息下来。 那些家族的公子哥,本就有错在先,此事也没闹的太狠,就让自家孩子上门给穆家那个大小姐赔罪,此事便草草了结了。 只是从那日起,穆云南多了个称号,“女阎王”。 穆云南护姐是出了名的。 闫妃其实很是慌张,她平日里就争一个口舌之快,她只不过是看不惯她那云淡风轻的姿态罢了。 今日那个确实是无心之失,她本以为摘的是牡丹的,谁能料到她会摘成玫瑰。 而且,就一个玫瑰上的刺罢了。 怎么就那么柔弱,手背上能被划的那么狠,还能流血。 她这辈子就没有那么的娇气过。 而且,穆云南这个一向不进宫的人,怎么就突然进宫了? 她知道穆云南进宫的消息,就立马让人把院门给反锁了,谁能想到她居然一脚就把宫门给踹倒了。 第63章 穆将军属于前朝,不属于后宫 “不知,家姐做了什么,闫妃要伤了她。”穆云南死死地盯着她,像在看一具尸体。 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轻笑了一声,“还有,这应当不是你第一次欺负我姐吧?” “仗着她心善,仁慈,就想方设法地欺负!她不愿跟你计较。我不行。” “我的人生里,就没有任人宰割这四个字。” 闫妃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护住自己的脸。 穆云南拿起门栓,狠狠砸向她。 闫妃被砸的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穆云南再次抬手。 闫妃闭上眼护住脑袋,大声喊,“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许久那个门栓都没能落到她的身上。 她才忍着痛,小心翼翼地将手挪下来,露出惊惶未定的眼睛。 却见瘦瘦弱弱的穆云裳,拦在穆云南的面前,手紧紧握住穆云南举起的那个胳膊,青筋暴起,不让她移动分毫。 “不可以。” “穆云南,不可以。” “这是皇宫,不可以。” 这和之前不一样。 她打了那么多权贵子弟,母亲亲自去给她善后。 这是皇宫。 无论怎样,闫妃是皇上的妃子。 她若真是把闫妃如何了。 根本就护不住她。 闫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璎珞将小予兮放下,拍了拍小予兮的背。 小予兮看着眼睛发红的二姐姐,连忙跑上前抱住二姐姐。 “二姐姐,别这样,兮兮害怕。” 穆云南下意识松了手。 穆云裳将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穆云南看着抱着自己的小予兮,将手中的门栓扔了,安抚道,“兮兮别怕。” “你怎么就,这么没法忍住呢?我说了的,我没事。” “可是你每次都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说没事。每次都到最严重的时候,自己藏不住的时候,才让别人知道你有事。让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没事呢?”穆云南眼睛微红,极力克制情绪。 穆云裳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裹着手帕的手,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添麻烦。” “谁说是添麻烦了?”穆云南焦急地打断她。 “太后娘娘驾到。” 穆云裳瞳孔猛地一缩,急忙拉住穆云南,转身护在她的前面。 太后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又一一扫过被丫鬟扶起的闫妃,面色惨白的穆云裳,站在穆云裳身后穿着官服的穆云南,还有她腿前的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 气氛沉默地可怕。 她一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她对穆云裳这个媳妇,是极其满意的。 乖巧,不善妒,孝顺懂事,将皇宫事物打理地井井有条的。 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皇后。 闫妃她也知道,被家里宠坏了,闫家这个大的和那个才几岁的小的,都和那个公主的脾气一模一样,娇纵还容易到处找茬。 不过本性其实并不坏。 至于,穆云南。 她是月国的护国将军,一连十几场胜仗的不败将军。 偏偏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就闹出了这种事情。 穆云裳直接下跪,“此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与家妹无关。烦请太后不要惩罚家妹。家妹在边境数年,边境战争环境苦寒,并没有任何规矩,而她才回京调养旧疾,尚未来得及学习京中规矩。请太后恕罪。”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妹妹给月国打了那么多场战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给她降罪。 穆云南直接跪下,“此事是我一个人的错,与皇后无关。我只是单纯看不惯她,特意来打她一顿,没有任何理由。太后赐罪吧。” 这两个的话,彻底把太后没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 “闫妃,你觉得呢?” 闫妃颤了颤身子,看着旁边的姐妹,又看了看太后那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脸,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闫妃不想说,此事就大事化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穆将军进宫破坏宫物,殴打妃嫔,打二十大板。皇后管理后宫失职,罚俸一月。闫妃寻事滋事,罚俸三月。” 太后话音刚落,那边还在院中刚走过来的皇上的声音就响起。 “穆将军此次战场上受了伤,二十大板万万不可。”皇上听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进屋后,视线直接落在云南的身上,上下扫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皇上,后宫之事……” “母后,穆将军属于前朝,不属于后宫。朕不能让朕的臣子心寒。穆将军一心为国为民,如今身体初步微愈,前来后宫见自己的胞姐,却发现胞姐被他人欺负,自然一时难以压制情绪。情有可原。且穆将军并未惹起太大事端。” “这宫门经久未修,导致穆将军还没踢就倒在了地上,此事并非穆将军之错,之后让内务府的人将所有宫门全都加固一番即可。” “至于殴打妃嫔。母后可能没见过穆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只一拳就能把敌人活活打死,而闫妃只是微伤,足以见得穆将军根本没有殴打她的想法。还请母后撤回旨意。” 太后扭过头,看了看他,又看向跪着的穆云南,又转过头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儿子。 “你竟如此关心臣子?” “毕竟一国兴亡不是儿臣一人便能做到的。” 太后点点头,“你是皇上,你自己说了算。” 穆云南有些疑惑地看着皇上,他居然替她求情? 为什么? 前世他们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交集才是? 而且,怎么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穆云南沉思许久,才看向自己柔软的貌美的姐姐。 果然,皇上在这个时候就喜欢上自己的姐姐了。 定是不想让姐姐伤心,才如此匆忙地来帮姐姐,顺带捞了她。 直到太后走了。 穆云裳才颤抖着站直了身子,伸手扶着自己的妹妹。 绷着的那根弦陡然放松下来。 还好她先前让下人去通知了皇上云南在这里,不然若云南真的以为她受罚,她怕是一辈子没办法原谅自己。 穆云裳头一阵眩晕,紧紧握住云南的手,终是忍受不住,倒在云南的怀里。 第64章 终其一生,她都找不到他们了 “一个月前,娘娘的身子就已经抱恙了,非药可医,乃是心疾作祟。”太医斟酌着字眼,小心又小心地说着,边说边试探性地看向不言一词的皇上。 穆云南冷冷看向他,“说人话。” 太医猛地一滞。 皇上看着云南着急地恨不得上前抓住太医的模样,她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对她这个姐姐极其关心。 前世也是,她自己身边最后的暗卫,都被她派走护着她这个姐姐离开,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地对待她。 皇上微垂眼帘,平复心情,缓缓开口,“说得通俗些。” “娘娘应当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不思饮食、脘腹胀闷,甚至有时会头目晕眩、气短、健忘。” 穆云南按耐住急性子,“该怎么治?” “心病还得解开心结,只靠药是没用的,治标不治本,只能给娘娘开些补充气血,安神的药。” “安太医呢?怎么没来?” “安太医近期家中有事。” 穆云南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诸事不顺。 “按你说的来。” “是。” “云南,莫要如此焦虑,皇后她……”皇上笨拙地想安慰穆云南,结果精准地踩中了雷。 “我怎能不担心?她是我亲姐姐。皇上,臣倒是想问问您,臣好好的姐姐进了宫,怎么会变成这样?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这些词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她……” 穆云南突然想起什么,住了嘴。 一个月前? 她一个月前重生了? 她难道不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吗? 她给她安排好了房屋,以及那个国家的金钱,还有暗卫护着,丫鬟随侍。足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了。 而且她已经离开这个她心心念念想要离开的皇宫了啊。 为什么会忧虑过重? 是她的安排出了意外吗? 皇上看着她有些脆弱的模样,心里微颤,想安抚她,却又不敢越界。 小予兮在一旁安静地抬着头看着二姐姐,跑上前紧紧抱住二姐姐的双腿,“二姐姐别怕,大姐姐会健健康康的,大姐姐就是太累了睡一会,明天就会醒的。” 穆云南轻柔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心里平静了许多。 小予兮拍了拍二姐姐,学着她上次做了噩梦,舅母安慰她那样尝试着去安慰二姐姐,“二姐姐别怕,兮兮在的。兮兮陪着二姐姐。” 穆云南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一阵暖流。 声音略有些沙哑,“好。” —— 穆云裳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乡下小屋。 这是云南和皇上把她送出来的时候住着的屋子。 她不是已经重生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穆云裳昏昏沉沉的,头几乎疼到要裂开。 “夫人?”端着水的玲珑放下木盆连忙走过来,拿着扇子给她轻轻地扇着风。“这里没有冰,夫人将就几天,等……”玲珑顿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月国城破四个字,“等这些事情全部落定,就搬去好一些的房子居住。” 穆云裳红着眼睛看着她,声音堵在嗓子里完全出不来。 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问她,“我的爹娘,云朝云晨还有予兮,他们怎么样了?” 玲珑愣住,垂下头,“晨将军和兮将军二人的尸体在荷泽沙漠,怕是很难能找到了。老爷和夫人已经被二姑娘给合葬了。二公子的尸体还在……还在那些人的手里。” 穆云裳闭上了眼睛,用手紧紧捂住。 没有了。 她的家。 她的国。 全都没有了。 终其一生,她都找不到他们了。 穆云裳拉住玲珑的手,将她拉近,看着她那和璎珞长的极像的脸,手一点点抚摸过她的眉眼。 “璎珞也不在了。” “全都不在了。” “云南。” “云南还在。” 穆云裳眼底突然有了微弱的光。 穆云裳猛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夫人!这里是交接处,万万不可随意离开啊!” 穆云裳翻身上马,看了他们一眼,“本宫最后一次以皇后身份命令你们,不许拦本宫!若我没回来,你们就好好地活着。” “驾——” 快一些。 再快一些。 云南。 那个国守不住了。 你不要那么犟。 放弃,跟我走吧。 穆云裳第一次骑马骑的飞快,白嫩娇养的极好的手磨出了一颗颗血泡,却还是依旧拼命地往前赶路。 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云南了。 穆云裳跌跌撞撞下了马,从暗道一路小跑,往前冲。 快一些,再快一些。 “京都破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穆云裳刚出暗道就听到这个噩耗,看着面前疯狂逃窜的宫人,面上极其冷静。 只判断了一下方向,就跑向了大殿所在的方位。 云南一定在护着皇上。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至亲。 不能再失去云南了。 还没到大殿,就远远地看见云南护在皇上面前乱箭穿心。 穆云裳猛地摔倒在地。 耳鸣声不绝。 仿佛周围有许多人说话,却一句话都听不清。 恍惚间,她看到皇上紧紧地抱住穆云南,随她而去。 穆云裳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看着一大批的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上前踢了一脚云南的尸体,大笑着在和旁边的士兵说着些什么。 穆云裳捡起一只羽箭,掰断尾翼,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将箭藏进自己的袖口。 就这样一步一步靠近那些人。 那些人见是一个弱女子,尤其还是他们之前见过的,月国那个美丽却柔弱的皇后。 经常三步一咳,五步一病的。 为首将领笑眯眯地看向她,“哟,美人这是要献身投降吗?你们的皇上可就在我的脚底啊!哈哈哈哈哈!” “传说中的不败战神穆云南,也不过如此,之后就把她的尸身用泥土浇固一下,就放在城门口的地上,等日后咱们上朝,全都能踩一脚。” “听说月国这个皇上不太行啊,在位这么多年后宫连个子嗣都没有,若美人跟了我们主,必定三年抱两。” 穆云裳抬眼看向他们,又看向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 第65章 那个梦,为何那么真实? 嘴角绽开一丝笑意。 美得像刚盛开的睡莲。 让人不免恍惚了一下,惊叹于她的美貌。 哪怕穿着清淡,也遮不住她那独一无二的容颜。 为首的将领也不免恍惚,他们草原一族,女子都是极其粗犷的,哪里见过这种柔弱的美人? 目光不免有些淫邪。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穆云裳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旁边举起的弓箭,泪眼朦胧地颤抖着说,“我想……和陛下告别。” 为首那人手一挥。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穆云裳紧紧握住袖子里藏着的箭,一步一步靠近云南和皇上的尸体。 看着云南身上的脚印,眼底寒意迸发。 一个将军。 落得如此结局。 穆云裳颤抖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将领瞬间扶住美人。 穆云裳嘴角勾起,突然暴起发难。 用尽全身力气将箭插入那人的喉咙中,再猛地用双手转动箭身。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似是没想过自己怎么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旁边的箭疯狂射向她。 穆云裳扯着那人的尸体挡在身前,抽出他身上的长刀。 四十多斤的大刀,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重量一样,举起刀就往人群里冲,举着刀一阵乱砍乱劈。 再回首时,满地尸体,穆云裳身上也全都是箭和刀伤,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穆云裳怔愣地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妹妹。 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似是在嘲笑他们。 更像在嘲笑命运的不公。 又是一箭射来。 直中心脏。 穆云裳早就扛不住了,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股劲,一直撑到了这个时候。 远远地,她看见。 一个和她一样的人站在城墙上,将和离书认认真真地叠好,塞到怀中,穿着她少女时期的衣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穆云裳撑住身体,向她的方向跑了几步。 不要这样死去。 穆云裳,你要死的有价值啊…… 又是一箭刺中她的心窝。 穆云裳再也抵抗不了,握住长刀,跪在了地上,眼睛一点点地闭上。 再也难以睁开。 —— “阿姐。”云南焦急地擦着穆云裳脸上的汗,一声声地唤着她。 璎珞将一个香炉放在了床边,“这是安神香。” 云南睡在侧榻上守着穆云裳,结果半夜突然间听到她开始大笑,又开始大哭。 把穆云南彻底吓到了,知道她是被梦魇住了,连忙就来照顾她。 穆云裳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眨着眼睛看着旁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活生生的云南。 穆云裳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摸着她的脸,心里微颤。 她重生了。 对,她是已经重生了的。 那个梦,为何那么真实? 就像她真的亲手拿起了那把大刀,杀了那么多人一样。 让她分不清前世到底最后是什么样子的。 “阿姐,是梦见什么了吗?” 穆云裳怔愣地双手接过穆云南的水,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穆云裳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而屋内灯火通明,已然是到了深夜。 “我为何在这?”不应该是在闫妃的宫里吗? 穆云南沉默了片刻,看着她,还是决定主动问她,“姐,发生了什么?在把你送到利州后?” 穆云裳看着云南严肃的模样,顿了一下,垂下眼帘,“我过的很好。在那之后,一直是玲珑照顾着我,养了鸡鸭,种了一小亩农田。生活的很好。” 穆云裳并不会说谎,一说谎就低下头不敢看着别人。 穆云南极其了解她,看着她又是编造出她很好的假象来蒙蔽她,紧紧地闭上眼睛。 也就是说,阿姐从开始就没依着他们给的路去走。 “你回去了?”穆云南紧紧看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颇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为什么要回去?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我不想。”穆云裳流着泪打断她。 “云南,我不想。” “所有人,所有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你们都有心中的大义,可我没有。” “我只有你们啊。” “如果你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像行尸走肉般那样活着就好了吗?”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 穆云南怔愣地看着穆云裳。 这才发现。 好像她从来没读懂过家里这个最柔弱最随和的姐姐的内心。 “阿姐……”近乎叹息地呢喃。 穆云裳缓过神,摸了摸云南的额头,“云南,你做的很好了。我的选择,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人生,无论好的坏的,我都全盘接受。” “今日,麻烦你了,早些歇息。”穆云裳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穆云南看懂了她的意思,起身离开屋子。 站在门口,想着她的话,看着夜空出神。 无论好的坏的,全盘接受吗? 穆云裳坐在床上,看着台子上摇曳的烛光出神。 璎珞早在她们起了争执的时候就离开了。 整个屋子只余下她一个人。 空荡荡的。 只有微弱的烛光陪伴着她。 一如前世她看到最后的亲人在她面前死去一样。 穆云裳拿着小勺,慢慢将烛光一根一根熄灭。 就像现在这样,希望的光,一根一根地熄灭,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只余她一人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记得她从城墙上坠下时看见了一个黑影冲着她跑过来。 可是她却在这一次的梦境里做了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拿刀砍人,是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事。 可她却在梦境中做了。 穆云裳看着自己白嫩的手心。 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疯狂地交叉,就感觉,许多事情像是发生了第二次,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梦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如此的真实又可怕? 又或者可以说,这也许并不是她重生的第一次呢? 穆云裳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心脏疯狂跳动。 如果同样时间,发生了两次呢? 如果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世呢? 第66章 国寺 穆云裳怔愣地看着四周,一片黑暗。 她重生,又能做到什么呢? 她现在连护住云南都做不到。 前世的她久居后宫,不理朝政,就连爹娘的死讯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予兮和云晨的衣冠冢下葬当天,她才知道此事。 她重生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做不了。 真无用啊,穆云裳。 穆云裳心里轻嘲。 —— 小予兮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服侍下更衣洗漱,有些茫然被套上了宫中公主的服饰。 穆云裳看到她被领了过来,笑着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关心地问道,“兮兮昨夜睡的可好?” 小予兮握住穆云裳的手,小大人似的认真点头,“兮兮睡得很好,大姐姐身体还难受吗?” 穆云裳眉眼弯弯,笑着说,“大姐姐昨日是困了,才突然睡着了。今日要去国寺为民祈福,兮兮是想和二姐姐回府,还是跟大姐姐去国寺?” 穆云南看向她满眼喜爱的看着小予兮,想起来前世的她也是这样,特意给予兮一个皇后令牌,随意进出皇宫。她前世就很喜欢予兮。 小予兮疑惑地开口,“国寺,是什么?” “恩……”穆云裳想了想,“是一处礼佛拜佛的地方,可以为国为民为家人祈福,保佑平安。” “兮兮要去!兮兮要去祈福!” 穆云裳温和地握住她抬起的手,“好。” 说完,抬眼看向穆云南,见她没懂她眼里的意思,默了一下,解释道,“太后也去。” 潜台词是,你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穆云南疑惑地皱眉,“太后去,与我何干?” 穆云裳闭上了眼,云南每次说话,她都想直接把她的嘴给堵上。 “你先回府,兮兮晚上,再回去。” 穆云南点点头,看向小予兮身上的衣裙的花纹,“这衣服是不是不太合适?” 穆云裳轻笑,“上午尚衣局送来的,说是皇上特意嘱咐的,确认过了,不会出问题。” 穆云南点点头,不再说话。 宫里有皇上护着姐姐,她倒是放心了许多。 直到带着小丫头吃了早餐才慢吞吞地领着她坐上了马车。 待到了国寺门口时,太后这才看到皇后带了个小孩子。 眉头紧锁,“这衣服……” 穆云裳连忙行礼,“母后,这是皇上赏赐的。” 太后看着她的那张虽苍白却极其端庄秀丽的脸,不由得轻声说,“皇上倒是喜欢你,昨日护着你那二妹妹,今日又给你这个妹妹赏赐。” 明明皇后也是他亲自向她求来的穆家姑娘,怎么就非要弄什么孝期,不愿同房,也不生个孩子。 “皇上仁慈,臣妾很是感激。” 穆云裳说话一向滴水不漏,有礼有节。 太后点点头,被一旁的丫鬟搀扶着上了阶梯。 太后每次来国寺上香都不乘坐轿辇,说是走上去才足够虔诚。 穆云裳一向都是强忍着陪同太后走上前。 可这次…… 穆云裳拉住小予兮的小手,“兮兮是想坐轿辇上去还是走上去?” 小予兮看了看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后,她已经走了数十阶台阶了。 二姐姐走之前和她叮嘱了,凡事尽量依着太后,避免给大姐姐添加麻烦。 “兮兮可以走上去的。” “那好,大姐姐和兮兮慢慢走。” 过了许久,小予兮喘着气,看着还有好远的阶梯,又看了看脸颊只微微泛红,但是一点都没有大喘气的大姐姐。 大姐姐好厉害呀。 和她的长相一丁点也不一样。 一旁的挑着扁担的光头和尚从旁边轻巧地跑上去,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过身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女施主又来上香了?” “阿弥陀佛,今日带着家妹来礼佛。” 这不是小沙弥第一次见到穆云裳了,几乎每次院门一关,便代表着最位高权重的那两位女施主就要来了。 尤其是这位女施主,每次上完这么远的楼梯,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小沙弥正打算离开,突然看着旁边他一开始没有在意的气喘吁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周身都有着微弱的金光,在他眼里像一个金矿石在闪耀。 “这位小施主若是累了,可以坐在小僧的筐子里。” 这得有多大的功德才能有如此福泽深厚到具象化的护体金光…… 如若是师叔见到了,必然是要收成俗家弟子的。 穆云裳有些怔愣,她见过他多次,之前都是感觉他客客气气极其疏离的,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关切。 穆云裳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小予兮额头上的汗。 “兮兮可要让这位小师傅背着?” 小予兮看向那个小沙弥,又看向二姐姐,坚定地开口,“要自己走!” 穆云裳轻笑,“好。阿弥陀佛,就不劳烦师傅了。” 小沙弥索性慢下来步伐,落后半步,走在小予兮的身后护着她。 生怕她力竭一脚踩空摔下去。 这个楼梯建的陡还峭,就连他,小时候也有踩空的经历。 一直到了晌午,几人才慢吞吞地到了山顶。 “小施主很是厉害。”小沙弥笑着夸赞,指向餐厅的方位,“如是需要,可去吃些斋饭。” “多谢。”穆云裳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小予兮看着二姐姐的动作,有样学样地跟着二姐姐身后鞠躬。 极其可爱。 小沙弥眉眼弯弯,俯下身跟小予兮告别,“小施主,迟点再见。” 送走小沙弥,穆云裳这才拉着小予兮直接走向了大殿。 一个月前她刚重生的时候特意在这里供奉了前世月国的牌位。 一旁的主持见到皇后娘娘,上前迎接,却在她跟前时愣了数秒,看着皇后身边第一次来这里的小丫头,不免有几分感叹,“这位小施主的佛缘很是深厚。不如贫僧给小施主测一下命格?” 主持很少主动给人测命格,这还是云裳进宫以来,第一次看到主持测命格。 主持拿着签筒,慢吞吞地晃着签筒,看着掉下的签文,有几分地震惊,有些惊诧地看向小予兮。 穆云裳见主持紧张的模样,有些好奇,“不知家妹签文是?” 第67章 佛门秘地 住持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目前天真单纯的小丫头,“施主还是不知为好。” 说着蹲下身平视着小予兮,“小施主可愿随贫僧前往念佛堂?” 小予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光头和尚,有些害怕地回头看向穆云裳。 穆云裳轻拍她的背,“去吧。” 小予兮看着大姐姐鼓励的眼神,抿了抿唇拉住住持师傅的宽厚的手掌,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 小予兮见四下无人,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开口问他,“老师傅,为什么你们都是光头啊?” 住持忍不住笑了笑,“小施主是第一次来寺庙?” 小予兮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只有以前有听云娘子提过,根本没见过,不过那边倒是有土地庙,只有像没有人的那种,他们每次种地前都会拿着饭菜去供奉。 住持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昂着头盯着他的光头,笑着蹲下身,“小施主可以摸摸看。” 小予兮有些惊诧,小手抬起又放下,重复了多次,见老师傅还是耐心地蹲着身低下了头,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 滑溜溜的。 正摸着,突然停顿了一下。 主持笑着说,“这是戒疤。” 小予兮踮着脚尖看着他头上的疤痕,有些担忧地问他,“疼嘛?” “不疼。”主持笑着起身拉着小丫头的手,“来。” 太后身边的侍女青禾惊讶地看着住持拉着皇后那个妹妹的手走向传说中那个佛门秘地的身影,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老住持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她在太后跟前伺候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手放在住持头上的。 而且这个佛门秘地,太后之前提过要进去,却被果断拒绝了。说是太后佛缘不足,无法涉足。 怎么偏偏能带这个小姑娘进秘地? 若说是老住持对小孩子的偏爱,那也不合理。 这么大的小姑娘来的并不少,怎么就偏偏对这穆家姑娘如此偏爱? 她的佛缘得有多深厚啊? 青禾迟疑了一下,果断转身去和太后汇报此事。 住持拉着小丫头停在了门口,正打算推开时,冷声开口,“二位女施主最好就此止步。此处乃佛门秘地,再行一步,怕是会就此灰飞烟灭。” 十五一愣,除了她,竟还有其他人跟着小主子的嘛?她跟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丝毫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痕迹? 这位主持竟如此厉害?竟能轻易发现她隐藏在暗处,还能知道她是个姑娘…… 十五想起之前收集到的情报,虽是不情愿,但还是止住步伐,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住持带着小主子进去的身影。 所以,另一个是谁派来的人?是保护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小予兮摇头晃脑地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好奇地拉了拉老师傅的僧袍,“师傅你在和谁说话啊?” 住持神秘地笑了笑,慈爱地摸摸小姑娘的额头。“在和两位藏在暗中保护你的人说话。” “为什么保护我要在暗中呀?兮兮都没有见过,兮兮受伤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出现呀?” “可能是在你受伤之后,才被安排到你身边的。到了。” 小予兮闻言一下子忘记刚刚纠结的问题,看着面前大佛,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主持冲着大佛的方向行了一礼,“师叔。” 一旁的角门慢吞吞地被打开,一个老和尚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站在一旁乖乖巧巧的小丫头,笑着开口,“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小予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光头老爷爷,想了想,有些懵懵懂懂地问他,“老爷爷,我们见过吗?” 老和尚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点头笑道,“自然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不过,现在的小施主已经忘记了。” “兮兮记忆力很好,不会忘记的。兮兮只是记不得一岁时候的事情。”小予兮停顿了几秒,“是一岁时候见过兮兮嘛?” 老和尚摇了摇头,“并未见过一岁的小施主。不过,小施主可愿留在寺庙带发修行?或许还有机会。” “留在寺庙是不是就见不到二姐姐了?那大姐姐,舅母,祖母,二哥哥,土豆哥哥他们全都见不到了?”小予兮昂着头盯着他,一脸不开心。 “与尘缘断尽,才能有来生啊。”老和尚有些伤感地看着她,他数年前就卜算到这个小施主的存在了,也卜算到她的前世之缘,更算到…… 老和尚微叹了一口气,“你们穆家的人,真真是一个比一个犟的狠。” “兮兮不要来生。兮兮好不容易才有了家人的。二姐姐对兮兮那么好,兮兮离开了,二姐姐会伤心的。” 二姐姐一直都是表面上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实际上是会偷偷在背后擦眼泪的小哭包。 其实别人说她的话,她看着不在意,全都会压抑在心里,面上更是强硬。 全都是她给自己修的保护壳。 而且,她之前一直在乡下砍柴喂鸡喂鸭,没有衣服穿,没有吃的,快要冻死。 是二姐姐把她带回来,让这么多人爱她的。 兮兮喜欢二姐姐,不会离开二姐姐的。 想明白后,小予兮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老和尚,“兮兮不要留在寺庙。兮兮要陪着二姐姐。”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如此,贫僧便知晓了。如若是小施主日后变了想法,此处大门随时为小施主打开。” 住持看着师叔想回屋的背影,连忙说道“太后和皇后在大殿上,师叔可要见一面?” “皇后?”老和尚摇了摇头,“她若问你,有些话,还是不要告知为好。” 小予兮拉住老和尚的僧袍上的衣袖,“老爷爷,你是一个人住这里吗?不一起出去吗?” 老和尚看着她,满目慈爱,“贫僧在此处已待了二十余年了,若非是等小施主,贫僧早已圆寂了。小施主日后长大,可多想想今日的话。等想通之日,可再次来此。” 说完,便给她手腕上系上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个小木珠。 “此物,万不可轻易取下。” 第68章 比她家里那群庶妹们可爱多了 小予兮疑惑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又看着面前的老爷爷,不知怎么突然有些难过的情绪。 感觉好像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一样。 “惠济,带小施主离开吧。” 住持闻此,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才笑着向小丫头伸出手,“小施主,走吧。” 小予兮握住住持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站在巨佛下的老爷爷。 在巨佛的衬托下,老爷爷显得愈发的渺小。 直到秘地的大门合上,小予兮才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住持,“为什么老爷爷会认识兮兮呢?” 住持看着年纪还很小的小丫头,满目慈爱,“也许是真的之前见过小施主吧。” “见过嘛?”小予兮微微歪了歪脑袋,点了点头,好吧。 小孩子的问题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佛像真的好大诶!兮兮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高的佛像,有好多好多个兮兮那么高。” 住持笑着正打算说什么,迎面走来了太后身边的婢女。“惠济师傅,太后有请。” 住持微怔,必然是进了秘地的事情被太后知道了。 他原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会是皇后,没想到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后率先按耐不住了。 “小施主可还认得来时的路?”住持轻声问她。 小予兮听到太后两个字,又听到住持的问题,连连点头。 按照二姐姐嘱咐,太后是身份最高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忤逆她的。 “兮兮认识路。” “好,小施主慢些。” 小予兮悄悄看了眼那个冷着脸的丫鬟,对上她冷冰冰的眼神后,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慌忙地急匆匆地跑向大殿的位置。 住持见她方向正确,便不再关注,直接跟在丫鬟身后去面见太后。 小予兮刚跑了几步,就看见站在池子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锦鲤的闫杉杉。 闫杉杉倒是有几分震惊地看向小予兮,“今日不是太后……” 闫杉杉一顿,倒是想起来了皇后的身份。 她的母亲是皇上的姑姑,每月这个时候都会带着她来国寺和太后小聚一下。 意在提醒太后在宫中多多帮扶她在宫里的另一个女儿。 她今日早晨听到娘亲和爹爹在家里吵架。爹爹埋怨姐姐在宫里给他惹事,皇上朝堂上给他下了脸。说姐姐被娘亲养的一无是处。不像穆家的那几个孩子,各个都有本事,就连宫里的那个也颇受宠爱。 娘亲则是不停地骂爹爹,说爹爹尽让她在世家夫人那里落面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妾地往家里抬,她一个公主都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 她原以为娘亲此次吵架会导致来不了国寺,却不成想她很快就调理好了,还打扮精致地兴致勃勃地就要来见太后。 闫杉杉不想管家里的破事,只挥挥手,“你来看这两条胖鱼!” 小予兮学着闫杉杉的姿势,探出半个身子,趴在白玉栏杆上,垂着头看着里面的锦鲤。 闫杉杉指着拐角的那两个鱼,“你看那两个,胖的打架都是傻乎乎的。” 小予兮凑上前看过去,果然看到两条胖鱼你甩我一尾巴,我甩你一尾巴地打架。 闫杉杉看着小丫头这几天长得有些肉肉的小脸,好奇地戳了戳她脸上的肉。 软软的。 比她家里那群庶妹们可爱多了。 小予兮平日里被家人捏习惯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略微有些痒痒的。 “杉杉姐姐,痒。”小丫头软软地开口。 闫杉杉“噌——”地一下,双颊绯红。 慢慢挪到她身旁,悄悄地拉住她的衣服,以防她摔进池子里。 闫杉杉的母亲揽月公主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两个小丫头,对一旁的穆云裳说,“你看,杉杉对你家这个姑娘多好。皎皎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的,就是贪玩了些。你作为皇后,要好好地约束后宫,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让皇上处理,那这些事情得麻烦到什么地步,你说对不对?还有你那个妹妹,皎皎那个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怎么能那么粗鲁地打人呢?这可是后宫,皎皎再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妃子。” 穆云裳温和地看着小予兮探着头看锦鲤的模样,笑着说,“姑姑多虑了,这事是家妹做错了,臣妾已经教训过了,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只是,家妹性子,您也知道,她就是个暴脾气,有些时候是想拦也拦不住。” “而且这也不能怪她。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并不觉得,破坏一两扇门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次确实是吓到闫妹妹了,我替家妹道个不是。昨日太医已经帮闫妹妹看过了,身体并无任何大碍。姑姑不必担心。” 揽月公主笑着的表情冷了下去,轻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穆云裳的目光静静扫过揽月公主那张已有皱纹的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揽月公主在太上皇在位时,是荣光无限。 她是当时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众多皇子公主中唯一的嫡出。 就连她的封号都叫揽月,直接含了国号。却没想到太上皇是位痴情的主,皇后一去,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紧接着先皇登基,先皇的母妃之前一向与皇后不对付,直接下旨把她赐给了一个只有家世的草包闫侯爷。 从那以后,揽月公主就彻底成了京城的饭后谈资。 那闫侯爷是真的荒唐,为了个花魁就能和其他人打起来,第一次揽月公主亲自去找他的时候,他喝多了酒,逮着揽月公主就打。 而且从那以后,闫侯爷似是发现皇宫里真的没人管她的死活,就更加变本加厉地去羞辱她,一房接着一房的小妾抬进府。 前世到了最后,她记得那个闫侯爷还抬了个花魁做平妻,彻底把揽月公主的脸面按在了地上。 闫妃气的请旨出宫,大街上甩了那个花魁三巴掌。 这个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穆云裳本想建议她,让她和离的,可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好好的公主,怎么就活成了这样? 明明她可以给女儿求个郡主之位,嫁个好人家。却偏偏想方设法把她送进了宫,要给夫君的地位添柴加火。 第69章 你觉得永昌这个称号如何? “皇后那个妹妹实在是没有女人样。好像,她已经早过了簪礼了吧?若是还不及时管教,学学女工,怕是这辈子都说不到婆家了。”揽月冷笑着嘲讽。 穆云裳听到她说云南的话,脸瞬间黑地可怕。 她倒是不介意她说她什么坏话,但是说云南,不行。 “云南不说婆家,是她不想说,而不是没人说。从云南及笄之日起,媒婆就络绎不绝。可云南是个顶天立地护国护民的大将军,她的一生岂是拿嫁人生子来评判的。她的战绩足够史官为她书写三天三夜。” “她若是想娶,第二日就有一堆家世清白的世家公子愿意入赘的。而不是像女子那样,夫君三妻四妾,还不敢反抗,被人背后嗤笑的。” 穆云裳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么嘲讽的话。 说完后感觉极其舒爽,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揽月公主面色苍白,她自然知道很多世家夫人在背后议论嘲笑她。但没有一个敢当着她的面去内涵她的。 穆云裳是第一个。 “你可知本公主的身份!本公主是皇上的姑姑!” “所以本宫尊您一声姑姑。可是姑姑,您早已没有后台了,不是吗?” 揽月公主看着面前温温柔柔冲着她笑着的穆云裳,眼眶泛红,她一向瞧不起这个皇后。 原本皇后的位置就该是她的皎皎的。只要皎皎能当上皇后,那她夫君也不敢左一房小妾右一房小妾地带入府内。 可皇上居然亲自求了太后,指名要穆家的姑娘。 虽然她长得是好看,但她根本没有能当皇后的魄力,唯唯诺诺的,任人拿捏。 没想到,竟是她看错了人。 也对,两个将军世家结合出来生下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懦弱。 “穆云裳,你很好。”揽月公主咬着后牙笑着说。 “姑姑谬赞。” 小予兮想要够水里的锦鲤,却一把被闫杉杉抓住后脖颈的衣服。“你慢一些,你摔下去了,我捞不到你。” 小予兮看着她认真开口,“兮兮会游泳,不用捞的。” “你会游泳?”闫杉杉有些惊诧。她们这种从小上闺塾的姑娘是没有人会游泳的,这种不合礼数的事情,嬷嬷教导的时候也会严令禁止,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相熟的姑娘有会游泳的。 “兮兮游泳可厉害啦!”小予兮颇为自豪。 她去年洗衣服的时候被同村的一个男生给推下了水,在水里扑腾了好久,才被云娘子用树枝拉了上来。从那以后,她就让云娘子陪着,每日偷偷去小池塘里练习游泳。 “你好厉害呀。”闫杉杉由衷地赞叹。悄咪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她,“找个时间偷偷教我可以吗?” 小予兮点头,“好呀。” 闫杉杉不免心里又给她抬了一档。从怀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倒出一个精致的糕点放在小予兮手里。“这边的斋饭我吃不惯,每次都让丫鬟给我偷偷装一点。给你一块,我们一起吃。” 小予兮双手接过,一口一口像仓鼠一样吃掉。 闫杉杉戳了戳她的脸颊,疑惑问她,“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才回京城不久,应当也没交什么朋友。 而且叶书音那个人目的很明确,就是帮她那个姐姐干事,也不见得能讨好得了这个小丫头。 像其他那些世家的人根本够不到她,这样想来,她必然是最让她喜欢的朋友了。 “不是。”小予兮老老实实的回答。 闫杉杉原本的笑突然沉寂下来,默默地看着她,有些委屈。 “那是谁?”闫杉杉的话里有些吃醋的痕迹。 “二姐姐。”小予兮表情极其认真。 闫杉杉心里松了口气,“家人就是家人,不是朋友。得是你们穆府以外的人。你想想,是不是我对你最好了,还给你带吃的,别人有这样的吗?” 小予兮乖巧地摇头,确实没有呢。 “所以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闫杉杉循循善诱。 小予兮慢吞吞地点头。 “真乖。”闫杉杉揉了揉她的小脸,不禁感叹,若是家里的庶妹就是这样乖巧的不会在爹爹面前污蔑她的就好了。 —— 太后手抄经书,看了眼坐在那一点也不安分的揽月公主,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情本就是皎皎做的不对,该惩罚的都已经罚过了。此事已经算过去了。” “这哪里是过去了?皇上在早朝直接落了我夫君的面子,还让他闭门思过,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皇上喜欢皇后,也不能如此偏心吧?” 太后有些无语,“早朝的事,你倒不如问问闫侯,到底是因为后宫,还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皇上一向拎得清前朝和后宫的分界线,绝不会做此等由于后宫问题牵连前朝官员的事情。” “我夫君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会在朝堂上冲撞皇上?” “老实本分?这话你自己信吗?哀家早建议过你,尽早和离。早些找个对你好,知冷热的人不好吗?”太后抄完最后一纸经书,将笔放下,看向她,真心实意地劝导。 “怎么能和离呢?我们的孩子都不大,和离了他们怎么办?而且这京城里本来就有风言风语,若是和离了,我必然更会成为他们的谈资。更何况,其实闫郎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有些贪玩。可他娶了那么多妾室,一个侧室都没抬,他心里必然是有我的。”揽月公主真诚地看着太后。 太后沉默了半晌,将经书放在她面前,“平日里有空多读读经书,少看些话本子。如若是他日后抬了呢?” “他不会的,我是公主,他不可能这样对我的。”揽月公主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发酸,默默地擦掉眼泪,攥着手帕,有些担忧地看着太后,“他真的会抬吗?”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不知。”顿了一下果断选择岔开话题,“你觉得永昌这个称号如何?” “称号?怎么突然想称号?” “哀家打算封穆家那个小丫头为县主。” 揽月公主猛地一惊,“什么?” 第70章 小兮兮,你知道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我的杉杉,都没封县主,凭什么给穆家的这个孩子封县主?之前皎皎就是,分明说好了让她当皇后的,可是临了还是给她降了位分。如今杉杉什么都没有,一个刚回京城的不知什么地方长大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揽月公主说着说着,声音默默降了下来,有些弱弱地看着太后。 她与太后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同手足,多数时候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 太后自然也知道她就是蠢了点,作了点,没搭理她前面说的话,只自顾自说着“惠济大师说,他算过穆家这个女孩的命格。与月国国运息息相关。你应当知晓此话的分量。” 揽月公主撇了撇嘴,“现在穆家在外人嘴里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连一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孤女都有了封号,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你说的也有理。可那沙一族还要指望穆家和安家。在此期间,给他们一些甜头都是应该的。” “那能不能给杉杉封郡主啊?”揽月期待地看着太后。 “此事日后再商议吧。”太后此言算得上是委婉拒绝了。 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真该多读些书。” —— “杉杉姐姐,你慢一些,兮兮追不上。”小予兮看着前面跑了特别远的闫杉杉,连忙追着跑上去,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后山的林子里。 “唔。”闫杉杉猛的被树枝绊倒在地,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看向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的小予兮,咧开嘴笑了,“你跑的可真慢。” “才不是呢,兮兮现在还小,等兮兮吃多多的东西长大了,跑的就不慢了。”小予兮小声地反驳她。 “等你长大了,我只会长得更大,你永远都比我矮。”闫杉杉对自己的身高极其自信。 她可是同龄世家女中个子最高的,哪怕现在这个小矮子长到她这个年龄,还是没有她大,就是这么的自信! “可是二姐姐说了,兮兮只要好好吃饭,就会长得特别特别地高,穆家所有人都长得很高的,所以兮兮也会长很高。”小予兮踮起脚尖极力伸着小短胳膊比划。 闫杉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颇为自傲,“也就是你相信那些人的话,就是想骗你吃饭的。也就是你小,还相信这些。我已经长大了,不会被这种拙劣的把戏欺骗了。” “可……可是兮兮有很认真在吃饭呀,而且二姐姐是不会骗人的。”小予兮鼓着小脸,认真辩驳。 “为什么不会?我跟你说,他们总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就像我们府里的那些妾室,每次爹爹不在了,就各种对娘亲冷嘲热讽。但爹爹只要一出现,她们就会瞬间装作被娘亲扇了巴掌或是推倒在地。爹爹就会相信她们,然后打娘亲。大人最会骗人了。” 闫杉杉坐在地上,生气地揪着地上的草。 小予兮想了想她话里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说你爹爹打你娘亲嘛?那他会打你吗?”她被打过,被打是很疼很疼很疼的,身上的印子还没消掉,下一个新的印子又来了。 “我?”闫杉杉有些诧异,“当然不会,哥哥倒是被打过。不过,我对他是有用的呀!” 见小予兮不懂,连忙解释,“日后他可以拿我和其他世家联姻,稳固他的地位。” “联姻是可以稳固地位的吗?”小予兮不懂,但是想起来她以前听到胡爹爹和娘亲说过,要把她卖到有钱人家里当媳妇的。这也是稳固地位吗?他们是要稳固什么地位呢?是可以额外养两头猪吗? “当然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像穆家养你,肯定是要把你嫁出去的,嫁到一些侯府或者哪位大臣家里,强强联手,稳固地位。就像安家和穆家联姻,半个月国的兵力都合起来了。所以皇上才会忌……”闫杉杉猛的双手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说太快,没经脑子思考,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些全都是她在家里偷偷听到爹爹娘亲谈论的话,她脑子没反应过来就说了出来,还好这里只有这个小丫头一个人,不然她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小予兮小声反驳,有些委屈巴巴的感觉“才不会呢,祖母和舅母都喜欢兮兮,她们不舍得把兮兮嫁出去的,兮兮说好了要一直在家陪着她们的。” “我爹爹也很喜欢我呀,不还是已经开始挑其他世家的公子,在帮我相看了。” 小予兮之前住的那个村子,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十岁左右被家里人卖出去的,有些家里没米的,就更小,有些甚至五六岁就被卖出去。便宜的就半袋米,贵的还有棉被棉袄,要是踩了狗屎运被某个老爷看上了还有金子呢! 所以小予兮对她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太大感觉,只觉得很是平常。 闫杉杉扶着树站了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歪七扭八的树,完全分不清刚刚是从哪边跑进来的了。 而且刚刚她嫌丫鬟管教的令人心烦,还特意让她留在了院子里。 “兮兮妹妹,你知道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小予兮闻言眨了眨眼睛,果断指向背后,“这里。” 她一直这个动作都没变过呢! 闫杉杉忍不住夸了一下,“不错嘛!居然还能记得!”说着,伸出手让小予兮握着。 心里不免想着:不错,今天的她又是一个好姐姐呢,还知道树林里不好走,要握着她走。 小予兮一步一步走的不急不慢,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毕竟,她从小就是上山砍柴的。 反而闫杉杉紧紧攥住小予兮的手,走几步就歪一下,还在开口安慰她,“你别怕,等会我们就回去了。” “兮兮不怕的。”小予兮认真走在前面给姐姐带路,小心地扶着姐姐。 “嗯嗯,知道你害怕,所以我们走慢一些。你要是摔着了会哭的。”刚刚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的闫杉杉眼里含着泪珠,倔强地咬着唇。 第71章 之前我天天都要上山捡柴 小予兮听到哭腔停下来看着她,面上有些茫然无措。 为什么这个姐姐,从头到尾都在安慰着她,却莫名其妙自己哭了啊? 闫杉杉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的小人,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密的树,颤抖着开口,“兮兮妹妹,你真的认识路嘛?” 小予兮看了看周围,“我们走的一直是一个方向呀?”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有绕着跑。”闫杉杉弱弱地开口。 她近期看了不少话本子,里面的主角就是在深山老林里见到了妖精了。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树林茂密,荒无人烟,极其符合话本子里出没妖精的地方。 妖精可是会吃人的。 闫杉杉有些害怕地蹲下身缩了起来。 而且其实她从第一次摔倒开始就一直有点疼,一直到现在又摔了几次,感觉是越来越疼了。 “姐姐别怕。兮兮以前经常上山的。只要沿着一条路,下到山底,围着山底绕,就一定能找得到路的。”小予兮伸出手,认真地看着她。 闫杉杉微怔,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丢脸。 明明比她大了好多岁,结果还让一个小孩子来安慰她。 连忙拉住小予兮伸出的小手,站起身,擦掉眼泪,“你以前经常上山吗?” 小予兮捡了根木棍扫掉路上的石头和树枝,认真地点头。 “之前我天天都要上山捡柴,家里灶台要用的。早上捡完后,就得喂鸡喂鸭,下午要把家里脏了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很忙的。”小予兮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只当做很正常的事情跟闫杉杉说。 闫杉杉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小小的认真扫路的背影,又看向她握住她的小手。 她的手确实乍一看和她们没有太大区别,实际上,手心确实是有老茧的。 闫杉杉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知道这个小丫头已经五岁了,但看起来也就刚四岁的样子,甚至比有些四岁的孩子看着更瘦小一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做这么多的活呀? 就连他们府里的丫鬟,和她一般大的,要做的只是当公子小姐的玩伴,根本不用做任何的活。有些好的甚至能去国学院当伴读。 捡柴,喂家禽,洗衣服…… 一件件事情排的满满当当的,可是她才这么点点大,怎么能做的了呢? “是你爹爹娘亲,让你做的吗?”闫杉杉有些好奇。 小予兮摇了摇头,“舅母和二姐姐都说那不是兮兮真正的爹娘。兮兮的娘亲是仙女,在天上。兮兮爹爹在天上陪着娘亲呢。舅母说,娘亲怕黑,等兮兮长大了,就可以去给娘亲举灯了!” 闫杉杉虽然才八岁,但她比小予兮更能懂这句话的意思,她的爹娘应该是不在了的。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闫杉杉有些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对,只有长大了,才能看到天上的仙女。” 小予兮很是开心,“兮兮就知道,舅母和二姐姐她们从来都不会骗兮兮的!”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慢吞吞地走着,一直到了太阳偏移,两小只才看着眼前的庄子发呆。 闫杉杉疑惑地问,“我们之前上山是在国寺吧?” 小予兮点点头,安抚道,“没事的,我去找人问路。” 闫杉杉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来,摇了摇头,“别,我们没带护卫,这些人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好人,不能轻易说话的。” 小予兮点点头,好像是的,上次那个哥哥也说过会拐骗小孩子的。 “那我们顺着山底朝着一个方向走,肯定能找到的!” 小予兮很是乐观。 她之前上山就不小心走到了深山里,就是这样的办法,走了一整天才走到家的。 闫杉杉往后看了眼,她总感觉,若是刚刚没走还在原地的话,那些丫鬟早都找到她们了。 但是若是说回去的话,林子里看着就吓人,她有些不敢原路返回。 犹豫了许久,才点点头,握紧小丫头的手,“那我们一起。” 两小只顺着小道刚走了几步路,前面突然有个在池边洗衣服的妇人看到了她们。 “你们是啷个家的小姑娘?”妇人擦了擦手上的水,就走上前看着她们。 两个小姑娘长的极其精致,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里的孩子。虽然衣服上有些灰,但这花纹,一看就是城里的大小姐。 闫杉杉警惕地打量着她,一句话不说,上上下下给她打量了个遍,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我们出来玩的,侍卫在后面跟着呢。对了,国寺是在哪里?” “国寺?”妇人有些疑惑,突然猜到了什么,看向两个小丫头身后空无一人的位置。 若真有侍卫跟着,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小姐被一个农妇搭讪? 还真是一个上天送来的礼物。 这两个应该是哪个家里精心养出来的娇小姐。去国寺上香,结果贪玩,跑到另一个峰了。 这样,那些侍卫把山整个找一遍也得三四天,若是仔细查找,起码需要七天。 “你们嘴巴都裂了诶,要不然去我家里喝点水?喝完再带你们去国寺,还是有点距离的。” 喝水? 闫杉杉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地舔唇,还是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们不渴。” 闫杉杉说完这话就不打算再和她多话,直接开口,“你知道国寺的大概方位嘛?如果知道,就直接指一下大概方向就行,不必带我们去。” 妇人笑了笑,指向左手的方向,“沿着这里走就行,有个小路能岔过去。” 闫杉杉点点头,拉住兮兮的小手,就慢吞吞往她指的地方走过去。 小予兮一边被拉着走,一边不忘记回头道谢。 闫杉杉好不容易带着小予兮走到了小路,“马上就到了。” 刚说完,突然有两个人同时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闫杉杉惊恐地拉住来人的胳膊,拼命地抓挠着那人,拼尽全力想扭过头看看小予兮,实在是坚持不住,沉沉地昏睡过去。 第72章 皇后受了重伤 小予兮察觉到周围没人了,才悄悄睁开眼睛。 她在刚才有人用帕子捂住她嘴巴的时候,就故意装晕倒了,只是杉杉姐姐实在是一直在挣扎,那些人的精力全放在控制住她了。 小予兮歪头看向旁边,闫杉杉被捆了十几道绑在木桩上,嘴巴里还塞了布。 而她嘴巴上什么都没有,还只有手腕被从后面绑住。 可能是觉得她短时间不会醒过来吧? 小予兮看着面前的屋子,比她之前住的地方还要好,他们刚才也没走多久,应当是还在她们看到的那个村子里。 可是,上一次不是已经抓到这些人贩子了嘛?而且上次那些人明明只抓看起来没有背景的小孩子呀? 小予兮挣扎了半天,绳子被捆的紧紧的,完全挣扎不脱。 索性坐在了地上放弃挣扎。 窗户上突然被扔进来一个小纸团,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小予兮疑惑看向窗外,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在微风中摇曳的树枝,挣扎着俯身把纸团用手给展开,放在地上。 上面写着,“此处乃是反叛军的窝点,已通知穆将军,劳烦小主子再伪装一会,若是真发生意外,属下会立即动手,不让小主子伤到分毫。” 小予兮愣愣地看着纸团上的内容,沉默了。 这些鬼画符是什么? 是字嘛?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啊! 小予兮慢慢吞吞将纸团藏在角落里。 算了当做没看见吧。 反正她也不认识…… 小予兮:e-(?д??) 她刚藏好纸的下一秒,门就被人推开。 迎面对上来人的眼睛。 完全来不及闭上。 “看来中原这边的药比不得我们那沙族啊?一个小孩子都能这么快就醒来。”站在最前方的那人头上梳着十几个辫子,眼里阴毒地看着小予兮。 一旁的男子笑着迎合,“这是自然,那沙族的药可是天神所赐,中原哪里能比。五皇子,这两个已经确定身份了,一个是穆家新带回来的那个表小姐,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寄居在穆家,之前听说还生了场大病,身份这些倒是没什么用。不过另一个可不得了。” 被称为五皇子的辫子男立即对醒来的这个小丫头不感兴趣,转向那个被捆了十几道结结实实的大了不少还在昏睡的小姑娘。看到她那酷似皇族的脸,微微挑眉,“皇室的?” “是之前揽月公主的小女儿,如今宫内闫妃的胞妹,很得太后的恩宠。” “此次事情办的很是不错。袭击国寺的人全都退回来了吧?” “已经全部安全撤离,月国的皇后受了重伤,揽月公主还在昏迷,不过太后被人及时护住了。” “无妨,要的就是把反叛军的名号打出去。要让世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登位登的不明不白。” “殿下英明。” 小予兮抬头看着那个五皇子旁边的人,皇后受了重伤? 那不就是大姐姐受了伤吗? 大姐姐受的伤很严重吗? 小予兮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地滚落,哭得可怜极了。 “啧。”原本走到闫杉杉身旁的五皇子听到压抑的哭声有些烦躁地走过来,捏住小予兮的下巴,把小丫头的头硬抬起来。 看着她精致的脸,皱紧眉头,“她和穆云南长得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确定她是穆家的?那个穆云南可是八岁上战场,见到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阎王。” 小予兮被猛然间捏住下巴,吓得憋住了眼泪。 这人看着比之前的娘亲还要吓人…… “毕竟是表姑娘,在乡下呆了好几年,才带回穆家。据说是还算受宠的,不过听他们说,这个表姑娘笔墨不通,身体还柔弱,之前就是穆云南亲自去宫里请的太医给她治病的,差点点就没了。” “女阎王倒是挺关心她啊?五哥你说,要是卸个胳膊给女阎王送过去,她会不会立马追杀我啊?”一个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少年笑着开口。 “可以卸,但不是现在。古彻和萨里谙还在他们手里,我们要做的是他们还回来。”五皇子提到古彻和萨里谙就来气,看着这个穆家的小孩子,恨不得直接除之而后快。 那个穆云南简直就是他们天生的劲敌。 他们连着输了十场,这一次还把他们的两个将军给俘虏了,也不知道古彻和萨里谙的嘴巴严不严,有没有透露什么不该透露的消息。 他们在月国经营了快二三十年,可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俘虏被一网打尽。 之前穆云南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他们败了倒能理解。 这一次他们换了兵法,还特意下了一盘大棋,方方面面考虑的极其周全,穆云南在京城里,居然还能坐镇指挥,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若不是此次的偷袭的事只有他们皇室知道,他都要怀疑那沙里有月国的卧底了…… 明明是卡着中原举办的除夕,所有人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才偷袭的。这居然也能被预判的到? 这个穆云南还真特么的邪门啊…… 卸……卸胳膊? 小予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得多疼啊! 兮兮是给二姐姐惹麻烦了嘛? 小予兮撇了撇嘴,眼泪又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那沙五皇子的手被她的眼泪烫到,立马松手缩了回来,颇有些嫌弃地看着她。 就知道哭。 看着就和穆家那两个神经病不一样。 那沙五皇子站起了身子,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被滴到眼泪的手,“等皇后的轿子到了皇宫门口,让塔刹去用箭射个纸条进去,最好是擦着脖子不伤到人的把让他们放人的信送进去。就要让这个废物皇帝知道,我们那沙的箭法有多么高超。他们战役上胜了我们,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一旁的人迟疑了一下,“不伤到人,还要擦着脖子?” “有问题?”五皇子挑眉,看向说话的那人。 “没有。属下这就去吩咐。” 箭手塔刹收到指令:擦着脖子还不伤着人,再安全撤离,真是活爹…… 第73章 那个女阎王来了 闫杉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第一时间扭头就看到了小予兮那双清亮的眼睛。 全身酸疼的厉害,胳膊和腿都是死死地绑着。 反而看小予兮那丫头,两只手被绑在身后,腿上拴着个绳子绑在木桩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嘴巴里都没有塞布! “呜呜呜。”闫杉杉试着用舌头把塞得紧紧的布给推出去,却无疾而终。 又开始挣扎着想把捆着她的绳子给去掉。 但实在是绑的太紧了。 只是弄了一小会,闫杉杉就平静下来,用死鱼眼盯着小予兮,不再动弹。 所以,为什么都是被绑过来。 人质还有区别对待的? 闫杉杉很不理解。 小予兮安静地看着杉杉姐姐,等她不再尝试挣脱,才小声地说,“杉杉姐姐,你有办法出去嘛?” 闫杉杉无语凝视。 “呜呜呜呜?”你觉得呢? 小予兮有点难过,也不知道大姐姐怎么样了,受伤严不严重,二姐姐看她一直没回去,会不会担心她。 而且,中午就吃了一点点的斋饭,已经饿了。 像以前她饿个两三天都没事。 这段时间吃的有点多了,一饿就好明显好明显。 二姐姐会知道她被抓到这里了吗? 如果一直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闫杉杉看着她身上的两个细绳,再瞅着自己身上的粗绳。 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他们的目标就是她吧? 这个小丫头就是被附带的? !!! 再看向小予兮时,闫杉杉眼底有一丝丝的歉意。 完全不懂的小予兮,对上她的视线后,迟疑地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而后慢吞吞地用手去够她藏在角落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推到二人中间的位置。 闫杉杉低头去看,看到纸团上写的内容后,瞬间无语住了,抬起头,看着小予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早说你有人守着啊,我还担心我们两个要没了呢! “吵死了!”门外突然传来锁被打开的声音。 闫杉杉生平第一次,果断双腿抬起,将纸条弄过来,紧紧地踩在脚下,一丁点都没露出来。 一个胖子走了进来,直接忽视了小予兮,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闫杉杉。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胖子伸手把她嘴里的布塞地更严实了些,见她连“唔”都“唔”不出来了,才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 “老实点,要是那个狗皇帝识相一点,你明天就能回去了,别呜呜的烦人!”胖子抬手拍了她一把,又转过头看向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很安静的小丫头。 “你跟着她多学学。从始至终就没说过话,一个公主的孩子还没乡下孩子听话,真的是。” 闫杉杉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过了会又颇为嫌弃地懒得理他。 呵,他夸赞的那个人都要把他的老窝给掀了,还在夸呢? 傻子。 不管他,反正穆家已经知道了。 她们可能等不到明天就能出去了。 到时候她再狠狠地踹他几脚。 敢把本小姐绑成这样,半个身子都麻掉了…… 闫杉杉咬牙切齿地想着。 “安静哦,不然就要动家伙了。小丫头身上多了几道疤,应该不好吧?”胖子阴恻恻地笑着,直接退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 小予兮看到那人离开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杉杉姐姐,那边有火光。” 小予兮昂了昂下巴,示意她看后面的小窗。 闫杉杉扭头看了半天,一丁点火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免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她。 哪里有火光? 小予兮踮着脚尖看过去。 虽然很微弱,但她从小就对这个极其敏感,有些时候他们村子里的人还要轮着去守山,若是发生了山火,可能一个村子的人都要死的。 现在的光虽然很弱,几乎看不见,但已经烧起来了。 “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嘛?”小予兮弱弱地开口。 闫杉杉眼睛骤然亮起! 果然,穆家肯定不会让他们家的孩子在外面待一个晚上的!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快!把那两个小丫头给塞到车上,那个女阎王来了!” 胖子听到女阎王,整个人吓的一抖,连忙慌里慌张地开了锁。 “娘的,那个女阎王不是打听过,今日下午去了聆城去查贪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主子那边安排的人没拖住?” 胖子便问,便和来的瘦子一个人重新捆了一个,直接把两个小孩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车上。 “先走!” “驾!”胖子也没那么多想法,立马驾着马车就离开,待马车离开了一段距离,才有些害怕地看向后边的漫天火光。 他们这里的全是那沙族的人,不可能有出卖自己国家的人,那这个地方究竟是如何透露出去的? 他还觉得这里万无一失呢。 小予兮悄悄地解开绳子,她刚才被重新绑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捡了一块石头,从上车开始就悄悄地磨绳子,磨了许久才把绳子彻底磨断。 小予兮用一个手指堵住嘴巴,见闫杉杉点头,才将她嘴巴里的布给扯了出来,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慢慢给她解绑。 幸运的是外面那个胖子全程都在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咒骂着月国的人,声音极其响亮,彻底盖住了车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导致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闫杉杉揉了揉发麻的腿和胳膊,生无可恋。 她这一次可是受了大罪了,再也不想到国寺里来了。 小予兮看着车厢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在角落里搬起来一块用来压车的大石头,踉跄了一下。 闫杉杉连忙上前帮忙搬了起来。 看了她一眼,突然懂了她的意思。 两个小家伙抬着大石头,慢慢地挪到车前,高高举起石头。 “咚——”地一声。 狠狠地砸到那个胖子的头上。 一下子就看到那个人头上流下了鲜血,直愣愣地倒在了车上。 闫杉杉吓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一旁。 小予兮看着那人流下来的血,面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 冷静地可怕。 第74章 她想舅母和二姐姐了…… 闫杉杉咽了下口水,“兮兮妹妹?” 小予兮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闫杉杉。 小小的脸蛋上溅满了血,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向闫杉杉。 闫杉杉心里发怵,颤抖着问,“你没事吧?” 小予兮迟疑地摇了摇头。 突然马车晃了一下。 闫杉杉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会骑马,这马车无人操控,那她们不更是死路一条? 闫杉杉正打算去尝试拉一下缰绳,马车上瞬间落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蒙面女子,从容地拉起缰绳将车停了下来。 女子停下马车才单膝下跪,“属下慢了一步,小主子莫怪。” 闫杉杉看着她对着小予兮的方向虔诚地垂下头,不免艳羡地看向小予兮,有这么厉害的暗卫,好酷! 小予兮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姐姐她从来没见过。 她的记忆很好的,穆府的丫鬟她基本上认了个遍,这个人她从未见过。 见到小主子有些抗拒,十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试了下那个人是否还活着。 十五伸出手探了下鼻息,又摸向他的脖颈。 这人已经没气了。。。 她们两个小姑娘的劲还挺大的…… 十五内心感慨了一下,还是认真开口,“属下是二公子安排过来的人,小主子莫怕,二姑娘和二公子已经来了。” 小予兮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但这里实在是很偏,除了眼前这个人,也没有其他人了。 闫杉杉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地问,“你认识她吗?” 小予兮果断摇头,“不认识。” 十五一时语塞,暗卫暗卫,就是要在暗中护着的。 这还有一个到现在都没出现的呢。 让她扔了个纸条传递好消息后就消失了,她都找不到那个人现在到底躲在哪里。 “小主子不认识属下是属下的问题,小主子莫怕,如若不放心,可以在此等二公子他们过来。” 十五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属下退远些,小主子可心安些。” 小予兮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虽然这人看着很友善,但是也许呢? 小予兮有些紧张地扯着衣服,远远看着火光的方向。 那边的尖叫声呐喊声从开始的尖锐,也慢慢地消散在空中,回归平静。 十五见那边的事情应当是告了一个段落,抬手向空中放了一个烟花。 “砰——” 小予兮抬头看向天上炸开的烟花,有些惊叹地张大了嘴巴。 她之前只有逢年过节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带着家里的弟弟去县城里看城主府放的烟花。 她今年被带到了穆府,过年都是在床上躺着的,还是今年第一次看到烟花呢。 十五注意到小主子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将腰间别着的烟花筒全都拿出来,摆在小主子面前。 见她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烟花筒,不免带上笑意,握住小主子的手抬起来,认真教她如何放烟花。 不一会儿,一朵朵地烟花就绽放在空中。 “砰——” “砰——” “砰——” …… 连炸了十几朵。 还在杀人的穆云朝:…… 怎么回事? 这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连放十几次信号弹? 难道,这些那沙族的人没有被穆云南全部给拦住? 有其他的人去追兮兮了? 不应该啊? 这边闫杉杉见小予兮对这个感兴趣,连忙开开心心地说,“这个不好,声音大烟花小,等回去了,我把家里的烟花给你拿过去,那开出来的可漂亮了,什么颜色都有的。全都给你。” 一旁的十五默不作声,嘴唇却轻轻抿了抿。下次,她一定跟主子提一下,将信号弹做的更好看些。 “很好看嘛?”小予兮坐在马车旁边,仰着头看着她。 闫杉杉的脸“噌——”地一下变红,僵硬地点点头,“当……当然,我回去就把家里最好看的全都给你送过去。不,我把所有的全拿过去,你放着玩。要是有喜欢的,你就跟我说,我让下人给你做一堆!” “哇!”兮兮有些惊叹地看着她。 闫杉杉极其受用,挨着小予兮坐下,“你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不理解怎么突然感觉杉杉姐姐变得黏黏糊糊的了。 闫杉杉开始是被吓着了,后面缓过神来,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好酷啊! 从始至终都没害怕过,一脸冷静,还把绳子自己就割断了,还把她给救了出来。而且杀了人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冷静地把沾了血的石头扔在了地上。 真的太酷了! 已经哭了好几次最后磨绳子抬石头被累的不想有表情的兮兮:??? “兮兮都有了。”小予兮认真地回答。 她喜欢的东西,只要是她表现出来的,第二天必定会出现一大堆在她的小屋里。 之前她喜欢吃糕点,几乎只要她会去的地方,都被摆上了糕点。 她喜欢漂亮精致的小裙子,第二天就全是类似款式的小裙子。 她摸了摸玉石,第二天就有满屋子的玉石随便她玩。 这样想想,好像她什么都不缺呢? 唔…… 原本精神的小予兮瞬间有点蔫巴。 她想舅母和二姐姐了…… 也不知道大姐姐怎么样了…… “兮兮。” 小予兮正垂着头,突然腾空飞起,落入一个怀抱里。 小予兮疑惑地昂起头,看向他,“二哥哥。” 穆云朝垂眸打量着她,用手擦拭着她脸上溅到的血渍,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他在收到十五发给他的消息后,心就彻底提了起来。 好在,她当时和这个闫家的丫头一起去玩了,若是在国寺里,以当时的惊险程度,怕是以十五的能力,没办法将她完全地护住。 “可害怕?”穆云朝抬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小辫子。 小丫头到了穆家后就一直担惊受怕的,是他保护不周的缘故,得好好想个办法。 小予兮原本一直忍着的眼泪,在听到二哥哥温柔地问她害不害怕的时候,瞬间忍不住,把头埋在二哥哥的脖颈,低声抽泣。 第75章 他安排人在兮兮身边 穆云朝听到她的抽泣声,心脏微缩。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予兮哭泣。 前世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总是觉得全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发生再大的事情她都极其平静。 如今她哭了,才彻底觉得好像她真的把他当成家人了…… 穆云朝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兮兮不哭,下次哥哥不会让你再被吓着了。” 小予兮将头埋在二哥哥的怀中,悄悄用二哥哥的衣服擦了擦眼泪,才安静下来。 但还是不好意思抬起头。 她们都说二哥哥极爱干净的,她把二哥哥的衣服弄脏了。 穆云朝看向马车上的死人,又看向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十五和看到他后就立马噤声的闫家那个女孩。 “十五,把她送回去。车上的那个补上两刀给埋了。再去书房候着。” 十五眸光闪了闪,自是知道自己今日的事逾矩了,抿了抿唇,低声道,“是。” 察觉到他们离开后,小予兮才直起身子,看着二哥哥肩膀上的大片濡湿,“把二哥哥衣服弄脏了。” 穆云朝不太在意,笑着哄她,“没事。衣服换一件就好了。” “大姐姐,怎么样了?”小予兮鼓起勇气问道。 穆云朝有些震惊,这小丫头不是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并不在国寺里吗?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但只是粗粗一想,就猜到可能是这群人说话的时候被小丫头听到了。“你大姐姐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小予兮乖乖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将自己团吧团吧地依偎在二哥哥怀里睡着了。 穆云朝慢慢将马的速度减慢,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丫头,忍不住嘴角微弯,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让她躺着。 —— 穆云朝将小丫头安置好,从院内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刀上还在滴着血的穆云南将大刀横在二人之间。 穆云朝抬眼看向她。 “穆云朝,我且问你,你把兮兮当成了什么?穆家升官发财的工具吗?”穆云南红着眼睛怒视着他。 “你觉得,一个前世连尸首都没回到故土的人,对权势当真有如此在乎吗?再升官发财,又有何用?穆家的前程又于我有何用?穆云南,如若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守护疆土,我重生的想法,是带着兮兮离开京城,永不回来。” 穆云南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将长刀收回,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我原本的打算是用穆家如今的权势找到兮兮,再让大姐假死宫内,把她带走,最后一把火烧了穆家,全家离开京城。但我没想到,你重生了还把兮兮带回了穆家。以你如今对月国的忠诚,如若我不留在这,你还会落得跟上一世一样的下场。”穆云朝清冷的眸光看向她。 “云南,我比你更早认识予兮。是我把她牵扯进京城的一摊浑水之中。是我的错,我已知晓。你觉得,我会再犯同样的错吗?” 穆云南看着他,微抿双唇,疑惑开口,“你的意思?” “刚巧,我也打算去问问,具体的情况。是什么能让我的暗卫,明目张胆地违抗我的旨意。” 穆云朝直接朝着他的院子走去。 穆云南只微微迟疑,就快步追了上去。 穆云朝院内,十五笔直地跪在地上。 见二公子和二小姐一同进来,自知难逃此劫。 “识舞?”穆云南前世见过她,她是那沙皇最受宠的美人。 竟然是二哥的人? “十五,我给你的指令是什么?”穆云朝垂眸看着她,眼里冰冷至极,已是把她看做一个死人了。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主子,不让小主子受伤分毫。” “所以今日是何原因?” 没有第一时间将予兮给护住,反而任由她在林子里乱走,在遇到那沙的人后还任由他们把予兮给带走。 即使如此情况,她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通知云南,让云南赶回来领这份功劳。 “属下……”十五微垂眼帘,“属下知错。” “这并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若是你说出来原因,可免你死罪。”穆云朝冷冷地开口。 十五默默攥紧衣裙。 穆云朝看她这副样子,心下已有了答案,“是你师父?” 十五一怔。 她是从穆家专门的暗卫营出来的,从朝字,排十五。 她也没想到,护在小主子身边的另一个人,是她在暗卫营里,把她从小培养到大的师傅。 穆云朝抬手,“去领罚吧。” 穆云南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她师傅是谁?” “这就要问我们的好爹爹,他想做什么了。” 穆云南听到爹爹这个词还有些恍惚,她重生后还没私下里见过爹爹,每次知道消息后就立即避开,在朝堂上,她站武将之列,从不看他一眼。 就是因为前世娘亲哭着求他和离的时候,他拒绝了。 哪里有什么真爱。 明明在娘亲生下大姐姐的时候就抬了娘亲的丫鬟当妾室,先娘亲一步生下了长子,而后又在外面养了外室,最后还把外室接回了府里抬了姨娘,老了还要再找一个年轻的,和府里那个假小姐一同做局,陷害穆府卖国通敌。 最后被予兮救下来后,遣散院内莺莺燕燕,说此生只爱娘亲一人。 哪里有如此虚伪的爱? 令人作呕。 “他安排人在兮兮身边?” 穆云朝笑了笑,眼底暗沉,“怕是不止如此。” 再一次主动来到爹爹的院子,穆云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见云朝肆意地走进去,一脚踹开爹爹书房的门。 穆云南:(☉_☉)…… 云朝怎么变得如此粗鲁? 穆司邝拿着笔的手微颤,看向他的这个儿子,默默放下笔,拿起纸,仔细观赏了一下自己的绘图。 轻笑着开口,“是我的命令。怎么,就这么件小事就如此的生气?该如何担当大任?” 穆云朝上前将左手按在桌上,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穆司邝看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云南,笑着说,“我们穆家兢兢业业为月国付出了几代人的命,我想做什么,难道不是很显然吗?云朝,知子莫若父,你当真不想吗?” 第76章 兮兮特意留了一个 穆云朝眼底有风暴掀起,双手死死地按在桌板上。 “你当真觉得,你了解我?” 穆司邝微微挑眉,从容地将手中的纸,摊开,放在他面前。 穆云朝垂头看着这个纸上画着的龙椅,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哄,“你简直是疯了!” 穆司邝向后倒去,靠在椅子上,抬眼看着他。 “云南有兵权,你有谋略,云裳能做后盾,为何不能反?”穆司邝轻笑,“更何况,前世被惠济高僧称为天女的予兮也在我们这儿。天时地利人和,我穆家全都占了,又有什么理由不反?” 云南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你为何总是如此自私自利?前世娘亲已经很惨了,你为何不能为她想想。我穆家与安家世代忠臣!怎么能毁在你的手里?” “南儿,你前世为了那个废物,不还是死了吗?他有什么用啊?从开始就是穆家把他扶持上位的,发现穆家功高盖主,就想方设法地污蔑关押。也就是你傻,给穆家平反后,又巴巴地凑上去献命。”穆司邝眼底有一丝鄙夷。 当今这个皇上宋祁渊本就不是以皇储来培养的。 甚至可以说在未登基前是个只顾吃喝玩乐的不通文墨的皇子。 只是先皇一朝病逝,大皇子在外被流寇害死,二皇子中毒而亡,三皇子坠马落了残疾,四皇子落水溺亡,其他皇子又太小,最后只剩下五皇子宋祁渊一个适合登基的存在。 于是他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扶持上位了,他一个真真正正的草包就这样成了皇上。以他的能力,月国灭亡是迟早的事。 穆云南气的发抖,红着眼眶看着他,“我护的不是他,是我月国的国土,与我月国的子民。只要月国子民还在,我只要还活着,就会一直护着他们。” “我穆家前世被查,还不是因为你色欲熏心、引狼入室。如果不是你,娘亲也不会收到羞辱,求和离不成,最后悲痛欲绝,自绝而亡。” 穆司邝对云南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淡淡地开口问她,“南儿,这是你和爹爹说话的态度吗?” “你,不配当我爹。”云南转身就走,到门口转过头看向他,“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再在予兮身上做文章,我会亲手弑父。说到做到。” 穆云朝一直等云南离开了,才缓缓开口,“你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此事?可前世此事并未发生。” “前世?因为前世云南的这场仗输了,也没生擒他们的两大将领,还被他们火烧了粮仓,最后月国在元宵夜让了三城给那沙,还嫁了一个公主以求短暂的和平。他们自然不需要如此想方设法的救人。” “云朝,你动过反的念头的。” 穆云朝看着他,面无表情,“我没有想谋朝篡位。” “我当然也没有想。皇室宗祠那么多个皇子,自然有能堪当大任之人。宋祁渊他本就是个错误,那就不该让他错误的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 “下次要再做事情,提前告知。你现在还是穆家的人,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眼里的眼中钉,无数人等着你犯错,把一整个穆家拉下水。云裳还在宫中,她不能是棋子,也决不能成为弃子。你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牵扯到穆家任何一个人,我会先云南一步杀了你。” “我就这一条命,随你们。” 穆云朝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姿态,转身就走。 小予兮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二姐姐手里拿着把滴着血的刀,正神色莫测地垂头看着她。 小予兮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探出来半个身子,伸出双臂,要二姐姐抱抱。 “二姐姐。” 穆云南回过神,突然意识到她把刀带到了予兮这里,连忙四处看了看,把刀放到窗台边的桌子上,才走过来将兮兮拥入怀中。 “兮兮今日怕不怕?”穆云南温柔地摸着她睡得红彤彤的小脸,有些疼惜。 “兮兮今天见到了烟花,好漂亮好漂亮的,可惜二姐姐没有看到,兮兮特意留了一个,等明天放给二姐姐看。” 小予兮含糊不清的说着,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还在身上摸着她偷偷藏起来的那个烟花。 诶?去哪里了? 明明放在腰间的系带上的呀? 小予兮疑惑着,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直接栽到二姐姐身上睡熟了。 穆云南摸着她比刚入穆府时柔顺了许多的黑发,轻轻笑了笑,低声说,“谢谢兮兮。” 刚刚在爹爹那边压抑在心底的郁气,因为小予兮的几句话,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若是真想不开,要去造反,她就直接杀了他就是。 娘亲也是重生的,可能也不是很想看见他。 她既然重生了,就得护住家人一世安宁。 穆云南将小予兮的被子给盖好,深深地看了小予兮一眼,才拿着刀离开。 —— “五皇子,我们在废墟下,发现了这个纸条。” 那沙的五皇子单手接过,仔细地看了看,眼底沉沉,“倒是小瞧那个穆家的孩子了。居然是因为她透露的行踪。” “五哥,那个女阎王还真是狠,直接把我们的地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的手下,几乎是被她屠尽了。” 五皇子紧紧捏着这张纸条,心里一团的火。“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穆家的暗卫连穆云南都不配有,她为什么会有?你们开始时候为何没有发现?” 一旁的侍卫低着头,低声下气的说,“也就这一两个月才回到京城的,原穆家大小姐穆思怡流落在民间的女儿,体弱多病,文武均不通,按理来说,穆思怡一个大家闺秀逃婚下嫁,她的女儿也不会收到欢迎才是。” “胖子也是被她弄死的?” “这个不能确定,不过看着高度,像是胖子坐着,被这两个孩子举着石头砸死的。” 很好,这个小女孩,穆予兮,他突然开始感兴趣了。 第77章 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 “呀!小姐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血迹?”莺蕊有些惊慌地看着小予兮里衣上的血渍。 昨日她给小主子更衣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结果一个晚上而已,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血。 莺蕊紧张地把小予兮身上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没有受伤就好。 刚放下心来,又看到了地板上的血滴,还有窗旁小桌上的血。 顿时心下一紧。 这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予兮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雪白的里衣上星星点点的血渍,有些茫然。 “小姐,昨日二姑娘来了后,还有谁进来了吗?”她昨日远远看到二姑娘进院就第一时间避开了,完全不知道二姑娘是何时离开的。 “二姐姐?”小予兮歪了歪头,她好像没见到二姐姐呀?“二姐姐晚上来了吗?” 莺蕊点点头,“对,二姑娘昨日来了。”边说便给小主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小姐定是昨日睡熟了。没了印象。” 给小予兮梳上两个小发髻后,才抽出时间把屋里地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 “对了小姐,今日一大清早,闫侯府就送来了一大堆烟花。小姐可要去看看?” 小予兮听到烟花,连忙将口中还没咽下的早餐给慌慌张张地咽了下去。“要看!” 莺蕊连忙倒了杯水,伺候着小姐喝下去,“小姐慢些吃,烟花被放到了库院,一时半会也抬不走的。” 小予兮“吨吨吨”地把水喝掉,就立即跳下椅子像个小炮仗似的往门外跑。 在院子里剪枝的国公夫人看着小予兮从屋内跑出来直接冲到了院外,有几分诧异,“怎的和云南小时候一样,跑的这么快。” 一旁的丫鬟轻笑,“奴婢听说闫侯府送来了一堆烟花,表姑娘应当是想去放烟花了。” 国公夫人皱眉,“闫侯府无缘无故送什么烟花?” 他们国公府和闫侯府不说是死敌起码也是各不相干,谁也不想理谁的关系。怎么会莫名其妙送一堆烟花过来? 国公夫人昨日只知道予兮被云裳带去国寺上香,前世的予兮就有过判词,大概意思是说她命格好,是月国之福。 所以她知道是去国寺后很是放心,对昨日发生的意外毫不知情。 而皇后受伤的事情被封锁的极好,几乎无人知晓此事。 “奴婢听说是闫侯府二小姐所赠。” 国公夫人点点头,“小孩子的关系还真是单纯,应当是送了几个她喜欢的烟花,走,刚好去看看。” 小予兮跑到了库院,看着堆的满满当当的院子,有一丝茫然。 好不容易追上小主子的莺蕊还没来的及喘气,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 早上管家说闫侯府送来了烟花放到了库院里,她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不直接送到院子里来。 如今倒是解惑了。 这么多的烟花,哪怕是一天放一个,一年也放不完啊? 库院本就是国公府里最大的院子,就这都已经垒到了院门外了。 这得掏空多少家的烟花铺,才能收集到这么多各种款式的烟花的? 「好多!」 小予兮眼睛逐渐亮起,直接蹿进了垒起来的烟花山里。 国公夫人慢吞吞赶过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几分震惊。 她原以为,小孩子之间的赠礼,就是送几个意思一下就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烟花。 烟花制作不易,在月国的价格极其高昂,送了这么多,是把闫家的库房搬了一半过来了吧? 想到揽月公主知道此事的表情,国公夫人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予兮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看到正在笑的舅母,连忙迈着小短腿跳进舅母的怀里。 “舅母!”小予兮把头埋到舅母香香软软的怀中。 “要放烟花!” 国公夫人温柔地笑着,轻声哄着她,“晚上放烟花才能看的更清楚些。现在还早,看不见的。”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有些遗憾地“奥”了一声。 国公夫人索性抱着她,慢吞吞地离开这里,她听说过这么多烟花放在一起是有危险的。 若是当真是揽月公主授意许可的话,那这个还真是得离远些,待会让人把这些退回去才行。 “兮兮这两日玩的开心吗?喜不喜欢大姐姐?”国公夫人笑着问她。 小予兮有些疑惑,看着舅母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默默地点头。“大姐姐可温柔了,对兮兮特别特别好。也不会生气,而且皇帝姐夫对大姐姐也很好,太后也很好,就是看着很吓人。国寺也很好玩。” “那个老师傅还让兮兮摸了光头,昨天还玩了之前从来都没有玩过的游戏,兮兮和杉杉姐姐还一起放了烟花。最后二哥哥还是亲自来陪兮兮玩的。兮兮很开心!” 小予兮开开心心地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舅母。 她尽力地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库给舅母描绘了一个美好的一天。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抱怨。 国公夫人并不知情昨日的事情,笑着说,“舅母也许久没见着你大姐姐了。不过她健康就好,健康舅母就放心了。”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垂下头。 兮兮骗舅母了,兮兮是个坏孩子。 小予兮见到了二姐姐的院子,连忙从舅母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直接跑进二姐姐的屋子。 枫悦看她直接就跑进了二姑娘的书房,连忙上前把小丫头拉出来,将书房落了锁。 书房如此重要的地方,可不能让小丫头随意进出。 “干娘?”小予兮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三妹妹呢?” 那个小女孩? 好像她记得次日清晨就被二姑娘给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二姑娘并没有细说。 只留下了受了重伤的那个男孩。 “你那个三妹妹已经离开了,安安全全的。什么事都没有。”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她不继续找娘亲了嘛?” 就这样一个人离开了? 三妹妹怎么都不和她说一声? 小予兮有些委屈。 第78章 多多的糖! 枫悦是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的,也知道穆家这两个孩子都下意识地同时把安妧(国公夫人)给瞒着,不让她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 应当是怕她担心吧…… 枫悦仔细地给小丫头检查了一番,确认小丫头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后,才放下心来。 国公夫人倒是有些好奇,“三妹妹?是谁?” 穆家的庶子庶女不多,徐敏生的大公子穆绍,柳湘生的四公子穆驰,还有闫语絮生的三小姐穆丝蓼和五少爷穆岩。 但比兮兮小的只有两个男孩子,并没有女娃娃。 那她话里的三妹妹是从哪里来的? 枫悦微怔,倒是忘了,二姑娘每次带人回来是不用通知安妧的,所以安妧不知此事很正常。 小予兮抬起头,“是兮兮之前的三妹妹。” 国公夫人看向小予兮,眼底有些异样,重复了一遍兮兮的话,“之前的三妹妹?” 那家人,她懒得去处理,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她已经够给他们脸面了。 有些人还真的是给脸不要脸。 国公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嘲意,“她来这做什么?” 国公夫人看向枫悦。 云南瞒着她,必然是担心她动了肝火,像前世那样生了场大病。 不过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像前世那般愚蠢,现在穆家安康,地位稳固,不趁此机会把前世惹过她的人给弄死,怕是后面也没机会了。 枫悦有一丝的迟疑,她是这个事情的知情人,从头到尾她都知道,甚至那个小男孩昏迷的时候,她还在此时机把前因后果都了解了一下。 兮兮在那个农户家里被欺辱虐待,差点儿就要没了,如若不是云南把她及时带了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落下病根。 而且那家子实在是大胆,居然还敢鱼目混珠,让自己的孩子假冒穆家的孩子。 如若不是云南发现不对,当真把那个农户家的孩子当成兮兮给接了回来,那思怡的兮兮就当真要在那个农户家里蹉跎一生了。 而且做了这种事情,还妄想着让穆府给他们钱。 他们可真敢想啊?当真觉得穆家是什么慈善的世家吗?没把他们就地处死,已是仁善至极,还妄想从穆家拿钱。 只是那个女孩在这儿待的那一天确实是乖的,摊上那个家庭也是受罪。 枫悦想了想,还是说了缘由。“那个女孩云南送到了他们战士遗孤那里,听说她这么大的孩子能学着包扎伤口,日后也能去战场上,我觉得挺好的,总比她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好些。” 国公夫人敛下眼睫,“她是说,她那个娘在穆国公府门口消失了?” “小孩子嘛,可能说的和真实的事情略有出入,说不定是她那个娘把她丢了也不一定。” 丢?他们家的女娃娃可都是有用处的,要换粮的,怎么可能说丢就丢掉? 有空得问问云朝和云南,是不是她们出了手。 若是善后没做好,也是会有麻烦的。 “那个受伤的男孩,我去看一眼。”国公夫人轻笑着,压抑着内心的想法,“是在侧院吗?” “对,早上刚能走动。”枫悦笑着上前接住小予兮,抱入怀里领路。 国公夫人看向院中的枯叶,“这院子里怎的没人收拾?” “二姑娘好像不太喜欢外人进出院子,等明儿我给她这修剪一下枝叶。” 国公夫人微愣,突然想起前世她的书房里被翻到有与敌国往来的书信。 想来是这个原因,才不愿让人随意进出的吧? “那到时让丫鬟说一声,我和你一起。” 枫悦笑了笑,“你这娇嫩的手可别被枝叶给伤着了。” “哪有那么娇弱?” 进了院子时,正看着穿着黑衣的小男孩正抱着衣服往屋里走,见到有人进来,下意识把衣服藏到了身后。 枫悦看见他藏到身后的衣服,是他之前的衣服,云南特意吩咐了不要扔的,上面还有大量的血渍。 萧闲看着枫悦怀里的予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国公夫人看着他,倒觉得这面相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是太小了,看不出来是谁。 被云南留下来的。 应当不是什么有问题的人。 萧闲收起直勾勾的眼神,挪到国公夫人脸上,迟疑了一下,看着她身上华丽的服饰,“夫人万安。” 国公夫人看着他虽然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但却装成大人的模样的萧闲,有些想笑,温和道,“不用如此拘谨。” 萧闲得了回复,立刻将目光转向小予兮脸上,将手里的衣服随手放在一旁石头上,立马跑上前,有些期待地看着小予兮,“小……” 硬生生把没说出口的词给吞了,生怕吓着她,“是来专门看我的吗?我已经好全了,不用担心的。” 小予兮认真地吃着枫悦干娘送给她的糖块,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歪了歪头。 「好可爱!」 “好全了,是要走了吗?”小予兮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开口。 「唔,这个糖好好吃呀,该怎么让干娘多送给她一点呢?」 「舅母上次才嘱咐过兮兮少吃些糖的。」 「但是偷偷摸摸地含在嘴巴里面,就不叫吃糖了吧?」 「对,这种是含糖,不叫吃糖。」 「那兮兮得多含一点糖!」 「多多的糖!」 !!! 走? 萧闲大惊! 默默咽了下口水,组织着措辞,“也没……没好全,这个腿走起来还是有些困难。而且走几步,就想着要休息会,疼得……疼得厉害。” 枫悦一眼看出来他话中的意思,轻笑着替他圆,“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她其实挺佩服这个小孩子的,这么小的年龄,忍痛简直是绝了,那么多的大人都坚持不住的,他硬生生地咬着棍子挺了过来。 而且身上的伤刚好上一点,就开始主动下地练习走路。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鞭策着他努力。 不过,枫悦笑着看着怀中认真吃糖的小予兮。 那孩子的表情太容易懂了,轻易就能看出他对兮兮感兴趣,只要视线里有她,就黏住不移开了。 第79章 哪里来的小贪吃鬼 小予兮认认真真吃完口中的糖,压根没有在意到这个哥哥说了什么,昂起头看着枫悦。 “干娘,兮兮还想要糖糖。”小予兮软糯糯地贴近枫悦的脸,贴着蹭了蹭,又用期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想要。”小予兮嘴巴贴了上去,糊了枫悦一脸口水。 枫悦忍不住笑出声,将荷包里用糖纸包裹好的糖块取出,单手拆开,喂到她口中。 “哪里来的小贪吃鬼呀?”枫悦捏了捏小予兮的鼻子。 萧闲看着这一幕,有些艳羡,又有些若有所思。 若是他也有糖块的话…… 她会不会也这么亲近他呀? 正笑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便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对国公夫人低声说,“夫人,方才宫里来人了,太后口谕,元宵宴上务必带上表姑娘。” 国公夫人微怔。 只去了两日便入了太后的眼? 果然是国寺的和尚又说了些什么吗? 前世的时候,太后对女子为官颇有微词。 在她眼里月国已经有了一个女将军,结果又出来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官,简直是违背祖训。 也是国寺的大师给了判词后,才瞬间变了脸。 这一世倒是提前了许多。 “元宵宴?是二姐姐说的那个嘛?”小予兮仰着小脸,期待地问。“是又可以见到大姐姐了吗?” “对,”国公夫人笑着揉揉小予兮的小脸,“兮兮又可以见到你的大姐姐了。” 小予兮眼睛一亮,这样就能知道大姐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国公夫人的手微顿,一丝灵光乍现,突然看向那个小男孩的脸。 萧闲…… 前世她曾见过他的。 在予兮的身侧。 萧闲察觉到国公夫人的目光,有些奇怪地回看过去。 他多看几眼,也不行吗(╥_╥)? 前世予兮身边有不少厉害的人物,这萧闲,可以说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那个。 如今这么早到了她身边,倒是也好。 萧闲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用草编制的蜻蜓,双手抬着,脸颊微红地将蜻蜓递给予兮。“这……这是我编的,希望喜欢。” 小予兮从枫悦怀中滑下来,接过他手里的蜻蜓,有几分惊叹,“好腻害呀!谢谢锅锅。” 小予兮嘴里的糖还没吃完,吐字还有些不清不楚的。 萧闲的脸越来越红,一直红到耳后根。 他一直习武,从未接触过这么大的女孩子。而且他找了她已经整整一年,从他接受任务时,就一直没停过找她,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从没想过,她小小一只的,如此可爱,像他小时候养的小老虎,奶萌奶萌的。 小予兮眨着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伸手摸了下他的耳后。 “哥哥,为什么你这里都红了呀?” !!! 萧闲瞬间往后撤了一步,看到她懵懂的模样,瞳孔微缩,他这样躲开了她的手…… 他居然躲开了她的手! 这腿可以不用要了…… 萧闲内心很丧,嘴角僵硬地笑着,“这天回温了,穿着有些多。” 小予兮点点头,含着糖认真地说,“那锅锅可以脱掉一件,这样就不热了。” “兮兮可别闹哥哥了,哥哥身体刚好,哪里能脱衣服。”枫悦笑着牵过小予兮的手,把兮兮拉远了些。 萧闲连忙又进了几步,“可以的!” 萧闲看向小予兮,“可以闹的。” 他什么都可以做的。 枫悦微叹了口气,淡声说道,“务必,谨遵医嘱。” 小予兮把玩着手中的蜻蜓,“锅锅可以再编一个给兮兮嘛?” 她想送一个给大姐姐。 大姐姐宫里什么都没有,宫里的枕头也是滑溜溜硬邦邦的(玉制的),一点也不舒服。而且屋里除了书就是各种高大的摆件,空空落落的。 不像她的小屋子,摆的满满当当的。 大姐姐一定很孤独。 她要拿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送给大姐姐! “得去小花园,那里的草比较合适。” 小予兮连忙抬头看向舅母。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去吧。” 萧闲定不会像穆云晨那个皮猴子一样,把兮兮弄的浑身脏兮兮地再回来。 —— 小予兮蹲在花丛里,看着萧闲哥哥蹲着给她编织蜻蜓。 两小只直接消失在花丛中。 “给表姑娘下毒?这事我可不干。” 萧闲手里编织的动作一顿,轻笑着给予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予兮乖巧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上次那个下毒的人还没被抓出来,我现在动手,岂不是给前一个人背黑锅?” “听说你弟弟近期在相看姑娘家?我们大夫人可是说了,有干净的家世好的姑娘可以给安排的。燕肆县县令家中只有一女,若是此事做成了,就帮忙撮合。” “可是我听说表姑娘认的那个干娘可厉害了,近些日子,表姑娘接手的所有东西,都是她看过的。” “无妨,明日是元宵宴,你爹爹是管府里马车的,你就把此物放在马车的糕点上。表姑娘最爱吃的是玉芙糕,而且每每去任何一个地方,这盘糕点必定都会吃完。” “此药发挥药效的时间长,大约是在元宵宴快要结束之时才会发作,而玉芙糕每年的元宵宴上都会有。而这恰恰发生在皇宫里,必然与我们府里无关了。” “我这可是卖命的买卖,起码还得来些实际的东西。” “你放心,此事办完,好处少不了你的。我们夫人可就是钱多。” 萧闲直起身子冷冷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像一只蛰伏的狮子,蓄势待发。 小予兮有些茫然,“她们为什么要给兮兮下毒呀?是兮兮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萧闲摇摇头,眼里满是笑意,“她们只是因为好玩,才说着玩的。没有人要给兮兮下毒,兮兮也没做错事情。兮兮,你看。” 萧闲拔掉几根草,双手轻搓,拧紧拉直,向后一拉,“若是下次有人欺负你,就可以这样勒住那人的脖颈,向后一勒,欺负你的人就永远不会欺负你了。” 萧闲笑着擦掉演示的手指上的血珠,温和地看着她。 第80章 死了两个人(建议别晚上看)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学着他的动作,重复操作了一遍。“为什么这样做,他们以后就不会欺负兮兮了呀?” “因为,这样他们就会害怕了。”因为这样他们此生就永远开不了口了。 小予兮眼底有几分的惊叹,“好厉害呀!” 萧闲本就是从刀光剑影里存活下来的,一根草,一块石头,他都能用来杀人。 他的存在,本就是要来守护她的。 “兮兮在此等一会,哥哥去找一个东西,可好?”萧闲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予兮点点头,垂眸继续琢磨着她刚刚学的蜻蜓。 萧闲起身跳上一旁的亭子上,看见小予兮的身子隐藏在花丛之中,满意地朝着刚才离开的那两人追去。 他不允许,有任何未知的伤害存在。 穆府既然不够安全。 那他就让穆府变得安全。 再次回来的时候萧闲手中拿着一个柳条编成的花环,戴在了兮兮的头上。 小予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将手里编织的莫名其妙的东西递给萧闲,“给哥哥,蜻蜓!” 萧闲双手接过小予兮编织的蜻蜓,双眼发亮,“我定会好好珍藏的!” 突然,穆府乱了起来,“快!大夫人见红了!快让府医过来啊!” 小予兮昂起头看向那人群繁杂的地方。 一脸茫然。 国公夫人身边的铃兰慌慌张张跑到花园,见到表小姐,连忙把表小姐抱起。 “表小姐,府里出了些意外,夫人让奴婢来把表小姐带回去。” 待铃兰把小予兮带到老夫人那里后,铃兰才如释重负。 老夫人看到小予兮连忙走上前把予兮抱在了怀里,埋怨国公夫人,“怎的把囡囡也给带过来了。” 国公夫人垂眸道,“发生了这种事情,老爷,云南和云朝上朝还未回来。实在是放心不下,想着还是在一起安全一些。” 老夫人点点头,“也不知那人想做什么,阿弥陀佛。” 老夫人默默转动佛珠,一遍一遍地念着阿弥陀佛。 “大夫人惊吓过度,已经晕了。但孩子已经保住了。” 萧闲敛下眼底的暗芒,如若不是他动手前,突然看到她隆起的腹部,知道她腹中有孩子,他定然不会只是恐吓那么简单了事的。 “已经报官了吧?” “是的,已经报官了,大理寺那边已经安排了人来确认情况了。” 老夫人微叹一口气。 前世哪里发生了这种事情,简直是骇人听闻! 两颗人头直直地正对着大夫人的屋门,身体不见踪影。 莫说是有了身孕的大夫人了,她们听到此事的,哪一个不是当场就腿软了的? 这人杀了两个人,一个是与大夫人毫无关系的马房丫鬟,一个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然后二人的头挂在树梢上,没闭上眼的头颅就直直地对着大夫人的房门。 当真是可怕至极。 可这人到底是针对她,还是针对的整个穆府? 此事只要一想,魂就没了一半。 慢慢的,其他房的姨娘和公子姑娘都候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不敢乱多嘴,就连关了禁闭的絮姨娘那房也被例外解了禁闭,放了出来。 敏姨娘哭嚎着跑了进来,跪在老夫人面前就是一阵哀嚎。 “妾的孙儿实在是命途多舛啊!怎么就三番五次地快要没了啊?妾这么多年积善行德,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啊!” 国公夫人听得头痛,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老夫人也听得头疼,“不还在着吗?” “那院子真的不能再住了!妾只要一想到那里死了两个人,就浑身冒冷汗,下一瞬就要休克了。”敏姨娘擦着眼泪,委委屈屈地开口。 老夫人叹了口气,何止是那一个院子,就连她都打算去国寺里住上一段时日了,实在是吓人的很。 死了两个人? 小予兮昂起头看着边擦眼泪边哭的敏姨娘,疑惑地问“祖母,是府里死了人嘛?” 萧闲听到这句话,浑身紧绷。 他倒是忘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接触到死人。 如若是因他受到了惊吓…… 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摸了摸兮兮的额头“兮兮别怕,祖母在呢,祖母保护兮兮。”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死呀?” “这个事还需要调查,祖母也不知道。” —— 谢遥川看着两具尸体,有些惊叹地看着脖颈上完整的断痕。 如若不是知道穆云南今日一直在朝堂上,他都以为是云南动的手了。 京城竟然有人和云南一样,能用石子杀人,甚至直接用石子把人给分尸了,还真的是厉害。 穆云南赶到时正好看到谢遥川捧着颗头颅,不由得慢了步伐。 谢遥川像是手里什么都没有一样,看到云南过来,随意地招呼了一声,便说,“赶巧,来看看,这个人和你可不相上下。” “我?”穆云南虽然见惯了死人,却也没有拿着个头在手里把玩的习惯,忍着不适认真地看了一眼。 突然眼睛一凝。 这个是…… 萧闲做的? 他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七岁,怎么可能现在就有这个能力去杀人? 可前世的时候,她就见过萧闲笑着把人给肢解了,就连痕迹都一模一样…… 很难不是他杀的。 穆云南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他这个年龄就如此厉害了,前世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遥川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还大将军呢?这都怕?我们大理寺见到的尸体可比这还要惨烈几分呢!” 穆云南并不打算解释她刚刚的想法,只是蹲下身,认真检查了一遍断口,悄无声息地引导,“应当是个男性做的。” 谢遥川点头,“毕竟女的能像你这样的,也没有几个。大概率年纪也不小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沙那边的人做的?” 穆云南思索着点了点头,“昨日弄了他们一个地方,今日就来搞穆府了。符合他们一向如此的特征。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哪来如此多的精力。” “趁你不在就动了杀手,最好在家中多安排些人,现在只是两个丫鬟,下次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那沙族:天降黑锅??? 第81章 全都来自于玉阑 “行了,确认好了就把这尸体给搬走吧。”云南摆了摆手,想尽快把此事完结。 萧闲杀这两人必然是有原因的。 而且原因必然与予兮有关。 极大可能就是这个大夫人对予兮有不好的想法,所以他才出手警示。 而且杀了两个人唯独没动大夫人,大概率是因为她有身孕。 前世的他就是绝不对孕妇和孩童动手的人。 “穆将军,你这卸磨杀驴也太快了些吧?莫不是,穆将军知道是谁动的手?” 谢遥川虽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花花公子的模样,但观察能力一绝,不然也不会被破例进到大理寺。 “除了秃头老五那个家伙,谁还如此无聊?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吓穆家一个庶出的孩子?” 秃头老五是穆云南给那沙五皇子起的外号,五皇子的头被她削掉了一块,所以一直编着许多鞭子遮盖那一处。 谢遥川无所谓地点点头,转头吩咐道,“把这些收拾干净,务必给穆国公府留下一个干净的地方。” 吩咐完,冲着穆云南笑着点了个头,“穆将军,告辞。” 谢遥川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穆云南,绝对知道什么。 若是那沙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早就闯刑部把他们的人给救出去了,哪用得了如此迂回的办法? 大理寺乌泱泱地来了一堆人,什么都没发现地又乌泱泱的回。 大夫人院子里出了这种事情,早就已经搬到敏姨娘屋内养胎了,院子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穆云南沉思了些许,觉得此事发生的突然,还是果断推门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不愧是商户的千金,屋内可以说比她的屋子还要称得上金碧堂皇。 想来,敏姨娘在她手上也捞到了不少好东西。 听说近些日子还想给老大弄个官当当。 呵,还真是会想美事。 穆云南扫视过一整个屋子,最后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打开台子上的盒子,掀开里面的一层,果然有夹层。 这还是前世她看到予兮藏了暗器在这里,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东西的。 果然,打开后,几个小瓶子现入眼帘。 穆云南默默把东西收走,将所有东西物归原位,施施然地离开。 她之前就有猜测过是不是老大夫人给予兮下的毒,只是她处理的太干净没有证据。 毕竟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不给她与云朝下毒,反而给一个不会影响她地位的予兮下毒,实在是没有必要。 枫悦接过穆云南给她的瓶子,打开后立即关上,又接过其他几瓶,表情有几分异样。 “这些你是从哪弄来的?” 穆云南见她表情奇怪,有些疑惑,“这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 枫悦紧紧握住瓶身,“你知道十年前的玉阑国吗?” “玉阑?” 玉阑是十年前突然消失的国家,几乎是一夜之间皇室全员消失,第二日就传来了玉阑被那沙灭国的消息。 “这个国家是以香料闻名的,善香,更善毒。这里有几个是我之前习医之时所见过的,已经失传许久了。全都来自于玉阑。” 穆云南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毒药,结果竟与灭国的玉阑国有关。 大公子那个夫人? 穆云南仔细想了许久,她只记得前世的她被浸猪笼溺毙了,甚至都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可以说是毫无印象。 枫悦将手中瓶瓶罐罐重新放到穆云南手中,“此事我就当毫不知情,二姑娘放心。” 云南是武将,若论起行军打仗还行,但若是单纯动脑想这些子弯弯绕绕,除了头疼,什么都得不到。 但有一点是很清晰的。 派人死死盯住大夫人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得到些什么的。 —— “大夫人的胎象已稳,只是……” 秦太医是大理寺那边过来的时候顺道带过来的,索性就让他去看了一下大夫人的情况。 老夫人念佛号的声音微顿,抬眼看向他。 敏姨娘一下子扑了上去,“是我孙儿出了什么事情嘛?” 太医没搭理她,只微微侧身避开身体接触。 真是要命了,这穆家的姨娘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你说。”老夫人静静地看着他。 看来得想法子把老大一家给分出去了,这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桩桩都是围绕着老大娶的那个媳妇来的。 “臣观其脉象,像是长期服用了滑胎和保胎的药物,两种药物药理相冲,实乃大忌啊!” 还没等老夫人说话,敏姨娘这边又哀嚎了起来,“妾就说,这府里有人看不惯妾先有了孙儿,就暗地里陷害!柳湘!是不是你!” 柳湘本就是个病美人,闻言连忙站起来,匆忙跪在了地上。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了,如今刚好了一点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连忙到老夫人这里,结果就是天降一口大锅。 “老夫人明鉴。妾自三月前小产后,就一直病着,绝无害一个未成型的孩子的想法啊!”柳湘含着泪,跪在地上,可谓是我见犹怜。 “你认定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就想害我的孙儿,你就是个毒妇!贯会装模作样!一个青楼的小倌儿,真真是下……” “徐敏。”老夫人捂着小予兮的耳朵,冷冷地看向敏姨娘。 敏姨娘一怔,委屈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向不会主动喊她们的名字,除非是气急了。 敏姨娘看到她怀里的那个小丫头,知道是自己失言才导致如此,果断噤声。 一旁的穆驰原本在奶娘怀中抱着,见姨娘哭了,也跟着大声哭出来。 国公夫人淡淡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说道,“柳姨娘多管教一下驰哥儿吧,男孩子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柳湘连忙起身抱住自己的孩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妾会多加管教的。” 穆云晨对死人了这个事情是丝毫的不惧,他前世就是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被兮姐扒出来的,不过两个死人罢了,把她们吓成这样。 穆云晨悄悄地挤到老夫人那边,拿着一根长棍逗着祖母怀中的兮兮。 兮兮圆溜溜的眼睛看了过去,见是一根棍子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今日忘记了什么。 第82章 这个买卖似是有些亏本 小予兮从祖母身上滑了下来,“祖母,兮兮想回屋。” 老夫人看着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一软,环看了一圈,这些人,也没几个靠谱的。 穆云晨上前拉住小予兮的手,“我陪妹妹去。” 老夫人看着两小只,轻笑了一声,“去吧。” 看到兮兮被云晨拉走,才嘱咐丫鬟们跟在身后护着。 萧闲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穆云晨拉着小予兮的手,抿唇有些不满。 云晨拉着小予兮走了一路,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他,但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土豆哥哥怎么了?”小予兮看着云晨哥哥停下看向后面有些不解。 “感觉有人在看我。” 小予兮也跟着往后看,看到身后一大串的丫鬟,有些茫然地开口,“她们不是一直要看着我们嘛?” “不是她们。”穆云晨皱眉,索性拉着小予兮加快步伐。 前世他记得穆家也没发生这种事情啊,明明说着不害怕的,怎么有些莫名其妙地发毛? 小予兮瞬间理解,踮起脚尖拍拍土豆哥哥的背,“土豆哥哥别怕,兮兮保护哥哥。” 穆云晨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看到了前世的予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对他说,“小土豆,别怕,姐保护你。” 到了院子,小予兮挣脱开他的手,像小燕子一样小跑了进去。 穆云晨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瞬间回过神。 已经换了一世了。 小予兮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才在床底下找到了昨夜滚到床底的她特意存起来的烟花。 穆云晨进来时恰好看到小予兮从床底下伸出了个头。 头上裹好的小花苞也散开了,头发糊在脸上,像极了从床下爬出来的女鬼。 小予兮伸手将糊住眼睛的头发拨到一边,昂着头看向土豆哥哥。“哥哥,脚脚被压住了!” 穆云晨看着面上毫无反应,实际上心里已经化身成尖叫鸡,心里嚎叫了一嗓子,魂已经被吓得飞走了,直到小予兮带着哭腔再次说脚脚被卡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爬进去,把兮兮的小脚从缝隙中拔了出来。 小予兮坐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的,怀里抱着个像一个画卷那么粗的纸筒。 穆云晨看着小予兮怀中抱着的东西,有些好奇地拿到手里研究了一番。 二哥的信号弹!!! 这玩意怎么在兮姐的手里! 这个一放,方圆五里的人都会瞬间集齐。 要是在这里放了,整个穆家的暗卫怕是都得出动…… 穆云晨一脸难以言表的表情,虽然知道二哥前世就对兮姐挺好的,但他真的没想到,现在兮姐还是个孩子,甚至对这个怎么用都不了解,就把它送给兮姐了。是不是也有点宠的太过了? “这是二哥给你的?” 小予兮摇了摇头,认真解释,“是昨天那个黑衣服漂亮姐姐给的。兮兮昨天放了好多烟花,特别特别好看!兮兮特意留了一个,想和二姐姐一起看。” 拿二哥的信号弹当烟花? 嗯…… 很有兮姐的风格…… “我们去找二姐姐,然后放烟花给二姐姐看吧?”小予兮一脸期待地看着土豆哥哥。 穆云晨一时语塞。 她拿着这个去放烟花,二哥不会说她什么,甚至可能会夸一句兮兮真棒之类的话。 这段时间他深有体会。 但是他陪着她,拿着二哥的信号弹去放烟花。二哥可能依旧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甚至可能会做一批类似的烟花给她放着玩。 但背地里,可能会把他拿着鞭子抽一顿。 穆云晨觉着,这个买卖似是有些亏本。 穆云晨默默按下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觉着,二姐可能并不喜欢烟花。” “为什么不喜欢呀?烟花亮亮的,多好看呀?”小予兮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昨天特意留了一个下来的烟花,有些垂头丧气。 这么好看的烟花为什么二姐姐会不喜欢呢? 她昨天都没舍得全玩掉呢? “毕竟二姐是将军,不喜欢这种东西,你看穆家除夕夜都没放这个。”穆云晨循循善诱。 实际上是今年皇上颁布了廉政,除夕一切从简。而烟花在月国属于奢侈一物,必是最先舍弃的一个,最后只放了半挂鞭炮。 小予兮没过穆府的除夕夜,并不知情,但看土豆哥哥如此振振有词的模样,心里已然全部相信。 看着手里的烟花筒,有些难过,早知道二姐姐不喜欢,她就昨天一起放掉了。 如此想着,小予兮对准空中,学着昨日那个黑衣姐姐的做法,轻轻扯了环,微扭。 “咚——” 头上的瓦片碎裂落了下来。 穆云晨猛然瞪大眼睛,直接将小予兮护在怀中。 瓦片全都砸在他的背上。 穆云晨看着怀里全然不知道自己惹事了的小予兮,又无可奈何地透过屋顶缝隙看向空中还没消散的图案。 眨巴眨巴眼睛。 得,还不如把她这个直接抢走呢(ΘдΘ;)…… 兮兮指着头顶那处被炸开的洞,“兮兮的房子坏了。” 穆云晨叹了口气,十分沧桑地说,“小事,待会你的土豆哥哥也得坏了。” 兮兮:(☉_☉)??? 院中突然传来落地的声音,丫鬟的惊呼声传了进来,“你们是谁!未经……” 落地声越来越多,丫鬟彻底噤声。 这么多人,是想把他们穆府一人一铲子给埋了吧? 小予兮从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走到门口,惊讶地看到,院中跪了满院的和昨日那个黑衣姐姐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黑衣人。 极其壮观。 穆云晨颤着腿,扶着门走了过来,看到这满满一个院子的暗卫,和他们面面相觑。 暗卫:??? 他们的主子呢?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什么? 穆云晨:很好,他无了…… 一个暗卫率先看到为首那个头发凌乱的小姑娘手里双手拿着的空了的信号弹的壳,秉持着主子给了信号弹,无论是谁,必有其道理的想法,认真问到,“姑娘唤我等可是有什么事情安排?” 事情? 小予兮眨巴眨巴眼睛,抬起手指向背后屋子的屋顶,“你会修房顶吗?” 暗卫:? “可以把兮兮的屋子修好吗?” 暗卫:? 第83章 二姐姐是要娶夫嘛 元宵节。 小予兮老早就被梳洗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坐在了马车上等着。 云晨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慢吞吞地走过来。 如他所想,昨日的事情,二哥知道后当真让人连夜赶制了一批新的和他信号弹包装一样的烟花给兮兮玩。 但他,直接被二哥吊起来打。 昨日二哥阴恻恻的模样,他至今历历在目。 “兮兮才多大,你多大了?” 这句话简直恐怖至极。 他这下子一瘸一拐地去宫宴,怕是彻底失去了威望,他的老大日子,重生后还没体验个几天,就要没了…… 小予兮看到穆云晨一瘸一拐地靠近,歪了歪头,头上插着的蝴蝶珠花也跟着微颤,连忙从车上跳下去去扶土豆哥哥。 “土豆哥哥,你是摔着了嘛?” 穆云晨看着她,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经常被打,已经被打习惯了。 但是前世都是他惹事,兮姐给他善后。 角色一变。 这背锅的事还真是一丁点都干不来啊! “对,昨天晚上回院子的时候,滑了一跤,摔的极惨。下次肯定认真看路,绝不失足了。”穆云晨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南和云朝并不与国公夫人一起,老夫人昨日受了惊吓,今日也去不了宫宴,索性就只弄了一顶低调的轿子。 国公夫人见着小儿子受了伤,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着实是他这副装模作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搞笑。 前世的他可是无论打了多少次,只需要两三日就能恢复好的皮猴子。 现在这种模样,基本就是装的。 应当是云朝或者是云南打的,他装成这副模样,想来是想装委屈从他二人身上捞点好处。 国公夫人拍拍他,“好了,别装了。云朝和云南不与我们同席。” 穆云晨瞬间坐直身子。 早说嘛! 小予兮见着舅母说了一句话,土豆哥哥就好了,不由得有些崇拜地看向舅母。 这边说说笑笑离开。 那边,在穆府的角落里有个穿着粗使丫鬟衣服的女子看着车帘随风掀起,坐在国公夫人怀里撒娇的予兮,眯了眯眼睛。 穆国公府的马车,一般人并不敢拦路,一路畅通地到了宫门口,却卡住了。 “本公主还以为是哪个破落世家的马车呢?穆家这是没钱换一顶好的车子吗?”揽月掀起帘子笑着看向穆府的马车。 小予兮疑惑地掀开一角,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正好奇地看着她。 揽月公主看到是那日的那个小丫头,想起太后说的想给她封一个县主,就有些来气。 坐在她身后一直规规矩矩的闫杉杉却是探出来一个头,开心地看着小予兮,“予兮妹妹,我送你的烟花喜欢吗?” 揽月公主一滞,今日清晨的时候管家说有一家铺子亏空巨大,府库的银子不足,她还打算晚些时候再回去算算的。 什么时候给穆家送了烟花? 国公夫人轻笑着让丫鬟掀开车帘,极其端庄地坐在软椅上,轻声道,“昨日闫侯府送了近千种烟花,实在是太过破费,今日清晨就让送还回去了。” “虽然穆国公府与闫侯府一向交好,可妹妹着实无需与姐姐如此客气的。看在妹妹如此大气的份上。福贵,往后撤,让揽月公主先行。” “是。” 揽月公主猛地甩下车帘,一把将闫杉杉扯回来,“你给穆家送了烟花?” 闫杉杉乖巧点头,“爹爹名下就有一个烟花铺,我便让管家全送去了。兮兮妹妹喜欢烟花。” “你管她喜不喜欢……” “可是,娘亲你那日丢下杉杉就回去了,是他们送杉杉回家的。”闫杉杉想起那日就有些委屈。 她被带回去的时候还以为娘亲不知道,想回国寺的,结果发现娘亲在家中已经洗漱好了,还有时间找一个小妾的麻烦,都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揽月公主一时有些语塞。她那日遇到了行刺,胳膊上受了伤,被急忙送回了府里疗伤。 而且她知道穆家的人已经去负责此事了,自然知道她女儿肯定无事。 虽然她不喜欢穆家的人,但他们的办事能力,她还是知道的…… 揽月公主看着小女儿这副委屈的模样,还是后退了一步,“行吧,送就送了吧,下次不许这样了。” 反正也不是她名下的铺子,亏钱就亏钱了吧…… 宫门口的马车只有揽月公主和穆国公府的可以直接通行,其他世家都需要下马车换宫中轿辇前往。 一时之间,宫门口的人倒是极多。 见到揽月公主的马车先行了一步,都有些窃窃私语。 无不是揽月公主这个早就失宠的公主到底是如何做到从出生开始就如此的嚣张跋扈的。 现如今的穆家可是如日中天,尤其是穆将军穆云南这两日又立了一个大功,可谓是在京城风光无限。 几乎家里有适龄的嫡次子的,都在想着如何直接入赘到穆家的。 继承家业是不太可能的事了,但穆将军的将军府已经在修葺了,如若真的能入赘,再扶持一下家中,想想还真是一个美事。 一个月前几乎京城中人人都在暗地里吐槽穆云南,一个月后却成了大多数世家夫人眼中的香饽饽。 小予兮趴在窗口听到了这些世家夫人的话,有些疑惑地问舅母,“二姐姐是要娶夫嘛?”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那两个正在说着闲话的夫人,将小予兮头上的蝴蝶珠花扶正,“这些舅母可不知道,你二姐姐心中自有打算,若是她当真是想的话,只要家世清白,也不是不行。” 前世活了一世,到最后都不知道云南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又或者可以说,怕是月国根本没有男子能入得了云南的眼的。 这样想想,那些世家的嫡出的次子倒是可以有机会安排云南见见。 找一个入赘进来,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云南会不会生气。 “二姐姐这么厉害,二姐夫肯定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兮兮眼睛亮晶晶的,已是对此事充满了幻想。 第84章 变的越发的不合理 “哼!” 国公夫人正牵着予兮的小手有说有笑地入席,揽月公主就冷哼一声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声音之大像是怕她们听不到一样。 国公夫人笑了笑,不甚在意,带着两个小孩子落座。 “听说皇后病了,今儿个怕不能来了。” “可不是病了,我听刑部的人说,是那沙国的刺杀!” “那沙那边都跑到皇宫来刺杀了?” “诶,不是,是在国寺刺杀的!” “国寺?难怪那日感觉太后的行辇那么匆忙,原来是皇后出了事啊?” “听说还很严重,皇后昏迷了整整一天呢!” …… 国公夫人的手指微颤。 云裳? 她初听并不信此事,但是事关云裳,她不能不在意。 原本吵闹的环境骤然一静。 太后和皇后到了。 国公夫人目光直直地看向穆云裳,见她面色红润,还在笑着和太后说话,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穆云裳轻笑着看向娘亲的方向。 云南和云朝都在臣子那边,听闻今日是有那沙国的皇子觐见。 前世这个时候,月国刚刚落败,不得不划地、嫁公主求和。 如今这个时候,刚好反了过来,是那沙国的人求着觐见。 一切都不一样了。 穆云裳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太后一起起身敬酒。 她确实是受伤了,也是昏迷了整整一天,本是被太后劝说不用出席的。 但是知道国公夫人来了后,云裳怕她担忧,特意多打了些粉,加了些气色。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忧。 穆云裳看着一口一口吃得极其香甜的小予兮,不免笑了笑,吩咐下人给小丫头多上了点甜口的菜。 她那日昏迷倒是做了一个荒诞无稽的梦,梦里的小丫头穿的是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服饰,远远地跑过来,喊她大姐姐。 还喊,她身边的人……为大姐夫…… 梦里的小丫头比现在还要小上一些,却比现在更加圆润,一看就是养的极好。 穆云裳见小丫头似是吃饱了,远远地冲她招了招手。 国公夫人鼓励地拍拍小予兮,“去见你的大姐姐吧。” 穆云裳笑着揽过像个小炮弹一样跑过来的兮兮,避开她左胸口受伤的地方。 小予兮凑近嗅了嗅,敏锐地察觉到大姐姐身上有细微血腥味。 “大姐姐是哪里受伤了呀?”小丫头用手小心翼翼地碰着大姐姐的衣服,又不敢用力,华丽的服装硬邦邦的,根本找不到受伤的地方。 穆云裳笑着将小丫头的手握住,食指抵在她的唇边,“兮兮要替大姐姐保密。” 小予兮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你舅母身体不好,若是得知此事怕是会急火攻心。兮兮喜欢舅母,不愿意让舅母生病的,对吗?”穆云裳温和地引导她。 小予兮听话地点点头,但还是惦记着大姐姐的伤究竟如何了,“那大姐姐的伤……” “若是当真受了重伤,大姐姐也没办法在这里坐着呀?对不对?”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大姐姐。 太后看向在皇后怀中的小丫头。 那日在国寺发生了意外后,她就在想起惠济高僧的话,若是真要月国长盛不衰,还需得加大她和月国的羁绊。 小予兮有些害怕地探出个头看向刚刚上下打量她现在正在沉思的太后身上。 刚刚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商品一样,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好可怕。 穆云裳轻柔地抚摸着兮兮的小脸,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忧,“可是人太多了?” 这场元宵宴本就是皇上犒赏近臣的家宴,她原本想着和前世一样,她刚巧可以见一下云朝如今的模样。 前世的她,这个时候一直称病,不愿参加这种宴席。今世她想参加了,一切却又变了。 不过,穆云裳看向在娘亲身边的现在还小小一个的穆云晨,有些恍惚。 她这个弟弟,她都不曾亲自抱过。 穆云裳的眼底逐渐有一丝的茫然。 她的娘亲,她的爹爹,她的弟弟,当初入狱的时候,她为何没有去救?还那般讽刺云南? 原先她觉着合理的地方,在她脑中一桩桩地罗列出来,变的越发的不合理。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 这副她绝不可能成为的模样? 穆云裳心中一凛,手中在投喂小予兮的勺子落在桌子上,“啪嗒——”一声,四分五裂。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将台面上清理干净。 云裳用右手抱住小予兮,起身对太后说“母后,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太后自是知道皇后的身子还没好全,极其好说话地点点头,也没计较她方才不合礼数的行为,“让安太医过来瞧瞧。” “是,臣妾告退。” 云裳匆匆行礼抱住小丫头离开,却在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宴席后,抱着兮兮靠在了侧花园的假山上。 有些害怕地看着远处的宴席。 小予兮轻轻拍拍大姐姐的胳膊,疑惑地歪了歪头,“大姐姐怎么了嘛?” 大姐姐总是温温和和,柔柔弱弱的模样,刚才单手把她抱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幻视二姐姐的想法。 穆云裳将头搁在小予兮的小小的肩上,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晰。 就像有人把原本蒙在她脑海中的云雾给拨走了一样。 经历过重生一事,云裳对怪力乱神的事情深信不疑,她总觉得前世的她许多事情做的都与真正的她不一样。 明明,在她眼中,家人高于一切。 为什么,前世的她会选择明哲保身呢? 她分明对这位置,对皇宫的生活,乃至对皇上,都丝毫不感兴趣的。 穆云裳颤着身子,感觉有一个巨大的迷雾笼罩住了她,她却一个能为她解答的人都没有。 突然,一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用小脸轻轻贴住她的脸。 “大姐姐不怕,兮兮在呢,兮兮陪着大姐姐。” 小予兮担忧地贴着大姐姐的脸,大姐姐现在的模样就像她做梦的时候被魇住了一样。 穆云裳猛地滑落在地,轻咳了一声。 小予兮看到大姐姐的胸口似是有血渍漫开。 第85章 肯定不是穆家大姑娘 小予兮惊得慌忙就要去找人过来。 大姐姐方才屏退了下人,她得把她们找回来。 穆云裳一把拉住小丫头的手,将她拉回来。 “别去。” 她现在这副模样,不太适合被他人看见。 小予兮急得眼泪涟涟,“大姐姐你都流血了!” 穆云裳看着微微渗出血丝的衣服,感觉自己之前应当是处理过很多次伤口。 可仔细一回想,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认认真真地学琴棋书画,读女德学女戒,云南他们打架受了伤都是避开她的,她怎么可能有给人包扎过伤口? 穆云裳扶着假山直起身子,拉住小丫头的手,“先去换身衣服。” 小予兮边走边担忧地看向大姐姐。 穆云裳拉着小予兮绕开人群,从角门绕进了侧院。 “大姐姐为什么不想让人见着,是有人要害大姐姐嘛?”小予兮小心翼翼地攥住大姐姐的衣裙的一角,很是担心。 “没有,”穆云裳自己解开衣服,将布解开重新缠了一下。“太医都在宫宴上候着,若是被丫鬟瞧见,必定是一场惊慌,倒不如简单处理一下,等宫宴散了再唤太医。” 小予兮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姐姐胸口处的剑伤,“舅母若是知道了大姐姐为了瞒着她受伤的事情,不让太医来处理伤,一定会很伤心的。” “大姐姐不要忍着好不好?”小予兮默默用手背擦掉眼泪,“我们让太医过来好不好?” 穆云裳换了一身衣裳,将小丫头脸上的泪给擦掉。 “血已经止住了,不哭。大姐姐带你去看锦鲤,可好?” 这个时间应当是宫宴过半的时候了,现在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好。”小予兮握住大姐姐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大姐姐的情况。 御花园这边寂静无声,想来都是还在宫宴之上。 “大姐姐,后面那个闫妃还有再欺负你嘛?” 予兮今日也在宫宴上看到了闫妃,但是闫妃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之前说了的,在大姐姐眼里,那不叫欺负。她在这宫里,也挺可怜的。”穆云裳眉眼弯弯,教着兮兮把鱼食撒进小池塘中。 谢遥川坐在树上,他在那沙国的那个皇子进宴时,就找了借口离开了宫宴,他还关在他们那沙的大将呢,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被找事,索性就躲了出来。 倒是没想到穆家那个小丫头也被人带了出来。 只是她旁边的那个姑娘,她喊大姐姐? 他虽然没见过穆家这个大姑娘,但是作为皇后,这种日子应当不会穿成这样吧? 说来也怪,他从小和穆云朝一块儿长大,常常出入穆家,连穆家的丫鬟全都见了个遍,偏偏每次去穆家的时候,这个大姑娘都有事,一直到她出嫁,都不知道这个京城第一才女长什么样子。 听云朝说,他姐姐和他极像。 谢遥川看着那个眉眼弯弯的温柔笑着的姑娘,又想了想穆云朝的样貌。 嗯…… 如此精致的脸,还有满身的书卷气。 肯定不是穆家大姑娘。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让小丫头如此亲近。 穆云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这个方向。 想起昨日丫鬟说的穆府惨死了两个人,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四下寂静无声,夜黑风高的,还真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今日其实算来又可称为赏月宴,只是今儿个云雾遮月,也不知何时雾才能散去。 以太后的性子,怕是真的能等到很晚。 谢遥川被她扫视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想了想还是果断离开回宫宴上。 这姑娘看着年纪还小,想来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人见到他也在此处,对她名声不利,如此倒是不要撞见为好。 刚到门口,就听到那个那沙的五皇子在向皇上献礼。 那沙的五皇子笑着开口,“那沙国还是有意与月国交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极其冷漠。 若是真的有意交好,也不会出手来伤月国的太后和皇后。 大家心下里都清楚此事,但面上功夫还是需要做好的。 “其实我国此次来月国,还有一个想法。”那沙五皇子笑着看向坐在高处的皇帝。 “那沙有意与月国和亲,永结同好。不知月国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皱紧了眉头,前世和亲是不得已而为之,今世月国占尽了先机,他们居然还有脸提和亲? 当真是搞笑。 “朕倒是觉得此事不妥。” 那沙五皇子被拒绝地一怔,他还以为这个皇帝和之前一样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结果倒是变了,想来是穆家的人教的? 那沙五皇子毫不介意地笑笑,“皇上误会了,那沙的意思是那沙将那沙最美的珍宝献与皇上,皇上这边封个公主嫁到那沙便是。” 穆云南将杯子拍到桌子上,“五皇子还真的是想美事呢?打了这么多场败仗,还想要月国的公主,莫不是喝酒太多,喝醉了吧?” “穆将军还是一向如此脾气火爆。两国交战劳民伤财。哪怕月国赢的再多,这伤亡的人数也是只增不减啊。此次我那沙有意求和,穆将军却是如此咄咄逼人,某不是两国谈和影响了穆将军的仕途?”坐在一旁的那沙的七皇子笑眯眯地像个老狐狸一样开口。 穆云南猛地起身,“一派胡言!” “哦,本皇子差点忘了,穆将军是个女子,若是错过了两国交战的机会,怕是当真没机会当上将军,要乖乖地回去嫁人,相夫教子了。” 穆云朝站起身,直接开口拦住云南的暴怒,“莫说云南如今便是将军,哪怕她不是,穆家也不会逼着她嫁人,她生来属于战场,拥有自由,她有选择的权利。” 皇上也冷笑着开口,“穆将军的战绩朕有目共睹,哪怕是两国交和,她也依旧是月国的大将军。她是想要仕途还是为了守护月国的国土和子民。朕比你们那沙国更清楚。” 第86章 那沙国,一个不留 “皇上此举是不考虑议和了?”那沙五皇子笑着看向正坐高位上的皇上,眼底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皇上自知那沙国和前世一样哪怕是如今议和了,他们也会撕毁合约,陪嫁的公主只会沦为被他们取乐的陪葬品。 只是月国也需要一个喘息的时机。 连续数年的战役,月国如今早已吃不消,如若可以停个一两年,等月国的贪官污吏全部铲除,把那些人贪的油水充入国库。加上云南对那沙排兵布阵的熟悉,定然能大获全胜,一举歼灭那沙国。 穆云朝看着站在台上的五皇子,倒是不信他当真想要议和,只是觉得这人想在这和亲上做些文章。“五皇子是自有打算?是看上月国哪家的姑娘了。” 五皇子看向穆云南的方向,遥遥冲着穆将军的方向举起酒杯,“自然是穆云南穆将军……” “不可!” “万万不可!” 那些以往对穆云南颇有微词的老臣挨个站起身断然拒绝。 “皇上三思啊!” 若非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个破规矩,他早已经让人把他拖下去大卸八块了。 皇上眯着眼视线划过他的脖颈。 “穆将军带回家中的那个孤女。”五皇子笑眯眯地看着穆云南。 穆云南飞身而起,长刀直接砍向那沙的五皇子,“五岁的孩子,你倒是敢想。” 七皇子拿着一个长凳挡住穆云南的刀,大声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穆将军这是要撕破脸吗?” “不斩来使?”穆云南红着眼看向他们。 云朝就是这样在议和之时被他们暗杀的。 什么破规矩。 穆云南一把劈开七皇子手中的长凳。 老娘偏不在意! 穆云朝跳到台上,拉住云南的手腕,“云南。” “不可。” 撕毁条约的不能是她。 穆云南回过神,看着五皇子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穆将军一如既往的暴脾气,一个孤女罢了,穆将军这都不舍得?” 穆云南长刀抵住他的脖颈,“那是本将军妹妹,再多嘴,我的刀,不定会在什么地方。” “穆将军说来不算吧?不知皇上有何想法?是议和还是继续战下去?” 皇上站起身,微眯眼睛,“那沙国,一个不留。” 穆云南一刀砍向五皇子的腹部,硬生生地穿透他的身体,“五皇子,舒服吗?” 五皇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明明他得知到月国国库见底,月国此次必定会答应求和,他能借此机会羞辱穆云南。 为何会变成这样? 云南拔出长刀,直起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五皇子,她从进宫宴那刻就注意到不对了。 这是第一次进宫时,她的刀没有被收,还被检查的将士嘱托了一句将军拿好自己的武器。 她便知道,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狗屁。 穆云朝拿着短刀和七皇子打了数十个回合。 七皇子从没想过穆二公子会武,他一直觉得穆家这个二公子是个文人,儒雅随和,但诡计多端。他甚至觉得此次那沙会败,极大概率是他的原因。 毕竟他们与穆云南交战多年,自是发现了穆云南易怒的性子,他们借此设计了专门针对穆云南的陷阱,竟然她能完美地避开。 这绝非正常,必然有人在背后指导。 那穆云朝这个月国的文试第一,就极其可疑了。 穆云朝步步杀招。 七皇子踉跄着躲开,“穆二公子,我似乎并未得罪过你吧?” 穆云朝抬眼,飞身将短刃死死扎进七皇子的心脏。 “国仇,家恨,还有,私人恩怨。” 穆云朝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已经断气了的七皇子,一如前世七皇子这样看着他。 前世种种,可算在此时,真正地转变了。 几个文臣被穆云朝吓了一跳,他们经常在朝堂上与穆云朝争吵,从没想过,穆云朝杀了人后,还能面不改色地欣赏自己杀人之作。 简直是可怕至极! 穆家的一个个全是疯子! 谢遥川从容地解决掉一个那沙的侍卫后,有些不解地看向站在最高处的皇上,刀上收了数人性命还在杀人的穆云南,还有从未动过刀却能面不改色杀人的穆云朝。 他本以为以皇上这懦弱的性子,必定会答应那沙的求和,他也觉得也许答应求和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只能先行离席。 没想到,一切与他想的不同。 谢遥川抬手杀掉一个那沙国逃窜的侍卫,看向正垂眸看着那沙那个七皇子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穆云朝。 穆云朝绝不会武,但他方才和七皇子的一招一式绝非三脚猫的功夫,是当真学过很久的。 可两个月前,他还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 谢遥川眸光微闪。 该不会是他懒得干事,装出来的吧? 靠,还真有可能是这个黑心肠的能干出来的事情。 宴席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余下穆云南和穆云朝站在台上。 一旁文官起身道,“此次已与那沙国撕破了脸面,只有乘胜追击,才能真正获得喘息的机会。” 穆云南知道这人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重返战场,别在京城堵他们的路。 她这段时日抄了一堆贪官的家,这些人应当是怕了,想加速把她给送走。 而云朝的官职虽高却无权,不能像她这般直接闯入官员府宅先斩后奏。 但云朝只会比她更狠。 穆云南转身跪地,“末将愿领帅征战,一举歼灭那沙国。” 云朝左手轻捻匕首刀尖,虽知道云南必定要重返战场,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又是容易冲动的性子,他是真怕这一世她会出事。 皇上看着她坚定的态度,指尖微蜷。 从前世她就是这样,他的国土被她这样护着,而他却丝毫没有任何作为。 当真如百姓口中所说,月国会败在他手中。 如此,倒不如他来护月国一次。 “封怀清王为太子,太后监国。” “朕,御驾亲征。” 穆云南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亲征? 第87章 平安 “怀清王才七岁,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当真出了意外……”宫宴已散,穆云南却还在为刚才皇上说的话感到头疼。 云朝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云南,你没意识到,皇上也重生了吗?” 穆云南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穆云南想起这一世似乎是很顺畅,她一路加官进爵到了前世最后才好不容易攀登到的地位。 就这,她居然一直都没想过其中的不合理。 所以…… “所以皇上如今,是跟着予兮身后习了半年武的那位,他有足够能力可以护住自己。” 穆云朝刚说完,突然扑过来一个小团子抱住他的腿。 穆云朝伸手将小丫头抱起,有些奇怪,他们这里离宫中的元宵宴较远,而且有太后在,想来元宵宴不会如此早的结束。 小予兮刚刚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二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昂起小脸满脸认真,“兮兮不会武,教不了的。” 穆云朝一怔,忍俊不禁,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偷跑出来的?” 小丫头抱住二哥哥的脖颈,闻言鼓起小脸,“才不是呢!大姐姐带兮兮出来的!兮兮是乖孩子,才不会偷跑呢!” “云朝。” 穆云朝看向树后,眸光微动,“大姐。” “对吧对吧,兮兮是乖孩子,不会偷跑出来的!”小予兮昂着脸一脸骄傲,她就说她是乖宝宝嘛! “方才听到声音,有些担忧,过来看看。”穆云裳担忧地上下扫视了一下穆云朝和穆云南。 云朝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但云南的下半身的衣服像是被血水浸泡了一遍。 小丫头倒是会选人抱。 “是,又要出征了吗?” 小予兮跟着大姐姐的视线看向二姐姐。 出征这个她听过的,来他们那的有很多流民,都是打仗打的家没了,地也没了,粮也没了。 他们说很多人在路上都死了,能活着走到那的基本都是踩着家人的尸骨走来的。 他们想进京城,却还没行一半就被拦在那里,流民不得入京。官道也不许走。 可谁都知道的,能存活到最后的必定是京城。 二姐姐是将军,是要保家卫国的,只要不让那些人打进来,他们就都不会死的。 可是二姐姐会有危险啊? 小予兮心里想着,有些难过,想进二姐姐怀里,但看到二姐姐衣裙上的血渍,她上次衣服上沾上血都被莺蕊说了的。 想了想她还是抱紧了二哥哥,“二姐姐要去战场上吗?要打坏人吗?是前天遇到的那些坏人吗?二姐姐能打的过他们嘛?可以不打吗?” 小丫头的问题实在太多,穆云南一时不知从何开始回答,她本来确实想的是再带予兮几年的,但也确实是她亲自请战的。 只好伸手摸摸小予兮额角的发丝,“对,是前日的坏人。但兮兮放心,二姐姐必定凯旋归来,到时候二姐姐带你去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 穆云南笑着揉了揉予兮的小脸,看向穿着常服的大姐,微微抿唇,“大姐,你等我回来,我会用军功换你自由。” 穆云裳听到她的话,有些晃神,摇了摇头。 自由从不是她最先选择的东西。 “云南,做你想要做的。这一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做你想做的就好。” 穆云裳轻柔地笑了笑,“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予兮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姐姐的话她总是有些听不懂,但是大姐姐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呀。 穆云朝看着小丫头直勾勾地看着穆云裳,有一丝好奇地开口,“在想什么?” 小予兮转过头,将头埋在二哥哥怀中,耳根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大姐姐真的好漂亮呀。” 穆云裳原先微垂的眼眸蓦然抬起,脑海中闪过一幕,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带着笑音,“夫人今日可真漂亮。” 穆云裳缓过神,伸手捏了捏予兮的小脸,“小嘴真甜。” —— 上战场的事情确实极其突然。 尤其是穆云南回了京城后就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连升数阶官职,各个大臣都觉得她怕是不会再回战场了,结果不过月余便又要离开京城。 若是还能打胜仗回来,那穆家的地位怕是更加牢不可破了。 但是如若此次边境稳固,那穆将军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各个世家既怕她立功,又怕她不立功。 毕竟穆家如今功高盖主,边境平息之时,怕就是卸磨杀驴之日了。 国公夫人抱着小予兮站在城墙上,看着穿着盔甲的穆云南。 这些日子她听到不少世家夫人劝她把云南留在京城,早日嫁人,这样也许还能保住如今穆家的繁华。 贪多嚼不烂。 但是她知道,这官位于云南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喜欢的是提刀御敌,想做的是护月国无忧。 那穆家就陪她赌一次。 如若当真歼灭了那沙国了,那穆家就把这军权通通上交,保住穆家数百人的命。 “二姐姐会平平安安回来吗?”这还是小予兮第一次见到话本子上的将军出征的场面。 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反而有些忍不住的想哭。 “当然会。” 国公夫人无条件的信任云南。 国公夫人看向被太后冷着脸拉在手中的刚被立为太子的怀清王宋赐。 宋赐是先皇最小的孩子,生母是个丫鬟,本来只是养在京城,等十岁了再搬去封地的。结果却因着此事逆天改命了。 太后应当是对皇帝亲自御驾亲征最不满的一位了。 小予兮挣扎着从国公夫人身上下来,跑到了城墙边。 国公夫人追了几步,见她停在了城墙边,才松了口气。 “二姐姐!” 穆云南抬头看向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小予兮,看着她费劲地踮着脚尖,右手攥着东西伸出城墙外。 小手松开,一个小小的东西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穆云南踩在马上,飞身接过。 手中是一个刻的极其精致的带有平安二字的玉佩。 骤然间,已连阴了一月有余的京城,云雾散开,阳光洒落大地。 第88章 还要很久吗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城墙边冲着远去的战士们摆手的小予兮。 京城已经连阴了一月有余了,但是从她跑过去喊二姐姐的时候,云开雾散。 上一次国寺也是这个小丫头离开后,避开了国寺的刺杀,误打误撞地被抓住后暴露了那沙国在月国设立的窝点。 如此想想,这小丫头也许当真是旺月国的存在。 太后低下头看向有些懦弱的太子,皇上必须得回来,不能出任何的事情。她精心筹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样把江山拱手让出? “小姑娘,过来。”太后笑着松开太子的手冲着小予兮抬了下手。 小予兮看向舅母,见舅母冲着她点头。 才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太后。 太后之前并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小丫头,如今一看倒是和几年前轰动京城的穆家的那个姑娘穆思怡长的极像。 小丫头唇红齿白的,就是瞧着瘦弱了些。 太后握住小丫头的手,看到她手里的薄茧,想到前两天丫鬟说的她的经历,手倒是养白了,但这茧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去的掉。 那些人胆子倒是很大。 “到六岁了吗?”太后垂眸看着小丫头,又看向站在一旁躲在她衣服身后有些害羞的太子。 小予兮一根一根地掰开手指,伸出五个指头,“兮兮五岁了,好像……好像没有到六岁吧?兮兮没有过过生辰……” 小予兮抿着嘴,想起来所有人都有生辰,只有她没有。 “那倒是还小,太子之后要上国院,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多多接触。” 小予兮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太后身后只露出一个头的穿着明黄色蟒袍的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子。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穆云裳笑着将小予兮护在身后,笑着开口,“母后,大臣还在等着呢。” 直到太后携着太子离开,穆云裳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盯上了予兮,但是在宫里,穆家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穆云裳转过身,将小丫头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兮兮的生辰是八月初二。” 这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 “八月初二,还要很久吗?”小予兮昂着头,拉住大姐姐的袖子。 “不会很久,应该就是你二姐姐回来的时候。” —— “对,就这样,兮兮写的极好。”穆云朝笑着纠正小予兮的握笔姿势。 此时云南离开已经半月有余。 原先云朝打算直接让兮兮进国院后再学习,但后面发现,小予兮从小到大没动过毛笔,会的几个字还是国公夫人亲手教的。若是直接进国院,怕是一丁点也跟不上,想着在这短短十几日内让她速成。 于是索性把穆云晨抓过来陪着小予兮练字。 穆云晨生无可恋地拿着毛笔乱涂乱画。 他前世就是看不下四书五经才转道去学武的,他的那一手烂字,他自己都无法直视。 “来,这里是一横然后一提。对,写的很好。”穆云朝面对小予兮几乎是全程鼓励式教学。 转头看到正在摆烂躲在角落画猫的穆云晨,眼睛一冷,直接拿起他写的字。 “春蚓秋蛇,不堪入目。全部重练!”穆云朝将他的鬼画符扔给他。 穆云晨满脸不服气,指着小予兮的乱七八糟的字,再指着自己虽然特别丑好歹有一点点规整的字,“二哥,你能别这么偏心吗?你认真的吗?她的这个字能有我的好吗?” 他好歹比这个小丫头多写了十几年的字了,虽然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如此贬低吧? 小予兮抬起头,张开自己的纸张,两只手把它竖着举起来,“兮兮写的很好看的!” “嗯,好看。” 穆云晨看着上面歪七扭八,完全就是一团墨的字,极其不可置信地开口,“二哥,这你也能夸的出来?” 穆云朝不搭理他,取过小予兮举起的字,极其满意的点头,“兮兮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写自己的名字了,真棒。” 穆云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写的这一团墨是她的名字的? 穆云晨:不理解且大为震撼e-(?д??) 小予兮被夸的大眼睛“biu”地一下亮起来,更是积极地握住毛笔在纸上写字。 穆云晨满脸写着不服气。 穆云朝食指曲起,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她多大,你多大?今日不把这页佛经规规整整地抄上个三遍,就不许出这个屋子。” 穆云晨:生无可恋…… 为什么她学的是写名字或者各种小吃的名字,到他这里就是佛经? 这小班教学,未免也差的太多了吧? 小予兮乖巧地握住毛笔,一笔一划地认认真真地写着。 只是这个毛笔力度她总是控制不好,时不时地就会落一大团的墨。 但是小予兮依旧很是自信,嗯,没关系的,二哥哥说他当时学会写字用了七日呢,兮兮只用了半天就已经会握笔了,只要再少些墨团,兮兮就算是学会写字了! 小予兮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穆云晨慢吞吞地抄着佛经,看向干劲勃勃的小予兮。有些无法理解,这字练好了,可就要去国院了。 那边可就不是简单的练字就能解决的事情了,什么地志、算章、医理等等,几乎是什么都要学。 从国院出来的,无一不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人,若是各科评优,基本就是未来的状元郎了。 像大姐姐穆云裳和二哥哥穆云朝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所以说,这个世上这么多天才,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躺平的机会呢? 看一本书,减半条命,他如今已经倒欠了…… 穆云朝敲了敲他的头,“好好和妹妹学学,你这简直就是不学无术,态度还不端正。” “二哥,你知道我的,我要是能学的下去,也不会天天往军营里跑啊!”穆云晨嬉皮笑脸,悄咪咪放下笔,找准机会就往门外溜。 穆云朝看也不看他,直接扯住他的衣领,拽回原位,“就是因为不学,才蠢到明知是陷阱还往里面跳。就这还不知道认真学习,也不感到羞愧。” 第89章 兮兮的字才不丑呢 “土豆哥哥,二哥哥很好的,我们慢慢写,肯定能写的和二哥哥一样好看的!”小予兮仰着头鼓励穆云晨。 穆云晨看着她这副兴致勃勃地小模样,不免叹气,这是没长期受苦才能有的期待啊! 他前世练了一年,才练成了这个狗爬字,他还真不觉得兮姐能在短短十几天内练得有多好。 穆云朝用书砸了下穆云晨的头,“端正态度。” 穆云晨想开口,又极力忍住,满肚子腹诽地扭头扯着纸练字。 「要不是老子现在还小,必定把你的头给打一个包。」 「一直没媳妇的老男人就是可怕。」 「他落到他手里实在是太太太太可怜了。」 小予兮一笔一划地按照二哥哥写的例字学习,乖巧地不得了。 等到穆云朝离开去办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穆云晨才悄咪咪地凑到她身边,看着她写的一团墨迹。 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嘴欠道,“你这写的什么呀!哪有写字弄了一团墨在上面的!也就二哥会无条件地夸你!” 小予兮眨巴眨巴眼睛,真的以为是土豆哥哥不认识字,认真给土豆哥哥解释,“这个是穆,这个是予,这个是兮。兮兮的名字!” “噗嗤——” “哈哈哈哈哈!!!!” “你管这团墨叫穆,你这也丑的太惨绝人寰了些吧!” 小予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 小声地开口,“不是一团墨的,你看这里,所有的笔画都很清楚的,可以看得见的。” “你叫声哥哥,哥哥教你怎么写。”穆云晨坏笑着看着小丫头。 趁孩子还小,能占便宜就多占占便宜。 等孩子大了,就指不定是谁占谁的便宜了…… 小予兮不上当,摇头,“才不呢!二哥哥说你的字最丑了,比兮兮的还丑呢!” “嗷,”穆云晨抓住她话中的bug,“所以你也承认你的字丑咯?” “才没有呢!” 小予兮看着被他抓在手里的她写了好久的字,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桌子上。 边抽泣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兮兮的字才不丑呢!” “你哭什么?”穆云晨慌张地看了眼门口,确认二哥不在院子里,才慌慌忙忙地用帕子擦她的小脸。 “姑奶奶,求求了,别哭别哭。姐,兮姐,我喊你姐还不行吗?” 穆云晨都直接跪在了地上,慌乱地给她擦着眼泪,“求求了,姑奶奶啊,别哭了,再哭下去,等二哥回来,我铁定要挨鞭子的啊!” “你的字不丑!真的!一丁点都不丑!是我见过写的最好看的字!” 小予兮从帕子里探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微微发肿,小声地问,“真的吗?” 穆云晨见她不哭了,蓦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真,比金子还真。从今天起你的字就是我挂在墙上的无与伦比的墨宝。” 原来小时候的兮姐这么难带…… 晚上小予兮抱着写的满满当当的一整册的字慢吞吞地跨过门槛。 远远地枫悦看到小丫头学了一天的字自己一个人就回来了的时候,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她怀中的一大堆纸给拿了出来。 “莺蕊呢?她不是一直在那边等着呢吗?” “兮兮自己也能找到的,不需要别人带着兮兮走。”小予兮的眼睛因为下午哭过还是红彤彤的。 枫悦的手擦过她的眼睛,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可是偷偷摸摸避开了莺蕊?怕她问你为什么哭?” 小予兮一头扎到枫悦的腿上,闷声闷气地说,“兮兮是乖宝宝,不哭的。” 枫悦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丫鬟去叫莺蕊回来。 “小孩子哭一哭没什么的。” 哭? 被国公夫人安排到小予兮院子里住的萧闲有些担忧地探出来一个头看着她。 为什么会突然哭了呢? 是被谁欺负了嘛? 他想靠近,但又有些担心会吓着她。 枫悦轻笑着问,“为何会哭,是二哥哥那边学的太难了吗?” 小予兮摇了摇头,拉住枫悦干娘的胳膊,从她怀里拽出来一张她写的最好的字,展开,满眼期待地看着枫悦干娘。 “干娘,兮兮写的字好看吗?” 枫悦看着小予兮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她展开的那张纸上的一堆各式各样的墨团,陷入了沉思。 小予兮的表情逐渐从满目期待变成木然又变得极其委屈。 “这是穆家所有人的名字吧?”萧闲从屋子里走出来,连连称赞,“写的极好,横平竖直的。” “穆云裳,穆云南,穆云朝,穆云晨……”萧闲挨个念了过去,有一丝惊讶,“萧闲。” 他没想到他的名字也能出现在她练字里面。 “好看!” 枫悦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她还以为他就是随意地夸,没想到,他真的能看出来这一堆堆墨团到底写的是什么。 小予兮眼睛亮起,开开心心地蹭到萧闲哥哥身边,“真的吗?” “嗯,真的很好看。多练练,必定是位书法大师。”萧闲一脸认真,让人感觉他不是随意在夸赞敷衍。 “但是土豆哥哥他说兮兮的字不好看。”小予兮撇了撇嘴。 “那是他没眼光。”萧闲果断开口,“你的字写的极好,就是蘸墨太多,来,我教你。” 小予兮慢吞吞地跟在萧闲身后。“萧闲哥哥你好厉害呀!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也不是什么都会……上次刻的平安玉佩怎么没见你戴着?”萧闲心里有些忐忑地看向小予兮。 「莫不是不喜欢?」 「还是说看不上?」 「那是他第一次刻的东西,要不然还是刻一个更好看些的给她呢?」 小予兮一顿,轻轻攥着萧闲的衣袖,低声道歉,“萧闲哥哥对不起,兮兮送给二姐姐了。兮兮听说战场上很危险,二姐姐可能会回不来,想让玉佩保护二姐姐,让二姐姐平平安安的。” 萧闲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不是讨厌就好。 “那我明日再刻一个,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明日刻在玉佩上。” “香乐坊的百香鸡很是好吃!兮兮喜欢!” 第90章 那兮兮就打他 「香乐坊的百香鸡吗?」 「找个机会把厨子绑了,学一下。」 “好,明日我刻到玉佩上。”萧闲秉持着只要予兮说了就通通满足的原则,完全不考虑是否美观是否合理。 “来。”萧闲把椅子擦干净,让小予兮坐好,才磨了砚台,放在她面前。 萧闲看着她蘸墨的姿势,温和地教她。 枫悦站在门口,看着两小只挤在一起练字的身影,轻轻笑了笑。 萧闲在院子里帮她晒药的时候总是冷着脸,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但干的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基本上只要是力气活,他都是冷着脸把活给抢走,自己干完。 但是遇到兮兮的时候,就感觉像是把毕生的温柔都留给了她。 只要有兮兮在的地方,他永远都是温和地笑着。 真是一个好哥哥。 次日一大清晨。 小予兮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跑到二哥哥的院子里。 穆云朝有些震惊地看着小予兮,沉默了些许,“可吃了早餐?” 小予兮摇了摇头,满脸写着认真。 穆云朝看着她还散着的长发,把她抱起来,进了屋。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穆云晨是被侍卫拽着领子从床上拖过来的。 穆云晨看着二哥哥正在帮着小予兮编着头发,直接趴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小予兮乖乖巧巧地坐着,编好头发后立即跳下椅子,跑到正在睡得香喷喷的土豆哥哥面前,伸手点了点他的胳膊。 穆云晨侧过头睁开一只眼睛,生无可恋地问,“想做什么?” 小予兮打开一张她昨天晚上加练的字,“兮兮写的!” “哦。”穆云晨敷衍地哦了一声,阖上了眼睛。 穆云朝倒是有几分的震惊,这字…… 和前世兮兮的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丝的力道,应当是她如今还太小的原因。 “是昨日有人教你吗?” 他昨日教了那么久都没能教会,他只是觉得她太小,没想到竟然有这种神人能在短短时间就教会她。 小予兮认真地点点头,“萧闲哥哥教的兮兮。” 萧闲? 他倒是之前听云南提到过她把萧闲给捡了回来,萧闲果真是一个全能的专属管家。 “写的真的很好。”穆云朝认真夸赞。 穆云晨心里嗤笑一声,又是这样,无休止地夸赞。 闭着眼睛夸赞。 各种莫名其妙的夸赞。 反正她写了什么,二哥都要夸赞一遍。 他现在已经冷面公子了,可以改名叫夸夸鹦鹉了。 穆云晨心里腹诽,但还是睁开了一只眼,打算看看兮姐的鬼画符。 瞬间,穆云晨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 “你自己写的?”穆云晨难以置信。 小予兮点头。 穆云晨展开一张空白的纸,放在她面前,“再写一次。” 他不信学了一天都没学会的人,一个晚上就能速成了? 他可是学了一年,还像个狗啃的呢! 穆云晨盯着她一笔一划规规整整地写在纸上,直接趴在桌上,闭眼睡觉。 很好,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他。 他还是睡觉吧…… 穆云朝用册子捶了一下穆云晨的头,“认真些,妹妹都写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是毫无长进。” 穆云晨捂住头,一副就是要摆烂的姿态,“莫管我了,让我再睡会吧!” 这十几日,小予兮就像个海绵一样,他们教了她多少,她就吸收了多少。 就像无止境一样,丝毫不怕苦不怕累的。 反观有前世记忆的穆云晨,简直摆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哪怕是前世学过的东西,他还依旧什么都不会。 穆云朝有些挫败,明明两个孩子是在一起学的,但总有一种和他教的无关,全靠兮兮晚上回去找萧闲开小班的功劳。 索性眼不见为净,把两个小孩子直接打包扔进了国院。 国公夫人很是担忧,看着背着小斜包的头发束起来的小予兮,又悄悄地在她的小背包里塞了一个小囊的糕点。 “舅母放心,兮兮会努力学习的!”小予兮抱紧自己的小包,直接被二哥哥腾空抱起放在马车上。 穆云晨一连叹了三次气,才垂头丧气地磨磨蹭蹭地自己爬上了车。 国公夫人极其不放心地嘱托道,“如若是班上有人欺负兮兮了……” 小予兮举起拳头,冲空中奶凶奶凶地挥了一拳,“那兮兮就打他!” 国公夫人嘴边那句“就回来告诉舅母”果断地给咽了下去。 “嗯……”国公夫人沉默了片刻,“对,这样做极好。不能在外受了委屈。做什么都行,穆家什么事都能给摆平。”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欢快的应了声“嗯”! “云晨,多照顾着妹妹,若是妹妹受了委屈……”国公夫人眯了眯眼睛。 穆云晨生无可恋地点头,“我懂,我就可以不用回来了。” 「所以说,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呀?」 国院在最初是给皇家子女学习的,但随着一代代的皇室变更,也把国院从皇家扩展到了京城的达官贵族。 顺便从这些达官贵族手中捞一笔钱充国库。 只不过国院一向是不允家长进入的,也就是说孩子送到了门口,一切就归国院管了。 穆云晨对这里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他当年被硬压着学习,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找角落逃课。 比如说他清楚地记得哪个角落有个洞,像他这么大的个头刚刚好能卡出去。 比如说哪里有砖头,可以垒起来,直接从里面翻墙出去。 穆云晨充满自信地拉着兮兮的小手就去了后院,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前世的那个洞。 迟疑了片刻,又拽着兮兮去了东院。 好家伙,连东院那棵歪脖子树都没了! 石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像是有人特意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小予兮茫然地看着到处拽着她走的土豆哥哥,小声地问,“土豆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穆云晨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彻底颓废。“我的秘密基地……全都没了……” 提前一周就砸钱修整了国院的穆云朝:防的就是你这个爱逃课的…… 第91章 是兮兮搬的 “秘密基地?”小予兮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土豆哥哥。 穆云晨悲壮地指着面前的地,说道,“这里,本该有几个巨石,可以供我翻过这堵墙的,可,现在没了!”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四处看了看,拉了下土豆哥哥的衣袖,指向屋内。 “可以把桌子拖出来,再把椅子放在上面,就能翻出去了。”小予兮很是认真。 穆云晨眼睛骤然亮起,趁现在没人,拉着兮兮的手就跑进了屋子,递给兮兮一个椅子,“你搬这个轻的。” 说完,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木桌搬起来,气喘吁吁地搬到围墙边。 小予兮拉着凳子才走了十几步,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土豆哥哥。 穆云晨跑过去一把把凳子扛在肩上飞速地跑过去,摆好,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坐在围墙上,有些头疼地看着围墙下的桌子。 小予兮跑过来,昂起头看着他,试探地学着他的姿势爬上了了桌子。 穆云晨眼睛微转,笑眯眯地开口,“兮兮,兮姐,咱们商量个事呗?” 小予兮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今日,我先出去,你把这桌子和椅子摆回去,若是夫子问起,就说我今日没来。” “舅母说了,不可以骗夫子的!”兮兮很听话的! “那这样,夫子问关于我的事情,你只要摇头便好,不让你骗人。乖,记得把桌子都摆回原位。”穆云晨眨了眨眼睛,直接消失在小予兮视线里。 「谁明明都成年了,还要来上课习啊?他才不要呢!」 小予兮茫然地站在桌子上,看着土豆哥哥消失的方向,安静了许久,才慢吞吞地从桌子上爬下来。 然后双手用力将椅子拖了下来,使劲拽动着椅子,往屋子里拖。 “穆小姐。” 小予兮正往前走着,突然感觉到前方有一股阻力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她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小脸,迷茫地望向面前拦住她的人。 小予兮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那天赏梅宴上一直站在闫杉杉旁边的那位姐姐…… 好像是叫宁什么。 哦,宁筱和。 “姐姐有什么事吗?”国院一向是不许带着丫鬟和小厮的,所以进了国院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家族里的孩子。 昨日的时候枫悦干娘就教了她,要与人为善,若是别人先惹了事情,那便不能忍。 她记得很清楚。 宁筱和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自庆幸,穆家的那位三姑娘毕竟只是庶出之女,身份低微,根本无法进入国院之中。想起上次自己暗中对她耍的那一手。恐怕这人到现在还没察觉到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她吧? “你这是在……搬椅子?”宁筱和满脸疑惑地看向墙边的木桌,又将目光移到小丫头紧握着木椅的小手,心中愈发感到好奇。 小予兮紧张地攥紧手中的木椅,略微迟疑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并下意识替土豆哥哥隐瞒,“嗯,是兮兮搬的。” 似乎怕宁筱和继续追问,小予兮迅速再次开口,“那个木桌也是兮兮搬的!” 宁筱和看着她吃力地在搬着木椅,笑着说,“不用搬,虽然国院不许带下人,但是本身这里便有服侍的人,让他们来搬就好了。”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立即将椅子放下。 兮兮好累的。 宁筱和看着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予兮,轻声笑了笑,状似无意地开口,“之前赏梅宴上的三姑娘还在被罚着禁闭吗?” 三姑娘? 小予兮认真想了想,好像是那个一直跟在祖母身后的那个姨姨的女儿。 “二姐姐出征的时候,她没来,应该是还关着禁闭吧?” 她当然去不了,一个外室女罢了,有什么资格去送将军。 如此想着,宁筱和笑意更甚,她特意让家人把她安排到了启蒙班,就是为了就近取得穆家这个表小姐的信任。 叶书音和闫杉杉那几个名门望族的人,都不在这个初院,如此想想,倒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那个养母看到她的价值。 小予兮看着面前极其和善的姐姐,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 见她伸手要拉她去课上,便听话地握住,慢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宁筱和踏入房间后,便愣住了。小太子正穿着金丝蟒袍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书正认真阅读着。 宁筱和不禁有些惊讶,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小太子。 难怪她和娘亲提起换课之时,娘亲如此积极地促成此事,原来是因为有太子的存在。 宁筱和有些微妙地看着小予兮,这次皇上突然说要御驾亲征,怕是宫里的太后又在考虑如何把穆家的人绑在皇家的船上吧? 小太子听到声音看向小予兮这边。 他这个太子完全是有名无实的,如果皇上平安回来的话,他会被以最快速度给处置掉。 如果皇上回不来的话,他也只会成为太后的傀儡皇帝。 他绝不会有任何的掌控实权的机会。 所以他一直在太后面前装的软弱蠢笨,就是想顺利地活下去。 若说启蒙,原先他母妃还在的时候是专门教过他的,可是父皇一去,几个哥哥相继死去,最后是宋祁渊莫名其妙地登上了皇位。 而宫里之前得罪过太后的嫔妃都因各种各样的理由,相继暴毙。其中就包括他的母妃。 穆家是扶持宋祁渊上位的最大功臣。 若想保住命,保住地位,他必须得有大树依靠。 可他在皇宫里处处受限,接触不了任何人,面前唯独能接触的了的便是这个穆家的表姑娘了。 而且太后很是乐意让他接触她。 小太子拿着一个木盒子走到小予兮面前,将木盒递给她,“兮兮妹妹,皇后娘娘让我多照顾着你些,这个是我亲手刻的笔筒,你看看喜不喜欢。” 小予兮看了看他手中的笔筒,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包,昨日萧闲哥哥给她做了一个玉制的笔筒。 想了想,小予兮还是双手接过,软软糯糯地开口说了句“谢谢太子哥哥。” 第92章 能不能帮兮兮抬个桌子呀 皇后娘娘?应当说的是她大姐姐吧。 既然大姐姐嘱咐的,她就乖乖地听话就好了。 小予兮抱着小包跟在小太子身后坐在他的旁边。 把家里人给她准备一堆东西,挨个从包包里拿了出来,排排放好。 小太子看到她拿出来的玉制笔筒,还有极其精致的毛笔砚台,比他一个太子用的都好。 这穆家果真很是喜欢她,穆家那个三少爷他听说用的都是极其普通的东西。 倒是这个表小姐,值得深交。 夫子拿着书走进来看到屋内的人后,迅速地将目光锁定在坐在最前方的穿着明黄色蟒袍的小太子,还有穿的青色衣裙的,听说是穆家接回来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 看着倒是挺乖的…… 夫子又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被穆二公子嘱咐的那个皮上了天的穆家三少爷穆云晨。 慢慢地绕了一圈,站在小予兮桌子前,看着她装备齐全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和当初她那个娘亲在他这习字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装备最齐全的那个。 “穆予兮。”夫子故意冷着脸,垂头看着她。 小予兮浑身一抖,抬起头看向冷着脸的夫子。 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土豆哥哥之前说的夫子的各种不好之处。 小予兮:!!! 好可怕! 嘤嘤?????????…… 全然不知自己把面上看起来极其镇定的班上最小的孩子吓着了的夫子,依旧维持着自己冷漠的假象,“你兄长穆云晨呢?怎么不在?” 小予兮往后躲了躲,想起二哥哥说的,只要是涉及到他的,她就摇头就可以了。 果断地摇了摇头,乖巧地看着夫子。 “你不应当是和他一同来的吗?怎会不知他为何不在?” 小予兮捏着衣服,摇了摇头。 夫子了然,看来是这个穆家的三少爷逃学了。 前段时日,穆二公子就专门派人来把国院翻修了一遍,将墙上的破洞能补的都补了,还有围墙边的石头全给搬走了,甚至连树都给砍了。 没想到还能逃走。 来这学倒是可惜了。 夫子摇了摇头,“今日是第一天,先来学一些简单的。” 小予兮悄悄地松了口气,很是认同二哥哥说的夫子极其恐怖这个事情。 小太子看着她摆在最前面的那个玉制的笔筒,又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下面的他的木制笔筒,眼底有些异样。 他当了太子后,住的是太后的仁寿宫,用的也是仁寿宫的东西,他甚至还不如当个闲散王时来的舒服。 之前他是王爷的时候,虽还没有封地,但也每月有俸禄可以随便花,如今进了宫内,每一个花销都是有专门的太监给登记在册。 见夫子离开休息一会,他也跟着起身,抖了下蟒袍。 “哗啦——”一声,原本吵闹的屋子都安静下来,看向屋内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 小予兮有些茫然地看着被打翻在地的小木桌。 有些迟疑地想着。 「这个哥哥力气好大呀?」 「土豆哥哥搬了那么久的桌子,他只站起身来就可以掀翻了。」 「他好厉害呀?」 「是不是可以让他帮忙把那边的桌子抬回来呢?」 「他会愿意帮兮兮搬桌子吗?」 “抱歉。” 小太子充满歉意地看着小丫头,连忙帮忙去捡地上被摔碎了的玉制笔筒。 屋内的每个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都是从小便学着人情世故长大的嫡出子,连忙匆匆上前抢在小太子前面把地上碎片清理干净。 等面前打扫一新,桌子被扶起,上面被摆上了小太子送给她的木制笔筒后。 小予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又把萧闲哥哥送给她的东西弄没了。 “没关系的。”小予兮摇了摇头,然后拉住这个小哥哥的衣袖,小声开口,“那太子哥哥能不能帮兮兮抬个桌子呀。” 小太子:“啊?” 晚上放课的时候,小予兮刚走了几步,就被宁筱和拦住。 小予兮一脸茫然。 这个姐姐好喜欢拦人呀? “兮兮妹妹。”宁筱和眉眼弯弯。 小予兮抱着小包,抬头看向她。 不说穆小姐了嘛?怎么又改了个称呼? “有一件小事要麻烦你。”宁筱和不管她是不是要拒绝,直接拿出一个荷包,塞到兮兮手里。 小予兮看着手中的荷包有些茫然,举起来问道,“这个是要做什么呀?” 一个沾了不少灰的香囊。 上面还有一些针线脱线了,一看就不是送礼。 宁筱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是这样的,兮兮妹妹。穆家那位三姑娘给了我长兄一个香囊。但你应当知道的,未婚男女直接不能私相授受。这香囊我长兄接的极其不妥,委托我将这个香囊送回。” “还特意嘱咐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有损穆家三姑娘的清誉。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兮兮妹妹最适合帮忙转送了。” 小予兮被她一连串的话砸的晕头转向,但还是很快地缓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香囊,“是只要还给三姐姐就行了吗?” “对的。”宁筱和垂眸想了想,又笑着说道,“此事不能与外人说,但若是穆家的人,也是可以知道的,毕竟此事穆三姑娘做的确实有些问题,还得穆家多多教导才是。” 小予兮没听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点了点头,就是把东西还给三姐姐,这个很简单的。 小予兮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二哥哥站在车前,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小予兮蹭蹭蹭地跑上前去,一下子跳到二哥哥的怀里。 二哥哥怀里暖暖的,想一直一直让二哥哥抱着。 小予兮在穆云朝怀里撒了会娇,才被放到马车上。 穆云朝看着没跟在小予兮身后出来的穆云晨微微挑眉,他都如此严防死守了,这家伙居然还能逃出来。 按照他上一世的路线,怕是又逃到军营里了。 还真是同一个坑,别人硬拽着不让他跳,他偏偏逃也要逃出去跳坑。 也不知道前世都断了双腿了,为什么积极性还如此的强? 穆云朝正跳上马车,突然一旁有道温温柔柔的女子声音。 “穆二公子。” 第93章 兮兮想找三姐姐 叶舒月刚从高院出来,便看到温柔和穆家那个表姑娘说话的穆云朝,自是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穆云朝礼貌行礼,“云乐郡主。” “许久未见着穆二公子了,上次元宵宴,舒月听了穆二公子的话,并没有参加。”叶舒月含情脉脉地看着穆云朝。 穆云朝被看的有些不适,只低着头,躲过与这位郡主的眼神交汇。 “嗯,若郡主无事……” “有事的。”叶舒月急忙打断他的话,有些失落地垂眸,“舒月知道穆二公子对舒月避之不及,舒月已经没有唤穆二公子为哥哥了。也没有再让人传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了。穆二公子能否不要这般躲着舒月?” “只是此事?”穆云朝抬眸看向她。 叶舒月含着泪,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这是舒月刻了半月的玉佩,穆二公子可否收下它。舒月下月要相看人家了,也许这是舒月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穆云朝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接触。 叶舒月睫毛微颤,手紧紧攥紧了玉佩。 “郡主,这并不妥。郡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穆某身上,也该看看身边的其他人。”穆云朝直接跳上了马车,将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的小予兮拦腰抱进了马车里。 小予兮悄悄探出头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叶舒月,感觉她好像有些可怜。 默默地缩回了头,看向二哥哥,“她没送出去礼物,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穆云朝捏了捏她的小脸,忍俊不禁,“这可不是送礼这么简单的事了。若你二哥哥我当真收了她的玉佩,才真的要娶了她。她已是适龄,我若与她纠缠不清,还不娶她,才是真真正正地耽误了她。” “难过一时,和难过一世,自然是一时比较好。” 她上一世嫁到了那沙,听闻最后侍了多夫,所嫁非良人。 这一世,他亦非她的良人,若他当真收了,才是又害了她一世。 小予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握住袖子里的香囊。 她得让三姐姐找到良人才行。宁筱和的兄长,就和二哥哥一样,不是三姐姐的良人。 为什么不喜欢三姐姐,还要收了三姐姐的香囊呢? 是后悔了嘛? 那三姐姐是不是会很伤心啊? 马车停下后,小予兮直接掀开帘子,跳进等在门口的国公夫人的怀中。 “舅母!” “怎样?有人欺负兮兮吗?”国公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小予兮的头,眼底有一丝的担忧。 小丫头第一次去国院,虽说她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但她知道那里的小团体极其严重,就怕她被不长眼的给欺负了。 小予兮摇了摇头,“没人欺负兮兮,他们都对兮兮很好。” 想起来被太子哥哥掀翻的桌子,和一堆人上来把碎屑打扫干净,又加了一句。 “好多人帮兮兮擦桌子,还有清扫干净地上。他们都好好。” 国公夫人松了口气,看马车从侧门进了院,才有些奇怪地看向穆云朝。 “云晨呢?早上不是同兮兮一起出去的吗?莫不是?” 国公夫人想起前世穆云晨的战绩,陷入了诡异地沉默。 想来,应当又是逃学了。也不知军营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 “迟点我去军营接他。”穆云朝温和地笑了笑。 —— 小予兮还是第一次到穆府的西苑这边,西苑都是穆家的妾室住的地方,院子的景致比东苑破败了不少。 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下人,小予兮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摸索着。 走了许久,就迎面撞见了柳姨娘。 柳湘垂眸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僵硬地扯出来笑,将院门关上,身体拦住院门“表姑娘怎的来了这边?下人的地方,怕是会脏了表姑娘的眼。”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 她记得这个姨娘,是上次出了杀人事情后,第一次见着她,她还带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平日里几乎都见不到她。 “兮兮想找三姐姐。” “三姑娘?”柳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可担不得表姑娘这一句姐姐。凭白会折了寿的。” “啊?”小予兮不解,怎么喊姐姐还能折寿呢?这是什么逻辑? 她完全没弄懂…… “表姑娘若是放心,便跟着妾走吧?”柳湘伸出手,见她的小手握住她的手,眼底才有一丝的波澜。 “此次找三姑娘是做什么事情吗?”柳湘慢条斯理地套着小丫头的话。 小予兮垂下头,将手里的香囊攥紧了些,“有个东西要给……给三姐姐。” “是吗?那还真的是三姑娘的福气。”柳湘在院门口站定,指向角落的小院,“此处便是三姑娘的院子。表姑娘去吧。” 小予兮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向站在树下,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柳姨娘。 她总觉得柳姨娘对她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小予兮想了想还是进了小院子。 穆丝蓼的院子一个下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有不少落叶,似乎许久无人打扫。 穆丝蓼听到院里的声音,把门打开,有些惊讶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小院子的表姑娘。 “表姑娘,您怎的来这儿了?”穆丝蓼连忙迎上去,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在她身后看见什么丫鬟随从,也没有一向喜欢跟着她的三公子。 “您这是一个人来的?”穆丝蓼颇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身份在穆家很是尴尬,若说是小姐,也算不得小姐,若说是丫鬟,她却有着穆姓,正常的小姐和姨娘都想与她扯开关系。 甚至生了她的姨娘,也特意把她留在这个小院里,和她隔了一个小院子的距离。 她没想过有一天这个院子里还能来一个正经的穆家姑娘。 小予兮点点头,摊开手,将攥了整整一路的香囊递给穆丝蓼。 穆丝蓼拿起香囊,手擦过香囊上被剪毁了的刺绣,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 好半晌,才忍住眼眶里的泪珠,看着面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沙哑着嗓子问道,“是谁把这个给你的?” 第94章 三姐姐是喜欢他吗 小予兮看着面前强忍着泪水哽咽开口的三姐姐,心里也跟着她的哽咽有些难受。 突然就想起来孤零零站在国院门口的云乐郡主。 她们看起来都好像要碎了一般。 “是宁姐姐让我帮她还回来的。”小予兮攥住自己的衣袖。 她其实和这个姐姐并不太熟,但都是穆家的人,她自然而然地比较偏向自家的人。 “三姐姐你别哭。”小予兮拿着帕子垫着脚尖想给三姐姐擦干眼泪,但是手却只能够到她的胸前。 穆丝蓼慌乱地用手背擦掉不知道何时流下的眼泪,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接过她的手帕。 穆丝蓼看着手中用云锦制成的手帕,心里微颤。 这云锦是二姑娘立了军功后,皇上赐的,不过三匹的布料,却单单给她裁了一块精致的花纹,当随意丢弃的手帕。 穆丝蓼紧紧攥紧手帕,看向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小丫头。 她比她想的还要收到穆家的宠爱。 虽然老夫人和国公夫人经常在禅房,但能给她的几乎都给了。 她如今还在禁闭,怕是已经被老夫人忘记了。虽然暗地里也没人在意她,她可以偷偷地出去,但也快到了她相看人家的时候了,若真是忘了她,她哪来的机会嫁到好人家呢? 宁致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这个养妹还不是一个省心的主。 穆丝蓼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轻笑着开口,“此事,还得劳烦予兮妹妹,能否不要告诉其他人?当做三姐姐求求你了。” 其实穆丝蓼不求,小予兮也是做好了不告诉任何人的准备的。 这个三姐姐看上去比大姐姐还要柔弱,一看就是很容易被别人欺负的人,那个宁姐姐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她在想一些不好的,所以兮兮不能按照她说的来做。 “好,兮兮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小予兮眨了眨眼睛,乖乖巧巧地。 其实她觉得,二姐姐和二哥哥长得极像,大姐姐长得更精致一些,但是眼睛还是和二姐姐很像的,土豆哥哥就是缩小版的二哥哥。 但是这个三姐姐看上去就很娇弱,她总觉得是娇弱版的杉杉姐姐。 和杉杉姐姐的眼睛鼻子都特别的像。 穆丝蓼微颤着眼帘看向小予兮,“兮兮可以帮三姐姐做一件事情吗?” 小予兮缓过神,迟疑地点点头。 “能帮三姐姐约一下宁致宁将军吗?” 小予兮歪了歪头。 「宁致宁将军?」 「是上次二姐姐带她去军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大哥哥?」 「嗷!所以那个大哥哥是宁姐姐的哥哥!」 小予兮瞬间理清楚关系,有些疑惑地开口,“三姐姐是喜欢他吗?” 喜欢他吗? 穆丝蓼微微愣神。 若是说喜欢,那倒是真的不至于。 她其实与宁将军也没见过几面,而且每次都是她特意安排的见面。 只是宁致是她选择中最好的选择,他家世简单,后院干净,而且他是穆云南亲自提拔起来的,如果她嫁进宁家,必然比现在这样好过一些。 小予兮敏锐地感觉到她和叶舒月的不同。 三姐姐好像没有叶舒月喜欢她二哥哥这样喜欢宁致?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约他见呢?为什么不找喜欢的呢?” 穆丝蓼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想呢? 穆丝蓼僵硬地笑了笑,“兮兮妹妹,有些时候,合适比喜欢更重要。但是你的话,和我便不一样了,你可以追求喜欢的,我不行。” 小予兮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院子里满地的落叶。 想起来她那个院子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打扫,又想到自己之前的生活。 所以,三姐姐其实不太受家里的欢迎吗? 小予兮看向走来的那个小巷子,只有一条笔直的路,中间甚至没有个角门通往其他地方。 所以她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里。 穆丝蓼将纸折起来放到小予兮的手心,“吩咐下人把这个给宁将军就好。” 穆丝蓼的手慢慢攥紧,她赌最后一次,如若宁将军来了她就赌赢了。没来的话,她也就认命了。 小予兮点点头,想起来什么抬起头看着她,“三姐姐你会后悔吗?” 穆丝蓼轻轻笑了笑,“没做才会后悔,做了就不会后悔了。” —— 小予兮刚出西苑的门,就看到土豆哥哥被二哥哥抓着领子给拎了进来。 穆云朝看向西苑的方向,虽然他们从不拘着小丫头,整个穆府她想去哪就去哪。 但西苑那边人乱的很,她上一次撞了大夫人,也是在西苑的小花园。 穆云晨挣扎着,“妹妹!妹妹!快来快来!跟二哥说一下,我是上完课才走的!” 小予兮抿着唇站到二哥哥面前。 二哥哥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每次土豆哥哥都是被他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舅母每次看着了都特别特别地心疼,偷偷在背后躲着哭,然后又劝土豆哥哥乖一点。 小予兮磨磨蹭蹭地抱住二哥哥的腿,仰起头,又张开双臂,软软糯糯地说,“二哥哥,要抱抱。” 穆云朝原本冷着的脸瞬间柔和下来,将穆云晨直接扔到地上,双手抱起小予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倒是聪明。听说,你今日帮你三哥哥隐瞒了?”穆云朝淡淡地开口,眼底有一丝笑意。 小予兮整个小人一僵,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二哥哥,见二哥哥脸色还好,才默默看向土豆哥哥。 「土豆哥哥!救命啊!」 穆云晨站着一动不敢动,有些好奇地开口,“夫子告状了?” 不应该啊?前世夫子也不是会告状的主啊? 穆云朝冷冷笑了笑,“还需要告状?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穆云晨瞬间噤声。 “不过,倒是比较好奇,这次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小予兮听到这个话,立马装成与我无关的姿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二哥哥和土豆哥哥。 穆云晨下意识看了眼小予兮,立马收回视线,嘴硬道,“当然是我直接从墙上翻过去的,不然还能怎么逃啊……” 第95章 想勾搭我的妹妹? 穆云朝看着怀里乖乖巧巧地不敢抬头看他的小予兮,眉毛微挑,“兮兮,乖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小予兮眨了眨圆嘟嘟的大眼睛,就是不敢看二哥哥,只是闭着眼拼命摇头。 她不知道! 穆云朝的手轻轻拍着小予兮的背。 小予兮瞬间一个激灵,想起前几天土豆哥哥被打了一顿的惨样,果断出卖队友,“土豆哥哥是踩着桌子翻出去的!” 穆云晨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看到二哥的那双冷冽的眼睛,瞬间偃旗息鼓。 “踩着桌子?”穆云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抱着小丫头离开。 穆云晨:??? 就这样了? 哇靠,逃过一劫! 次日一早,穆云晨被送到国院的时候,看到被钉死在地上的桌子,彻底躺平。 行吧,要上就上吧。 他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小太子看着被钉死了的木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看向乖乖巧巧把包里的书分给自己三哥哥的小予兮。 莫不是,昨日他把这丫头的桌子掀翻了,穆家知道后就给钉死了? 穆家当真是宠爱她。 反观旁边吊儿郎当的穆云晨,来上课连个笔都不带,还是凑过来从小丫头的笔筒里抽了一支。 “你这笔是二哥珍藏的那几个紫毫?”穆云晨有些不可置信地凑近,把笔筒里随意摆放的毛笔挨个拿了出来又放回去,“这是你偷来的?还是二哥给你的?” 紫毫? 小太子侧过头看,这毛笔应当是几年前穆家二公子考上状元时先皇御赐的,他就这样给一个还不怎么会抓笔的小丫头了? “兮兮才不会偷笔呢!”小予兮生气地瞪了一下土豆哥哥,冷哼一声。 “嗯嗯,不会不会。”穆云晨敷衍着顺毛,嫌弃地弹了弹笔筒,“这玩意配这笔着实是太掉价了,改日哥哥给你找个好看的。” 小太子的脸一阵发白,轻咳了一声。 小予兮拉了下土豆哥哥的袖子,仰起头看着土豆哥哥,小声开口,“这个是太子哥哥送的。” 穆云晨这才认真看到他。 前世,他可是一直追着予兮跑,一直追到了军营里,硬生生弃文学武,拿着王妃之位求娶,予兮都没搭理他。这一世见面就送了自己刻的东西? 下手还真快。 这一世倒是混的不错,都混到太子的位置上了? 穆云晨把小予兮抱起来,迅速和她换了个座位,“你坐着,我挨着太子殿下坐。” 穆云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太子,面上没一丝的尊重。 想勾搭我的妹妹? 别说之前是王爷不行,当了太子也不行,哪怕日后登基了还是不行! 穆云晨看了一眼迷茫的还在想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位置的小丫头。 这么小的奶孩子,什么都不懂。 就把心眼子打到了她身上? 简直其心可诛! 而且他记得,怀清王府可是有一位教导他数十年的老夫子的。 算算日子,他这个时候早就已经会四书五经了,却还在这里上课。 可不就是扮猪吃老虎吗? 小太子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对他有敌视的穆家三公子,不免有些疑惑,他是哪里惹到这个人了吗? 小太子拿出一个木盒,递向小予兮,“兮兮妹妹,听说你喜欢御膳房的绿芜糕,我特意早上让御膳房做了一份……” 穆云晨迅速拦截,打开,一口气把全部糕点都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妹妹这些日子牙不太好,我来代劳。” 小予兮看着只出现了几秒就消失在眼前的绿芜糕,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 「呜呜呜,我的糕点……」 小予兮忍住眼泪,看着土豆哥哥,小声地开口,“兮兮可以吃糕点的,兮兮牙很好的!” 穆云晨被噎着了连咳了好几声,咕噜噜地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把嘴里的甜的腻人的糕点给吞了下去。 这么甜的东西也就这个小丫头喜欢了…… 穆云晨捏住小丫头的脸,低声说,“再好也不能吃别人的东西,小傻子!” 说完转过头,和善地冲着小太子笑着,“太子带的糕点很是不错,刚好今日还没吃呢。” 小太子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过身,木木地想,他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穆家的三公子了。 小予兮憋了一天的情绪,在看到二哥哥来接她的时候,哭哭啼啼地朝着二哥哥跑了过去。 穆云朝一愣,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锐利的眸光扫向在后面拿着包的穆云晨。 穆云晨浑身一僵,他……他也没做什么啊? 怎么刚刚还好好在听课的小丫头,出了门就哭了啊? 等等…… 穆云晨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僵硬地想起来上午的时候,他好像有做什么事情。 “兮兮……”小予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兮兮的绿芜糕被土豆哥哥吃了!” “那么多的绿芜糕!” “那么多那么多!全被土豆哥哥吃完了!” 穆云朝抱着小予兮上了马车。 穆云晨手脚并用地迅速爬上去,飞快解释道,“那个宋赐根本不怀好意!” 穆云朝眉眼一抬,看向义正言辞的穆云晨,“宋赐?糕点是他送的?” “对。” 穆云朝敛下眼睫,轻轻拍了拍小予兮的背,冷静地说道,“扔了就好了,当着兮兮的面吃什么?” 说完就轻声哄着小丫头 ,“别哭,二哥哥回去让人去御膳房拿些这个糕点。” 小予兮的泪瞬间止住,抬起哭的可怜兮兮的满脸泪痕的小脸,“真哒嘛?” “真的。”穆云朝顿了一下,觉着有必要跟小丫头说一下。“日后不要吃那个太子带来的东西。” “为什么呀?”小予兮不理解,“他和大姐姐的关系很好的。” 大姐? “不好,”穆云朝果断道,“他是个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兮兮不要信他。而且他带来的东西,里面兴许是有毒的。兮兮下次直接拒绝就好了。有想吃的就告诉二哥哥,二哥哥给你买。” 「有毒!!!」 小予兮极其震惊,连忙乖巧点头。 「好可怕呀qaq!!!」 第96章 她很是担心三姐姐的情况 小予兮乖巧地点头。 她再也不吃小太子带的任何吃食了! 再好吃也不会吃的! 穆云朝满意地点头,前世他看那个宋赐什么时候都跟在予兮身后的时候已经足够厌烦的了。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把前世扔在京城里理都不理的一个闲散王爷立了太子。 不过也对,皇室死的死残的残,也就这个宋赐因为年纪尚小且母族无用逃了一劫。 确实是也只有他能被立成太子了。 兮兮现在还小,得把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前世会喜欢上兮兮,必定这一世也会喜欢。 得想办法把他调走才行。 夜里,小予兮悄悄地趁着丫鬟熟睡之际翻出了窗子。 萧闲有些震惊地看着出现在他屋子里的小丫头,连忙套了一个外衫,点亮蜡烛。 小予兮探头看了看窗外空无一人,才小声跟萧闲哥哥商量。“萧闲哥哥,能不能带兮兮出府呀?” 萧闲微微一愣,心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明白了小丫头的意图。 昨天这个小家伙曾托他将一张纸条转交给宁将军。当时出于好奇,他特地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约定了今晚的会面时间和地点还有一些他没能理解的话。 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显然并非出自小丫头之手。小丫头的书法是由他亲自教导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所以必定是有人借小丫头的手往外传递消息。 不过,如今看来,小丫头也想去凑这个热闹? “是要去圆心亭?” 小予兮惊叹地看着萧闲哥哥,好厉害呀,这也能猜到? 小予兮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知道如果是找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答应让她晚上出门的。 只有萧闲哥哥会同意,而且还会陪她一起去。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乌黑乌黑的夜晚的,但是她很是担心三姐姐的情况。 她本来都已经睡了的,但是突然间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心中不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她完全睡不着,所以还是来找萧闲哥哥带她去找三姐姐了。 萧闲简单地套上衣服,看着小予兮没有穿披风,将他唯一一件枫悦姑姑送的披风给披在了小予兮的身上。 这才抱着小予兮偷偷摸摸地翻出了穆府。 本就是深夜,月国还有宵禁,大街上空无一人。 萧闲紧紧地攥住小予兮的手,看着小丫头有些害怕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背。 “别怕。” 小予兮抱住萧闲哥哥的胳膊,跟着萧闲哥哥亦步亦趋地走着。 隔了一段距离,萧闲带她躲在了树后面,指了下远处的正坐在亭子里的穆丝蓼。 小予兮眼睛微亮,学着萧闲哥哥躲好身子,探出个头看向亭子里的三姐姐。 萧闲倒是觉得奇怪,这穆家的三姑娘,没事大晚上的怎么跑到这里坐着,还要约见宁将军? 他记得宁将军是穆云南的部下吧?这私下约见宁将军,也太不合礼数了吧? 站了好一会儿,正当萧闲想找个石头给小予兮当凳子坐着的时候,远远地突然走来了几个人。 小予兮看着为首那人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奇怪。 她上次是见过宁将军的,宁将军的身形都比这个人要壮上许多,而且这个人还有些跛脚。 一点也不像宁将军。 穆丝蓼看到来人,不由得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抵住亭子里的柱子方才停下脚步。 \"闫世子,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穆丝蓼声音发颤,满脸惊恐地望着闫世子及其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厮。 闫世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似乎对穆丝蓼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怎么?难道你不想见到本世子吗?还是说,你更想见到你的心上人宁致呢?\" 闫世子轻挑眉毛,目光肆意地在穆丝蓼身上游走。 穆丝蓼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何......您怎么知道宁致?\" 她的声音变得越发微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一般。 “我?”闫世子戏谑地笑着,向前微探着身子,“不如,你问问你的情郎宁致呢?” “我与宁将军绝无半点私情......”穆丝蓼的嗓音因恐惧而颤抖不止,心中急切地想要寻找脱身之法,但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的出路已被闫世子的贴身小厮牢牢堵住。 “哦?没有私情?深更半夜相约在此相见,若传扬出去,试问世间之人有谁会相信?穆三姑娘,莫非是觉得本世子给不了你世子妃之位,便妄想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夫人不成?”闫世子的手掌缓缓滑过穆丝蓼那如羊脂玉般细腻柔滑的面庞,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之意。 “我真的没有......”穆丝蓼浑身战栗,竭力避开闫世子的碰触,泪水充盈着眼眶,楚楚可怜地凝视着他。 闫世子向来对她这种柔弱无助、任人摆布的模样欲罢不能,此刻见到她如此泪眼婆娑的神情,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轻声说,“那么不妨告诉本世子,你究竟为何要回绝我的心意。” “闫世子,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个妾室之女,本就是云泥之别。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只求能觅得一户平凡人家,过上安稳平静的小日子,难道这样也错了吗?”穆丝蓼满眼泪水,凄凄切切地望向闫世子。 “平凡人家?安稳平静?穆三姑娘,你这所谓的平凡人家,怕是精心挑选过的吧?宁将军可是京城里风头正劲之人。你打的什么算盘本世子一清二楚。” “不就是觊觎将军夫人那个位置么?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将军怕是看不上你。”闫世子嘴角轻扬,似笑非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嘴巴贴近穆丝蓼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际,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在戏弄自己的猎物。 穆丝蓼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和无助。她颤抖着身躯,一步步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最终被闫世子逼迫得紧贴在冰冷的石柱上。 “你说,如果本世子此刻就在这里要了你,你们穆家会不会第二天就将你送进闫侯府呢?”闫世子的手指轻轻挑起穆丝蓼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第97章 要让穆三姑娘失望了 会。 穆丝蓼很清楚这一点。 说好听了,她是穆家的庶女。说难听了,她就是个私生女。 她姨娘之前是在闫侯府上的,好不容易攀附上穆家家主穆司邝,才带着她进了穆府。 穆家可比闫侯府容易活下来…… 她绝不能进闫侯府。 穆丝蓼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逃脱的机会。 “世子不要……”穆丝蓼哭得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 闫世子却嘴角含笑,紧紧抓住穆丝蓼纤细柔弱的手臂,身子向前倾去,想要亲吻她。 穆丝蓼侧身避开他的嘴唇,泪水不停流下,用力摇着头,眼底闪过一抹决绝之色。突然间,一支珍珠发簪从她衣袖中滑出,掉入她的手掌心。 闫世子用手捏住她白皙娇嫩的下巴,目光越发迷离恍惚,正准备俯身亲吻下去。 穆丝蓼紧紧握住手中的珠钗,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脖颈刺去。 刹那间,鲜血涌出,闫世子吃痛闷哼一声。 两名小厮闻声急忙赶来,穆丝蓼手持珠钗,稳稳地抵在闫世子的颈项处,丝毫不敢松懈,冷冷地看着二人。 闫世子捂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手持珠钗、正抵住自己咽喉要害处的以往他觉得是他掌心之物的穆丝蓼,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脖子上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 “你......你疯了吗!”闫世子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 穆丝蓼只是微微眯起双眸,双眸锐利且充满警觉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两名小厮。 “我很冷静。” 起初,她的确有意勾引闫世子,希望能借助他背后闫家的势力。但当她从姨娘口中了解到闫家真实的情况之后,便毅然决然地与闫世子划清界限,并将目标转向了宁将军。 可让穆丝蓼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闫世子竟然知晓了她与宁将军私下约会的消息,还会如此准时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她所写的纸条已被闫世子本人看见了! 穆丝蓼心里十分笃定,那个乖巧的小丫头绝不可能把纸条送到闫世子手上,必定是严格遵照她的嘱托将纸条送到了宁将军府上的。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实在想不通,如果宁将军根本无意与她相见,依照他一贯的作风,断然不会轻易将她写的纸条转交给闫世子。 难道……是被宁府中的其他什么人发现了不成? 如此一来,穆丝蓼脑海中闪过小予兮说的话。 宁筱和…… “行,你走。”闫世子试探着离开她抵在他脖颈上的珠钗。 穆丝蓼的珠钗插得更紧了些,血又缓缓地流下。 “世子明日会追究此事吗?”穆丝蓼很清楚,她今日破釜沉舟伤了闫世子,怕是明日就要被他追究闹到了穆府。 那她宵禁时出门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闫世子这个人,也是被闫家宠坏了的,他是揽月公主的唯一的儿子,性子比宫里的闫妃还要差上几分。 她今日若是得不到他的许诺,她的安生日子怕是彻底没有了。 闫世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缓缓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的手。就在快要接触到她肌肤的瞬间,突然发力紧紧握住她的手,并迅速反转身体,另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掐住她那细嫩白皙的脖颈。 他的眼神冷冽而充满寒意,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深处,“穆三姑娘难道真的天真地认为,本世子就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软弱无力、不堪一击吗?” 穆丝蓼拼命挣扎着,双手不停地捶打闫世子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却无济于事。她的小脸蛋因为缺氧变得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痛苦。 “穆三姑娘如今可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啊!看着本世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一定很得意吧?还妄想嫁给宁将军做将军夫人,但恐怕,要让穆三姑娘失望了。”闫世子紧贴着穆丝蓼的耳朵,用低沉而又阴森的声音说道。 “我……我没有……”穆丝蓼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穆三姑娘的眼泪可真是多得令人怜惜!不过,本世子现在对你已毫无兴趣。只是以你这样的容貌,给我身后的小厮当个夫人还是足够的。若本世子心情好,偶尔临幸你一番倒也无妨。”闫世子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粉嫩的脸颊,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张狂。 “无耻……”穆丝蓼的眼底闪过一丝彻骨的凉意。 穆丝蓼无奈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是的,她认输了,这就是她的命。 穆丝蓼猛地回想起那天小予兮抬着小脸望着自己时所问的那句话,“三姐姐,你会后悔吗?” 从未。 她从未后悔过。 哪怕被无情地践踏在泥泞之中,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 小予兮泪眼朦胧地看向用手捂住她嘴并紧紧抱住她的萧闲哥哥,强忍着泪水,颤抖着手指向三姐姐所在的方向。 萧闲另一只手抵在嘴边,待小丫头情绪稍稍稳定后,方才将目光投向那边。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闫世子应该是懂得武艺之人? 如此用力地掐住穆三小姐的脖颈,怕是穆三小姐真的会性命不保。 而一旦发生这种事,小予兮必然会难过的…… 萧闲细心地替小丫头整理好身上披着的披风,心中却有些纠结。 对于除了小予兮以外的其他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关心,特别是穆家这些庶出的少爷和小姐们,将来更是与小予兮毫无瓜葛。 帮了他们这次,又有何用? 只是,萧闲垂眸看着眼泪涟涟的小丫头,她现在还在单纯的孩童阶段,只知道有坏人在欺负她三姐姐,并不知道嫡庶的差距。 若是这次没有去救的话,她肯定会害怕,会难过的。 “啧……”萧闲看向那边脸色苍白的穆家三姑娘,手指微蜷,下了决定。 第98章 予兮失踪 “我去救她,你乖乖地站在这里,可好?”萧闲满眼忧虑地望着眼前的小予兮,心中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将她独自留在原地。 小予兮十分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坐在萧闲特意为她找来的石块之上。 一副天真无邪、听话顺从的样子,极其地惹人怜爱。 萧闲无奈地叹息一声后,这才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闫世子猝不及防间被人狠狠踹中胸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紧扼住穆丝蓼脖颈的手掌。 穆丝蓼终于重新获得自由,贪婪地大口喘息着。 侧过头去,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位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小男孩,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惊愕与疑惑之色。 她从未想过竟然真的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前来营救自己。 萧闲动作利落地点了两名小厮身上的穴道,瞬间让他们动弹不得。紧接着,便用一只手牢牢抓住闫世子的手腕。 闫世子盯着眼前这个顶多只有八岁上下的孩童,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刚刚被踢得生疼的胸口,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小家伙居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任凭他如何挣扎反抗,都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萧闲紧紧攥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分毫。 “穆家的暗卫?”闫世子只能想到穆家的暗卫身上。 他向来都是一副浪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姿态,虽然平素也会招惹些是非,但说到底,真正被他欺负过的良家女子唯有穆丝蓼一人而已。况且像这样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来就对他动脚的人,想必一定是认识穆丝蓼的。 只是如此年幼的一个孩童,看其身手矫健,武艺定然不俗,应当是自幼便开始修习功夫。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怎会如此之早就踏上武学之路呢?想来这人是经过专门训练而成的暗卫? 闫世子眼神一敛,迅速伸手抓住萧闲的胳膊,猛然用力将其拽倒在地。 萧闲反应极快,在地上打了个滚,顺势抓住闫世子的手腕,并试图以点穴之法制服对方。 萧闲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一招竟对闫世子毫无作用! 怎么会? 萧闲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从地上跃起,双脚紧紧夹住闫世子的颈项,同时用膝盖猛击他的下巴。 此时,穆丝蓼悄悄从亭子外的地面拾起一块石头,缓缓向正在缠斗的二人靠近。 穆丝蓼高举石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闫世子的头部砸去。 这一击极其地精准。 闫世子顿时昏倒在地,头部血流如注,仿佛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穆丝蓼神情自若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闫世子,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萧闲,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哪家的公子?”穆丝蓼警惕地打量着他。 萧闲俯下身用指尖轻探闫世子的鼻息,看着他丝毫没有反应,侧过头看向穆丝蓼,“穆家的。” 穆丝蓼微愣,她从未在穆家见过这个人。 也许是她的身份没办法接触到他? “你想怎么处理他们?”萧闲用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几块等待出售的猪肉一般。 穆丝蓼紧紧咬着嘴唇,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低声说道,“杀了他们,再把尸体扔进湖里。” 萧闲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请便吧。” 穆丝蓼不禁感到十分惊讶,这个人……难道不打算帮忙吗? 穆丝蓼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上前去拖拽闫世子的身躯。 “你就这样直接把他扔进去吗?”萧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他现在已经死了啊。”穆丝蓼侧过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萧闲轻轻摇了摇头,解释,“以你刚才砸中的部位,这个力道,可不至于死人啊。” 不至于死人? 穆丝蓼瞬间愣住了,紧接着她急忙转头看向闫世子头部的伤口,鲜血已经止住,但闫世子依旧毫无动静地躺在地上,几乎毫无声息,像极了已经死去的模样。 穆丝蓼突然想起之前在穆府时也曾砸过一个人,当时那人头部受创的位置与闫世子如出一辙。 若是不致死的话…… 岂不是她上次杀的那个人还活着? 穆丝蓼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另外,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不被他人察觉,最好给他绑块大石头沉到湖底数日,否则也许没过几天尸体就会漂浮上来。” 萧闲语气平静地向她提议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穆丝蓼凝视着眼前这位少年沉着冷静的模样,略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高举手中的石块,用力地猛砸数次,直至闫世子的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之后,方才如释重负般轻舒一口气。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撕开闫世子的衣物,以确保万无一失。做完这一切,穆丝蓼开始动手将石块用衣服牢牢捆绑在闫世子的尸体之上,准备将尸体拖拽至湖边。 正当萧闲转身欲离开之际,却听到穆丝蓼喊住了自己,“能否过来搭把手?我实在无法独自拖动它。” 萧闲默默低头,目光掠过已经面目全非的闫世子脸庞,稍稍迟疑了一瞬,转过头看向小予兮的方向,确定她没有往探头看向这边后。 才迈步向前帮穆丝蓼搬运尸体。 穆丝蓼静静地伫立于湖畔边缘,目送着闫世子的尸身与沉重的石块一同没入幽深的湖水之中。待确定三个尸体全都消失不见后,她才松了口气。 “多谢。” “不必。”萧闲转头便走,冲着小丫头原本坐着位置走去。 穆丝蓼见他离开,连忙跟上,“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怎么感觉除了宁将军其他人都知道她今日要在这里? 萧闲没搭理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头,原本坐在石头上的小予兮消失不见,脸色瞬间黑沉地可怕。 他原以为,月国宵禁,小予兮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而且他知道小予兮怕黑,必然不会独自一个人离开的,那就只有可能被人给带走了? 第99章 娘亲? 小予兮微微仰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和畏惧,紧盯着眼前那个蒙着面的神秘身影。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张开嘴,声音略带颤抖,“娘……娘亲?” 胡娘子轻轻揭开脸上的面纱,冰冷的目光径直落在小予兮身上,让小予兮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予兮望着胡娘子脸颊旁几道狰狞的划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被紧紧绑在木柱上。 她努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原本自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萧闲哥哥回来,但萧闲哥哥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强行抱走。再次睁开双眼时,她便在这里了。 小予兮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窗户上布满了破碎的洞口。 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你们穆府的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黑心!”胡娘子语气森冷,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小予兮的脸颊。 她不过是想要些金银财宝而已,可这些人竟然妄图取她性命,简直是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之极! 小予兮并未理解胡娘子话中的意思,仰着头凝视着胡娘子,眼中满是迷茫与困惑。 她想,大概是因为娘亲又生气了,所以才特意把她绑过来撒气的吧? 她只要乖乖地,等娘亲撒完气了,可能就会把她的绳子解开了,这样她也能回家了。 小予兮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仿佛被火灼烧一般。 小予兮紧紧咬着牙关,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但心中的委屈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她默默地低下头,不敢让眼前的胡娘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她好像似乎真的被养的太娇气了。 这段时间在穆家,每个人都对她宠爱有加,迁就着她的一切。 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娘亲连着扇了她十几下耳光,她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小予兮想着温柔亲切的舅母、对她呵护备至的二姐姐和二哥哥、虽然时常捉弄她却又事事顺着她的土豆哥哥,还有皇宫里美丽温柔的大姐姐,以及十分袒护她的祖母。 想着想着,小予兮再也无法忍住,低声抽泣起来。 胡娘子见状,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嘲讽着,“哟,之前不是怎么打都不会哭一声吗?怎么这次就扇了一下就哭出来了?我可还没用力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 看来穆家把她当真是当成了嫡姑娘给娇养着! 可笑,这么多的钱却一分钱都不给他们。 他们把这个小丫头养大可是花了不少的钱的,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辛辛苦苦将穆家的孩子抚养长大,但却没有得到一分钱报酬,甚至还差一点被他们活活打死! 如果不是有人救了她,怕是她早就没了命了! 等她从穆家拿到了钱,就立刻将这个小丫头杀了,然后拿着钱远走高飞。 胡娘子心中暗自得意,笑着开口,“等明儿个天亮后,再来看看穆家究竟愿意为你花多少金银珠宝。” 发现胡娘子这次并未像以前那般将自己打得完全无法动弹才停手,小予兮稍稍松了口气。 她似乎又给家人带了麻烦…… 萧闲哥哥要是在那没见到她,会不会一直在那等着呀? 小予兮眼中噙满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胡娘子,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能不能让我去跟萧闲哥哥说一声,叫他别再等我了?” 胡娘子眉头紧蹙,根本不想理睬她,转身背靠着墙壁便沉沉睡去。 小予兮看着胡娘子睡熟了的背影,眼睫微颤,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被绑着好难受…… 萧闲紧紧盯着地面上残留的痕迹,眼神微微黯淡下来,果然如他所料,地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成年女性的鞋印。 穆丝蓼注意到萧闲正对着一块石头发呆,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怎么了?” 萧闲根本懒得搭理她的问题,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地上的各种蛛丝马迹。 这个人应该不会武功,脚步异常轻浮。只有当她抱起予兮时,留下的痕迹才稍微加重了一些。 萧闲毫不犹豫地顺着这些痕迹追踪下去,一路来到了京城最为混乱不堪的贫民窟。 穆丝蓼默默地跟随着他,但当他们走进贫民窟时,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眉头紧蹙,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情绪。 尽管她自己居住的地方在穆家主子中算得上是条件最差的,但至少还能保证环境整洁,衣食无忧。 而眼前的贫民窟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这里住着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此前,刑部的人曾经试图对这里进行清理整治,结果却死了不少的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默许这个贫民窟的存在。 萧闲转头望向她,眼神冰冷地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独自一人朝着前方走去。 穆丝蓼望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独自走进如此脏乱的地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之情。 毕竟不久前,这个孩子刚刚拯救了自己一命。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危险之中。 穆丝蓼咬紧牙关,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跟在萧闲身后进入了贫民窟。 萧闲踏入小道后,目光落在满地杂乱无章的痕迹上,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烦躁情绪。这里的环境实在是过于肮脏混乱,那人留下的痕迹几乎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物品所遮盖住了。 虽然周围一片狼藉不堪,但萧闲还是能够确定,那个人应该就在此处藏匿。 就是也不知道兮兮会不会害怕…… 那人带走兮兮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若只是图财倒是简单,若是穆府的仇人,尤其是如果是那沙国的人,也不知道她还安不安全。 萧闲心中一凛,脚步加快了许多,挨家挨户地翻查起来,见到有人看到他,就立即一个手刃把他砍晕,接着换下一家。 第100章 她居然真的没死 萧闲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鼻尖有股甜腻的香味,这段时间兮兮几乎是日日都要吃各种点心。 可以说她的屋子里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甜点,衣服和头发上自然而然的染上了香味。 他倒是没想到,绑她的人知道掩埋痕迹,却不知道将气味也一并掩盖掉。 萧闲回头看向身后那位正紧皱眉头、一脸嫌弃地踮着脚尖走过来的穆家三小姐,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他悄悄地走向窗边。 窗户上满是破损不堪的痕迹,透过这些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形。萧闲的怒气瞬间升腾起来。 兮兮被绑在木桩上,紧闭双眼,似乎在熟睡着。 萧闲推开窗,许久没人动过的窗户突然“吱啦——”地响起声音。萧闲正推窗的手不由得一顿,迅速看向那个正在睡着的人。 那人皱了皱眉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翻了个身子又睡着了。 萧闲这才一个翻身,跃了进去。快步走上前,点了那人的睡穴,颇有些不可置信。 这实在是有些顺利的过分了…… 萧闲迟疑了片刻,果断选择上前把小予兮身上捆绑的绳子解开,小丫头直接落入他的怀中,闭着眼睛熟睡着。 萧闲紧紧抱住小丫头,确定她真的只是睡着后,才松了口气,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这人? 该不会当真是一时兴起地绑架吧? 穆丝蓼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屋子,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轻轻往屋里探头看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呆愣在那。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心蔓延开来,迅速蔓延全身,整个身体都完全无法动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睡在地上的那个妇人。 她居然真的没死…… 而且还活着离开了穆府。 若是她杀人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她苦心营造在外的形象,就彻彻底底的没了…… 穆丝蓼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攥住木窗,硬生生地把窗户上的木框给抠了下来。 手心被木头上的木刺刺入掌心,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地。 穆丝蓼这才感觉到疼痛,缓过神看向那个小男孩紧紧护在怀里的女孩。 表姑娘? 穆丝蓼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是担心她一个人晚上出来吗? 小予兮迷迷糊糊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困的难受,挣扎着半睁开了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地喊着“二姐姐……” 等看到是萧闲哥哥后,微微愣神,猛地抱紧萧闲哥哥的脖子,低声抽泣。 萧闲听到小丫头的哭声,缓缓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小丫头的情绪。 许久,小予兮才止住眼泪,打了个哭嗝,用手擦了擦小脸,抹上了几道黑痕。 萧闲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才走上前去翻动那个昏睡着的农妇的衣服。一番摸索之后,只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干巴巴的饼子。 萧闲弯腰捡起饼子,拿在手中端详着。他在穆家已经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然认得这是穆家小厨房做出来的饼,但穆家的主子们基本不会吃这种食物,大多数时候这些饼都会被剩下。 难道这个人曾经进入过穆家?萧闲凝视着眼前这个身着乡村农妇装扮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的时间了,这是穆家小厨房的饼,不过穆家的主子基本上都不吃,大部分都是剩在那里的。 这人还进过穆家? 萧闲看着她那乡村农妇的打扮,有些疑惑。 小予兮磨磨蹭蹭走到他旁边,看着她喊了五年娘亲的人毫无生气、任人宰割地躺在地上,心里竟诡异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虽然不难过,却也没任何的快感,只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小声地开口跟萧闲哥哥说,“她是兮兮之前的娘亲,说要跟穆家讨要一些金银珠宝。” “之前的?”萧闲闻言看向她,见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手不自觉地握紧,想要当场掐死这个女人。 但想着兮兮还站在这里,他只能死死地忍住。 毕竟兮兮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五年。 他找到兮兮后,跟丫鬟身后了解了一下兮兮的之前。 他原以为兮兮是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穆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受过一丝一毫的苦。 这也是他希望她过的日子。 但她却是被从小虐待长大,吃不饱穿不暖。 哪怕被穆家接回来了几个月了,几乎日日入睡前还在喝药调理身子,她体内的寒气极重,如果不是日日有药喝着,怕是一个冬天都扛不住。 哪怕这样,她明天还是跟在哥哥姐姐的身后,甜甜地喊着他们,从来都没有闹过一次说不要喝药的。 只是天天变着法的跟他们讨要着各种各样甜甜的小食,还喜欢缠着他们要糖存着吃。 也没说过一句,她不想喝药。 她那么乖巧懂事,甚至乖巧地让人怜惜。 可明明,她的身份那样的尊贵。 怎么能吃那种苦? 兮兮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造成的! 萧闲恨透了她,如果不是兮兮还在这里,他真想立刻就杀了这个坏女人! 可现在绝不能动手,兮兮毕竟是被她养大的,若是让兮兮亲眼看到他杀了她之前的娘亲,定然会害怕的。 等把兮兮送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他再单独折返回来,亲手解决掉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萧闲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又伸手在那个女人身上的昏睡穴位上轻轻点了一下,看到她彻底陷入沉睡、没有任何可能趁机逃走之后,这才转身准备带着小予兮先行离开此地。 小予兮紧紧拉住萧闲哥哥的手,心里闷闷的。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看了一眼仍然睡在那里的“娘亲”。 穆丝蓼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似乎不敢正视萧闲和小予兮,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开了口,“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下来。” 第101章 让她承担百倍千倍 萧闲眉头紧锁。 他自然知道不能把她留下来,但绝不会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出手。 这个人实在是烦得令人无语至极! 萧闲紧紧地拉住小予兮的手,试图绕开挡在门前的她,但穆丝蓼却死死地堵住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真的不能留。”穆丝蓼的眼眸微微闪烁着,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之中,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某些情绪,“她既然绑走了兮兮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绝对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穆丝蓼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然而,她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明白。 听到三姐姐这么说,小予兮垂下眼帘,默默地看着三姐姐裙摆上的污渍,心里突然有些涩涩的,仿佛有什么堵在那里。 小予兮想起上次三妹妹说过的话,被她丢在了穆府门口,就消失不见了。 她突然很想把昏睡在地的“娘亲”摇醒,她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孩子,所以才不喜欢她,所以才让她干那些粗活累活,还要天天打她。 可是,三妹妹明明是亲生的孩子,为什么要将她抛弃呢?三妹妹还那么的小,却要被迫跟着她长途跋涉来到京城,还在她不认识任何人没有住的地方把她丢弃在路上,自己一个人离开…… 怎么一个做娘亲的,会这么地狠心呢? 小予兮咬着唇,紧紧握住萧闲哥哥牵着她的手,想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她其实,从小到大都挺期待母爱的…… 萧闲一只手把她拦着的手给攥住,扯过她的身体,拉着小予兮离开,“要么你先待在这里,我们稍后再来商讨,该如何处理她?” 说完,便拉着小丫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穆丝蓼微怔,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急忙跟了上去。 这里可是贫民窟。 她哪里敢在这里停留? 这些人可都是些不要命的人…… 一直回到穆府,萧闲擦掉小予兮脸上的泪珠,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 知道她路上又偷偷摸摸地哭了。 萧闲微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小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为什么哭?” “你们是想杀了她吗?”小予兮抬着头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都因为今天哭了太多次而又红又肿。 小予兮虽然不太能听懂他们简短的话,但是他们的态度,她大概可以感知的到。 萧闲沉默了片刻,想找个更好的措辞和她解释,但又觉得,不应该欺骗她。 “你不想让我们杀她对不对?”萧闲温和地问着她。 “我……我不知道……”小予兮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我好像应该很恨她的,但我又不想她死。我记得小的时候,她也不会打我的,可是后来是因为弟弟出生了,她才会打我的。我觉得她好坏,可是还是不想让她死。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不想拦你们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萧闲轻轻帮她擦着眼泪。 他知道,她还小,还没彻底理解养她长大的人不是她亲生娘亲这件事情。 她从小在这家人的环境下长大,性子早就被这家锻炼的逆来顺受,她对这家人有依赖,有期待,但同时又很害怕。 “放心,哥哥不会杀她的。”萧闲轻轻地冲着她笑,“但是做错了事情总该收到点惩罚的对不对?哥哥就绑她几天,饿几顿。让她体会一下兮兮之前饿肚子的感觉,好不好?” 小予兮忍住眼泪,怔愣地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其实,兮兮不必在意她,她本就不是兮兮的娘亲。兮兮的娘亲很爱兮兮的,她看到兮兮哭了,会心疼的,所以兮兮不要哭。” “那娘亲到底长什么样呢?为什么娘亲一次都不来见兮兮,连梦里都不来?”小予兮拉住萧闲的衣袖。 萧闲微愣,将衣袖上的塔扣解开,翻开袖口,撕开里面的布料,拿出一张画着兮兮娘亲的小像。 小予兮拿起那张小像,看着上面的漂亮姐姐,有些愣神,“这就是娘亲吗?” “对。”他离开的时候特意带上的。 他之前的衣服里还有一个大的,但是没保存好,他那次意外给弄烂了。 “相信我,兮兮,今日娘亲会到你的梦里的。” 萧闲用毛巾轻轻给她擦了下小脸,又给她敷了下红肿的眼睛,等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萧闲冷着小脸,独自一人来到之前的那个位置,看着还在昏睡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体会几次饿肚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自然是得让她承担百倍千倍,让她求死不能求死不得,这才让人解气。 萧闲刚伸出手,就被人扇开,来人迅速上前解开胡娘子的睡穴。 萧闲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和他完全一样功法的蒙面女子。 “你是玉阑的人?”萧闲紧紧盯着她,越看她的身形越是眼熟,一时之间场面直接僵住了。 “小孩,你不是我的对手,最好就此打住。我不太愿意伤你。”蒙面女的嗓音像是特意变了声,显得格外的沙哑。 “你……”萧闲上下打量着她,有些不可置信,“为何要保她?” “自有用处。” 萧闲心里的感觉愈发的奇怪,看着她右手中指戴着的戒指,只觉得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一直在穆府里吗?跟着我?” “小孩,你似乎弄错了一点。我跟着你可什么都得不到。你做好自己的事,我的事自然是用不到你的。”蒙面女单手拽起胡娘子的衣领。 “对了,小孩。你觉得,玉阑的秘宝有没有人动过?”蒙面女眼底带着笑意看向他。 萧闲很特意小孩这两个字,正打算反驳,却被她这句话砸的有些蒙。 秘宝? 她若是这样说的话,就是有人动过秘宝了?可玉阑早就消失在了大漠里,这些人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你是说……” “看来,你并没有发现啊。守护者的身份,可不够格啊……建议你,回去看一眼。” 第102章 本公主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莺蕊早上进屋打算叫醒小主子的时候,发现有几分的奇怪,拿起放在木凳上的披风,展开,看着披风上有拖地的痕迹,污水粘湿了一半,表情更是奇怪。 暗自思忖,这个长度应当不是小主子的。 莺蕊将衣服放好,轻声唤醒小予兮。 小予兮抱住被子,把头埋进去,哼哼唧唧地躲开莺蕊的手。 她昨天晚上好晚才睡的! 好困…… 国公夫人笑着走起来,用手把小予兮拉起来。小予兮的头搁在国公夫人的肩上,蹭了蹭,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这么困呀?”国公夫人轻轻捏了捏小丫头因为不开心撅起来的小嘴巴,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丫头困的难受,将头紧紧埋在舅母的脖颈里,怎么也不肯动弹。 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嘱托莺蕊,“和二公子说一下,今日兮兮就不去上早课了。” 小予兮迷迷糊糊地听到这句话,有些含糊地回应,“要去的。” “好啦。”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着,“一次不去也没关系的。” 国公夫人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进来,小声说,“夫人,方才二公子的人来说,今日表姑娘的课就不去了。” 国公夫人微怔,抱着小予兮走出去,看着门口的穆云朝院里的侍从,有些奇怪,“怎么慌慌张张的?” “禀夫人,揽月公主正在前厅。说昨日与二公子一起喝酒的闫世子昨儿个一夜未归,连带着他的两个仆人都消失了,非要二公子给个说法。” 国公夫人眼底有一丝嘲意,“她那个儿子,谁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倒是可以去那些楼里找找看,说不定就在哪个的床上。” 上一世可不就是死在了半夜,连同他那两个小厮一起死在了亭子里,别人看到的时候衣服都不在身上,最后确定是个女人干的。 气的揽月公主直接把整个烟柳小巷全都给铲平了,就为了找到那个女人。 国公夫人嘴角的笑意一滞。 上一世死了的日子,算来就是这几天。 国公夫人看向院里长出来的花苞,面色渐冷。 确实是这几日,当时的花儿也刚刚长出了花苞。 国公夫人面色渐冷,有点疑惑地开口,“今日没有什么人报官吗?” “报官?”侍从有些疑惑,“是穆家店铺的问题还是出了什么大事?揽月公主也并未报官啊……” 国公夫人将怀中小予兮放入莺蕊怀中,“让兮兮再睡会,今儿个就别到处跑了。多事之秋,还是躲着点为好。” “是。” —— “若是今日,你不给本公主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公主定不与你善罢甘休!”揽月公主气势汹汹地坐在主位上,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就这一个儿子,那些个妾室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地生,她弄死了一堆,还有一堆。 可好歹她儿子牢牢占住了世子的位置。 可倘若她儿子当真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穆云朝很是无奈,今日一大早揽月公主就闯入了穆家,就拉着他非要问他。 “昨日,我与闫兄,谢兄,程兄,任兄一同吃酒,在下是第一个离开的,并未与闫兄相处太久。您不如去问问另外三位……” “本公主可不管,你把这三个全都叫过来!那些三流世家,还得指望本公主上门去追责嘛!穆家必须给我个交代。”揽月公主直接打断他的话,极其的蛮横不讲理。 那些三流世家不行…… 就必须找穆家了呗…… 鬼知道那个姓闫的到底去哪里鬼混了…… 要不是谢遥川拉他过去,他都懒得在那坐半个时辰。 穆云朝心中腹诽,却只能跟着赔笑,吩咐下人把昨日一起吃酒的友人喊过来。 “已经吩咐下去了,如此,公主可还满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 穆云朝:??? “公主怎么如此生气?”国公夫人轻笑着走进来,倒是完全不客气地坐在了公主旁边。 原本还有些趾高气昂的公主看到她,倒有些沉住了气。吐槽道,“国公夫人不去吃斋念佛,到这干什么。” 她可是听说了,这个穆家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近期沉默吃斋念佛,家里的事都让管家处理了的。 怎的她一来又跑过来了。 “当然是公主大驾光临,怕朝儿一介晚辈,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话虽极其周全,但她丝毫不往揽月公主那边看,只自己默默地吃着茶。 她活了两世,早就弄清楚,这揽月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她就是个纸糊的老虎,只敢欺压比她辈分小的,但凡对方凶了点儿,她就会吓着不敢作对,再私下里念叨几句。 要不然也不会被她那个夫君欺压的如此过分。 只不过,大部分人面对她揽月公主的名号,都不敢与她作对。 因此,京城里才有了揽月公主悍妇的名号。 “既然朝儿已经喊了人,揽月公主就不必如此焦急了。他们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不成还真的吃酒吃红了脸,就把人打死了?那谢遥川可是大理寺的人,可不敢做这个事。”国公夫人意思意思地用言语安抚了她一下。 “本公主的儿子还是刑部尚书呢!那大理寺和刑部不和,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能不急嘛!”揽月公主气的揪自己裙子上珠饰,眼泪涟涟,忿忿地用手帕擦着眼睛。 你儿子那个官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连早朝都不去的人,刑部的活可就副官一个人在做。 都宠成了这个样子,还真觉得自己儿子跟大理寺有仇呢? 国公夫人心里腹诽,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前世她知道云晨的腿断了的时候的模样。 心里一酸。 虽然没什么出息,好歹也是她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被宠坏了而已。 若是真像前世那般死了,她还真的是可怜…… 国公夫人拿了丫鬟手中的帕子递给揽月公主。 “别哭了。” “要你管!”揽月公主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手帕,轻轻地擦着眼睛,生怕自己的妆被哭花了。 国公夫人太阳穴猛跳。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第103章 你亲眼见着他进了清烟楼? “闫世子应当不是第一次夜里不回家了吧?揽月公主何必如此担忧呢?”国公夫人叹了口气。 揽月公主擦着眼泪的手微僵。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之前闫束确实是在外花天酒地,经常晚上不回来的。 但是正常会从家里拿一大叠银票再出门。可这次别说没问管家要钱了,连自己的金库都没动,这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 而且之前经常跟在闫束身边的两个小厮,都是她的人,如果闫束在哪个地方留宿了,必然会有个人回来说一声。 这一次处处都不对。 甚至她夜里做梦,突然梦到了闫束倒在血泊里,早上便马不停蹄地确认此事。 心里实在是慌的可怕。 之前国寺出了意外,她都没感觉有这么的惊慌。 总觉得,哪里出了意外。 揽月公主僵着手擦了擦眼泪,可这些都不能和他们说。 谢遥川匆匆走了进来,看到揽月公主,斜了眼穆云朝,慢吞吞地行了一礼。 “微臣……” 揽月公主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盯着他,“昨日,闫束去了哪里?” 谢遥川在路上已经得知了闫世子失踪的事情,只是觉得麻烦。如今看到揽月公主这副姿态,只觉得更加的麻烦。 “昨日穆二公子因为要接穆家表姑娘和三公子,先一步离开。过了半个时辰剩下的几位就散了,这些,均可找茶楼的人作证,恰恰卡到说书的第三十回结束。才离开的。离开后,闫世子便带着小厮去了清烟楼。之后便再没见过了。” 清烟楼,是出了名的京城的一大销金窟。 只要是进去的人,都得把兜给掏了个干净才能离开。 揽月公主自是知道闫束经常去那,可是这次…… “你亲眼见着他进了清烟楼?” “并未。只是闫世子当时极力邀请在下一同前去。可……公主也知道,在下一介贫寒学子,哪来的钱进清烟楼呢?”谢遥川丝毫不留情面地贬低自己,势必要跟这个事情分个清楚。 这揽月公主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若是那个闫束当真是出了事情,最后找不到人背锅,他们这群最后一起喝酒的人可就惨的透透的了。 她其实早上的时候让下人去这些地方都确认过,都说闫束并未在那过夜的。 他们闫家又没什么仇人,总不能真的出什么事吧。 谢遥川见揽月公主陷入了沉思,不再搭理她,只是看向穆云朝。 “兮兮妹妹之前住的那个村子,我派了人去查,但有个问题。那边的人格外防备外面的人,查不出来任何端倪。”谢遥川低声和穆云朝说着。 “没有端倪?你想怎么处理此事?”穆云朝疑惑地看着他。 谢遥川摇了摇头,“我本来想问你借一下兮兮妹妹的,让她当做回家一趟的。” “不行。”穆云朝果断拒绝,没给一丝一毫地商量的机会。 谢遥川抿唇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会拒绝。但是这个事情事关月国的多所城池。我查了一下各地区汇总上来的失踪的孩子报案。” 谢遥川从怀中随便掏出一个本本,翻了几页,“这,几乎一年有几百个孩子就这样消失了啊。更别说还有一些是乡下的孩子,怕是都没报官。这样一想,每年得有多少孩子失踪。” “兮兮不能去。她那一家子几乎都是吸血鬼,云南仁善,只断了那个人的腿,没把她们一家处死,已是恩赐了。还让兮兮回去一趟。生怕吸血吸的还不够快的吗?”穆云朝抬手合上他的本子。 谢遥川点点头,“要不是离的太远,穆将军还在京城的话,绝对会同意。” “她绝不会同意。” 揽月公主看他们聊的起劲,一把拉住谢遥川的胳膊,“不能再等了,你和本公主一起去。” 谢遥川被扯的一个支撑不住,差点摔了。 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力气大到离谱的揽月公主,又看着站在那边一言不发当做个死人的穆云朝。 要是眼神能骂人的话,穆云朝都被骂了上百遍了。 穆云朝挑眉,果然,他表面上说让把其他几个都叫过来,实际上只喊了谢遥川的策略完全正确。 国公夫人见揽月公主离开了,屏退下人,才看向穆云朝。 “前世这个时候,闫世子的尸体出现在了亭子里。玉华湖的旁边那个亭子。”国公夫人轻轻喝着茶,像在与他讨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尸体?”穆云朝一怔,前世的他,并未与朝中年轻官员来往太过紧密。这个事情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但是…… 穆云朝突然想起来,前世好像确实临时调任了一个刑部尚书,他只以为又来了一个有关系的,居然是因为他死了吗? “闫世子意外被人杀死,找不到凶手,揽月公主发疯,清了一整个烟柳小巷。可如今,事情变了。”国公夫人放下茶杯冷静地看向穆云朝。 他知道娘亲的意思。 事情一变,就代表着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跟着发生变动。 也就是说,原本穆家并没有牵连进去,但由于这次他与闫世子吃了顿饭,就极大可能被牵连进去。 也因此惹上了揽月公主这个大麻烦。 穆云朝眸光微沉,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穆家最终陷入前世那般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因此,他时常与这些大臣们私下会面,试图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关系。然而,即便如此,问题依然接踵而至。 这位揽月公主简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麻烦!她仗着有太后撑腰,手中还握有先皇赐予的免死金牌,在京城内肆意妄为、横行无忌。京城里的人们对她不屑一顾,背地里议论纷纷,谈论着她家那些不堪入目的艳事。但尽管大家心中充满鄙夷,却无人敢当面激怒她。 “此事是儿子没有考虑清楚,这个事会处理干净。” 国公夫人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巴微动,点了点头,想了下,才缓缓开口,“云朝,别太在意,你做的够好了。” 第104章 捞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听说他们钓鱼的今儿个钓出来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啥子东西?怎么就不得了了?” “唉,就……就那个。” “那个湖都死了多少人了?听老一辈的人说,那里有水鬼!” “几乎月月都能捞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来,哪天要当真捞出来一个水鬼,我都信!” …… 揽月公主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行人闹哄哄的声音,心里不好的感觉愈发地强烈。 但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些。 也许就是主仆三人都醉倒在美人乡里也说不定。 谢遥川掀开帘子看向那群人走的方向。 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这段时日还当真是不太平。 马车停在清烟楼前,因着现在是一大清晨,清烟楼的门并没有开。 揽月公主挥了挥手,直接让人把门给砸开。 “揽月公主,这……一大清晨把我这做正经生意的门给砸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站在二楼的女子露着半边的肩,头发都没打理,就靠在栏杆上笑着看她。 “本公主的儿子呢?”揽月公主看着她这种风尘做派就一肚子火。 她知道,闫侯也是个经常到这里来的主。 这个女人敢这样和她说话,都是因为背后有闫侯给她撑腰。 恶心至极。 弄了她夫君,还要弄她的儿子。 “闫世子?闫世子昨儿个确实来过一段时间,但是柳儿姑娘身体不太爽利,闫世子就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些,待会您这边问问他们醒来的客人就知道了。闫世子脾气还是挺大的。” “给本公主,砸了这里!”揽月公主眼眶发红,挥了挥手。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揽月公主,大声呵斥道,“我看谁敢?” “揽月公主,这楼可是闫侯花钱给我建的。我们这做小本生意的,可经不起您这样的闹腾。您要真是这样做了,妾身还真得找闫侯来评评理了!” 谢遥川拦住要动手的揽月公主,看向二楼的那个女人,“你确定闫世子昨夜离开了这里对吧,大概是什么时辰?有没有说要去哪?” “你是谁啊!”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大理寺的令牌,瞬间噤声。撇了撇嘴,无语地说,“对,闫世子昨天觉着我们怠慢了他,掀了桌子就离开了。也说不上是什么时辰,我们做的就是夜里的生意,这哪知道大概是什么时辰了?而且闫世子生气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说自己还要去哪啊!” “应当说的是真的。”谢遥川看向揽月公主,平静地开口。 他倒真不觉得是这个地方的人动的手。 且不说闫世子是这里的常客,这个清烟楼就是闫侯在背后支持着的。 他们害自己东家的孩子,怎么可能? 揽月公主一直被拉着出了门,才挣脱开谢遥川的手,“除了这他还能去哪?” “臣想,去看下方才在路上他们提到的湖里捞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谢遥川目光悠悠,似有所指。 揽月公主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最有可能的选项,“本公主的儿子在京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你还有闲心去看不得了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揽月公主微滞。 不得了的东西…… 不得了的东西?! 能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引得那么多人都去围观? 不可能的。 不可能真的出事了的。 即便是这样想,揽月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沉默着转身上了马车。 一直到了湖边,揽月公主迟迟不敢下车,掀开帘子看向岸边围了一群的人,还有官府的人围了一圈。 过了许久,才下了马车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心里猛地一抽。 两个尸体的脸都被锐器给划烂了,明显是有人杀人后扔进去的。 衣服也全被剥了下来,只留下白花花的躯体。 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闫束,几乎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一旁的侍卫迅速扶住。 “那是揽月公主吧?该不会那里有人是闫侯府的?” “她应该巴不得闫侯府的人死才对吧?” “开什么玩笑,她儿子女儿怎么可能舍得他们死?” “该不会是闫世子吧?他可惹出过不少人命呢?” “若不是他有这样的爹娘,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就这样的人还能当刑部尚书,真是造孽!” “刘家那个闺女,就是被姓闫的给活活逼死的!” “不止她,还有老罗家那个小女儿,才不到十三!” “若当真是那个畜牲,倒是舒服多了,日子都得变清净不少。” …… 揽月公主慢吞吞地靠近自己儿子的尸体,跪下来,轻轻用帕子擦了擦他全是血痕的脸。 唇色惨白,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机械地重复给他擦脸,擦身体。 好半晌,眼泪才滑落下来。 她知道的,是她太宠溺孩子了,可是她就这几个孩子啊。 她想把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 只求他们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 揽月公主颤着身体扑在了闫世子的身上,嚎啕大哭。 谢遥川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摊上了个极大的麻烦,蹲下身挨个检查这些尸体的情况。 揽月公主红肿着眼看向他,沙哑着嗓子怒哄,“谁,你快点查是谁!敢动我儿子!我要让他九族陪葬!” 谢遥川无奈地看着她,指尖丈量了一下闫世子身上的脚印,有些奇怪地开口,“这人的脚还挺小的。但力道极其吓人,只这一脚,闫世子的骨头应当是断了的。” “脚小?” 揽月公主脑海中迅速闪过方才清烟楼的那个女人,脚小不就是女人吗? 清烟楼那个老板娘,她听闫侯说过,早年是武将世家,家里出了意外,她才被卖掉做了这个行当的。 武将世家,脚小,力度大。 揽月公主瞬间站了起来,眼里冒着火光。 那个女人必然是想把她的儿子杀了,自己上位! 她又不是不知道。 闫侯那个老不死的在外可是有不少私生子的! 这个女人怕也是有个私生子! 第105章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谢遥川看着揽月公主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瞬间警铃大做,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小予兮醒来的时候刚好对上土豆哥哥的视线,猛地往后躲了一下,才眨眨眼睛缓过神来。 “干嘛躲我?”穆云晨往前探了探,看到她眼睛有些红肿,疑惑地用手点了点。 “兮兮没躲。”小予兮下意识地反驳他。 穆云晨揉了揉她的小脸,轻笑着,“嗯嗯,没躲没躲。” 趁兮姐还是个小孩子,能揉就多揉! 莺蕊笑着看着两个小团子,将准备好的药放在床边的案板上,又放了两颗糖。 穆云晨凑近闻了闻,被苦的直皱眉,“这闻着就难喝。” 小予兮拿起来,“吨吨吨”地一口闷掉,然后把糖放在嘴里,一连串的动作流畅的可怕。 穆云晨难以置信看着连药渣都不剩的碗底, 他长这么大,就没自己主动愿意喝药的时候。 “兮兮妹妹,你等一下,哥哥给你找到一个宝贝。”穆云晨噌噌噌地跑了出去,站在门口瞬间顿住。 莺蕊笑着把小予兮抱起来换衣服,口中喊着,“三少爷慢些,别跑。” 见他真的停下来后,有些惊诧地望向他。 小予兮穿好夹袄后就扑棱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土豆哥哥!”一把扑到穆云晨的怀里。 穆云晨接住小予兮,指向天上。 小予兮顺着看过去,只见到漫天的火光燃起。 心下一惊。 这个和之前她住的地方发生的山火好像…… 火势大的简直可怕…… 小予兮呆愣愣地回头看向土豆哥哥,软软糯糯地问他,“土豆哥哥,这是你找的宝贝嘛?” 穆云晨微怔,疯狂摇头,“不是不是。” 穆云晨拍拍手,就抬进来了一个巨大的支架,还有一只拴着链子的鹦鹉。 “这可是你哥哥我,亲自培养出来的可以说话的鹦鹉!” “笨蛋!笨蛋!”鹦鹉扑棱着翅膀,就扇他。 穆云晨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注意到兮兮在看他,立马理整齐衣服,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小予兮看着它,眼睛逐渐亮起,学着它说话,“笨蛋!笨蛋!” 鹦鹉:“笨蛋!” 小予兮:“笨蛋!” 鹦鹉:“傻子!” 小予兮:“傻子!” 鹦鹉:“学人精!” 小予兮:“学人精!” 国公夫人进院的时候刚好看到小予兮一句一句地学鹦鹉说话,尤其这鹦鹉教的还是脏话,脸瞬间一黑。 鹦鹉扭头看向国公夫人,一副慷慨激昂的语气,“啊!多么美丽的夫人!玉蓉膏要来一瓶吗?” 国公夫人看着这个鹦鹉,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穆家下面的店铺的鹦鹉? 所以说,这兔崽子,把穆家店铺的活招牌给搞了过来? 国公夫人上前掐住穆云晨的耳朵,“你倒是会拿啊,玉肤那个店可是穆家最会赚钱的店铺,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掐的好!掐的妙!掐的小偷呱呱叫!”鹦鹉欢快地扑闪着翅膀。 国公夫人拍拍小予兮的头,“兮兮,你别什么都学。” “娘!娘!轻点轻点!我不敢了!呜呜呜呜!疼!真的疼!”穆云晨捂住耳朵,委委屈屈地蹲下来。 兮姐上一世就很喜欢这个鹦鹉嘛!他拿过来给兮姐玩玩有什么错? 小予兮双手捂住脑门,眨着大眼睛看着舅母,满脸写着无辜。 国公夫人看着天边的火光逐渐消失,默默松了一口气,比前世的大火灭的要快一些。 前世的火都烧到了穆家的铺子了,穆家的一个酒楼直接赔了进去。 这一次倒是好了一些,看这个火光,应该就烧了闫家的那些铺子。 闫世子这次死的比上一世还要惨烈,听说都看不出来脸了,揽月公主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体。 国公夫人看着小予兮就穿了个小夹袄就出了门,有些无奈,转身就进了屋。 拿起了被莺蕊扔在了椅子上的披风,刚举起来,就看见了披风下湿漉漉的脏水。瞬间给叠了起来,有些异样地看向还在院子和鹦鹉玩的小予兮,将斗篷收了起来。 昨日傍晚的时候下了点小雨,所以只会是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沾上的。 这个斗篷,是她特意让管家做了给萧闲那孩子的。 如今出现在这里。 也就是说,兮兮应当是和萧闲一起昨天晚上是出了门的。 而闫世子昨天晚上恰巧死了…… 这个事情巧合到不免让人多想。 国公夫人将斗篷叠好,拿在手中,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披风,出去给兮兮穿上。 “哦,我貌美如花的夫人,这里有有一份新上的螺子黛,您想看一看吗?又或者,这份唇脂您要不要试一试?”鹦鹉声情并茂地昂着头,看向国公夫人。 它是专门被教养过的,看到打扮精致的夫人就是一顿夸奖,然后专门卖一些滞销的高价物品。 这个法子一出,几乎是把滞销品售卖一空。 国公夫人无奈地看着这只花枝招展的鹦鹉,轻笑了一声。 “兮兮今日就在院子里,可别被你这个哥哥拐出去了。”国公夫人温柔地蹲下身看着她。 小予兮乖巧地点点头,指向之前漫天火光的方向,“舅母,那边是起火了嘛?会有人出事吗?” 国公夫人迟疑了片刻,前世倒是烧死了不少的人,那边是莺柳小巷,不少的世家公子都在那边留宿,前世这个事闹得还挺大的。 一堆之前出了名的有着爱妻名声的人都被睡着活活烧死了。 不过这些在她们后院夫人这里比较的火,像云朝他们在前朝的怕是没怎么听过。 死的大多都是些朝廷命官的次子或庶子。 闹事的人是有着免死金牌的揽月公主。 这个事就算闹的再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过不了多久,闫侯府就闹出了休妻娶妾的事情了。 国公夫人想了想,轻轻摸了摸小予兮的头,“兮兮别怕,这火烧的不久,应当是没什么人伤亡的。” 国公夫人拿着手里的披风,边走边扔给丫鬟,低声说,“把这个烧了。” 第106章 她想干坏事! 小予兮伸出手,抓住鹦鹉。 “哦,这个小孩子你想干什么?放开你的脏手!我漂亮的羽毛都被你弄脏了!”鹦鹉拼命地扇着翅膀,想逃跑,被小予兮紧紧地抓着。 “兮兮的手一点也不脏的!”小予兮认真反驳鹦鹉的话。 “呵,小孩子是最会撒谎的存在!”鹦鹉缩着翅膀,甩了甩头,高昂着头,对她不屑一顾。 “兮兮不撒谎!” “撒谎!” 穆云晨递给小予兮一盒做好了的鸟食。 小予兮松开手,鹦鹉火速地飞回了架子上面,高昂地昂起自己的头颅。 他可是最聪明的鹦鹉,和外面那些普通货色都不一样! 怎么能被一个小孩子捏在手心里玩弄! 他可是拥有着最纯正血统的鹦鹉! 小予兮接过土豆哥哥递过来的盒子,打开。 一股独有的味道散发开来…… 鹦鹉迅速飞过来,落在她小臂上,歪着头,毫不吝啬地夸奖“哦,多么漂亮又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呀!” “瞧瞧这张小脸,雪白干净。瞧瞧这双手,芊芊如玉。” “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美人儿!” “这简直想为你献上我们店最新推出的特产!” 鹦鹉一骨碌就把话全都给说完了,猛然意识到把背的话说多了,一下子噎住。 小予兮撇嘴,坏人! “可是刚刚你还说我手手脏还撒谎!”小予兮瞪着鹦鹉。 她可是极其记仇的! 哼! “胡说!胡说!我没说过这个话!”鹦鹉矢口否认。 “你有,你刚刚才说过!”小予兮委屈地看着他。 鹦鹉转了个头,看向站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穆云晨,翅膀一支棱,指向他。 “刚刚说的是他!说的是他!” 穆云晨:??? 为了口粮就这样随便骂人? 找个机会把鹦鹉给炖了吃掉吧…… 穆丝蓼进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表姑娘和三少爷站在院子里,一旁的鹦鹉在吃食。 她今日刚解了禁闭,就听到了尸体被发现了的事情。 不过,好像这个揽月公主发火发错了地方,直接烧了那些地方。 但是昨日知道她杀人的,可还有那个小男孩。 她就想着到表姑娘这里见一下昨天的那个小男孩。顺便问问昨晚的那个女的到底有没有把她杀了。 “三姑娘。”莺蕊看到她,下意识地护在小予兮身前。 主要实在是大公子那个夫人的事情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她对这些庶出的公子小姐都没什么好感。 穆丝蓼习惯了被人这样对待,丝毫不恼,轻笑着开口,“兮兮妹妹今日的眼睛怎的有些红肿?” 小予兮呆愣地看向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兮兮也不知道。”小予兮扭头看向土豆哥哥,“兮兮眼睛很肿嘛?” 穆云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不是之前没肿过,两天就好了,不用管。” 鹦鹉抬头看向她这副装扮。 白裙子,头上只插了一只珠钗,尖着嗓子喊,“假惺惺!假惺惺!” 穆丝蓼听到鹦鹉说的话,脸上瞬间一白,难看的要命。 “被拆穿了!被拆穿了!” 一旁的穆云晨忍不住笑出了声,用夹子捏了个小虫子喂给鹦鹉。 他上次逃课刚好路过,那个店里有个夫人在那抓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说她没了丈夫,穿着身孝服四处勾搭别人的相公。 场面一度十分的混乱。 这些话应该都是鹦鹉从路人口中学过来的。 越学越杂。 穆丝蓼捏紧衣裙,强撑着笑着说,“这鹦鹉倒是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谁教他说的话,不太适合养在主子身边吧?夫人那不生气吗?还不快些拿走?” 穆丝蓼三言两语把事情砸到这些伺候主子的下人身上。 小予兮护住鹦鹉,“兮兮的!不能拿走!”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小动物呢!可感兴趣了!还没玩几下,就要给拿走,多无聊呀? 穆云晨瞥了她一眼,好半天才对上她的身份。 那个絮姨娘的女儿。 上一世好像是嫁出去了的,就是不记得嫁给了谁。 应当是个小官吧。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出的来管教夫人院里的下人了?”穆云晨笑着嘲讽,句句扎心。 穆丝蓼垂眸,有些委屈。 “心机!心机!假装委屈!”鹦鹉飞了一圈,落在小予兮的肩头上,探着头,示意穆云晨再给他一个好吃的。 他可是又说了这人一句呢!还不给他一点奖励? 速给本王呈上来! 穆云晨看着他探着头张着嘴的样子,笑着又给他喂了一只。 小予兮昂起小脸,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间来这里的三姐姐,有些疑惑,“三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穆丝蓼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小声地问,“那个小公子,今日在吗?” 小予兮秒懂她的意思,但是…… “兮兮今天没有见到诶?”小予兮看向莺蕊,“萧闲哥哥今日哪去了呀?” “萧闲小公子清晨的时候说有些事情,要回家一趟。还说回来会给表姑娘带一些特色的小吃。”莺蕊笑着开口。 小予兮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穆丝蓼,“他不在!” 穆丝蓼有些愣神,这人这么快就离开了,怕不是真的没处理干净吧? 那个女的应当没活着吧? 还是应该直接动手的…… 穆丝蓼眼底带着些焦虑。 “她想干坏事!想干坏事!”鹦鹉扇打着翅膀,清脆地喊着。 只一下,院中原本各司其职的丫鬟侍卫全都抬头看向她。 这是想做什么坏事? 穆丝蓼猛地一下被揭露的内心,无比的慌张。 猛地摇头。“没……这鹦鹉乱说话,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穆丝蓼逃的飞快,可这在下人眼里几乎就可以算得上是实锤了。 果然,不能让表姑娘和庶出的姑娘接触。 这些庶出的姑娘都跟那些子姨娘学坏了,也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 —— 穆云朝灰头土脸地提着水桶出来,见火势终于熄灭松了一大口气。 他刚到湖岸那边就从谢遥川口中得知了揽月公主离开的消息,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就往她离开的方向赶。 紧赶慢赶着还是来迟了一步。 第107章 揽月公主怕是惹上了大麻烦 火势如猛虎,张牙舞爪,瞬间吞噬了连着的几栋楼。 尤其是清烟楼,这栋几乎全是木制的建筑,可以称得上是火的帮凶,布料如助燃剂一般迅速蹿起来大火。 紧接着,周围的楼也被卷入了熊熊烈焰之中,火势不断蔓延,颇有向其他区域扩张的凶猛态势。 穆云朝连忙带人火速灭火,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能保住这条街。 这条街的下一段就是穆家最受欢迎的酒楼,若是被烧毁,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近日,众多学子来京赶考,十几家酒楼都住满了学子,若是他们出了事,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月国的灾难。 穆云朝这才猛然想起,上一世也曾发生过火灾,当时穆家的酒楼虽然受损,但伤亡并不严重,所以他并未过多关注。 然而,这一次他身临其境,那熊熊烈火如同恶魔一般,妄图吞噬一切。 清烟楼里的人,恐怕已经在劫难逃,凶多吉少。 里面也不知会有多少世家的人。 看来,这揽月公主怕是惹上了大麻烦……… 这揽月公主的脾气,当真是易爆…… “不许碰本公主!”揽月公主挣脱开侍卫的手,怒视着谢遥川。 “姓谢的!你们谢家是个什么玩意!当今圣上都不敢动本公主,你居然敢让人碰本公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谢遥川灰头土脸的一肚子的火。 今日他还真的是亲自领教了一下其他人口中的揽月公主是个悍妇了。 自己家投资的铺子,说烧就给烧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瞬间把这个清烟楼给烧没了。 她那儿子还真不一定是清烟楼的人干的呢? “揽月公主,你是不是疯了?!”清烟楼的老板娘紧紧裹着一个毯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揽月公主。 她身上几乎全是烧伤,头发也被烫没了了一半,脸也伤了一块。 她这还算是好的,起码有命闯了出来。 她手下的那些姑娘们,还有昨日留宿的那些老爷公子可一个都没逃出来! 她这一烧,可以说把闫家的一整条最赚钱的街全给烧的一干二净。 闫侯的身份怕都是得收到她的牵连给撤侯位了。 揽月公主见她还活着,就发疯似的要抓她挠她。 刚扑上去就被大理寺的人紧紧拦住。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杀我孩儿!你个遭天谴的东西!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 老板娘瞪大了眼睛,“你搞清楚?我是闫侯爷手下的人,给他做事的!怎么可能会杀世子啊?你总不能把其他人干的事情栽赃到我身上吧?你知不知道你个蠢人做了什么事情?那么多贵人都在里面住着呢!一个都没救出来!” “你也该死在里面!贱人!” 谢遥川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的,他就没见过声音大的像市井泼妇的公主。 穆云朝走过来,无视了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只问谢遥川,“有确认死者身份吗?” “哪个?湖里的捞出来了两个,听公主说应当还有个小厮,我们还在捞,应当是沉下去了。不太好捞。至于清烟楼,烧的焦的可怕,基本就是个焦尸了,听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敢过来认尸呢。”谢遥川有些无可奈何。 刑部没了一个,整个刑部还得重塑,还有的忙呢。 这段时间的事情简直一个接着一个。 上一个没弄完紧接着又来下一个,都没半点时间喘息。 家中还忙着给他相亲。 是真的想把他一个人掰成四个用。 穆云朝垂眸想了想,这些人的家里定然是不会愿意丢这个脸直接上来认人的。 顶多是对外称得了重疾,然后病逝的。 “稍后让那老板娘指认一下名字,都是她熟悉的客人,她应当都认识。” “你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了。”谢遥川有些没好气地开口。 “这事,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穆云朝拍了拍他,转身就走。 谢遥川走上前,看着那个女子冷冰冰地开口,“跟我去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认身份?”老板娘极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疯了,我若是真报了身份,就是把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掀了?那我还要不要活了?他们随便安排几个人都能把我给弄死!” “你不说,他们也会灭口,不如来寻求我们大理寺的庇护。” 谢遥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所以说,他是怕和没脑子的人说话,但更怕和有脑子的人说话。 “闫侯爷不来,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她的最后的支撑就是闫侯爷,如果闫侯爷不出现的话,基本就代表着闫侯爷要和她扯清干系了。 但她不信,闫侯爷一定会来保她的。 —— 闫侯爷倒是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止有闫侯爷,还有当今的小太子和负责监国的太后。 闫侯爷此举,是要和揽月公主划清界限了…… 谢遥川看着闫侯爷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就笔直地站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被烧的差不多了的这个街道,沉声问道,“死了多少人。” “禀太后,一共四十余人死亡,有近百人受了烧伤。” 太后点点头,很是无奈地看着眼泪涟涟正看着闫侯爷的揽月公主。 心里恨铁不成钢,这个闫侯爷知道这个事情,第一时间可不是要来保她的,也不是来管自己的店铺的,竟然进宫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休妻。 还这样心心念念地看着他。 “确定了是她们杀的?”太后静静地看着揽月公主。 “束儿的胸口上的脚印,很小,还有明显的力道。这个女人会武,脚也小,全都符合!哪怕不是她,也是她下面哪个姑娘害死了束儿,她在包庇!” “也就是说,你还没确定,就把整个街全烧了?”太后颇有些不敢置信。 她晓得她蠢,但没想过能蠢成这个样子。 “定然是她们害死的我的束儿!她们嫉妒我的束儿是世子,就想方设法地想把束儿除去!谁知道这个女的有没有闫家的私生子!想谋权篡位!” 第108章 仿佛几世的遗憾化成了美满 谋权篡位? 就闫侯这个烂黄瓜? 太后头疼的要死,看向闫侯,“你是何想法?” “揽月,你我夫妻一场,此次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干净,然后便和离吧。” 揽月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和离?你用我的身份做了多少的事情?怎么能说和离便和离?是束儿死了的原因吗?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还是说你外面有人了?那些莺莺燕燕都是什么身份?我是公主啊?” “我觉着,给你休书,你才会崩溃吧?” 揽月公主安静地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地从脸上滑落。“你是不是想了很久,要把我休了?” 看着他沉默不语,又看向太后安静的模样。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一夕之间整个人就变得清醒了。 揽月公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眼里含着泪珠,“那我们的皎皎怎么办?你想过吗?她在宫里可怎么办?我们的杉杉又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嫁给你后,把我全部的嫁妆都给了你。你在外花天酒地,可全都花的我的钱。是我硬生生把你捧到了世子的位置,让你当上了侯爷。” “哪怕你在外有了孩子,把人给纳进来,我也从没当着你的面说一句不行。我以为,你在外玩玩无所谓的,只要知道我还在家便好。” “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卸磨杀驴也不能这么快啊?你告诉我,你休了我后,想娶谁?” 闫侯只在她说到嫁妆的时候微微皱眉,其他时间面色冷的可怕,“揽月,你只消问问他人,他们眼中的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便好。” 揽月怔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你说过的啊。你说的,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你都会宠着我,护着我的。你还说过,我任性的时候你最喜欢了的?” “或许说过,但公主,你这可不是任性二字便能轻描淡写划过的。” “你爱过我吗?”揽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得到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谢遥川慢慢退出去,一抬头看见轿子旁之前在宫里见到的小予兮身边的那个女子正垂头和旁边的丫鬟说着些什么。 微风吹过,她恰好抬起头整理发丝,看向了他。 谢遥川突然感觉心里猛然跳动了一下,心里有一声重重的叹息,仿佛几世的遗憾化成了美满。 穆云裳没有在意他,只低声和丫鬟确认着,确定云朝救火没收到一丁点伤害才松了口气。 谢遥川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 “太后尊驾,不得靠近!”侍卫抬声喊道。 穆云裳被突然的声响惊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才轻笑着对一旁的丫鬟说,“没事便好。” 谢遥川看着她轻轻拍着胸口的小动作,心里猛地一软,只觉得她过分的可爱。 太后尊驾? 想来她便是太后宫中的一等丫鬟了。 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宫宴,她穿的便是便服,自然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子。 她这一次穿的倒是比上次精致了些许,但也没带多少发饰,应当就是太后宫里比较受宠的丫鬟。 “那位是穆二公子的好友,大理寺少卿谢遥川。”丫鬟小声地提醒。 穆云裳这才抬眼认真看向他,认真地回想了一番。 她记忆里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不过对他是有印象的,前世他和云朝还有予兮云南的关系都很好,而且穆家出事后,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说穆家绝无问题的大臣。 这人倒是很不错的。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穆家和谢家交好。他与云朝那么多年的好友,这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穆云裳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慢慢走过来。 一步步都仿佛走在他的心尖上一样。 “谢大人,辛苦了,擦擦脸吧,上面都是灰尘。”穆云裳递给他一个手帕,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笑意,就这样盈盈地看向他。 谢遥川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木讷地双手接过手帕,僵硬地擦着脸上的灰。 心里却是无尽的懊悔,他救火的时候打了那么多桶水,怎的就蠢得不知道多打一桶水过来把脸洗干净? 他可是京城公认的美男啊! 完了完了完了,她是不是对我的印象差到了爆? 穆云裳轻柔地笑着,“这次的事情在路上听说了,谢大人不到半个时辰便灭了火,还救了不少的人,待此次事情结束,必定又是大功一件。” “也……也没那么厉害……” 谢遥川嘴角笑意一僵,他说了什么鬼话? 穆云裳轻笑了一声,果然传言里的并不可信,他们还说他是个浪荡公子,这不挺傻乎乎的,难怪能和云朝的关系那么好。 “那便先告辞了,谢大人早些休息。”穆云裳垂眸行了一礼,便朝着太后的方向走了过去。 谢遥川紧紧盯着她的背影,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其实向来记不住女人的脸。尤其是他少年出名,但凡是乞巧节,他收到的香囊都是最多的。 唯一一个相处还算正常的,就只有穆云南了,不过,穆云南在他眼里可以称得上一句兄弟。 他和穆云朝还有穆云南完完全全是一起长大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话本中的一见钟情。 只是,这感觉来的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就像是中了蛊一样,看到她,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好像她的一颦一笑都完美的在他的审美点上,一举一动都觉得优雅,就连偷笑的样子都是那么的可爱。 可他刚刚那是个什么蠢家伙才能做出来的反应啊??? 他怎么这么的傻啊??? 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还好皇上现在在边疆。 若是在宫里见到有这种美人,可不得马上立个妃? 谢遥川默默攥紧了衣袖,看向刚刚她离开的方向。 许久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方才的反应…… 莫不是当真中了蛊? 谢遥川右手抚向心口,心还在咚咚咚地跳着。 第109章 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穆云朝俯着身子检查着闫世子身上那个脚印,眉眼逐渐严肃起来。 这种样子的伤,他倒是只能想起来一个人。 萧闲。 前世有个男的来骚扰予兮的时候,予兮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便一脚踢上去了。 鞋印直接刻在了那人胸口,断了好几根骨头。 和现在闫世子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都觉得鞋印小,认定是个女子所为。 但他倒觉得,以萧闲现在的年龄倒是也很合适,而且…… 他早上看到萧闲离开的身影,直接跳上墙便离开了,武功应当是从小就开始学的。虽然看起来他武功现在不及前世的一半,但杀个闫束这个草包应当还是比较简单的。 只是,这种事情既然已经有人背锅了,自然得把穆家摘个干净才是。 得想个法子让闫家直接把尸体给埋了才是。 穆云朝看着远处有些恍惚着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谢遥川,摇摇晃晃慢慢吞吞地像灵魂出窍一样走过来。 应当不至于吧? 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揽月公主无理取闹的威力又加强了? “谢子洵。”穆云朝低声喊着他的字。(谢遥川,字子洵) 谢遥川一怔,缓过神,看到他站在闫世子的尸体旁,“怎么?发现什么我没发现的了?” “没,倒是觉得你有些不太对劲。”何止是不太对劲,就像直接换了个人一样。 “我?”谢遥川突然想起什么,瞬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突然想起你姐姐是皇后吧?” 穆云朝眉头一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想干啥?” “请她做个小事。能不能帮我从宫里捞个宫女出来?” 穆云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看向他,“宫女?” 谢遥川虽被世人称为风流多情谢公子,但大多数人不过是戏谑罢了。究其原因,无非是他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以及那张堪称妖孽般的面容,往往令人初见便会误以为他是薄情之人。 但其实谢家能算得上京城内屈指可数的无纳妾或设通房的家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耳濡目染,谢遥川自然也不会对待感情如何轻率。 所以当他提及要捞出一名宫女时,这件事着实令穆云朝惊诧住了。 前世时候也未曾听说过谢遥川倾心于哪位女子,哪怕谢家对于门第出身并无太多苛求,但毕竟对方只是一介宫女。也许是他误会了,可能只是和案件有关。 穆云朝不禁从头到脚仔细审视起他来,疑惑地问道,“她……她与此案有牵连不成?” “她怎能和这个案件有关?她那么温柔、漂亮……你再乱编排,真要揍你了!说说,皇后应该有办法把丫鬟放出来吧?”谢遥川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叫什么?我写信问一下阿姐。”穆云朝满脸写着无语,但这好歹是两世他这个兄弟第一次主动说有喜欢的人,能帮自然还是得帮的。 谢遥川一滞,这名字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穆云朝见他有些心虚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该不会,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吧?” 穆云朝忍不住憋着笑,调侃道,“不至于吧,风流多情谢公子,竟是单相思?你对她感兴趣,她对你感兴趣吗?” 谢遥川拿着手中那个女子给他的手帕,视线飘忽,“总得多相处,才能有感情啊。我现在都没办法和她多说几句,又哪里谈得上感不感兴趣。” 穆云朝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帕子,微微皱眉,这帕子倒是见上次云裳用过,迟疑了片刻,问他,“你确定是宫里的丫鬟?不是什么娘娘?” “当然!她应当是太后宫里的一等丫鬟。” 太后宫里的…… 一等丫鬟…… 穆云朝沉默片刻,认真问他,“你确定,上来就要弄这么高难度的吗?” 谢遥川:??? 穆云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好歹跟人家聊聊,若是她不愿意呢?她跟在太后身边什么没有,后宫里的人还全得尊称她一声姑姑,你把人想办法弄出来了,断了人的财路,说养她。人家能愿意吗?” “平日里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个事情上能蠢成这样。好好跟人聊聊,明媒正娶进谢府,若是她答应了,我便和阿姐说一声,把她送出宫。” 谢遥川心情有些低落,有几分的惆怅,“若是……她不愿意呢?” “你难不成还打算强取豪夺?”穆云朝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谢子洵! 而此时此刻的谢遥川,则显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不安。眼神四处游移,不敢与穆云朝对视。毕竟,他心里也确实有着那样的想法。 其实,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中就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她了,他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她。 穆云朝看着眼前的谢遥川,心中不禁感叹万分。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位被人称赞智商的哥们,竟然在这方面智商欠缺。 “笨呐!来,我教你。”穆云朝揽过谢遥川的肩,嘀嘀咕咕地小声跟他说着前世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如何追妻的,一句一句罗列好教他。 总结出来就两个字:真心。 谢遥川听了小半个时辰的攻略,表情从(╥_╥)变成(☉_☉)再变成{(☆·☆)}。 谢遥川从头到脚仔细地端详着穆云朝,心中暗自纳闷,这个与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竟然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一面! 穆云朝可是个连烟花之地都从未涉足过,也没家室,一看就是不可能知道怎么追人的单身狗。 万万没想到,他却对这这种事情竟如此了解,甚至能够条理清晰地列出具体步骤,什么时候第一步该如何做,接下来又是怎样,最后又当采取何种策略…… 这一系列流程详细得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真是没想到啊,穆云朝,原来你这么有能耐! 不愧是我的好哥们! 第110章 就这? 太后慢慢走过来,在尸体数十步外停住,看着衣不蔽体的闫束,不免皱紧了眉头。 她是看着闫束长大的,可如今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竟成了这副模样,心里都猛地一疼。也不怪揽月会崩溃发疯了。 揽月公主沉默地跟在太后的身后,情绪已经稳了下来,侧过头不愿再看自己儿子的惨状。 太后沉默了许久,才看向谢遥川,“他身上那个能确定到是谁做的吗?” 谢遥川摇了摇头,“这个力度是挺大的,不过鞋子被换了后就很难确定到某个人身上。但应当不是男子所为,还是可能是个女子。还是个武功不低的女子。” “也就是说没法子确认了?”太后轻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揽月公主。 “已经与闫侯划清干系了,就别这么难受了。你若还是想追究,就让大理寺去办吧。” 揽月公主用手背拭去眼泪,看着自己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儿子,睫毛微颤,什么话都没说。 穆云朝看着太后轻道,“还是把闫世子的尸体好生安葬了吧,大理寺再继续调查此事。” 太后点点头,看向旁边擦着泪的揽月,“揽月,你觉着呢?” 揽月公主侧过脸,闭上了眼睛,“便这样吧。” 谢遥川看向太后身后,却丝毫没见着之前那个姑娘的痕迹,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 国公夫人蹲着身看着肩膀上立着一个鹦鹉的小予兮,有几分的无奈,“兮兮,你当真要带着他去?” 兮兮小手护住鹦鹉,昂着头,“舅母~步步很乖的!他不会乱跑的。” 国公夫人:他确实也跑不了,只能飞…… “这是闫世子的葬礼,你带着他……”国公夫人轻叹口气,“行,带着吧。” 小予兮跳起来亲了一下舅母的脸,“舅母最好了。” 紧接着就跑去找她的土豆哥哥。 国公夫人无奈地看着她,闫侯府的那两位近期也在闹着和离的事情,虽说是葬礼,也就是去吃个席,安抚一下揽月公主心中的痛意。 这时间比前世快了不止一点点。 前世揽月公主和离的事情一直到年底才传出来,这一世从这个时候就发生了。 “土豆哥哥!”小予兮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穆云晨身边,一下子跳到他背上。 穆云晨踉跄了一下,紧紧拉住小予兮的胳膊,他和她一般大,也只比小予兮高了一点点而已,背着她还是有点点的艰难。 一旁的丫鬟轻笑着扶住三公子,“表姑娘慢些,三少爷可撑不住。” 穆云晨像被踩了脚一样,连忙急着说,“谁说我撑不住了!我当然能,就这?” 鹦鹉从小予兮肩上飞起来,甩了穆云晨一巴掌,“弱鸡!弱鸡!” 穆云晨把小予兮放下来,跳起来就要抓这个鹦鹉,“我今天必须要把你给炖了!” “不可以!步步是我的!土豆哥哥坏!” “坏!坏!”鹦鹉有样学样。 穆丝蓼端坐在马车上,心中慌乱不堪。 她收到了揽月公主的邀约。原本,这次邀约也邀请了她的姨娘,但絮姨娘近日突发高烧,所以只能由她陪同主母一同前去赴宴。 穆丝蓼不禁暗自思忖,她是穆家的庶女,怎么会突然受到揽月公主的青睐? 难道说,揽月公主已经察觉到是她杀害了闫世子不成?可若是如此,为何不直接派遣官兵将她捉拿归案,反而要以邀她去闫府呢? 穆丝蓼紧紧揪住裙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下方奔跑嬉戏的表姑娘和三公子身上。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真是令人羡慕。 也许,揽月公主并不知晓真相吧…… 穆丝蓼轻轻垂下眼帘,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猛地一惊,浑身冒着冷汗。 不对!她当初留给宁将军的那张纸条,分明是有人故意透露给闫世子的。 如果这个人将此事告诉了揽月公主呢? 如果当真是宁筱和的话,她极大的可能会告诉揽月公主的。 怎么办…… 穆丝蓼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各种猜测与担忧交织在心头,坐立难安。 小予兮猛地掀开帘子,蹿了进来,看着坐在门口的穆丝蓼,“三姐姐?” 小予兮肩膀上的鹦鹉看着她开口,“做了亏心事!偷东西!偷东西!” 小予兮火速捂住鹦鹉的嘴巴,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怎么能乱说三姐姐偷东西呢?” 穆云晨也跟着蹿了进来,闻言看了一眼穆丝蓼。 这人怎么去闫府还吓成这副模样啊? “三少爷,表姑娘。”穆丝蓼僵硬着笑了笑。 “心虚!心虚!”鹦鹉挣脱开小予兮的手,扑棱着翅膀飞到穆云晨的头上,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蹲坐着。 穆丝蓼慌张地眨了眨眼睛,又往门口坐了些。 她的慌张连这只鸟都能看的出来,岂不是其他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虚? “步步!不可以乱说话的!”小予兮想抓住鹦鹉,可就是抓不住他。 国公夫人缓缓上了马车,看了眼脸色发白的穆丝蓼,“怎么慌成这样?虽然絮姨娘之前和闫家有一些事情,但也别如此担心,你起码是穆家的人,揽月公主也会给穆家一些面子的。” “是,夫人。”穆丝蓼乖巧地垂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白莲花!白莲花!”鹦鹉飞了一圈,又乖巧地回到小予兮的手心,眨着小豆眼呆萌地看着小予兮。 “这都是谁教的话。”国公夫人皱着眉头看着这只小鹦鹉,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冠。“看久了倒是长的挺可爱的。” 小予兮连忙捧着小鹦鹉递到舅母面前,“对吧!步步就是很可爱很可爱的!” 国公夫人笑着揉了揉小予兮的脸,亲昵到,“对,可爱,但是兮兮比步步更可爱。” “嗯呢!我就是最可爱的!”小予兮捂住自己的小脸,一副害羞的模样。 穆丝蓼艳羡地看着夫人和表姑娘的互动。她从来没有在姨娘身边得到过这种亲昵的关心过…… 第111章 你拿的? 这次闫家办的这个丧事几乎是把全京城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请了个遍。 而这次揽月公主与闫侯爷要和离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倒不像为闫世子办的丧礼,更像是揽月公主与闫侯爷的和离宴。 穆丝蓼安静地跟在国公夫人身后,完全把自己当成个透明人,一句话都不说。 小予兮拉着国公夫人的手,乖乖巧巧地跟在舅母身边。 一直到了落座,才逐渐有夫人走过来。 穆丝蓼看着宁夫人身后跟着的宁筱和,眼睛猛地一缩。 她的唇语分明在说,来门口。 穆丝蓼心里一凉。 果真是她。 穆丝蓼看着国公夫人正笑着和其他夫人聊天,慢吞吞地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桌子。 宁筱和笑眯眯地看着她,“穆家三姐姐,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宁筱和这次穿着淡色的衣裙,但头发编的有些俏皮,说话像个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穆丝蓼心里发寒,抿着唇跟在宁筱和的身后,一直到了一块没人的假山后,才停了下来。 宁筱和笑眯眯地转过身,像个小恶魔,轻轻启唇,“穆家三姐姐,你说,是谁杀了闫世子呀?” 见穆丝蓼不愿意开口说话,她丝毫不介意,慢慢吞吞地贴近她,“有个好玩的要告诉穆家三姐姐,我那日去哥哥的卧房,看到他床上放了个纸条,穆家三姐姐知道,内容是什么吗?” “你拿的?”穆丝蓼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他,心里猛地一颤。 “嗯……”宁筱和疑惑地歪了歪头,颇为天真,“哥哥的床上有人放了暗器,作为妹妹不应该帮忙清理干净吗?穆家三姐姐你说呢?” “穆家三姐姐怎么不说话呀,真没意思。那个纸条,我让人送给了在清烟楼的闫世子。那你说,闫世子那天出了事,是谁做的呀?” 穆丝蓼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直勾勾地看着她。 杀了两个人了,也不缺这一个了。 穆丝蓼的眼神吓人的狠,宁筱和眉眼也冷了下来,“穆家三姐姐是想顺便把我杀了吗?你觉得我会毫无准备的就叫你来这么?” “你想做什么,直说便好。” “穆家三姐姐,我想跟你要一个承诺。不许再靠近我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是从下面一点点地爬上来的,宁家只能娶嫡女,决不能娶你。”宁筱和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她是从下面慢慢爬上来的,从农女变成了宁家的养女。对于自己被选中成为宁家养女一事,她心知肚明,宁家看中的并非她本人,而是她所谓的“命格”,认为她能给宁家带来好运。既然如此,她决定顺水推舟,努力让这个预言变为现实。 如今的宁家确实如日中天。按照常理,最佳的发展路径便是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嫡女,以巩固家族地位。原本一切看似顺利的时候,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勾引她兄长的私生女!这样的身份,甚至连庶女都比不上! 这怎么可以呢? 穆丝蓼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她,“若是我答应你,你会把这个事情完全不说出去吗?” “放心,这个事情我并不是很想让娘亲知道。穆家三姐姐,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小予兮看到闫杉杉,就带着小鹦鹉像一个小蝴蝶一样就跑了过去。 “看,杉杉姐姐,他会说话。”小予兮捧着小鹦鹉递到闫杉杉面前。 “哦,天哪,贵宾好久没见到您了,今日要不要来一些珠粉?”小鹦鹉绕着闫杉杉飞了一圈,又落在了小予兮的手上。 闫杉杉之前就是他那个店的消费比较高的一位。 “你把店里的鹦鹉买了?这不是不卖吗?”闫杉杉有些诧异。 “他是我的步步!三哥哥送兮兮的礼物!”小予兮看着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闫杉杉的眼角通红,明显是才哭了不久的。 “杉杉姐姐你是哭了吗?”小予兮乖巧地抓住她的手。 “我……爹爹要和娘亲和离……”闫杉杉一边轻声嘟囔着,一边用手擦拭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撇着小嘴,满脸尽是委屈之色。 一直以来,闫杉杉都习惯了以高傲示人,但此时此刻,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冷落与即将到来的家庭变故,她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她特别害怕被母亲遗弃,只想跟在母亲身旁。 在京城,夫妻和离之事并不常见,而且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被留给爹爹抚养。然而,从闫杉杉出生至今,闫杉杉也仅有寥寥数次在宫廷宴会上和爹爹碰面而已,在闫侯府中几乎没见过爹爹,只是源源不断的府里又冒出来一两个庶子庶女。 尽管外界说她娘亲她性格凶悍,是个悍妇,但在闫杉杉眼中,娘亲却是世上最好、最疼爱自己的人,娘亲会把她想要的所有的东西全都给她。 “我...我不想离开娘亲...”闫杉杉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说道。 一把抱住身旁身材瘦小的小予兮,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默默哭泣起来。随着哭声越来越大,闫杉杉的肩膀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小予兮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愣在原地。过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拍打闫杉杉的背部,试图安慰道,“别哭,杉杉姐姐。” 小予兮的安慰显得有些生硬,但闫杉杉显然很是受用。 “你说,如果我和娘亲说想留在娘亲身边的话,娘亲会愿意把我……把我带走吗?”闫杉杉轻轻擦着眼泪,情绪低落。 “会的!”小予兮眼睛亮晶晶地,肯定地开口,“因为娘亲都会爱着孩子的,杉杉姐姐的娘亲肯定很爱杉杉姐姐的!” 闫杉杉的情绪缓了缓,紧紧握住小予兮的软绵绵的小手,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娘亲对她那么好,肯定很爱她的,肯定会让她留在身边的。 第112章 可是她没有啊…… 闫杉杉拉住小予兮的手,有点忸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呀?我想去找娘亲说,但我害怕。” 小予兮反手握紧她,“别怕,我陪姐姐。” 小予兮跟着她身后,眼睛有些涩涩的,她如果也能和自己的娘亲见一面就好了…… 杉杉姐姐还能找自己娘亲,让娘亲带走她。 可是她没有啊…… 小予兮看到闫杉杉转过头看向她,连忙冲着她甜甜地笑。 小鹦鹉站在她肩膀上探出头轻啄了下她的脸。 闫杉杉领着小予兮绕过重重庭院,最终抵达后院。正当闫杉杉拉着小予兮的手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看到揽月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领着穆家那位三姑娘走进揽月公主的屋内。 闫杉杉瞬间愣住,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这位穆家三姑娘的亲生母亲是闫语絮。闫语絮原本是宫中之人,专门侍奉揽月公主。 后来不知怎的突然被闫侯爷相中,在揽月公主诞下闫皎皎之后,闫侯爷便找了个借口赐了她闫姓。并没有把她抬为姨娘,就这样无名无份的养在府里,还偷偷摸摸地瞒着揽月公主。 直到后来揽月公主怀上闫世子之际,方才惊觉自己身边的丫鬟竟然怀有闫侯爷的骨肉。怒火攻心之下,揽月公主毫不留情地把她毒打了一顿,并无情地将她逐出闫府。 当时,御医已明确断言闫语絮已然流产。 此后,揽月公主曾多次公开讥讽她不守本分、勾引主子。 未曾想,后面她竟又勾搭上了穆府。 闫杉杉有些无法理解,娘亲明明每次提到她之前这个丫鬟都要砸一堆东西,怎的又要见她女儿呢?还是个另攀高枝后生的女儿。 “三姐姐?唔。” 小予兮一开口嘴巴就被闫杉杉堵上。 闫杉杉拽着小予兮悄悄躲开丫鬟绕到娘亲的房子后面。 她想知道娘亲到底为何要见她。 本来哥哥离世之时,娘亲在家中痛哭流涕了一整晚,次日便着手清理家中的商铺,将属于自己的店面全部独立划分出去。 紧接着,她就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爹爹和娘亲即将和离。 更让她难过的是,娘亲好像甚至不愿再见她一面。 曾经的娘亲始终将爹爹视为生活的核心,每日苦苦等待着爹爹归家。每当爹爹将外头的女子带回府邸时,娘亲总会气恼万分,大发雷霆,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一遍。 闫府中的庶女众多,但庶子却寥寥无几,其中大部分尚未成年便不幸夭折。 她知道是因为娘亲厌恶爹爹带回的那些女人和孩子。而她也跟娘亲一样,对他们厌恶至极。 然而,如今娘亲对爹爹彻底死心、对其行为再无丝毫感触,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因为娘亲之前也是这样的,一旦讨厌某人,便会连带与他们有关联的人一同憎恶。 如果娘亲开始讨厌爹爹了,连带着开始讨厌她了怎么办? 那她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娘亲应当不可能再见这些曾经和爹爹有关系的人啊? 闫杉杉犹豫了好久,才悄悄在纸窗上戳出一个洞。 只能看到娘亲站在穆丝蓼面前,俯身捏着跪在地上的穆丝蓼的下巴。 揽月公主眼神迷茫,直直地凝视着穆丝蓼的面庞,仿佛透过眼前之人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语絮,那个曾与她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贴身侍女,也是她乳娘的亲生女儿。 她对语絮可谓情深义重,视如亲妹,不仅赐予她闫府最优厚的待遇,更为了满足她对音律舞蹈的喜好,专程聘请司乐坊的师傅前来传授技艺。 可她却做了什么? 背着她和闫侯勾搭到了一起,甚至还偷偷摸摸地隐瞒着她,最后暗结珠胎,她才得知此事。 她最恨闫侯连绵不绝从外面接回来的女子,还有源源不断的庶子庶女。 可她最信任的人还是背叛了她。 揽月公主缓缓垂下眼眸,凝视着穆丝蓼那张与杉杉略有相似的脸庞,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问道,“你,多大?” 穆丝蓼低垂双眸,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公主,再过两个月便满十五岁了。”语音略带颤抖。 揽月公主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轻轻笑了一声,但其中意味难以捉摸。许久,才再次开口,“你害怕本公主吗?” 穆丝蓼闻言,急忙跪地磕头,惶恐不安地说道,“公主威仪赫赫,民女对公主心怀敬仰之情。今日得以初次拜见公主尊容,实在是欣喜若狂,以至于有些失态,请公主恕罪。” “你被你那个娘培养的不错。”揽月公主坐回位置,拿起茶杯在手心中把玩,眼睛里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穆丝蓼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嘲讽,但揽月公主身份尊贵,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揽月公主轻阖上眼睛。 她应当就是那个被她命下人打掉的孩子。 语絮这是找了人,保了自己的孩子? 也罢,闫侯爷往后再接入府中的女子数量再多,她也不会在意分毫了。 只是这个穆家三姑娘的面容实在与语絮相差甚远。 语絮的相貌并非绝顶美艳,但却长了一张惹人怜爱至极的脸,还有她浑身上下脆弱的感觉,此种人最受男子喜爱,宛如一朵需攀附他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然而她长得并不像语絮,倒更像她的杉杉。 可她为何会与杉杉如此相像呢? 杉杉长得确实并不像闫侯,倒更和她相像。她长得本就比较艳丽有攻击性一点,杉杉完美继承了她的脸。 如果,她是闫侯的孩子,也不应该和杉杉长得那么的相像。 揽月公主转头看向身侧的侍女,问道,“语禾,依你所见,你觉得她长得像谁?” 站在一旁的语禾心中暗自惊诧。 当她初见这位穆家三姑娘时便已惊愕不已,她从未想过这个穆家三姑娘居然与杉杉小姐这般神似。 简直如同从同一个模具中印刻而出一般。她和语絮是一起服侍在公主身边的,她知道公主这次是想再和语絮见最后一面,把她之前留在府里的东西还给她。 第113章 可能就是她的命吧。 只是…… 语禾心中忽地涌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她立刻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并轻轻笑道:“穆三姑娘长得可真不像穆家人,倒是与咱们闫府的姑娘更有几分相似之处。” 穆丝蓼闻言猛地一震,双手紧紧揪住衣袖。 自己并非穆家骨肉? 不,这绝不可能! 姨娘明明告诉过她,当年父亲因嫌弃她出生后发现是女儿身,才并未立即将姨娘接入府内,直至弟弟降生后方才有幸一同入府。 那时,父亲与姨娘已相处许久,且姨娘一直居于外室。如此说来,绝不可能出现她不是穆家的人这种荒谬的事情。 而且她如果不是穆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她接进穆府,还要她当穆家的三姑娘? 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站在窗外的闫杉杉听到这句话同样惊愕不已,她定睛凝视着屋内穆丝蓼的面容。在此之前,她只觉得此人矫揉造作至极,而且一副风尘女子般的惺惺作态,从未真正认真看过她的长相。 只是…… 闫杉杉忽然间察觉到某种异样,但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转过头看向小予兮,小声地问她,“她很像……很像我吗?” 闫杉杉眼睫微颤,心里慌乱的要命。 小予兮一把抓住鹦鹉,捏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抬起头看向杉杉姐姐,“杉杉姐姐是独一无二的。” 揽月公主知道了语禾话中的潜台词,手指微颤,“你娘,是什么时候病倒的?” “是前几天突然发了高烧……”穆丝蓼诚惶诚恐地开口,生怕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揽月公主。 “前几天?”揽月公主轻笑了一声,嘴角的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其他人。 “语禾,把我昨日收好的那个盒子拿过来。”揽月公主不再看她,轻声嘱咐着语禾。 “是。” “给穆姑娘吧。” 穆丝蓼双手接过木盒,完全不知道揽月公主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说了句,“多谢公主赏赐。” “不是赏赐,那本就是你娘没带走的东西,拿回去给她吧。你可以走了。”揽月公主轻轻喝了口茶。 “是,民女告退。”穆丝蓼颤着眼睫,起身的时候颤着腿差些没站稳,歪了一下才站直身子离开。 直到她离开了许久,揽月公主才将茶杯放下,有些晃神。 “公主。”语禾有些担忧地看着揽月公主,“公主若是有什么想法,奴婢就去查一下。” “不用查了,若是真是那样,也只是给京城那些夫人徒增话柄罢了。错了的就这样错着吧。” 揽月公主被气得笑了下,“只是没想到,她倒是真的敢这样做。” “可公主,若真是想的那样的话,丝蓼姑娘也太可怜了。奴婢上次听说,语絮教给了她一些艳曲,还在那些夫人面前丢了人。怕是日后说亲都有些困难了……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太过特殊,相当于外室子的身份……” “可能就是她的命吧。”揽月公主起身,将几根蜡烛用勺子熄灭,“语禾,在我走前,会给你安排好全部的。” “公主!”语禾瞬间跪下,擦去眼泪,连着磕了三次头,语气无比的坚定,“奴婢愿随公主一同离开。” “何须如此……”揽月公主轻叹了口气。 离开? 闫杉杉心里猛地一惊,迅速拽着衣裙就跑向屋里的娘亲,一把扑进娘亲的怀中,紧紧抱住。 “娘亲,不要丢下杉杉!不要死!” 揽月公主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揽住闫杉杉。“你怎么进来的?” “娘亲!”闫杉杉将头埋入揽月公主的怀里,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揽月公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最宠的就是小女儿了,但是,她只能把她留在闫府。 揽月公主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杉杉,娘亲可不是寻死,娘亲只是想进寺庙安宁一段时日,本来打算等离开那天再和你说的。” 揽月公主用手擦掉杉杉脸上的泪珠,有些无奈,“等娘亲离开京城,你就进宫,找太后,她定会把你收在宫中教养,我把我手下的所有铺子和钱财都整理好了,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如果你能讨好太后,得到个县主或郡主称号,就更好了。得不到也没关系,好好活着便好。” 闫杉杉呆愣愣地看着娘亲,“为什么?娘亲是公主,哪怕是娘亲不想要爹爹了,为什么非要进寺庙里呢?” “不是非要进寺庙,只是娘亲觉得他们说的对。”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清醒地活过,总是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活明白,手上还沾了那么多的血。 —— 小予兮看着里面的杉杉姐姐和那个公主姨姨抱在一起,自觉着使命完成,直接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只是,小予兮带着小鹦鹉绕了好几圈,看着陌生的地方,有些傻乎乎地看着面前的空空荡荡的地方。 小鹦鹉扒拉着她的头发,乖巧地蹲着,嘴上依旧损得很,“傻子!傻子!” “步步才傻!明明步步也不认得路的!”小予兮想把他抓下来,小手扑棱了半天,连根鸟毛都没碰到。 “弱鸡!弱鸡!” 小鹦鹉扑棱着翅膀直直地向前飞去,速度极快。小予兮紧紧跟在后面,软软糯糯地喊着,“步步,飞慢点!” 追着追着,小予兮突然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径直滚落下去。 伴随着一阵“咕噜咕噜”声,小予兮仿佛一个被扔进球池里的球一样,不断翻滚着。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小予兮眨着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这个阴暗潮湿、深不见底的地窖,然后又抬起头,看向上方那个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的洞口。 小鹦鹉立刻从洞口飞了下来,用嘴叼住小予兮的衣角,试图将她拉上去。却一丝一毫都拉不动她。 小予兮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地窖。这个地窖好大好深,里面也好黑,她好像没在穆家看到过这么大的地窖。 第114章 玉阑的血脉断了? 小予兮抬头看着上面那个洞,这个洞其实挺小的,只能够一个小孩子侧着身摔下来,还没有专门的梯子通下来。 她刚刚跑得有些远,爬是爬不上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 小予兮坐着发会了呆,才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四处乱飞的鹦鹉,商量着问,“步步,你能出去喊舅母过来嘛?” 鹦鹉那双小豆眼看着她,把翅膀缩了缩,闭上眼睛在小予兮怀中直接睡着了。 突然黑乎乎的那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试探地往有人的方向走。 她之前在山上,有时候走错了路,就一个人在山上待一整夜,然后三妹妹就会找着隔壁的云姐姐第二天一起来寻她。 她其实并不害怕一个人在乌黑的环境里,其实这种环境对于她来说更加自在一些。 小予兮沿着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长道慢吞吞地走过去。 “萧家那个孩子,倒是信了你。”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 小予兮原本想喊一声让帮忙把她带出去的声音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萧家? 这个感觉好像是她不能听的事情? 小予兮突然想起来莺蕊晚上哄她睡觉时候的话本子里的情节,有一出就是一个孩子偷听到了丞相府的秘密,被处死的情节。 同样是一个地下的隐秘空间。 小予兮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还是默默竖起耳朵偷听,话本子里在这种地方讨论的都是篡位的消息,在闫侯府里的话,是闫侯想篡位吗? 小予兮特意靠近了一些墙壁,闭紧嘴巴,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 “当然会信我,不过,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他进不去秘地。”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一个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不是说用玉阑皇族的血就行了吗?有试过吗?”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都快放成个人干了。还问我有没有试过?”女子冷笑了一声。 “那就是说他不是玉阑的血脉?那他怎么变成守护者的?玉阑的血脉断了?”第二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解。 “不可能会断的,我让你查的穆家之前那个大姑娘,穆思怡之前嫁的那个江湖中人的身份,有查清楚吗?”男子的声音响起。 “有,身份没什么问题,不是玉阑的人。之前死了也是遇到了流寇,跟玉阑没什么关系。”第一个女子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他跟着穆家那个带回来的表姑娘身边,跟了那么久,居然毫无关系?不太可能吧?他有那么闲,不先躲起来,反而在穆家呆着?如果不是守着什么,还能是为了什么?”第二个女子的声音极其不解。 “我在穆家呆了那么久,自然是有确切的消息,才能说得出这话。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啊?”第一个女子声音带着些嘲讽。 “那孩子的命还留着吧?”男子声音淡淡。 “放心,还有一口气。我晓得的,严加拷打,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了最后受不住了,自然就会说出,玉阑的皇族,如今到底在哪了。”第一个女子口中带着笑意,却无端让人听着有些阴森森的。 …… 他们三个人离开了有好一段时间,小予兮还愣在原地。 好像,他们口里的那个人,是萧闲哥哥? 她大多数的内容都并没有太听得懂。 但是穆思怡是她娘亲的名字,二哥哥之前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的。 带回来的表姑娘应该就是在说她,而呆在她身边的姓萧的,就只有萧闲哥哥一个了? 可是玉阑是什么呢? 小予兮不敢再顺着前面走,默默退回原位,却诧异地看到原本还有一个人进出的地方,已经被盖上了。。。 原本没那么害怕的小予兮突然感觉到有一些害怕,总觉得背后冰冰凉凉的,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小予兮猛地转过身,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害怕了许久,小予兮才顺着之前的方向再走回去。 他们是发现了她,才把洞给封住的吗? 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之前他们待着的屋子里。 地上还有碎着的瓷碗。 小予兮默默攥紧衣袖,这里就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已经没有路了。 那三个人是怎么离开的呢? 屋子里就一个桌子和几把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小予兮慢慢吞吞地摸索着墙壁,那根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剩下底部的一丁点,等它燃尽这里就彻底没有光了。 小予兮垂着眼帘,挨着墙摸索着走过去,一直到一个椅子背后的墙,才蓦然停下来,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栽了出去。 抬起头的时候,才看到了满室的珠宝。 她整个人直接栽进了珠宝堆里。 鹦鹉被这猛地一摔,直接摔醒,晃了晃头,豆豆眼猛地一亮,迅速冲进珠宝堆里,两只爪子从里面选了一个箱子,摇摇晃晃地抓着箱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 小予兮有些惊叹着看着屋子里的一堆金银珠宝,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她刚刚摸的时候觉着这个墙有些奇怪,以为是路,这才试着推了一下。 只是,闫侯府的库房是在地下呀? 和穆家的不一样呢? 穆家的库房就是一整个院子,除了地契外全都堆放在库房里。 舅母还给了她一把库房的钥匙,她去专门玩过,不像这里全都是各种金银珠宝,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各种摆件,还有很多布匹和首饰。管家叔叔说都是历代皇帝赐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往日里其他世家的赠礼。 不像这里闪的让人心慌。 鹦鹉提着一箱珠宝飞到小予兮进来的门口,“开门!开门!” 小予兮下意识推开门,看到步步抓着个箱子飞走,才意识到,“步步!不能拿别人的东西的!” 鹦鹉不听,直冲冲地飞走,停在另一个墙旁,转过头看着自己磨磨唧唧的小主人,“开门!开门!” 第115章 下次别往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跑 小予兮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推开墙上的暗门,鹦鹉就直接抓着箱子跑了出去。 小予兮一抬头,迎面和屋里的人撞上了眼。 谢遥川上前一把捂住小予兮的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缓缓松开手,有些震惊地看着书架后的墙。 他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了,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暗门。 谢遥川眼神微黯,他是顺着之前拐卖一事,趁着今日人多,才跑来闫侯府里来搜查一番的。 谢遥川蹲下身看着小予兮,“兮兮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兮兮从上面摔下来的!”小予兮指了指空中。 谢遥川微皱着眉头,他翻了好久才进到这个书房,都不知道里面有个暗道,小丫头随便一摔就摔到暗道里了? 谢遥川又推了一下暗道的门,门已经打不开了。 “那里面有什么?”谢遥川笑着看着小丫头,问她。 “有桌子椅子,还有几个碗,还有一个屋子里全都是金银珠宝!”小予兮掰着手指头说着。 谢遥川这才看到那个扑棱着翅膀费劲提着一个箱子的鹦鹉。 抬手拿住那个箱子,不动声色地给抢了过来。 鹦鹉一瞬间呆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抢鹦鹉的宝藏! 谢遥川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金子,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小予兮,“这种里面有很多吗?” 小予兮点点头,张开双臂比划了好大一个山峰,“好多好多,兮兮都没见过这么多呢!” 鹦鹉小豆眼紧紧盯着他的手,见他没有关上盒子的打算,直接飞到他的头上疯狂用翅膀扇着她的脸。 “坏人!抢东西!坏人!抢东西!”鹦鹉是用来待客用调教出来的,骂人的话不会太多,只能颠来倒去用这两个词。 “好好好,给你给你。”谢遥川边说边把盒子关上。 鹦鹉见他慢慢悠悠的动作,又扇了他一下,“骗子!骗子!” 直到箱子再次到他爪子上,他才安静下来,继续拽着箱子飞着。 闫侯的产业涉及到的京城黑色的地方比较多,确实能赚不少的钱。 尤其是被揽月公主烧没了的那条街,是他最赚钱的地方。 青楼和赌场。 只是他在查之前的那个拐卖案的时候,蛛丝马迹全都指向了闫侯府,倒是极其奇怪。 闫侯平日里在朝堂上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在朝堂上浑水摸鱼,几乎有什么实质性的活,他都是第一时间避开。 完全就是一个没用的草包王爷罢了。 他是弄了些赌场和青楼,他们也都心知肚明,他就是爱玩,真正的管理也不是他,他就是纯粹往里面砸钱。 像其他的铺子基本都是在亏钱。 之前听说揽月公主还把先皇赐的嫁妆拿出来补贴闫侯手下的铺子呢。 结果,其实他的钱倒是一丁点也不少。 倒是把揽月公主算计的死死的。 揽月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 谢遥川直接把小予兮抱进怀里,带着她直接跳出闫侯的院子跑到了闫府的后院,这才松了口气。 “下次别往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跑,小心你的头要掉。”谢遥川笑着做了一个割喉咙的动作。 小予兮猛地捂住自己脆弱的脖子,一脸委屈,“兮兮是从上面这次走着摔下来的!不是特意找这种地方的!兮兮才不想摔下去呢!” 谢遥川这才看到小予兮身上的灰尘,抬手帮忙拍了拍,将小予兮翻了一整圈,问她,“身上可有哪里疼的?” 小予兮摇了摇头,她出门的时候,莺蕊特意给她又穿了一整套加棉的里衣,除了头发散了以外,倒是没有任何地方疼的。 谢遥川松了口气,想起她刚刚说的从上面掉下去的,有些想法。“你从哪里掉下去的,还有印象吗?” 小予兮想了想,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又看着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的遥川哥哥,乖巧地抬起头说道,“兮兮不认得方向。” 谢遥川心里叹了口气,这还真的是…… 谢遥川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就直接摔下去了?” 小予兮点点头,还有些好奇地和遥川哥哥说,“兮兮摔下去后,走了好长一截的路,然后又回去的时候,那个洞就消失了!整个里面黑乎乎的。” 谢遥川眉眼微闪,他们在的位置的地下,他一开始在的地方就是虚假的地下室,真正会被用的,只有里面的屋子。而她口中的那个洞,应该是用来给里面通风用的,她一个小孩子在里面走着刚好,不代表那个长廊真的很大很深,可能就是个通风口。 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个通风口被打开,她刚好摔进去。他们离开的时候,通风口被关上,她也就没办法再从那处离开。 他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构造,设计的很是精巧。 “这鹦鹉不能就这样抓着箱子,容易被人发现,这个盒子倒是挺特殊的。”谢遥川看着盒子上面的花纹。“要不,还是先放我这里……” “做梦!做梦!”鹦鹉拿着箱子狠狠锤了一下谢遥川的脑袋,费劲地越飞越高,直接出了闫侯府的围墙。 “步步!”小予兮张开手蹦了蹦,只能看到他越飞越远,直接没了踪影。 小予兮眼眶一红,眼泪瞬间争先恐后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整个人委屈地不行。 “遥川哥哥坏!把步步弄没了!” 谢遥川猛地一惊,这丫头怎么说哭就哭了,都没一个预警的? 连忙慌乱地蹲下,给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别怕,鸟都是会认路的,等兮兮到家就能肯定步步在屋子里待着了。” 小予兮闻言,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遥川拍了拍她的头,“别怕。” 小予兮拿着遥川哥哥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才乖巧地看向他,略带着好奇,“遥川哥哥为什么要去那里呀?” 谢遥川一滞,这还真是个致命的,没法回答的问题。 第116章 她才不信呢! 谢遥川眼神恍惚,轻笑着说,“哥哥年纪大了,自然可以哪里都去,兮兮还小 不能到处乱跑,有危险的。” 小予兮撇了撇嘴,哼,又是这种说辞。 二哥哥和舅母都是这样说的! 她才不信呢! 土豆哥哥都可以到处乱跑,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谢遥川看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憋着笑,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脸,“刚巧,有个事想问问你。” 小予兮昂起小脸疑惑地看着突然间一本正经的遥川哥哥,好奇地歪了歪头。 谢遥川俯下身,一脸认真,“你上次在宫宴里,跟着的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知道吗?” “丫鬟?” 小予兮极其不解。 她上次跟着舅母去的,当时她没有看到遥川哥哥呀,就连二姐姐还有二哥哥都不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舅母说,他们是外臣,所以去的宴席跟她们去的不一样的。 那遥川哥哥为什么看到她了呢? 而且,好像穆家的丫鬟全都在马车那边候着,是进不去的。 “哪个丫鬟呀?”小予兮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遥川哥哥说的那个丫鬟是谁。 “就是你当时喂鱼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丫鬟。”谢遥川循循善诱地引导她想起来。 毕竟小予兮就是一个小孩子,记不得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也是纯属正常,如果能想起来,那真的就是太好了。 喂鱼? 除了她和大姐姐外,当时还有一个丫鬟? 她根本都不记得了。 如果有丫鬟的话,也应该是大姐姐宫里的丫鬟吧? 但是,当时喂鱼的时候,大姐姐还特意让丫鬟离开了的,就她带着她两个人在池塘边喂鱼的。 小予兮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到第三个人是谁。 但是遥川哥哥这样说了,那必然当时是有第三个人的。 可是她为什么都没看到呢? 小予兮摇了摇头,有几分低落,“兮兮不记得了……” 谢遥川心里猛地有些低落,果然,她的名字当真是没那么容易知道,得想个法子进宫一趟才行。 谢遥川把兮兮乱七八糟的头发,简单地整理整齐了一些,才带着小孩子往前厅的方向走。 “遥川哥哥,当时我们喂鱼,你也在吗?” 谢遥川想了想当时那个女孩的温婉的模样,心中猛地一动,立马缓过神把心里的悸动压了下去。 “对,在树上看着你们。” “偷窥?”小予兮刚学了这个词就用。 谢遥川一怔,这话可不兴说啊,倘若哪天她进宫了,和那个丫鬟这样说他的话,那他这门好亲事可就没了。 “这不叫偷窥,好孩子不能会一个词就乱用的。”谢遥川揉了揉小予兮的头。 小予兮捂住头,嘴巴嘟起,嘀嘀咕咕地开口,“头发更乱了……” 谢遥川站在树下,示意她自己过去。 这次揽月公主邀请的人虽多,但都是内宅的人,丝毫没给闫侯爷留面子,一个朝堂上有来往的臣子都没请,他自然也不在邀请之列,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谢遥川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见过我,可知道?下次给你带多多的糖。” 小予兮眼睛瞬间变亮,乖巧点头,“嗯嗯,知道了。拉勾勾,下次要给兮兮带糖。” 谢遥川勾起唇角。 果然,如穆云朝所说,这个小丫头只需要一颗糖就能轻易收买。 太容易被拐了。 “拉勾。” 小予兮回到国公夫人身边的时候,菜才刚上。 国公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皮散了的发髻,她今日还特意嘱咐了不许这么调皮的,结果发髻还是散的乱七八糟的。 国公夫人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都说了别这么调皮了呢?” “兮兮不调皮的!”小予兮昂着小脸看着舅母。 国公夫人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就这,还不调皮?那怎样才算是调皮?” 国公夫人笑着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甜甜地肉段,小心喂着小丫头吃。 一旁的夫人说道,“国公夫人倒是真的宠这个孩子。” 国公夫人笑着开口,“毕竟兮兮是个女孩子,还这么小,可不得多宠着些?” 穆丝蓼坐在国公夫人后面的小桌,有点疑惑地看着正一口一口吃着肉段的小予兮。 她当时在揽月公主那里,离开的时候有见到表姑娘和闫家那个二姑娘透过窗子往里面看。 她之前也没注意过闫家那个二姑娘的长相,只觉得她太过跋扈,面容不讨喜。 可那一眼,她倒是真的有种看到了小时候自己的感觉。 他们两个的眉眼确实很像。 她难不成当真不是穆家的孩子? 那爹爹知道此事吗? 是知道了还把她带进府里让她当穆家的庶出小姐? 姨娘不见得如此有本事吧? 其他人都相互示意着看向她,明里暗里地嘲讽,一个外室子还好意思到这里来,简直是觍着脸,不知羞耻。 穆丝蓼听到就当做没有听到一样,只垂下头自己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揽月公主在外面自是听到了这些人窸窸窣窣的讨论。 不过,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听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话长大的。 可她当初好歹也是个公主,要当真有人把她惹急了的时候,她还会直接把人给弄死。 这个小丫头可没什么好的身份,在这种全都是嫡出的场合里,穆丝蓼扎眼的可怕,她们不敢讨论这段时日的主角揽月公主,只敢在背后讨论这个毫无背景的庶出姑娘。 揽月公主抬眼看了她那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默默收回了眼,直接坐上了主位。 前厅里原本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一些,生怕揽月公主还和之前一样,随便找个由头就开始乱发难,让下人把人打上一顿。 小予兮不懂大人眼里的弯弯绕绕,其他人都慢慢放下了筷子,她还是依旧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喜欢的菜。 她方才跑了那么远,可早就饿了。 穆云晨凑了过来,“刚才你去哪了?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小予兮把这口饭给咽了下去,“步步找了个宝贝,待会带土豆哥哥一起去看!” 第117章 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宝贝?”穆云晨有些好奇她口中的宝贝,忙凑到她旁边,“详细说说。” 穆云晨抬手把她歪了的小珠花扶正了点。突然看到她衣服上有一块划破了的痕迹,“你刚才出去是摔着了嘛?” 他刚才有看到是闫杉杉拉着她出去的。 前世闫家其实除了在这些世家口中有些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而且前世的时候闫杉杉是从军了的,就在二姐的部下。 所以他对兮兮跟她关系好没有太大问题。 但是看到小予兮衣服摔破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在揽月公主没和离前,这闫家的二小姐好像风评很差。 “嗯!”小予兮猛地点头,用手笔画着自己滚下去的动作,“就这样,咕噜咕噜咕噜地就滚了下去。他们这里的草上都有洞,还被遮住,完全看不到就掉进去了!” “那个闫杉杉呢?把你拉出去,没让丫鬟跟着你嘛?”穆云晨丝毫没想起他每次把兮兮拉出去玩的时候,把兮兮抹的脏兮兮的,还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 “杉杉姐姐去找她娘亲,我就直接走了啊 。”小予兮眨眨眼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下次少跟她玩,她没什么脑子。”穆云晨不动声色地上眼药。 小予兮鼓着小脸,看着他,“土豆哥哥才没有脑子呢。” 穆云晨曲指敲了下她的脑袋,“那只蠢鹦鹉呢?” “步步不蠢的!他出去了。”说完小予兮悄悄拉了下穆云晨的袖子,凑近低声说,“我摔下去后,步步偷拿了一个箱子,步步把箱子带走了。” 小予兮乖巧地看着穆云晨,眨了眨眼睛,她不傻的。 她觉得她听到声音的那几个人是坏人,这是在闫侯府了,两个大姐姐的声音,不是杉杉娘亲的声音。 但这里是闫侯府,必然只能是主人建造的,那那个男声就肯定是她没见过的闫侯了。 还有她出来后见到的遥川哥哥,她听过舅母说,他是专门负责各种案子的,所以他出现在地下那个暗室里,肯定是闫侯府有问题的。 所以她才和遥川哥哥说了那个屋子全是金银珠宝。 而且那个人说的血都放干了,也就是萧闲哥哥被这些坏人给抓住了。 只是不知道萧闲哥哥现在在做的是什么事情,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如果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话怎么办,所以她不能直接和遥川哥哥说她听到的内容。 这段时间莺蕊直接给她念了太多的话本子,小予兮脑海里全是一些阴谋论。 “箱子?”穆云晨突然一愣。 “嗯呢,好多好多的金子,金灿灿的,特别特别多,满满当当的一整个屋子呢!”小予兮张开手夸张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圈。 一整个屋子的金子? 前世的时候国库空虚,闫侯还特意在早朝上哭穷,说自己赚钱的铺子都被揽月公主烧尽了,还赔偿了不少钱,到现在府里都纯靠着俸禄过活。 结果居然还专门弄了个暗室藏着钱? 还真的是,让人意外。 “步步带出来了一个箱子?”穆云晨眼底闪过一丝凉意,他们穆家在前面硬冲,这些人倒好,还真的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躲在后面什么都不出。 穆家出了事,就个个都跑出来踩一脚。 倒是找个机会跟二哥说一下,查一下闫侯到底都从哪里赚的钱。从商的话,月国的税是很高的,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贪了多少。 “抓着就飞跑了。”小予兮委屈撅嘴。 “没事,”穆云晨拍拍小丫头的头,“步步会飞回家的。他认路。” 认路这一点穆云晨说的极其心虚。 前世,好像每次把这个鹦鹉放出去,就得很久才能找回来。 但确实是能回来的。 回来需要多少天,就不知道了。 果然,等小予兮到家的时候就没见到自己的步步。 小予兮抽噎着小声跟祖母说这个事情。 “土豆哥哥说了的,说步步认识路的。为什么步步不在家里?步步是不是走丢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步步了?”小予兮缩在祖母的怀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夫人心疼地抱住她,用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转头看向旁边的丫鬟,“兮兮说的那个步步是谁啊?” “是穆家下面铺子里养的一只鹦鹉,会学人说话,前段日子三少爷把他带回来送给了表姑娘。” “兮兮别哭了,祖母再给你买个鹦鹉,好不好啊?”老夫人抱着她轻声哄着。 “不要,就想要步步!不要其他鹦鹉!他们没有步步聪明!”小予兮抱住祖母的脖子,把头埋在祖母的脖颈。 委屈地撒娇。 “那就买一只和步步一样聪明的鹦鹉,好不好。”老夫人温柔地轻哄着。 “不要~”小予兮带着哭腔拒绝。 “老夫人。”柳湘站在一旁将茶沏好,放在老夫人身旁。 “絮姨娘还在烧着呢?”老夫人看向她。 她其实更喜欢絮姨娘伺候,絮姨娘眼力见足,会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也很少会在她面前摆弄是非。 这个柳湘平日里最爱偷懒,总是在自己院子里躲着说发烧。 看着是个不爱惹是生非的。 前世却是穆家出事后第一个走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直接丢在穆家。 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回老夫人,絮姨娘这几日烧的还是有些严重的,怕是一时不能过来伺候着了。若是老夫人觉着妾身伺候的不好,那妾身去让敏姨娘来。”柳湘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低声说着。 “罢了,她更让人头疼。”老夫人捏捏眉心,看着怀中已经不哭了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丫头。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是可可爱爱的,也不知道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小予兮眨着眼睛有些慌张,把头埋在祖母的怀里。 柳姨娘的声音跟她在那个里面遇到的说话的第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像好像。 只不过一个人是冷冰冰的,而柳姨娘是颤颤巍巍的。 第118章 三姐姐喜欢宁将军的 小予兮缓了缓从祖母怀里探出个头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眉眼温和,垂着眼帘毕恭毕敬地站在旁侧,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像那个在地下听到的那个冷冰冰说话的女人。 柳湘注意到她的视线,轻笑着开口,“表姑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小予兮听着她的声音,忙摇头,乖巧地在祖母怀中坐好。 “絮姨娘那边府医都去看过了吧?”国公夫人轻品了一口茶,看向柳姨娘。 “府医那边说,絮姨娘是急火攻心,忧思过虑。”柳湘温顺地站在一旁。 “忧思过度?”国公夫人有些诧异,前世这个时候好像她也是发了高烧,近半个月才好。 “是在忧虑三丫头的婚事吧。”老夫人轻声开口。 “三丫头?”国公夫人恍然,“也对,她还有两个月就到了年龄了,是该提前安排一下了。” 三姐姐? 三姐姐喜欢宁将军的 小予兮想了想。 三姐姐好像是有喜欢的人的。 。 如果嫁不了宁将军的话,她会不会很难过啊? 国公夫人将小予兮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语气温和地问道:“兮兮想说什么?在祖母这儿怎还如此拘谨?祖母不就是最疼惜你的么?你若有话直说便是,哪怕说错了祖母也不会怪你的。若是在祖母面前都不敢畅所欲言,那兮兮岂不是要将心事全都憋在心里了?” 老夫人对这个话很是受用,也笑着问她,“兮兮想说什么?” “宁将军人很好。”小予兮说完就闭上了嘴,乖巧地看着祖母。 “宁将军?哪家的?” 国公夫人想了许久,才从脑海中找出来这个人,是云南的部下,目前还在负责京城这边的军营。 上一次赏梅宴的时候见过宁夫人。 没什么大的背景,是自己打拼上来的。 “那孩子是云南提拔上来的。倒是个老实本分的。过几日邀宁夫人来聊一聊,确实挺合适的。” —— 穆丝蓼小心翼翼地将絮姨娘扶起来,然后动作轻柔地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地给她喂药。 一旁的穆岩紧紧攥住穆丝蓼的衣角,满脸委屈地质问道:“姐姐,你这次出门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而且你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穆丝蓼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苦笑着解释,“这次是揽月公主邀约,才前去赴宴的,并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是否前往的。” 听到这里,絮姨娘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放在身旁的木盒,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将其打开。眼眸微微低垂,似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突然,絮姨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咳嗽了两声后,缓缓开口问她,“揽月公主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特别的话?” 穆丝蓼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回答道,“公主说,我的长相和闫家的孩子有点相似。” 说完,她偷偷观察着絮姨娘的反应。 絮姨娘的手指猛地握紧了木盒,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对穆丝蓼说道:“你要记住,你是穆家的孩子,我和闫侯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穆丝蓼微微垂下眼帘,巧妙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波动,轻声回应道,“女儿明白。” 她心里清楚得很,每当姨娘说谎时,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去抠弄身边的物品。而这一次,姨娘正在不停地抠着那个木盒…… 所以,姨娘一定是在撒谎...... 穆丝蓼心里苦笑了一下,所以说,她当真和闫家有关系? 闫世子和她也有关系? 穆丝蓼拨弄着碗的手指一顿,闫世子和她的年龄是一样的。 只是闫世子比她大了半岁而已。 穆岩挤开姐姐,凑到姨娘身边,想开木盒,任性地喊,“姨娘我要看!” \"岩岩乖,不要闹。\" 闫语絮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试图安抚儿子。 她还发着烧,思维也变得有些模糊,但面对穆岩的无理取闹,她还是想把他拦住。 然而,穆岩并没有听从她的话,突然用力将手中的盒子摔到地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 盒子里的物品散落一地,其中包括一些杂乱无章的针线、破旧不堪的玩偶还有一些破旧的纸。 穆岩跳下床铺,蹲在地上随意摆弄这些东西,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到一旁。 \"一个公主居然送来这么多破烂,真是小气到家了!\" 穆岩嘴里嘟囔着不满的话语,对这些毫无兴趣。 闫语絮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些被穆岩视为垃圾的物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散落在旁边的几张纸张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仅仅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些纸上的内容。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眼睛瞪得浑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艰难地从床上翻身而下,脚步踉跄地走向那几张纸,双手颤抖着将它们拾起。 这些信正是她与王爷在公主出嫁前私下往来的证据,而且还是她写给王爷的。闫语絮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公主是何时得知这一切的?她究竟还了解多少内情? 闫语絮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和疑惑,她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穆丝蓼,嘴巴张开又闭上,有些颤着音问她,“你确定,揽月公主没有和你说些其他的什么?” “姨娘,”穆丝蓼笑得勉强,“想听到我说些什么呢?” 闫语絮垂眸扫过手心中紧紧捏着的她曾经写的信,面色苍白,“你先回去吧。你的婚事不要如此着急,宁将军那边我找夫人聊聊。” 穆丝蓼停顿了一下,“姨娘当初是怎么把我带入穆府的?” 她知道穆家是要测血脉,这也是她之前无比确信自己是穆家人的原因。 “我说了,你就是穆家的人。我为你筹谋了那么久,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闫语絮眼眶发红,死死盯住她。 穆丝蓼一愣。 心里突然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想法。 姨娘是闫世子出事的时候,第二日发了高烧的…… 第119章 兮兮可以的 这几日揽月公主进国寺带发修行的事情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的。 小予兮正紧跟在莺蕊身后,愉快地给一匹小马投喂食物。这匹小马是二姐姐在战场上特意送回来的宝贝。 说是二姐姐心爱战驹的后代,千里迢迢运送而来,专门送给小予兮当作礼物。 小予兮轻轻抚摸着小马的头部,小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喜爱,欢快地打了一个响鼻,并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兮兮妹妹。\" 突然间,一阵充满愉悦的声音从小予兮头顶上方传来。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坐在树枝上的谢遥川身上,眼睛逐渐睁大。 谢遥川悠然自得地坐在枝桠之间,手中轻摇折扇,端得一副风度翩翩、明月清风般的姿态。 实际上他一清早就爬上了树,就是为了等小予兮身边没有穆云朝的时候。 这段时间自从穆云朝知道他有想法让小予兮帮忙去查案的想法,他就一副护崽的姿态,到处给他下绊子。 前两天知道穆云南给她送了一匹小马的时候,他就猜到机会来了。 果然连续两天小丫头都是一个人带着丫鬟跑到马场陪着小马。 “遥川哥哥,你坐的好高呀?”小予兮一脸的惊叹看着他,眼里有些艳羡。 谢遥川轻笑着摇了摇扇子,“兮兮可要上来坐着?” 莺蕊下意识护住小予兮,这种感觉和三少爷把小予兮拐骗出去后弄的乱七八糟的带回来给她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会让她挨训的人…… 小予兮兴奋地张开双臂,眼神充满期待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示意对方抱抱自己。 谢遥川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并迅速将小予兮紧紧拥入怀中。紧接着,再次带着小予兮一同跃上树梢。 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小予兮俯瞰着下方辽阔壮观的马场,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过了小半会,小予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微微一变。紧紧揪住谢遥川的衣角,眼中闪烁着一丝委屈,轻声说道:“我的步步,自从上次从那边飞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失落和难过。 步步? 谢遥川眸光微闪,那个鹦鹉现在在他那。 那鹦鹉好骗的很,给点吃的就把他那一盒的东西全骗过来了。 月国的金子都有编号的,而闫侯府的这个箱子完全没有,而且那个盒子的材质并不是月国的材质,应当是其他国家的。 也不知道,这个闫侯表面上荒诞无稽的,背地里到底在干什么勾当,到底在和哪些国家有背地里的交易。 他后面借助那个鹦鹉找到了闫侯的那个换气的地方,直接拆了进去,感觉应当是个极其隐秘的,想用来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地方。 谢遥川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没事,过两天他就会自己飞回来了。” “可是土豆哥哥两天前就这样说了!步步和兮兮一样,都不认识路!”小予兮撅嘴,满脸委屈。 谢遥川毫不犹豫贬低穆云晨,“因为他蠢,相信我,就两天,两天必回。” 小予兮眼睛瞬间亮起来。 “兮兮,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小忙呢?”谢遥川嘴角微扬,轻声说道,那对如桃花般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之光,似乎在暗暗引导着小予兮点头应允。 小予兮眨了眨眼,仰头看着眼前遥川哥哥,心中满是不解,想起来上次遥川哥哥问的那个丫鬟的身份,“什么忙呀?我真的不太记得上次见到的那个丫鬟到底是谁的了……” 听到这句话,谢遥川微微一怔,心底突然泛起一阵酸楚,但他迅速掩饰过去,依旧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她有些纯真无邪的眼睛,“哥哥最近正在调查一起人口拐卖案件,可是其他线索都毫无头绪。不过兮兮之前住的地方比较特殊,那里的人有些排外,需要兮兮的帮助。” 小予兮静静地听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一定得是兮兮才能帮忙吗?” 谢遥川温柔地摸了摸小予兮的头发,鼓励道,“只有兮兮了解那个地方的情况,也只有兮兮最合适去做这件事。” 小予兮看着谢遥川眼中的期待与信任,小小的脸上绽放出坚定的神情,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兮兮可以的!” 谢遥川见状,心里一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小予兮粉嫩的脸颊。 就是说,穆云朝到底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乖的妹妹。 要不然还是给拐走好了。 “谢子洵。”穆云朝坐在马上沉着脸看向他。 被连直接叫了字的谢遥川一怔,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丫头。 明明确定好他在处理那群考生的事情,怎么就突然有时间来这边了…… 谢遥川扬起笑,“云朝,不去管舞弊一事,怎的跑来了这里。” 穆云朝笑意不达眼底,看向小予兮,“兮兮,下来,二哥不是说了,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吗?都被教坏了。” 小予兮小声嘀咕,“二哥哥明明也很喜欢和遥川哥哥来往的。” 被小予兮拆台的穆云朝脸色丝毫不变,极其镇定,“兮兮不能离开京城。我说了,你办案不能总用一些激进的办法。云南不在京城,若是那沙的人派人把兮兮绑了,云南在战场上只会方寸大乱。” “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保护她,比在京城都安全。”谢遥川将小丫头抱在怀中,稳稳落地。 小予兮开心地跑向二哥哥,穆云朝直接翻身下马,把小丫头抱在怀里。 小予兮激动地和二哥哥说,“遥川哥哥会飞。” 什么时候,都喊上遥川哥哥了…… 穆云朝心里发酸,看着谢遥川是愈发的不顺眼。 “你不同意,可小丫头已经同意了,尊重一下小丫头的意见,嗯?”谢遥川冲着他微微挑眉,眼底满是笑意。 “你想回去?”穆云朝有些诧异。 他以为兮兮不会愿意回去的。 第120章 他们前世都没怀疑过的人 他那时听云南说起过,兮兮是被她从厚厚的积雪下找出来的,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伤口,而这些伤痕无一例外,皆出自于她那所谓的养父养母之手。 原本,他一直认为兮兮理所当然会痛恨自己曾经的养父母。 然而,前世的兮兮就似乎对这段过往毫不在意,没想到今生的她竟也如此迅速地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 “是有什么问题吗?”小予兮仰起脑袋,眨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视着二哥,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极不情愿让自己回去。 为什么呢? 穆云朝心头无奈轻叹一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小予兮那已变得乌黑亮丽的发丝,好不容易才被穆家养回来的。 “兮兮若真想去,那就去吧。” “要去的。”小予兮抱住二哥哥,“二哥哥别担心。” “不担心。”穆云朝捏了捏小予兮的隐约有一些肉的小脸。 言罢,他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然后转头望向斜倚在树干旁的谢遥川,轻声问道,“你那儿人手是否充足?” 谢遥川顿时来了兴致,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莫非你打算从大理寺调拨一些人手过来?” “我必须确保,如果你因忙于查案而无暇分心时,仍有人能够守护好兮兮。”穆云朝语重心长地回答道。 拐卖这个事情,前世就有发生,一直没抓到幕后主使,也没有专门成立出来去处理这个事情。 但是他在大理寺的探子,有说谢遥川觉得此事和闫侯府有关,也不知是从哪里确认的。 但谢遥川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像个花花公子,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真才实学,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任职大理寺。 所以他在大理寺提出这个猜想,就必然是他已经掌握了证据,只差一点就能确定。 只是闫侯,确实是他们前世都没怀疑过的人。 穆云朝带着小予兮回府的时候看到宁家的马车停在穆府门口,有些诧异。 小予兮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有些激动,“是要给三姐姐说亲事。” 三姐姐? 穆云朝沉默不语,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碎片,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一张完整清晰的面容。 不过他大致能猜到对方应该就是府上那位絮姨娘所生之女吧? 爹爹把絮姨娘接进府里的时候,在京城里还是掀起了一大阵风浪的。 “既然如此,那便不去叨扰娘亲了,咱们先回院子罢。” 穆云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住小予兮的小手准备回小院。 然而他们才刚刚迈出两步,便被一名丫鬟挡住了去路。 “二少爷,请留步!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穆云朝闻言微微一愣,“老夫人找我何事?”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家中今日可有来客?\"”他追问一句。 丫鬟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答道:\"叶家夫人平玉公主、云乐郡主,还有宁家夫人及宁家的姑娘都到了。\" 听到这里,穆云朝心头一沉,不会吧?祖母又是想谈论他的婚姻大事? 前世这个时候,由于云乐郡主远嫁他乡,祖母对其他家族的女子皆看不上眼,尽管仍有不少适婚少女被源源不断地引荐给穆云朝认识,但终究没有逼迫他非要成亲不可。 如今月国直接和那沙的打了起来,也没将云乐郡主和亲,祖母那个想说亲的弦又支愣了起来。 穆云朝拉着小予兮,慢吞吞地走向主院,有一种从容赴死的感觉。 小予兮看着二哥哥冷着的脸,伸出手拍了拍二哥哥,“二哥哥别怕,兮兮在呢?” 穆云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祖母。”穆云朝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行礼。 小予兮松开手噔噔噔就跑向祖母,“祖母,兮兮今天去看了二姐姐送的小马!小马好帅好帅的!” 祖母轻笑着抱住她,“起名字了吗?” 小丫头鹦鹉丢掉的时候,难过了两天,他们给她送了一堆鹦鹉还有各种毛茸茸的动物,小丫头都没开心一点。 结果云南刚好千里迢迢送了一匹小马回来给兮兮,小丫头就真忘记了那个鹦鹉。 “起了!叫珠珠!” “好听。”老夫人无条件地夸奖她。 云乐郡主看到穆云朝进了屋子,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漂亮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落一滴。 “云朝,说来也巧,我们家云乐和你的名字倒是有缘。”平玉公主轻笑着开口,声音柔和婉转,仿佛一阵春风拂过耳畔。 其实,这位平玉公主在皇宫时并不算出彩。她的母妃身份普通,在众多嫔妃中显得黯然失色。只是当年皇帝还是个默默无闻、备受欺凌的皇子时,正是平玉公主挺身而出,将他带回自己的府邸悉心教导。 这份恩情,皇帝铭记于心。所以,当他登上皇位后,立刻册封平玉公主的女儿为郡主,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尽管拥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平玉公主却一直在繁华喧嚣的京城,宛如一颗隐匿于尘世的明珠,几乎无人关注。 不过,虽然平玉公主本人行事低调,但她教育出的两个孩子却是才华横溢,令人瞩目。正因如此,平玉公主在京城的名声颇为不错。 面对平玉公主的话,穆云朝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云乐郡主的称号乃是皇上御赐,其中蕴含着无尽深意。这‘云’字象征着公主高远如天、尊崇无比的地位;而臣名字里的‘云’,不过是家族辈分传承罢了,实在无法与之相较。” 他的言辞恭敬有礼,既表达了对平玉公主的尊重,又巧妙地解释了两人名字之间的差异,避免把二人强行牵扯到一起。 “还是有缘分的。”平玉公主轻笑着看向穆云朝。 她在京城中择婿了许久,看上了一个穆云朝还有一个谢遥川。不过,她的女儿看上的是穆云朝,那她自然更倾向于穆云朝的。 “我们家云乐一直仰慕你的文采。” 第121章 希望如穆二公子所说 “公主言重了。”穆云朝微微垂首,语气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并未夸大其词,云朝之风采果真如传闻所言那般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云乐与我等这群年长之人共处一室,终究不妥。云朝不妨带着妹妹外出走走,也好让她放松心情。”平玉公主面带微笑,目光投向自己的爱女,轻轻抿了一口茶。 “云乐,快些拉住你的云朝哥哥一同出去吧。” 平玉公主虽然外表温婉柔和,但言辞却异常坚定,丝毫不给穆云朝半分辩驳的机会。 穆云朝不禁一愣,尚未回过神来,已被云乐郡主紧紧揪住衣袖往外拉扯而去,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 “云乐郡主,微臣认为,上次已然说得明明白白了,缘何还要这般执着呢?您尚未出嫁,此举恐会对您清誉有所损害。”穆云朝倍感无奈地说道。 若仅有云乐郡主一人,他或许尚能轻易应对并说服她放弃;然而,平玉公主作为长辈,他实在无法直接忤逆她的旨意。 云乐郡主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跟前,美眸清澈如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轻声问道,“倘若我的清白声誉果真受到损害,穆二公子是否甘愿迎娶云乐呢?” 穆云朝微微垂下眼帘,睫毛轻颤,语气平静地道,“云乐郡主,以你的身份和才情,理应寻觅更合适的郎君。” 云乐郡主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哽咽着追问,“我就如此配不上你吗?” 穆云朝的神情依旧淡漠如冰,目光甚至没有丝毫起伏,淡然回应道,“感情之事,本就复杂难言,并无太多缘由可究。若郡主已无心游览,不如早些返回府邸歇息。” 云乐郡主紧咬嘴唇,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冰冷而深邃的眼眸,声音略微发颤,“穆云朝,你要明白,此后恐难再遇像我这般倾心于你之人。纵观整座京城,亦无人能与我相提并论,足以与你相配。” 穆云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几分疏离,“那就祝愿郡主早日寻得一位敬你、爱你,眼中唯有你一人的如意郎君。” 前世的云乐郡主嫁去那沙后,大概也能猜到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沙对月国皇室的敌意,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这一世在京城,就该觅得一位知她重她的人。 而不是他这种人。 云乐郡主红着眼眶,笑得僵硬,“希望如穆二公子所说吧。” 明明年前的时候他还没有如此明确的拒绝过她,就好像一夜之间,想要和她隔离开来。 她不知道是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若是之前矜持一些的话,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穆云朝会不会愿意呢? 还是说,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他都永远看不到她? “穆二公子,若是日后娶妻,烦请递一封请柬,云乐想知道,入得了穆二公子眼的女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云乐郡主轻笑着看着他,眼底满满当当装的全是他。 但又有一些的释然。 好像她那么久的执着都烟消云散了。 穆云朝心里叹了口气,他大概是不会娶妻了的。“若有,必定将请柬亲自奉上。” “好,穆二公子放心,娘亲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再打扰你的。”云乐郡主轻柔地冲他笑着。 “多谢郡主。” —— 穆丝蓼听闻宁家夫人和小姐受邀前来府邸时,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宁筱和的话语犹在耳畔回荡,令她浑身僵直,脚步沉重而迟疑地跟随在国公夫人的丫鬟身后,心中充满了抵触情绪。 若是在此事发生前,国公夫人邀请宁夫人商议婚事儿媳人选,她必定欣喜若狂、兴奋难耐。 然而此刻却已陷入难以挽回的困局之中。她做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情,她能怎么做? 倘若当真被宁筱和揭穿这一切…… 而且,她可能并不是穆府的人。 若是被穆府知道了,她还有没有命能活下来? 这种替别人家养了孩子的经历,多丢人啊,怕是要就此全部掩埋的吧? \"夫人。\" 穆丝蓼恭恭敬敬地向着国公夫人行了个标准的礼节,又冲着宁夫人微微屈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宁夫人。” 宁夫人脸上的笑容显得颇为生硬,毕竟对于他们宁家而言,能够迎娶到穆府的庶女已是高攀之举。 实际上,她曾经抱有一丝奢望,希望能够与穆家的嫡女穆云南结成姻亲。 要知道,穆云南并不完全符合世族大家对当家主母的期望,怕是大部分的大家族的嫡子都不会优先考虑穆云南,但她儿子是在穆云南的手下,这样一门亲事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国公夫人确实是看上了她的儿子,只不过对象是穆家庶女三姑娘后,有些失落,尤其是知道她是外室女的身份,更是有些看不上。 “三姑娘长得实在是明艳动人。”宁夫人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言语之中满是赞美。 宁筱和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穆丝蓼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庞,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一声。 她猜,穆丝蓼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前来提亲,无非是因为得知揽月公主已前往国寺带发修行,自觉她手中握有的把柄失去了作用罢了。 于是乎,便迫不及待地让国公夫人上门说媒。 还真是胆大妄为…… 穆丝蓼微微低垂双眸,柔顺地回答道,“多谢宁夫人谬赞。” 国公夫人则轻声微笑着注视着宁夫人,缓缓开口说道,“不知宁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咱们不妨深入探讨一番?” 宁夫人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勉强的笑容,语气委婉地解释道,“三姑娘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但夫人也知晓,我宁家本是从乡下来此的。在此之前,家中尚有一桩与乡间女子订下的婚约尚未解除,所以眼下实在无法给予明确的答复。” “乡下?”国公夫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 第122章 遥川哥哥真是太了不起啦 前世之时,她从未听闻过宁家迎娶了来自乡下的姑娘啊?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国公夫人脸上流露出些许困惑之色,但仍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她深知此时此刻并非询问此事的恰当时机。“也好。但若欲于京城站稳脚跟、开创一番事业,势必要舍弃乡间的一切羁绊。” 国公夫人言辞恳切,语气真挚,满怀着善意与规劝之意。 然而,这番话传入宁夫人耳畔,却宛如来自高位之人的威压与胁迫。 宁夫人脸色僵硬,心中惶恐不安,唯恐因自己的坚持而耽误了宝贝儿子的前程,“承蒙国公夫人赐教,妾身感激不尽。” 一旁的宁筱和目光直直地落在穆丝蓼身上,嘴唇轻轻咬住。 国公夫人注意到宁筱和,轻声笑道,“听闻筱和与兮兮同在一堂课?” “正是呢,筱和天资愚钝,学业进展缓慢,只好让她重新学习一遍。谁曾想贵府的表姑娘竟也入读了国学院。”宁夫人微笑着回答,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无奈。 宁筱和垂下双眸,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黯然神伤。她早已学会了初院的课,只是知晓自身在家中的地位。既然无法依靠闫家,那么唯有另寻高枝依附。 —— 穆云朝抱着怀中仍处于熟睡状态中的小予兮,动作轻柔而谨慎地将其放置于马车上。 他目光转向身旁的谢遥川,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特意安排了十几个暗卫,以确保兮兮的安全无虞。” “她上次被云南带回家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不能确定如此长途跋涉她能否承受得住,你多注意些她的情况。” 谢遥川微微一笑,语气坚定自信地回应道:“放心,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将兮兮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对了,你多留意闫侯那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问题立即快马加鞭沟通。” 正当小予兮昏昏欲睡间悠悠转醒之时,只觉得整个身子仿佛置身于摇晃不定之中,脸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停轻啄着她。 “莺蕊,我好想再眯一会儿......”小予兮挥了挥小手,半梦半醒之间喃喃自语。 “懒虫!懒虫!”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鹦鹉叫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令小予兮瞬间惊醒过来。 她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紧接着欣喜若狂地喊道,“步步!” 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在空中盘旋飞舞一周后,轻盈地落在小予兮的肩头,悠然自得地理顺着自己绚丽多彩的羽毛。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予兮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马车上,而谢遥川则倚靠在门边,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她。 “我早就说过,不出两日,如何?”谢遥川语气轻慢地说道。 “遥川哥哥真是太了不起啦!”小予兮满眼崇拜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谢遥川拼命压抑住嘴角泛起的笑意,轻轻敲击了一下车窗,吩咐道,“前方找个地方歇一歇脚。” 听到这话,小予兮赶忙从座位上爬起身来,伸手掀开窗帘向外张望。才惊讶地发现此刻他们早已远离京城。 其实昨天她就已知晓今日需在大清早动身启程,但终究还是没能按时起床。毕竟时间确实过早了些。 此番行程本就是归乡之旅,因此所用马车堪称奢华至极,尾随其后的还有三四十人之多。如此庞大的阵仗无非是想向乡人展示,当年那个胡家的二丫头如今已然飞黄腾达。 此前,谢遥川特意安排装成了游商前去打探消息,然而就连小予兮曾提及的那位云娘子也未见其踪。 这般谨慎,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怕是只有那些自小与他们相熟相知之人,才能让他们稍稍放下戒备之心。 他主要想和那些被拐卖的人沟通一下,再顺藤摸上去。 上次的那两个人,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那紧闭如铁桶一般的嘴里撬出一点有用信息,但第二天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狱中。 凭借多年来在官场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朝廷之中必定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企图阻止他们继续查案。 既然如此,眼下留在京城恐会遭遇更多阻碍与危险,倒不如寻个由头暂且离开京城,而后再暗中循着线索追查下去。 “你的箱子呢?”小予兮轻轻抚摸着鹦鹉的头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鹦鹉转过头去,看向谢遥川,然后又迅速转回来,口中不停念叨,“换粮了!换粮了!” 小予兮闻言,双眼瞪得浑圆,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 “那……那么多的金子全都拿去换粮食了吗?” 她知道那些金子可是一笔巨款,足够换好多好多好多的粮食的! 那只鹦鹉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屑和骄傲,它扭过头去,一脸傲娇。 哼,本鹦鹉可不在乎这些! 谢遥川微微颤抖着眼睫毛,心中暗自懊恼。原来,他只顾着将鹦鹉带回来,却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盒子被他给侍卫去查找是哪个国家的东西了,完全忘了取回来。 鹦鹉扭过头来看着她,嘴里不停地叫着,“换粮了!换粮了!” 然后直接飞到了谢遥川的肩膀上停下来,歪着头看着她。 小予兮见状,不禁撅起小嘴说道,“哎呀,你怎么这么贪吃呀?” 她说这话时显得毫无威慑力。 谢遥川轻笑了声,有些忍不住。 他们身后跟着的几个车子摆放着的物品除了小予兮自己的衣物外,几乎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美食,整整装了好几个大箱子。 全都是穆云朝特意为她准备的,生怕她在旅途中吃得不习惯,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都弄没了。 鹦鹉显然并不认同小予兮的指责,愤怒地飞过来啄了她一下,非常不满地喊道,“你才贪吃!你才贪吃!” 小予兮鼓着小脸瞪着他,“步步,坏!” 鹦鹉飞过去,没好气地啄着谢遥川的衣袖。 谢遥川有些哭笑不得地把旁边盒子打开,投喂鹦鹉。 第123章 瓷禾县 谢遥川小心翼翼地将小丫头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生怕小丫头被围着人给吓着。此时,他们周围已经围拢了一圈好奇的人群。 穆家这辆马车可是大有来头,这是当年国公夫人刚刚获封之时,由当今圣上亲自赏赐的马车,其奢华程度令人咋舌不已。 要知道,此地不过区区一个小县城罢了,居民们哪里见识过如此豪奢之物? 众人纷纷猜测着车中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是哪位皇亲国戚微服私访至此? “公子,此地便是瓷禾县了,而眼前这家则是本县唯一的一家酒楼。”侍从恭恭敬敬地向谢遥川禀报道。 谢遥川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于周遭人们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他径直抱着小丫头走进了酒楼,完全没有将那些异样的目光放在心上。 按理说,瓷禾县作为以瓷器闻名的地方,理应富庶繁华才对。然而,通过观察自己一下车后周围人所穿的衣物以及街道上的景象,谢遥川发现这里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贫穷一些。 谢遥川刚刚带着小予兮坐下,门外便突然涌进了一大群行色匆匆之人。 小予兮看着小二的菜单,极力地辨认上面的字,一个字都没能认出来,过了小半会,仰着头看着小二,“有甜甜的肉段嘛?” “有!有的!”小二急匆匆地回答,哪怕没有现做都得给做出来!这小丫头虽然头发散在身后,没有梳好发髻,但是身上穿着的无一不是极其上等的丝绸所制,看着就是来自惹不起的那种大家族的孩子。 “还要糕点!要特别特别好吃的那种!还要好吃的蟹!”小予兮挨个点着。 小二脸色微僵,“小姐,这个蟹不在时令啊?” “可是我前两天才吃过的。”小予兮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她明明才在家里吃到了螃蟹的,还是舅母亲自给她剥的呢,可好吃了,可是舅母就是不让她多吃。 “这……”小二表情为难,几乎是要快哭了。 只见一名身着官袍之人神色慌张、步履匆忙地走上前来,对着眼前人躬身行礼,“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或小姐大驾光临我们瓷禾县,下官乃此地县丞,姓张名来用。” 谢遥川并未理睬他,而是轻轻捏了捏身旁小丫头粉嫩的脸颊,柔声说道,“上次吃的螃蟹皆是从宫中冰窖里取出的存货,这种偏远之地怕是品尝不到。只需照店家招牌上所列菜品全部上一份便可。” 言罢,他方才将目光投向那位听闻此言后愈发恭敬有加的县丞身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调慵懒随意道,“哦,原来是县丞大人啊,真是失礼了。在下谢遥川,这位来自穆府。我们此番专为游山玩水而来,如果阁下有公事要处理,不妨先离一步。” 听到上招牌菜,店小二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赶忙答应一声便迅速闪身离去。 穆家! 县丞的眼睛看着小予兮都带着光。 小予兮咬着筷子,疑惑地看向他。 县丞满脸笑容,语气谦卑地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跟您交个朋友而已。您看今天住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要不还是移步到县令府上吧,那儿可比这儿舒适多了。” “县令府?”小予兮好奇地歪了下头,她还从未去过县令府呢! 一旁的谢遥川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兮兮,想不想去看看呀?” 小予兮眼睛一亮,立刻用力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嗯嗯,兮兮要去的!” 谢遥川宠溺地看着小予兮,微笑着表示同意,“那就打扰张大人了。” “哪里哪里,谢公子太客气了。”县丞此时还不知晓谢遥川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穆家派来专程照料穆家这位大小姐的仆从罢了。 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当他看到眼前这位陌生的县令时,不禁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只停在门口,也不敢推门进来。 谢遥川注意到了侍卫的异常,目光转向他,脸上依然挂着有些肆意的笑容,关切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何如此神色凝重?” “三少爷藏在箱子里跟了一路。”侍卫面色有些不好,他们出发前是全部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的,没想到还是被三少爷藏进去了。 是三少爷还好,若是被其他人趁虚而入埋伏好,那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失职了。 “三少爷?”谢遥川一脸狐疑,心中暗自纳闷。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穆云晨却满脸窘态地从莺蕊身后探出头来。 “穆云晨?”谢遥川双眼圆睁,满脸惊愕之色难以置信。 而一旁的小予兮则兴奋异常,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不禁大声喊,“土豆哥哥!” 原本,穆云晨盘算着得等到夜幕降临、众人歇息之时他才会被察觉。 岂料,谢遥川此番出行压根儿不似查案,反倒更像是悠然自得地游山玩水。一路晃晃悠悠,仅半日功夫便停歇了下来。 莺蕊前来取兮兮衣物时,一眼便瞧见了藏于其中的他。 他明明记得从二哥口中得知的是谢遥川此行乃是前往兮兮之前住的那个村子查办案件。 他这才心生好奇,想着跟过去看一看。顺便看看兮姐前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然而事到如今,穆云晨方才明白过来,或许谢遥川另有所图。 如此慢慢悠悠地,完全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态,而且还到瓷禾县里歇脚,怕是想顺便沿途办案吧? 穆云晨难得乖巧地冲着谢遥川笑着。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坏事了。 有几分讨好地看着谢遥川,“遥川哥~” 谢遥川抬眸看向他,这还是这个小屁孩第一次冲着他喊哥,谢遥川看向站在门口的侍卫,语气冰冷,“派两个人,把穆三公子丢回去。” 穆云晨火速扒住门框,双腿乱蹬,不让侍卫靠近,任性地喊,“我不!” 第124章 御瓷 穆三公子? 他也是穆家的孩子? 这个管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胆敢说出将穆三公子扔出去这般狂言! 他如此肆无忌惮,想必其身份绝非一般仆从所能及。 县丞低着头,暗自琢磨着这几个人的关系和具体的地位。 如果若当真是穆家的人,他伺候好了必然能在穆家这少爷小姐眼里留下印象。日后升迁也不是白日做梦。 “我不!我就是不走!”穆云晨紧紧抱住门框,双腿不停地蹬踹着试图驱赶他的侍卫们。 尽管他现在还小,但终究也在前世习过武,虽然没办法打到侍卫,但愣是让一众侍卫束手无策,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将他强行带走。 这些侍卫们无奈之下,只得满怀期待地望向谢遥川,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毕竟,如果不慎伤到了穆家这位金贵无比的小少爷,那么他们今后的日子恐怕真的就到头了。 此刻的谢遥川头“嗡嗡嗡”地疼,虽然带着穆云晨对于自己的计划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干扰,但要知道,穆云晨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混世魔王。 若他当真耍起性子来,即便是有十位谢遥川在此,恐怕也难以招架得住。 更何况,谢遥川之前听穆云朝提及过,兮兮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温顺听话的,可只要再加上一个穆云晨,情况便会变得完全失控。 果然,只见小予兮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拉住谢遥川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然后用软糯清甜的嗓音问他,“为什么要把土豆哥哥弄走呀?” 谢遥川微微皱起眉头,揉捏着眉心,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无比乖巧懂事的小丫头身上,又转头看向远处正在张牙舞爪、手舞足蹈的穆云晨。 心中暗自纳闷,如此温顺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变成像穆云晨那样顽劣不堪的模样? 若是真有两个穆云晨...... 谢遥川忍不住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朝着穆云晨的方向抬了抬手,轻声说道,“过来吧。” 侍卫们一听这话便知谢遥川已经做出了让步,于是纷纷默默退至一旁。 穆云晨听到谢遥川的松口后,立刻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地朝小予兮飞奔而去,并顺手搬来一把椅子,紧紧挨着小予兮坐了下来。 谢遥川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抬起脚将穆云晨的椅子往旁边踹了一点,板着脸警告道,“老实点儿!” 县令恭敬地站在一旁,忙着为众人上菜。 谢遥川则悠然自得地轻轻晃动手中的茶杯,嘴角含笑地对县令说:“张大人,不如一同坐下聊聊吧?” 县令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点头应道,“好嘞!” 急忙着拿了把椅子坐下。 县丞笑眯眯地说道:“也不知道谢公子对什么感兴趣呢。咱们这儿啊,就是个专门制作御瓷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景点。不过待会儿我倒是可以带公子和小姐去瞧瞧烧制御瓷的场所。” “御瓷?”小予兮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便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穆小姐难道是对烧瓷有所兴致吗?”县丞笑得满脸褶皱,语气格外轻柔地询问道。 “嗯嗯。”小予兮用力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谢遥川,满是期待地说,“我想去看看!” 谢遥川微微挑起眉毛,顺手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她那张沾满污迹的小脸,肆意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这时,穆云晨凑到小予兮耳边,压低声音嘟囔起来,“其实那个烧瓷跟我们上次做的泥人没什么差别,还没泥人好玩呢,又热。” 毕竟他前世曾经接触过这些玩意儿,感觉二者相差无几。 听到这话,县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并连忙解释道“这两者之间还是存在一定差别的,穆小姐若是喜欢,不妨稍后一同前去观赏一番。” 谢遥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中轻轻举起酒杯,向着眼前的人晃了一晃,轻声说道:“别只顾着埋头吃饭啊,张大人,难道不一起喝一杯吗?” 听到这话,一旁站着的县丞不敢怠慢,急忙拿起酒壶,将谢遥川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嘴里还应道,“诶,我喝!” 放下酒杯后,谢遥川用他那标志性的桃花眼斜睨着对方,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似有深意地问道,“据我所知,瓷禾县应该有很多专门从事瓷器烧制的世家吧?他们想必从中获利颇丰吧?不知张大人是否愿意成人之美,让在下也能尝到一些甜头呢?” 面对谢遥川突如其来的问题,县丞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迟疑片刻,方才开口回答道,“这个嘛......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烧制御用瓷器虽然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但实际上背后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而且利润微薄。再加上御用瓷器对品质的要求极高,稍有瑕疵便会被视为次品,这些次品统统都得报废处理。所以,要说从中分一杯羹,实在是难呐!” 谢遥川并没有轻易相信县丞的话。依旧轻声笑着,单手托腮,目光犀利地盯着对方,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突然,他话锋一转,悠悠然地说道:“张大人恐怕还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吧。不妨去问问你身边那些幕僚,说不定他会告诉你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下不才,也许就恰好能够为大人提供许多便利之处呢。” 说完,谢遥川再次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眼神中的狡黠与精明丝毫未减。 县丞一怔,看向他那张绝世容颜,有些愣神,他似乎听过,京城有个第一美男子,好像是家世极好的存在,是大部分女子的心上人。就连他女儿前几年去了一趟京城,就一直找他说想嫁给那个人。 难不成就是他? 第125章 我愿意为妾 县丞眼底满满,“此事容微臣沟通一下,不若晚上再给谢公子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遥川轻笑,敬了他一杯酒,“那便恭候张大人的佳音了。” 县丞双手抬起回他一杯,然后将酒一口饮尽。 县丞被谢遥川一句一句灌的醉倒,直接趴在桌子上。 谢遥川连脸都没红,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 小予兮凑过来,嗅了嗅,遥川哥哥就身上有些酒味,杯子里的完全不是酒。 遥川哥哥没喝醉就好。 鹦鹉落在他肩上,叫着,“骗子!骗子!” 谢遥川抬手用指尖把鹦鹉给弹走。 穆云晨到底是前世重生过来的,他大概猜到了谢遥川的想法。 御瓷是烧钱最多的一处,而且瓷禾县是以制瓷闻名的,私下里也是偷偷摸摸贩卖瓷器的,尤其是京城的世家,大部分都有瓷禾县的瓷器,并以此为傲。 怎么会到最后最能哭穷的一个县呢? 而且抄了几个人的家,还真是一分钱都没有,那他们的钱都去了哪里? 谢遥川是想以一个贪财的角色入局…… 鹦鹉被弹飞,气鼓鼓地飞到穆云晨的头上,扒拉了一下,窝着不动了。 穆云晨轻叹了口气,他发现这个鹦鹉怎么就这么喜欢拿着他的头发做窝呢? 谢遥川见小丫头吃的差不多了,轻笑着问,“兮兮要不要去逛逛?” 小予兮举起手,“要的!” 谢遥川平日里习惯了被人盯着看,所以在这些人看着他的时候,很是平静。 但他倒是没想过,兮兮对这些人的注视丝毫没感觉,只开心地跑到小铺子上买糖画。 小予兮开心地拿着三个糖画,递给土豆哥哥一个,又跑向遥川哥哥,突然一愣。 遥川哥哥面前站了一个姐姐。 “是谢公子吧?”女孩脸圆圆的,眼睛特别大,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谢遥川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出现在京城的街上,必会被人拦下,但瓷禾县这个地方他是第一次来,怎么会有人认得他? “我在京城见过你一面的!”女孩神色慌张地解释道,“当时你说我年纪尚小,而如今我已年满十六岁,已然成年,可以婚配了。真没想到今日竟能再度与你相逢。” 说到最后一句时,女孩不禁低下头来,双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然而面对女孩如此直白的示好,谢遥川却出人意料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类似这样的话,他早已对无数女子说过,这不过是他用来推脱的一个借口而已。此刻的他,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位姑娘究竟是谁。 “谢公子如今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女孩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说道。 “抱歉。”未等女孩把话说完,谢遥川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其态度之坚决,让人不容置疑。 听到这话,女孩显然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谢遥川,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解:“我已经长大了啊......” 对于女孩的反应,谢遥川心中暗自觉得有些无语,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也许你并不知晓,谢某于一月前刚刚成婚。” 女孩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可...可是,此事我从未听闻啊?” “这也难怪,毕竟瓷禾县地处偏僻,消息传递自然不够灵通。”谢遥川的语气依旧冷淡如冰,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小予兮靠近,捏住谢遥川的袖子,垫着脚尖,努力将手中的糖画递给遥川哥哥。“遥川哥哥,吃。吃糖。甜甜的,好吃。” 谢遥川瞬间冰山融化,笑着接过小丫头给的糖。 女孩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如坠冰窖,浑身都泛起了一阵寒意,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成亲了?”她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敢置信。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她努力想要抓住一些东西来支撑自己,但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谢遥川微微皱起眉头,对于女孩的纠缠感到有些厌烦。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冷淡,甚至连看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小予兮抱入怀中,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女孩见状急忙冲向前去,试图挡住他们的去路。 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但依然坚定地说道,“不管怎样,我愿意为妾,我的嫁妆绝对会让你们满意的!” 然而,谢遥川并没有因为女孩的话而动摇。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眸中的温度也降至冰点。“姑娘,请自重,莫要如此作践自己。我既已娶妻,便绝不会辜负她。” 说完,他抱着小予兮绕过女孩,继续朝前方走去。 穆云晨默默地跟在谢遥川身后,临走时忍不住又多看了女孩几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她。 待两人渐行渐远,小予兮终于从谢遥川的怀抱中探出头来。 “遥川哥哥骗人!明明没有成亲的!” 谢遥川捏捏她的脸,有几分嫌弃,“糖吃的满脸都是的。现在没成亲,不代表我今年不会成亲。你觉得遥川哥哥长得怎么样?”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遥川哥哥的话她总是跟不上,往往都是一个话还没结束,又冒出来一句话。 但还是被他成功转移了视线,乖乖巧巧地回他,“很帅。”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小予兮见了那么多人,遥川哥哥确实是她见过的长的最帅的一个。 谢遥川眉眼含笑,薄唇轻启,“所以,女孩应该会因为我的长相对我多看两眼。” 谢遥川脑海里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与他对视。 也不知道,在她眼里,喜欢什么样的人。 小予兮茫然地点了点头,没太理解他话里的前后关系。 突然,兮兮看到了一个瓷佣,忙着指向那个瓷俑,“要!” 穆云晨拿起来她指的那个瓷俑,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个好像兮兮前世穿着军装的样子。 第126章 这些人当真胆大妄为 小予兮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瓷俑,将其高高举起,眼神中满是惊讶,“是二姐姐!” 二姐姐出征前穿的盔甲! 谢遥川凝视着那个瓷俑,心中暗自思忖。那独特的服饰,无疑是月国专有的将军盔甲样式。 而在月国中,能够担任女将军一职的,确实唯有穆云南一人而已。 然而,月国有着严格的规定。瓷俑与普通民间的泥人不同,尤其是在瓷禾县御瓷所制造的瓷俑,更是被明确限定仅能用于祭祀之用。 将月国的女将军制成瓷俑,这种做法实在是罕见且大胆。不得不说,这瓷禾县真的是胆大妄为…… 谢遥川随意地用右手捏住一个瓷俑,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官袍,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这些都是官窑里烧制出来的吗?” 摊贩目光紧盯着谢遥川身上精致华丽的服饰,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连忙回答道:“公子您尽管放心,在我们瓷禾县,无论您购买哪一件瓷器,都绝对是出自官窑之手。” 谢遥川眉头微皱,追问道,“可据我所知,近期似乎并没有关于烧制瓷俑的消息传出吧?”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摊贩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哎呀,这位公子想必是初次来我们瓷禾县吧?您大可放心,这些瓷俑确确实实是官窑所制。” “这种祭祀用的东西,竟然能够允许私人采购?”谢遥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眸深处却隐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深意。 小贩同样微微一笑,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将声音压低说道,“这种物品早在几年前便已有各个世家前来采购了,甚至还有许多外族人士也对其青睐有加呢。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哦。而这一批,是刚刚烧制完成不久的新鲜货,您今天是运气好,才碰巧遇上了。” 谢遥川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瓷俑,一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接着,他抬头看向小贩,缓声道,“先定下一批吧,稍后自然会有人过来与你详谈具体事宜。” 小贩的双眼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他迅速伸手抓住那锭金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简直快要咧到耳根了。 他连连点头哈腰,表示道,“好好好!公子请放心慢走!一切包在小人身上!” 小予兮满心狐疑地举起手中的瓷俑,目光紧紧盯着谢遥川,不解地问道,“这个真的是用于祭祀的吗?可是……怎么会是二姐姐呢?” 穆云晨的视线也落在了她手中的女将军瓷俑上,他沉默片刻后,轻声道,“这不是二姐,因为二姐的发型绝不会这样梳。” 反而是前世的予兮,总是将头发束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就如同眼前这个瓷俑一般。 二姐正常都是用一根发簪束一个发髻,如果没了武器情况下,还能把发簪拔下来当做武器。 小予兮看着手上的瓷俑,“可……可这是二姐姐的盔甲啊?” “是月国的将军盔甲。”谢遥川眸光沉沉,“这些人当真胆大妄为。” 外族人买这种瓷俑回去,让他们的人当陪葬品,倒是真敢。 “是谢公子?”一位胖墩墩的男子笑眯眯地拦住他。 谢遥川轻笑着看着他,“不知您是?” “我是瓷禾县专司烧制御瓷之督陶官万鹏。”万鹏脸上挂着憨态可掬的笑容,给人一种忠厚老实之感。 “万大人。”谢遥川怀中抱着予兮,微微颔首示意,并未过多言语。 这万鹏倒是灵通得很,那县丞此刻恐怕仍处于醉酒状态之中呢,这人却直接找上门来。如此看来,自他们踏入瓷禾县之时起,便已经在他的眼线里了。 原先是想通过县丞牵线搭桥,如今倒是省却诸多麻烦事。 “谢大人言重了,谢大人此番是否计划沿途中查办案件?”万鹏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之前进京拜谒过不少大臣,自然知道这谢遥川,在京城那几日常常见到谢遥川与一众酒肉朋友出入花街柳巷之地。 不仅如此,早朝是能推则推,甚至连宫廷设宴亦是毫不理睬,终日不知所踪。若非有谢家、穆家作为后盾,怕是难以进入大理寺任职。 这人基本可以直接盖章成不堪大用之人。 但他的官职却极其重要,若是能为他们所用的话…… 他的探子是听到了谢遥川是想从县丞那分一波钱。可这人连重要的人都能找错,县丞在瓷禾县就是个摆设,真正要看的还是他,本就是个高利润的东西,分一小部分出去交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万鹏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遥川挑起眉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赞道,“嚯,这个借口真不错啊!没错,就是这样,万大人您帮个忙,对外宣传一下,就说我这次来是办正事的,绝对不是来闲逛享乐的。” 万大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谢大人您平日里事务如此繁忙,竟然还能抽出空来到咱们瓷禾县,那一定得好好款待一下才行啊。要不干脆去下官家里坐坐如何?” “兮兮,想不想去呀?”谢遥川低头看着怀里可爱的小姑娘,眼中满是宠溺之情。 小予兮左手紧紧握着糖画,右手则抓着瓷俑,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迷茫地望向眼前这位和颜悦色的胖胖大叔,奶声奶气地问道,“不是说要去县令大人家吗?” 万鹏笑得格外亲切慈祥,对着小予兮夸赞道,“原来这位就是穆家的千金大小姐啊,长得真是如花似玉,从小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我们家有专门制作瓷器的房间,不知道穆小姐有没有兴趣过去参观一下呢?” 万鹏心里暗自琢磨,从这几人的言行举止来看,这位穆家的表姑娘显然才是其中最为关键重要之人。 这个表姑娘他手下的探子有提过,是穆云南亲自带回来的,国公府什么好的都直接送过去。 第127章 反正不会被人欺负就行 皇后对这妹妹可谓是钟爱有加。年龄小,天真无邪且容易掌控,身份还尊贵无比。 更妙的是谢家那位花花公子。 无疑是上天赐予他拓展人脉的绝佳机会! 而且他刚可是还知道,谢遥川找他们的人订了一大批的瓷俑,还要求偷偷摸摸地运到京城外不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可都是陵寝。 买瓷俑到这种地方,谁都能想出来这是想做什么。 越是这种人,就越适合合作 万鹏心情激动,暗自按压下去。 小予兮默默凝视着谢遥川俊朗的侧脸,总觉得遥川哥哥是想去的。 “去。”小予兮转头望向那位胖乎乎的叔叔,目光坚定地说道。 万鹏脸上堆满笑容,主动伸出手来邀请道,“谢大人,请。” —— 谢遥川一边审视着万府错落有致的园林景观,一边轻声赞叹道,“真没料到,贵府的庭院景致竟然如此精巧雅致。此前我一直认为穆家的庭院已算得上美轮美奂,但今日一见方知山外有山啊!此处景色之美足以与皇宫内的御花园媲美。” 谢遥川此番夸奖看似发自肺腑,然而眼眸深处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之意。 万鹏听后喜不自禁,得意洋洋地笑道,“这座院子可是特意请来了曾参与修筑皇家别苑的团队精心打造而成。谢大人果然独具慧眼,能看出其中精妙之处。那段时间工人们日夜赶工,耗费了四五个月光景,总算初具规模。” 谢遥川挑起眉毛,嘴角微扬:“上次我们谢家仅仅只是翻修屋子,便几乎耗尽了所有银钱。此番如此大动干戈,又不知要耗费几何?若价格相宜,不妨也将我谢家好生整修一番?毕竟看久了,有些烦了。” 只见谢遥川面带笑容,宛如一只狡黠的狐狸。 万鹏一眼看穿了谢遥川心中所想,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些钱财罢了。 然而对于财大气粗的万家而言,最不缺的便是金钱。 “谢大人尽管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万鹏满脸堆笑地轻拍着谢遥川的背部。 这时,原本依偎在谢遥川怀中的小予兮突然溜了下来,说道,“想跟土豆哥哥一起去玩。” 话音未落,便迫不及待地拉住穆云晨的手,如脱兔般飞奔而去。 万鹏察觉到谢遥川眼里的诧异,看到他下意识地往前跑过去追两个孩子,立刻拦住,堆满笑容安慰道,“谢大人无需多虑,只要身在万府内,姑娘和少爷必然安然无恙。我们不妨先谈谈正事?” 穆云晨紧紧牵着小予兮的小手,左拐右绕几圈后,终于成功摆脱了尾随之人,方才停下脚步。 其实,这正是谢遥川刚才在马车里叮嘱他俩的计划,暗中拓印一本账本。 穆云晨心里很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连忙伸出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嘴唇,暗示她别出声,并小心翼翼地牵着她逐个房间巡视过去。 毕竟他俩年纪尚小,如果半途不巧被旁人撞破,凭借孩童身份应该也能够安然脱身,大不了反咬一口就是了,这么重要的所在竟然没派专人看守? 穆云晨依照记忆中的方位,尝试着在地面大致勾勒出整个万府的格局图后,便领着小予兮朝自己推测的方向走去。 前世的时候,类似这般偷鸡摸狗之事于他而言简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稀松平常。 穆云晨手脚并用地爬上一棵大树,然后向小予兮伸出手臂示意道,“兮兮,快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好~”小予兮欣然回应,紧紧抓住穆云晨的手,顺利登上了树杈。 “兮兮就在这边坐一会,如果有其他人过来的话......”穆云晨正欲交代后续事宜。 “兮兮就直接挡住他!哼,还要狠狠揍他一顿!”小予兮扬起小小的拳头,一脸严肃且认真地说道。 穆云晨只好把原本到嘴边的“进院子里知会一声”又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嗯嗯,这样也好。倘若有人盘问起你在此处干啥,你就说......” “兮兮在玩捉迷藏,兮兮在藏。” 穆云晨难得沉默了片刻,好像…… 确实是他把兮姐给教偏了…… 没关系,反正不会被人欺负就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下,小予兮安静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两条小腿晃呀晃的,十分惬意。视线越过庭院的围墙,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万府的确称得上奢华,但与穆府相比,这里的下人们显然少得多,几乎看不到丫鬟们忙碌穿梭的身影。 小予兮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树上,眼神呆萌,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愣。 忽然间,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 小予兮瞥了一眼寂静无声的院子,心中暗自纠结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去。 万斯琰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上坠落。他脸色微变,手掌迅速翻动,身下的轮椅竟然腾空而起,如飞鸟般疾速掠向那个孩子。 眨眼之间,万斯琰便成功地用轮椅接住了掉落的小予兮。 小予兮原本握紧的小拳头刚刚抬起,却在一瞬间僵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坐着轮椅的大哥哥,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愧疚。 这个哥哥似乎无法行走...... 自己怎么能去欺负一个弱者呢? \"小丫头,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万斯琰并没有留意到家中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家宅院里的小家伙感到有些惊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小予兮一下子慌了神。因为之前土豆哥哥可从没教过她该如何回答这种情况啊...... 穆云晨听到外面小予兮的声音后,火速将所有东西复原好,把暗室也恢复成原样,这才将拓印好的账本塞到衣服里,紧紧绑好。 这才绕了一圈回到了原位。 第128章 万家,万斯琰 远远看到前世的那个万斯琰。 万家,万斯琰。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穆云晨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来,一把将小予兮从对方身上扯开,并将其紧紧地护卫于自己身后。 他瞪圆双眼,怒目而视,声音高昂地质问道,“你想干嘛?” 万斯琰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诧异。他竟然能从小孩子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敌意? 难道只是一种错觉吗…… 万斯琰嘴角轻轻上扬,带着几分戏谑与好奇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 只见穆云晨义无反顾地将刚才那位娇小的女孩护在身后,仿佛生怕受到一丝伤害。 万斯琰不禁心生疑惑,难道自己在他们眼中竟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不成? 不会吧?大部分人看到他坐着轮椅后,都应当会对他放松警惕才是。 “你们究竟是如何闯入万家的?”万斯琰缓缓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穆云晨身上。 穆云晨毫不畏惧地迎上万斯琰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 看到万斯琰坐在轮椅之上时,穆云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前世,万斯琰便是这般模样端坐于轮椅之中。任谁也无法想象,此人竟是那沙派来的奸细! 万斯琰与兮姐佯装合作经商,表面看起来纯真无害、和蔼可亲,但最终却向兮姐传递了错误的情报,导致兮姐身负重伤。 即便到了那时,他依然故作姿态四处为兮姐寻求医方救治。如今看来,这一切皆是伪装! 而他最终惨遭他人毒手,也是遭人算计所致。至于兮姐前去寻找他的缘由,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兮姐死了…… 这消息他当初听到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般砸在了他的心头,让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得知这个噩耗是从二哥那里传来的,而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兮姐之所以会孤身一人闯入险境,完全是为了救他! 可如果没有这个人通风报信,兮姐又怎会知晓他的确切位置? 万斯琰眉头紧蹙,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见过我吗?” 穆云晨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冷漠回应道:“没见过。”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屑与愤恨。 这时,小予兮小心翼翼地从穆云晨身后探出头来,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他。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土豆哥哥对眼前之人的厌恶情绪,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哥哥这边,她也要讨厌这个人! 小予兮气鼓鼓地举起小小的拳头,呲牙咧嘴地瞪着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万斯琰见状,不禁被逗得笑出声来。那副奶凶奶凶的姿势,这样可爱的小丫头,谁能生地出来气呢? 对于天真无邪的孩子来说,他们的世界简单纯粹,并不会过多考虑成人之间复杂的恩怨情仇。 万斯琰只觉得是他前面什么动作让这两个小孩子被吓着了,才会这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安排下人送你们离开吧。” 小予兮却立刻撅起小嘴,坚决地摇了摇头,嘟囔着说,“不行,遥川哥哥还在这里呢!”她紧紧抓住穆云晨的衣角,目光坚定而执着。 万斯琰眼底有一丝了然,应当是他那个爹邀的客人带来的孩子。 穆云晨紧紧拉住小予兮的小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根本不想理会刚才的那个人。 小予兮十分听话地紧跟在穆云晨身后,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一脸严肃的土豆哥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土豆哥哥呢! \"土豆哥哥,你是不是讨厌刚才那个人啊?\" 小予兮眨着灵动的眼睛,轻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穆云晨嘴唇紧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前世的事,自重生后,就完全当个孩子再来一次,战场上有二姐扛着,她知道所有的那沙国的战略,他相信二姐一定能做到。 朝堂上有二哥,他知道前世的所有事情,每个事件该如何处理。 府里有娘亲,她完全把府里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 那他为什么不能重新再来一世,就当个孩子带着兮姐把她前世从没接触过的东西全部都接触一遍呢? 可这些他都不能和兮姐说。 万斯琰这个人,前世是故意接近兮姐的,他与他并不是很熟,只知道这个人是个情报贩子。 兮姐一直和这人合作,那次若不是萧闲死了,兮姐不会只伤到一只手臂。 穆云晨的眉头微微低垂着,神情十分严肃认真地告诫她,“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别去接近他。” 小予兮听话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嗯嗯。” 既然是哥哥说的,那就一定不会错,那个家伙肯定就是个大坏蛋无疑了! 一直悄然无声地紧跟在他俩身后的万斯琰却不禁轻挑了一下眉毛。 说实在的,这可是他生平头一回听见有人在背地里如此诋毁自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身高才及自己腰部的小鬼头,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得紧。 小予兮又用仰头问穆云晨道,“土豆哥哥,他真有那么坏嘛?” “当然!”穆云晨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这人不仅叛国通敌、卖主求荣,甚至还违背信义、背弃朋友,可以说是坏到家了。” 小予兮闻言不禁张大了嘴,满脸惊愕之色,要知道,这些可全都是夫子曾经教导过的属于那种形容穷凶极恶之人的词。没想到刚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竟然如此罪大恶极! “他分明双腿健全无恙,却还要装作残疾坐轮椅,显然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穆云晨继续说道。 话音未落,万斯琰的眼神猛地一寒,刹那间便抬起了头来。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小孩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双腿其实毫无问题的呢? 这瓷禾县的所有人都知道万家的大公子不良于行,他是怎么看出来他是正常的? 是他哪里有了破绽,连一个小孩子都能发现得了了? 第129章 就两个小孩子罢了 至于那小孩子所说的卖国求荣、背信弃友之类的话,万斯琰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反正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 然而,让他在意的却是自己双腿的问题…… 只见万斯琰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突然间,一名身着黑衣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旁。 万斯琰目光紧盯着早已远去的那两个小孩,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从哪来的?” “回大人,此二人是京城穆府的三少爷与表小姐。今日是由大理寺谢少卿谢遥川领着他俩出来游山玩水的。这位谢遥川正是谢家的大少爷,曾考取探花,与穆家二公子交情匪浅。不过依属下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这个功名似乎颇有些水分。” “哦?谢遥川……”万斯琰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能跟穆云朝交情匪浅,此人想必也非等闲之辈。” 接着,他抬头看向一旁恭敬而立的侍卫,问道,“刚才他们就在那个院子门前,可有查清楚他们是否进入过书房?” “属下已仔细查看过,书房内并未发现有人闯入的迹象。”侍卫赶忙回答道。 没人闯入? 也是…… 就两个小孩子罢了…… —— 谢遥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穆云晨拓印的那本厚厚的账本,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他对这次行动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心想他们或许只能勉强拓印下一小部分账目,甚至有可能连账本在哪里都无法找到,更有可能被人故意送上了假账本。 然而,他们竟然成功地拓印出了整本账本。而且这似乎就是货真价实的原始账本! 谢遥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小予兮早已抱着鹦鹉进入梦乡,睡得十分香甜;而穆云晨则调皮地用手指轻轻戳弄着妹妹粉嫩的脸颊,脸上挂着顽童般的笑容。 谢遥川沉默…… 这两个小孩子谁都不像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谢遥川浑身一震,迅速将手中的账本藏好,然后抬头望向门口,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将门打开。 万鹏满脸堆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讨好与谄媚,咧开嘴说道,“谢公子,下官担心您独自一人太过寂寞,特地给您带来一份薄礼。” 说话间,他一把将身旁的女子拉到身前,继续道,“她是下官的庶女,尚未婚配。我寻思着谢大人您夜晚难免孤独,便让她前来陪伴左右,也好解解闷儿。” 女孩柔柔弱弱地屈膝行了一礼,娇声喊着,“谢大人,小女万怜儿,望大人怜惜。” 谢遥川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僵硬起来,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嘴角的弧度迅速放平,眼中的笑意更是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正在拉郎配的万鹏,伸出手指向自己身后,压低嗓音说道:“我可是还带着两个孩子呢!刚刚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小丫头给哄睡着。您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当吧?” 万鹏依然满脸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应道:“下官曾经去过京城,自然清楚谢大人的癖好。大人尽管放心,已经特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 谢遥川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对方。 他心里明白,虽然自己有意让别人觉得他是个无能之辈,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容忍别人随便将一个女子推进他的房间。 更何况此刻,他必须继续维持这种纨绔子弟的形象,不能让人看出丝毫破绽。 得想个法子回绝了他才是。 谢遥川清了清嗓子,笑着解释道,“并非小弟不愿,实在是因为身份有所不便。毕竟小弟尚未娶妻,如果这会儿就在房中纳妾,难免会惹人非议,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听啊。” 谢遥川侧身在他耳边说,“弟弟我还想娶个高门嫡女呢,要为弟弟前途考虑啊。” 万鹏抓住他的手,轻笑着开口,“这个事谢大人尽可放心,下官安排的妥妥的,下官把她先留在家里,等谢大人娶妻后再当丫鬟送到大人府上,到时候大人无论是想当个暖房丫鬟还是抬个姨娘,下官绝无话说。” 谢遥川:…… 突然房内传来小予兮的哭声。 谢遥川猛地回屋,万鹏示意万怜儿留在门口,也匆匆忙忙跟着进去。 穆云晨在屋内听到他们的话,听到谢遥川的轻咳声,就知道是他没办法直接处理这个事。 谢遥川在上辈子时便总是流露出这种贪恋美色的模样,但他前世可是跟谢遥川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的。简直不要太了解他,这个人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纯粹就是个徒有其表的家伙罢了…… 穆云晨微微垂下眼眸,内心已然做出了决定。 兮姐,抱歉了。 伸出手直接捏住了小予兮的鼻子。 刹那间,一阵响亮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瞬间打断了屋外人们的交谈声。 谢遥川心急如焚,急忙冲进屋里,将刚刚睡醒的小予兮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并紧紧地搂在怀中。 但其实,他刚刚就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怎么啦?”谢遥川温柔地轻声问道,同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 小予兮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在谢遥川耐心的安抚下逐渐停止哭泣后,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然后又看向原本并不在房间内的那位胖胖的叔叔。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小予兮一抽一抽地带着满脸委屈和害怕说道,“有一只好大的虫子压在兮兮身上,兮兮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那个可怕的虫子还要吃掉兮兮……” 万鹏脸一僵,嘴角微颤,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就是一个小孩子做了个噩梦。 小予兮伸出手指着万鹏,边哭边说,“就像这么这么大的虫子。呜呜呜呜……” 第130章 哪能事事都如他们所愿 万鹏的脸色猛地一变,变得阴沉至极,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 谢遥川则温柔地安抚着怀中的人儿,同时略带歉意地对万鹏笑了笑,“万大人,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歇着,等明天我再登门向您赔罪。兮兮她年纪还小,说话有时候没个分寸,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遥川的脸上满是局促不安和尴尬之色,似乎对于眼前的局面感到十分棘手。 然而,当他看到万鹏转身离去之后,原本紧绷的身体立刻松弛了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先前那种讨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人深深的厌恶。 他轻轻地拍了拍怀中仍在抽泣的小予兮,目光却落在了站在一旁、显得有些躲闪的穆云晨身上,并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笑。 这穆云晨实在是过于聪慧早熟了些,小小年纪便如此机智过人。 穆家人难道都是这般天赋异禀吗?为何一个个都如此聪明伶俐呢? 小予兮一边抽噎着,一边用手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将它们尽数抹在了谢遥川的衣襟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停止哭泣,但那张小嘴巴依然撅得老高,满脸都是委屈的神情。 她本来睡得好好的,做着美梦,却莫名其妙地梦到了一些极其恐怖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梦醒之后竟然又碰到了那个让她害怕不已的东西的放大版。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在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小予兮抱住遥川哥哥的脖子,把小脸埋进他的颈窝,抽抽搭搭地又睡着了。 ——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小予兮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突然间,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摇醒了她,给她换上了衣服。小予兮勉强睁开眼睛,头像铅块一样沉重,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谢遥川走进房间,看着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轻笑。他轻轻将小予兮抱进怀中,嘱咐道,“收拾行李,今日离开这里。” 莺蕊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忍不住问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她记得昨天谢公子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在这里多住几日呢! 谢遥川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流光。 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如果再耽搁几天,恐怕自己的装出来的草包身份就伪装不下去了。 其实,这件事情早在他出发之前,穆云朝就曾向他提及过瓷禾县。显然是希望他能在路过此地时顺道查查此案。如今,他已得到了所需的一切证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想到这里,谢遥川决定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穆云朝去解决,让他去费脑筋琢磨如何处理。 “对,就是今天。” 说罢,谢遥川毫不犹豫地抱起小予兮,径直走向前厅。 今日一大早上,那位县丞刚刚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这里,邀他见面。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 瓷禾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无波。如今这瓷禾县,基本已被万家、席家和连家三大家族给垄断了御瓷产业的整条生产线,县丞能从中捞到的好处不过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不,眼瞅着一个貌似很好糊弄的富家公子哥儿送上门来,再加上那权势滔天的穆家少爷小姐也在场,张来用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毕竟,如果让其他任何一家先跟这些权贵攀上关系,那就意味着今后这御瓷生意将彻底与他无缘咯! 哼!哪能事事都如他们所愿呢? 此时此刻,谢遥川怀抱着可爱的小丫头,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悠然自得地注视着前厅里的万鹏以及县丞张来用,“张大人,昨儿个您才喝了那么两杯便不省人事,本来说好了要去县令府邸住两天的,真是太可惜了。” 谢遥川毫不犹豫先发制人,直接倒打一耙。 县令一边挠着头,一边暗自懊恼自己为何如此不胜酒力,平素喝酒也不曾这般容易喝醉啊?今天醒来了他还特意查了酒水,也是他之前经常喝的那种。 可能是太久没喝了,酒量变得越来越不行了。 “来用兄,你居然醉了一整天?不行啊,小老弟。”万鹏一把搭上他的肩,笑眯眯地嘲讽,丝毫没给他面子。 县丞尴尬地笑了笑,“昨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喝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诶,谢大人,今夜一定去我那住。” 县丞一醒来就问了幕僚,自然知道了谢遥川的身份,暗恨自己昨日怎么没先确认清楚身份就去见了他,完全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谢遥川摆摆手,“之前说了带兮兮去看山看水的,昨儿个小丫头已经闹别扭了,不能再在这里了,下午便要起身走了。” 原本像一只安静的小白兔一样乖巧地呆在遥川哥哥怀里的小予兮,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有些呆萌地看着万鹏,心里十分疑惑。 她没有闹事啊!她一直都很听话很乖的呀? 不过下一秒,小予兮立刻反应过来遥川哥哥的意思,用力地点点头,软软糯糯说道,“嗯嗯,兮兮不要再待在这里啦,兮兮想去别的地方玩,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儿。” 谢遥川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兮兮果然是个聪明,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万鹏一脸惊愕,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下午就要走?不再多待几天吗?” 昨儿个他听斯琰说要对这个人多加提防,说这人与穆云朝是世交好友,不可能没半点心思,只是隐藏的比较深。 于是他今天就特意观察了一下,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结果还没等他看出端倪,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走,而且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离开去找新的玩乐之地? 第131章 就是昨天拦住你不让走的姐姐 要真是有什么意图的话,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急着走,还要继续换地方玩? 真的不至于。 这个人肯定是碰巧在瓷禾县歇脚,发现有人愿意花钱请他办事,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着来了。 反正他们出钱,而他只需要在京城帮忙打点关系就能轻松拿到报酬,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会不乐意呢? 果然如他所料,斯琰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了! 这个谢遥川分明就是个一心只知贪图享乐、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罢了,又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心眼子呢?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必须想方设法将其与万家紧密地联系起来才行。否则一旦此次分别之后,恐怕便再无机会能够与谢家有所接触了吧? 县丞听闻谢遥川即将离去时,简直难以置信。这件事岂不是尚未开始就要匆匆结束了吗?而最终能够获得利益的竟然唯有万家而已? 这绝对不行! 这位谢遥川大人,他那位幕僚跟他说了一些内情。 谢遥川在京城的时候,常常流连于那些烟花之地,往往一待便是数日之久,甚至连早朝都不愿参加的人。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想想办法? 县丞急忙伸手拉住欲转身离去的谢遥川,脸上堆满谄媚笑容说道,“谢大人,请稍留步!今日由下官作东,请您务必赏光与我们一同享用美餐再行启程,如何?” —— 谢遥川踏入屋内,目光落在那几个女孩身上时,突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疯了不成?总是试图塞人到他身边来? 县丞见状,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并将手伸向座位,邀请道,“谢大人,请上座吧!” 谢遥川一眼便看穿了县丞的心思,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微微挑起眉毛,然后抱着小丫头径直走向高位坐下。 小予兮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面容圆润的女孩,凑近谢遥川的耳边说道,“遥川哥哥,那位姐姐就是昨天拦住你不让走的姐姐。” 谢遥川顺着小予兮所指的方向望去,但对这个女孩并没有太多印象。 虽然说不太尊重,但他确实是一向记不住这些女子的长相。 圆脸女孩注意到谢遥川正朝她看来,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她有些羞涩地站起身来,面色潮红地说道,“谢公子,小女是张家嫡女张佳媛,昨日我们刚刚见过的。” 县丞也趁机插话笑道,“小女自从在京城偶遇谢大人之后,便对您日思夜想、难以忘怀。而且听闻谢大人尚未婚配......” 谢遥川打断他,“张大人可能是不太清楚,家里已给谢某安排好了婚事,已经拜了堂,只是因为女方家里出了事情,才一直未对外界说。” 县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还真的是不知道此事。 这…… 县丞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眼眶泛红、泪水盈盈的爱女身上。 他心知肚明,自己最为宠爱的便是这位由发妻所生的宝贝女儿。 然而,对于谢遥川此人,他实在难以将其视为理想的婚配对象。尽管如此,却也无法抵挡女儿对他的一片深情。 谢家的确是一门高不可攀的权贵世家,以县丞目前的身份地位,想要与之联姻实属不易。 县丞无奈地叹息一声,“谢大人,如果您有意愿,小女甘愿委身为侧室侍奉左右。” 听到这话,谢遥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鄙夷和嘲讽。 实际上,像县丞这样级别的官员家族,根本不配成为谢家的亲家,。甚至连当个侧室都是他高攀不起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瓷禾县带来的利益,使得这些人心高气傲,对自身的真实地位毫无自知之明。 谢遥川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在下刚刚成亲不久,如果此时暗地里纳妾,岂不是对正妻太过不公?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吧?” 谢遥川的话直接把她从侧室的位置上贬成妾,丝毫不留丁点情面。 穆云晨的视线则停留在那位圆脸女子身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前世的记忆片段。 他终于想起了她的身份了,闫侯后面的继室。 竟然会来自小小的瓷禾县,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个这么小的官,居然能把女儿送到闫侯身边,还能让闫侯娶她做续弦?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 难怪他前世只知道闫侯娶了一个烟花之地女子,看来是在她身份上做了遮掩。 穆云晨双手托腮,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副童言无忌的姿态,“你可比谢大哥的红颜知己差远了,人家可是美若天仙,谢大哥才瞧不上你呢!” 谢遥川脸色一沉,厉声道,“云晨,不许胡说!” 穆云晨故作委屈状,嘟囔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嘛,难道现在连真话都不能说了吗?” 谢遥川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唉,云晨这孩子在穆府娇生惯养,不懂礼数,还望张大人多多包涵。” 县丞嘴角微微抽搐,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暗自吐槽。 这位穆家三少爷,他可万万得罪不起!于是连忙附和道,“谢大人言重了,小孩子口无遮拦,下官怎会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轮子滚动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万斯琰坐着轮椅缓缓进入房间。 他抬头微笑着看着谢遥川,自我介绍道,“在下万斯琰,家父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只好由我代替他为谢大人送行。” 县丞嘴唇紧抿,虽是不满却还是向谢遥川介绍道,“这人是万鹏的长子万斯琰,数年前因瓷禾县御瓷坊坍塌事故致使腿部受伤,此后便行动不便。” 万斯琰笑着看着谢遥川,赞叹道,“谢大人果真如传言中所说俊美异常,无人能出其右。” 谢遥川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得这人有些像个笑面虎,看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昨夜穆云晨和他说过。 第132章 说话可要注意点分寸 这万斯琰明明双腿健全毫无异样,此刻却堂而皇之地坐在轮椅之上,并对外宣扬自己行动不便、无法行走。 显而易见,此人同自己一般,都是善于伪装矫饰之人罢了。 谢遥川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万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我看万公子腿脚似乎有所不便。京中有位医术高明的安太医,尤其擅长医治腿部疾病。倘若万公子有空余闲暇之时,不妨前往京城走一遭,请安太医帮忙诊治一番。” 听到这话,万斯琰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淡淡地回应道,“不过是陈年旧疾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便迅速从在座的几位女子身上掠过,然后冷冰冰地凝视着坐在谢遥川旁边的县丞,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跑来给人说媒提亲的不成?” “若不是知道张大人身份,旁人恐怕还真会误以为张大人您是个拉皮条的老鸨呢!”万斯琰语气轻蔑,充满了讽刺意味。 县丞的面色骤然变得阴沉至极,他怒目圆睁,冷声呵斥道,“万侄儿!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分寸!” 万斯琰却挑了挑眉,故作无辜状反问,“侄儿方才所言,究竟有何不妥之处呀?”言语之间尽是挑衅之意。 谢遥川见状,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万鹏不好意思出面把这个事情搅黄,就让儿子出来把这个水给搅浑。 挺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就安静地做一个既得利益者罢了。 双方都想和京城攀上关系,都是一边忌惮着他一边想要拉拢他。 双方皆不愿看到他与任何一家走得太近。 索性就直接扯破脸,谁都合作不了。 谢遥川心里暗叹,这万斯琰可比他那个爹聪明多了。 穆云晨一边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一边暗暗观察着在座所有人的神情变化。 前世,万斯琰之所以会另辟蹊径做起贩卖消息的营生,实乃迫不得已之举。无非是因为他家境突逢剧变。 但如今再细细思量一番,此事恐怕与闫侯迎娶县丞之嫡女为继室脱不了干系。怕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瓷禾县城的天就彻底变了。 尽管从目前来看,万家在瓷禾县可以称得上是一家独大,甚至连万家年轻一代都敢对县丞口出狂言。 但倘若闫侯当真迎娶了这位县丞的嫡女进门,那么意味着整个瓷禾县将唯张家马首是瞻,形成一家独大之势。 而整个瓷禾县都将有闫侯在背后支撑着。 万家现今这般嚣张跋扈,他日必定会遭到残酷镇压,落得个凄惨下场。 县丞面色阴沉似水,紧紧握着手中酒杯,沉声道:“万贤侄毕竟年幼无知,许多事还需万大人亲自出马方可妥当。否则在此处令谢大人难堪,实在有损颜面。”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谢遥川。 谢遥川闻言不禁挑起眉梢,眼见这口黑锅毫无征兆地朝自己砸来,只轻轻一笑,并未接话,只事不关己地给小予兮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兮兮,别只吃肉,多吃些菜。” 小予兮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青菜,有些委屈,你们聊天就是了,为什么她正吃的开心呢要给她野菜吃。 她都挖了几年的野菜了,明明可以不用吃了,还非要逼着她吃。 小予兮夹起来,侧头看了眼确定遥川哥哥没有看她,火速将碗中的青菜扔到土豆哥哥的碗里,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啃着自己的鸡腿。 她才不吃野菜呢。 万斯琰面带微笑,眼神自信满满地注视着谢遥川,并没有回应县丞刚刚所说的话,心中暗自得意。 他知道,谢遥川心里非常清楚,究竟应该选择跟谁合作才能获得最大利益、实现双赢局面。 万斯琰轻轻地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摆放在桌上,然后坦诚布公地说道,“谢大人,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如果您愿意与我们万家携手合作,并协助给检察官施加压力,同时争取到明年的御瓷制造权,那么今后御瓷产生的三成利润,万家定当双手奉上。”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个盒子上。 小予兮惊愕地望向那个盒子,这个盒子是步步之前从闫侯府中拿出来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谢遥川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他迅速站起身来,笑眯眯地接过木盒,仔细端详并反复掂量着,流露出十分赞赏的神情。 谢遥川敲了敲盒子,面上显得极其满意,叮嘱道,“我这边自然能全都安排好,监察官熟的很。只是,光我做到了可没用,万家得把他处理的干净些。” 万斯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是当然。” 话音刚落,他便挑衅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县丞。 谢遥川表面看起来像个草包,但实际上却是个聪明的人。与这样的聪明的人交谈,仅仅依靠美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给予足够的利益才能打动对方。 而不像他那位无能的父亲以及县丞,只会愚蠢地利用女人来束缚住他。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来说,他们更喜欢主动去追求美女,而非被强行安排到身边的人。 万斯琰自信满满地认为已经完全洞悉了谢遥川的为人,因此笑得越发放肆无忌。 谢遥川将盒子提起来仔细端详,问到,“这盒子也是瓷禾县特别制作的吗?我在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样式。” “这是玉阑独特的编织手法。前些日子遇到一个来自玉阑的流民,便顺手买下一些。”万斯琰对此并未心生警惕,反而觉得无伤大雅。 谢遥川不禁感到惊讶万分,“玉阑早已灭亡许久,竟然还有掌握这般技艺之人存在。” 万斯琰轻笑着开口,“当然,瓷禾县其实所处位置很偏,看似离京城很近,但是更靠近以前玉阑国的方向,此前接收了不少玉阑国的流民。” 第133章 二丫可不知道什么 “穆家的马车已经到县令府了。” “那气派得嘞,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二丫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人可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人本来就是凤凰。” “咱这村子有和二丫关系好些的不?捞点钱咱分一分啊!” “我只记得胡家那个三丫和二丫的关系好些,其他的倒是没听过。” “这二丫的脾气怎么样啊?我那小儿子当初拿蛇吓她,也不知道她记不记仇。” “这……这丫头应该不至于吧?这一点点小事还计较,就是孩子之间的玩闹,说开了就好。” “你说不至于,是你的儿子把她推到水里还用木棍打水,不让她爬上来,要不是云娘子跳下去把她捞上来早就没命了。我劝你倒是带着儿子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这样一说,二丫当时那个蛇也是云娘子给拦下来的,她应当是比较亲近那个婆娘吧?” “到时得把她给放出来,就是保不准她会不会找穆家的人帮忙啊。” “对啊,上次那个人一看就是官家的人来调查的,还装成商人模样在这里落脚,问东问西的。云娘子差点点就说漏了嘴。” “她可不敢,连娃都有了,还想走?她舍不得的,回娘家,就这种残花败柳,谁家会要啊?” “我们这儿的事情,那个二丫可不知道什么,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哪怕跟她说了,她也意识不到什么。若是真把人藏着掖着了,等她和穆家的人一说,真派人来查了,那才叫完了呢。” “到时候多嘱咐她一点,她都有娃了,可得好好为娃谋划。” “说来也奇怪的很,胡娘子这是跑哪儿去了,之前带着三丫说是去找穆家寻亲,都过了多久了,一直没回来,该不会找错了地方吧?” “听说穆家家大业大,到处都是宅子,怕真的是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的。” “她家那几个女娃,自从二丫不在家里干活后,那活都没人干,尤其那个大丫可娶不得,懒得呦,简直可以说是可怕,谁娶回去谁倒霉。” “胡家那口子腿断了现在还没办法下地呢,一家人全吃着之前的老本,迟早啊,得把老本啃光。” …… 两名侍卫一唱一和,模仿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谢遥川却听得眉头越皱越深。 什么叫做将她推入水中后再用木棍打水? 什么叫用蛇吓她? 这分明就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啊! 他以前只听云朝向自己提及过予兮曾经遭受过家中亲人的虐待,但没想到竟然连村子里的人也如此恶毒! 难道不仅仅只有那几个家人对她施暴吗? 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特意定制用于入宫觐见圣上的红衣裙装的小予兮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一般飞了进来,在他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 裙摆如花瓣般层层绽开,头顶的发簪发出叮叮当当悦耳动听的声响,清脆悦耳至极。 “遥川哥哥,兮兮好看吗?”小予兮眨动着那双圆润可爱的大眼睛,开心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谢遥川情不自禁地轻声一笑,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好看。” 紧接着,就看到小予兮再次喜笑颜开地拉住侍卫的手,奶声奶气地询问她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侍卫强忍着笑意回答说,“表姑娘今日这身装扮的确很好看。” 直到屋里每个人都将她狠狠夸赞了一番后,她这才满心欢喜地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跳上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晃悠着小腿慢悠悠地坐稳。 莺蕊见她安静下来,急忙走上前去,仔细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重新梳理整齐。 不得不说,今日这身装扮以及妆造,就算是去接受郡主册封仪式,也是完全能够胜任有余的。 谢遥川默默看着小丫头乖乖巧巧地挺直身躯端坐于椅上,昂首挺胸地任由莺蕊在自己头上摆弄来摆弄去,自始至终没有挪动过分毫。 终究还是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笑出声来。 现在的她,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她小时候曾遭受过他人欺凌之事。 每天她都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哪怕是突然哭了几声,也只需稍作安抚就能立刻安静下来,乖的要命。 就好像,她根本不会记仇一样。 可说实话,京中大部分世家的嫡出小姐,都被宠的无法无天。 尤其是穆家,一向对孩子管教不严。 如若是她小时候就在穆家长大,肯定又是第二个穆云晨。 县丞脚步急促地走进房间,恭恭敬敬地向谢遥川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谢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待会儿官府之人将会紧紧跟随在马车后方,务必确保穆小姐一路平安顺畅、无虞无恙。” 从京城到这里的一小段路,近一个多月才从繁华喧嚣的京城抵达此地。一路过来,途经数座县城歇脚休整,然而现在的这个县城最为贫穷,整个县令府都破败不堪。 而且他们到达这里,尚未踏入县衙大门之前,竟然连当地县丞都不知他们一行人已至。 如此闭塞落后之状,也无怪乎这个县丞长久扎根于此等边陲僻壤,始终难以获得升迁机会。 进入县令府邸后,看了一圈,才能勉强说县令府最干净的地方就是这个前厅,但一眼便可看出这里的东西起码都用了几十年了。 厅内摆放的桌椅早已褪去原本鲜艳色泽,显得陈旧而黯淡无光。 谢遥川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问道:“穆云晨是否已经收拾妥当?” 原本此次行程并未将穆云晨列入计划之中,自然也就未曾特意为他预备衣物。 不过好在路过瓷禾县时,临时购置了几套衣衫,权且让他在此地撑撑场面罢了。 “刚才我过去看时,三少爷已然装扮整齐,只可惜并不知晓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藏着掖着的也不让奴婢看。”莺蕊轻笑一声回答道。 对于这位三少爷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第134章 回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亲眼看到穆云晨头顶戴着个花环朝这边走来时,莺蕊还是难得地震惊住了。 完了,她好不容易给表姑娘做的发髻,这下子是彻底地保不住了。 她应该想到的,每次三少爷一安静,必得给她闹出个烦人的事情出来。 果不其然,小予兮两眼放光,迈着小腿迅速飞奔到穆云晨身旁,然后踮起脚尖,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仰头看向他头上的花环,并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兮兮也想要。” 穆云晨微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神色,故意拿捏起来,“你要先叫我一声哥哥。” 这个花环本就是前世兮姐亲自教给他编织方法的,那时自己还傻乎乎地被她忽悠着连喊了好多声姐姐呢! 如今总算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享受这份快乐。 小予兮扬起脑袋直直望着他,小嘴轻启,软糯的声音响起,“哥哥。” 穆云晨闻言猛地睁大双眼。 哇塞,太爽了吧! 至此,他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兮姐总是乐此不疲地让自己唤她姐姐了,感情竟是这般舒爽啊! 平常兮兮都是称呼他为“土豆哥哥”,虽然都是哥哥,但这种带来的感觉与他而言完全不一样。 穆云晨从身后又掏出一个编织得更为精致漂亮的花环,轻轻戴在了小予兮的头上。 为了制作这两个精美的花环,刚刚他可是足足蹲在那里耗费了二三十根柳条呢。其他失败的花环都已经被他毁尸灭迹了,这种丢脸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土豆哥哥好厉害呀!”小予兮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都是钦佩之情。 穆云晨努力憋着笑,但还是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玩意对我来说小菜一碟,随随便便摆弄几下就能搞定,简单得很。\"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予兮头上有些歪斜的花环摆正。 其实谢遥川最初的想法是,等小予兮回到村里时,要用这种村里人几乎从未见过的排场进村,让大家既想与他们攀上交情,又因为畏惧而不敢轻易尝试。 最好就是能有那么一两个人成功和他们搭上话,还能拿到他们随手赏出去的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如此一来,其他村民们肯定会认为既然有人可以做到,那自己也一定行。 接下来,所有人都会绞尽脑汁想要跟他们扯上关系,试图从他们这里分一杯羹,自然而然也就无暇顾及要不要隐瞒什么了。 正因如此,谢遥川才特意从京城为小予兮订制了这身服饰和头面。 不过,小予兮戴上花环后到显得格外的可爱,还有一丝俏皮的孩子气,倒是意外的合适。 她喜欢,那便让她戴着吧。 莺蕊见谢遥川默认了可以戴着花环,才伸手给小主子重新绾了一个适合花环的发髻。 —— 穆家那辆装饰华丽、无比奢华的马车,正缓缓地驶过乡间田野间那条狭窄崎岖的小路。 此正在田地里劳作的云娘子看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突然间愣住,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领着整个车队前进的那个侍卫。 云娘子心中充满恐惧与不安,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想也没想便抓起一把稻草,将自己的身躯紧紧掩盖住,只敢稍稍伸出脑袋,胆战心惊地偷瞄着他们。 她紧张得要命,甚至连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衣物之中,仿佛要将其抓破一般。 就这样,穆家的马车一路前行,最终抵达了村长家门口,并缓缓停下。 而这个小村庄里的人们,其实早已知晓穆家公子将要带着胡家养女二丫前来的消息。于是乎,大家纷纷赶在清晨时分便将手头所有的活儿干完,只为等下午来凑凑热闹。 毕竟上次穆将军亲自前来接二丫回穆府时,可是毫不留情地将胡家的炉灶以及房屋统统劈开。等她离去之后,胡家夫妇二人更是因被关在牢房里吃尽了苦头,还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方才从牢房里出来。 最惨的是,胡家男人的一条腿因未能得到及时医治而断掉,至今仍一瘸一拐无法正常行走。自那以后,他整日郁郁寡欢,闭门不出,不愿再见旁人。 这段时日他们家的鸡鸭都是四丫这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去喂的,还拿米求着云娘子帮忙煮熟。 他们家的那个大丫简直懒得可怕,从上次穆云南穆将军把二丫带走后,就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没出过门。 而且还幻想着自己才是穆家真正的千金,也不看看她那和胡家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农家平日里除了农事,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这胡家的养女是穆家真正表姑娘一事就足够他们嚼舌根很久了。 如今这个二丫又回来了,还是带着穆家的仪仗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 “老子跟你说的话听清楚没有?”男人把嘴里的大烟扔到一边,想抬脚踹她两下,但想着今天那个穆家的姑娘来了,脚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啐了一口,见她跪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老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官家小姐呢?我看就是在官家里当过几天的丫鬟吧?” 云娘子垂着眼帘,不敢说一句反抗的话,迟疑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能不去吗?” “你不去?”男子瞬间火大,抓住她的头发,“老子告诉你,整个村子那死丫头就跟你关系不错,你要是弄不到钱,老子把你腿打残了,卖给隔壁村的王麻子!” 云娘子头发被攥着,撕疼的厉害,听到屋里孩子的哭声,只能流着眼泪说,“我去。胜儿哭了,让我去抱抱胜儿好不好?” “哭哭哭,天天跟哭丧一样,狗娘生的玩意……”男子骂骂咧咧的松了手。 云娘子察觉到他松了手,连忙爬起来跑进屋子抱住自己的娃,用手擦掉自己脸上的脸,有些怔愣地看着娃有些瘦弱的身体。 “胜儿,娘不会让你吃苦的。” 第135章 喊她穆小姐 穆府豪华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村长家门口,一名伶俐的丫鬟迅速上前,轻轻掀起车帘。 穆云晨动作敏捷地一跃而下,眼神警觉地环顾四周。 说实在的,这里虽然看起来很穷,但比起他上一世在边境时所过的艰苦生活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穆云晨是穆家最为年幼的嫡子,从小就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哪怕头上戴着一个乡野间常见的花环,还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是个哪个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 谢遥川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予兮,低头看着脚下泥泞不堪的地面,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迈步下了车,但始终没有将小予兮放下。 谢遥川环看了一下四周,周围的村民都极为友善地看着他们,脸上都堆满了笑,看得人有些慎得慌。 村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慈祥地望着谢遥川怀中那个身着华服、宛如公主般精致可爱的小予兮,说道,“这就是以前胡家的二丫头吧?都长这么大啦!” 村长一开口便主动套近乎,语气亲切,神情和蔼可亲。若是不认识的人见到,定会认为他是个极其和善的老人家。 小予兮微微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村长那个儿子凶狠地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用力推向湖泊中央的画面。 当时,还有其他几个男孩拿着木棍,不断地向水面拍打。她一步步被逼向湖心,她本来就不是很会水,不停地被湖水呛着。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濒临死亡之际,模糊间看到三丫紧紧拉住云娘子朝这边飞奔而来。云娘子手握扁担狠狠地砸向那些欺负她的男孩子,成功赶跑他们之后,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紧紧抱住她,将她救上岸来。 然而,当小予兮满脸泪痕、抽泣不止地被云娘子拉着去找村长告状时,得到的却是一句冷漠无情的回应,“我儿子为何偏偏推你而不推其他人呢?必定是你先招惹了他,现在却反过来诬陷好人。” 那天夜里,她回到家中,又遭到爹娘的毒打,原因是胡家因她未能领取到救济粥。 村长因为她的告状,把胡家的粥给断了。 此后,她连续发烧三日,生命垂危,最后是云娘子进深山采药,这才勉强从鬼门关给她捡回一条命来。 谢遥川目光犀利,敏锐地捕捉到小予兮身体的颤抖,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神迅速扫过村长略显躲闪的双眼。将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些。 轻柔地问,“兮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小予兮乖巧摇头,闷声闷气地说,“没有的。” “那是胡家的二丫?变得这么多?” “之前我记得就是一个小黑炭,怎的变白了这么多?” “可不就是说钱养人呢?” “要有那么多钱,咱们也能变得好看。” “我记得村长那个儿子之前也是推二丫的其中一个吧?” “好像是的,我听说那丫头差点点就没命了。” 她们聊天的时候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在贴着耳朵说话了。 但穆云晨却是突然冲向人群,昂着头,高傲地说道,“你们刚刚说的谁欺负过我妹妹?” 村长连忙上前打浑,“没有没有,哪来的事。村子里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会欺负一个小丫头?” 一旁的农妇跟着说,“刚刚大家都是乱说的,二丫平日里在外面,可从没人去欺负她的。” “是啊是啊。” 谢遥川不再理会他们,抱着小予兮就离开了人群,“兮兮之前是在哪里住的?” 小予兮抬手指着最靠边的一套“那里。” 谢遥川抬头望去,是这个村子最靠边的石头房。 村长见着谢遥川抱着二丫离开,又回头看着正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穆云晨,纠结片刻,果断跑向谢遥川的方向。 小予兮指着村子靠着的湖,说道,“这里是兮兮之前在这里洗衣服,有的时候还能抓到一两条鱼吃。” 谢遥川挑眉,有些惊诧,“兮兮还会抓鱼?” 小予兮认真点头,“之前抓过一条的。” 虽然被娘拿过去给弟弟熬汤喝了。 村长忙笑着说,“可不是,二丫是……” “喊她穆小姐。”谢遥川轻笑着看着他,看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但其实熟知他的人已经知道他这是发怒的前兆了。 “啊,啊啊,对对对,穆家小姐,看我人老了,也变蠢了。”村长轻笑着捶了一下头,“是穆小姐。” “穆小姐之前可厉害了,那么大的一条鱼,说抓就给抓起来了,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说过要把那个鱼给买了呢!”村长笑眯眯地插科打诨。 他就是看透了这二丫的性子被胡家那两口子养的懦弱,根本不敢开口反驳他的话。 哪怕是被穆家带回去娇养了这么久,还是不敢。 “不是的。不是开玩笑。”小予兮轻声反驳道。 村长神色一凛,“对,不是开玩笑,本来就是想说买的,但胡家不肯卖,这个事情就没落实。公子也是穆家的公子哥吗?” 村长迅速把话题给叉走,生怕他追根问底。 谢遥川嘴角微勾。 他是凡事留一线的那种人,可他这种性子只是单纯针对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一个村长罢了,他可不在意。 谢遥川没理会他,低头看着怀中乖巧的小丫头,“是有人当时要抢你的鱼吗?” 村长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仿佛下一瞬就要跳出来。 “没有。”小予兮认真地摇了摇头。 村长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是他们说要用一碗馊了野菜汤跟我换我的鱼。差点点就被他们拿走了。要是拿走了,那天兮兮就又要被打一顿了。”小予兮撇着嘴,但却有一种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的快感。 一碗馊了的菜汤? 谢遥川眸光沉沉,一碗馊了的菜汤换一条鱼,这和明着抢有什么区别? 谢遥川唇角微勾,“村长,您这可做的真是好的很呐。” “误会,都是误会。”村长尴尬地笑了两声。 第136章 一个人群殴一群人 “那就是跟小孩子开玩笑,毕竟穆小姐当时那么可爱,忍不住逗上一逗。我们要是真要的话,从孩子手里抢条鱼不是很容易吗?哪里还要拿着东西去换啊,对吧。”村长讪笑着看着谢遥川。 谢遥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说,还有哪些事,是你们能做得出来的。” 村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上,他身体僵硬,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心中暗自祈祷着怀中的小丫头千万不要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以免将自己的事掀了个底朝天。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小丫头在村子里生活的这几年,村长并没有太多深刻的印象。毕竟胡家一贫如洗,只是一个拖家带口逃荒而来的难民罢了。 月国有着一项救助政策,每个月都会对那些家中贫困、缺乏粮食的家庭进行登记,并发放相应的救济粮以维持生计。 而身为一村之长的他,虽然权力不大,但却掌管着救济粮的发放事宜。多年来,他利用职务之便,屡屡克扣村民们本应得到的救命口粮。 近年来,天灾不断,先是旱灾肆虐,紧接着又是洪水泛滥和蝗虫侵袭,导致各家各户几乎颗粒无收。 若不是月国及时提供救济粮,恐怕不知已有多少人饿死街头。所以,他不仅暗中侵吞了一部分粮食,有时甚至编造各种借口没收村民们仅有的一点救济粮。 像胡家五个孩子,发放的粮是村子里比较多的一家,所以他大部分都找胡家的麻烦,把胡家的粮给私吞一大半,反正小孩子嘛,节省点吃就可以了。 而且胡家最常出来干活的就是他们家的二丫,胡婆子那两口子一个比一个不好弄,所以他每次扣粮的时候都往这二丫身上扣。 他当然知道胡家经常打这个小孩子,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嘛,不打的话能上天,多打打才听话。 谁能想到这二丫居然是传说中穆家的孩子。 这胡家不是逃难过来的吗?怎么就能把京城穆家的孩子搞到了身边。 不好好地供着,还虐待了那么多年。 他还以为他们不喜欢这个二女儿,还好他应该也没做太多不应该做的事吧? “真没做什么。”村长这话说出来心都慌的要死。 “若是后面我查出来了什么你们不该做的” 谢遥川只笑了笑就接着抱着小予兮离开,还没走几步,身后侍卫就追了上来。 “三少爷把人给打了。” 谢遥川有些不敢置信,才离开不到半刻钟就惹了事? 他似乎是低估了穆云晨的能力。 小予兮不禁感到十分讶异,“土豆哥哥究竟打了谁呀?” 一旁的侍卫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转过头去,眼神略带尴尬地望着村长。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是村长的儿子,还有村里其他几个男孩。” 村长闻言脸色大变,声音骤然拔高八度:“我儿子出啥事啦?” 要知道,他膝下仅有这么一根独苗! “出......出了点儿血......”侍卫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目光也开始游移不定起来。 事实上,那孩子不仅流了不少血,连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 村长根本无暇与谢遥川等人多言,心急如焚之下,立刻踉跄着飞奔而去。 儿子到底被打成了什么模样?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受了多重的伤? 但是不应该啊,对方可是穆家那位尊贵无比的三少爷啊! 他之前多次告诫过自家儿子,千万不能故意招惹穆家人。 只要把穆家人伺候高兴了,他们一家便有望永远离开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从此不必再终日为如何囤积粮食而忧心忡忡。 倘若有幸能够进入穆府做事,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可如今怎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呢? 村长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激怒这位三少爷啊! 他明明反复叮嘱过,一定要讨好穆家的人……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呢? 他们匆忙抵达现场时,穆云晨正稳稳地骑坐在一个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男孩身上,手中还不停地一锤接着一锤地打着对方的脸颊。 而在四周的地面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全都是脸上身上没几块好肉。 可见他是真的一锤一锤扎扎实实地打的,一点也没手软。 周围的侍卫们显然对三少爷有所忌惮,根本不敢轻易阻拦他,只能尽力将那些试图冲上前保护孩子的农户拦下。 谢遥川目睹着眼前这混乱而失控的场景,一阵强烈的头痛袭来,心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穆云晨竟然能够一个人群殴一群人? 哪怕他确实出生将军世家,但他也太小了一点,大一个人还能理解,这么多个小孩子,他怎么精力如此旺盛? \"穆云晨,够了!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就要闹出人命了。\"谢遥川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无奈地叹息道。 听到谢遥川的声音,穆云晨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到他怀中抱着的兮姐,迅速起身并挡住了地上那个人的脸部。 接着,他向后瞥了一眼,似乎发现那人的脸露出了一角,于是又毫不犹豫地踹了一脚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遥川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责备和困惑。 原本他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穆云晨已经成长懂事,不会再轻易惹事生非。 事实却证明他还是低估了穆云晨的脾气。 谢遥川暗自懊恼,这段时间对这个家伙太过于放心,没有对他多加关注。结果,还是让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穆云晨看了一眼小予兮,摇了摇头,果断道,“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就揍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和怎么回事?” 鹦鹉飞了一圈,落在谢遥川的肩膀上,“那人之前推了人!” 小予兮从谢遥川身上挣扎下来,跑向站在那里的穆云晨。 第137章 那他就挨个揍过去 小予兮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绕到穆云晨面前,小手捂住他的脸。 “土豆哥哥,疼不疼?”小予兮眨着眼睛昂着头看着他。 穆云晨脸上有一块很明显的淤青。 明显是失手被人打了一拳的痕迹。 穆云晨呆愣住,揉了揉脸,无所谓地说道,“哪里疼了,不疼。就这点小伤,我断了个腿都没矫情过。” 小予兮猛地摇头,“土豆哥哥腿好好的,不会断,兮兮保护土豆哥哥,不会让别人打土豆哥哥的。” 穆云晨直接愣住,感觉前世的兮姐和面前的小予兮慢慢地合在一起。 「小土豆,我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若是真要说一句的话。」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姐姐保护弟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所以,哥哥保护妹妹。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遥川看向一旁一直在这守着的侍卫,“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低着头,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干净。 之前谢遥川抱着小予兮离开的时候,穆云晨就没跟过去,依然置身于熙攘的农户之中。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兮姐童年所遭遇的一切彻底融入自己的记忆深处。 村长前脚刚跟着谢遥川离开,后脚那些曾受其欺压的农妇们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开口议论起来。 她们与胡家毫无瓜葛,多年来与那位被认回穆家的二丫更是素未谋面。 因此,对于村长说的“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语,她们并不抱有任何期待。 毕竟,别人家的事与她们并无太大关联。哪怕真的得到了什么利益,也给不到他们手上。 她们心中最为期盼的,莫过于换上一位通情达理、易于相处的新村长。 先是被推入水中险些丧命;紧接着又遭蛇惊吓;好不容易从山上辛苦背回来的柴火,却被无情地浇水淋湿,迫使她只能摸黑进山重新砍伐;更过分的是,有人将她推入山中的陷阱,任由她在那里苦苦挣扎数日,最后才告知他人…… 等等等等。 几乎数不清的事情。 这一连串的恶作剧中充满了恶意和残忍。 被这些农妇你一句的我一句的全都说了出来。 说的极其简单。 但穆云晨知道这些全是兮姐自己一个人经历过的。 不仅是这一世,还有上一世。 都是她切切实实经历过的。 无论她跟谁说,都不会有人给她帮助,反而会遭受无尽的殴打。 所以,久而久之,她就不敢和别人说自己又被人欺负了。 不会告状。 不会生气。 只会自己把自己关在壳子里。 这怎么能忍得了呢? 他按照那位农妇所指认的方向,径直找到了那个带头欺负兮姐的罪魁祸首,村长的儿子。 让他把人找齐了后,一句话没说,直接挨个揍了过去。 不就是看她小,看她没人宠着,就欺负,就霸凌吗? 那他就挨个打过去。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他拳头足够大了吧? 怎么都哭了呢? 你们这些人怎么也会知道疼呢? 小予兮看着土豆哥哥手关节上的血,用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其实她刚看到地上这些人的时候,就知道土豆哥哥是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土豆哥哥在给她报仇。 穆云晨看着她默不作声地擦眼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不是你受伤了,你哭什么?小哭包。” 小予兮用手背擦掉眼泪,小声地嘀咕着,“谢谢哥哥。” 穆云晨看着地上躺尸的那几个人,他出手是留了一点的。 如果当真按照他前世那样出手的话,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你解气了吗?”穆云晨垂眸看着她。 小予兮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让他们把之前欺负过你的经历全尝试一遍的话,你会开心些吗?” 穆云晨想的是把这些人打个半残,再扔到水里泡半天,再放到蛇窟里等等等等。 反正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穆家都能摆平。 哪怕摆平不了,他认了便是,只要能让兮兮解气就行。 小予兮低着头想了想,认真摇了摇头,“不会。” 小予兮冲着土豆哥哥咧开了嘴角,乖乖巧巧地笑着,“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刚到穆府的时候,还会偶尔还做一些噩梦。但是二姐姐,二哥哥,舅母,祖母,还有大姐姐土豆哥哥,都给了她好多好多的爱。 她之前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 但自从到了穆家只要受了一丁点伤,所有人都会特别紧张。 就好像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可以随便欺负的小草,变成了他们眼里需要静心呵护的最漂亮的那朵小花。 她得到了她那么多年从来都没奢求过的全部的,满满当当的爱。 所有人都真的把她捧在掌心里,精心地把她娇养着长大。 所以她真的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 所以,哪怕是让他们再经历多少次,她曾经经历了多少次的霸凌,她都不会更开心了。 她是因为家人,而不是在他们的身上找到快感。 无论他们再跳进湖里多少次,她之前经历过的都不会消失的。 但是她已经不害怕了,她有哥哥姐姐,有舅母祖母,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宠着她。 她才不在乎他们呢。 “兮兮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告诉哥哥,好不好?”穆云晨静静看着小予兮,丝毫没感觉到之前打人的胳膊上的疼痛。 “嗯。”小予兮认真乖巧地点头。 直到和她拉勾之后,穆云晨才缓过神来,胳膊疼的厉害。 谢遥川挥了挥手,一旁守了许久的医正才匆忙赶上前帮小主子看。 谢遥川叹了口气,垂头看着他这副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穆云晨。”谢遥川轻声喊着他名字,颇有些无奈。 穆云晨浑身紧绷,以为谢遥川又是要装成君子风范,想让他给这群人道歉,猛地抬头瞪他,“我才不会跟这些人道歉!他们该死!” 第138章 你倒是说得轻巧 谢遥川缓缓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毛轻挑,嘴角微扬。 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如此之人吗? 说起来,他与云朝从小一同长大。小予兮是云朝的妹妹,自然就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是向着他们的。 “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总共就只有两套衣裳而已。”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深意,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穆云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你这件衣服已沾满泥土,又沾染上血迹,基本等同于没有其他衣物可换了,就熬着吧,不会给你再买新衣服了。 穆云晨闻言,猛然低头望向自身那早已沾满泥泞的红衣以及染有鲜血的白领口。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他才缓缓意识到衣摆上湿漉漉的,怕是整件衣服简单的清洗都已经没了用处。 村长看着着他们伤人后却毫不在意,甚至仍在关注衣物之事的模样,气得浑身颤抖。 恨不得立马去报官,让县令处理此事。 谢遥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位略显躁动的村长,脸上笑容宛如一只狡黠的狐狸,轻声说道,“村长,这不过是孩子们间的嬉戏打闹而已,倘若真要较真起来,恐怕就不仅仅是挨几拳那么简单了。” 村长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强忍着怒气将自己的独生子搀扶起身,关切地问道,“幺儿,身上是否有何处疼痛不适?” 男孩终于见到了那个能够替他撑腰作主的人,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凄惨至极,仿佛受尽了无尽的委屈。 一直以来,他都是村子里飞扬跋扈、横行霸道之人,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头,大家对他都是百般宠溺纵容,从来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可今天却遭到如此毒打,怎能不叫他感到万分憋屈和愤恨呢! 挨到第一拳时,他就整个人完全呆住了,脑海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穆云晨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战士,即使重获新生后身体变小,但力量依然凶猛无比。 要不是穆云晨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恐怕按照前世那种打法,这小子的脑袋瓜早就被打得粉碎了。 \"呜呜呜呜呜,爹,您一定要替我出气啊!帮我狠狠地教训那个可恶的家伙!\" 男孩哭得稀里哗啦,满脸泪水与鼻涕交织在一起,脸颊上更是清晰可见一片片淤青肿胀。 村长看着自己宝贝儿子惨不忍睹的模样,心疼不已,但又不敢轻易接下儿子的话茬儿。 他紧张地上下摸索检查着,确定儿子身上并无骨折等严重伤势之后,心中方才稍稍安定一些。 暗自庆幸还好动手打人的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如果换成是穆云南穆将军本人的话,恐怕他的儿子此刻早已性命不保了。想到这里,村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村长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声,怒斥道,“哭什么哭!整日惹是生非、横行霸道,别人不揍你揍谁?” 他听到了其他人说的他儿子做过的恶事。起初,他原以为自家儿子仅仅只是将那小丫头推入河中罢了。岂能想到,未被揭发的罪状竟然如此之多! 他实在想不通,这小子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愚蠢至极的境地?欺负他人时,至少也该避人耳目,暗地里动手脚才对吧?怎会傻乎乎地当成儿戏讲与村里人听呢? 如今可好,从村头至村尾,无人不知晓他那些五花八门的施暴手段。真是愚不可及! 村长一边押送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边满脸谄媚地走向谢遥川,低声下气地求情道,“您瞧,这次的确是犬子有错在先,但他已遭受惨痛教训,打得如此凄惨。不如这样,这事就此作罢,双方的恩怨一笔勾销,您意下如何?” 谢遥川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嘲讽地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 “穆小姐之前在胡家的时候,那时候胡家可是一穷二白啊!连一口粮食都没有,眼瞅着这小姑娘就要被活活饿死了。要不是我大发慈悲,分了半碗米汤给她喝,恐怕她早就小命难保喽!咱就是说,虽然没能把自家孩子给教好,但也不至于受到什么重罚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村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这事确确实实曾经发生过,要是当初没有他施舍给二丫那半碗救命的米汤,这小丫头绝对活不到今天。 所以他根本不怕这人会去每家每户查证询问。 毕竟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大家肯定都会站出来替自己证明清白的。 谢遥川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岂不是还应该好好谢谢你不成?” 听到这话,村长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听懂了他话中的嘲讽,原本是想要反驳几句,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穆家好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只要把这段日子糊弄过去,定然不会对他们严查狠打。 而一旁的村长之子则显得十分不服气,不停地摇晃着父亲的手臂,似乎无法理解为何向来对自己偏爱有加的爹爹,此刻竟然会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说话。 穆云晨噘着小嘴,满脸不悦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男孩被吓地瞬间又坐在了地上,用村长的腿挡住自己,不让他看见他。 其他几个农妇看着自己的娃受了伤,只敢怒不敢言,这事明摆着穆家是想跟村长一家算账。 他们一旦闹起来了,反而焦点会从村长身上转到他们身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可不会做。 “村长当时给二丫那碗米汤,是因为他选举村长需要票,可不是什么好心肠发作。” 突然有人出口撕开了村长的脸面。 村长瞬间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玩意敢这样拆台! 第139章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名字 村长猛地转过头,双眼圆睁,狠狠地瞪着那个突然说话的人。 云娘子环顾四周,发现之前带领车队的那个人并不在这里,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她并没有看向村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谢遥川。 她认识他,这位谢家的大公子谢遥川。 早在谢遥川出生之时,她便曾跟随母亲前去探望过。所以她这次一见到他时,一眼便认出了他,因为他与谢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多了一份英俊和阳刚之气。 她必须想尽办法让谢遥川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她可以接受自己受苦。 可她绝不愿让孩子跟着她受到丝毫委屈。 “李家的婆娘,你这般胡言乱语,实在是太过分了!”村长怒目而视,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动手打人。 他看着周围站着的穆家的侍卫,又有些忌惮,终究还是不敢轻易动手。 云娘子的目光轻轻从小予兮的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谢遥川的面庞上,坚定地说道,“我有自己的姓氏,我姓云。” 自从来到这个村庄以来,她一直坚守着这句话,从未改变。 尽管遭受了无数次的殴打,甚至生下了她厌恶的人的孩子,她心中对于被冠以夫姓仍充满着深深的憎恶。 她姓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这辈子永远都只会姓云。 然而,谢遥川并未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深意。 当这个女的走过来的时候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小予兮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想要靠近她,但却被一旁的穆云晨紧紧拉住。 这位女子必定就是小予兮口中一直有所提及的云娘子了。 云娘子站得笔直端正,尽管她身着朴素简约,甚至有些许残破陈旧,但其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高雅气质,显然是在名门望族中成长熏陶而来的。 她定然不是什么农户出身的人。 “那时正逢村长推选之期,而之前那些能够拉拢或无法拉拢的势力早已尘埃落定。恰逢此时,胡家带着两个孩子前来此地安家落户。倘若胡家能够留下来,他们自然也就有资格参与选举,这样一来,他必定能够多得四张选票。” “当时胡家那对夫妻只顾着让大女儿活下去,小女儿一直丢在车上饿了几天都没人管。村长为了不让这个票失效,就让人喂了点朝廷发放的赈灾粥,让她活下来。” “村长莫不是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这些想法都不是自己想的吧?甚至当时的赈灾粥,若不是你媳妇硬要去喂,怕是你根本不会用在灾民身上吧?” “而且当上村长后,觉得那些灾民太感激你的媳妇了,想方设法把她活活打死了,换了个媳妇。村长,我说的没错吧?” 云娘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坚定而从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村长。 村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位李家的婆娘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以往,她面对自己和其他村民时,总是显得胆小怯懦,甚至不敢抬起头来,更别提大声说话或挺直背脊了。 平日里,她也只是默默无闻地蜷缩在角落里,尽心尽力地帮忙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仿佛完全没有自我一般,极易被人忽视。 然而,谁又能料到,这个看似温顺柔弱的女人,竟然一直以来都在伪装自己。她表面上故作顺从,实则将一切都铭记于心。 待到众人对她放下戒心,允许她自由行动之后,便如蛰伏已久的猎豹般,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你……”村长嘴唇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旁的谢遥川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开口问道,“你便是云娘子?” 云娘子微微颔首,动作端庄娴雅,显然是经过长期训练养成的习惯。 接着,她恭恭敬敬地向谢遥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节,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气质,仿佛这种礼仪早已融入她的血液之中。 “正是。” 云娘子身材娇小玲珑,面容稚嫩青涩,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几岁上下。然而实际上,她早已成年,只是由于长期饿着肚子,营养不良,身形才显得格外瘦弱单薄。 从外表判断,很难想象她已二十多岁了。 姓氏为云? 听到这个姓时,谢遥川心头忽地掠过一抹异样之感,但转瞬即逝,不敢过多深究其中缘由。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谢遥川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娘子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双唇轻颤着,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如鲠在喉,难以启齿。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名字,仿佛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禁忌,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因为她深知,自己根本不配提起那个名字。她的存在,对于整个云氏家族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否则,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从未前来寻找过她? 又为何没有将她从这苦难的深渊中拯救出去? 以云家的能力,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呢? 只是她的存在于他们而言除了丢脸以外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此刻的她,已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颗被家族遗弃的棋子罢了。 如今的她一贫如洗,不仅被困于一介农夫身旁,还与他育有一子。 在云家眼中,她恐怕再无半分利用价值可言。 而她的人生,也似乎失去了所有意义…… 云娘子轻笑了一声,笑得极其地苦涩,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的云朵飘的自由自在。 不像她,被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那么多年。 日日夜夜被困在一个房子里,被锁链锁着。 她丢弃了全部的尊严,才从那里出来。 可这满地的尊严,他要怎么去捡呢?他又能怎么捡呢? “没有名字。”云娘子眼眶含泪,忍着眼泪摇了摇头,“谢公子便喊云娘子吧。” 谢遥川闻言猛地一愣,再次认真地打量着她。 他从到这里开始,就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姓谢。 第140章 云静岑? 这人认识他?谢遥川心中暗自思忖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眼前这位女子身上。 一言一行皆透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从行礼的细节就可以看出,这女子绝非来自普通人家,应当就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 想到这里,谢遥川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她姓“云”。 整个京城能够冠以“云”姓的家族唯有一家! 当初先皇还在时,云家可谓风靡一时。 然而,如今云家家主乃是二房之人,嫡出一房几乎已经灭绝殆尽,早已与京城各大世家断绝往来。 至于庶出一房的女儿们,则大多已出嫁作人妇。她们要么高攀权贵成为世家大族的小妾,要么下嫁给富商换取些许财富。总之,无论是哪种,这些女子无一例外都留在了京城之内,绝不可能出现在如此偏僻荒凉的乡下。 不过仔细想来,云家嫡出一房确实已凋零得七七八八。当初那位云家的嫡女云静岑,年仅十三岁便不幸夭折。自那时起,云家可谓厄运连连,先是当家主母离世,紧接着老夫人也驾鹤西去,而后大房众人更是接二连三地殒命,最终落得个人丁稀少、后继无人的下场。 如果非要从年龄上来推断…… 假如当年的云静岑并未夭折,那么按照常理推算,她如今应该正值双十年华,恰好与面前这位女子年岁相当。 难道说……?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谢遥川心头。 谢遥川微微挑眉,“云静岑?” 云娘子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美丽的杏仁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谢遥川注意到她一直沉默不语,这不说话应该就是默认了吧。 难道说,云家的嫡女竟然还活着? 就在这时,村长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解释道,“她叫云朵,是邻村云家的三姑娘,嫁入咱们村庄已然有些年头了。大约有八年光景了吧,村里的大伙都是熟识的。”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威胁道,“云朵,快开口说话!” 云娘子默默地低下头,垂着眼帘说道,“民妇云朵,正如村长所言,来到此地已有八年之久。” 接着,云娘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满脸得意的村长,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而,这同时也意味民妇知晓这里的一切事情。民妇亲眼见证了……” 说到此处,云娘子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穆小姐从小到大的生活。她曾经遭遇过何事、经历过何种波折、又有谁曾欺辱于她,民妇可谓一清二楚。谢公子,您对此是否感兴趣呢?” 谢遥川微微挑起眉毛,目光投向她。她刚才特别强调了“八年”这个时间点,而云静岑也已经离世整整八年了。 谢遥川环顾四周,对这片地区的房屋显得有些不满,最终他手指向马车,说道,“嗯,确实挺感兴趣的。云娘子,请,上车详谈。” 谢遥川倚靠在车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到侍卫们将其他人全都阻拦在车外后,才放心地放下帘子,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位略显拘谨地站在车门旁的云娘子。 他抬起手,斟满两杯茶水。 “若是按照辈分算的话,在下应当称呼您一声表姑?”谢遥川嘴角轻扬,微笑着看着她,“您刚才的言下之意,莫非是您知晓我在此处想要调查何事?” 她方才虽然借着予兮说知道她的事情,但其实还是在说其他的事情。 云娘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铺放在座位上,这才缓缓坐下来,眼神坚定地凝视着谢遥川,“没错,我清楚你所关心之事。然而,在此之前……我更想了解一下如今云家的状况。” 她已在这种地方生活了漫长的八年,前四年一直被困在地窖里,没有阳光,备受禁锢。 直至四年前,她才开始妥协,接受了她的命运,从地窖里出来,但却始终无法脱离这个村落,更无法知道远在京城的云家的事情。 她在里面坚持的四年,都是想家人定会来救她的,一直坚持着不愿意顺从,她厌恶这个地方所有肮脏的人。 那个男的这辈子都遇不到她这样子的贵女,他也不配碰她。 可她坚持了四年,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每一天都等不到,反而是自己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日日被打,被辱骂,被折磨。 可她和话本子里发生的不一样,没有任何人来救她。 她彻底失望了,才妥协了,怀了孕,才从那个地窖出来。 她想过,既然如此就好好地活下去,没那个命过富贵日子,那便在乡野间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苦了点,累了点,只要能活着就挺好的了。 可她怀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因为被诊脉确定是女孩子而活活被她夫君打掉了。 一拳一拳地打在她的身上,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没了。 生活下来的希望也没了。 一直到去年她才生下了一个儿子,才被允许可以在村子里带孩子走一走。 她心里这么多年是一直想着云家的,可是为什么,那么疼爱她的娘亲,疼爱她的祖母,全都舍弃了她呢? 只是因为她丢脸了吗? 她被人骗到这种地方,丢了云家的脸面。 所以爹爹娘亲都不要她了,祖母也不要她了,她被彻底舍弃了。 是吗? “云家?”谢遥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恨云家?” 云娘子嘴角微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好像是恨的,但好像,也没那么的恨。 就是想知道,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有了新的孩子,弟弟或者妹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们有没有一刻想过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哪怕过来见她一面呢? “应当,是不恨的。” 第141章 我并不是第一个 谢遥川微微转动着左手手指上那枚温润的玉戒,心中暗自思忖着到底应该怎样告诉眼前这个女子真相。 从她刚才所说的话语之中,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对于云家目前的状况毫不知情,甚至连自己被人已经在京城办了丧事这件事都茫然无知。 若是此刻就这样直白地向她说明一切,恐怕会让她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吧? 谢遥川默默地凝视远方,陷入沉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云家嫡女云静岑,年仅十三岁便不幸溺毙于水中。其母云燕氏因悲痛欲绝,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紧接着,云家长子云静临又遭人毒害身亡。短短一年之间,云家大房接连遭遇变故,如今云家掌权者是云家二房。” 听闻此言,云娘子顿时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之色。她紧紧盯着谢遥川,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泪水如决堤般顺着脸颊滑落,颗颗晶莹剔透,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嗓音却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娘......”然而,刚刚吐出这个字,喉咙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涌出,云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手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痕。 好一会儿过去了,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佛想要努力抓住某件事一般,嘴唇微颤着开口问道,“云静临……竟然中毒身亡了?” 谢遥川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又真挚地凝视着她,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但她刚才分明亲眼看到了啊!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兄长就在那支马队当中…… 等等,不对劲! 以云家昔日的地位,就算如今衰败了,也绝不至于让自家的嫡长子去充当一名普通侍卫呀。 看来,谢遥川确实对她兄长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兄长必定是改了姓名,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想到这里,云娘子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云家怕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云娘子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直视着谢遥川,语气坚定地说道,“谢公子,我要返回京城。关于这个村庄里里外外的一切事宜,我都了然于心。还有,想必前些时日到此探查之人也是出自你手吧?那么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带我一同回京,并赐予我一处能够安身立命的庭院。” 谢遥川轻轻地将杯子放置于桌面之上,嘴角微微上扬,“可。不仅如此,我还会予你一笔丰厚的银两,以供你维持生计所需。” 云娘子目光坚定,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个村落藏匿着那沙国之人,他们乔装打扮成流民在此隐居。” 这句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谢遥川惊愕得睁大双眼,心中暗自思忖,原本以为此事仅牵涉到月国内部,未曾料到竟与那沙国有牵连。 云娘子伸出手,蘸取些许杯中的清水,然后在桌上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月国地图轮廓。 “我们现今所处之地便是此地。而那沙位于此处。这片区域收容的大多是来自边境的流亡百姓。更为巧合的是,从这里抵达那沙以及京城的距离竟然完全相等,可以说是作为中转枢纽的绝佳选择。” 云娘子谈及至此,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谋略。 她自幼勤奋好学,熟读各类兵书战策,对于这些军事战略布局早已烂熟于心。 若非命运多舛,遭遇不测变故,她的志向本应是假扮男子参加科举考试,求取功名,登上状元宝座。 后来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她深深地感到,无论读多少书,如果不会一点武功傍身,那也是无用之功。 云娘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是第一个被卖到这个村子里来的人。月国境内存在大量拐卖儿童的现象,但为何一直难以彻查呢?原因就在于,大多数被拐走的孩子都会被运往其他国家,留在本国的寥寥无几。” “那个那沙国生存条件极为恶劣,水资源极度匮乏。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他们必须不断侵占别国的领土。然而,由于该国人口稀少,无法组建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与其他国家抗衡,于是就只能通过偷窃他国的孩子,并从小加以培养,以备未来之用。” “在月国内部,有特定的团伙负责四处拐骗儿童和妇女。这些人将抓到的人沿路售卖,剩余的则全部送出月国境外。” 云娘子抬起手,指向自己身后的方向,缓缓说道,“顺着这座山向东走大约五十步,然后再往上攀爬半个时辰左右,你会发现一个被石头封住的洞穴。在那里,你将会看到你所期望见到的一切。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月国里有奸细,通敌卖国。我的建议是让人伪装成这里的人,和接头的人联系,顺藤摸瓜,找到京城的人。” “至于我被卖过来一事,我方才已经想明白了。我那日离家之时,有听爹爹说过,有位地位高的人联系过他,说是让他帮忙做一些事情,但他拒绝了。” “所以他改成支持二房的人,把整个云家嫡出全部赶尽杀绝。所以,我应当也是被二房的人坑害到了这里。” “不过,我的仇,我自己会报。除此以外,你想不想知道穆小姐的来历?” 谢遥川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她,“她是穆家的人。” 云娘子自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她娘亲确实是穆家的人,可是她的爹爹,并不是。哪怕是穆家的人也并不一定能知道她那个爹爹的来历。” 第142章 不要这样带坏妹妹 谢遥川微微挑眉,“那你为何知道?” “我去过后山。” 云娘子手指轻点了点桌上她画的地图,手指落在沙漠的区域。 谢遥川沉默地看着地图,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玉阑。” —— “会不会打人?”穆云晨蹲在田边,拽着田边的野草,侧过头看向小予兮。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点头,“会。” 穆云晨瞬间站了起身,笑着开口,“那你打我一下。” 小予兮:???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小予兮侧过头看向安安静静毫无声响的马车,扭过头,小手握拳,举起来,一下又一下地软绵绵落在穆云晨的胸口。 不疼。 但…… 有点可爱。 穆云晨忍着笑握住小丫头软软的小拳头。 小丫头原本白皙的手因为打他变得略微有些红肿。 穆云晨实在憋不住笑,用手捂住脸,笑出声来。 前世的兮姐一脚就能给他踹飞出去。 现在的小丫头只能锤他胸口,一点也没有感觉。 果然是他农奴翻身的好日子。 穆云晨一只手指抵住小予兮的额头,一推。 满意地看着她双手疯狂扑棱也碰不到他的小模样。 不枉他这段时日又找太医专门拿了一堆药,又天天锻炼,果然窜高了许多。 小予兮扑棱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忿忿地瞪着他,“坏!欺负人!” 小予兮拉住一旁莺蕊的手,指向穆云晨,凶巴巴的告状, “土豆哥哥欺负兮兮!” 穆云晨轻笑了一声,“你就知道告我的状,怎么也不见你告其他人的状?” 小予兮食指抵在眼睛下面,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立马躲到莺蕊的身后。 她怂的很。 “过来,我教你怎么打人。”穆云晨轻轻招了招手。 小丫头立马不长记性地又凑到了他身边。 “你看好,如果有人这样打你,你就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腿这样抬起来,往他裤裆踢!如果你抓不住他的胳膊,你就装作被他打倒,扮猪吃虎,趁他不备继续往他裤裆……” 穆云晨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遥川捏住耳朵,提溜起来。 “疼疼疼疼疼疼!”穆云晨挣扎着从他手里逃脱,捂住耳朵,一脸幽怨。 “不要这样带坏妹妹。”谢遥川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颇为无奈。 “兮兮若是想学,回去让你二哥教,就云晨这个三脚猫功夫,也就只能跟同龄的没学过武的小孩子打打。” 穆云晨一脸不服,他的方法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哪像谢遥川一脸文弱书生像,只能躲个几招。 而且他怎么就是三脚猫功夫了?他前世可是被封大将军的人! 虽然是在兮姐的手下,但他还是很厉害的! 若不是他现在还小,早把谢遥川打的满地找牙了! 云娘子安静地站在旁侧,不停地看向四周,然后蓦然眼睛顿住。 直直地落在走过来的哥哥身上。 那人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大人,刚才县令来过一趟,说玉山府的沈大人想要拜见您。” “沈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穆云晨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愤恨之色。 对于这位沈知节大人,穆云晨自然不会陌生。他记得清清楚楚,此人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令人难以置信。 从最初的县丞一步步晋升至知县、知府,最终成为了御史大夫。 而正是这个人,在上一世的时候曾经弹劾穆家,导致年迈的祖母被关进了牢狱之中,娘亲也遭受了极大的屈辱。 像沈知节这样出身草莽之人,如果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持,绝对不敢轻易招惹穆家这样的名门望族。 那么,究竟是谁在他背后撑腰,让他有如此胆量? 一旁的谢遥川同样感到十分惊诧。他前一刻才刚刚得知这里可能与那沙有关,没想到紧接着那位玉山府沈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赶来求见。 这消息传递得如此迅速,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一行人来到这个小村庄,虽然一路上行事奢华,但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他们不过是一群富家子弟出来游山玩水罢了,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与朝堂政事扯上关系。 然而,这位沈大人却能如此迅速地知晓他的身份,并急于前来拜访。这足以说明此地确实存在问题,而且很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安排到县令府见面。”谢遥川轻声嘱咐。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云娘子一眼,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怎么一直盯着他在看,但面上依旧顺从地点头回应,“是。” 云娘子见着他看见她的面容后,完全没有理会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都没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一秒。 小予兮看见云娘子情绪不好,有些担忧地蹭过去,一把抱住云娘子。“云姐姐。” 云娘子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二丫变化极大,从当初一个头发都枯黄的一顿饭都吃不到的小丫头,被人接回去后都养的像从小就在京城里娇养大的千金小姐。 谢遥川正打算离开这里的脚步微顿。 姐姐? 他喊她表姑,她喊她姐姐? “云姐姐,胜哥儿呢?”小予兮抱着她不愿意松手。 她小时候基本很难能吃得到米汤,家里爹爹娘亲并不喜欢她,如果没能从山上采到什么野菜或者捡到野鸡的蛋,那她就会被饿着肚子。 大部分时候都是三妹妹想办法给她剩一点让她吃。 有时候就是云娘子偷偷摸摸地给她留一口饭。 就这样一点点活下来的。 “胜儿,胜儿他还在睡着。待会儿带你见见他。”云娘子声音轻柔,说话时像涓涓细流,让人格外的舒服。 云娘子轻笑着抚摸着小丫头的头发,用手比划了一下,“胜儿已经长大了些。”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侍卫听到这声音蓦地一怔,往回看了眼,看着一副农妇装扮的女子,心里疑虑加重,但还是加快速度去通知谢大人的指令。 第143章 胆敢污蔑朝廷命官 云娘子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走进屋内,她紧紧地用襁褓将孩子包裹起来,并牢牢地抱在怀中。 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想避开李家那两个疯子。 就在这时,李婆子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破侍卫们组成的防线,狠狠地一巴掌抽打在云娘子的脸颊上,同时伸手试图抢夺她怀中的孩子。 “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在外头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现在居然还妄想带着我的乖孙离开?快把孩子还给我!”李婆子一边怒声呵斥,一边拼命地掰扯着云娘子的手指,企图将孩子从她怀里抢走。 一旁的侍卫见状,急忙上前将情绪激动的李婆子按压在一旁。 其中一名侍卫抬起头来,对云娘子说道,“云姑娘,您先行离开这里。” 然而,云娘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满脸都是惊愕与无助,挣扎着要把她抓着她的手给摆脱开来。 “走?你们让她走?我早就看出来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女人搭上那个人的马车后肯定不干好事!她自己妄图攀高枝,还要把我们李家唯一的宝贝孙子也一起拐跑!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李婆子头被按在地上,依旧骂骂咧咧,语气中的愤怒和怨恨丝毫未减。 当李大赶到时,他恰好目睹了这混乱的一幕。二话不说,举起一根扁担便朝这群人猛扑过来,毫不留情地朝着他们身上疯狂敲打。 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发出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都发泄出来。 云娘子紧紧护住怀中的孩子,闭上眼睛,用背护着孩子。 一棍棍打到身上,完全一声不吭。 这些侍卫乃是县令府邸中的护卫,他们被县令特意安排出来随驾的。只能勉强说充个场面,但武艺实在不敢恭维,可以说是只有三脚猫般的水平罢了。 再加上在出行前,他们曾受到明确指示,不得对村民们使用暴力手段,这使得他们只能硬扛,没办法从那个人手中抢夺扁担。 之前穆府车队的那位侍卫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并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处。直到此时,其他侍卫方才胆敢上前将他牢牢制住。 随后,侍卫快步走上前去,将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的云娘子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 云娘子神情恍惚,任由他扶起自己并站稳身形。她紧紧抱住怀中受惊哭泣的孩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出内心的波澜。 哥哥。 “在下穆家侍卫十三。” 云娘子轻柔地安抚着因惊吓而啼哭不止的孩子,然后优雅地向十三躬身施礼,声音微颤着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多谢十三公子。” 声音婉转悠扬,令人心生怜惜。 李大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目光盈盈地看向那穆家侍卫的模样,心里直冒火。 尽管此时此刻自己正被死死压在地上,但他还是忍不住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贱人!看到个男人就像条哈巴狗一样贴上去!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那个姓穆的不过是贪图你一时新鲜,在车上把你给睡了,你居然还有脸抱着孩子吵着闹着要跟人家走?” 云娘子转头瞄了一眼十三,发现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赶忙开口解释道,“你怎能如此信口胡诌、凭空捏造事实呢?谢公子身份显赫,你……你怎敢这般污蔑他人清誉啊!” 话音未落,云娘子便心急如焚得落下泪来。 若此刻仅有她孤身一人在场,面对这种无耻谰言,她必定会视若无睹,权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罢了。 然而眼下,她的亲哥哥就站在一旁。 虽说其兄并未认出自己,但此情此景着实令她倍感尴尬,无地自容。 云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径直走上前去,对着李大猛踹两脚泄愤。 “肮脏之人,内心龌蹉至极,思想龌龊不堪!我不过是在马车上同谢公子聊了寥寥数语而已,怎会……又何来……”云娘子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却是始终难以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十三眼见着云娘子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但脸色依旧冰冷如霜,目光冷冽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那人,沉声道,“胆敢污蔑朝廷命官,当处以杖责三十。” 李大闻言,顿时怒目圆睁,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她可是李的媳妇啊!你们这帮混蛋竟敢强行闯入老子家,抢走老子的妻儿!难道你们就安然无事吗?穷苦百姓不仅要遭受这般待遇,还要挨打受罚?这世间哪有这般天理不公之事!” “放开老子!老子要去县衙擂鼓喊冤!你们这些当官的凭借手中权势,肆意欺压残害咱们农民!”李大拼命挣扎反抗,企图挣脱束缚逃离现场。 李大毕竟是猎人出身,时常翻山越岭捕猎砍柴,其膂力过人,绝非寻常人可比。而这些在县令府邸里娇生惯养的护卫们,自然无法抵挡得住他的蛮力。 云娘子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见那个男子挣脱束缚后径直朝自己奔来,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遮住面容。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出现,云娘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缓缓移开手掌,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向外张望。 此时此刻,十三正紧紧压住李大的身躯,两人之间的角力愈发激烈,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仿佛有骨头断裂开来。 紧接着,一阵凄厉至极、惨绝人寰的嚎叫声骤然划破长空,响彻整个村落。 面对此情此景,十三却毫无波澜,脸上既没有喜悦之色也不见愤怒神情,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李大,那眼神冷漠得如同在看待一具尸体一般。 毕竟作为穆家悉心栽培的暗卫,他早已历经无数生死场面,目睹过太多死亡。 第144章 口蜜腹剑的笑面虎 对于这样的场景,又怎会心生丝毫怜悯或愧疚之情呢? 对他而言,未能亲手将此人斩杀反倒成了一种遗憾。 而此时的李大正被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满脸狰狞扭曲,汗水如雨点般不断滴落。 听到十三的问话,他狠狠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哼!就算她死了也是老子的婆娘,注定要随老子一同入坟!这辈子都没法逃脱老子的手掌心!” 十三拍了拍手缓缓站起身子来,眼神冷漠如冰般凝视着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困难且急促的李大,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李大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大声嚷嚷道,“什么入籍不入籍的!她就是老子媳妇,她怀里抱着的是老子的娃!整个村子的人都晓得!”他试图用大声掩盖内心的不安。 十三轻声笑了起来,仿佛对李大的回答感到无比可笑和无奈,“月国律法明文规定,未曾入籍者皆视为黑户。而恰巧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路过此处,发现一名黑户女子,自然应当将其带回京城审讯查案,有何不妥?” 接着,十三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继续说道,“路过此地,还有些地痞无赖竟敢公然诋毁污蔑朝廷命官,扰乱朝廷官员办公秩序。侍卫对这些恶徒略施惩戒以维持秩序,又有何不妥?” 最后,十三弯下腰去,凑近李大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冷冷地质问道:“这位地痞流氓,你觉得呢?” 李大被吓地往后猛地一躲,看向一旁的云娘子,咬牙切齿道,“老子待你不薄,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就这样铁了心的要走?娃没了爹,你还真觉得自己能养活得了一个娃?” 云娘子咬着唇,轻轻拍了拍襁褓中的孩子,“我能。十三公子,我们走吧。” 十三将手中的扁担扔在地上,看向她,“你放心,谢大人许诺给你的,必然会允诺。” —— “这位,想必就是穆家的那位表姑娘了吧?”一位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轻笑着看着小予兮。 说完,便抬起头礼节周到地行了一礼,“下官沈知节,见过谢大人。谢大人从京城一路直奔此地,可是有何命案在查?” 沈知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让人感觉他是一个非常好相处、容易沟通的人。 然而,谢遥川心中却有些疑惑和警惕。他刚刚与云娘子交谈过,所以当听到沈知节说出“命案”二字时,不禁心生疑虑,觉得他似乎另有所指。 谢遥川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命案?嗯……我手上可是堆积了上百起命案呢,不知道沈大人所说的究竟是哪一桩啊?”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沈知节,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端倪。 沈知节当然清楚,这位大理寺少卿虽然身居要职,但实际上处理案件的能力并不高。 十个案子里往往只有两三个能够真正查出真相,还都是靠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去侦破。 如果询问他关于案件的具体细节,恐怕他只会一无所知;但若谈论起京城有哪些有趣的地方或者娱乐活动,他倒是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 这次谢遥川从京城一路奔波至此,途中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可不知为何,沈知节总觉得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沈知节温和地笑了笑,“自然是谢大人现在在查的这个。下官听说谢大人方才在村子里要了一个农妇?那农妇有什么好玩的,谢大人若是喜欢,下官府中有几位年轻貌美的舞姬,身材婀娜多姿,舞姿绝美,必然合谢大人心意。” 谢遥川伸手将车上的小予兮抱下来,面上挂着笑,心中却是大吃一惊。 这个事是刚刚才发生的,他这边刚到,沈知节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未免太快了些? 谢遥川摇了摇头,“沈大人可不能乱说,在下尚未娶妻,这传言扔出来,在下得被请家法的。只是办案罢了,那女子身份不详,在下看着认为她可能有什么命案在身,这才要带去京城审查。哪里有什么在车上要一个农妇这种事情发生啊?” 沈知节了然地点了点头,“理解,理解。谢大人,请。” 沈知节看向跟在谢遥川身后那个粉雕玉琢般可爱的表姑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伸手去拉穆家的这位表姑娘,但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用力地打在了他的手上。 沈知节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默不作声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那个打他手的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位想必就是穆家的三少爷吧?我前两年曾经有幸见过穆将军一面,今日一见,三少爷与穆将军当真是长得极为相像啊!将来必定也会成为一名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他这一番场面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既夸赞了穆云晨,又表达了对穆将军的敬意。 若是换做前世此时的穆云晨,听到这样的夸奖恐怕早已心花怒放、飘飘然起来了。 然而如今的穆云晨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此刻面对沈知节的赞美,他只觉得对方是个口蜜腹剑的笑面虎,不知道心里正打着什么坏主意。 穆云晨紧紧抓住小予兮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小予兮,记住了哦,千万不要让那些不知道来历的人随便碰你的手。万一遇到坏人,他们可能会把你拐走,然后卖到那些穷苦偏僻的山沟沟里去,到时候可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小予兮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她知道,土豆哥哥每次都特别讨厌别人碰她,所以这些话她一直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沈知节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彻底僵在脸上,过了片刻,才重新温和地看着他们,话中有些阴恻恻的,“穆三少爷和表姑娘的关系可真好。” 第145章 这杯羹可不好分 穆云晨冷哼一声,“兮兮是本少爷的妹妹,自然关系好。” 穆云晨拉着小予兮的手,鼻孔朝天地傲娇地转过身子,直接绕开他。 沈知节轻笑了声,并没在意他的少爷脾气,眼睛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着谢遥川身后进了屋子。 —— 沈知节微笑着伸出手,为谢遥川斟满了一杯香茗,然后轻声说道,“下官一听闻谢大人莅临此地,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了。听说谢大人在瓷禾县可是与那些人都有了合作。既然谢大人有意与他们合作,能否顺便为下官行个方便呢?” 说罢,沈知节恭恭敬敬地将茶杯递到谢遥川面前,微微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对方身上。 谢遥川手持折扇,轻轻按下沈知节高举的茶杯,抬头望了一眼站在院子外的两个孩子。 心中暗自惊叹,这沈知节的消息来源竟然如此灵通,自己与瓷禾县那些人的交涉细节,恐怕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究竟他在多少地方布下了眼线? 谢遥川心里瞬间警铃大做。 “沈大人或许还不了解情况,瓷禾县那边给出的条件相当优厚。若要说行个方便,那么沈大人能够提供什么样的筹码呢?”谢遥川用扇子轻轻敲击着桌面,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谢大人难道不想先问问下官希望谢大人去做些什么吗?”沈知节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隐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谢遥川自信地笑了笑,“无论什么事,都没有我做不到的。” “可下官的事,涉及边境,谢大人也能做到吗?” 谢遥川脸上的笑收敛起来,蓦然坐直身子,“你想做些什么?” “下官想往外送一批货。事成可给大人这个数。”沈知节伸出三只手指,眼底尽是笑意。 这笔钱相当有诚意,如若谢遥川当真是个草包,只要有钱就能办事的话,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但若只是假装成草包的话,那他要做什么就不一定了。 谢遥川瞪大双眼,极其震惊,连忙一连串的追问,“你竟如此有钱?做的什么买卖?能赚这么多?” 沈知节眉眼微垂,将杯子再次双手奉上,“国难财,自然好赚。谢大人不如来分一杯羹?” 谢遥川脸上的笑渐退,“这杯羹可不好分啊?” 沈知节眼底闪过一丝暗意,幽幽地看着他。 谢遥川摆了摆扇子,“这个数让我做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行,”谢遥川将扇子搁下,狮子大开口道,“至少五成。” “谢大人未免有些过于贪心了吧?”沈知节不怕他贪心,不贪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当然是越贪越好。 “我做的事,可是最关键的一步。”谢遥川摇了摇头。 “四成。” 谢遥川轻笑着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茶杯,“成交。” 沈知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依我之见,谢大人恐怕即将启程返回京城了吧?近来官道上盗匪横行,流寇众多,谢大人务必多加小心啊。” 听到“流寇”二字,谢遥川不禁皱起眉头,满脸狐疑。他来时一路顺畅,并没有遭遇任何异常情况。此前路过其他几座县城时,也未曾听那些县官提及此事。更重要的是,京城方面从未传出有关流寇出没的消息。 事实上,几年前确实曾出现过一批流寇,但当时已被穆云南率军悉数剿灭。怎会如此迅速地卷土重来?谢遥川心中暗自思忖。 “多谢沈大人提醒,只是不知这些流寇究竟从何而来?”谢遥川追问道。 沈知节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语气格外恳切,“还请谢大人归途谨慎行事,听闻您此前在京城饮酒时因与人争执打斗而负伤,想必并不擅长武功。此番回京路途遥远,切记安排暗卫随身保护。毕竟穆家那两个孩子也需要您的照顾。” 谢遥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好意,但对于流寇的来历仍深感困惑,“此地的流寇究竟是从何而来?” 沈知节轻轻叹了口气,回答说:“这些流寇大多来自四面八方,背景复杂。谢大人刚刚才与下官达成合作,万万不可在此刻发生意外呀。” 谢遥川静静地坐在车内,微微挑起窗帘一角,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茂密的树林。四周静谧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沉睡之中。 他轻轻转过头,凝视着身旁相互依偎而眠的两个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待在马车上,确实是有些疲惫不堪了。 然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前几日与沈知节的那场对话。谢遥川想着他说的几句话总觉得有些怪异,仿佛那些话语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般。 虽然此次出行的人众多,但并非人人精通武艺,甚至许多都是家丁丫鬟。跟随的几位暗卫是穆云朝特意派来守护穆予兮的,如果真如沈知节所言遭遇了流寇,恐怕难以确保周全。 可是,世上哪有这般凑巧之事? 偏偏就让他们碰上了流寇? 谢遥川心头暗自思忖,眉头渐渐皱起。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剧刹车,巨大的惯性使得小予兮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谢遥川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 看着小家伙依然酣睡如初,毫无察觉,只笑了笑,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座位上,细心地盖上衣物。 再次将目光投向因惯性而摔倒在车厢内的穆云晨身上。只见穆云晨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巴,然后像个蚕宝宝一样蜷缩着身体钻进了小被窝里。 谢遥川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一脸厌恶地用力踢了他一脚,直到把他踹到椅子下面去,这才伸手掀开帘子,注视着车外正在交手中的侍卫们。 其实,暗卫中只有两个人乔装成了侍卫,一个叫十三,另一个则叫十九。此外,还有其他几个暗卫隐藏在暗处…… 等等…… 第146章 谢遥川昏迷 谢遥川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沉,他环顾四周那片静谧无声的树林,又凝视着被十几个敌人包围住的十三和十九,心中不禁猛然一沉。 如今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可暗卫们却至今仍未现身,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被人拖住了无法脱身,要么就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谢遥川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地望向位于车尾处、专门供丫鬟们搭乘的那节车厢。云娘子此刻正在那里。 原本,按照常理,如果此事与沈知节相关联,那么他的想法理应是设法阻拦他将云娘子带回京城才对。 毕竟,他理应担心云娘子是否知晓一些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尤其是近几日以来,沈知节频繁地往他房间里送人,并劝告他不要将这个农妇带回京城。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并无任何人特别前往攻击那节车厢。 如此看来,可以推断出与他先前所担忧的涉及那沙交易之事,沈知节似乎并不在乎云娘子是否了解或泄露某些信息。 这些人显然都将注意力集中于围攻他所身处的这辆马车上。 谢遥川似有所悟,这群人真正的目标应当就是他吧? 谢遥川下意识地回过头,瞥了一眼身旁那两个熟睡中的孩子,然后毅然决然地掀起车帘,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而下,迅速闪身至旁边。 果不其然,那群人刹那间手持刀剑棍棒,气势汹汹地朝着他疾驰而来。 谢遥川身形敏捷地一闪而过,轻松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刹那间,数名侍卫如闪电般迅速冲上前来,将他们牢牢挡住,并紧密地护卫住谢遥川。 谢遥川满脸狐疑地望向那些人。 尽管他对外声称自己并不通晓武艺,但实际上,他与穆云朝、穆云南自幼一起成长,并且同样接受过安家老爷子的亲身传授教导。 对于他人所施展出的招数套路,他早已烂熟于心。 这些人明显有意未携带自身擅长使用的兵器,反而手持普通常见的刀枪棍棒等物向他们发动攻击。 尽管伪装得颇为逼真,但谢遥川还是凭借敏锐洞察力一眼识破,这些人皆为专业习武之人。 若非是手中兵刃不称手,恐怕仅凭这些人根本无法压制住他们。 穆云晨和穆予兮仍身处车内。倘若这群人属于那沙一方势力,必然会径直冲向穆家人下手。毕竟穆家的两名年幼孩童正置身于车中,无疑成为他们首要攻击目标。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意味着他们并非那沙的人。 那么唯一合理推测便是,这些人是沈知节派遣来的。 沈知节想做什么? 谢遥川慢慢地将手中扇子上的扇柄用力按下去,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原本隐藏在扇面中的锋利刀刃迅速收缩回原位,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谢遥川心中暗自思忖,沈知节应该是在故意试探。 他想弄清楚是否真的不懂武艺,以及是否真心实意地打算跟他们合作,亦或仅仅是虚情假意地敷衍了事。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扮演一个无能之辈吧。 如果这只是一场试探,沈知节的手下必然不会轻易对他动真格。 所以,他要赌一把,假如自己受伤,沈知节的人会立刻收手。 谢遥川静静地站在树下,身旁的侍卫们则紧密地守护着他。 突然间,谢遥川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那声音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阵轻风拂过树叶般微弱。 谢遥川紧紧握住手中的扇子,手指悄然落在手柄之上。 只需轻轻转动扇柄,瞬间展开扇子并顺势一挥,就能让背后之人永远失去开口说话的机会。 可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谢遥川却将扇子悄悄收入袖中。 紧接着,只觉得后脑勺猛然遭受一击,剧痛袭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最终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当小予兮再度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已经待了数日之久的县令府邸之中,来不及穿鞋便匆匆忙忙地跑出门外。 就在她刚踏出房门之际,毫无防备地一头撞进了云娘子温暖的怀抱之中。 云娘子眉眼中透露出一股温柔与和善,因为正是她给这两个孩子服下了药物,导致他们一整日都处于昏睡状态。 其实,昨天她就隐约察觉到那位沈大人似乎有所企图,但又担心两个孩子会闯出什么祸事来,所以特意请来医生要了一些安神药,并将其混入糕点之中。 原本她以为沈知节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谢遥川而已,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下手如此没有轻重,真的把谢遥川给打晕过去了。 “我们不是已经上车出发了吗?” 小予兮满脸疑惑地望着云娘子问道。 云娘子轻轻抚摸着小予兮的头发,微笑着解释道,“途中遭遇了一伙流寇,你的谢哥哥因此受了点伤。我带你去看看他。” 听到这个消息,小予兮的心情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她紧紧揪住云娘子的衣角,焦急地询问道,“遥川哥哥受伤严重吗?” 云娘子轻声笑了笑,安慰她说,“别担心,医正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还在熟睡当中。” 说来也怪,医正那边检查的时候,他身体各方面都很好,而且被打的那一下并不严重,正常应当很快就能醒过来。 但是到现在还在昏睡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予兮从云娘子身上滑下来,跑到谢遥川的床前,用手拍了拍遥川哥哥的手臂,见他身体热热的,松了口气。 穆云晨走了进来,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背,总觉得自己全身都疼,像被人踢了几脚一样。 医正站起身,冲着坐在一旁的沈知节说,“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也确实是在昏迷之中。” 沈知节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微微蹙眉,他特意嘱咐过,只试探一下这个谢遥川是不是真如传言中所说那般无用。 第147章 前世1(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他特意问过,那人说只是轻轻打了一下,根本没用力气。 所以他特意唤来了他府里的医正,给他把脉,居然还是昏睡着? 谢遥川当真是,如此无用? —— 谢遥川头疼剧烈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迷雾,站起身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子洵!”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谢遥川昂起头,一个红衣女子高束着墨发冲着他肆意地笑着。 张开双臂从墙上跳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 他静静地看着笑得肆意的女子,是宫里的那个丫鬟? 又有些不同,好似她本来就应当如此自由自在,肆意妄为的。 “云裳,都说了几次了,这样危险,若我没接住的话……”嘴巴不听使唤地张开。 喊的云裳二字亲密又缠绵。 谢遥川如遭雷击。 云裳? 穆云裳? 云裳从他怀中利落地跳下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云裳?要喊姐姐。没大没小。还不是因着你自幼不习武的缘故?若是你从小认真一些,还会接不住我?” 不习武? 他不是和云朝一起在安爷爷那边习武的吗? “云裳姐姐,好姐姐。是弟弟错了,是弟弟太懒了。”谢遥川顺着她的话说,一点点蹭到她的旁边,手指试探地伸出去拉她的手。 穆云裳猛地转过头来。 两人皆愣在了原地。 太近了。 呼吸交缠着,几乎下一瞬就要吻了上去。 谢遥川默默地凑近了些,看着云裳略微有些泛红的脸,一点点贴上去。 穆云裳猛地捏住他的脸,“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也是你该对姐姐做的事吗?” 穆云裳一直红到了耳根处,脸上依旧装着一副大姐姐的样子,皱着眉教育谢遥川。 谢遥川眉眼含笑,本就是双狐狸眼,此时显得愈发地多情,好像天地万物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余下了她一人。 轻轻握住她白皙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一步步逼近她,将她抵在墙角,垂头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睛。 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吹了一下。 穆云裳整个人都僵住,想说些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不应该这样的。 可是,又觉得应该这样。 谢遥川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姐姐,姐姐教什么,子洵都应当学会的,可这个事情,子洵不太想听姐姐的。子洵教姐姐好不好?” 穆云裳紧张地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变了个样子的邻家的弟弟,有些害怕。 “子洵听说,穆家在给姐姐介绍亲事。那姐姐觉得子洵如何?”谢遥川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脸,慢慢地逼近。 穆云裳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腿有些发软,却被他牢牢地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姐姐不说话,子洵便当姐姐默认了。” 穆云裳刚要开口,唇上就落下一吻。 封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春风拂过,落下了满地的桃花。 许久,谢遥川才松开她,牢牢地扶住她发软的身子。 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穆云裳连忙背过身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转头瞪了他一眼,却含着一丝的羞恼之意。 谢遥川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唇角,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大小姐!”丫鬟见着她站在桃树下,急匆匆地就跑了过来,“陛下传了圣旨。说是要娶穆家的姑娘。” 谢遥川眼睛蓦然一沉,立马转头看向穆云裳。 穆云裳微颤眼睫,眉眼有些疑惑,提起红裙便要随着丫鬟离开。 谢遥川手中一空,眉眼间有几分的委屈,像是只被丢弃的狗狗,可怜兮兮地望向离开的云裳。 “姐姐~” 穆云裳听着他有些委屈的声音,冲着他摇了摇头,“皇上与云南相识,怕是要娶云南。云南一直想当大将军,我得去安抚一下她。” 谢遥川听着她话中没有对他生气的意思,眼睛一亮,又蹭了过去,见旁侧有丫鬟,不敢太过逾矩,只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侧。 不过,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她没有生气,就是代表对他做的事情并不厌恶,也就是说她对他也是喜欢的。 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的。 穆云裳到前厅的时候,皇宫里负责传圣旨的太监已经离开多时。 只有云南跪在大厅里,一脸不服地喊着,“大姐还没嫁人,怎的就轮到了我?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安家和穆家的小一辈有谁能打的过我?我才不要进那后宫和一群女子争风吃醋!” 穆云裳匆匆走上前双手接过娘亲手里的圣旨,展开看着圣旨上的字。 皇上要封云南为皇后? 穆云裳很难想象云南进了后宫会是个什么样子。 岂不是要把整个后宫给掀翻了天? 这着实有些不妥。 “娘,此事确实有些不妥。云南她,并不合适。” 安妧轻叹了一口气,安静地看着她们两个,“但凡云南有你一半的……”安妧话没说完,便拧着眉看着她高高束起的墨发,“别和你妹妹学这些有的没的。” “怎的其他家里的姑娘一个个都知书达礼的,我生的怎么就一个都不会琴棋书画?但凡你们两个有一个人这些能拿得出手,我都不用天天头疼你们的婚事。还有云南啊!你怎的就招惹了皇上呢?” 云南张开嘴,又立马闭上,一脸无语地开口,“我哪知道随手捡的一个乞丐以后能成为皇上啊?我也不喜欢他啊?他这叫什么……” “叫,叫……叫什么来着?” 云裳默默开口,小声地接道,“叫恩将仇报。” “对,就是恩将仇报!狗祁渊,下次见到他就把他腿给打断!”云南默默地握紧拳头挥了挥胳膊,一脸的忿忿不平。 安妧用力拍了拍桌子,盯着穆云南,呵斥道,“你这胆子当真是大!皇上的名讳怎能随意说出口?就你这破性子,也不知道皇上看上了你哪里?还是说,你得罪了他,他是故意报复你啊?” 后面半句明显声音小了许多。 第148章 前世2(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我……我……”穆云南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名堂来。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接到这道赐婚的圣旨。 “难道说……”穆云南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我三年前踢的那一脚,他一直记恨到了现在?” “哪有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啊!他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皇……”穆云南越说越激动,但看到母亲脸色越发阴沉后,便像被噤声一般戛然而止,乖乖闭上嘴巴,安静下来。 她最害怕看到母亲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样子。 穆云裳揉了揉眉心,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行。” 穆云南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说,“我要去找宋祁渊问清楚!” 穆云裳惊讶得睁大眼睛,望着穆云南远去的背影,然后默默转头看向正努力克制怒火的母亲。 尤其是看到母亲的手紧紧握住缠在腰间、充当腰带的皮鞭。 穆云裳立刻端正神色,恭恭敬敬地向母亲行了个礼,说道,“娘,您别生气,女儿这就去把云南找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溜走。 刚刚踏出娘亲的院门,还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扎进了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之中。 谢遥川低沉温柔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姐姐如此匆忙,可是急于与我相见?” 穆云裳一时间有些恍惚,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恰好对上他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用力将他推开,神色慌乱地环顾四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此处乃是穆府,你休要胡来,倘若被旁人瞧见了……” 谢遥川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了起来,缓缓向前迈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调侃道,“姐姐的言下之意莫非是说,只要不在穆府,子洵便做些胡来的事了?” 穆云裳双眸骤然瞪大,似乎未曾料到眼前这个向来乖巧听话的弟弟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穆云裳气呼呼地挣脱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提起裙摆,转身绕过他快步离去。 谢遥川却并未就此罢休,嬉皮笑脸地紧随其后,“姐姐莫要动怒。” 谢遥川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黏在穆云裳身后。 穆府的下人们远远望见谢家公子这般紧跟着大小姐,纷纷默契十足地改变行进方向,刻意避开与他们相遇。 大小姐及笄了一年多,虽然府上一直有说亲的媒婆进进出出要给大小姐说亲,但夫人那里一直都没有拍板。 他们大概猜着应当是与谢家定了的。 只是谢家公子小了大小姐一岁,月国的男子最低也得十七之后才能娶妻。 尤其如果是有官职在身的十七之前是不允许定亲的。 只能说大小姐还得再等个一两年。 “你别跟着我。”穆云裳边走边往后瞪了他一眼。 “姐姐既不理睬子洵,又不许子洵跟随,难道是得手后便心生厌倦了么?”谢遥川美目微眨,流露出无尽哀怨,宛如一只遭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穆云裳愤然转身,伸手捂住他的双唇,双颊如熟透苹果般绯红一片,“你……你……” 就在此时,穆云裳惊觉他竟然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急忙抽回双手,满脸羞愤地嗔道,“你今日怎会这般轻狂无礼。” 谢遥川垂着眼睫,脸上的笑意消失,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微颤,“我听说,新科状元来提亲了,而且还是温家的人。” 穆云裳微愣,刚才他的那些委屈的模样都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但现在他的声音是真的在发颤。 她从没见过谢遥川这副不安的模样。 “你不是探花吗?在意姓温的那个状元做什么?” “姐姐居然知道他的姓。”谢遥川话里极其委屈。 穆云裳被他的话怔住,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你说是温家的吗? “姐姐之前都没在意过那些状元的名字。” 穆云裳踮起脚尖,抬起手狠狠敲了他一下。 “小小年纪,天天想那么多。我不认识他,日后也不会认识他,满意了?” “那姐姐既看不上状元,那能否看得上探花郎?”谢遥川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向穆云裳的眼睛。 穆云裳垂眸,小声地嘀咕一句,“等你能娶妻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这话,便留下一句,“我还得去找云南,她那性子怕是会惹了事。” “你再跟着我,便当真不理你了。” 谢遥川正想跟上去的时候,蓦然整个人回过神来。 他进的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其他人的记忆里? 还是说,他这是做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梦? 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穆家的大小姐。 眼前雾渐渐散去。 只有四岁左右的谢遥川被人堵在墙角。 谢家得罪了皇上,近期正是各个世家打压的时候。 谢遥川上的是国院的初院,没有家庭在背后做着支撑,根本很难在初院待着。 谢遥川长得精致,像极了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娃娃,让原本就有施暴力的这些人更加想虐待他,欺凌他。 突然间,一根长长的鞭子如闪电般从一旁呼啸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抽打在这些人的身上! 每一鞭都毫不留情,仿佛要将他们的皮肉撕裂开来! 那些原本还在破口大骂、嚣张跋扈的施暴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 他们转头看清来人竟然是穆家的大小姐穆云裳时,脸色更是剧变,急忙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窜而去。 要知道,这位穆云裳可是安家老爷子的嫡女与穆家大少爷所生之子啊! 如此显赫的身世背景,又有谁敢轻易招惹?要么惨死在她的手中,要么回家遭受家人的严惩。权衡利弊之下,还不如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赶紧逃离现场。 赌的就是穆家大小姐没记得他们的长相。 穆云裳身着一袭粉色的衣裙,身姿绰约,亭亭玉立。 第149章 前世3(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她将手中的鞭子随意地卷起,然后双手叉腰,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蜷缩在墙角的谢遥川。 谢遥川身形单薄消瘦,面容憔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被他人欺凌留下的鲜红痕迹。 衣裳也已残破不堪,松垮地挂在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狼狈不堪,他那张原本就极为精致的面庞此刻却越发惹人怜爱,晶莹剔透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滑落,微微颤动的睫毛下,眼眸直直地望向穆云裳。 穆云裳看着她想起家里那个只有四岁就偷偷摸摸跑去军营里比她还要凶残几分的妹妹,有些好奇地用手扒开黏在那个娃娃脸上的发丝。 看着他那张比宫中娘娘还要精致的小脸,眼睛骤然亮起,“你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如此好看。你做我的妹妹,我保护你好不好?” 她可想要一个漂亮的妹妹了。 娘亲倒是生了一对龙凤胎,但是弟弟从小就板着一张脸,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我最酷的模样。 妹妹则是比她还要狠,不到三岁就跑去了姥爷的军营里,跟着那些军人一起练。 她最多就是学着娘亲甩两下鞭子罢了。 不过,这个妹妹,倒是很戳她的心。 他们都说穆家权势滔天,也不知道,她把这个妹妹捡回家行不行? 娘亲,应当不会生气的吧? 谢遥川从小被人欺负惯了,贯会审时度势,他认得她,穆家大小姐穆云裳,名字虽叫云裳,但完全没有名字如此温和,反而是天天拿着个鞭子招摇撞市。 但地位极高,若是能得到她的庇佑,必然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谢遥川低着头,小声地开口,“我不是姑娘,我是男孩子。” 穆云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从怀里好不容易翻出来自己一直没用过的帕子,将漂亮妹妹脸上的灰尘全都给擦了个干净。 认真地看着他这张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恍然大悟。 他定是怕被人欺负了,才一直对外说自己是个男孩子的,那她更应当保护他才是。 这么可怜的小妹妹,怎么能被那群坏人给欺负了呢? 穆云裳握住他的手,暗叹了一声,好软的手。 又看向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那你日后就是我的弟弟,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你还记着刚刚是哪些人欺负你的吗?”穆云裳冷着小脸认真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记不住别人的长相。” 就连自己的弟弟妹妹,她都是靠着他们的声音记得的。 不像他,长得如此漂亮,就像原本蒙上了一层雾,突然被他剥开了一样。 但她看着他其实也没办法完全地描绘出他的五官。 只是有一种,他绝对长得很是精致的感觉。 尤其是他眼角的那颗痣。 很有辨识度。 “我……记得。”他的记忆力一向都很好。 “那你跟我走,他们欺负了你,我给打回来。我穆云裳的弟弟,决不能被任何人欺负。” 谢遥川怔愣地看着她紧紧拉住的他的手,心里猛然一跳。 谢遥川见着她一连揍了十几个人,有一些是之前欺负过他,他有了私心,想让她去帮忙报仇的,她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地揍了那人一顿。 真的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并不在刚刚打他的人行列里面。 穆云裳打人打的手腕有些疼,自然地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帮忙揉揉。 谢遥川一边轻轻地揉,一边看着她,“若是他们刚刚并不是打我的那群人,怎么办?” “不是?”穆云裳歪了歪头,有些不理解,“不是便不是咯?那便是我瞧着他们不爽打了他们,与你又没什么关系。” 几日后,再来上学的穆云裳穿着鹅黄色的漂亮小裙子,头发挽着精致的发髻,手里一直拿着鞭子不见了踪影。 穆云裳垂头丧气地看着他,“那群人实在可恶,竟然会告状。娘亲收走了我的鞭子,还让我学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哪里什么好学的?我以后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你找别的姐姐吧。” 谢遥川轻声哄着她,“没关系,姐姐,我保护你。” 穆云裳看着他的小身板,轻哼了一声,就他还想保护她?怕是一拳就被人给打倒了。 还没穆云朝那个小身板靠谱呢。 —— 此间几年的时光太过琐碎,但无一例外他的身侧每次都会出现穆云裳。 谢遥川握着书册坐在案前,已是长大了许多。 穆云裳挨着他坐在一旁,学着他看着手里的书册,似是有几分的无聊,她拿起一只笔在他的书册的空白处画起了画。 穆云裳这几年在家里不断给她请了师傅的熏陶下,其实作画极其厉害,可她偏偏就是特意画了个丑丑的人脸,在那脸上画了雾。 怼到他面前,笑着说,“好看吗?” 谢遥川看着她脸上憋着的笑,自然是知道她这画的是他。 谢遥川作势点了点头,“好看,和云裳姐姐一般好看。” 穆云裳瞪大了眼睛,又垂眸看向手里的画,又看向他,指着画上眼角的泪痣,“你没发现画的是你吗?” “我?” 谢遥川故作诧异,“姐姐眼里,我就长这副模样吗?” 穆云裳有点伤心,她虽然跟着画师身后学了许久,但一直不敢去画人脸。 “那你是什么样子的呢?”穆云裳极其认真地看向他,她觉着自己画的就是他啊。 谢遥川见她当真是有些难过的情绪,猛地一滞,“你……” “我不大能分辨出来别人的长相。为什么你们都能分辨得出来呢?”穆云裳话里有些委屈,几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谢遥川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一点点让她摸过去,“姐姐,我就长这样。” 穆云裳的手最后停在他的唇上,怔愣着看着他。 “姐姐,你再画一次,我告诉你要改哪些地方。” 穆云裳默默地收回手,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展开放在桌上。 “笔再往下一些,对,这是我的眉毛,像这般,勾勒一下……”谢遥川一句句地指导着她。 穆云裳一笔一笔地落下。 第150章 前世4(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绘出一张美人像。 穆云裳垂眸看着手中画出来的人像。 “我好像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了。”穆云裳侧过头看向他,极其认真。 谢遥川撑着下巴轻笑着看向她,“这么多年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吗?” 穆云裳认真地点头,突然合上了画,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 “那么多人,我只能记得你一个人的样貌。但你却记得那么多人的样貌,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穆云裳看着手上合起来的画像,又转过头看向他。 谢遥川一时语塞,商量道,“那你再把我的长相给忘了?” 穆云裳摇头,小声嘟囔道,“若是你也记不住其他人的样貌,只能记住我的,那才是公平。” 谢遥川轻笑着说,“我是要进大理寺的人,可不能记不住其他人的相貌。” 穆云裳挥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在纸上他的人脸之上画了个大叉,“那便是不公平。” “嗯,是弟弟的错,让姐姐受委屈了。”谢遥川轻声哄着她。 —— “那谢遥川不就是出卖色相陪在穆家大小姐身边吗?也不想想以穆家的家世怎么可能把自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大小姐嫁给他。” “穆家的姑娘出了名气的就穆云裳一人,前段时日在中秋宫宴上一曲成名,刚被封了京城第一才女。被皇上连连称赞,还问她有没有和哪个皇子聊过。怕是日后要进宫为妃啊。” “谢家什么身份,穆家什么身份?那安家军在一日,穆家就能昌盛一日。皇子若想够上上面那个位置,就必须想办法娶到穆家的姑娘。” “那谢遥川长得娘里娘气的,哪个好人家的女孩能看得上他?怕是穆家大小姐把他当成姐妹了吧?”这话说的极酸。 谢遥川猛地攥住手里的书。 说来,确实是有好一段时间没能见得到她了。 “听说,皇上啊,近期在让太子接触穆大小姐,怕是有那方面的心思,毕竟穆大小姐也十四了,再有几个月就是能嫁人的年龄了。谢遥川比她还小上一岁。谁会嫁给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 谢遥川怔愣着看着他们走远。 这才认真想着自己对穆云裳的想法。 他听到皇上在撮合穆云裳和太子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找到太子,给他揍一顿。 她那般女子怎么能进后宫之中? 她应当是肆意的,永远自由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一切事物。 若是除了太子以外,有其他更适合她的人,他也会支…… 不。 只要想想就觉着透不过气来,闷的难受。 为什么不能是…… “子洵兄。”肩膀上突然搭着了一个胳膊。 思绪骤然被打乱,谢遥川侧头看向穆云朝。 他是被特意安排与穆云朝一个课时的。 云裳在十岁之时便回府专门请了人入府教导。 唯有他们有计划入朝为官的才继续留在国院。 “云朝兄。” 穆云朝看着他面上有些愁眉苦脸的,有些疑惑。 “怎的这副模样?” “有个问题有些不解。” “什么问题?”谢遥川一向被夫子夸赞聪慧,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谢遥川一脸正色地问他。 穆云朝瞪大眼睛,狠狠一巴掌拍向他的背,“可以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穆云朝一向是书院和家里两头跑,压根不了解外面的事,哪怕是自己姐妹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什么。 “也不是,就是……我有个朋友,近期很是困扰,之前与他交好的姑娘,家里有意给她说亲,已快半月未曾见过了。” “你……你这个朋友,之前与那个姑娘多少天见一次。”穆云朝很从容的接上他的话。 “应当是日日都能见着的。”谢遥川认真思虑了一番,才回他这个问题。 穆云朝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上上下下地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颇有些不可置信。“那可能你……你这个朋友只是不习惯罢了。” 不习惯? 不习惯她不在身边吗? 谢遥川认真点头,“你说的有理。” “云朝。”穆云裳身着一袭红衣,墨色长发高高挽起,用一支玉簪固定住,手持一把油纸伞,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静静地站在马车前,美眸含笑地望着他们。 谢遥川的目光径直穿透雨幕,落在穆云裳身上,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她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一般,美得让人窒息。 谢遥川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动,什么叫做喜欢。 仅仅只是半个月未见,再见到她时,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欢喜和期待,但同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世间万物皆可舍弃,唯有眼前之人,才是他生命中的唯一真谛。 只要能够每天见到她,陪伴在她身旁,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你说想娶穆家的大小姐穆云裳?”谢晖有些诧异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谢遥川。 倒是对他的早熟不大在意,他与夫人便是青梅竹马相识,也是在他这个年龄就知道了自己喜欢她。 只是…… 穆家的姑娘哪里有这么的好娶? “你应当知道,穆家和安家掌管着月国几乎可以称之为全部的兵权,他们不会轻易下嫁女儿的。”谢晖看着被打击到了的儿子,沉默了片刻,再次说道。 “如若你真能考个殿试前三,入了大理寺,你便是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此事倒是可以找穆家详谈。” “谢家虽已不再被打压着,比其他世家都过的好些,但与穆家相比,穆家的姑娘当真可以称之为下嫁。你应当懂我的意思。” 谢遥川沉默着点头,看着自己的爹爹,深吸一口气。 “儿子定会考取功名。” 谢晖自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斤两,总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毕竟穆家大小姐穆云裳近些天在京城美名远扬,谢遥川听了别人夸赞穆云裳的话,怦然心动。并非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第151章 前世5(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没想到他竟是认真的。 仅仅用了短短两年时间,他竟然就登上了那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两年里,世事变幻莫测,令人猝不及防。 先是皇帝突然驾崩,紧接着太子和多位皇子也相继离奇身亡。最终成功登顶龙椅之人,却是那位一直默默无闻、在夺权之战中毫无存在感的七皇子——宋祁渊。 此人不仅不通文墨、不懂武艺,其生母身份低微,若不是此番一连串的变故,恐怕他一辈子都无缘皇位。 而穆家是扶持七皇子上位的大功臣。 随着宋祁渊的即位,穆家的权势愈发显赫,如日中天。 穆云朝也因此成为了月国历史上最为年轻的丞相。 尽管他竭尽全力,但他与穆云裳之间的差距并未因他的努力而有所缩短,反而越来越大。 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似乎变得越发渺茫。 如今的穆家已然跃居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 毫不夸张地讲,哪怕是年轻的新皇想要回应穆家人的话语时,都需深思熟虑一番才敢开口作答。 至于前来向穆家长女穆云裳提亲者更是络绎不绝。 谢遥川难得沉默了,连早朝都给辞了,在家中闭门不出。 谢遥川的娘亲出生于富商家庭,地位不高,但却受尽了宠爱,见着儿子消沉下去,便想着法地哄他。 见他油盐不进,就如此的消沉,想了想塞给了他一个话本子。 谢遥川:??? 满脸写着不解。 “你若是当真想娶到她,也并非不太可能。你就学着这话本子里的男主,一口一句的姐姐哄着她。就算你再不济,也有一个好看的皮囊。她说不定会看上你这张皮囊。” 谢夫人从商人之女的地位到稳坐谢家夫人的宝座再到谢晖身心唯一,靠的可都是这些话本子。 嗯,也有可能是她好看的皮囊。 谢夫人对儿子长得像她,感到分外自豪。 好看的皮囊? 谢遥川更沉默了。 云裳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来他们的长相。 就像上次云裳顺路接云朝下学之时,眼神就从他身上划过了。 虽说走近了之后她认出了他。 但是他知道的,若是没有这颗眼角的泪痣,她怕是根本认不出来他。 他这两年每天都有意无意地蹭到她身边刷自己的存在感,可效果微乎其微。 她好像当真把他当成了亲弟弟了? 谢夫人看着莫名其妙又更丧了一点的穆云朝,有些疑惑,但还是温温柔柔地教他,“女孩子都抵抗不住毛茸茸的小动物,你就装成一只小动物,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博同情。最好是能让她害羞。这个书上的内容你多看看。” 谢遥川垂眸看着手里的《将军大人轻点宠,首辅是我小奶狗》,彻底沉默了。 有些怀疑地颤着声音问她,“娘,这当真有效?” 谢夫人红着脸,眼神躲闪,“我是女子,当然更懂女生,你就按照这上面的来,一定能成。” “等她当真对你有了好感,这亲事便好谈了。” 谢遥川想着穆云裳经常让他喊着姐姐的一举一动,突然觉得倒是真有可能。 反正也不会有比现在把他当成弟弟更差的结果了,试试倒也无妨。 —— 只是这一试,事情便大条了。 “你说什么?”谢遥川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直直地站在穆府门前,紧紧盯着眼前的穆府管家,仿佛要把对方看穿一般。 管家也是一头雾水,心里暗自揣测着肯定又是大小姐跟这位谢大人闹别扭了,所以才会让自己传达这样的命令。毕竟他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必然是偏向于大小姐这边的。 “大小姐说了,从今儿个开始,这道门就不许谢大人再进来半步了!”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对谢遥川说道,“大人您还是好好想想吧,究竟是什么时候惹恼了我们家大小姐。大小姐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随性温和,但实际上发起脾气来可不比二小姐逊色呢。不过好在大小姐心地善良,很好哄的,只要谢大人能想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道个歉也就没事了。” 谢遥川呆呆地望着眼前那扇紧闭的穆府大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被穆府拒之门外的一天。 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学着话本里所描述的那样,唐突了她? 可是…… 谢遥川轻轻抿了抿嘴唇,看向旁边的墙,咬了咬牙,从旁边的树上爬进了穆府。 躲开所有人进了云裳的小院。 亦可以说,是穆家下人远远地瞧见了他,都纷纷地躲开了。 云裳坐在小池塘旁边,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衫,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子,正一点点地往池子里扔着鱼食。 那孩子,他认得的。 是云裳的小弟弟穆云晨,极其调皮,也就在姐姐这里能安静一会。 但凡出了这个院子,都能把穆家给掀了。 老夫人又宠着这个嫡出的小孙子,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搬到他那个小院子里。 穆云晨还小,才两岁出头,早慧的很,自然知道他在哪里能闹,哪里不能闹。 大姐姐虽然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实际上他最怕的就是她。 大姐姐脸色一僵下来,他连动都不敢动。 不像二姐,他平日里再调皮,二姐都只是抓着他举起来打两下,便给丢到一边了。 可大姐姐是用那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盯着他练整整一天的字,一粒米都不吃的狠人! 他怕极了(t^t)。 今日的大姐姐又是板着一张脸,无数的冷气朝他奔涌而来。 他…… 他今日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呢(ΘдΘ;)? 本来打算撒娇让大姐姐给些银两,偷偷摸摸跑出去玩的,看这架势,别说要银两了。 他能不能成功从这个院子里出去都是个极大的问题╥﹏╥。 早知道,他就不来大姐姐的院子了,去二姐姐那里被打一顿装伤讹一些伤药钱来还快上一些。 蓦然,穆云晨眼睛一亮。 第152章 前世6(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看到了他传说中的准·大姐夫。 远远地瞧见他,便感觉他像祖母看的戏曲里所说,踩着七彩祥云而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穆云晨果断忽略了他翻墙弄到白色衣服上的灰尘,忽略了他从墙上摔下来时跌乱了的乱糟糟的头发,只觉得大姐夫英俊非凡。 只是这个准·大姐夫好像不太敢靠近他大姐姐。 莫不是吵架了? 穆云晨果断从大姐姐怀中退出来,指向谢遥川的方向,“大姐姐,大姐夫来了!” ??? 穆云裳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看到一身狼狈的谢遥川站在树下遥遥地看向她。 穆云裳微愣,没理他,只捏住穆云晨的小脸,“不许再这样乱说话了。” 穆云晨满脸写着不服,他才没乱说话呢。 穆云裳正发愁怎么才能不让云南嫁入皇宫。 如今穆家风头无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穆家要稳住地位,必定是要有人进宫里的。 可云南那么自傲的一个人,又怎么能适应皇后的位置? 可皇上却指名要娶她。 云南此次怕是非嫁不可了。 穆云裳见着自己弟弟噌噌噌地就跑得远远地,轻叹口气,站的远远地看向谢遥川。 “不是不许你进来吗?” “姐姐是何想法?”谢遥川硬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穆云裳脸微微泛红,“不是都说了吗?” “子洵心悦姐姐。”谢遥川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不再是嬉皮笑脸的姿态,而是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谢遥川心悦穆云裳。” “姐姐给个机会可好?子洵这一生只会娶穆云裳一人,宠着她,纵着她。无论她想做什么,子洵都陪着。” “永生永世,都只会对心悦穆云裳一人,绝不纳妾,不会让穆云裳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姐姐能否再等子洵一年。只一年。” 穆云裳怔愣着看着眼前极其认真说着情话的谢遥川,虽然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穆云裳用帕子擦着他头上的从墙上摔下来时候的些微血痕。 “那若是,我不想像其他女子被困于家宅,相夫教子呢?” 谢遥川紧紧握住她的手,“姐姐不喜欢,就不要做。子洵带着姐姐闯荡江湖,看遍天下奇闻异事。” “倘若,我无出呢?”穆云裳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子洵只要姐姐一人,孩子反而是干扰你我二人相处的累赘。姐姐若是不喜欢,子洵来喝药。” 穆云裳眼睫微颤,沉默不语。 “姐姐只识得子洵的面容,此后,子洵眼里,也只余姐姐一人。” 穆云裳看向他,他那双桃花眼写满了对她的情意。 她不是个喜欢赌的人,她一向把自己的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 娘亲是从将女转宅院夫人,与那些夫人相处久了,自会攀比子女。 她便补上了娘亲想要一个事事都拿得出手,惹那些夫人羡慕的闺阁小姐的空缺。 文有穆云朝,武有穆云南,才有穆云裳。 她把不满全都压制在心里,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就得走下去。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 不喜欢,便不要做。 “我只等你一年。”穆云裳抬起头看向谢遥川。“一年后,你若爽约,我们此生永不相见。” 谢遥川的眼中瞬间亮起,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固在怀中。 “绝不会。” 此后一年。 云南嫁入皇宫成为皇后。 穆府被封穆国公府。 安家老爷子病倒,无力带兵出征。 将位空缺。 月国连败数仗。 整个京城都低迷到了极点。 但谢家与穆家联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京城第一才女穆家大小姐穆云裳嫁给了谢家大公子谢遥川。 穆云裳裹着小袄子靠在小榻上看书,谢遥川就直勾勾地在一旁看着她。 “说了不行,你昨儿个弄疼了我,说了停下来,还是没停。今日我不会再进屋了,你便死了这条心吧。”穆云裳略带埋怨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袄子,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可娘子明明也是喜欢的。”谢遥川颇不要脸地蹭过来。 穆云裳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头,娇嗔道,“你再这般不要脸皮,倒不如把这张脸给撕了。” 谢遥川一把把穆云裳拉到怀里两人一起躺到躺椅上,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要脸皮,可讨不到媳妇。”谢遥川蹭着她的脖颈,落下一吻,含糊不清地说着。 穆云裳拍了他一巴掌,力度很轻,就像挠痒痒一般。 谢遥川抓住她的手,在手心落下一个吻。 “娘子哪里都是香香的。” “谢遥川!”穆云裳故意板着脸装成一副凶巴巴地模样。 谢遥川直起身子,给她按摩,嬉皮笑脸道,“娘子别生气,今日给娘子按摩,让娘子好好歇息。不再闹腾娘子了。可好?” 穆云裳瞪了他一眼,看着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捏住他的耳朵,“喊姐姐。” 谢遥川轻笑着凑上来,啄吻了一下她的唇角,从容开口,“云裳姐姐莫生气了,跟子洵回屋吧。姐姐还想晾着子洵多久?当真要让子洵一个人睡在冰冷冷的屋子里吗?” 穆云裳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虽是知道他是装模作样,但还是心里一软,摸了摸他的头,将手中书册放在一旁,“行吧,但今日你不能闹我。” 谁能抗拒得了一只喊着姐姐的大狗狗啊? 谢遥川将她一把抱入怀中,轻轻吻了她一下,“放心,姐姐,子洵不会胡闹的。” 丫鬟见到公子将夫人从书房抱进了卧房,自然知道软性子的夫人又被公子的甜言蜜语给哄好了,默契地前去备水。 夫人总是这样,软巴巴地生气,再被公子不要脸皮地想方设法哄回来。 她们丫鬟不懂。 可能就是小夫妻间的小情趣吧? “不是说了不胡闹了吗?”果然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带了些许的羞恼。 “姐姐,这是正经事,哪里就叫胡闹了?”公子蛮不讲理地开口,他总是对这方面的事有一堆自己的见解,反正总是能把夫人糊弄住。 第153章 前世7(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你说想要去边疆?”穆云裳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云南这一两年在宫里安分的可怕,当真是在规规矩矩地坐在皇后之位,协理后宫。 这对从小便坐不住跟在安将军身后习武的小丫头来说,简直是难以相信的事情。 穆云南将食指竖在唇上,四周看了看,“还不敢说。但是这个宫里是待不下去了。” 穆云裳起身将门给关上,才转过身坐下,看着她,担忧地问,“你实话告诉我,皇上待你如何?” “待我?也就那样吧?宫里倒是什么都不缺,但是后宫里的那些人有些烦,我每到初一十五就装病不见她们。”穆云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然后把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上面。 “宫里那个嬷嬷,天天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吃要少,行要慢,还得陪着太后那个老太婆去拜佛。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大姐夫待你很好吗?”云南歪着头看向她。 穆云裳看着她还很纯净的眼睛,那句很好怎么都说不出口。 “都那样吧。宫里那些人有没有对你使用什么阴攒的法子?给你下药什么的?” 穆云南瞪大眼睛,“还有人下药?” 穆云裳轻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不能指望她。 “那这个皇宫是更不能继续待下去了。”穆云南翻身下了椅子,焦急地走来走去。 “若是我假死,能出去吗?” “你要入皇陵的。”穆云裳语气淡淡地破了她的想法。 “我还是不懂,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宋祁渊,他要这样害我?连我死了也不放过?” 穆云裳看着她面上真切地对皇上的吐槽,欲言又止。 宋祁渊总不至于放个令他生厌的皇后在后宫里天天看着吧? 还在战事如此吃紧的情况下,日日到宫里看她一眼。 他应当没有这么的无聊吧? 穆云裳默默措辞,斟酌着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喜欢你呢?” 穆云南瞪大眼睛,“好恶毒的想法。” 穆云裳:…… 很好,她尽力了。 宋祁渊自求多福吧。 “现在月国已经连着四场战役败了,若是再败下去,就真的要割地赔款了。这一下下去,就彻底伤筋动骨了。”穆云南垂着眼睫,叹了口气。 穆云裳看着她突然变得极其认真,也跟着认真下来。 她嫁入谢家后,谢家氛围极好。 谢家领养了不少的烈士遗孤,她虽没直接接触到战争,却也知道了战争的残酷。 她对战事并不了解,但也听说了自外祖父病倒后,月国连着输了三场战役。 云南算得上外祖父口中的将才,但却进了宫。 后宫不得参政。 这是月国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 没办法改变的。 “不如,你和皇上耐下心来好好聊聊,也许他会答应你呢?” “死宋祁渊,他就是故意把我困在这里,不让我参军,我总不能当真留在这后宫里碌碌无为一辈子吧?那我的一生就彻底毁了。” 穆云南站起身来把穆云裳推了出去,“今日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之后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与穆家无关。” 这一年,宫廷之中风云突变,皇后娘娘突染重病卧床不起。 而就在此时此刻,遥远的边疆之地却横空出世了一位英勇无畏、威震敌胆的年轻小将军。 这位小将军年纪尚轻,身形娇小瘦弱,然而其身手却是矫健异常,尤擅骑射之术,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一箭封喉,每每出战总能够直取敌军首领性命,使得战局顷刻间扭转乾坤。 随着一场场胜利接踵而来,小将军声名鹊起,战功赫赫,连续被提拔晋升五级官阶,地位仅次于德高望重的安老将军。 关于这位神秘莫测的小将军身世背景,众人皆一无所知,不知他来自何方,师从何处。 唯有穆云裳,默默地请来一尊佛像,每日虔诚斋戒诵经,祈求佛祖保佑远在战场上的妹妹平安健康。 世人皆以为她此举乃是心系深宫中的姊妹安危。 殊不知她真正牵挂担忧之人,正是那位远在边陲浴血奋战的女扮男装的将军妹妹。 翌年,穆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回了早年走失的小姑姑穆思怡之女,并为之取名穆云妙。 穆云裳曾亲自前去探望过这个女孩一次,但毕竟非自己亲手抚养长大,面对眼前陌生的面庞和疏离的神情,心中着实难以生出太多亲近之意。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匆匆已过八载春秋。 在此期间,谢遥川果真兑现了当年许下的承诺,无论穆云裳想要做何事,他都会无条件地顺从纵容她。 常常带她去各地游玩。 她当真活成了京城各家夫人都羡慕的模样。 离开近八年,穆云南班师回京。 穆云裳站在谢遥川的身侧,看着穿着盔甲的云南笑着骑在马上,神采飞扬。 这才是云南该有的模样。 穆云南远远地见着姐姐,骑在马上给姐姐秀了段舞剑。 穆云裳用帕子捂住嘴轻笑了两声。 谢遥川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生怕她被人挤着。 穆云南跳下马车,走近,有些惊诧地看着姐姐隆起的腹部。 “小侄子?”云南眼睛亮的惊人,手轻轻抚上穆云裳的腹部。 谢遥川果断开口,“也可能是小侄女。” 他想要一个和云裳长得一样的小女儿。 云裳眉眼弯弯,看着她生机勃勃的样子,与之前在宫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这次回来了,还要再去吗?还是留在京城里?” 云南摇了摇头,“不一定吧,看那沙国那边的情况。这次是那沙那边来人商谈的,大概能平静一段时日吧?” “皇上……知道你……” 云南沉默了片刻,“应当是知道的吧?无妨。倒是姐姐多歇息一会,到时候我送小侄子我御阵杀敌的长刀。” 穆云裳轻抿着唇笑,“好,那便如此说定了,到时候你给他起个小名。” 穆云裳摸了摸她身上的盔甲,“真帅。” 第154章 前世8(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穆云裳自云南安全地回来后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安安稳稳地在谢府待产。 只是之前每个月娘亲都会来谢府陪着她几日,自上个月云南回来后,娘亲就没来过她这里了。 穆云裳轻笑着看着娘亲才织了一半的小衣服,从小篮子里拿出来,用手轻轻摸了摸。 娘亲八年没见着云南,怕是这段时日日日陪在云南身边。 说来,也不知道云南是回宫了,还是在穆府里待着? 谢遥川嘴角含笑,眼神宠溺地望着她,目光划过她拿着的小孩子的衣服,轻轻打开手中精致的饭盒,小心翼翼地将里面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出放在桌上后开口道,“你今日早间不是嚷着想吃棠悦坊的香辣鱼嘛,喏~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谢遥川声音温润低沉,犹如潺潺流水般悦耳动听。 穆云裳闻言一喜,急忙将手中正在缝制的小巧衣物置于一旁,起身朝着饭桌飞奔而去。 谢遥川心头忽地一紧,生怕她因动作过猛有所闪失,于是赶忙一个箭步向前,牢牢扶住她单薄的身躯,而后柔声嘱咐道,“莫急,慢点走,姐姐大可放心,夫君又不会与你争抢吃食。” 穆云裳白了他一眼,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待坐稳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执起筷子伸向那盘令人垂涎欲滴的香辣鱼,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大块送入口中,腮帮子被食物撑得鼓鼓囊囊的,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忽然,她美眸圆睁,满是惊喜地看向谢遥川,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竟然是!!!” 谢遥川见状亦是心情大好,嘴角笑意更甚,轻声回应道,“对,是从前那位老师傅所做。前段时间听你提到如今这位厨子手艺欠佳,做出来的菜不正宗,我便特地前往江南地区将那位老师傅请来,现居于谢家厨房之中。往后若是想吃,可随时吩咐下去。” 穆云裳侧头看着他云淡风轻的面庞,心中暖暖的,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谢遥川轻轻地移动着身下的椅子,朝着穆云裳靠近一些,以便于她能够更轻松地揉捏自己的脸颊。 “原来这些天你不见踪影,就是跑去忙乎这件事情啦?其实我很好养活的哦。以后如果要再出门这么久,记得先跟我打声招呼呀。”穆云裳娇嗔地说道,但眼神里却充满了笑意。 听到这话,谢遥川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便侧过头去,轻吻了一下穆云裳正捏着他脸蛋的那只小手,轻声回应道,“好,下一次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不过,如果没有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生活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穆云裳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表示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干脆利落地起身,直接坐进了谢遥川的怀抱之中。 接着,她仰起头,迅速在谢遥川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看着自己成功留在对方脸上的油渍印记,穆云裳不禁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偷笑着,仿佛对自己刚刚制造出的小恶作剧颇为得意。 谢遥川并没有丝毫在意,反而顺势紧紧搂住穆云裳的腰,紧接着吻上了她的唇,低声呢喃道,“这样,才能算是惊喜呢。” 穆云裳嘴角含笑,轻轻地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间,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柔声说道,“幸好娘亲这些天一直在陪伴云南,如果让她知晓你特意请来一位擅长烹饪辣味菜肴的厨师进府,恐怕会从早到晚不停地责备我。” 谢遥川温柔地环抱住她,生怕她不小心压痛自己腹中的胎儿。 当听到她提及母亲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转瞬间便恢复了平静,轻声笑道,“国公夫人应该不会这样的,她向来是十分疼爱你的。” 穆云裳双掌放置于他的肩头,缓缓挺直身躯,侧过头去凝视着他,娇嗔地抱怨道,“娘亲固然疼爱我,可如今妹妹归家,她近期必然会对妹妹多加宠溺一些。你难道没发现她已经不再来看望我了么?” 自从怀上宝宝之后,穆云裳的性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偶尔会耍些小脾气。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谢遥川通常都会顺从她的心意回应,但此刻却不知为何沉默不语,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附和她的话语。 穆云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捏住他的脸,生气地狠狠揉捏了一番,带着些恼怒地质问他,“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都不顺着我的话说了!” 穆云裳怀孕后情绪本就很是敏感,突然就感觉心里酸酸的,觉着自己受到了委屈,眼眶里都蓄满了眼泪,执拗地看着他。 谢遥川听到这话,瞪大眼睛,紧紧攥着她的手,认真回她,“什么都能说,但这句日后绝不能乱说。绝不可能有其他的人。” 穆云裳瞧着他,微皱眉头,“可我还是觉着,你有些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穆云裳敏锐的令他害怕,谢遥川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温和地笑着说,“哪里有?除了朝堂上的事,其他的我哪有瞒着你过?” 穆云裳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接着抛出一个疑问,“说起来,云南究竟是回到宫中去了呢,还是依旧住在穆府?昨日我询问过府上的婢女们,但她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想必是云南从军一事被严密封锁了消息,她们自然无从得知,不过以你的身份地位,理应知晓一些吧。” 云裳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仿佛沉重的铁锤一般,一次次敲击在他心头。 “她贵为皇后娘娘,回宫乃是必然之举。”谢遥川动作轻柔地理顺她略显杂乱的发丝。 “我觉着云南本就不应该被困在皇宫里,她天生便是属于沙场的。也不知道这次之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去沙场。”穆云裳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听到这话,谢遥川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安慰道,“或许有机会的。” 第155章 前世9(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也不知道穆家夫人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呢?” “听说是用了刑的,倒是真的没想到他们几年前接回府的那个表姑娘居然会出来做了人证。” “可惜了穆家那个二姑娘,好好的皇后不当,偏偏要去战场上,这下是彻底把穆家拖下水了。” “就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谢家会不会被穆家拖累。” “少爷跪了三天,才换来穆家的延缓时日,若是当真叛国的话,谢家肯定是会被牵累的。”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假山后有人站在那看着她们。 穆云裳有些没有听懂她们说的话。 什么叫用了刑? 什么叫穆家夫人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 什么叫把穆家拖下水? 什么叫叛国? 还有跪了三天? 怎么这些话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呢? 为什么呢? 穆云裳怔怔地靠在冰冷坚硬的假山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让她不禁皱起眉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她咬紧牙关,拼命忍受着这种痛苦,手指死死地攥住身旁假山的石头,指尖变得苍白,一根根青筋清晰可见。 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回过神来,但身体仍在轻轻颤抖着。刚才那阵剧痛让她心有余悸,生怕腹中胎儿会受到影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不久前,她就吩咐了贴身丫鬟去取给宝宝织衣服的篮子还有一些桌椅,想坐在假山旁看景顺便帮宝宝织个小衫。 尽管那两个丫鬟说了一些消息,但她始终无法完全信任她们所言,只有亲自去一趟穆府才能得到确切答案。 现在四下无人,正是她离开谢府的时机。 她要亲自去穆府了解真相。 她不信穆家会和叛国扯上关系。 穆云裳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的下人们,趁着门卫不备之际,悄悄从偏僻的角门溜出了谢府。 由于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只能艰难地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穆云裳呆呆地望着眼前被贴上封条的穆国公府,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心如刀绞,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正当茫然失措之时,一个正巧路过、手里提着菜篮的农妇引起了她的注意。 穆云裳急忙伸手拉住对方,声音哽咽地问道,“大娘,请问这穆国公府为何会被封住呢?” 那位农妇满脸诧异,上下打量着穆云裳。穆云裳自从怀孕后便衣着朴素,头上也未佩戴任何珠宝首饰,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出自富贵之家的夫人。而且还有着身孕,衣衫上粘满了灰尘,看着像是风尘仆仆赶路的模样。 农妇心生怜悯之情,关切地询问道,“小娘子啊,你挺着个大肚子怎会来到此地呢?” “我有亲人在穆府做工,结果刚来这里便看到了穆国公府被封上了。”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些,穆国公府通敌叛国,全家都被关在牢里呢!就连那些丫鬟侍卫,一个都没放过!你还是躲着些为好!”大娘好心提醒道。 穆云裳听闻此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心中充满了悲痛。 想起前段时间,谢子洵突然失踪了数日,穆云裳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我听说大理寺的谢少卿跪了几日,是否也与此事有关?他夫人好像是穆家的姑娘吧……” 大娘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敢捂着嘴,压低声音对穆云裳说,“此事非同小可啊,尤其是穆家那位表姑娘亲自出面作证穆家叛国通敌,再加上安老将军生前的行军图也落入了那沙国之手。穆云南穆将军刚一回京城,边疆就遭到了敌人的袭击,失去了城池。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的。” “不是说那沙国亲自求的和,这才休战的吗?”穆云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可不是嘛!听说那沙国求和本就是穆家和那沙国联手演的一场戏。这事儿一出,好几家世家都联名弹劾穆家的其他犯法的事,数罪并罚之下,穆家恐怕是要完蛋咯!” 大娘啧啧摇头叹息道,“那个谢大人说自家夫人怀有身孕,不便入狱受苦,便向皇上求情。在御前接连跪地三日三夜,苦苦哀求,最后总算是让皇上开恩,赦免了穆家大小姐的牢狱之刑,但还是罢免了谢少卿的官职,并禁足在家中一个月。” 听到这里,穆云裳不禁垂下了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天前的情景。 当时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坐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始终呆坐在桌前。而接下来的几天,他更是整日躲在书房里,口口声声说有公事要忙。如今既然已经被罢官,又哪来这么多需要处理的公务呢?或许,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罢了…… 想到此处,穆云裳心中不由得一痛。 他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知道怎么样了…… 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满脸惊愕地抬起头问道,“难道穆家的老夫人也被关进大牢了不成?” “那必然的啊,连安家的人都被关在了牢里,穆家老夫人怎么可能不进去?这可是叛国罪啊!” “怕是穆家彻底完咯!” 穆云裳茫然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穆府大门,心中一片悲凉。 她不知道那位大娘究竟是何时离去的,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凝视着门上那道冰冷的封条。 穆云裳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石板上。手紧紧握住身旁的柱子,试图支撑起身体,但双腿却像失去力量一般发软,最终无力地跌倒在地。 突然间,一阵剧痛袭来,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痛苦的呻吟声从牙缝中挤出。那疼痛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腹中,令她浑身颤栗不止。 第156章 前世10(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黑暗逐渐笼罩上来。穆云裳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意识却越来越远,最终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穆云裳微微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而无助地侧过头去,望向趴在床边已经熟睡过去的谢遥川。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那依旧平坦的腹部,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自责。 默默地转过头来,怔怔地凝视着头顶上方那轻薄如雾的纱帐,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片白色的帷幕。 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事都做不好。 既无法替穆家洗刷冤屈,救被关在牢中受苦的祖母和母亲;也无力保护好腹中尚未出世的亲骨肉。 不配做女儿。 不配做妻子。 不配做娘亲。 她怎么就这么失败呢? 当谢遥川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穆云裳那双空洞无神、直直盯着前方的眼眸,心头不禁猛然一紧。 这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言的穆云裳,是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谢遥川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边,然后动作轻柔地将散落在她脸庞上的几缕发丝整理妥当,轻声问道,“娘子可想喝点水?” 对于穆家和孩子之事,谢遥川只字未提。 然而,仅仅只是听到他关切的声音,穆云裳便忍不住想要哭。 “对不起……” 穆云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手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一旁的谢遥川见状,急忙伸手扶住她,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好靠枕的位置。 “我……我从没想过会失去我们的孩子……” 泪水顺着穆云裳苍白的脸颊滑落,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只是想回家……” “我担心穆家真的出事了……” 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内心的悲痛却如潮水般汹涌。 “对不起……对不起……” 穆云裳不停地说着,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 谢遥川心疼地将穆云裳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 穆云裳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抱里,尽情宣泄着所有的委屈和悲伤,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没关系的。我们之前不是也说过不想要孩子吗?也许这个宝宝和我们的缘分还没到呢。别哭了,好不好?比起孩子,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更重要。”谢遥川温柔地抚摸着穆云裳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希望能给予她一丝慰藉。 他看到穆云裳如此伤心难过时,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都怪我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应该时刻陪在你身边的,可我竟然独自躲在书房里……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谢遥川满心懊悔,恨自己为何不能在关键时刻陪伴在她身旁。 穆云裳哭了许久,才抽泣着从他怀中离开,手倔强地扯着他的裤子,“我看看你的膝盖。” 谢遥川眉眼微颤,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大碍的。” “有的。” 穆云裳扯开他的裤腿,看着他紫黑的膝盖,有一层厚厚的血痂,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遥川摸着她冰凉了脸,“已经不疼了的。” 可我好疼…… 心里好疼…… 穆云裳缓缓转过身子,紧紧揪住被子一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内蜷缩起来。 她自幼便备受家人呵护宠溺,犹如温室中的花朵般娇嫩脆弱;出嫁之后更是被谢遥川捧在手心里悉心照料。 然而此刻,面对这些事情的发生,她竟无能为力。 她凭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付出? 她太可笑了。 谢遥川默默凝视着穆云裳微微颤抖的双肩,以及那隐藏在被子之下娇小无助的身影,心中满是疼惜之情,只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他深知穆云裳自小就是一个情深义重之人,如果得知家中出事,必然会情绪失控、悲痛欲绝。 正因如此,他才始终对她隐瞒真相,生怕她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 在她眼中,家人远比他更为重要。 这个事实,他一直心知肚明。 但他并不在意。 只要她好好的便行。 —— 穆云裳摘下兜帽,看向面前的安太医。 她是想办法找到了安太医的住处的。 “大月份落胎,伤着了身子,怕是日后难以有孕。”安太医收回手,抬笔写了个方子,“日后得仔细调养着,这药都比较金贵,如今谢少卿休官在家,也不知谢家能否承担的起。” 穆云裳抬手将昨日喝的药渣放在他面前,“这药贵吗?” 安太医用指尖捏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 “谢家还是舍得的。”安太医点点头,“这药方很好,可以接着用。” 穆云裳垂着眼帘。 不是谢家舍得。 是谢遥川舍得。 “今日我来的事情?” “放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瞒着。”安太医看着她点了点头,“还有你娘亲的事,你别急,昨儿个我去牢房给她上了药,不会让她出事的。” “祖母呢?” “他们不敢给老夫人用刑,倒是健朗的很。” 穆云裳点头,戴回兜帽,垂着头离开。 “裳儿!”谢遥川远远见着她,连忙上前,前前后后给她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穆云裳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美丽动人。举起手中包裹的极好的糕点,“你爱吃的莲枣糕。” 谢遥川有些惊诧地接过,眉眼有些感动,“你是专门出去买的莲枣糕?” “对。”穆云裳将衣衫整理妥当,轻笑着看向他,“怎么了?” 谢遥川当真觉着她是想开了,打开吃了一个莲枣糕,看着她,眼神充满爱意,“嗯,好吃。下次让丫鬟去买就好。” 穆云裳手指插到他的指缝中,紧紧扣住,“不是你说的,要惊喜的吗?” “那你下次出去,要与我说。” 穆云裳轻笑了一下,没作答这句话。 只抬手像他之前日日帮她整理发丝那样,轻轻替他整理着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 第157章 前世11(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谢遥川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和离书,上面清晰可见地签着穆云裳的名字以及那鲜红如血般的指印。 她的一切衣物、嫁妆甚至连平日里最喜爱的首饰全都没有拿。 谢遥川紧紧握住和离书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这薄薄的纸张有千斤之重。 心像是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巨大而空洞的伤口,疼痛难忍却又无处填补。 今日是国公大人与国公夫人斩首之日。 穆云裳一定是想要做些什么。 谢遥川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刀落,瞬间砍断了系在马车上的缰绳。紧接着,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宛如一阵迅猛的狂风,径直冲向刑台。 对他而言,她就是生命中的一切,决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远处,那辆囚车正缓慢地向前行进着。 穆云裳手持长鞭,正准备迈步向前,但突然间,她的肩膀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按住。 她转头一看,发现竟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谢遥川。 “我们之间早已毫无瓜葛,别妨碍我!” 穆云裳奋力挣脱他的束缚,并警告道,“倘若皇帝降罪,你只需将和离书交出去……” “和离书已经被我撕掉了。” 谢遥川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穆云裳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凝视着他。 “我去。”谢遥川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异常恳切。 “你疯了吗?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你去送死吗?” 穆云裳心急如焚地说道。 “我认识他们,他们起码不敢轻易伤害我。” 谢遥川一把夺过穆云裳手中的鞭子,熟练地缠绕在自己的手上。 穆云裳嘴唇颤抖着,一时间竟语塞难言。 就在这时,一位身骑白马、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风驰电掣般赶来,拦住了囚车前行的道路。 只见她玉手轻抬,一块金灿灿的免死金牌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缓缓掀起了头上那层薄薄的白纱,露出一张绝美而冰冷的面庞,凌厉的目光投向下方那群人。 “穆家,绝对不可能叛国!”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完这句话后,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人们纷纷面露惧色,甚至有些官员看见那个免死金牌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穆云裳站在楼上,怔怔地望着楼下那个陌生的姑娘,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似乎察觉到了穆云裳的注视,那位姑娘猛地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匆匆一瞥,随后便重新转回头去,继续冷漠地盯着那些已经跪成一片的官员们。 这时,为首的一名官员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您是?” 然而,那位姑娘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人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去告诉你们的皇帝陛下,我要立刻见到他!我耗费如此巨大的财力物力支撑着月国,他竟敢这般糟蹋我的人?真是好一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直到这群人渐行渐远,穆云裳仍然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兮将军吧?”一旁茶楼里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 “就是传说中的月国第一女将军啊!” “就是她,我之前见过她,她可以说把整个月国的商业都垄断了,都这般有钱了还把所有家财都捐给了朝廷,主动上边疆御阵杀敌。” “她和穆家有什么关系啊?” “好像是和穆家的穆云朝关系密切,不过也见过她与穆云晨同行过,应当是都有些关系。毕竟她刚刚说的我的人嘛。” “她看着年龄不大的样子,竟如此有本事?” “应该也就十来岁吧?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 穆云裳原本是打算劫囚车的,只是没想到会出来一个直接拿着免死金牌的女子。 与云朝有关系? 穆云裳躲过谢遥川想扶着她的手。 谢遥川手落空,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我不想回谢家了。我这段时间去别苑冷静一下。”穆云裳垂着眼睫不愿意看他。 “那我也去……” 穆云裳打断他,“我想一个人待着。” —— 过了两个月,京城的戒严才松了下来,穆云裳给宫中递了帖子,求见皇后。 穆云裳凝视着穆云南右手缠绕着的显眼绷带,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之色。 穆云南注视着姐姐平坦的腹部,不禁感到有些讶异,暗自推算一下日期,心中了然,此时也的确该到生产的时候了。 “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呢?”穆云南满脸笑容地握紧大姐姐的手,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绪。 穆云裳眉眼微垂,遮掩住眼里的伤心,声音轻柔地说道,“是个小侄女,不过她身体有些虚弱,目前正在别苑里静心调养。” “小侄女真是太好了!”穆云南兴奋地站起身来,走进里屋,然后从墙壁上取下一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刀,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桌面上,“我恐怕以后无法出宫了,之前说了送给小侄女的礼物。” 穆云裳目光温柔地落在眼前那把被精心包裹的长刀上,抬起头,关切地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碍。”穆云南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似乎对自己受伤一事并不在意,“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了。” 穆云裳看着丫鬟不在屋内,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对穆家动手” “皇上?”穆云南摇了摇头,“不是他,他没用的很,职权被架空着。应当是太后那个老东西弄的。她不爽穆家很久了。” “你别管官场上的事情,我后面会和谢遥川说一声,让他带你和孩子离开京城。”穆云南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离开……京城?”穆云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有些不解。 “月国怕是守不住的。”穆云南一直在战场上,这次回来穆家被人联合打压,才看清京城的局势,早就烂到根里了。 “你跟我一起……” “我会与月国共存亡,一直守到月国最后一人。” “但我希望,姐姐安康。” 第158章 前世12(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然而这三年间却发生了太多令人痛心疾首之事,穆云晨离奇失踪、穆夫人因病去世、老夫人撒手人寰、穆云朝议和失利最终惨死于那沙国之手…… 所有不幸之事接踵而至。 月国沦陷。 穆云裳因身体抱恙被谢遥川安置于一个相对安全之地静心调养,但谢遥川却毅然决然前往京城。 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每个人都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穆云裳缓缓走到墙边,取下悬挂于墙壁之上的长刀,轻轻摩挲着刀身。 她同样身为月国人,是穆家和安家之后,堂堂将门之后又怎能贪生怕死? 穆云裳打开柜子,把里面的金子全部取出放置于屋内桌案之上,并留给伺候自己的婢女足以维持生计的银钱后,便翻身上马疾驰向京城方向而去。 待到穆云裳抵达京城时,只见前方火光冲天,原本坚固无比的城门已被敌军攻破,城内再听不到半点打斗呼喊之声,取而代之的唯有死一般的沉寂。 穆云裳抬头凝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破败不堪的城门,心中悲痛万分。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穿过曾经热闹非凡如今却满目疮痍的街巷,一步一步朝着皇宫走去。 当看到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时,穆云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慢慢走进去。 穆云裳一具一具仔细地翻动着地上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尸体。她那双原本娇嫩柔滑、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已满是鲜血和污垢,指甲也因过度用力而外翻,疼痛难忍,但她却浑然不觉,依旧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终于,当她翻过无数具尸体后,看到了一具手中紧握着长鞭的身躯。她的眼神瞬间亮起,紧接着双腿一软,跪坐在地。颤抖着伸出右手,用衣袖轻轻擦拭掉他脸上的血迹,凝视着他眼角那颗独特的泪痣。 她好像…… 真的已经知道他的模样了…… 穆云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撕下一块衣角,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他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处。每一圈布都裹得极其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会弄疼他似的。 “子洵,你一定很疼吧?”穆云裳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怜惜之情。 “跟我在一起,让你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都是我不好。” 说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如果有来生,你就不要再寻我了。是我连累了你……”穆云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拽到相对干净整洁的地方,温柔细致地擦拭去他身上残留的血污。 做完这些,穆云裳慢慢地直起身子,眼神望向远方依旧传来嘈杂声的地方。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当看到云南的脸被那个人踩在脚下时,穆云裳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裂开来。 毫不犹豫地挥舞着刀子,径直朝着踩踏云南的那人猛扑过去。 连续斩杀了数十个敌人之后,穆云裳左手手背用力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冷眼凝视着眼前这群身着异服之人。 “你是穆家的人?”为首那位梳着长辫子的男人抹掉溅落在他脸庞的血水,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这安家刀法使得确实精妙绝伦。” “只可惜,一切都到此结束了。”说罢,那人抬起手轻轻一挥。 穆云裳迅速举起一具尸体横在身前,惊险地避开了如雨点般纷乱射来的箭矢。 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几箭。 穆云裳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但她却仿若未觉般,毅然决然地将身上的箭矢硬生生拔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似的,手提长刀再度向着他们冲杀而去。 她自上次小产之后,身子就一直没好全。 又与这些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士打到现在。 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穆云裳身上再次中了数十箭,后仰着,落下了城墙。 谢遥川在半空的手下意识想拉住她,却生生地穿过她的身体。 眼前一晃,又到了穆云裳小的时候。 不过五岁的穆云裳穿着精致的衣裙,眸光淡然,静静地看向那群人欺凌着的小谢遥川。 站定了片刻,才转身找到自己也在初院上学的弟弟穆云朝,“那边有人欺凌着一个孩子,瞧着很是可怜,你去护着他一点。” 穆云朝向来对自己这个姐姐言听计从。 他觉着这个姐姐简直是天神下凡。 不过五岁四书五经已全然掌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举一动全然是大家风范。 他一向慕强,将大姐姐视作人生典范。 “也无需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把他当做朋友处着便好。” 穆云朝认真点头,“好。” 大姐姐说的话,从不会有任何错误的。 穆云朝快步向前,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眼神冷冽如冰,直直地盯着他们,语气森寒地道,“在国院之中,竟然敢如此欺压同窗?莫非是不想继续学业了不成?” “穆……穆云朝?”那几人惊恐万分,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向后退却。 穆云朝乃是穆家的嫡长子,身份显赫,权势滔天。任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穆家的嫡子,否则必将引来无尽的麻烦。 穆云朝见人离开,目光转向谢遥川,缓缓伸出右手,关切地问道,“你可无恙?” 谢遥川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他并未细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说话间,他显得有些拘谨,稍稍后撤一步,并未与穆云朝握手。 穆云裳站在远处,静静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她悠然转身,步伐轻盈地离去。 她是重生之人。重生后,她曾多次向他人讲述前世的经历,可每一次,旁人听闻后皆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第159章 前世13(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她重生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月国的事情根本不是靠她一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 她根本无力回天。 穆云裳嘴角含笑,眼神充满宠溺,轻轻地将一些精致的糕点递到正在跪地思过的云南手中。 云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迅速将糕点抱进怀中,四处看了看,见娘亲身边的丫鬟不在这里,迫不及待地一块块往嘴里送去。 一边吃着,她还满含感动地望向穆云裳,嘴里嘟囔着,“还是姐姐最疼我!”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还有些模糊不清。 穆云裳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轻声问道,“云南,你想学习武吗?” 云南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时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娘亲好坏啊,我不过就是偷跑到军营里玩了一会儿,外公都没有责怪我半句,她却罚我跪在这里。” 穆云裳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云南那略显圆润可爱的脸颊,安慰道,“没关系,等下一次你再想偷跑出去时,可以报我的名字。毕竟我每天都在家中学那些琴棋书画,娘若是听闻此事,定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所言,自然也就不会联想到你身上。至于府中的下人那边,就交给姐姐来处理好了。” 穆云南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顺的姐姐,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着她,偷偷摸摸在姐姐的衣裳上擦去眼角的泪水。 “果然姐姐对我最好了。” 穆云裳温和地笑着摸着她的发丝,“你若是想学武,便认真来,开创月国的第一女将之路。” 穆云南还小没太理解姐姐的话,抬头看到大姐姐的漂亮眼睛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隐藏着的情绪。 但还是懵懵懂懂地点头,“姐姐说什么,云南便做什么。” 云南前世嫁入皇宫,就是因为她当年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救了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宋祁渊。 她没办法永远控制住云南,也没办法让他们两个遇不到。 而且若是云南真要成为大将军的话,穆家必须有一人进宫。 那便她去吧。 总不能再来一世,还让云南为了穆家进宫。 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 穆云裳轻轻提起画笔,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深深的情感,如同在用心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随着线条逐渐勾勒出轮廓,一个栩栩如生的男子形象展现在纸张之上。那是谢遥川的模样,穆云裳画得极其细致,连他眉宇间的细微神情都捕捉得淋漓尽致。 完成最后一笔后,她静静地凝视着纸上的画像,有些恍惚。 一旁的丫鬟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穆云裳笔下的人物,不禁笑道,“这是画的哪家公子哥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穆云裳微微摇头,轻声说道,“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人,害怕自己会忘记,所以才画下来。” “这容貌如此出众,就算是在京城也难得一见呢。凡是见过的人,肯定都会难以忘记。” 穆云裳低垂着眼眸,目光依旧停留在画像上,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是啊,的确令人难以忘记……” 沉默片刻后,穆云裳缓缓站起身来,将画卷起来,递给身旁的丫鬟,语气平静地说,“劳烦,把它烧掉吧。\" 丫鬟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问道,“姑娘,您画得这么好,为什么要烧掉呢?您画了几日呢?就这样烧了,未免可惜了些?还是放着吧?” 穆云裳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只是梦中的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留着这幅画像,恐怕只会增添烦恼罢了。还是烧掉比较妥当。” 丫鬟接过画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解。她觉得自家姑娘似乎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心中总是藏着许多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总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躲着偷偷地抹眼泪,但在弟弟妹妹面前又总是极其温柔,不像才大一两岁的模样,倒像是长辈看着晚辈的感觉。 所有的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堪称名门望族的嫡女典范。 一丝一毫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感觉,就像……经历了很多事情后的沉稳。 穆云南像一阵风似的猛地冲进房间,与正捧着画像的丫鬟撞个满怀。她低头看去,恰好瞥见画像中人脸上的那颗泪痣。 “诶,这颗泪痣的位置倒是和穆云朝之前带着的那个小家伙一模一样呢。” 穆云裳脸色微变,连忙出声打断妹妹的话语,“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穆云南转头望向自家美丽动人、温婉可亲的姐姐,立刻凑上前去,娇声说道,“姐姐,好姐姐,人家听娘说给了你一处新院子?” 穆云裳心中已然明了妹妹此番前来的目的,却仍故作不知地轻声询问,“你要院子做什么?” 穆云南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直直地落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那些伶俐懂事的丫鬟们见状,瞬间明白了小姐的意思,纷纷行礼告退,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待屋内只剩姐妹二人后,穆云南动作利落地爬上凳子,一屁股坐在穆云裳身旁,满脸带笑地撒起娇来,“姐姐最好了,你就行行好,把你新得的院子里的一间房借给我吧!最近我收留了一个小乞丐,实在可怜得很,可又没办法将他带回我住的院子……” 穆云南伸出手指,指着指尖的一小块,“就这么小的房子就可以了!” 穆云南赖在姐姐的身上,摇了摇姐姐的胳膊,把头搭在姐姐的身上。 穆云裳抽了抽自己的衣袖,扯不出来,默默放弃了,轻声问她,“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啊?”穆云南歪着头想了一会,“叫小圆。” 小圆? 应当是小渊吧? 宋祁渊。 他们的渊源应当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穆云裳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应当多读些书。” 这也能记成小圆? 穆云南猛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就扯到了读书了? “我不,娘亲那催我读书,你也催我读书,我还是不是你心爱的妹妹了?” 第160章 前世14(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穆云裳成了京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 但,传言中,这个穆家嫡长女性子柔弱,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温和地看着人,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急了眼。 不像穆家的穆云朝,看着一副君子模样,实际上只要得罪过他,基本上后面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他都是表面上谦谦有礼地说着无妨,实际上背后死死地坑他们一波。 也不像穆家的穆云南,穆云南一直都是直接了当地拿棍子往死里打,然后再亲自上门道歉,再给一笔钱。等她离开后,家里人还得把他们吊起来揍一顿,因为穆云南打人从来都不是乱打,全都是他们有错在先。 如此一规整一下,这穆家他们唯一能欺负的人也就只有穆云裳了。 而且穆云裳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一个抬眸,一个微笑都让人难以忘怀。但就是因着太过完美,反而有些人想着去把她的温柔的假面给撕掉。 穆云裳紧紧抱着一摞画卷,抬起眼眸看向拦住自己去路的那几个人,美丽的眉眼微微颤动着,但表情却异常平静地开口询问,“诸位拦下我,不知所为何事?”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讨好地对穆云裳说,“穆大小姐,您可是咱们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啊!今日我们哥几个举办了一场小小的桃花宴,特来邀请您赏光参加。”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停地在穆云裳身上游走,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之意。 穆云裳当然清楚眼前这几个人的底细,他们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作为各大家族的嫡次子,既无法继承庞大的家业,又不愿努力上进、勤奋学习,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如果真的跟他们走了,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尽管凭借穆家在京城的崇高地位,这些人或许不敢轻易对她动手动脚,但她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名誉便会在京城一夜之间崩塌殆尽。 穆云裳下意识地抱紧手中的画卷,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 她实在不想和这群人发生任何冲突,更不想因着这些乌合之众轻易动手。 然而,那几个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一步步向前逼近。 穆云裳不禁皱起眉头,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曾经的画面,年幼的谢遥川被一群人围困在角落里,浑身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年的他面对这种情况时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穆云裳的手缓缓松开,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画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无力地飘落,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穆云南平日里很少来到国院,今日难得过来,本想着约上几位好友逃课前往城郊赛马。然而,尚未踏入院门,她便听到旁人谈论起云裳遭受欺凌之事。 这番话语犹如晴天霹雳,让穆云南惊愕不已。在她心中,穆云裳一直是那般温婉柔顺,宛如需要精心呵护的花朵。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欺辱自己敬爱的姐姐? 穆云南毫不犹豫地拎起一把木椅,朝着事发地点狂奔而去。远远望去,只见那几个人正死死抓住姐姐的手臂,不断拉扯。 穆云南怒不可遏,径直冲向他们,高举木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其中一人的头部。 紧接着,她飞起一脚猛踹对方腹部,仅仅一脚之力,那人便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老远。 穆云裳靠墙而立,惊诧地注视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迅速伸出手臂,紧紧搂住穆云南的腰部。 \"云南,不要!\"穆云裳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 穆家不可能永远都能护得住她的。 穆云南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群人,心中一阵翻涌,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她的姐姐一向温柔似水、皎洁如月,仅仅只是性格稍微温和一点而已,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欺负她?! 然而,姐姐抱住了她。 她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用力挣脱,定然会伤到姐姐。 穆云南默默地望着那群人抱头鼠窜的背影,手中那把已经被砸得破烂不堪的椅子随手一扔,然后悄悄地藏起受伤的手,转身面对姐姐。 她有点担心刚才自己突如其来的暴怒会吓到娇柔的姐姐。 穆云裳轻轻拉过她的手,看到她手掌心深深嵌入的木刺,不禁垂下眼帘,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穆云南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强装出镇定的样子说道,“阿姐别害怕,这只是点小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可是,云南,你前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到最后,连右手拿刀都做不到了。 穆云裳直勾勾地望向她。 穆云南被阿姐的眼神看的有些害怕,阿姐温柔的发怒在她眼里比娘亲拿鞭子抽她一顿来的还要可怕。 “阿姐。”穆云南下意识撒娇,想让阿姐别那么生气。 穆云裳拉着她,直接去国院驻守的医正那,监督着她把手包扎好,确定她的手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可她放心太早了些。 穆云南右手包裹地紧梆梆的,毫无动手的能力,还是直接冲到了那些拦住穆云裳的那几个人家里。 当着那些人家里的面,一家一家挨个揍了过去。 把人打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那些家里长辈得知他们欺负了穆家的嫡女穆云裳后,气了个半死。 那穆家的姑娘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 穆云裳知道这个事的时候,云南已经在祠堂里跪着了。 穆云裳匆匆忙忙地赶过去,却见穆云朝站在云南面前,轻声问着些什么,见她来了,才闭上了嘴。 “阿姐。”穆云朝冲着她轻轻笑了笑。 穆云裳倒是没想太多,只是上前检查了一番穆云南的身子,确认她没收到半点伤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怕极了,担心云南因着她的事情再受到什么更大的伤害。 只是,几日后,知道那几个世家倒台的消息时,有些诧异。 前世这几个世家,倒是在京城活了许久的? 第161章 前世15(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穆云南因着这个打人的事情,直接被安妧连夜打包送去了边疆。 不是喜欢耍枪弄棒的吗? 那就去边疆多看看战场上的残酷,到时候再说是喜欢女红还是打架吧。 安妧以为,这丫头是在京城长大的,根本受不了边疆的苦寒天气,定然会不到十天半个月就吵着要回来,好好读书。 哪里想到这丫头居然在边疆待了好几年。 久到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云南还没回来。 穆云裳静静地看着圣旨上她的名字,苦笑了一声,把圣旨丢到了一边,认真地修剪着花上的枝桠。 玲珑看着被丢到一旁的封后的圣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看向自家小姐平淡如菊的神情,有些担忧地开口,“姑娘是不想入宫吗?” 穆云裳将剪刀放下,认真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花,她养了这盆花近十年了。 “把这盆花种到小花园里吧,日后我是养不了她了。” 玲珑有些担忧地看着大小姐,只能应和一声,端着花盆离开。 云裳安静地看着搁在旁边的圣旨。 他弄错了名字。 虽是她一手操纵出来的,但总觉得有些好笑。 宋祁渊是当真喜欢云南,还只是把她当做童年的光? 或者说,只是当权者的一时兴起? 穆家里,云南和云朝是双生子,长得很是相像,云晨虽还小,但从五官而言已经能看出和云朝极其相像了。 唯有她和他们并不像。 她倒要看看这个狗皇帝能不能分辨出来他童年时救助他的那个人。 果然。 大婚之夜,宋祁渊对上她那双平淡冷漠的眼睛猛然一怔。 许久,才说道,“如今,尚在孝期……” 穆云裳温和地点头,“理解。” 正如她意。 她入宫只是想给穆家求得一线生机。 也想给云南一个追梦的机会。 宋祁渊看了她许久,才疑惑地开口,“穆家……” 穆云裳抬眸看向他,眼底写满了疑惑。 “皇后,几年前,可曾救助过一个乞儿?” “皇上说笑了,云裳一直于闺中待嫁,老实本分,怎么会莫名救助一个乞儿呢?” 他住的院子,他之后确认过,是穆家姑娘穆云裳的院子,而且她当时一直说自己的名字叫云裳,他才一直坚信不疑地觉着就是她的。 如今却像晴天霹雳一般。 宋祁渊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那张温润而泽的面容,终是有些不忍。 是他弄错了人,总不能怪罪到她身上。 穆云裳静静看着他新婚之夜恍惚着离开院子,才将头上繁琐的发饰拆了下来,扔到一旁。 一个莫名其妙登位的草包皇子罢了。 他在想些什么,她都能猜的到。 玲珑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娘娘,皇上他是亲自求娶的您,应当真的只是尚在孝期……” 云裳剪掉蜡烛上的线,看向焦急劝着她宽心的玲珑。 “他若是一辈子不来,才是最好的。” 穆云裳说的诚心诚意,但在丫鬟耳中却变成了有些埋怨的意味。 丫鬟有些难过的直掉眼泪。 帝后大婚第一夜,皇帝就莫名其妙的离开了,这在谁那里都是个极其丢脸的事情。 她们在后宫这种吃人不眨眼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的欺负。 尤其她家姑娘还是温温柔柔的性子,怕是只会不争不抢。 穆云裳瞧着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轻轻将她眼泪擦拭掉,“莫哭,我定会护住你,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出宫。” 玲珑擦掉眼泪,摇了摇头,“不,奴婢要好好地陪在娘娘身边。” “你放心,我无需任何荣宠,也能在宫里立下足跟。” 果然如她所说。 她进宫第一年就收服了太后的心。 太后虽一直觉着穆家权势滔天,但这个穆家培养出来的完美的一国之母,她还是极其满意的。 穆云裳温柔大方,待下人温和有礼,不争不抢,从不与后宫妃子争风吃醋。 她甚是喜爱。 又是一年伊始。 穆云裳像往常那些年展开一张宣纸,研好墨,毛笔轻蘸,抬笔时却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巨大的惊慌吞噬着她的内心。 穆云裳轻颤着眼睫,拿着毛笔的手在发抖,迟迟无法落下。 玲珑整理好卧房,见云裳一直未落笔,有些疑惑。 她当初在穆家被指派给穆云裳的那年开始就发现了姑娘的习惯。 她每年的第一天都会画一个长得极其俊俏的男子,而且每每画完,都要求他们给烧了个干净。 她问过之前伺候过姑娘的丫鬟,这是姑娘从小的习惯,说是她梦中见着的公子。 穆云裳怔愣地抬笔许久,都没能想起来,自己方才想要做的是什么。 只抬笔落下二字。 无为。 穆云裳怔愣地将宣纸拿起,递给一旁的玲珑,“挂起来吧。” 玲珑有些诧异,看着面色如静的穆云裳,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不画梦中那个公子了吗?” 穆云裳倒是有些奇怪地微皱眉头,看向她,不解地问道,“梦中的公子?” “是啊,娘娘之前每年新年第一日都要画下那位梦中的公子呢。” 穆云裳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起来她说的那个公子是谁。 但她觉得,这个人好像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一想起他,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之前的画像翻出来给我看一眼吧。”穆云裳看向玲珑,极其认真。 “姑娘不是每次画完的第一时间,便让丫鬟给烧了吗?” 穆云裳摇了摇头,她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 穆云裳重新拿了一张纸,在纸上画下。 一张又一张。 画了整整一夜。 玲珑在一旁陪了一夜。 穆云裳看着依着玲珑口中画出来的画作,直接捏成了一团,砸在地上。 “玲珑,”穆云裳跌坐在地,看着四周画的满满当当的画像,“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我除了他,好像谁都认得。” “娘娘,”玲珑心疼地想扶起她,“忘记的就代表着他并不重要,所以忘了就忘了吧。” 穆云裳摇了摇头,将头埋在臂弯里。 不是的,应该很重要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 第162章 前世16(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穆云裳近来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总觉得有一部分记忆正逐渐模糊。 特别是关于入宫之前的往事,更是变得愈发模糊不清,许多细节都已无从追忆。 收到母亲寄来的家书时,这种困惑感到愈发强烈。家中将姑姑的女儿接入了穆府。 不知为何,仅仅是看到这个消息,穆云裳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厌恶之情,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股情绪究竟因何而起。 毕竟也是自己的妹妹。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如此厌恶这个人? 直到穆家被指控犯下反叛大罪。 那个表姑娘偷走了行军图,并亲自出面指证穆家与那遥远的沙国有书信往来、企图里应外合。 穆云裳实在想不通,这样做对那个女人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穆家待她如掌上明珠般呵护备至,到头来居然养出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除穆家一事,绝不是皇上所为。 皇帝已病倒数月有余,已有四月未曾踏入后宫半步。若是此事确系太后授意所为,那么她此番举动想必是要借机铲除穆家这颗眼中钉吧。 “穆将军在外等了半日了。”玲珑担忧地看着穆云裳。 穆家倒台,最先波及到的就是皇后娘娘。 娘娘在后宫几年都没受到过宠幸,不是她称病,就是皇上称病,为数不多的几次,皇上来了皇后宫里,两个人还都是不说话,安排了小榻子,各睡各的。 她很是不解,明明最初是皇上求的这门婚事,为什么会变成一对怨偶的模样。 但凡娘娘当初嫁给的是一个世家公子,以娘娘的才情,定会被珍之宠之。 怎么可能让她日日独守空房。 她经常见到娘娘拿着纸笔默默地流泪。 以前在穆家的时候哪里有过? “让云南回去吧。或者就让她等着,累了的话就会离开了。”穆云裳看着手中的书。 已经半天了,一页都没翻动。 她心知肚明,月国虽遭遇战败,但仍需仰仗穆云南之力,所以他们未必真会对穆家痛下杀手,不过是借机打压而已。 等打压的差不多了,就会给一个甜枣。 如今穆家悉数入狱,唯她与云南两个人。 她是中宫之主,好拿捏。 云南是带兵的将领,一旦真的出了事,月国就真的完了。 只是,她还是不太理解,为何太后这么急着打压穆家。 那沙国一事还没结束,按照太后的性子,绝不会这个时候就对穆家赶尽杀绝。 “娘娘,还是和二姑娘聊聊吧,若是此次生下了隔阂的话……” “无妨,以后她会知道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穆家被一个陌生的女子用免死金牌救下,那人还是她真正的堂妹。 不仅如此,她还把控着月国的商业动脉,还与云南一起上了战场。 就连穆云晨也在她手下。 好厉害的姑娘。 “你是不是不大喜欢皇宫啊?” 面前的予兮探着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穆云裳微愣,连忙摇摇头。 她是皇后,怎么能说不喜欢呢? 予兮轻笑,拿出一枚免死金牌,放到她面前。 穆云裳有些惊诧地看着那枚金灿灿的免死金牌,又看向她,“你不是为了穆家用了吗?怎么还……” “是用了。”予兮很是坦然,又将金牌朝她的方向推过去,“但我又捐了一些物资,所以又赐了一个。这个你拿着,若是日后你不想在这个宫里,就用这个换自己自由。” 她说的轻巧。 捐了一些物资。 但,哪里这么简单? 这怕是得填上半个国库才能得到的东西。 “我不能收。”穆云裳果断拒绝。 她小时候不在穆家长大,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才做到如今的地位。 她若是收了这个才真的不是人。 予兮微微蹙眉,她一向直来直去惯了,各地经商,还是第一次有人放弃就在明面利益上的东西。 予兮为难地想了想,“这次我从其他地方知道此事,才好不容易赶路过来,下次不一定能卡的这么准了。你若是不想离开皇宫,也能用这个护着穆家。” 予兮看着穆云裳别扭的性子,有些无奈,“就当是给穆家的,你先保管着。我能拿一个这玩意,就能拿一堆。反正钱嘛,我有的是。” 穆云裳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才敛下眼睫收下。 “你是很早便知道,是穆家的孩子了吗?” 予兮想了想,认真回道,“也不早吧?就是几年前而已,不过,我当时瞧着你们与那丫头关系挺好的,倒是觉得无妨。并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予兮眼里写满了真诚的歉意。 穆云裳很难想象,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成长成如今的模样的。 她率真的不像一个商人,反而像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孩子。 “你不喜欢皇宫是吗?” 予兮见穆云裳避而不谈这个问题,牢牢抓住她的手,轻声笑道,“听说月国的皇后每月都有出宫的机会,我带你出宫逛逛。” “人生那么璀璨,为何要把自己关在牢笼之中?” 穆云裳有些茫然无措地被她拉起,脚步踉跄地跟随着她走向宫外。 这一刻,穆云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解脱。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摆脱了那些繁琐苛刻的规矩和束缚。 穆云裳用力握紧她温暖有力的手,仿佛抓住了生命中的一丝曙光。 那就放肆一次吧! 予兮毫不费力地抬手将穆云裳轻盈抱起,放在马背之上。穆云裳双手紧紧攥住缰绳,眼神略带紧张地望向她。 从小到大,她一直循规蹈矩地待在家中,对于骑马这样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予兮嘴角弯弯,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地注视着穆云裳,然后动作利落地翻身跃上马车,伸手环抱住穆云裳纤细的腰部。 紧接着,她挥动马鞭,驾驭着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径直冲出了皇宫大门。 穆云裳被予兮紧紧护卫在怀中,只觉得一阵风驰电掣,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眨眼间,她们便已经离开了禁锢已久的皇宫,来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第163章 前世17(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眼前的一切让穆云裳瞪大了眼睛,她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识过宫外的景象。 心中那道沉重的枷锁在这一瞬间破碎成无数片,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穆云裳侧过头,目光凝视着身旁紧紧将自己护在怀里的予兮,努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中高悬的艳阳。 她终于明白了自由的感觉。 予兮扯住缰绳,停在了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将姐姐扶下马车。 穆云裳的脸颊因着激动,泛着些许红润的光泽,手里还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方才,宫里,并无人拦……”穆云裳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此次事情会连累到予兮。 予兮笑着拉着她跑到画糖人的摊贩旁边,放下一锭银子,“劳烦画个凤凰。” 说完转过头看向穆云裳,轻笑着开口,“阿姐不必担心,民间有句俗语,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给了月国足够的好处,自然能在月国肆意妄为。 他们绝不敢拦。 穆云裳眼睫微颤,学着她的样子,跟着她露齿而笑。 好像,打破桎梏,也没有那么的困难。 予兮取过那人的糖画,将这个凤凰递给大姐姐,“大姐姐是凤凰,自是应当自由自在的。” “凤凰,本就不该被人剪羽,囚于金碧辉煌的笼子之中。” 穆云裳接过糖画,眼睛带着亮光看向她。 小心翼翼地低头尝了一口。 很甜。 但很好吃。 穆云裳跟在予兮的身后,一个一个地接受着她递过来的东西。 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予兮看着大姐姐这般模样,有些头疼地看着她。 穆云裳被她突然认真地神情惊着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予兮看着她怀中已经满满当当的还想着帮她拿着东西的样子,认真地说,“阿姐得学会拒绝。” “拒绝?” 穆云裳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予兮轻笑着看着她,从她手里取过一些东西,“我手里是空的,自然可以拿些东西,没有必要一个人扛着。像有些不喜欢的东西,丢了便是。毕竟钱多,日后需要了再买便是。” 穆云裳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比她小上许多的予兮。 她好像活的还没有她通透。 予兮随意从路边叫来几个小乞丐,将东西放到他们手上,一人给了一锭银子,“帮姐姐拿着跟在后面,这个钱便是你们的了。等今天结束,我再多给你们一锭银子,再请你们吃个大餐。” 小乞丐们纷纷擦干净手,捧着两个姐姐买的东西,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们。 穆云裳看着身后跟着的小乞丐们,又看向跑向铺子旁挑着花灯的予兮。 还有开心接过她递过去的钱的大娘,正高兴地夸她们二人好看。 好像,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是开心的。 予兮接过花灯,转过身看向她,眉眼弯弯,“阿姐,刚才这个大娘说这家味道极好,可要尝一尝?” 穆云裳轻笑着点头,“好。” —— 穆云裳提笔在纸上画下予兮的样貌,一笔一画,眼睛亮的惊人。 她一向都是靠着声音和服侍记人的,唯独予兮。 她身上的蓬勃的生命力,她只要远远地看到她,就能认得出来她。 她只用了一天,便已经可以画出她的相貌了。 “这是兮将军。”玲珑将娘娘今日出去带回来的小物件替掉那些冷冰冰的玉屏花瓶等物件。“娘娘今日看着很是开心。” 玲珑开心地笑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从外面回来后脸上还保持着笑意了。 穆云裳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还维持着笑意,“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顿了片刻,“我很是喜欢。” 玲珑笑着将兮将军的画像挂在墙上,“娘娘若是能一直这么开心便好了,宫里的那些子烦心事就别管了。” 穆云裳认真点头,“明日十五,各宫的请安,直接让她们离开。我不想见到她们。皇上那边,我也不想见。” 玲珑绽开笑颜,连连点头,“是。” 娘娘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按着宫中规矩行事,初一十五是各宫的请安,还有要与皇上一同吃家宴。 除了皇上生病的那几个月,她从未缺席过。 如今,是她第一次出言拒绝。 不喜欢,不想见,便拒绝好了。 连着两三个月,予兮都是隔三差五便进宫陪着她。 要么就是直接拉着她出宫。 她在皇宫肆意妄为,皇上与太后那边始终不敢多说什么。 她掌握的可是月国最缺的财力。 穆云裳的眼上被遮住一个布带,云裳的手摸着眼上的布,轻笑着开口,“予兮?” 这宫里也就她如此大胆了。 “阿姐别急,慢慢往前走。”予兮紧紧拉着穆云裳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引导着她。 穆云裳觉着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到了一处极其荒凉的院子。 才被她拉开眼上的布带。 满院挂满了纸折的星星。 挂了满满一个院子。 穆云裳惊诧地仰着头看着空中随风飘动的星星,眼里闪烁着泪光看向一旁掀开桌子上的布的予兮。 予兮拿起桌子上一把长刀,“这是云南送的礼物。云南说这个长刀陪着她一起在边疆砍了无数个敌人的头,若是有任何人惹怒了阿姐,便把那人的头也给砍了。” 战事又起,云南和云晨已经离开京城了。 她也迟早得离开的。 云裳的性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穆家的有权在手的人都不在京城。 若她被欺负可如何是好? 又拿着一个罐子里装着一个蟋蟀,还虎虎生威撞着罐子,“这个是云晨送的,说是阿姐没陪他玩过,等他回来,你们再比斗一番。” 又拿着一个玉佩,“这是云朝送的,那人无趣的很,也没说些什么,就当一个饰品带着吧。” 予兮一个个地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最后自己捧着下巴搁在桌子上,“我送的,就是我呀。” “阿姐生辰快乐。” 予兮轻笑着看着她。 愿你如阳光,明媚不忧伤。 第164章 前世完(谢遥川视角\/穆云裳) 穆云裳从没想过,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予兮。 穆云裳的目光微微下垂,凝视着眼前皇上递来的那封和离书。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与皇上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甚至此刻都无法清晰地回忆起皇上的面容模样。然而,他们的婚姻却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宾、互尊互重的状态。 可是当她真正接过这份和离书时,内心竟涌起一丝难以抑制的窃喜之情。 “这是她换来的,她上次跟你谈过之后,感觉到你并没有离开的意愿,所以并未取走它。不过我认为,这或许正是你所期望得到的。”宋祁渊静静地注视着她,语气平淡如水。 “这只是给你提供了多一个选择,如果你有离开皇宫的念头,我会尽力设法助你达成心愿。” 穆云裳微微低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那封和离书,“她当真已经……” 那个“死”字如同千斤重担压在心头,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说出口。 宋祁渊默默地点头表示回应,声音低沉而坚定,“菏泽沙漠,一旦踏入其中,便再无生还之路。她是为了救穆云晨才进了那里。” 穆云裳的眼眸失去了神采,宛如两口枯井般空洞无神,缓缓地闭上双眼,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下来。 宋祁渊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她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尽管他这位皇帝徒有虚名,实权早已旁落他人之手,但既然曾经许诺过要保护穆云裳周全,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经过漫长的等待,穆云裳终于重新睁开双眸,然而眼角仍残留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声音沉沉地问道,“月国若没有我财产的支持,究竟还能够支撑多久呢?” 宋祁渊沉默了一会儿,纠结了一番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但还是回答道,“月国如今已是腐败至极。予兮与云晨两人皆失踪,而云南右臂受伤。后需补给供给不上,月国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穆云裳默默地凝视着宋祁渊,当听到他提及“云南”二字时,注意到他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毕竟在尔虞我诈的后宫摸爬滚打多年,对于他人情感的细微波动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她总觉得和她之前忘记的一段记忆有关。 “你放心,之前云南和予兮都和朕请旨过,如若月国城破,会先确保你安全无忧。”宋祁渊声音淡淡,但却带着认真的语气。 “我?”穆云裳有些诧异,她们…… “云南也是这样说的?”穆云裳很是不解。 “对,她用军功换你的安康。” 穆云裳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她原以为上一次穆家出事,她没见云南,云南会因此生气,再不愿见她。 她没想过,云南会用军功换她的安康。 —— 云朝出事,那沙与月国彻底撕毁条约。 两国交战。 穆云裳被连夜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知道,月国失守了。 云南有机会离开的,但她说,“我是将领,又怎能贪生怕死?” “月国只要有一人,我便会护到最后一刻。” “无关任何人。” “只我心如此。” 她分明也是将门之女啊。 她又怎能贪生怕死呢? 一人苟活于世? 多么残忍的惩罚啊…… 谢遥川眼睁睁地看着她就像前世一样从城墙上坠落,伸出的手却只能徒劳地穿透她的身躯。 不禁露出一抹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无力感。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云裳,最终双膝跪地,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失去生机的面容。 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想要感受她最后一丝温暖,但却只有虚无和冰冷。 望着她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谢遥川心如刀绞,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想抱住她,但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仿佛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重生的这一世该有多么恐惧和无助啊? 云裳本应是个天真又爱娇的小姑娘。 她将真实的自己藏在众人眼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大家闺秀躯壳之下,用无数的规矩和礼仪束缚住自己,只为了维护家族的名誉和地位。 谢遥川想起那个谨慎地躲避着他,不敢与他相认的小云裳。 她偷偷探出脑袋在一旁看着他,又想办法安排自己的弟弟前去照料他的模样。 每当他造访穆府时,她总是编造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避开他,却又忍不住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模样。 还有她每次宫宴称病,哪怕她后面失去了记忆也牢牢急着要避开的模样。 心里猛地颤了一下,疼得厉害。 这些点点滴滴如同刀子般刺痛着谢遥川的心。 他根本无法想象,云裳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谢遥川红着眼眶看着面前闭着眼睛的云裳,轻笑了一声,“姐姐,你怎么会觉得,你会拖累我呢?” “子洵从来,从来不会觉得姐姐是拖累。姐姐为何不多信任着子洵一些?” 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当初谢家出事,世家公子之首的穆云朝会来主动与他交谈。 知道了,为何他第一次见到云裳,心里都有一声哀叹。 叹这世间圆满。 又叹这世事无常。 谢遥川看着她身旁落下的那封和离书。 在他面前又化作他第一世与穆云裳的和离书。 谢遥川伸手触碰,和之前不一样,他碰到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和离书上穆云裳按下的指印以及她亲笔签下的名字上。 每一个字、每一处痕迹都深深刺痛着他的心。谢遥川咬了咬牙,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认真将和离书撕碎。 然后,猛地扬起手,把碎纸片撒向空中,让它们随风飘散。 “姐姐,累了,对不对?” “没关系,这一世换我来护你。” 谢遥川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满腔情意,温柔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 第165章 给兮兮换一个大姐夫可好? 谢遥川如触电般从床上弹坐起来。 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小团子便直直地扑进他怀里,扬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向他,“遥川哥哥,你终于醒啦!你已经睡了三四天了!” 谢遥川下意识伸出右手将小丫头搂在怀中,待回过神来后,才低头仔细端详起怀中的小孩子。 这一世,似乎与前世截然不同。 小予兮并未遭人冒名顶替,那么是否意味着其他事情也会有所改变? 想到此处,谢遥川心头猛地一紧,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切岂不是充满了变数? 不行,他必须尽快赶回京城,去见一见云裳。 只是这个时候的云裳已经早忘记他了吧?若就这样贸然前去跟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恐怕只会吓到她。 谢遥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目光落在小丫头那张圆嘟嘟的脸蛋上,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将来竟会成长为前世那般模样…… “我睡了三四天?”谢遥川满脸狐疑地转头看向一直守候在旁的医正。 他感觉只是短短瞬间,走马观花般地像路人一般看完了一段故事。 医正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轻声回应道,“大人的确昏睡了四日,但奇怪的是,您的脉象毫无异常之处,而且身上的伤势亦不算严重。按理说应当不会昏睡这么久的,而且大人醒来的也毫无预兆。” 谢遥川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段记忆绝不是假的,是前世的他的记忆。 不,与其说他看到了前世,倒不如说,他看完了的,是云裳的一生。 而这所有的记忆里,唯一的变数,是她。 谢遥川垂眸看着怀中的小丫头。 小予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你那日宫宴,在你身旁的可是你的大姐姐穆云裳?”谢遥川还是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既然她处处躲着他,那他主动些便好。 他脸皮厚,他可以不要脸些。 “宫宴?”小予兮默默点头,“是大姐姐。” 果然。 谢遥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小丫头一早上就过来了,还没梳好发髻,乱糟糟的。 “给兮兮换一个大姐夫可好?”谢遥川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 反正他没道德,撬墙角也挺好的。 反正那个宋祁渊也不懂得珍惜。 他没半些同理心。 小予兮疑惑地歪了歪头,“啊?” —— 沈知节轻笑着看着谢遥川穿着常服一副打算再在这里呆些时日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问到,“谢大人身体不是无恙了吗?” 谢遥川大概猜到了就是他的人动的手,既然他这么想让他走,他若是如他所愿岂不是便宜了他? 他可没那么蠢。 这个地方定然还有他们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找不到也无所谓。 至少得膈应一下这个人才行。 “对,但是昏睡了几日,总觉得浑身酸痛,不想赶路,还是在这个小县城里逛一逛,得彻底舒服了再出发也不迟。对了,沈大人的那个货,不急吧?若是着急的话,我这就修一份书信回去,让穆云朝帮个忙。” 谢遥川说的极其真诚又草包。 看上去是当真不知道这个事完全不宜让第三个人知晓的模样。 真诚地要命。 至少沈知节觉得,这可以说是要了他的命了。“不必,此事不宜让第三人知晓。等谢大人回去再办,也来得及。” “哦,”谢遥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沈知节,“那就是不急了,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谢遥川仔细地理了理衣襟,确保每一处都整齐得体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知节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锦衣华服、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谢遥川,不禁感到几分惊讶,“谢大人这是想去花楼逛逛?” 刚醒来就去花楼,可以啊。 谢遥川连忙摇头,“从今日起,谢某便要改头换面了。” 沈知节被他这话砸的有些懵。 “在下未婚妻还在京城等着在下去相识。”谢遥川眉眼弯弯,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 什么叫,等着他去相识? 沈知节甚是不解。 “一看沈大人就尚未娶妻呢吧?” 沈知节沉默,这人怎么昏睡了几天变得这么的欠打? “那沈大人自然不知道要为了未婚妻洁身自好的道理。” “沈大人没有未婚妻,自是不懂得个中道理。” 沈知节只温温和和地好脾气地笑着,心中暗自腹诽:倒也没见你之前洁身自好过。 一个天天往青楼跑的纨绔子弟,还觉得自己洁身自好? 笑死。 “那谢大人这是打算去?”沈知节好脾气地顺着他的话说。 “听闻这里大部分都是逃荒来的人,街上各种各样的物品都有,种类繁多,打算买一两个,给未婚妻解解闷。说不定,她开心了,就想嫁了。” 沈知节目送着谢遥川手持折扇,不紧不慢地走出县令府邸,嘴角边原本挂着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微侧身,向着旁边轻轻挥了挥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示意身后之人紧紧跟随上去。待确定自己安排的人手已经跟随时,沈知节这才再次召唤另一个人前来身前。 “胡家便是之前养过穆家的那个表姑娘的?” “正是。” “听说,胡家那个大姑娘因着被穆云南吓了一番,神志有些不清楚,还有些臆想症?”沈知节眼底满是算计。 “是。目前被关在胡家的地窖里锁着。等着时间到了就嫁出去。” “给解开,告诉她,她那个二妹妹的家人带着顶替她身份的那个二妹妹又回来了。想办法让他们受不了干扰尽快离开。” 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在此地逗留太长时间。毕竟,时间一长便容易节外生枝,搞不好还会无端闯出许多麻烦事来。 所以说,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尽快离开才行!否则的话,一旦局势失控,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第166章 莲安公主 谢遥川刚走了几步便意识到了身后有人跟着。 眉眼微垂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便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去街上逛了逛。 这个小县城地处偏僻,收纳了不少的逃荒的难民,而且这里山连着山,能到这里,这些难民也挺难的。 谢遥川突然看见小摊子上摆着的布料,有些诧异地拿起来,这上面的花纹,和京城闫侯爷那的木箱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谢遥川轻笑着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花,之前倒是没见过。” 摆摊的大娘第一次在这种小地方见着长得如此精致的男子,连忙绽开笑颜,忙着说,“这花是玉阑国的国花,长在沙漠里,我们这儿难得能见到。之前听他们说叫什么枯颜花。” “枯颜?这名字做国花是不是有些不太吉利?” “那可不是,要不然玉阑怎么能被人灭国呢!”摆摊大娘轻笑了两声,不太在意地回他。 “这个摆出来,是这里有玉阑国的人吗?”谢遥川轻笑着开口,态度格外诚恳。 “玉阑国……”摆摊大娘紧紧皱着眉,极力想了很久,“之前很多,后面就越来越少了。听说玉阑国的人,能用这个枯颜花操控时间。之前传的神乎其神的,然后过了几日,这县城里的之前说是玉阑国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谢遥川心里猛地敲响警钟。 操控时间? 那不就是穆云裳的重生吗? “人消失了,官府不去查吗?” 摆摊大娘蓦然噤了声,不再说话,毕竟涉及了官府,有些话能不能说还是有决断的。 谢遥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桌子上摆下一块金子,凑上前低着声说,“我就八卦一下,您小声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本就是下午,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多,旁边的摊子老板也早就卷铺盖回家了等着晚点再来,确实周围没什么人。 摆摊大娘将金子迅速塞到袖子了,轻咳了一声,“之前就是官府的人挨家挨户的确认原本的户籍。怕是玉阑国的那些人消失与他们有关。” “你说说,他们会去查嘛!” “京城那边没听说有什么针对玉阑国的指令啊?”谢遥川有些疑惑,表情极其真挚诚恳,看上去真的像一个想吃瓜的人。 摆摊大娘摇了摇头,“跟京城可无关。我们这边啊,管着地方官的人是莲安公主。你可不知她之前来我们这里的仪仗,大的嘞,简直见过的人都得称赞一句天神下凡。” 莲安公主?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公主。 在京城几乎都听不到的名字。 在宫中未婚先孕,把先皇气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小官就给嫁了,连嫁妆都没给一抬。 直接当晚就送出了宫,生怕辱了皇室的名誉。 这个莲安公主的娘是先皇当时在青楼里宠幸的一个清倌儿,当时是后宫里最受宠的一个女子,但生下莲安公主后就撒手人寰。 先皇当时还可怜这个女儿身子柔弱,体弱多病,是他唯一一个亲封公主名号的女儿。谁成想会突然在宫宴上被查出有了身孕。 直接给她赐了婚。 按理来说,她当时嫁的人应当是个七品小官,不可能有多大的仪仗。 “莲安公主的夫家是谁?”谢遥川意识到了问题,连忙追问。 “夫家?没听说莲安公主嫁了人啊?” 摆摊大娘的表情不像假的。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和京城的人知道的信息并不相符。 “莲安公主经常到这边来吗?” “那倒是很少,人家公主自然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怎么可能经常往我们这个偏僻小城来?”摆摊大娘摇了摇头。 谢遥川又放了一锭金子,轻声笑道,“大娘今日与我所言,万不可跟他人提起,私下聊皇室可是重罪。” 大娘笑眯眯地将金子收了起来,“我懂我懂。放心。” 谢遥川又象征性地挑了几个东西,才转身离开。 莲安公主的公主府早就被铲平改成街道了,她哪里来的钱再修一个公主府? 谢遥川在街上随意地逛着,带着后面的那个尾巴从东街逛到了西街,真像一个来随意游玩的公子哥。 但也打听了一个七七八八。 这个莲安公主竟是霸占了这几个城池,说是她的封地。 几年前的时候特意办了一场游行。 倒像是一个土皇帝。 这里的大大小小的摊贩都识得她的。 但,据他所知,这一块的封地是揽月公主的。 是皇上亲自封给她的。 怎的就变成了莲安公主的了? 而且不仅如此,她的公主府听他们说光建造便造了三年,精妙绝伦,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皇宫。 她一个被皇家抛弃了的公主,在这些小城,居然能混的风生水起的。 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沈知节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人? 他原先坚定地觉得怕是与闫侯有关,但如今以莲安公主的地位,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谢遥川从旁边的摊子上拿了一串糖葫芦,他出门前特意把闹腾的小丫头哄睡着了,买一个回去哄哄她。 谢遥川拿着一串糖葫芦,还没到县令府,就见原先县令府的那个街道人山人海,挤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谢遥川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匆忙想过去,却挤不动这么多的人。 见后面那个尾巴没及时跟上来,直接跳到墙上,从墙上跑过去,落下。 见小予兮被一个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只比她大个一两岁的女孩子死死地拉住,微微皱眉。 小予兮见着哥哥,忙泪眼朦胧地朝着他伸出手。 大姐姐变得比以前还要可怕。 她原本睡得好好地,突然被县令府的下人叫醒,说是有人在府外想见她,还说是她认识的人。 她刚睡醒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就被县令府的下人套上了衣服,随便整理了一下就给拉出来了。 刚一出门,大姐姐就冲了过来,开始大哭,说她抢走了她的荣华富贵,还害了他们一整个家。 现在娘也失踪,爹也腿断了,三妹也不在。 第167章 你敢对我妹妹动手! 家里的田也没人种,地也没人耕,已经穷的要吃野草了。 她回来了。 但她明明有那么多的钱,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头上一根簪子就够他们吃三年的饭,居然回来了都不回去看爹爹,一分钱都不给。 胡家真真是白养了她! 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大丫说话滔滔不绝,而且时不时地就抽泣着埋怨她,说原本穆国公府要带走的就是她,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把国公府的穆将军给骗走的,完全是鸠占鹊巢。 让她别再这样占着她的身份。 这种真假千金的戏早在很久之前就上了戏折子,百姓就喜欢听这些,而且穆家可是月国数一数二的世家贵族,这种秘辛平日里可听不到。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地附近的人全过来凑热闹了。 小予兮的手臂被大丫紧紧地掐住,仿佛要掐断一般。大丫那双手因为长时间被关押在地窖里已是许久未修剪了,指甲变得又长又锋利,深深地陷入了小予兮被穆家养的极其稚嫩的肌肤之中。每一次扭动都带来刺骨的疼痛。 小予兮试图挣脱,但大丫的力量太大了,完全压制住了她。只感到自己的胳膊越来越沉重,似乎快要失去知觉。 看到遥川哥哥回来,这才忍不住小声地哭着,想要抱抱。 谢遥川见此情形,心中一惊,正欲迈步向前掰开那只黑乎乎的手掌。 岂料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袭来,那个女生如遭重击般飞出去足足三丈之远,重重地撞向墙壁。 穆云晨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稳稳地立于小予兮前方,眼神冷若冰霜,充满怒意地瞪视着眼前之人。 方才远远地看见这个人,他内心的愤恨便已难以抑制,几近要将她当场杀死方能泄愤。 这个人,在前世暗施毒手于他,致使他在沙场上突感晕眩,最终双腿惨遭敌人砍断。历经千辛万苦接上后,却仍落下终生残疾的病根。 “你敢对我妹妹动手!”穆云晨一字一顿地,目光如炬直勾勾地锁住大丫,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心底的愤恨愈发炽烈。 大丫遭受如此凌厉一击,背部径直撞上县令府邸门前的石狮子上,一阵钻心刺痛袭来,全身剧痛难忍。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怨毒无比地凝视着穆云晨背后的小予兮。 倘若当年父母将她抱回来养的时候,能够活活掐死她的话,那在穆家享福的人就是她了! 二丫明明又瘦又丑,她怎么可能能得到穆家这些人的宠爱? 小予兮地声哭着,她是真的被大丫给吓着了。 虽然之前她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大姐姐对她总是呼来唤去的,让她一个人干完姐妹两个的所有的活。但是完全不像现在这副模样。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和胡父喝醉酒的时候打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都是红着眼睛抓住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是一顿毒打。 小予兮有些害怕地往后缩。 谢遥川将小丫头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安抚着她。 他突然觉着这个像疯子样的人有些眼熟。 有几分像前世的时候穆家接回来的那个闹腾出来很多事情的表姑娘。 大丫拿出来一枚玉制的令牌,上面刻着几朵花。 “我有身份证明,我才是穆家的姑娘!她才是假的!” 大丫哭的极其可怜,又被人踹了一脚。 其他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都小声地说着这京城过来的公子哥有些过分了。 穆云晨嗤之以鼻,“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以为穆家只认信物,不认自己真正的亲人吗?还有你这个玩意。呵,穆家根本没有。” 大丫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娘亲偷偷摸摸藏得特别深的一个东西。 他们一家是难民,早就在能当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当掉了,她记得这个小时候是挂在她脖子上的,回来发现她那个亲生娘亲再也没来看过她,才被娘亲给摘下来藏了起来。 所以这肯定是证明二丫身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穆家的身份证明。 穆云晨微微低垂双眸,目光冷冽如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缓缓扫过眼前女子那白皙修长的脖颈。 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动手才能干净利落地将其斩杀,最好能做到不溅出一滴鲜血,以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同时也要确保无人知晓此事,这样方能万无一失。 谢遥川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目光一沉,直接抱着予兮走上前把她手里的白玉玉佩拽了过来,看着上面刻着的枯颜花,有些震惊。 但还是一副淡然地模样,“你应当并不知道,穆家的孩子,出生之时都会专门刻一个玉佩写上他们的名字,不过不是这个玉。” “是血玉。”穆云晨接过他的话,自己从怀中取下一个血色的玉佩,上面刻着的就是云晨二字。 “拿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破石头,就想让穆家认你的假身份,未免想的过于简单了些吧?” 大丫脸一阵白一阵紫,她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玉佩,不仅一分钱没换到,还不是穆家的玉佩。 难不成当真就是二丫那个娘亲给他们留下当养二丫长大的钱财的? 穆云晨将血玉牢牢给挂好,冷着一张小脸看向一旁围了一圈的人,“穆家是百年将军世家,五代都为了月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让自己的家人流落在外,更不会有认错自己亲人的可能。” “兮兮就是我的妹妹,比我亲妹妹还要亲的妹妹。哪怕你拿着和我一样的玉佩,你也不会是穆家的人。” 大丫抬着头死死盯住因为害怕把自己埋在谢遥川怀中的二丫,冷笑一声。 “那二丫,娘亲和三妹是去京城找你了吧?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们穆家把娘亲和三妹妹怎么样了?是不是杀了她们?” 大丫不敢问这两个人,只敢像以前一般欺压二丫。 小予兮探过头看向她,只见她阴恻恻地盯着她。 第168章 那胡家的婆娘最可恶了 眼睛红的可怕。 好像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来。 小予兮紧紧抱住遥川哥哥的脖子,瑟缩着往他怀里躲。 “你就是顶替了我的身份,还怂恿着穆家的人对知道你身份的所有人下死手,三妹和娘肯定都是你们穆家的人给搞死了的!”大丫上一次受到打击后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被穆家接了回去,虽然没有穆家三公子那么受宠,但该有的全都有。 像京城贵女那般长大,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还有很多世家少爷给她求爱。 她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就应该被穆家接回去! 受着穆家宠爱的人本就应该是她! 凭什么被接走的是二丫?! 大丫脑袋中的记忆混乱得很。 但只认定了一点,她才是穆家的表姑娘,二丫偷了她的身份! 大丫脑海里全是这些,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在二丫被人接走后,完全就变得失控了,天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时候还直呼皇上还有宫里娘娘的名讳,吓得村子里的村长强制带人把她用铁链锁在了地窖里。 这次若不是有人特意安排,她根本不可能离开那个地窖。 “没有的,”小予兮鼓起勇气反驳,“三妹妹现在还好好的!” “骗子!”大丫大喊,挣扎起来想抓住她,又被穆云晨一脚踹开。 鹦鹉原本呆在穆云晨的肩上,穆云晨突然暴怒,他也站不住,只能飞起来,在空中喊着,“有病!有病!” “坏人!坏人!”鹦鹉直接拍着翅膀狠狠扇了她一嘴巴。 欺负小丫头的坏人! “我听说那个胡家当初可是把穆家的表姑娘照着死里虐待的。当时穆将军着急带她回京看病,都没能惩戒胡家。” “那胡家的婆娘最可恶了,之前朝廷赈灾发粮,可被她抢了不少走呢!忒蛮不讲理了。” “好像是有段时日没见过那个胡家的婆娘了,她怎么了,平日里买东西可嗓门比谁都大。” “听他们说是去京城找穆家的人要钱了。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路上。” 那胡婆子本就得罪的人多,再加上之前穆家浩浩荡荡地把她养女给接走,更在这小县城出了名。 几乎家家都认得她。 大部分都是在看好戏。 只有极少部分不知情的觉得这穆家的人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就让一个小男孩去踢小姑娘。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大丫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记忆里,这个三少爷虽然更讨老夫人喜欢,但她平日里做了任何事情,老夫人都会让三少爷忍让一些的。 从梦里到现实她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大丫哭了半天,见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靠近帮忙的,更是委屈万分,看着被人紧紧护在怀中的二丫,更觉得她抢了自己的身份。 谢遥川却不想再在外面听这些没半点营养的话,直接转身领着还想打人的穆云晨的衣领进了县令府。 把他直接扔到地上。 穆云朝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凶巴巴地怒视着他,“你干嘛!” “冷静些,你还当真想当街打死人吗?”谢遥川语气淡淡。 穆云朝被戳穿心事,猛地一怔,气哼哼地扭过头。 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嘀咕了一句,“你根本不可能理解的。” 谢遥川看着他跑回小屋的背影,整个背影都写满了他在生气的意思。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穆云晨在记忆里腿废了。 如今这样看的话,怕是和这个人有关。 他也有之前的记忆…… 谢遥川突然想起来他之前一直觉得穆云朝有些奇怪,如今看来穆家的这几个人行事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那云裳…… 小予兮用小手拍了拍正在发呆的遥川哥哥的脸。 谢遥川猛地回过神,看向小予兮。 小予兮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眼泪将落未落的模样,略带哭腔地开口,“遥川哥哥答应带给兮兮的糖葫芦呢?” 她今天乖了一整天,哪怕被欺负了也没有闹,就是因为遥川哥哥出去前对她说了,若是她乖乖的,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一个糖葫芦串。 可…… 哥哥的手是空的。 谢遥川安抚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等等,哥哥再给你买……” 谢遥川要回去的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在县令府还能听到外面那个女孩的哭嚎声,不免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明天再吃吧。” 刚说完这句话,果然见到小予兮撇着嘴,也不闹人,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掉落着眼泪。 谢遥川蓦然心一软,“哥哥能做。” 谢遥川被那个胡家的大丫哭嚎了三天,逼得半步都出不去县令府,还得拽着穆云晨不让他突然怒火中烧,直接当众把人打死。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在沈知节的笑颜中被护送着离开了县城。 “谢大人放心,这种不知死活扰了谢大人清净的人,活不过第四天的。” 沈知节话中满含深意。 谢遥川自然是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这个人肯定就是沈知节特意弄来膈应人的。 既然他听话离开了,那那个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遥川轻笑了一声,笑不及眼底,“那人烦的很,我可不想下次还会见着她。” “谢大人放心。” 马车原路回京,行驶到了官路上,谢遥川见一直跟着的眼线离开了,才吩咐到,“去裴济城。” 他打听过了,裴济城便是莲安公主公主府所在之地。 他既然在那里被死死地盯着,什么事都做不了,倒不如来莲安公主这里探探虚实。 小予兮正捧着一个糖罐认认真真地吃糖。 谢遥川看着她认真地舔掉手上粘到的糖浆,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新的一块冰糖葫芦。 那是他用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战利品。 小丫头嗷呜一口就给吞了下去,腮帮子被撑的鼓鼓囊囊的。 很是可爱。 谢遥川眼神微黯。 若是他与云裳的孩子成功出生了的话,必然也会如此的可爱。 云娘子看着他这副失神的模样有些诧异,往日里他可从不是这副模样,倒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169章 裴济城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这些事情按理来说应当全在他把控之内才是啊? 莫非她错过了什么信息?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这个谢遥川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她觉得完全是一个能合作的人。 可现在的这副模样倒有些让人心慌。 云娘子很快缓过神来,也许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两三天吧。 云娘子不再搭理他,反而看向在一旁吃了小半罐糖的小予兮。 云娘子亲昵地将小丫头的糖罐拿在手里,“不能再吃了的,牙会坏的。” “兮兮想吃。”小予兮可怜巴巴地抱住云娘子,想要把糖罐给抢回来。 云娘子轻笑地把糖罐拿到了一旁,摇了摇头。 突然马车停下。 “里面的人配合一下,裴济城近日祭山神,需缴纳全部的武器,一家最多可进五人。” 谢遥川掀起车帘,看向拦在官道上的人。 有些被气笑了,“这里离裴济城可还有不少的距离,官道可不允许城池肆意围栏。” 那些官爷只摇了摇头,“在这里,莲安公主就是天!你再是天王老子来,也得守着公主的规矩!” 谢遥川听着他尖细的声音,眉眼一滞,这明显是宫里的太监。 可又穿着官服…… 谢遥川微怔,这官服也是被改了形制的。 这莲安公主未免也太大胆了。 “只能进五人?” “正是。” 谢遥川敲了敲车壁,小声吩咐道,“让后面的人分开进来。” 等车子正常通过的时候,小予兮才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云娘子。 “祭山神是什么呀?” “我之前有听过,裴济城每隔三年都要进行山神祭祀,求平安福运。” 穆云晨紧紧锁着眉头,他前世完全没听过祭山神。 而且这个莲安公主,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连名字都特别陌生。 武器被收基本也就代表着他们的战力大打折扣了。 若是莲安公主不闹腾还好,一但想做些什么,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短短几公里的路程,他们来来回回硬是被检查了五次。 一直到城门口,确认他们一把武器都没有后,把他们马车压在城外,示意他们走进去。 谢遥川去过那么多的城池,还是第一个敢如此待他的。 他不由得气笑了。 但还是入乡随俗将马车放在了城外。 裴济城从远处望去平平无奇,踏入城中时,任谁会惊叹于它内部的独特景象。还有那铺满主干道的华丽地毯,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龙蜿蜒于道路之上。行人都小心翼翼地绕过地毯,生怕弄脏了这美丽的装饰。 街道两旁也挂满了各色鲜花,红的、黄的、紫的……宛如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如梦幻般美丽动人。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让人陶醉其中,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这里不像是一座城市,反倒更像一个充满生机与浪漫气息的花市。 谢遥川的目光紧紧锁住地毯上的花。 又是枯颜花。 谢遥川直接抱起想要去碰旁边花的小予兮,“兮兮别乱碰。” 旁边一个阿公笑眯眯地开口,“没事的,你们是外地专门来看我们这的祭山神吧?这里的花全都是祝福,心境纯洁的孩子是可以随意触碰的。不过那地毯可万万不能踩脏啊。” 阿公说的话参杂了些方言,谢遥川听的半知半解。 云娘子连忙用方言问他,“阿公,这祭山神可有什么讲究,我怕我们无意识触犯了什么禁忌。” “也没什么讲究,但是这两个孩子可要好好地拉着了,这段时间人多,很容易走散的。” 阿公看向被谢遥川抱在怀中长得极其精致漂亮的小予兮,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原本有些混浊的眼睛也变得激动起来,“她长得可真好看唉!可得小心一下啊!” 阿公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看他,压低了嗓子,“给孩子遮一下脸吧。若被山神看上了,可就回不来了。” 阿公说完这句话就慢悠悠地离开了。 谢遥川见云娘子猛地睁大眼睛一脸惊诧的模样,才问道,“他说了什么?” 云娘子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面帘,直接挂在小予兮的脸上。 “刚刚那位阿公说的意思是山神会选好看的孩子给带走。”云娘子压低嗓子急匆匆地说了这句话。 谢遥川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捶打了一拳似的,沉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同时,他的思维也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他从进城的时候就觉得总有一些怪怪的地方,但刚刚才彻底清醒过来,整座城池异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商贩的叫卖声;人们都压低着声音交谈,仿佛生怕引起他人注意;更奇怪的是,这里竟然看不到一个孩子的身影! 不仅如此,谢遥川还敏锐地察觉到,总有一些人不怀好意地朝小予兮和穆云晨投去窥视的目光。 谢遥川抱着小予兮从旁边的摊贩手上要了两个面具,随手扔给穆云晨一个极丑的,又给小丫头戴上,绑的结结实实的。 穆云晨也意识到了问题,难得没和谢遥川僵着来,果断地戴在了脸上。 谢遥川看到门口他们的人进来后,才松了口气,既然来了,自然是得看看这里的具体情况的。 谢遥川和云娘子一人带着一个,像真的来游玩的人一样,慢慢吞吞地在街上逛着,时不时还拿一些小吃。 正逛到一半的时候。 突然街上的银铃响起,周围店铺的老板和百姓都连忙走到街上,跪拜下来。 他们过于整齐,倒显得谢遥川一行人格格不入。 只是地上跪着的人太过虔诚,都没能注意到他们不敬的样子。 小予兮小手扶住快要掉的面具,昂起头看向银铃响起的方向。 只见几个身形健壮的男子肩扛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赤足踩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步伐稳健而缓慢地朝这边走来。 而坐在轿中的女子更是引人注目。她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衣,衣袂飘飘,仿佛仙子下凡一般。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放在膝上,正在静静地打坐。 突然,原本闭目养神的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第170章 那个画像里的人是萧闲哥哥 小予兮怔怔地看着轿子里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移开视线。 只见那名女子静静地坐在轿中,一头白发如瀑布般垂落,睫毛修长浓密如同鸦羽,眉毛也是纯净的雪白颜色。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没有血色一般,但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的病态美。 她正轻轻抬起手,将头支撑在柔软的靠枕上,隔着一段距离与小予兮遥遥相望。 小予兮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凑近一些,去仔细看看这位姐姐。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发现那位姐姐早已远去,只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待众人起身之后,云娘子连忙拉住旁边一位老婆婆的胳膊,微笑着询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姑娘是谁呀?” 这位婆婆显然不如之前遇到的那位阿公那般和善可亲,她只是冷漠地盯着他们一行人,目光依次从她、谢遥川以及他怀中戴着面具的小予兮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小予兮的面具之上。 眼神犀利得似乎能够穿透面具,直接看到小予兮隐藏在后的真实面容。 谢遥川见此情形,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正准备转身去找其他人询问时,那位婆婆却缓缓开口道,“她是裴济城的大祭司,此次前来是为了主持祭祀山神之事。” “此次前来?之前她是不在这里吗?” 婆婆没搭理她这句话,只慢悠悠地转过身去,拄着拐杖缓缓离开。 云娘子碰了个钉子,倒也没太在意,又找了好几个人挨个问了一遍。 大部分人都只说她是祭司,但多余的全都不肯回答。 “你们想知道我的身份?” 一道清棱棱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谢遥川猛地转过身看向面前戴着黑色兜帽的女子。 完全悄无声息,他根本一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小予兮看着她遮在兜帽下的些许白丝,“是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漂亮姐姐。” 带着兜帽的女子认真做出一个莲花形状的手势,屈膝对着小予兮行了一礼,“多谢澜可夸赞。” “澜可?是什么意思?”谢遥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这姑娘的各种行为都是奇奇怪怪的。 带着兜帽的女子只安静地看着小予兮,没理会其他不相关的人的话。 小予兮试探性地伸出手。 女子从容地走上前将脸贴在小予兮的手上。 乖巧地贴着,一动不动。 小予兮想将她兜帽摘下。 女子只顺着她的手往后扯了一点,露出她些许的白发,温和地看着小予兮,“不能全摘,会引起骚乱的。” 小予兮默默收回手。 女子见她离开,轻笑着往后撤了一步。 “我不能离开太久,你们带着澜……”女子顿了一下,改口道,“带着她离开……” 话还没说完,似是察觉到什么,又戴上兜帽,瞬间消失。 紧接着外面街上就挨家挨户地问话,声音粗暴地喊话。 他们本就在巷子里,瞬间就被拦住。 几个身着官服、气势汹汹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领头之人手持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小予兮满心好奇,忍不住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那幅画像之上所描绘的竟然是萧闲哥哥! “把你们俩的面具摘下来!”领头的男子脸色冷峻,高声呵斥道。 他们来到这里并没有做任何事,自然不愿和当地官员发生冲突,于是顺从地抬起手,将两个孩子脸上的面具取下。 领头之人只是草草地扫视了小予兮一眼,随即便全神贯注地对比起穆云晨的面容来。经过仔细甄别之后,确定两人并非同一人,这才板着脸指着画像上的人说道,“此人盗窃了公主府的秘宝,如果你们有幸遇见,记得立刻前去官府报案,明白了吗?” 偷盗秘宝? 谢遥川凝视着画像中的男孩,尽管自从上次昏迷苏醒并恢复前世记忆以来,他已经能够辨认出一些熟悉的面孔,但对于这个孩子,他的确毫无印象。 眼见他们点头表示知晓,这群人才再次大摇大摆地离去,继续挨家挨户询问线索。 穆云晨自然认出来了画像上的人,之前萧闲说的是有事要回去一趟,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而且还被画在了通缉令上? 他是这里的人? 还是说专门跑到这里来偷东西? 小予兮抱住谢遥川的脖子,小声地说,“那个画像里的人是萧闲哥哥。” 谢遥川挑眉。 萧闲? 他前世记忆里有听说过他。 是予兮身边的管家,几乎大事小事都会经过他的手,月国所有的铺子几乎都是他在管理。 予兮前世掌控着月国最大的经济动脉,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可以说是聪明的可怕。 只不过,跑到这个地方偷盗秘宝? 他现在才多大? 那个图上的人,看着应该也就七八岁吧? 能偷了东西还从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逃脱,不简单啊! —— 萧闲身体不受控制般地摇晃着,艰难地向前迈动脚步,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短短十几步路,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终于,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跌倒在一堆杂乱无章的物件之中。 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费尽全力才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鲜血从他捂住胸口的手指间源源不断地涌出,触目惊心。 他无力地低垂着头,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传来阵阵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只见那人伸出一双白皙如雪的手,轻轻捏住一枚丹药,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萧闲张开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流淌至四肢百骸。萧闲顿感呼吸顺畅了许多,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撑起身子,抬头望向眼前的女子。 女子摘下兜帽后露出的满头银丝,如瀑布般垂落于双肩上的白发,与她清冷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第171章 小家伙奶凶奶凶的 “澜可进城了,祭祀之前,你必须把她带走。”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低着头,目光平静如水地注视着坐在地上的萧闲,仿佛在看待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丝毫不见半点情感波动。 萧闲原本有些合拢的眼眸瞬间睁大,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语气充满急切和担忧,眼中满是焦急之色,“谁带她来的?” “谢遥川。” 萧闲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了起来,“我知道了,会及时带她离开的。” 女子戴回斗篷,将满头白发拢进斗篷中。 萧闲擦掉嘴边的血,抬起头看着她,“你……” “你放心,有澜可在,我绝不叛国。” —— 穆云晨嫌弃地看着谢遥川手里拿着的衣服,嫌弃地扭过头,“我不要。” 说着又自己拿了一套成衣,直接跑进去换衣服。 谢遥川也没在意,只看着这个店铺里的料子,有些感兴趣地和店主搭话。 “我看这里全都是这个花,是有什么说法吗?” 店主抬头看着他轻笑着开口,“公子不是这儿的人吧?这花没什么寓意,就是好看罢了。” 谢遥川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人的声音打断。 “你是哪家的公子?” 一个身着鲜艳明黄色衣裙、头插满金钗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眼神热烈而直接地凝视着他。 谢遥川微微皱起眉头,对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感到有些不适,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店主见状,急忙躬身施礼,“明茵姑娘!” 明茵没搭理店主,目光迅速扫过谢遥川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面容,落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嘴角扬起一抹弯弯的弧度,“你似乎不是本地之人?” 面对再度被拉近的距离,谢遥川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后退一步,并提醒道,“姑娘,这样未免太失礼了吧?” 明茵轻声笑了一下,语气自信满满,“若你愿意跟了我,我可担保让你衣食无忧,从此不必再为生计担忧。” 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后,明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在谢遥川所穿衣物的布料上,一看就价值不菲。 于是她接着说道,“若你并不缺乏钱财,同样可以赐予你权力。月国内的任何官职,只要你提出要求,我都能帮你谋得。” 此时此刻的明茵显得无比自负与骄傲。 谢遥川眉眼微垂,他原以为莲安公主就在这一块地方作威作福,结果手都能伸到朝堂上。 谢遥川没有再理会那个人,而是将目光投向刚刚换上了当地民族服饰走出来的小予兮身上。 这套衣服竟然与小予兮十分合身,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小予兮兴高采烈地蹬蹬蹬地朝这边跑来,原本想要直接冲入遥川哥哥怀中,但跑到中途却忽然停下脚步。 她先看了一眼那位身着华服的姐姐,然后又转头望向旁边的遥川哥哥。 刚刚,小予兮看到了遥川哥哥躲开那个姐姐伸过来的手。见那个姐姐似乎想要再次伸手去拉住遥川哥哥时,立刻迈步向前。 小予兮紧紧皱起眉头,张开小嘴,装成凶兽看到敌人的模样,死死盯着那位姐姐,展开双臂,宛如一只守护幼崽的母兽般挡在遥川哥哥身前。 或许是觉得这样子还不足以吓退敌人,小予兮紧接着便对着那位姐姐发出一声奶音的吼声,“嗷呜!!!”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谢遥川忍俊不禁,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握紧拳头并抵在唇边,试图掩饰住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小家伙奶凶奶凶的。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明茵皱着眉,看着护在那人身前的小孩子,满脸不可置信,“你有孩子了?” 谢遥川顿了片刻,“昂。” 答的很模糊。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也可以说是他带着的孩子,他有孩子,没毛病。 明茵愤恨地看了眼他,又看到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从换衣间走了出来,直接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穆云晨有些疑惑地看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眼。 居然有百姓敢穿明黄色衣服的?倒是不怕自己被砍头? 穆云晨只纠结了半会,就不适地扯着衣服走了过来。 这个民族的衣服他总觉着穿着奇奇怪怪的。 但看到兮姐和他穿的同布料不同款的衣服,瞬间释然,笑着走到小予兮身边。 谢遥川拍了拍他的头,“合适。” 换了衣服再走在街上就没有异样了,往中心街道走去,倒是和之前的街道不太一样,有了孩子的身影。 虽然不多,但多大的都有。 难怪在前面能找到适合孩子的成衣店。 小予兮被穆云晨拉着小手走在前面,穆云晨为了让她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挣脱开,时不时给她嘴里塞一颗糖。 果然,走到城中心的位置,在原本城主府的位置建了个金碧辉煌的公主府。 光从外面城墙便能看出来造价不菲。 在城池中心又建了个小城池。 这价格怕是得贵的要死。 若是当真论起来的话,怕是月国现在的国库,都没办法建一半的公主府。 靠近公主府的位置,人都稀稀拉拉的,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只有守着的侍卫见他们迟迟不走,举着长枪上前,看着他说道,“公主府前禁止驻足。” 谢遥川丝毫不慌,只笑着开口,“山神祭祀听说有祭坛,是在哪个方位。” 侍卫狐疑地看了他们一行人,落在他们的衣裙上,又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带着面具的孩子,想起前段时间公主陆续带回来的人,停顿了片刻,把他们也规划到那一波人之中。 “前日不是说过吗?祭祀尤为重要,这些位置可不能弄错,祭坛在西边那里,看到了没?那个白色的柱塔。” 谢遥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遮掩在一片绿色里的白色痕迹。 第172章 他不会有事的 谢遥川紧紧地抱着小予兮,绕开侍卫穿梭在狭窄幽暗的小巷子里,朝着祭坛的方向快步前行。 他特意问过公主府的侍卫,祭坛在祭祀之前是不被允许靠近的,但他听说祭坛之下是有一个隐蔽空间的,他想去看一眼。 但若是一个人被发现了总归危险,但抱着个小孩子,就有一些狡辩的余地了。 于是索性让云娘子带着穆云晨留在酒店里休息,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其他的消息。 就在这时,他的脚腕被一只手死死拉住,谢遥川低头看过去,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腕。 顺着那只手望去,一个满身是血、仿佛刚从血泊中爬出来的人正艰难地趴在地上。 小予兮也紧跟着谢遥川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她看清眼前那张布满血迹的脸庞时,不禁瞪大了双眼,惊呼,“是萧闲哥哥!” 听到小予兮的呼喊声,萧闲微微抬起头,双目有些迷雾地看向前方,并不对焦。 小予兮见状,连忙从谢遥川的怀中挣脱下来,想要伸手去触碰他。 然而,萧闲却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一下,并低声说道,“别碰我。”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漠,他连忙补充道,“我身上太脏了。” 小予兮不以为意地撅了撅嘴,根本不在乎萧闲身上的血迹,伸出双手拉住他的胳膊,努力将他搀扶起来。 萧闲有些茫然地被小予兮拉了起来,但由于伤势过重,他的半个身子无力站的住,只能倚靠在小予兮的身上。 当身体接触到小予兮的那一刻,萧闲猛地打了个寒颤,原本模糊不清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谢遥川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满身鲜血的小孩靠在小予兮身上,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家的孩子在外面被别的小男孩碰了。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萧闲拎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地盯着眼前这个小孩子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势,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来。 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横亘在他胸膛中央位置处,如同一头凶猛巨兽张开獠牙般撕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从中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裳,并顺着衣角流淌至地面,形成一滩暗红色血泊。 更令人心悸胆寒的是,从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创口内,甚至能够隐约瞧见森森白骨以及仍在不断跳动收缩的心脏! 殷红浓稠的血液正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仿佛决堤洪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滴落于冰冷坚硬的石板之上,溅起一朵朵猩红刺目的血花,宛如傲雪凌霜绽放枝头的寒梅,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遭受如此重创之后,他并未当场毙命或者昏迷不醒,仅仅只是因大量失血导致面色苍白如纸、意识略微有些恍惚而已,并无性命之忧或出现其它不良症状反应。 可即便如此,想要彻底治愈这样严重可怕的伤势也绝非易事。 最为棘手麻烦之处在于,这人的画像几乎大街小巷的人全都见过。倘若冒然将他带入医馆救治,势必会引起不必要麻烦和危险…… 谢遥川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起来。感觉有点麻烦,但一低头就对上小丫头满脸急切、仰头望向自己的圆圆的大眼睛,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之情。 本来还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面对小丫头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于是,谢遥川迅速脱下外衫,简单地给这个堪称血人的人裹上。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外衫就已经被鲜血染透。 萧闲气息微弱,但还是坚持着睁着眼睛辨认现在的位置,微微颤抖着嘴唇说,“前面右转,第二个路口左转,第三个院子,我认得里面的人,去那儿。” 谢遥川毫不犹豫,左手右手各拎起一个小孩,如疾风般朝着萧闲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们成功翻墙进入院子时,只见院子中央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老人缓缓抬头,眯起双眼凝视着他们。 当他的视线扫过谢遥川手中提着的萧闲时,终于慢慢起身,拿起身旁的拐杖,吃力地撑起身体站立起来。 \"把他放在屋子里去吧。\"老人轻声吩咐道。 小予兮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盯着躺在桌上伤痕累累的萧闲哥哥,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老人那双手看似颤抖得厉害,但当他开始施针时,动作却迅速而精准,每一针都稳稳地落在了关键位置,仿佛这双颤抖的手只是一种伪装。 只短短几下,他便成功地将萧闲胸口的血淋淋的刀伤给缝合完毕。 缝合地极其完美。 目睹这一幕的小丫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萧闲哥哥,仿佛自己受了伤一样。 老人看着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心里软了一下,沉默数秒后,递给她一枚银针。 小丫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噙着泪水接过,并仰头凝视这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满脸写着疑惑。 老人用手指向一个穴道,轻声说道,“从这里慢慢地刺进去。” 小丫头眨了眨眼,胆战心惊地伸出小手,极其谨慎地将针刺入萧闲的身上,直至与旁侧的银针平齐方才停下。然后,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扬起脑袋,望向老爷爷。 老人那原本紧绷的面容骤然间如同冰山消融,变得无比和蔼可亲。 他微微一笑,安慰道,“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说罢,老人索性松开手,柱起拐杖,没再管萧闲满身的银针和血,安然落座于椅上,似是方才没有接触过身上的伤极其可怕的伤者。 “你们来自京城吗?”老人目光扫过始终伫立一侧的谢遥川。 谢遥川见其手法之快犹如幻影,当时心中就有一股钦佩之情。 待老人主动开口问询,谢遥川连忙尊敬地回应,“对,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老人默默地点头,声音中含着一些感叹,“京城好啊。” 第173章 玉阑的珍宝 “京城啊……” 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桌子旁,凝视着躺在上面的萧闲,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神情。 小予兮紧张地注视着萧闲胸口的伤口,当看到鲜血不再流淌时,她不禁惊喜万分,瞪大了眼睛,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她满心欢喜地望向老爷爷,激动地说道,“萧闲哥哥的血止住了!” 老人原本有些混浊的视线缓缓转投向小丫头,当看清她摘下面具后的面容时,突然间愣住了,仿佛被定住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果然啊……” 小予兮注意到老人奇怪的反应,脸上布满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然而,老人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默默地将插在萧闲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完成这些动作之后,他也没有再进行其他任何处理,只是随意拿起一件披风,轻轻一抛,便随手盖在了萧闲的身上。 小予兮心疼地看着昏迷中的萧闲哥哥因为那件披风砸在身上后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将披风吹开,然后仔细地为萧闲盖上,生怕惊扰到他的休息。 老人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目光充满了善意和温和,宛如一池春水般温暖人心。 小予兮抬起头看向他,奶声奶气地开口,“穆予兮。” “予兮。”老人点点头,轻声感慨道,“好名字。你们自便吧。等这个小兔崽子醒了,便让他直接离开,别再做这种送死的事了。” 说完,老人便拄着拐杖慢慢吞吞的离开了。 小予兮看看离开的老爷爷,又看着在自己身旁正在昏迷的萧闲哥哥,还是果断地选择留下。 反倒是从进来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谢遥川快步追了上去。 “老人家,我想了解一下关于祭祀一事。” 老人顿了片刻,转过头看着他这副认真地模样,声音低哑,“和月国无关,你如此追求真相,在这里并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最好趁早离开。” 谢遥川微垂着眼睫,心里信了个七七八八,他本来就做好决定,打算离开了的。 不过,他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予兮二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他刚才看到老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的满含深意的神色,不免有些怀疑。 老爷爷本是不想说的,但看着他一副想知道的模样,想着他似乎是那个丫头的哥哥,还是缓缓开口,“玉阑语你听过吗?” “玉阑语?”他自然是知道玉阑国之前用的语言是只有他们自己的语言,他们其他国家的语言都是通用的。 只不过随着玉阑国的灭亡,玉阑语也再无任何人用。 “予兮在玉阑语中的意思是……”老人转过身透过门窗看向那个正小心翼翼戳着萧闲脸的小丫头,眼里满是温柔。 “玉阑的珍宝。” —— 萧闲突然感觉到有东西正在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意识到那是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指时,心中的戒备之情渐渐消散,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转头看向身旁。 小予兮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当发现他苏醒后,不禁低声惊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萧闲哥哥,你现在还疼吗?” 萧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胸前的伤势异常严重,巨大的创口从心脏部位一直延伸开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予兮知道这样的伤势对于野兽来说是根本没办法活下来的,更何况是更为脆弱的人呢? 萧闲默默垂下眼眸,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这种疼痛犹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若换成其他人遭受如此重伤,恐怕早已痛得死去活来。 然而,当他对上小予兮那双充满关切和担忧的明亮眼眸时,嘴角却微微上扬,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小予兮听了他的话,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除。 她跑到旁边的水盆那里,踮起脚尖,浸湿好手帕,紧紧握住两端用力拧干,接着又匆匆忙忙地跑回萧闲身边,仔细地用手帕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渍和灰尘。 萧闲本想伸手阻拦,可此刻的他浑身无力,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能给他这种,卑贱之人,做这种事情? 萧闲忍住胸口的疼痛,再次开口,“别弄了,我……” 小予兮一个湿漉漉的帕子直接糊到他的嘴上,神情认真地给他擦着嘴上的血迹。 萧闲的话一瞬间被她捂到嘴巴里。 小予兮只给他擦干净脸,但看着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她根本不敢给他身上也擦干净。 而且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话,小予兮小声地问他,“萧闲哥哥之前有人给你放血吗?” 刚问完,她就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好笨好笨,萧闲哥哥身上的血都已经流了这么多了,肯定是被人放血了的。 萧闲听闻后身体猛地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凝视着眼前小丫头那张天真无邪、毫无察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人默默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终于,经过漫长而沉重的沉默之后,萧闲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问道,“可是有人说了些什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族人会背叛。他们无情地将他捆绑起来,不顾他的挣扎,日复一日、夜以继日地从他身上放血,只为了证实一个传说中的秘密——那个他们所知晓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 而且这次的祭祀,也是将这些普通人聚集起来。 一群疯子。 小予兮想了片刻,看着萧闲哥哥这副快要死掉的模样,小声开口,“我从闫侯府听到的。他们说把你的血的放干了。” 闫侯…… 这些人,当真是为了利益折腰…… 第174章 玉阑国目前仅存的皇室血脉 萧闲的身体状况远比谢遥川预期的要好得多,仅仅过了两天,他就能下床走动了。 谢遥川特别仔细地检查过萧闲身上的伤势,尽管胸口处仍留有疤痕,但也已大体痊愈。 这种康复速度实在超乎常人,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就…… 不像是个真人…… 而且那个老人家根本没给他怎么样的做,只是把他的伤缝合起来,然后止血。 完全靠的是他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 此刻,萧闲正手握着一支毛笔,眼神略微黯淡,全神贯注地在纸张上勾勒出公主府的全貌、整个裴济城的布局,以及隐藏于地下的暗室所在之处。 每一笔每一划都无比精准细致。 完成画作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眼前的谢遥川,说道,“这就是我所知晓的一切信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莲安公主和那个沙国有牵连,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其铲除殆尽。但,她的公主府耗费那么大的精力,那么多的钱财,可不只是建着好看而已。” 面对眼前这位看似年幼的少年,谢遥川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单纯地将他视为孩童对待。 仅从他刚刚绘制的地图来看,便足以证明他对整座城市了如指掌。 “你一个人不行,得让穆家暗卫来,才能探地进去。”萧闲将画好的几张地图推到他面前。 “所以,是时候回京城了。” 谢遥川接过他画下的地图,点点头,敏锐地看向他,“你希望我们尽快离开?” 萧闲微微挑眉,将涮干净的毛笔丢到笔筒之中,“希望。” “为何?”谢遥川直直地看向他。 萧闲停滞了片刻,看向他那张脸,“她们想做的是开墓室。予兮必须离开,不然她会受到无尽的追杀。” “墓室?”谢遥川完全想不出来,这个地方,能和什么墓室有关联? 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属于月国的最边界的地方,山虽多,但逐渐就是荒山,接壤着沙漠…… 谢遥川一滞,看着这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之前玉阑国在的时候,地盘是极其大的,只是灭国的时候,他们的领土被迅速刮分。像沙漠丝毫没有一个国家愿意要,索性就变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而这个区域,之前确实是属于玉阑国的边际位置,只不过现在属于月国而已。 也就是说,他说的墓室,是与玉阑国有关? 他之前听闻玉阑国的墓室全都建在沙漠里…… 萧闲见他神色有些异样,轻笑了一声,眼神淡淡,笑不见底。“如你所想,我是玉阑国的人。” “我不知道予兮二字穆家的人是因何而起。如果是我,我也会起这二字。” “予兮,玉阑的珍宝。” “她是玉阑国目前仅存的皇室血脉。” “是未来玉阑国的澜可。” 这是谢遥川第二次听到澜可一词。 但他这次有些听懂了。 “澜可的意思是,皇上?” “是月国话中的女皇。”萧闲眸光柔和,“所以她在此,墓室必开,她必须得在祭祀开始前离开。” “当时,皇子和皇妃应当是在紧急情况下找了玉阑国的百姓临时托孤,还抹去了她所有的来路。只是没想过,玉阑国,也有那么多心思歹毒之人。” 萧闲往前推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蓝色的小丸子。 谢遥川一怔,抬眼对上他那双清冷的没有一丝光的眸子。 “穆家是皇妃的母族,我们没有任何想侵占月国的打算,也并不想拿回国土。但我想让,予兮她平安长大。她很信任你。这个药,吃了后,如若你把予兮的身份说出去,我会直接催动主药,杀了你。” 谢遥川凝视着眼前那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药丸,心中明白对方所言非虚。 尽管在上一世,月国已处于灭亡边缘,他依然坚定地支持予兮为保卫月国而奋战到底。 没有丝毫迟疑,谢遥川毅然决然地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然后,他对萧闲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部说道,“今夜便动身。” 稍作停顿之后,谢遥川再次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语重心长道,“你也要平安长大。” 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只是背负的太多了些。 当予兮被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抱起并重新放置于床铺之上时,她始终处于沉睡状态并未苏醒过来。 守城士兵看到他们准备出城,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询问道:\"今晚亥时将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难道你们不想留下来观礼后再走吗?\" 谢遥川摇了摇头,回答道,“家中突逢急事,实在无法耽搁,必须立刻启程返乡。若是下次有机会再来观礼。” 说完,他向守卫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抱着小予兮坐上了一直放在城门口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截,谢遥川掀开帘子,看向已经逐渐变得渺小的隐藏在山林里的裴济城。 眉眼微垂,看着靠在马车上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的萧闲。 “这个祭祀要做的是什么?” 萧闲摩挲着手指,顺着他掀开的车帘看过去,与谢遥川的视线不同,他看向的是裴济城背后的山峰。 “放干与皇室有关的人的血,尝试祭阵开启墓室。如若开启不了,他们便会开始屠杀玉阑国的普通人。” 谢遥川猛地一怔,直接敲着车壁,让车停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样让他们送死?那是你族人啊?” “族人?”萧闲似有似无地勾起唇角,有一抹讽刺的笑意。 “如若不是他们,玉阑国皇宫在菏泽沙漠之中,凭这些国家,这辈子都找不到。可玉阑皇室,仅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殆尽。他们死有余辜。” 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看向他。“玉阑皇室,都有属于自己的影子,有第二条命,你们知道吗?” 萧闲的双眸微微泛红,那无尽的恨意却从他的眼底汹涌而出,如同一股无法遏制的洪流,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 第175章 祭祀 “你们不知道。” “可那晚杀了皇室血脉的人,他们知道。他们甚至特意等着他们复活的时候,绑着他们,活活把他们烧死。” “我不信他们之前就知道这个秘密。” “是玉阑国的族人,把这个秘密泄露给了这些人。” “你以为他们追求的是什么?” “是玉阑国,皇室不会死的奥秘。” “他们,想求得永生。” 萧闲眼神冰冷,蔓延着无数的杀意。 谢遥川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看向他,“把那么多的玉阑国的人放在一个城池里,全是你们的计谋?” “玉阑国有十分之一的玉阑族人。而恰巧那十分之一里没死的那一半玉阑族人便全在那里了。” 萧闲见他起身,打算自己一人回去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看着他,“与其想方设法清除外患,不如先清理家贼。” “谢遥川,你现在做的和我们做的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你看来,他们是无辜的人。但在玉阑皇室眼里,他们是一群刽子手。” 萧闲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微微皱眉。 后面云娘子和穆云晨的马车缓缓驶近,帘子掀开,云娘子那张被长年晒得黝黑的脸露了出来,看向他,“谢公子又回去做什么?” 萧闲微微垂眸,状似无意地开口,“他的玉佩丢了,回去找一下,我们可以等会儿他。” —— 谢遥川这边直接绕开所有人,翻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垂眸看向下面跪拜在路边的人。 还有穿着特殊衣服跟在那个白发女子轿子之后的玉阑族的人,白发女子前方笼子里关着的蓬头垢面的人。 想起萧闲所说的放干与皇室有关的人的血,尝试祭阵开启墓室,眼神微黯。 所以那个在笼子里的人应当就是那个与皇室有关的人了。 白发女子似是发现了什么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迅速收回视线。 前几日那个穿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今日又穿着那身显眼的明黄色,跟在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贵妇身后,一同朝着那个白发女子行礼。 白发女子轻轻提起裙摆,优雅地下了轿辇。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尘埃之上,向着那座祭坛缓缓走去。 祭坛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其间,透露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这地下便是玉阑的皇族陵墓,也是传说中,玉阑国的瑰宝藏匿之地。 白发女子静静地站立在祭坛之巅,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她紧闭双眼,默默祈祷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她完成了漫长的祷告,缓缓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一旁的笼子被人打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破烂衣裳的妇人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如果小予兮或是穆云晨在场,一定能够一眼认出——这位妇人正是小予兮曾经的养母,胡婆子! 此刻的胡婆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她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生命已经离她远去一般。就这样,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到了祭坛中央,然后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 胡婆子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白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她慢慢举起手中那把古朴的木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胡婆子的心脏刺去。 刹那间,鲜血四溅,染红了祭坛上繁复精美的花纹。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然而,白发女子却始终保持着冷漠的神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 —— 原本正沉浸于美梦之中、睡得十分香甜的小予兮,眉毛忽然紧紧皱起,就像是看到了某种无比恐怖之物一般,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起来。 一旁的萧闲注意到她这副模样后,心中一惊,急忙转头看向车窗之外高悬天际的那轮明月,表面竟仿佛沾染了丝丝缕缕的血气一般。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然后紧紧握住小予兮那软软的小手,试图以此给她带来一丝安抚与慰藉。 过了好一会儿,小予兮终于停止了挣扎,突然一个挺身坐直,张大嘴巴拼命喘息,眼神中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恐之色。 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所处是一辆马车内部。 下一刻,情绪彻底崩溃的小予兮径直扑进了萧闲怀抱当中,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凄惨悲切,令人闻之心碎。 云娘子听到小丫头的哭声,连忙小跑过来,掀开帘子,看向她。见她哭的难受,将怀里的儿子递给一旁的丫鬟,直接翻上了马车,接过小予兮,轻轻拍着她的背。 哄了好半天,小予兮才缓过神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云娘子。 云娘子温和地看着她,轻柔地问,“可是做了噩梦?” 小予兮抽着鼻子忍着眼泪,小声开口,“我看见一个木剑插进了娘……养娘的胸口里。” 萧闲微垂着眼睛,她应当是通过祭司的眼睛看见的,这里离的太近了些,她还是容易看到些东西。 云娘子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就是个梦,别怕。” 小予兮抽泣着抱住云娘子的脖子,哽咽着开口,“云晨哥哥呢?” “云晨还在睡着。” “那遥川哥哥呢?” “谢公子回去取个东西,待会就回来了。兮兮再睡一会?” 小予兮带着鼻音,把头埋在云娘子脖颈中,小声地“嗯”了一声。 在云娘子温和地拍背中睡着了。 云娘子把她放在垫子上,盖好被子,才下了马车,对上了仓皇地抱着孩子的,她的哥哥。 他抬起头,连连摇头解释道,“那个姑娘说是要收拾一下行李,所以我才抱着这个孩子的。” 云娘子看着他对她全然陌生的眼睛,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哥哥为何一直装作不认得她,突然鼓起勇气开口,“你觉不觉得,孩子眉眼有些像你。” 突然天降孩子的十三瞪大了双眼:??? 第176章 回京 “这……这……这话不能乱说啊,姑娘。” “我还尚未娶妻,更没有对不起哪位姑娘过……” “而且我们之间应该是从未见过的……” 十三慌里慌张地解释,耳根通红。 云娘子沉默些许,双手接过孩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问他,“公子贵姓?” “随主家姓,姓穆。姑娘叫我十三就好。” 云娘子抱着孩子看着他眼底的清冷,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问他,“你家中之前有没有弟弟或妹妹?” “并无,家中只我一子。”十三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云娘子眨了眨眼睛,忍住眼底的泪珠,又看向他眼角的那个疤痕,那是她小时候爬山的时候,出了意外,哥哥去救她的时候,被她划伤的。 云娘子还抱有一丝幻想,“你眼角的伤,是怎么受伤的?” 十三伸手摸了摸眼角上他已经没什么印象的疤痕,“应当是哪次意外伤着了吧,没注意过。” 云娘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笑了一声,“公子先去忙吧。” 不记得,也挺好的。 谢遥川回来的时候看着陷在被子里,脸颊通红的小予兮,紧皱着眉看着随行的医正。 医正也对脉象深感不解。 “她是感染了风寒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医正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谢遥川,颤颤巍巍地答道,“其实穆小姐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也不懂怎么会出现发热的症状。 小丫头把自己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小毯子里,仿佛想要躲避什么似的。脸颊异常滚烫,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偶尔,还能听到从毯子下传来一声声轻微的哼哼声,似乎是这小家伙正在努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但又无法完全抑制住那种痛苦的感觉。 这种断断续续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在低声呜咽,听得人心颤。 这个医正是他从京城带出来随行的,医术在京城都能排得上名号的。若是他也找不到发热的原因,那就很麻烦了。 “而且,不仅如此,她的脉象与正常人发热的脉象不一样。倒像是……”医正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像中邪。”云娘子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紧锁,接过医正的话。 “之前兮兮做了噩梦,说是看见那个胡家的婆娘被杀了,一剑穿心。” 谢遥川猛地一怔,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在祭坛上死去的人。 也是这样的死法。 一直在旁侧一句话不说,面色苍白的萧闲,突然开口,“相信我,直接回京城。” —— 予兮他们回来的比预期的要早上很多天。 国公夫人早在他们进京城的时候,便知晓他们返京,一直站在穆府门口等着,直到见着马车停下,才匆匆忙忙上前。 没搭理第一时间跳下马车的亲生儿子穆云晨,反倒是一把接过了小予兮。 她在信件里便看到了兮兮高烧一事。 心里埋怨谢遥川,埋怨得紧。 在家养的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跟着出去一趟便发了高烧。 小予兮软绵绵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温柔看着她的舅母,又眨了眨眼睛,带着些哭腔地哽咽着喊,“舅母。” 国公夫人心里顿时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舅母在呢。回家了,兮兮。” 国公夫人着实不太想搭理在一旁格外有礼貌行礼的谢遥川,直接抱着予兮扭头便回了府,太医已经等了许久了。 虽说小丫头摸着已经不烧了,她还是紧张的很。 国公夫人身旁的丫鬟特意留了一步,恭敬地行礼,“谢大人不要多虑,夫人听说表姑娘发烧后,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的,所以急着带表姑娘让太医瞧瞧。谢大人可要去府上坐坐?” 谢遥川又不是那种真的蠢才,他自然知道自己是被国公夫人埋怨上了,怎么可能再去给别人不痛快看?只轻笑了一下,得体地说道,“刚回京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改日再登门拜访。” 看着丫鬟拉着穆云晨进了府,才看向一直没下马车的萧闲。 自返程起他还没和他聊过。 他那日看到的情景与他说的并不相同。 他亲眼见着那个白发的女子同样手法残杀了近十个人后,整个雪白的祭坛地上的纹路都浸泡在血中,然后墓室门现。 萧闲轻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他们进的自然是假的。” “白抚不会让他们接触到我们的墓室的。” “死的那些人,全都是借刀杀人罢了。” —— 老夫人转着佛珠,连连念叨着,“阿弥陀佛。” 安太医笑着收起手帕,“表姑娘无事,健康的很。” 过了片刻又说道,“看着不像前几日才发过热的脉象。” “应当是没有发热的。” 老夫人点点头,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你看看你,下次还出不出去了?” 小予兮乖巧摇头,软软糯糯地开口,“兮兮不出去了,兮兮以后天天陪着祖母和舅母。” 老夫人眉眼弯弯,眼底尽是宠溺,“这次都去哪里玩了?” 小予兮歪着头想了想,“好多好多地方。都是兮兮没见过的。” 小予兮抱着祖母的脖子,一处一处地介绍起来,一个景点也不放过,就连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讲的极细致。 只是提到她之前住的地方,那个大丫拉着她的时候。 国公夫人猛地皱紧了眉头。 她一直以为云南已经把人处理干净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抬眼看向一旁皱紧眉头的国公夫人,“穆家的孩子,可不能被人欺负。” 国公夫人瞬间理解了老夫人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兮兮没被欺负,土豆哥哥踹了她一脚,是她被我们欺负了的。” 小予兮昂着头看着祖母,神情极其认真。 乖巧地不得了。 祖母温和地揉了揉小予兮的又少了点肉肉的小脸蛋,心疼得紧。 第177章 兮兮会努力 祖孙俩温存了好长一会儿,老夫人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穆云晨,突然意识到,前世时候,她是最宠着这个孙儿的。 但是有了乖巧的外孙女,再看这个淘神的孙子,就不是那么地得劲了。 但老夫人还是温和着脸夸了他一下,“做的不错。” “但是下次不能让妹妹受伤了再出手。做了什么事,穆家如今都能摆平。” 穆云晨抿着唇不敢抬头看娘亲。 他是偷偷摸摸蹭上马车的。 按照往日,娘亲必然是要生气了的。 国公夫人看着他有些怯弱担心挨训的小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云晨是哥哥了,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穆云晨瞬间抬起头,看向娘亲那温柔的模样,心里猛地一颤,一把抱住娘亲。 国公夫人揉了揉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这身莫名其妙的异族的服饰,“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撒娇。人家都得笑话你了。” —— 小予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堆积如山、如城墙般高耸的书籍。这些书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抬起头,目光恰好与云朝哥哥对视,眼中流露出一丝无辜的神色。 这段时间以来,小予兮一直备受祖母的宠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天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享受着无尽的呵护与关爱。祖母对她百般疼爱,但凡有好吃好玩的东西,总是第一个送到她的小院里。 原本,小予兮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见到二哥哥,觉着他肯定也会像祖母一样长时间没见到她,宠溺她。然而,二哥哥竟然带了这么多厚厚的书本! 小予兮不禁心生怯意,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试图远离那堆令人望而生畏的书籍。 穆云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温柔地揉捏着小予兮那略微晒黑的脸颊,微笑着解释道,“这些书,不是给兮兮看的,是专门给你三哥哥的。” 小予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两颗闪烁的星星。兴奋地紧紧抱住二哥哥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糊了他一脸的口水。 与此同时,穆云晨则被侍卫五花大绑,像扔沙袋一样扔进了屋子里。 穆云晨心灰意冷地看着旁边的书,打着商量的语气开口,“二哥,我也是在外面吃苦回来的。没东西吃,没衣服穿……” 穆云朝打断他的卖惨,安静地看着他那张没瘦还胖了一圈的脸,“有人让你去吃苦吗?” “自己想跟过去的,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穆云晨看着油盐不进的二哥,自然是懂了二哥不打算像娘亲那样轻拿轻放了。 默默叹了一口气,坐在小桌子旁。 看着几乎有他一个人高的课本,颤着声音看向二哥,“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穆云朝看着桌子上的课本,点了点头,“若是这般说来,确实有些不妥。” 穆云晨欣喜地昂起了头,看向自己二哥,满眼写满了期待。 穆云朝敲了敲桌子,待侍卫进屋后,嘱咐道,“把书房右边书柜的书也全搬过来。” 穆云晨瞬间跳到侍卫身上,紧紧抱住侍卫的腰,疯狂摇头。 “不,我不!看这么多书,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穆云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学完了国院从初院到高院的所有的课本。也没见会死,你现在的书连我当时的一小部分都比不上,就这点书,你就寻死觅活的?” 他们重生一世的人都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有穆云晨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 “我不学!把我打死也不学!”穆云晨凶巴巴地手脚并用地把整个人挂在侍卫身上,半带威胁地说,“你把我带到祖母那!不然就把你丢出去!” 穆云晨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完全忘记了现在自己因为养尊处优久了还没退下去的婴儿肥,看着就有些不聪明的模样。 侍卫极力遏制住自己的嘴角。 不能笑,不能笑。 丢了饭碗不值当。 穆云朝敲了敲桌子,“便是祖母让我多教教你。不然的话,你实在是有些太笨了。” 穆云晨瞪大眼睛,这人怎么能说出如此寒心的话! 恶毒! 太恶毒了! “况且,你如今还在初院,六日后是初院的考试,你所有的课业都是落下的,莫不是又要考一个倒数?那你有些太丢人了。”穆云朝眼底尽是笑意。 毕竟重生一世还是这么蠢的,属实不太多见。 “她为什么不学?她肯定在我之后!”穆云晨一脸的肯定。 他知道的,兮姐在乡下的时候根本连字都不认得,刚上了几天学,就被谢遥川带了出去,想来几乎是什么都不会的。 倒数一定是她的! 穆云晨眼底亮晶晶地,充满着期待看向二哥。 穆云朝挑眉,“兮兮定不会是最后。” 小予兮闻言认真点头,“兮兮会努力,兮兮不会考倒数的!” 穆云晨见穆云朝冲着小予兮认可地点头,一脸的难以接受,“她现在连字都写不全,你宁愿相信她在六日后能出现奇迹超过我,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活了这么久的人比她成绩好?” 穆云朝眼底有些疑惑,很认真地看着他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迟疑地问他,“超过你,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穆云晨忿忿不平地坐下,打开一本书,看着上面完全看不懂的古言。 真的,好难啊…… 穆云晨含泪看着手里的书,一个字也看不懂,又看着依偎在二哥怀中的小予兮,正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着字意。 时不时还被投喂一块小巧的糕点,恰恰好够她一口吞下,还不会被噎着。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 穆云晨内心哭哭唧唧,面上一脸苦相,但还是强撑着,拿着书认真地看着。 第178章 大夫人早产 穆云晨表面上看似正在专心致志地阅读书籍,但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双眼虽然睁开着,可神识却早已飞走了。此刻,他只是机械般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读书更痛苦的事情吗…… 连续十几天来,穆云晨每天早晨都必须在卯时起床,一直忙碌到晚上亥时才能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穆云晨满怀怨气地凝视着自己的二哥,只见二哥依然面色沉静地紧握着一本书册,低头专注地阅读着。 终于,穆云晨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拿起笔轻轻敲击着桌面,愤愤不平地说道,“现在已经快到辰时了,马上就要到巳时了,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学习了如此之久。兮兮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呢。二哥,你这样做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穆云朝气定神闲地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平静地回答道:“兮兮年纪尚小,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 “你有没有想过,她跟我一样大啊?”穆云晨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二哥,对他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感到十分气愤。 当看到二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时,穆云晨心中的闷气愈发浓烈,他忍不住提高音量喊道,“我们现在都是五岁!我五岁!和她一样小!” 穆云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还让我这么早来习课?”穆云晨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兮兮半天学的内容,你得三四日才能学会,不早起,你还真想再考个倒数啊?”穆云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看着自己弟弟那张充满愤懑之情却又不得不乖乖听话的小脸,穆云朝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人笨,就得比别人多花费些时间去学习。” 穆云晨紧紧咬住手中的笔杆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穆云朝,似乎想要用目光将对方刺穿一般。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扔下手中的毛笔,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二哥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收藏着的紫毫笔,他之前问他要了好几次,都没给他的那根。 恶狠狠地咬着笔杆,仿佛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 穆云朝看着弟弟如此孩子气般的举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幼稚。” 一个重生两世的人竟然还能做出这般幼稚的行为来,实在让人感到有些好笑。 穆云晨则完全不顾哥哥的嘲笑,依旧一口接一口地用力咬着笔杆,同时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紧盯着穆云朝不放。 穆云朝对此表现得十分淡定,他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书册,然后淡淡地说道,“其实那支毛笔本来就是打算过几天送给你的,既然现在被你提前拿出来了,那就干脆带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穆云晨原本咬着笔杆的动作骤然僵住,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什么?!!!! 穆云朝缓缓合上手中书籍,抬眸望向窗外,只见那一轮金日已然高悬于天际,他不禁微微蹙眉。 按常理而言,予兮此刻理应抵达此处,但今日却迟迟未见其身影。 穆云朝心生疑虑,遂放下书本,起身欲往予兮所在的小院一探究竟。尚未迈出脚步,一名侍卫便匆忙赶来,施礼禀报,“兮小姐今日遇有变故,特遣丫鬟前来告假。” 穆云朝闻言,眉头愈发紧皱,凝视着侍卫,有些焦灼问道,“出了何事?她生病了不成?” 予兮从接回来穆家后身子就不是太好,药就一直没断过。 很是容易生病。 侍卫赶忙答道:“夫人侄女安澜姑娘与兮小姐一同过来的时候,不慎冲撞了大夫人,大夫人早产。” 安家大少爷离世了几年,安澜作为安家仅存的孤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国公夫人索性将人接入穆府,顺便帮她留意一下好点的人家。 穆云晨霍然站立起身,向后退了数步,眼神闪烁不定,似有些许的逃避,“我去寻妹妹。” 话音未落,他转身如疾风般离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安澜擦着眼泪跪在地上,长发散在身后,穿着一身素衣。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想要俏,一身孝。 老夫人皱紧了眉头,“你是安家的孩子,怎么能说跪就跪,起来坐着回话。” 安澜轻轻地摇了摇头,坚决而固执地躲开了丫鬟伸过来想要搀扶她的手,并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话道,“就在前几天,穆家大少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回小院子的路上,拦住了我,竟然说他想娶我当平妻!当时我真的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他……” 说到这里,安澜不禁垂下了头,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下来。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不已。 她心里很清楚,虽然安家曾经也有过一段风光无限的日子,但如今早已落魄。如果不是因为安家老爷子尚且在世,而且安家的女儿又是国公夫人,恐怕整个家族早就被其他世家大族蚕食得一点不剩了。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穆家。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让老夫人对自己失去怜悯之心。 安澜一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仰头凝视着老夫人的眼睛,继续说道,“然而,今天大夫人却不知为何突然冲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便朝我扑来,口中还骂我是个狐狸精。我下意识地转身护住兮兮,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因此摔倒并导致早产。这一切真的都是意外啊,老夫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国公夫人抱着被吓着了的小予兮,低下头,温柔地问她,“兮兮,是这样吗?” “对,”小予兮点点头,“大嫂嫂好可怕,她拿着棍子打澜姐姐。” 国公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安澜这个小侄女虽然敏感了些但她是个好的,做不出来推人的事。 第179章 给我闭上你的嘴! 大概率就是那个老大的媳妇作茧自缚。 算算日子,其实也不算早产,应该也就是这几日就该生产了。 敏姨娘泪流满面,手指颤抖着指向安澜,突然噗通一声跪到老夫人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夫人啊!那可是我的亲孙儿啊!他可是咱们国公府的第一个重孙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可怎么活哟!” 她一边哭一边叩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让人听了心生不忍。 “老夫人,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这件事情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怀着身孕,怎么可能会自己摔倒呢?肯定是有人推了她一把才会这样的!”敏姨娘语气坚定地说道。 一旁的絮姨娘看着老夫人揉了揉耳朵,似乎对敏姨娘的哭闹有些厌烦,便大着胆子开口道,“但是,如果不是她先拿着棍子去打人,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话音未落,敏姨娘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絮姨娘,眼中充满了敌意。 “她怀着身孕,情绪难免会有些不稳定。要不是她故意勾引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又怎么会背着我说要抬她做平妻呢?”敏姨娘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 眼看着敏姨娘还要继续责骂下去,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手中的佛珠用力一挥,直接砸在了敏姨娘的脸上,并厉声道,“够了!给我闭上你的嘴!” 敏姨娘被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立马闭上了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敢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国公夫人面沉似水,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轻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威严,“敏姨娘,又忘了规矩。” 敏姨娘一脸无辜地转过头,战战兢兢地看向冷着脸的国公夫人,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竟然又惹得这位主母不快。 国公夫人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反而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可不是你的儿子。记住了,应当称呼他为大少爷。” 敏姨娘的瞳孔猛地睁大,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原本就涨红的脸颊此刻更是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她忿忿不平地盯着国公夫人,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她岂能听不出国公夫人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分明是在暗示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妾室,根本不配以母亲自居。 一旁的絮姨娘见状,连忙插话道,“姐姐莫怪妹妹多嘴。虽说姐姐进入穆府的时间比妹妹早一些,但咱们姐妹二人说到底都只是妾室罢了。姐姐怎能一直把大少爷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呢?这话传出去,恐怕会惹人笑话的。” “闫语絮!你……”敏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身来,扬起手便想朝絮姨娘脸上扇去。 这个狐媚子,竟敢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像什么样子!”一声严肃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国公大人来了。 穆司邝看着主厅里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东倒西歪的人,还有老夫人手中落在地上的佛串,眉头紧紧皱起。 他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捡起老夫人掉落在地上的佛串,仔细检查后,确认没有损坏,才重新帮老夫人戴回到手腕上。 敏姨娘站在一旁,双眸含泪地望着穆司邝。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原本以为这次孙儿出事,他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来了。 穆司邝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停留在敏姨娘身上,而是看向了一旁抱着予兮、坐在椅子上的夫人。他的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一些:“我知你们安家的女子从来不会使用这种卑劣手段去对付一个尚未出事的孩子。你放心此事我会处理。” 国公夫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朝穆司邝身上看过一眼,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怀中的予兮,温声细语地询问她是否受到了惊吓。 面对夫人的冷漠态度,穆司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黯然神伤,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将安家姑娘扶起来。 “早产而已,孩子又没出事,这么闹腾想做什么?”穆司邝冷冷地看着重新跪下的敏姨娘。 他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只是为了让穆家的势力在京城更加根深蒂固、坚如磐石。为此,他不惜花费重金在其他地方购置了多处宅邸,目的就是以防万一,如果日后发生意外或变故,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将老夫人和他的夫人安全护送出去。 然而,自从重生以来,他始终未能与夫人坦诚相待、推心置腹。更糟糕的是,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被夫人拒之门外,无法踏进她的闺房一步…… “这哪是一个没事就会……”敏姨娘看着老爷越发阴沉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赶紧闭上嘴巴,生怕再继续说下去会惹恼老爷。 一旁的絮姨娘则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着穆司邝,眼眸深处充满了依赖与眷恋,轻声细语地说道,“其实,仔细算来,大夫人临盆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只不过胎儿躁动不安,提前发动罢了。敏姐姐实在是过于敏感了些。” “可是……”敏姨娘本欲辩驳几句,但当她瞥见老爷那张黑沉如墨的脸庞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之情,只得无奈地低头跪在地上,心中却是愤愤不平,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明明她才是受到了委屈的人,到最后却全变成了她的错了? 敏姨娘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舞姬,长得标致,但头脑一直不太聪明,也不会发挥优势,只委屈地擦着眼泪。 絮姨娘见她这般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柔柔弱弱地说着,“老爷,先让敏姐姐起身吧。” 敏姨娘果然一点就炸,看着她这副高高在上,装单纯给她求情的模样,恨地牙痒痒,“需要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来求情?你是个什么玩意!” 穆司邝忍无可忍,板着脸冷冷地看向她,“徐敏!” 第180章 甩锅 敏姨娘的身子猛地颤抖一下,一双美眸惊恐地望向穆司邝,嘴唇轻颤着,声音柔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老爷……”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穆司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和冷酷无情的话语,“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敏姨娘张开嘴巴,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当她看到穆司邝那冰冷而绝情的眼神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嫁入穆家多年,虽未能抬为侧室,但好歹也生下了长子。当初,她也是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才得以抢先一步怀上孩子。以往,老爷从未如此严厉地对待过她,更不曾这般毫不留情地驳了她的面子。 此刻,他的态度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将她的自尊心狠狠地撕裂,然后无情地践踏在脚下。 泪水在敏姨娘的眼眶中打转,她抬起头,凝视着穆司邝那冷漠的面容,默默地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不敢再多发一言。 一旁的絮姨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但她的表情依然如春水般温柔,静静地站在老夫人身后,宛如一朵淡雅的莲花。 按理来说,一个庶出的孩子不应该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来这里。 但此事牵连到了安家的姑娘安澜。 牵扯到了两家的人,这老夫人和老爷也就不得不过来了。 大夫人此次情况实属意料之外,只能匆忙寻找一间屋子供她分娩使用。 大公子穆绍心急如焚地赶来,在路上听闻大夫人手持棍棒前去找安澜麻烦时,心中便隐隐感到不安。待到后来得知大夫人竟然因为安澜推了一下导致早产,他更是心急如焚,飞速赶回府中。 穆绍对安澜的确心怀好感,安澜不仅容貌出众、性情温柔,而且身份高贵,乃是安家独女。倘若能够迎娶她入门,无疑是平步青云之举。 当初之所以迎娶那商户女子,无非就是看中了女方家丰厚的家底,借此获得了大量陪嫁财物。初尝甜头后,穆绍自然而然地想要攀附更高的权贵。 这位安澜姑娘虽然性格温顺柔和,但却颇具智慧,善于巧妙应对。屡次避开与他的接触。 如若安澜不是国公夫人的侄女,他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可她这个身份,穆绍实在无法强行逼迫,只好暗中不断赠送各式各样的礼物以博取她的欢心。 他原本一直盘算着,如果现在那个夫人能够生下穆家的长子嫡孙,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去母留子。然后凭借穆家长孙的身份再迎娶一位能给他带来利益、助益的女子。 可谁知这女人平日里在家嚣张跋扈就算了,竟然还敢举着棍棒跑去找安家小姐的麻烦? 他都不敢轻易对那个安澜动手啊! 穆绍迈入房门的脚步突然间停滞不前,满脸惊愕地望向屋内跪地的姨娘,以及端坐上方的父亲。 打从出生以来,他与爹爹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心中对父亲充满了畏惧之情。 穆绍犹豫徘徊了许久,终于慢吞吞地移步到姨娘身旁跪了下来,说道,“绍儿拜见爹爹和祖母。” 接着又转头面向国公夫人,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情绪,喊道:“娘。” 穆司邝面沉似水,冷漠地凝视着他。对于这个儿子的降临,并非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而且此子毫无作为,只会惹事生非。 “安姑娘说你之前一直骚扰她,可是确有此事?”穆司邝的脸色极其难看。 穆绍猛地一僵,转过头看向穿着一身白衣,绾着发髻的安澜,见安澜直接躲闪过他的视线,心里冷笑一声,直接甩锅。 “安姑娘之前初来穆府时,儿子确实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但爹爹可以随时查一下,儿子送过去的都是布料,饭菜还有花卉,都是些院内常用之物。绝无任何会引起误会之举。” 安澜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这般一说,还当真是,她没有丝毫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倒是爹爹可以问一下安姑娘,之前安姑娘在小花园里,直接撞到了儿子怀中,说她一人孤苦无依,想找个寄托。” 安澜猛地站起身,“你胡说!” 穆绍丝毫不管她的失态,接着开口,“她说,她看上的穆家的二公子穆云朝,只是云朝弟弟一直都在忙,想找儿子帮个忙。于是儿子便给了她建议,让她接触穆家表小姐穆予兮,只要和她处好关系,自然就能和云朝弟弟有更多的接触。” 这些自然不会是安澜所说,但他没把她看上的人往自己身上引,而是直接把未来穆家掌权人穆云朝身上去引导。无端加了许多的可信度。 安澜面色苍白,她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如若她嫁给了穆云朝,她有姑姑护着她,定然能在穆家混的风生水起。 可她绝对不是这个时候还与穆云朝毫无接触的时候就把想法说出来。 安澜的脑子像被锤子猛地砸了一下,“嗡嗡”作响,完全空白,没了反应。 “至于夫人突然拿着棍子找她麻烦,确实是个意外,应当是见着我帮她拿过几次东西,误会了。” “而且儿子是个庶出,当初娶妻就没想过要娶世家女子,反而娶了商户女,也能看出,儿子并不是贪图权利之人。儿子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给过好。” 穆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极其诚恳地看着国公大人。 “儿子若是贪图权利,之前就不会娶现在的夫人了,而且儿子娶妻之后从未往房里抬任何的姨娘,一心一意地宠着她,儿子是真心地爱如今的夫人,绝无任何抬平妻的想法。儿子不知安姑娘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如若安姑娘只是不想为她撞了人负责的话,安姑娘大可放心,此事有我与夫人的错误在内,而且夫人算算日子也临近生产之日,安姑娘不必担忧孩子会出事情。大可无需如此栽赃陷害。” 穆绍的嘴比她那个娘的嘴可厉害多了。 安澜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81章 重长孙 她从小就在将军世家长大,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原以为自己读了足够的书便能在内宅过的风生水起,但如今看来,她连个穆家传说中最蠢笨大少爷都说不过。 安澜流着泪,猛地跪在地上,无助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他当真说了要娶我做平妻的话,还经常在路上拦着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安姑娘,”穆绍打断她的话,“安姑娘说话,要讲证据的。穆绍虽没读过什么书,在穆家也没什么地位,但也经不起这样的随意诬陷。难道,只要流下几滴泪,说几句话,他人就能被你如此构陷了吗?” 国公夫人看了眼敏姨娘,前世她没把安澜接回穆府,倒是没发生这些事情,只是,如此蠢笨的敏姨娘居然能养出来这么伶牙利嘴的儿子,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 她自然更偏向自己的侄女的,但穆绍说的对,指控的人是要拿出证据的,安澜到了穆府后,就没再用过丫鬟,凡事全都亲力亲为,还多次接过丫鬟的活去陪着小予兮。 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又哪里来的证据? 一直乖巧坐着的小予兮奶声奶气地开口,“安姐姐要讲证据的话,那你说安姐姐喜欢二哥哥的话,也要讲证据啊!你的话也没有任何证据啊。” 安澜的神志突然被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话呼唤了回来,直接跪下磕头,“安澜以安家祖上三代起誓,是大公子主动找到我,一直说想娶我做平妻。大夫人得知了此事才突然要杀了我。等大夫人好了后,一问便知。” 安澜义正言辞地看向老夫人,眼中仿佛有无尽的冤屈和不甘,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老夫人转着佛珠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吩咐道:“去把澜姑娘扶起来吧。”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旁的丫鬟们赶紧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安澜扶起。安澜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老夫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是站在安澜这边的。 穆绍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咬了咬牙,只能乖乖地跪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反正他已经成功地把这摊水搅浑了,这个事情也从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毕竟,在穆家这么多年,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在各种复杂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只是麻烦的地方是得罪了安家那个大小姐还有国公夫人。 也不知道国公夫人那边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老夫人并没有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情,她的目光转向了国公夫人怀中的小予兮,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兮兮说话越来越流利了呢,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国公夫人也轻柔地笑了笑,“兮兮一直被云朝教导着,确实学了许多。如今已经开始学诗词了。比云晨聪明多了。” 穆司邝看着她那温柔地笑,有些恍惚,他上一次看到她这样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 “云晨那个孩子就是有些调皮,其实不笨。” 国公夫人听到穆司邝的声音,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再搭理他。 穆司邝心里微叹了一口气,安妧性子硬的很,谁对她好,她就对那个人千倍百倍的好。 但凡惹怒了她,就会彻底被她打入冷宫,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她的注意了。 小予兮敏锐地察觉到舅母的不悦,连忙抱住舅母,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舅母的背,乖巧地说道,“没关系的,土豆哥哥笨笨,但兮兮聪明,兮兮长大后养舅母,带舅母去吃好吃的。” 国公夫人瞬间眉眼温和下来,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笑着说,“对,咱们兮兮最聪明了,比你三哥哥聪明多了。” 突然间,一阵尖锐而响亮的婴儿哭声从后院传来,穿过层层墙壁,传入了前厅。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原本宁静的氛围。 敏姨娘如同被电击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她毫不犹豫地推开身旁想要搀扶她的丫鬟,脚步匆匆地向后院飞奔而去。 絮姨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她显然没有预料到那位老大的媳妇竟然真的能够顺利生下孩子。眼神中有一丝惊愕和不安,似乎对这个意外感到措手不及。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她定然是不能让敏姨娘当真有了穆家第一个重孙的。 怎么敏姨娘的命就这么好? 生了个儿子是长孙,孙子又是重长孙。 哪怕是再不讨老爷的喜欢,她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后顾无忧。 像她们的孩子,等到了年纪哪里还能留在穆府,早就得拿点钱分家出去了。 穆司邝将目光投向夫人,只见夫人宛如一朵淡雅的菊花般安静坐着,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心中不禁默默叹息一声,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 国公夫人默默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思绪却早已飘回了前世。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这件事情曾经引发了轩然大波,而这一次,情况似乎比上次更为严重。老夫人和穆司邝都在这里,如果那孩子仍然像前世那样,那么这件事情恐怕难以轻易解决。 小予兮抬起头,望向敏姨娘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天真无邪地轻声问道,“是宝宝出生了吗?” “应当是吧?怎的府医还没来报喜?”国公夫人淡淡说出了问题所在。 老夫人也疑惑地站起身来,絮姨娘连忙搀扶住,轻笑着说,“确实,怎的府医还不过来?这孩子的哭声不都已经有了吗?” 老夫人一向身边服侍的丫鬟急匆匆地走上前,贴在老夫人耳畔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眉头紧锁,有些诧异地问,“当真?” “千真万确。” 老夫人直接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后院。 第182章 怪胎 国公夫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予兮抱起来,送到丫鬟的怀中,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兮兮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吧,待会儿舅母会带你回家的。” 说完这句话后,国公夫人完全无视那位正坐在主位上,眼神凄凄切切地望着她的国公大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后院。 敏姨娘是最先进了小屋的,但是一见到自己儿媳妇生下的孩子,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老夫人走进房间,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长着四只手和四条腿和两个头的孩子,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贯穿而过。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孩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惧。 老夫人的双腿突然变得软弱无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老夫人,以免她摔倒受伤。 国公夫人迈步向前,绕过倒在地上的敏姨娘,凝视着那个畸形的孩子许久,最终默默地用被子盖住了那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可怜孩子。 事实上,畸形的孩子本来就很难存活下来。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听闻别人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大多数生下畸形儿的家庭,孩子往往刚出生就夭折了。 如果没有夭折,这些人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让这个孩子夭折。 毕竟像这样畸形的孩子,留在京城只能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被众人诋毁,所以绝对不能留下。 这个孩子死掉倒也是好事一桩,况且这次她和老夫人都在现场,料想那个敏姨娘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 老夫人斜倚在丫鬟身上,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个怪胎所在之处,声音中带着恐惧:“那个孩子决不能留,快快将其烧掉!” 在月国,身体比常人多出腿或胳膊的人被视作不祥之物,更别提还多长出一颗头颅了。 老夫人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在丫鬟的搀扶下连连后退数步。 一旁的絮姨娘看着昏倒在地的敏姨娘,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嘲讽之意,但终究还是不敢多言,只是压低声音嘟囔道,“也不知道她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国公夫人敛眉,看向老夫人,“这事还得再看看,儿媳听闻只有近亲才会生下这种怪胎,这穆绍虽是庶出,但儿媳之前给他办婚事前也特意查过姑娘家的底细,与他必然不会是近亲。” “这个孩子啊……还是要再确认一下,究竟是否是穆绍的孩子。”国公夫人嘴角含笑,看似温柔和善,然而她说话时的语气却暗藏狠厉决绝。 老夫人颔首表示赞同,“此言甚是合理。穆家从未诞下过此类孩童。让穆绍过来,当面确认一番。” 国公夫人目光落在仍倒卧在地、昏迷不醒的敏姨娘身上,手上转动着腕间的佛珠,语气平淡地发号施令道,“将敏姨娘唤醒罢。” 当敏姨娘悠悠醒来之际,她仰头便与被单未能完全遮蔽住的那颗小孩头颅对视。顿时惊恐万分,尖声惊叫起来,连连向后退缩。 待见到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后,敏姨娘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高声呼喊,“老夫人啊!这孩子定是遭人毒手陷害所致!否则怎会生出如此怪异丑陋的模样!” 敏姨娘嗓音刺耳,国公夫人悄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耳朵。 “等穆绍进来,先看看是不是穆绍的孩子。”老夫人慢慢被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平淡地看着前方,缓缓开口道。 敏姨娘听到这话后,脸色微微一僵,流露出些许不自然之色。 而一旁的絮姨娘,则敏锐地捕捉到了敏姨娘脸上的异常表情。她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但很快又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禁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面上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夫人方才说过,一般只有近亲之间才会生出这样的怪胎。可是咱们府里娶妻等方面都是经过仔细调查的,理应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怎么会突然间生下一个怪胎呢?” 絮姨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敏姨娘的反应。她继续道,“而且我知道,敏姐姐对自己小院的管理十分严格,甚至连府上厨房做的菜都不肯吃,就怕孩子出意外。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人能越过敏姐姐的防线去给大夫人下药啊。” 絮姨娘这番话,直接断绝了她之前认为有人故意下药毒害她孙子的念头。 敏姨娘嘴唇动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的出来。 穆绍跟着丫鬟走进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姨娘。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姨娘一直以来都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怎么会是如今这番神情? 穆绍恭恭敬敬地先向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毫不在乎,微微抬手示意道,“你先去看看孩子吧。” 穆绍略作犹豫,但还是遵命走到床边。 他没有去看因生产而筋疲力尽,仍处于昏睡状态的夫人,而是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在孩子身上的小被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仿佛一个充满慈爱的父亲。 然而,当他看清孩子的模样时,整个人都吓呆了,手一松,小被子也随即掉落。 穆绍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床上那个所谓的“怪物”。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慌乱之中,他赶紧把被子扔回床上,试图遮盖住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穆绍才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老夫人面前失了礼数。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迟疑地抬头看向老夫人,嘴唇微微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一句话,“这……这不是孙儿的孩子吧?” 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第183章 测血脉 他也和姨娘一样满怀期待地盼望着穆府第一个重长孙的降生。 他身为穆府的长孙,尽管是妾室所生,但在外人面前,那些人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倘若他率先有了重长孙,那么他在京城便能够更加肆意横行了。 然而,这个怪物…… 他实在难以接受,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孩子。 “正因如此,才叫你进来确认一下是否为你的孩子。”国公夫人语气柔和地开口道,“穆国公府绝不能让这样的消息泄露出去,若是传出穆府诞下怪胎之事,穆家只会沦为京城权贵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穆绍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但他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此事必须严守于穆府之内,对外宣称孩子刚出生便夭折了,并将孩子的尸首火化以销毁证据,同时还需叮嘱所有仆人们守口如瓶。 穆绍眉头紧皱,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这孩子理应是孙儿的,不过为何会生出这般畸形的孩子,想必是误食了某种药物所致?” 穆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有人给他们下药。 “既如此,那先测一下吧。”老夫人慢吞吞地开口。 穆绍原本还想再说的话堵在了口中,只老实地站在一旁。 敏姨娘倒是神色有些不对,连忙走上前,惴惴不安,“是要请穆家祠堂里的那个吗?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些。” 国公夫人原本要吩咐取碗水过来的话直接噎在了嗓子中,看着面前的敏姨娘眉眼微动,“那便请祠堂的灵玉吧。” 老夫人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穆家虽对外说穆家所有血脉都得通过灵玉确保,但其实一向是只对穆家继承人测血脉的,也就是穆家目前这小一辈的人只测过穆云朝,现在拿过来测一个庶出还死了的孩子,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些。 但老夫人也没下她的台,只是自己暗自心里琢磨着。 穆司邝拿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看了眼遮的严严实实的屏风,只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请灵玉。 国公夫人上前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中的灵玉,直接进了屏风后,老夫人也跟着靠近。 大夫人刚醒来,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在滴血。 脑子混沌的很,有些奇怪地发现,她好像看见了孩子的两个头。果然是她睡懵了吗? 等等,滴血? 大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她紧紧盯着那孩子的鲜血滴落在灵玉之上,但灵玉却没有丝毫光芒显现出来。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仿佛落入无底深渊一般。 一旁的絮姨娘低声惊呼出声,声音并不大,却恰到好处地传入坐在屏风之外的老爷耳中,“啊,这孩子竟然不是穆家的骨肉。” 穆绍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他看着已经苏醒过来的夫人,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扬起手便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甚至能够看到大夫人嘴角溢出的鲜血。 “贱人!你竟敢混淆穆家的血脉!”穆绍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老夫人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不是,那便写一封休书将她打发走吧。” 而此时,敏姨娘看到灵玉被人收起并送到了门外穆司邝的手中,她原本有些恍惚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仅仅写一封休书未免也太过便宜她了,这种与人通奸的女人,理应被浸猪笼!只有这样才能以儆效尤!”敏姨娘义愤填膺地喊道。 整个事件的发展,都与前世如出一辙。国公夫人静静地看着敏姨娘在那里吵闹不休,她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的穆绍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慢吞吞地跟着他们又到了屏风外。 果然,一直安静的絮姨娘开口说话,“这大少爷之前说了应当是他的孩子,如今又不是穆家的血脉,这有些,不太对吧?” 敏姨娘连忙开口,“绍儿一向乖巧,那贱人通奸,绍儿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绍儿出了这种不幸,你还想做什么?” 絮姨娘眉眼多了几滴泪珠,垂在眼角,娇气地抬起头看向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少爷当初出生就不是在穆府出生的,也没测是不是穆家的孩子,就接进了府,既然请了灵玉,不妨就多试一次。毕竟穆家的孩子可一个比一个聪明,怎的大公子就乡试一直过不去呢?” 穆司邝握着木盒的手指一缩,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后面的穆绍。 他其实一直不太在意穆家有多少个孩子,只要嫡出的孩子有出息便行了。 他的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的有出息,哪怕云晨性子调皮了些,他都觉得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安妧,可爱得很。 这些庶出,到最后也就分点钱搬出去罢了。 不过,这个老大的确是他与安妧之间的一根刺。 敏姨娘突然间泪水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絮姨娘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妾身这一辈子对老爷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情,请老爷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老夫人此时才如梦初醒般,略带惊讶地看向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安妧,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邝儿,还是检验一下吧。” 穆绍也随之愣住了,他的姨娘一直以来在穆家都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所以他从来不曾对自己的身世产生过半分怀疑,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穆家的血脉。 然而此刻,看着姨娘那将所有情绪都表露无遗的面庞,穆绍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和疑虑。 莫非自己真的并非穆家子孙? 穆司邝面色冷峻地打开木盒,眼神冷漠地看向穆绍,沉声道,“过来。” 穆绍呆立当场,迟迟不敢挪动脚步,目光不断游移,最终落在了仍在旁边痛哭流涕的姨娘身上。 第184章 兮兮一定会成为第一名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涌起,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心脏,让他如坠冰窖般寒冷刺骨、浑身僵硬。 许久之后,穆绍才终于鼓足勇气,缓缓迈出脚步,犹如蜗牛一般慢吞吞地走向父亲。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双腿被无形的重担压得无法动弹。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将其刺破指尖。鲜红的血液顺着针尖一点点滴落,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绽放在灵玉之上,瞬间将其染成一片猩红。 穆司邝则冷着脸,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敏姨娘。 敏姨娘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而又惊恐万分地望着穆司邝,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老……老爷……” 一旁的老夫人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穆绍,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对敏姨娘说道:“徐敏啊,穆家待你也算不薄了。当初老爷得知你与外男有染,执意要将你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是我苦苦哀求,才保住了你这一条性命。如今事已至此,你若老实交代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或许我还能网开一面,留你一命。” 然而,这仅仅只是留她一命罢了…… 敏姨娘的眼神愈发恍惚,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她一边抽泣着,一边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妾身……当时……当时并未怀上孩子,只是想进入国公府而已……” —— 国公府近期发生了一些大事,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的。 国公府的大公子为了给国公大人挡刀被刺客杀了。 那沙国的那些人忒不是个东西,穆将军在外出征,他们就想办法偷偷摸摸地来穆家刺杀家人,让穆将军分心。 好在穆将军的家人没出任何的问题,那沙国的奸细只杀了无关紧要的穆家那个庶出的大公子罢了。 穆云朝抱住小予兮给抱下马车,蹲下身,给她系好披风。 穆云晨随着后面出来,只看到哥哥把小予兮抱了下去,直接忽略了他,半跪在地上给小予兮系着披风。 心里有些略微的吃味,手扶住车子猛地一下蹦了下去,刻意落地的声音大了一点。 穆云朝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压低声音道,“你给我动作小点声,别吓到兮兮。” 言罢,他温柔地抚摸着小予兮的脑袋瓜,轻声安慰道,“考不好也不要紧的,只要尽力将卷子做完就可以了。” 小予兮却猛地摇起了头来,十分坚定地说道,“不要,兮兮一定会考得很好很好的,兮兮要像大姐姐和二哥哥一样考第一。” 她曾经听府里的丫鬟们提起过,大姐姐和二哥哥在国院念书时成绩都极为出色,完全不像经常逃课的二姐姐还有土豆哥哥。所以,自己也要像大姐姐和二哥哥那样,考到第一才行。 小予兮紧紧握着小拳头,一脸壮志豪情,信誓旦旦地宣称,“兮兮一定会成为第一名的!” 穆云晨看着妹妹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就凭你那连几个字都写不利索的水平,还妄想拿到第一名?我看啊,你肯定考不过我。” 穆云晨双手叉着腰,满脸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见她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又连忙补充道,“哼,你可不许去向娘亲告状。” 说罢,穆云晨伸手一把捏住了小予兮圆嘟嘟的脸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丫头跟着枫悦姨身后晒了几天的药,就变得受到一丁点委屈就告状。 别人欺负她,也丝毫不告状,就只告他的状。 他这几日可被娘亲和二哥打了有十几遍了。 穆云朝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栗子,“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只知道欺负妹妹!” “兮兮,不用担心,只要把会写的题目写完就好,如果遇到不会做的题,那就随便写写,说不定就刚好就蒙对了。” 穆云晨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他那个处处严谨的二哥说出来的话。 小予兮背着自己可爱的小包,一脸认真地点头应道,然后被土豆哥哥牵着手,一起走进了初院的院子里。 她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只见二哥哥仍然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穆云晨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跟个老妈子一样。” 而另一边,小太子宋赐早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小予兮的身影。他满脸带笑地朝着小予兮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兮兮妹妹,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哦。” 小予兮眨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他,有些疑惑地开口说道,“可是前几天我去宫里看望大姐姐的时候,就在大姐姐的宫殿里看到你了呀?” 宋赐听到这句话,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穆云晨则在一旁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某些人啊,还想着装出一副很熟络的样子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从宗亲抱过来的孩子,还想着天天往皇后宫里跑,当真以为我大姐会想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吗?” 宋赐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但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微微低垂着头。 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和尴尬。皇帝亲自出征,而随行的将领正是穆家的二姑娘穆将军;此外,中宫之首乃是穆家的大姑娘,而目前掌握朝政大权的则是穆家的二公子。 倘若皇帝真的遭遇不测,那么他这位完全名存实亡的太子将会陷入绝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甚至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因此,近段时间以来,他频繁前往皇后宫中,尽管皇后对他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但她的确温柔善良,如果月国发生变故,想必皇后也会保护他周全吧? 第185章 予兮生辰 初院的卷子本就简单,但对小予兮和穆云晨来说,却是难得不得了。 他们本就旷课好几个月,几乎书都没翻动过几次。 哪怕回来后穆云朝给他们两个补课补了近半个月,也只是临时抱佛脚,中看不中用。 只是,小予兮拿着自己满分的卷子有些茫然。 除了上面的名字是她的字,其他的内容她不记得自己有写过。 穆云晨凑过来看到她上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卷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她的字这么好看。 不过,这确实是兮姐前世写的字迹。 穆云晨有些疑惑,他记得,兮姐如今的字是跟在二哥身后学的,简直就是简陋版的二哥的字迹。 虽说她练的确实有些像前世的字迹,但没那么的一致,而且兮姐如今拿笔不稳,总是晕染一大片。 怎么会突然变成前世的字迹,还如此干净漂亮。 小予兮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受到夫子的表彰后,又迷迷糊糊地坐下,她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字吗? 是她写的吗? 应该是吧? 夫子又不会把卷子内容给改掉。 她好棒! 写的这么棒! 小予兮想了半天,直接释然,开开心心地抱着卷子就往在门口等着的二哥哥怀里冲。 高高举起卷子,展开,满脸期待地看着二哥哥,乖巧地等着他夸赞。 穆云朝一把抱住像个球一样冲过来的小予兮,单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拿着兮兮的卷子,看到上面整齐的字迹却是直接愣住,怔愣地看了半晌。 小予兮昂着头疑惑地看着抱着自己发呆的二哥哥,“二哥哥?” 穆云朝缓过神,轻声笑了笑,“这是兮兮写的吗?” 小予兮歪歪头,想了想,“兮兮记得好多都不会写,但是拿到卷子发现全都写满了?” 小予兮看着他有些异样的神情,弱弱地开口问道,“是兮兮拿错了卷子吗?” “不,是兮兮的卷子,”穆云朝摩挲着上面明显有用特殊药水遮盖的痕迹,一时想不到是谁把她的字给改了,还写的这么像她前世的字。 “兮兮考的真棒。” 小予兮拿着卷子在穆府里获得了一圈的夸奖,连一直把自己关在小院子里不出门的柳湘柳姨娘都被迫莫名其妙夸了她一圈,她才满意地抱着试卷跑掉。 小予兮看到许久未见的萧闲哥哥,噔噔噔地就跑过去,骄傲地展开自己的卷子。 萧闲一直冷着的脸瞬间如冰山一般融化开,眉眼弯弯,“很开心吗?” 小予兮认真地点头,“嗯!” 萧闲拎起手中的小食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百香鸡,有些期待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予兮,“香乐坊的百香鸡,要不要吃?” 小予兮眼睛瞬间亮起,卷子也不要直接塞到一旁莺蕊的手里,伸手就要吃。 莺蕊急忙拦住,“进屋洗个手再吃吧。” 小予兮被莺蕊牵着小手,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走进屋子里,但眼睛却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萧闲哥哥手中那只油光水滑、香气四溢的百香鸡,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品尝过香乐坊的百香鸡了! 等到洗完手坐下来之后,小予兮迫不及待地伸手扯下一只鸡腿,浓郁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一下子一整个鸡腿塞进嘴里。 哇,好香好香! 萧闲则一脸笑意地望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兮兮觉得这次的味道和以前相比有没有什么不同呀?” 小予兮嘴里嚼着鸡肉,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摇了摇头道,“香乐坊做出来的百香鸡也会有不一样吗?” 听到这个回答,萧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声笑道,“是香乐坊的手艺。兮兮今日开心吗?” 小予兮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连连点头,嘴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嗯嗯,兮兮今天特别开心!大家都夸奖兮兮很棒很棒!” 萧闲看着小予兮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心情也格外愉悦,他微笑着用手托住下巴,静静地坐在桌旁凝视着她大快朵颐的可爱神态,眼眸深处满是宠溺之情。 也不枉他自从回来以后,便想尽办法将香乐坊的师傅请来,日夜不停地尝试制作百香鸡。连续十几日,每天仅睡两个时辰。知道兮兮考完试之后,又翻进国院的库房,连夜挑灯做试卷。 终于,在昨天百香鸡成功出师。刚刚休息片刻,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为她精心制作出了一份他做过的最美味的百香鸡。 穆家的这些人并不知晓,甚至兮兮本人也毫不知情,但他心里却清楚得很,他的衣服上就绣着她的出生年月。 今日正是她的生日。 他希望能让她开心。 “嘣——” “啪——” 小予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住了,转头望向窗外。 莺蕊见状,索性将窗户推开,好奇地盯着窗外绽放的烟花。 “奇怪今天好像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啊,为何府中会放烟花呢?”莺蕊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哇!”小予兮连忙拽着根鸡腿跑到小院子里,昂着头看着天空炸开的一朵朵烟花。 灿烂,绚烂。 如最耀眼的光,在黑夜里绽放。 如她一般。 萧闲眉眼弯弯,宠溺地看着她看向烟花的亮晶晶的眼睛。 她就应该生活地灿烂。 小予兮伸出手,试探性地想触碰天上绽放的烟花,眼睛里全是光芒。 正看着,门口匆匆忙忙地来了一行的太监,挨个抬着个大箱子,一抬一抬地抬进院子里。 一直在屋内诵佛的国公夫人也被这声响吸引了过来,看着面前打开了的大箱子。 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还有各种地契,以及各种头面衣服。 一看就是宫里的手笔。 直到垒了32抬箱子,太监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国公夫人,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才给穆家表姑娘予兮姑娘的礼物,一共32抬。” 第186章 舅母要开心 “皇后娘娘说,这些是庆贺表姑娘考试结束的贺礼。表姑娘前段时间去外地游玩,又在府内苦学了大半个月,实在是辛苦了。所以,皇后娘娘嘱咐表姑娘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说着,打开一个箱子,笑着说,“这一箱都是品质上乘、极为珍贵的燕窝,乃是皇后娘娘特意孝敬国公夫人您的。而这一箱,则全部都是皇宫藏书的拓本,是专门让咱家带来送给穆家三少爷的呢!哦对了,皇后娘娘还让咱家给您带句话。” 太监先是轻咳了两声,然后便模仿起穆云裳说话时的姿态和语气,缓缓开口道,“云晨此次学习成绩不甚理想,还望母亲大人多多费心,督促他务必在一个月内将这些书籍读完。” 待太监学完之后,他又赶忙笑着向国公夫人行了个礼,说道,“有劳国公夫人了。” 国公夫人则轻笑着微微颔首,表示回应。她的目光落在那箱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燕窝上,轻声笑道,“皇后娘娘如此破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后娘娘说了,只要能让国公夫人您感到开心满意,那比什么都重要。”太监恭敬地回答道。 “近期皇后娘娘身子如何?还好吗?”国公夫人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云裳一向性子柔软,极易被人拿捏。她始终是担心云裳在宫中会不会被闫家的那个孩子给欺负。 再加上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太子。 还养在她的名下,她怕是又得像前世那般,把家人当成责任那样,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太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而且云裳向来对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她永远只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的近况。 太监轻笑着开口,“夫人放心,皇后这段时日在宫中过得极好。尤其是小太子经常去皇后宫中陪皇后解闷。” 国公夫人原本的笑容僵在脸上。 陪皇后解闷? 她最不想见到的到底还是见着了。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嬷嬷送了个荷包送走了太监。 她当初最应该做的就是抗旨,不让云裳进宫。 她从来就不适合皇宫。 小予兮见着舅母突然有些丧的情绪,一把抱住舅母的大腿,“舅母要开心。” —— 近期倒是出现了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情。 之前早已传言去世的云家那个嫡出大小姐突然在宴席上出现。 控诉二房的人把大房的人给害死,把她这么多年全关在山窝窝里。 最奇怪的是,一向不管案子的谢遥川直接接过了案子,要给云家大房翻案。 原本云家那些人的离世就极其奇怪,,一年之内接连去世,一个死的比一个离奇。 不过云家那个姑娘还有个襁褓中的孩子。 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着她那个孩子是谁的。 谢家和云家在很久之前是亲连着亲,大房没了才断了往来。 如今倒是又再次续上了。 但是这云家的姑娘和谢遥川差着辈分,谢遥川再会胡来,也不至于胡来到这个份上。应当不是谢家的孩子。 不过,也有人见着穆家二公子多次和她一起走在街上,再联想穆二公子和谢遥川的关系。 总觉得许是有些暧昧的。 穆云朝将手中的盒子推给她,“穆家的暗卫都是身世清白之人。我特意查过十三的来历。之前穆一遇着他的时候,他的头部受了重创,而且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被救醒后就已经没了记忆。” 云娘子轻轻地揭开盒盖,目光落在盒子里的衣物和那个小巧精致的荷包上。 那荷包,正是她年幼时初次学绣所制的小鸭子。当年,为了逗她欢心,哥哥每日都会将它佩戴在身。 云娘子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荷包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神伤。 穆云朝对这位女子着实钦佩有加。 只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她从京城归来后,先是在首月建立起一座珍品阁,并与数位声名显赫的世家夫人结交,成功开拓了十几家店铺的生意。 紧接着,又在次月巧妙地混入宴会,将云家二房举办的宴会搅得天翻地覆,引发了京城一片哗然。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太后前往国寺的轿辇经过时毅然告御状,硬生生扛住了那惨无人道的五十鞭刑。 虽说谢遥川给她通了个口,但该受的还是要受的,只是受得轻重的区别罢了。 那五十鞭抽下来,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然而,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连一声疼都没有喊出口。 一步一叩首,艰难而坚定地走向太后,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整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仿佛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花。 太后近段时日都是在佛堂吃斋念佛,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受苦,于是免去了她告御状后面的刑罚,并直接命令大理寺审查此案。 如今,二房的所有人都已落入牢狱,等待着秋后问斩。 她的手段确实极其狠辣,下手也极其果断。 若她是个男子,恐怕早已成就一番事业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反抗不了那些人被困在山窝窝里那么多年。 她给他的感觉和前世的予兮很像,都是雷厉风行的那种,而且做事永远都把各方面细节做的很好,对自己比对谁都狠心。 云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才看向他,“当时他便完全没了记忆吗?” 穆云朝点点头,“确实。” “按理来说,你们穆家的暗卫都只会从孩子培养吧?怎么会突然要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他应当不符合你们穆家暗卫的要求。”云娘子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所在,那双清冽而锐利的眼眸紧紧锁住他,仿佛想透过他的面容洞察出某些隐藏的真相。 “他确实不符合穆家暗卫的要求,但他本身的武学功底造诣极高,又失了记忆,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人,有什么不留的道理呢?” 第187章 我喜欢我自己 虽然他把利用摆在了明面上,但是云娘子心中并无半分怨念和恨意。 要不是有穆家出手相助,恐怕她的兄长早就不在人世了,更别提还有机会再次重逢相见。 穆云朝凝视着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倘若你有意与他相认,我可以替你安排妥当。” 然而,云娘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遗忘或许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听闻此言,穆云朝不禁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小予兮手捧着糖葫芦,欢欢喜喜朝他奔来的可爱身影。 遗忘或许是一种恩赐。 若是知晓了前世的种种,她便难以拥有如今这般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了。 她活得倒是比他要透彻许多。 云娘子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放回木盒之中,然后轻轻推向穆云朝,柔声道,“有劳你将此物交还于他。若是他有幸忆起前世的点点滴滴,我自会带他归家;如若不然,保持现状亦算美满,至少他能够寻觅到自身的价值所在。” 穆云朝一时间有些错愕,怔怔地望着云娘子,竟然不知该如何应答。 云娘子强忍着眼泪冲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劳烦穆公子替云某把守这个秘密,多谢穆公子。” 穆云朝沉默着将木盒塞到侍卫手中,陪着她走下了楼。 迎面撞上了云乐郡主叶舒月。 叶舒月的身旁紧跟着一位身形高大、略显清瘦的年轻男子。他比叶舒月年长几岁,身材高挑修长,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沉静而内敛的气质。 叶舒月的目光从穆云朝的脸上轻轻扫过,然后停留在他身旁的云娘子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迅速收回视线,重新凝视着眼前的人。 早在云家姑娘返回京城之际,书音就曾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过叶舒月,说他可能对这位云家姑娘心怀爱意。 起初,叶舒月并不相信,但现在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模样,心中痛的可怜。 除了穆家的人,还有谁能够与他如此亲近? 此刻,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 尽管内心充满酸楚,但叶舒月仍竭尽全力保持面容上最美丽的微笑,并尽力抑制住内心的苦楚。她轻盈地躬身施礼,声音婉转悠扬,“穆二公子,别来无恙。” 穆云朝微微一顿,随即还以一礼,语气平静地说道,“云乐郡主。” 叶舒月紧紧拉住身旁男子的衣袖,用力往旁边拉扯了几步。 她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这位是花世子,我们的婚事已定在明年六月,届时还望穆二公子拨冗前来观礼。” 说话间,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穆云朝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人,只见他身材高挑而瘦削,但在上辈子的时候,自己似乎曾经听闻过有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好像是因为骑马时不慎摔伤导致腿部骨折。 看到他现在那条完好无损的腿,穆云朝微微颔首,“好。” 正当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出于善意,穆云朝还是忍不住多嘴劝诫了一句,“听闻近来有许多世家子弟肆意纵马驰骋,过不了多久便会对此展开调查。花世子务必多加留意,千万谨慎行事才好。” 花世子突如其来地受到了来自穆二公子的善意提醒,不禁喜出望外,赶忙回应道,“多谢穆二公子的提点。” 然而,穆云朝并未理会他想要继续攀谈结交的心思,径直走出了酒楼。 叶舒月默默地站在后方,凝视着穆云朝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神情显得有些茫然若失。 花世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好奇地询问道,“此人莫非就是你先前所提及的那位心仪之人?” 叶舒月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你不必担忧,我既然已经说过会将他遗忘,那么就一定能够做到。我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花世子笑着摇了摇头,“忘不忘都无所谓,喜欢他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京城里的姑娘一半喜欢穆云朝一半喜欢谢遥川。你第二个目标没选谢遥川,反而选了我,倒是挺吃惊的。” 叶舒月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忍不住笑了笑,“穆云朝的才情在京城数一数二,我自是崇拜他。谢遥川,我喜欢他做什么?长相又不能当饭吃。我和京城那些姑娘从来都不一样。我喜欢的,我敢去追,敢去说出来。如果没有穆云朝,我的首选只会是你。” 花世子笑着点了点头,“你确实和京城里的姑娘不一样。穆云朝不喜欢你,倒是奇怪得很。” “他不喜欢我,这有何奇怪的,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一样,就代表他一定要喜欢我吗?不过,他喜欢的女子一定很优秀。”叶舒月释然地笑了笑。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我喜欢我自己。” —— 穆云朝刚回到穆国公府,小予兮就像个小炮仗一样扑进了他怀里。 穆云朝看着她身上脏兮兮的模样,还故意把她手上的灰偷偷摸摸往他身上擦。 小坏蛋。 “你又进厨房了?”穆云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上次云裳送的礼有些太多了,各式各样都有,应当是让太监在她的小库房随意拿的,里面就有不少的极其精致的厨具。 也不知道云裳是怎么拿到的。 小予兮自从上次拿到那个东西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在院子里建了个小厨房。 天天被抹的灰头脏脸的,关键娘亲和祖母还宠着她,一天炸三四次小厨房都不拦着。 穆云朝看着在一旁被抹的一脸灰疯狂咳嗽的萧闲,前世还是个开酒楼的,都教不会兮兮烧一道菜。 可见兮兮的厨艺的可怕之处了。 他前世还以为兮兮几乎无所不能,倒是他想多了。 兮兮是有不会的东西的。 穆云朝温柔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头,然后把手伸到身后,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串用厚厚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糖葫芦。 第188章 流民 这串糖葫芦看起来十分诱人,一颗颗山楂红扑扑的,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小丫头接过糖葫芦,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穆云朝看着小丫头可爱的模样,心情也变得格外愉悦。 他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微笑着说,“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小予兮点点头,吃的慢了些。 “今日又做了什么,怎么全身都是脏兮兮的?”穆云朝用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灰。 “煎鸡蛋!”小予兮自信满满地回道。 穆云朝忍不住笑了笑,煎个鸡蛋罢了,也能阵势这么大,也就只有她了。 不过,近些日子月国蝗灾泛滥,紧接着就是高温大旱,所以一直也没让小予兮出门,她也只能在家里寻乐子。 如今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被饥饿和苦难折磨得失去了生机。 今日他回来时,便看到不少流民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正挨个儿向街上的人们乞讨钱财和食物。 尽管他重生之后早已有所准备,但仅仅半年的时间,根本无法储备足够多的粮食来应对未来数年的天灾。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明年的洪灾或许能够抵御得住。 自从重生的第一个月起,他便找到工匠修建大坝,并于前几日竣工,一时倒是不用担心洪灾了。 可是面对如此众多的流民,该如何妥善安置呢? 穆云朝不禁感到一阵恍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专注品尝糖葫芦的小予兮身上。 前世的时候正是予兮出现,以佛寺为核心,组织僧人们散发粮食,才使得局面得到控制。 月国人民一直以来对佛教心怀敬意,因此几乎没有发生过抢夺食物或斗殴等混乱事件。此后,又在佛寺外建立了许多临时的难民收容所,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后面专门安排了人在那些荒废的土地上建造了崭新的房屋,供这些灾民生活。 虽然这种做法值得效仿,但是实施起来却异常困难。 要知道,予兮当时拥有充裕的资金,可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开销。 然而,如今的情况截然不同,整个月国的国库资源全部加起来,甚至连她当初财富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更何况战争是最烧钱的,前线的军人们正在为国奋战,他们绝对不能缺少任何物资供应。 他确实也产生过放弃干预此事的念头,心想干脆就放任自流吧。 不过,既然上天让他得以重生,他总应该展现出自身的价值才对。 云南毫不犹豫地重新拾起长刀,毅然决然地重返战场。他身处高位,享受着优越的待遇,又怎能一味选择逃避呢? 穆云朝轻轻抚摸着小予兮那柔软的长发,然后蹲下来,与她平视,微笑着问道,“兮兮,若是遇到一些既没有食物也没有家园的流民,你会怎样做呢?” 小予兮咬开了一颗冰糖葫芦,刹那间,山楂的汁液四溅开来,味道酸甜可口,令人陶醉其中。 小予兮微愣,忍着酸,连忙咽了下去,“他们为什么没有吃的没有家呀?兮兮都可以长大的。” “由于蝗灾肆虐,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被吃得精光,再加上旱灾和战乱,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背井离乡,沿途乞讨为生。”穆云朝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沉重。 小予兮听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她眨着大眼睛,轻声问道,“那他们真的一点食物都没有了吗?”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人所面临的困境。 穆云朝默默地点点头,“是的,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予兮像是明白了什么,停下原本想要咬下一口冰糖葫芦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将冰糖葫芦递到穆云朝面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穆云朝没太理解她的动作,有些疑惑地接过冰糖葫芦,问道,“你不吃了吗?” 小予兮轻轻摇了摇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兮兮已经吃饱了,但那些人还饿着肚子呢。给他们吃吧,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受的。”说完,她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一般,迅速转身跑开。 萧闲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然而,跑出几步后,他突然停下来,回头望向穆云朝,仿佛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你是在担心那些流民吗?”萧闲的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穆云朝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 萧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穆云朝。当他站在穆云朝面前时,低头看着他手中那串属于小予兮的冰糖葫芦,轻声说道,“兮兮的生活不能受到影响。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可以满足这些流民的需求。” 穆云朝眼底有些诧异,“那若是连着五六年都有天灾呢?” 萧闲深吸一口气,“足够。” 穆云朝有些惊诧地看着面前的人。 说起来倒也是如此,前世兮兮拥有那么巨额财富,然而月国却面临严重缺粮的情况,她究竟是如何获取到如此大量的粮食呢? “你为什么会认为将会有长达五六年之久的天灾降临呢?”萧闲面露疑惑之色,他今日前往穆家的小佛堂时,恰巧听到国公夫人与老夫人在里面交谈,她们同样断言将有持续五年以上的天灾出现,语气坚定,令人难以质疑其真实性。 穆云朝皱起眉头,沉凝道,“担忧。” 萧闲没有继续追问此事,而是直接表示认同地点头道,“五六年的粮食储备应该是足够的。” 如此看来,前世那数量庞大的粮食,恐怕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倘若穆家日后需要削减开支,予兮院子里的开销绝对不能有丝毫减少。她还年幼,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萧闲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 穆云朝颔首回应道,“你放心,对于予兮,我的重视程度绝不会亚于你。” 第189章 施粥 萧闲刚要开口说点啥的时候,就看见兮兮抱着个硕大无比的盘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萧闲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差点被打翻了的盘子。 小予兮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穆云朝,一脸认真地问道,“二哥哥,我把这些都给他们的话,他们能够吃得饱饱的吗?” 穆云朝低头看着她怀里那一堆造型奇特、黑乎乎的煎鸡蛋,尽管卖相不太好看,但好在还没糊掉,想来这应该就是她精挑细选出来自认为煎得不错的那一批吧。 穆云朝伸手接过盘子,眼神深邃地凝视着盘子里的煎蛋,轻声说道,“嗯,可以的,兮兮做得很棒。” 听到二哥哥的夸奖,小予兮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如果不够吃的话,兮兮还可以再去做一些哦。” 毕竟她自己可是挨过饿的人,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所以她很清楚饿肚子有多么不好受。如今她能够填饱自己的小肚子了,自然也不希望别人饿着肚子啦。 —— “穆国公府又施粥了!” “快快快!晚了可就领不到了!” “穆国公府还真是大气,这粥里居然还放了肉沫。” “不止穆国公府呢,连谢家也在旁边放了棚子施粥。” “我听说呀,这事全赖穆国公府那位表姑娘,穆二公子听了她的话,这才出面施粥的。” “穆家那个表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善呐。” “可不是嘛,而且人家穆家每日的粥里都有肉沫,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还是穆家大气啊,也难怪穆家能出一位皇后呢。” “连官府都还没开始施粥呢,他们如今这样做会不会太冒尖了点?” “一看你就不是京城的人。穆家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谁敢去找穆家的麻烦?那不是活腻歪了嘛。” “对了,我之前好像听说穆二公子和云乐郡主有关系,怎么现在又听说云乐郡主已经定了亲事,男方却不是穆二公子呢?” “云乐郡主虽有郡主的名号,但叶家和穆家也差距过大了些。” 讨论声瞬间噤声。 云乐郡主的视线从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流民身上轻轻掠过,并未理会他们说些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施粥铺子旁边专门放置肉沫的小予兮身上。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烈日炎炎,酷热难耐,即使有丫鬟在旁边不停地给小丫头扇风,她仍然热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 小予兮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手握小勺,认真地给每一个拿着碗的大娘盛满一勺勺肉沫。大娘看着自己碗里堆得高高的食物,感激涕零,连忙拉着自己的孙女走到旁边的阴凉处,一勺一勺地喂给孙女吃。 云乐郡主慢慢地走到穆云朝面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眼神温和平静地望着他。穆云朝放下手中的勺子,示意身边的仆人接手过去,然后迈步走向一侧,动作优雅地缓缓行了一礼,轻声说道,“云乐郡主。” “穆二公子,这是我攒的一些嫁妆,买了些粮食。虽然对于庞大的灾民群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我想尽自己所能出一份力。我绝对没有别的企图,请不要误会。”云乐郡主亲自指挥着侍从们,将一担担白花花的大米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地上,然后望向周围拥挤不堪的灾民们。 实际上,早在几年前,月国就不断遭受各种天灾的侵袭。然而,这次的高温异常严重,穆家特意准备了十几块巨大的冰块来降低此处的温度,可不到小半个时辰,这些冰块便全部融化,需要更换新的。 更糟糕的是,许多灾民的房屋竟然无故自燃,烧成灰烬,景象惨不忍睹。云乐郡主深知叶家不可能慷慨解囊救助灾民,但她心中难以释怀。她生活优渥,而数不清的人们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她自幼饱读圣贤之书,明白做人应有的担当和责任。面对眼前的困境,她无法坐视不管。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积攒多年的嫁妆,希望能为灾民提供些许帮助。 “你的嫁妆……”穆云朝听到这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着她。 云乐郡主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她的目光投向了京城中的流民们。她轻声说道,“无妨,我已经跟花世子说过了,他并不在意这些。我不需要太多的身外之物。” 云乐郡主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仿佛散发着温暖的阳光。她继续说道,“能够为月国尽一份微薄之力,才是我最为开心的事情。穆二公子,可以让我尝试一下施粥吗?” 穆云朝向后退了一步,他才留意到云乐郡主今天所穿的并非她平日里那种华美的裙子,而是将衣袖和裤脚都紧紧绑起来的那种装扮,显然是为了方便干活而特意准备的。 云乐郡主面带微笑,动作娴熟地为灾民们一碗接一碗地盛起热粥,并细心叮嘱道,“慢点儿端哦,有点儿烫呢。” 灾民们自然认识这位云乐郡主。就在几天前,她还身着一袭华丽的服饰,远远地站在那里注视了他们许久。 那时,她的脸色冷峻,始终板着脸。他们当时还以为自己身上散发出异味,惹恼了这位郡主,因此她才会面露不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天她竟然理解了他们的困境,如今更是如此亲切和善地亲自为他们施粥。这种转变令灾民们感到无比惊喜和感动。 当真是个大善人。 小予兮看着面前没了半个手臂的老爷爷,突然眼里蓄满了眼泪,强忍着,给他打了满满一勺的肉。 她从二哥哥那里听说了的,月国近些日子丢了三个城池,这些人都是那些城池的人,也是拿起刀保家卫国的,但如今已经残疾了,不能再拿刀了。 他们都这样了,二姐姐是战在最前线的,她会不会也受伤? 第190章 二姐姐会受伤吗 小予兮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老爷爷缓慢离去的身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在一旁帮忙的莺蕊看到小予兮停下来,急忙让旁人接过勺子,然后将小予兮抱到旁边坐下。 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小予兮额头上的汗水,关切地问道,“姑娘是不是累了?” 小予兮轻轻摇了摇头,蜷缩在莺蕊温暖的怀抱中,娇声说道,“兮兮想二姐姐了,想见二姐姐。” “二姐姐会受伤吗?”小予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莺蕊微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穆将军身经百战,英勇无畏,一定不会受伤的,姑娘不必担心。” “可是他们说,二姐姐已经战败了好几场,好几场都失败了,怎么可能不受伤呢?”小予兮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一颗滚落,滴落在裙摆上。 莺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穆将军年纪尚小时便已随军队出征,历经无数次战斗,身上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性命。 穆将军从未向他人提及自己受过的伤,总是默默承受着一切。更何况她现在在边境,家书里全都是报平安。 莺蕊眉眼微垂,但还是先安抚小予兮的情绪,“穆将军如果受伤了,那京城早就传遍了的,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只有战败的消息。” 谢遥川看着掉着眼泪的小丫头直接走了过来,听到莺蕊安抚她的话后,他更是心疼不已,连忙大步向前走去,一把将小予兮抱进了怀里。 他早就把小丫头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自然舍不得让她吃苦。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穆云南这几次的战败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败,如果按照他所看到的上一世的发展轨迹来看,在这个时间段里,云南绝对不应该连续失败这么多次才对。 “你哭什么呀?你二姐姐要是知道你这样子,肯定会非常心疼你的。”谢遥川一边轻声说道,一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予兮那被汗水浸透、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了一旁,然后满是怜惜地看着她。 “所以说啊,你干脆来我们谢家算了,你看看你这个二哥,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吃这种苦呢?” 月国施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如果是世家大族出来施粥,那么在外负责施粥的人必定是家族中的嫡出子女;就算不亲自施粥,也必须要在现场盯着,以防止出现踩踏事故或者浪费食物等不良情况发生。 不仅如此,官府也会专门派人前来驻守。 小予兮用力地摇了摇头,大声说道,“兮兮没有吃苦!” 她看着的摊子只是给年迈体弱的老人或者残疾人士舀肉沫的,其实这个摊子前面的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感恩戴德地离开。他们经历过苦难,自然知道这一勺肉沫有多来之不易。 也是整个摊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摊子。 唯一的肉食摊子。 谢遥川手持一方洁白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同时轻轻抚摸着她那明显有些发红的脸颊。 随后,毫不犹豫地抱着她,径直走进铺子里去降降温。 这个施粥的场所实际上借用了他们谢家在京城最大的一间铺子。由于外面树木繁茂,并且空房间众多,谢遥川便干脆将其全部整理出来,用以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 他曾经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因此非常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目前,已有不少世家尝试捐赠一两担粮食,以此换取“仁善”之名。然而,实际上他们个个都吝啬至极。只有当京城中的死尸数量逐渐增多时,他们才会意识到当前真实的状况。 一边是洪水肆虐、尸横遍野,无数生命在灾难中消逝;另一边却是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置身于繁华的花花世界之中。 实在是太过讽刺。 这个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迟迟没有降雨,今年的粮,应当是又长不出来了。 谢遥川抱着小予兮站在二楼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担忧地看着下面,虽然穆家有钱,但也经不起这样烧钱。 —— 穆家施粥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在此期间,许多世家纷纷效仿,也开始施舍米粥,以博取良好的声誉。 然而,大多数世家只是施舍几天或者最多两个星期就停止了,实在是涌入京城的流民数量增加的有些太可怕了。 即使是谢家这样的大家族,也只坚持了十几天而已。 相比之下,穆家每天提供的都是浓稠的粥,里面还能看到一些肉末,这种做法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可以说,穆家几乎是倾尽了家底来做这件事。 不仅如此,穆家还特别聘请了一位蒙着面的女子坐堂,为流民们诊治疾病。如今,穆家的声望甚至超过了皇族。 大多数世家都在观望,他们认为穆家耗费了如此多的钱财去养活那些无用之人,如果一旦停止供给,这些流民的怨气只会更加深重。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可为什么穆家的二公子穆云朝却不明白呢? 这些人本来就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才对。 穆云朝低头看着最后一个人拿走了刚刚熬制好的中药,然后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穆云朝才将目光投向一旁一脸疲惫的枫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悦姨,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您了。” 枫悦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还好你有远见卓识,提前开设这样的义诊。确实有不少人在途中被老鼠或虫子咬伤,如果不是你未雨绸缪,恐怕真的会引发瘟疫。” 穆云朝微笑着摆了摆手,并不居功自傲。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惨状,心中不禁有些悲凉。 第191章 谢谢哥哥 那时候,这些人饿死在京城街头,他们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由于极度饥饿,流民甚至开始互相蚕食,就连树皮也被剥下来当作食物充饥。 而正是因为对树木的肆意砍伐和破坏,导致气候变得异常恶劣,炎热得让人难以迈出家门半步。 最终,瘟疫如恶魔般肆虐开来,京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人们生活在恐惧与绝望之中,甚至连宫廷中的娘娘们也未能幸免,纷纷染上瘟疫。 如今,能够提前采取措施加以防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仅是京城,穆云朝还派遣专人前往月国各个城池,预防瘟疫的发生。 “我在怕,”穆云朝捏紧手中的扳指,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不安,“尽管在那么多个城池施粥,又安排了那么多场义诊,但仍然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仿佛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枫悦轻声笑了笑,她理解穆云朝内心的挣扎。 她默默地将义诊用的小桌子收拾整齐,然后站起身来,目光温柔地望向穆云朝,安慰道,“你呀,不要过于苛责自己。你所做的一切已经非常出色了。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事,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听从天意了。” 枫悦抬头看向城中心的方向。那里正在建造一座用于祈雨的木台,那是太后今日稍后将要亲自登台祈雨的地方。她不禁心生感慨,“只是不知道这次祈雨能否成功呢?” 祈雨一直以来都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如果顺利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失败,恐怕会引发民众的不满甚至反抗。不过,好在目前这些流民们有食物果腹,有住所栖身,暂时不会轻易闹事。 太后选择在此时提出祈雨之事,想必也是看准了现在有穆家作为后盾,可以承担可能出现的风险吧。 穆云朝也看向那边快要建完的木台,轻轻摇了摇头,“看命吧。” 小予兮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朝着二哥哥奔跑而来,然而中途却被一个小男孩挡住了去路。 莺蕊连忙拦在小予兮面前,见是个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小男孩,有些奇怪,但看着他被吓着了的表情,往旁侧让了让。 小予兮一脸迷茫,眨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哥哥,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但身材更为瘦小一些。他略带羞涩地将手中捧着的一大束鲜花递到了小予兮面前。 小予兮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了这些花朵。 “这……这些花是我们大家一起去京城郊外采摘的!都很用心地擦拭过每一朵花,确保上面没有一点儿泥土和虫子。”小男孩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满含忧虑地注视着小予兮,生怕她会不喜欢这份礼物。 如今京城城门已经很少对民众开放了,如果他们选择出城去摘花,那就意味着可能要好几天无法进入京城。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走出了京城,只为了能摘到这些美丽的花朵送给她。 小予兮紧紧抱着那束花,目光投向躲在远处、悄悄探出脑袋朝她张望的一群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们。 这群孩子们衣着破旧不堪,但脸庞却格外干净,眼眸明亮如星辰般注视着她。 当小予兮的视线转向他们时,孩子们立刻惊慌失措地躲藏起来。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妥,于是胆怯地重新探出头来望向她。 小予兮微笑着凝视着他们,然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鲜花,笑容愈发甜美,轻声说道,“谢谢哥哥,兮兮真的非常喜欢。” “我......我们都非常感激你。听......听说,穆家是因为你才愿意施舍米粥的。我爷爷差一点就没命了,还有我小妹妹,如果没有穆家的帮助,恐怕早已离开人世。所以我们特意前来感谢你。还有他们的家人,也都是因为施粥才活下来的。还有,还有我们,也是的。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小男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向后退了一小步,生怕自己身上散发出异味,惹得小予兮不快。 小予兮轻轻嗅了嗅怀里的花,眉眼弯弯,“是二哥哥施粥的,兮兮没有钱,施不了。这个花花,我拿去给二哥哥,谢谢你们!” 小男孩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如春花绽放般的灿烂笑颜,耳朵微微泛起一抹红晕,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诱人。然而,仅仅只过了片刻功夫,他便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匆匆忙忙地转身跑开了。 穆云朝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尽管他对那个小男孩拦住予兮的行为并不是特别满意,但只要兮兮开心就行了。 小予兮的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满怀欢喜地望着自己的二哥哥,分出来一半的花朵,然后再从中分出一半来,踮起脚尖,努力将这一小束花递到穆云朝面前。 穆云朝嘴角含笑,轻轻地接过这份珍贵的礼物,并细心地擦拭掉小予兮额头上的汗珠。 她刚刚才忙碌完施粥的工作,甚至来不及稍作歇息。 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参与施粥活动,小予兮似乎成长了不少,变得愈发懂事和开朗起来。 紧接着,小予兮又把剩下的那一小半花朵递给站在一旁的枫悦阿姨。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姨姨,送给您。” 枫悦微笑着从她的手中接过鲜花,温柔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表示感谢,“谢谢兮兮。” 小予兮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束,又轻轻地将其中一半分出来。瞥见一旁刚刚忙碌完、登上马车的云乐郡主,毫不犹豫地小跑过去。 来到马车旁边后,小予兮透过车窗,将手中那一小半花朵递向郡主,同时脆生生地喊道,“郡主姐姐。” 叶舒月听到声音,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 第192章 连续了三个月的大旱 当她看到小予兮递过来的鲜花时,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下意识地指着自己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小予兮用力地点点头,表情格外认真,诚恳地说,“郡主姐姐辛苦了。” 叶舒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天来,她从未停歇过一刻。每天清晨,她总是最早到达,一直忙碌到和下人们一样的休息时间,中途甚至没有片刻的休息。她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真正的价值。 她从没去想过让任何人去感谢她。 但此刻,面对小予兮真诚的感谢和送上的鲜花,叶舒月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感动,轻声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轻柔地接过小予兮递来的鲜花,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谢谢你,难怪穆家的人都那么喜欢你。” 小予兮指向后面还没离远的流民,脸上扬起笑意,“他们也很喜欢郡主姐姐,这个花花就是他们摘的。” 远远地那几个小孩看见郡主看向他们,慌慌张张地脸上挤出笑容。 叶舒月鼻子一酸,怔愣地看着那群孩子,有几分恍惚。 丫鬟见着郡主一直垂头看着手里并不是特别好看的花看了许久有些不解。 她是一直觉得,这次郡主做法在外博得了美名,不过是累了一些罢了,累了这个月,彻底拿下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而且近几日皇宫也赏赐过来不少东西,还特意夸赞了她一番。 她觉得郡主此次的棋下的极其高超。 她从不认为郡主是当真心疼那些灾民才去帮忙的。 那些子难民只会伸手要吃的,好吃懒做的,活该饿死。 “郡主在想些什么?” 叶舒月掀开车帘看着路边抱着小孩子的流民,还有些孩子追逐打闹的场景,眼睫微垂,“我在想建一个给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的学堂,可行性有多高。” “建学堂?”丫鬟失声尖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郡主。 “郡主万万不可啊,这也太贵了些。您这已经把嫁妆搭进去了七七八八,总不能最后带嫁妆嫁进花侯府的时候,您嫁妆的箱子全是空的吧?”丫鬟连连摇头,着急地劝解。 “若是我不嫁呢?”叶舒月看向她,“女子当真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吗?” 丫鬟心里一惊,急忙跪下,“郡主,慎言。这个念头可万万动不得啊。” “可穆将军,她也是女子,但她心怀大义,为国御敌,很是让人敬仰。”叶舒月眼底有光。 “郡主,穆将军是女子,之后可能是要招入赘的,或者是嫁出去。终归都是得嫁人的。您可万万不能动这种想法啊。” 丫鬟说了许多,但叶舒月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眼底满满的黯淡。 这个世界当真是对女子很不公平。 见郡主不再说那种话,丫鬟才放下心来,叮嘱了一番外面的车夫不许乱说后才坐下,看着郡主。 “郡主,您怎么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啊?这如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又得被人在背后说了。而且还会牵连叶家。更何况二小姐如今还小,还没到相看的年纪……” 丫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 叶舒月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说了。” 叶舒月眼底的光终究是回归到一片死寂。 —— 祈雨大典来势汹汹,场面壮观无比,就连国寺中的德高望重的老住持也被请来主持祈雨仪式。 小予兮则被穆云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远远地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遥望着举行大典的那个方向。 只见老住持双腿盘坐,手持木鱼,端坐在上方,不紧不慢地敲打着。他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住持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开始绕着天台缓慢行走。步履蹒跚,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足足走了三圈,才停下脚步。 太后手持三炷香,穿着华丽,迈着庄重的步伐走上前去,在香炉前虔诚地跪下,并将香插入其中。 太阳高悬于天空之上,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将无尽的热情洒向大地。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挡,使得阳光毫无阻碍地直射下来,照亮了整个世界。 小予兮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仰头望着那颗耀眼的太阳。 “是因为太阳的缘故,所以才会导致干旱吗?”小予兮转过头,天真无邪地看着身旁的二哥。 穆云朝面色沉重地注视着那些满怀期待、仰望天空的月国子民,心情愈发沉重。 他只能依靠人力来改变基础的东西,但却改不了天。 人在老天的面前,本身就是很弱势的。 “没错,这场大旱不知道会夺去多少人的生命。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了。”穆云朝沉重地叹了口气。 小予兮茫然地转过头,看到许多人也纷纷跪地,向着天空叩拜,祈求上天降雨。 “倘若一直不下雨,真的会有人死去吗?”她这段时间生活在舒适的环境中,小屋里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冰块用来降温,即使外出施粥,穆家的粥铺周围也铺满了冰块,她其实是感受不到丝毫的酷热的。 “会的。京城之外,死亡已经开始了。”穆云朝总是毫不掩饰地将外界残酷的现实展现在她面前。 小予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注视着太后在高台上长时间跪地不起,底下的百姓们也同样跪着,久久不肯起身。 漫长的时间过去,直到她被抱着的半边身体有些发麻,太后才挺直了身躯,双手合十,仰头凝视着那轮炽热的太阳。 不知为何,小予兮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真的会有人死去吗? 下面的百姓看着依旧耀眼的太阳,终于忍不住一个个用袖子擦着眼泪。 更有甚者,情绪已然失控,怒发冲冠地站立起来,对着那可恶至极的老天爷破口大骂。 而其中一些人,则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太后,义愤填膺地指责道,“想当年,太子殿下不幸遭遇意外,而原本默默无闻的皇上却得以继位!” 第193章 触怒 “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干旱、洪涝和外敌入侵等天灾人祸接踵而至!” “没错!在皇上登基之前,咱们月国一直都太太平平的!” “皇上压根儿就不配当真龙天子!他不过是一个窃取正统皇位的小偷罢了!” “肯定是因为他们触怒了上天,所以上天降下怒火来惩罚我们!” “我们怎么就这么惨哟!” “这皇室造下的孽,怎么就不能惩罚到皇室的头上!” …… 事情果然朝着最差的预想过去了。 穆云朝默默记下那几个肇事的人的长相。 这些大部分都是反叛军的人,前世一直到后期才知道月国有反叛军的存在,月国那么快灭国,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太后听到下面人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心中不禁焦躁不安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开始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旁的住持,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不是说这次祈雨一定能够成功吗?” 住持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太后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太后可还记得贫僧之前跟您说过的话?” 太后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住持曾经说过的话,然后试探性地回答道,“您曾说过,自有月国的有缘人可以降雨?” “正是如此。”住持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 太后紧接着追问,“那么这个有缘人究竟是谁?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太后莫急,请再仔细回想一下,很久之前贫僧是否还与您谈论过其他事情?\"住持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太后的话语,他的眼神依旧温和,但其中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太后闭上双眼,努力在记忆深处搜索着相关的信息。 突然间,她的眼睛猛地睁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难道那位穆家的表姑娘真的与月国的国运息息相关?”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双手合十,低头跪在蒲团上,心无旁骛地开始敲击起面前的木鱼。每一次清脆的声响都像敲在太后的心上。 太后静静地跪坐在地上,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她想起了穆家表姑娘的种种过往,心中暗自思忖着。 她曾经考虑过要赐予那个小丫头封号,但穆家实在过于张扬,即便重活一世,她依然不敢给予穆家太多权力。 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又怎能真正与月国的国运产生关联呢? 然而,此时此刻她尚未祈雨成功,如果穆家的小孩真的祈雨成功,那么她们皇室还有何颜面可言? 可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实在舍不得放弃。 太后缓缓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下了台阶,目光落在恭顺地站在一旁等待的穆云裳身上,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这么快就站起来了,难道不知道要跪久一点才能显示出诚意吗?连上天都未必能感受到你们的虔诚之心啊!” “可不是嘛!抢走皇位还这样敷衍,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 “干脆直接退位让贤得了!” “就是!” 周围传来阵阵冷嘲热讽之声,犹如一把把利刃直插人心。 然而,没过多久,太后身旁的那位太监便走上前来,以尖锐刺耳的嗓音压制住了这些嘈杂之声,“此次祈雨大典将持续三日,首日由太后亲自祈雨;次日,则轮到皇后出面;而最后一日,则需皇后娘家之人登台祈雨。唯有连续祈雨三日,上苍方能有所感应。” 太监的话语如利箭般穿透众人的耳膜,穆云朝不禁猛地一怔,目光随即投向站立于树荫之下、同样面露诧异的大姐穆云裳。 她那娇柔的身躯,又怎能承受得住烈日炎炎下长达数个时辰的暴晒? 况且,所谓“娘家之人”又是何意?难道是要让穆家的老夫人或者国公夫人去祈雨吗? 他们莫非是疯了不成? 穆云朝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抱起小予兮,穿越拥挤的人群和严密的侍卫防线,径直来到皇后身侧。他凝视着即使身处树荫之下,嘴唇仍略显苍白的大姐,心中满是忧虑。 “这是住持的想法?”穆云朝根本不敢相信。 穆云裳摇了摇头,“既如此说了,那明日祈雨便是,你怎的和云南一般的莽撞。” 穆云裳强撑着身子装作完全无所谓的姿态,上前轻轻捏了捏小予兮的脸。 小予兮连忙上前仰过去,伸手想让大姐姐抱抱,“大姐姐,要抱抱,想大姐姐了。大姐姐亲亲。” 穆云裳笑着制止她,“大姐姐还有事情,就不抱了好不好?”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怔愣地看着她,“大姐姐是身体不舒服吗?” 穆云裳摇了摇头,轻笑道,“哪有什么不舒服,云朝,你带兮兮先回去吧,外面实在是太晒了些。” 穆云朝看着大姐的模样,心里心疼得紧,他是不想让大姐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的。 穆云朝捏紧手指,“阿姐想离开吗?” 穆云裳微怔,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在问她想不想离开皇宫。 穆云裳摇了摇头,“这样挺好的,你别总是这么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开心我会说的。” 太监匆匆忙忙走过来,“穆大人安。奉太后口谕,后日祈雨由穆家姑娘,穆予兮来。穆大人届时定不要错过吉时。” 穆云朝本以为太后已经足够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小予兮还那么小,若是真要祈雨两个时辰,在太阳下,只会中暑! 穆云裳心里也是大吃一惊,完全没想过太后有这样的吩咐,一把拉住想要找太后的穆云朝,“云朝,我努力明日下雨成功,若是不下,你后日拿着云南的免死金牌,给兮兮求情。她那么小,肯定是不能在那上面晒这么久的。” “那你……”穆云朝满眼写满了担忧。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穆云裳笑得温和,脸上也慢慢回了点血色。 第194章 祈雨 “我与你说过,叛国,没什么不好的。”穆司邝摩挲着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穆云朝沉默地看着他,“云裳在宫里,云南在边境。人不能如此自私。” “所以,云裳和予兮才要遵从太后的懿旨去祈雨。”穆司邝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自从上次他和云朝说了这种想法后,云朝就处处限制他,甚至把他的钱给垄断住了,他的暗卫也全给收走了。 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云朝确实被教的太过聪明,也太过正直了。 不过也难怪,安妧是安家的人,从小就是军人世家,她从小在安老爷子身边长大,自然会以国为主,而云朝云南又是她从小亲自教大的,自然是和她一样。 见他迟迟没回话,穆司邝默默加了一句,“如若你当初,没把我培养的暗卫全都拿走,也许现在天已经变了。” 若说不想,其实并不是。 他没有他想的那么的大义凛然,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叛国的。 但,他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这是他们所有人拿命在守着的国啊…… 穆云朝没再多说,起身转头就走。 穆司邝挑眉,看着他,“等等。” 见他停下,又继续说,“上次让你带给你娘亲的东西,她喜欢吗?” 穆云朝扭过头看着他,“只要不说是你送的,她就特别喜欢。但只要提了你,东西就被随手赏给下人了。爹爹不如想想,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好好给娘亲认个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让儿子转赠东西。” 穆司邝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他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让你送个东西哪那么多话。” 语气虽是苛责,话却柔的很。 “爹爹如今应当是连娘亲的院门也进不去吧?” 穆司邝被戳到痛处,冷冷地喊,“穆云朝。” 穆云朝没搭理他,冷下了脸,留了两个字,“活该。” 不再理他在背后的闹腾,转身离开。 手中免死金牌熠熠生辉,他明日是断不可能让云裳跪那么久的。 穆家的这个免死金牌,还是前世到最后才知道的,是太爷爷在世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前世到最后都没用。 —— 穆云裳一早便到了祈雨台前,看着更早就围在这里的百姓,心下一软。 她有听予兮说过,穆家施粥的时候,是有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断了个腿或少了个胳膊的,家也没了,地也没了。 如今大旱高温,更是活不下去了。 月国的粮库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穆云裳抬头看着那高高的祈雨台,轻笑了一声,转头吩咐了丫鬟几句。 这才提着裙摆,三步一叩九步一大拜地上了祈雨台。 极其认真。 穆云朝看着拦住自己的穆云裳身边的小丫鬟,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她当真,是要坚持那么久?” “娘娘说了,她是真心实意地想为月国的百姓做些什么。她在宫中衣食无忧,但百姓却在受苦,娘娘说,她想认真体会一下百姓的苦。还望大人不要拦她。” 穆云裳性子虽柔,但有些时候却轴的要命。 穆云朝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叩首的穆云裳,声音哑地可怕,“我知晓了。” 住持看着人群里被一个小男孩牵着的小予兮,微微垂下眼睫,看着无比虔诚的穆云裳。 弯起嘴角,用柳枝沾水撒在她身上,小声开口,“皇后诚心诚意,必会感动上天。” 小予兮在人群中紧紧拉着萧闲哥哥的手,“大姐姐会不会难受呀?二哥哥说大姐姐身子不好,若是雨一直不下,那二姐姐是不是要一直跪着啊?” 萧闲手指轻攥,看着小予兮担心的表情,心里却是闷闷的。 他有些想把兮兮带走了。 穆家地位虽高,但却也是一人之下,也是要听皇宫里的话的。 明日兮兮也要这般祈雨,简直荒谬。 这种祈雨哪有什么成效,不过是骗百姓的幌子罢了。 他不能只把这个事情全压在穆家身上。 他得带兮兮走。 如若是他来照顾兮兮,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兮兮,外面太热了,我们回家吧。” “不要。”小予兮躲开萧闲哥哥拉她的手,往人群里钻了钻,“我要陪着大姐姐。” 萧闲手没碰到,有些诧异,连忙往前跑了好几步。 小予兮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穆云裳身体本来就差得很,此时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人都开始恍恍惚惚、摇摇晃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尽管如此,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掐着自己的身体,试图保持清醒。 然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没有丝毫血色。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传来,穆云裳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全场顿时哗然一片。 小予兮趁着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迅速穿过那些侍卫,一路小跑着冲上了祈雨台。 要知道,祈雨台可是有明文规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时辰还没到,任何与祈雨台无关的人都绝对不能上台。 可小予兮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冲上了祈雨台! 底下的丫鬟和侍卫们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谁也不敢轻易踏上这个台子一步。 “那个小丫头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完了,这是不是代表着祈雨被人破坏了?这可怎么办?” “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降水了?” “那个小孩子有点像之前施粥的穆家姑娘。” “是,是她,穆家的那个小孩子。” “这孩子怎么没人管呢?” 小予兮紧紧地抱住已经晕倒在地的姐姐,眼神迷茫地环顾着四周那些仍在不停说话的人们,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心急如焚,想要将姐姐抱起来送到太医那里去诊治,但无奈自己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抱起姐姐,只能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用充满哀求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老和尚。 第195章 封郡主 “住持爷爷……”小予兮依然记得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因为出家人通常都心怀仁慈和善良,所以她坚信对方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只见住持缓缓蹲下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小予兮,轻声说道,“小施主,近来看来一切安好,周身的光也比以往明亮了许多。” 小予兮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急忙拉扯着住持的衣袖,同时用手指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姐姐,带着哭腔恳求道,“求求,救……” 小予兮的眼神中满是对住持能够伸出援手的殷切期盼。 面对小予兮的苦苦哀求,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语气慈悲地说,“善哉善哉。小施主是否愿意拯救这天下苍生呢?” 小予兮用力点头,“救!” 她话音刚落,天空中便传来阵阵雷鸣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倾盆大雨,仿佛每一滴雨水都落在人们的心坎儿上。 连续三个月晴朗的天气,终于迎来了乌云密布、暴雨如注的时刻。 “下……下雨了!”突然间,一个百姓打破了沉默,欣喜若狂地朝着家中狂奔而去,想要拿起盆子接住这场甘霖。 “下雨了!下雨了!” “那位穆家姑娘,一登上祭台,天空就开始降雨了!” “简直就是神女在世!” “刚才第一滴雨打在我脸上时,明明还是晴空万里呢!这一大片的云竟然真的在转眼间就被召唤过来了啊!” 随着雨水的降下,祈雨仪式宣告结束。 下方的丫鬟们心急火燎地冲上前来,抱住已经晕厥过去的穆云裳。 太后的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被住持紧握在手中的小予兮。 她精心策划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然而,事情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这个小家伙确实与月国的国运息息相关,她必须让月国和她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才行。 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小予兮,侧身吩咐了几句。 穆云朝原本看到小予兮上去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他是当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雨水落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懵了,思绪变得混乱不清。 他呆呆地望着高台上的小予兮,只见她抬起手,仰望着天空,任由雨水一滴滴地拍打在她那稚嫩的脸庞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如同前世一般。那时,他刚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苏醒过来,身体虚弱不堪,但还是勉强支撑着走到屋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静静地伫立在雨中,伸出双手,紧闭双眼,尽情感受着雨水滴落脸颊的凉意。 有时,他内心矛盾极了,既不希望兮兮真的记得前世的种种,又期盼着她能多少保留些记忆。 穆云朝木然地看着萧闲手持一把红伞,如疾风般冲上高台,迅速拿起一件披风,将她紧紧包裹住,并用伞遮住了雨水。 目睹这一切,穆云朝手中的雨伞毫无征兆地掉落到地上。 他不得不承认,萧闲前世悉心照料她的那几年,确实做得比自己要好得多。 “穆大人?”一旁的官员见状,满脸诧异,关切地看着淋雨的穆大人,正欲递上一把伞。 他落寞地擦身而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就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到似的。 他神情恍惚,脚步踉跄,突然间踩到了一颗石子,身体猛地前倾,被绊倒在地。 然而,他却似乎毫无感觉,只是慢吞吞地扶着地面站起来,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漫无目的地在大雨倾盆的街道上徘徊。 尽管像他这样在雨中行走的百姓很多,但大多数人都认识他。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人们都默默地远离,心中暗自揣测:穆大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在担心皇后突然晕厥吗? 毕竟皇后和穆大人是一母同胞,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要亲密许多。 如此反应倒也是正常 就在小予兮刚刚回到家的时候,一道懿旨紧接着送到了穆家。 小予兮手捧着被册封为郡主的懿旨,有些茫然失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监轻笑一声,微微躬身行礼:“恭喜宣慈郡主!咱家今日来得匆忙,明日便会将郡主的服饰、玉牌、地契以及封地都妥善安排好,请郡主放心。” 老夫人满脸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递给太监,“有劳公公了。” 太监假意推辞一番,便迅速将布包收进腰间,然后笑眯眯地向郡主道贺后转身离去。 待太监离开后,老夫人心疼地望着被雨水淋湿的小予兮,急忙吩咐下人将小予兮抱去洗漱。 “这天真像那些人所言,是因予兮祈雨成功吗?”老夫人心中有些疑惑。 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事会与如此年幼的孩子有关,况且此事牵连甚广,并非什么好事。 若是日后再大旱,需要降雨,他们又把予兮弄上去,却没有下雨,可怎么办呢? 所有的恶毒的言论都会砸在予兮这个小孩子的身上。 特别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册封,着实怪异得很。 太后一直视穆家为心头大患,众人皆知。以太后往日的行事风格,断不会轻易赐予穆家人郡主之位。 国公夫人看着多思的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顺其自然好了,过两日我去国寺求个平安福。” “多求一个,也不知道云裳那孩子怎么样了。她从小性子就柔,我总是担心她在宫里受到了欺负又不敢说。那孩子自从前世没给穆家求情,心里就有一个疙瘩。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苦的很,哪有半点埋怨过她?” 四下无人,老夫人倒是敢和国公夫人多说些话。 国公夫人见她把话彻底撕开了说,心里一酸,“云裳那孩子,确实是个别扭的性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弟弟妹妹们差这么多的。明日公公过来,先问问她的身体情况。”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那个身子,怕是得高烧个一段时日。可怜见的。” 第196章 黑白兽 小予兮被国公夫人抱在怀中,轻柔地擦拭着头发。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端起小碗姜汤,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立刻吐了出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舅母。 国公夫人眉眼中透露出温柔,但语气却异常坚决,“一定要喝哦,否则会受寒的。” 小予兮无奈之下,只好用手指紧紧捏住小鼻子,满脸都是委屈,然后紧闭双眼将那碗姜汁一饮而尽。 刚喝完便被呛得咳嗽起来,一旁的丫鬟见状,急忙递上一杯茶水。 小予兮抱住茶杯,大口大口地灌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边用手擦拭着被呛出的泪水,一边喘着气。 国公夫人轻笑一声,塞给她一小块蜜饯,看着她吃下后,才轻轻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背部,表示安慰道,“真乖。” 小予兮心中满是委屈,不住地往舅母怀里蹭去,哼哼唧唧地撒着娇:“好辣好辣,兮兮今天的药可不可以不喝啦?” 国公夫人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说道,“不行哦,药还是得喝的,我们迟点再喝好不好?” 小予兮哼哼唧唧地埋进舅母的怀里,一脸的不开心。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还有丫鬟的尖叫声,“快!快把这个东西拉住!” “三少爷!你怎么什么都往家里带啊!” “救命!” “你们别动,他不攻击人的!”穆云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里屋。 小予兮听到土豆哥哥的声音,连忙从舅母怀里下来,跑到门口看哥哥。 土豆哥哥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的丫鬟都人仰马翻的。 院子里还有一只黑白色的不是特别大的动物,正在兴奋地追着人跑。 穆云晨一开始还想抓住他,但跟着跑了两圈就不想动了。小家伙虽然胖,但属实能跑,他根本追不上。 见着妹妹出来,连忙上前将小予兮护在身后,虽说是没有危险,但到底还是危险的。 小丫头现在被养的柔弱的很,要真被撞了一下,那他真的要惨了。 国公夫人看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模样,再看到她精心养着的一排竹子被弄到地上,一只黑白色的熊状动物咔嚓咔嚓地在嘴里咬着。 眼前猛地一黑,缓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看着那个黑白色的熊。 突然想起来,前世的予兮似乎是养过很多动物的,这个黑白色的熊似乎她是养过一只的。 不过,要比这个还要大上一些…… 小予兮见他停下步伐转去啃竹子,特意探出头,露出眼睛看向那个小动物。 国公夫人无奈地上前捏住穆云晨的耳朵,“你怎么就这么皮呢?” “娘!慢点!慢点,疼!疼!”穆云晨连连嚎叫,惨不忍睹。 一旁的丫鬟想上前打扫院子卫生,见那个黑白熊动弹一下,就立马吓的不敢动。 国公夫人还是挺喜欢那排竹子的,之前就一直让专人过来料理这排竹子。 如今被这个熊给吃了,只是揍一顿三少爷都是轻的了。 该! 穆云晨揉着耳朵一脸委屈,“他才出生不到一年,又不是什么凶兽。你们怎么都这么怕他啊?” 小予兮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只憨态可掬的黑白熊,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缓缓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它毛茸茸的脑袋。 黑白熊似乎并未察觉到小予兮的举动,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悠然自得地啃食着手中的竹子。它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小予兮见黑白熊如此温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又将手往前伸了一点,轻轻抚摸着黑白熊的头顶。这次,小家伙终于有了反应,它先是用前爪搔抓了一下耳朵,仿佛被打扰到一般。但很快,它便继续低头享受起美味的竹子来,嘴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看到黑白熊没有反抗,小予兮心中愈发欢喜,她干脆蹲下身子,与黑白熊面对面交流起来。 “你好可爱啊。” “你多大了呀?” “你喜欢兮兮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 穆云晨也跟着笑了笑,不枉他前几日在宫里磨了大姐许久,大姐才下了旨意允许他进珍兽园随意挑选一只珍兽。 他今日就想办法把他给拖回来了。 小予兮整个娇小的身子直接埋进了黑白兽庞大的身躯之中,仿佛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所包围。 黑白兽异常的温顺和耐心,它轻轻地向前仰头,似乎在调整姿势,以便让小予兮能够更加舒适地躺在自己宽厚的背上。 黑白兽的毛发短而柔软,如丝般细腻,摸上去宛如棉花一般。它的身体圆润而肉嘟嘟的,给人一种可爱又憨厚的感觉。不仅如此,黑白兽身上并没有散发出任何异味,反而散发着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国公夫人倒是看不出来黑白兽的可爱,只头疼地看着院子乱七八糟的模样,丫鬟还不如小予兮的胆子大,一个个都不敢靠近,生怕这个黑白兽又像开始那样,到处追着人跑。 主要几年前黑白兽被运到京都的时候,暴怒地伤了好几个人,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度没有御兽官愿意照顾这个黑白兽的。 实属猛兽。 但这个倒是小很多,看着也略微无害了点。 但依旧还是个猛兽,只不过是个小猛兽。 穆云晨今日直接进了珍兽园,和御兽官一起弄了半天才把黑白兽关在笼子里,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完全不知道阿姐今天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兮兮今日上了祈雨台。 只知道今天突然就降雨了,凉爽了不少。 穆云晨手持一根翠竹,敏捷地爬上一块巨石,然后俯身趴下,将竹子伸出去,宛如垂钓者一般,试图用竹子“钓”到那头正在下方不远处徘徊的熊。 黑白兽好奇地盯着那根竹子,它的头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竹子的晃动而左右摆动,仿佛在观察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第197章 二哥醉酒 小予兮则乖巧地趴在黑白兽的背上,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黑白兽的脖子,生怕掉下去。尽管黑白兽的步伐有些颠簸,但它依然稳如泰山。 国公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欢快的玩耍,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去阻止他们,任凭他们自由自在地嬉闹。此时,天空中的雨早已停歇,但阵阵凉风吹来,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这场旱灾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如今,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丫鬟匆匆忙忙地门外赶了进来,见国公夫人房门紧锁,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 国公夫人的丫鬟刚伺候好国公夫人入睡,就看见二公子外院的粗使丫鬟在外面踱步,有些疑惑地将手中的盆放在台子上。 “二少爷内院的侍卫说,二少爷淋了三个多时辰的雨,回到院子里就一直喝酒,而且是一瓶一瓶地灌,如今已经喝了三大瓶了,还把所有下人全都赶了出来。侍卫让奴婢来请夫人去劝劝。”粗使丫鬟猛地跪在地上,噼里啪啦地说了一连串。 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有些纠结,“夫人近日来一直睡不好,刚服了安神药睡熟了。怕是叫不醒的。” “那这可怎么办?二少爷淋雨到现在都没换一套干净衣服,还喝了那么多酒,侍卫没有指令都不敢轻易去阻止二少爷。” 穆云晨听到他们的话,有些诧异。 二哥这种极其自律的人,居然会醉酒?不应该啊?他不是最厌恶那种嗜酒的人吗?他怎的自己去嗜酒了? 穆云晨抬头看向他们,笑着说,“无妨,就说是我的指令,让他们拦他的,到时候也就是揍一顿我罢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揍了。”穆云晨小声嘀咕着。 多打几次也不怕。 粗使丫鬟得到了指令,眼睛一亮,急匆匆地跑回去复命。 穆云晨看着她离开,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兮兮,你想不想看二哥耍酒疯?” 小予兮原本拿着竹子的手突然顿住,好奇地问土豆哥哥,“耍酒疯是什么?是很好玩的东西吗?” 穆云晨嘴角裂开,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确实挺好玩的。走,哥哥带你去。” 也不知道二哥喝完酒是会闹腾还是会怎么样? 反正终归是个乐子,如果二哥当真是耍酒疯,他还能拿这个事情嘲笑他一年。看他怎么再嫌弃他学习不好。 小予兮非常乖巧地握住土豆哥哥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竹子。黑白兽慢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它那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根柱子,亦步亦趋地紧跟不舍。 一直走到二哥的院子门口时,却惊讶地看到二哥正独自与十几个侍卫激烈地打斗着。 侍卫们只是希望主子能够回到屋里洗漱,并好好休息,然而他们连主子的身体都碰不到半分。 小予兮被这一幕惊呆了,整个人都愣在了一旁,手里的竹子也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上。黑白兽看到竹子不再移动,便也跟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津津有味地啃起竹子来,十分惬意。 小予兮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哥的身影在十几个人的包围中灵活穿梭。 穆云朝仅仅手持一个坛子,就将侍卫们逼退至几米之外。这些侍卫实在难以靠近他半步。 穆云朝虽然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充满书卷气息,但实际上他是和云南一起长大的。尽管他的实力不如云南那般强大,但要让侍卫们无法近身,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小予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二哥哥,随着他们的动静摆动,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生怕错过一点点。 就像她之前看二姐姐和宁致将军打架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们好厉害啊。 小予兮冒着星星眼看着他们,看着二哥哥一个后仰,躲开了侍卫的手,手里的酒也落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而落在地上的酒坛仿佛开启了某个神秘开关一般,穆云朝的动作瞬间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左闪右躲,每一招都凌厉狠辣,让侍卫们防不胜防。 侍卫们只能步步后退,既担心二少爷此刻神志不清、下手不知轻重,又害怕自己出手太重导致二少爷来不及反应而受伤。他们简直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乱动。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功夫,侍卫们便已难以抵挡二少爷的攻势,纷纷被击倒在地。 此时的二少爷似乎因为醉酒而变得更加可怕,令人心生畏惧。 穆云朝见到还有人胆敢靠近,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那个人的脖颈,并逐渐加大手上的力道。 侍卫紧紧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穆云晨眼见二哥竟然动了杀心,急忙高声呼喊,“二哥!” 穆云朝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混浊迷离,但还是掠过他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小予兮的脸上。 随后,他松开了手。 刚刚侥幸逃脱一劫的侍卫如获新生般大口喘息着,趁着三少爷牵制住穆云朝的机会,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见三少爷挥了挥手,忙飞速离开这个地方。 穆云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予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感觉。他缓缓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当他走到小予兮面前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嘴里喃喃自语道,“予兮怎么好像变矮了一些呢?” 他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这个问题,但脑子里却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着,怎么也想不清楚。 穆云朝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小予兮的脸庞,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触感。然后,他慢慢地将小予兮搂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时,穆云晨见二哥直接无视了他,有些不服,惊讶地叫道,“哥,二哥!你是真的喝醉了吗?还是假装醉酒来故意无视我啊?二哥!” 第198章 会有人记得的 然而,穆云朝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穆云晨感到十分诧异,他提高了音量,试图引起穆云朝的注意。 可是,穆云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他的打扰感到有些厌烦。 突然,只见穆云朝迅速出手,一个手刃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穆云晨的后颈,穆云晨闷哼一声,便昏倒在地。 终于,周围安静下来了。穆云朝满意地松了口气,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小予兮身上,眼中满是温柔和眷恋。然而,小予兮却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坏了,她开始挣扎起来,想要挣脱穆云朝的怀抱。 穆云朝感受到了小予兮的恐惧,他连忙轻声安慰道:\"别怕,予兮,有哥哥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的。\"他紧紧地抱住小予兮,生怕她会逃走。小予兮听了他的话,渐渐停止了挣扎,但眼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只小心翼翼地侧着头看向满身酒气的二哥哥。 二哥哥轻阖着眼帘,难得地和平时不一样,就好像那个时候看见的三姐姐一样,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 “若是那年我没把你带回京城就好了。”穆云朝小声地说着,不认真听几乎都听不见。 小予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辩解,“二哥哥,我是二姐姐带回来的。” “你埋怨哥哥,所以死后从不进我的梦里,对不对?” 小予兮有些迟疑,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二哥哥好像是喝多了,喝迷糊了,他都不认得兮兮了,把兮兮当成其他人了。 “二哥哥,你好像认错人了。”小予兮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穆云朝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当初若是没问你那句要不要和我回京城,你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你也不会接触到那些流民,更不会想要去救他们。” “你也不会不忍心穆家出事,这样救穆家的人。” “更不会和云晨交好,最后为了救他连命都搭了进去。” “萧闲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也教的太好了。” “这世上,本就恶大于善的。” “清水滴入墨水中,再强大的力量,也是改变这一摊的黑水。” “我把你带入京城,却没有能力护住你。” “予兮,你恨哥哥,对吗?” 小予兮努力地理解着哥哥的话,有些茫然地看着一滴一滴泪珠落下二哥哥。 小手抬起,缓缓地试探性地拍了拍二哥哥的背。“二哥哥,是在和兮兮说话吗?” 穆云朝泪眼朦胧地离开她,认真地看着她那张还稚嫩的脸。 却缓缓地在他眼前变成了予兮那张从不施粉黛的脸,还有她身旁那只黑白兽。 脑海中突然出现之前的画面。 “他好可爱啊!”穿着红衣的予兮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黑白兽,试着拿饲料喂他。 “黑白兽只吃竹子,你拿个水果,他肯定不会吃的。”穆云朝笑着摇头。 却见拿着圆滚滚的团子慢吞吞凑上来一口把那块苹果给吃掉,又拱了拱她的手。 “这个皇上卖吗?”予兮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啊?” 予兮的世界里这个时候只有能不能卖这一个观念。 “我给他,”予兮伸着手指想了想,竖起三只手中,“三十个店铺,可以买他吗?” 穆云朝忍俊不禁地按下她的手,“不必,我跟宫里说一声便可。” 予兮有些惊诧地看向他,“你在这里的地位这么高?是花了多少钱才升上来的?” “月国升官只看本事,不看钱。” 予兮点了点头,“哦。” 过了半会,又说了一句,“我不信。” “受了伤连半点自救能力都没有的人,哪里来的本事?” 这个时候他在她眼中还是个弱鸡哥哥。 毕竟在她生活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从层层厮杀里出来的,像他这种躺在地上快死的人,如若不是她认出来了他,她是绝不可能去救他的。 “你喜欢京城吗?”穆云朝一直担心她不喜欢京城。 予兮点了点头,“喜欢啊,京城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从没吃过。” 穆云朝彻底放下心来,“你可以不用回穆家,就在京城随便玩就好。穆家在京城还是很有地位的,没人会欺负你。” “你说的,那我可是要闹的,到时候有人敢惹我,我可就真的揍人了?” 予兮与他说话,向来直率。 才会当真揍了穆云晨一顿。 拳打脚踢,顿顿到肉,结果穆云晨那个弱鸡完全不敢回家,在外面躺了两个月,伤好后就一直缠着予兮,天天跟在后面兮姐兮姐的喊着。 也是他带她跑临近的几个城池玩,结果她接触到了那些被驱赶出京无家可归的流民,她才知道月国的天灾人祸使得多少人无家可归,饿死在异乡。 所以她直接用自己这么多年攒的全部的钱全用来给流民施粥,每个城池都设了施粥的地方,她用了两个月才完全确保所有城池都能正常运行,才再次回了京。 穆云朝缓过神,看着她,脑袋乱的不像样,“予兮,你是又回京了?你花了那么多钱施粥,他们又有几个人能记得住你。别总是这样这么无私地做着傻事好不好。” “他们都想从你身上榨干最后的一丝价值。” “予兮,自私一点,好不好?” 施粥? 小予兮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二哥哥,小心握住二哥哥的手,“二哥哥是累了吗?不想施粥了吗?那明天兮兮去看着,二哥哥累了要好好休息。” 过了好一会,又想起什么,认真反驳着二哥哥,“二哥哥,不对。有人能记得的,那个花,是他们送过来的,兮兮分给你的,很漂亮的那束花。” “会有人记得的。” 小予兮亮晶晶地眼睛看向他。 一如前世予兮捧着一大束花,笑着分了一半,“这是我离开池余县的时候,百姓送的,给你一半?” “你放心,虽然很多人不记得,但只要是做过了,做的好事,就一定会有人记得的。” 第199章 穆府 “对。”穆云朝脑子有些混乱,但还是习惯性地顺着予兮的话去说。 “会有人记得的。” “只要做了,就会有人记得的。” 穆云朝垂着眸看着她,脑袋浑浑噩噩的,只能紧紧拉住她的手。 “予兮,不要去战场好不好?” 穆云朝看着眼前换成男装的想要参军的予兮,心里猛地一疼。 才把前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说出来。 云南在战场上受了那么多伤的,上战场不是武功高就可以抵抗一切那么简单的事。 他怕她受伤。 可她是独立的,她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再次回来的时候,是打了胜仗,直接提为将军,却没像其他将军那样风风光光的游街,又回了萧闲在京城的铺子,躺在后院的树上,脸上搭着一本书,手垂拉下来,睡得极香。 萧闲见他过来,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若是没有他,予兮只会在山里,在铺子里玩自己的经营游戏,平安顺遂地生长,偶尔找一些感兴趣的事做。 绝不会像这样莫名其妙卷入京城这个大旋涡里,还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羁绊。 这些羁绊于她而言,只是拖累。 好似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予兮打着哈欠取下脸上的书,歪头看向在院门看着她的哥哥,轻声笑了笑。 “不一起打个盹吗?”予兮将书卷起来,点了点旁边那棵歪脖子树。 “你倒是自在。” 予兮握住书的手又搭在了眼上,“打仗累着了,想在这儿偷一个闲暇。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打趣?” “那你也太无聊了些。” 予兮声音淡淡,没有半丝疲惫,只有淡淡地懒散的感觉。 他那时完全不知道,予兮在战场上伤着了心脏,一直挡着脸,并不是为了遮挡阳光,而是为了遮挡自己苍白的脸色。可他却完全不知,只觉得她看起来还蛮健康的。 原本一直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 “确实无聊,所以特来讨一杯茶喝。听闻这儿的茶,最是不错。” “让萧闲给你拿一壶茶叶回家喝便是了,可别打扰了我。” “家里的茶,哪有这儿的香。”穆云朝轻笑着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含着笑品了一口,极其香甜。 “罢了,我本想着我应当是那个讨债的人,却不曾想,讨债的另有其人。你自便,我且睡着了。” 自那日后,每当见到予兮时,不是看到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就是看到她戴着帷幔。每一次当他笑着调侃时,予兮总是回应道,“我可不像你啊,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呢。我可是要让老皇帝给我说一门好亲事的,当然得向京城里的女孩子们学习学习啦。” “你哪里像京城的姑娘家了?”穆云朝饶有兴致地问道。 予兮特意凑近他,眨了眨精心描绘过的眼睛,说道,“此时此刻,不就挺像的吗?” “哦?你觉得自己很像?”穆云朝嘴角微扬,轻声笑了起来,同时伸手将她的肩膀轻轻掰正,“这样子,倒是更像了些。” 予兮的身体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但穆云朝并没有想太多,依旧笑容满面地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走吧,带你去吃百香鸡。你在边关待了这么久,一定嘴馋好久了吧?” 予兮的心脏受了伤,外力一动就会撕扯着疼。 虽然萧闲身边有个精通医术的白发女子,但始终对她胸口的伤毫无办法。 可予兮隐瞒的实在是太好了,除了萧闲,完全没有人知晓她受了伤,还像个平常的人一般,如往常那样到处溜达。 后面穆家出事,她才第一次被京城的人知晓。 也才第一次进入穆家。 她当初第一次入京的时候,他便带她进过穆家参观。 那时她远远地站在阁楼上,看着那个表姑娘在园子里和其他的丫鬟玩,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开心。 反倒是毫无感觉。 “我从几年前便知道你们穆家找错了人。可,这又怎样呢?” “穆家需要一个表姑娘,她补上了这个空缺。你们得到了一个表姑娘。我也得到了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挺好的啊?” “会不会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有任何的恶意啊?” “如果她没进穆家的话,她的结局只会是被爹娘嫁给比她大了几十岁的迟暮老人,如果她没有生下孩子,就只能陪他合葬。” “那我倒觉得她顶替了我的人生,是一件好事。” “我过的很舒服,她也有了自己的家。这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穆家已经有了一个表姑娘,那我觉得倒是没必要再回来一个表姑娘了。” “女孩子嘛,若是知道自己不是穆家的姑娘,一定会伤心的。” 予兮笑眯眯地,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样,将手搭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玩耍的姑娘。 表情极其平淡。 像在说着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但如今,她还是回来了。 予兮依然一脸平静,毫无波澜,但当老夫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抱住她痛哭时,她却突然怔在了原地,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臂,颤抖着搂住了老夫人那单薄的身躯。 接着,予兮又去探望了病倒在床上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躺在床上,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她一边轻轻抚摸着予兮那张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庞,一边心疼地问道,“孩子,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国公夫人拉住她白皙的手,轻咳着还在尽力扯出笑容,温和地询问着她这几年究竟是怎样长大的。 和云南一样在外参军的时候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予兮默默地离开了穆家,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长时间。 很久很久后,她才静静地侧过头,凝视着头顶上方那块已经使用了多年、略显陈旧的“穆府”牌匾,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轻声自语道,“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家的意义。” 第200章 予兮留信(前世绝笔) 从那以后,她一直频繁地出入穆家,陪着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国公夫人口中了解到她最记挂的宫里的大女儿,她便日日进宫。 知道云南心里有结,她便处处给云南准备惊喜。 她是当真把他们当成了家人的。 “我好像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她们把我当成家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原来家人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不会在意你做了多少的成就,只会问你累不累,有没有受伤,感叹一句你怎么又瘦了。” “我从没有体会过。” “家人这两个字写起来挺简单的,可是说出来却带了一丝暖意。” “我想试一试。” “去试一试若是我也给她们同样的爱,她们是不是会回给我更多的爱。” “这听起来是个无本买卖。” “这样说的话,我倒是挺赚的。” 予兮眼睛亮晶晶看着缓缓放飞的孔明灯。 “愿世间再无战争,国泰民安。” 可穆家遇到她实在是太迟了,他们根本没有相处几年。 那沙国与月国的战役日益严峻,但有予兮倾囊支持,月国还能再挺一挺。 只是那沙国盯上了予兮。 兮将军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多次以少胜多,多少个那沙国的大将军的头颅斩获在她的长枪下。 把那沙国气的牙痒痒。 只想除之而后快。 那沙国找到了她的软肋,给穆云晨下了套,让他闯入死地。 又买通了她长期合作的一个人,给她一个假消息。她因着这个假消息独自一人闯入了荷泽沙漠,只留下了一纸书信。 放心,云晨我会带回来的。 如果我一个月内没回来,你再开第二封书信。 说了的,不许提前开。 不许,提前开。 听话。 不然,我回来是会生气的! 一如既往的任性,就像她叉着腰一脸气愤地盯着他看一般。 他当真听话的等了一个月。 又等了一个月。 直到月国给她与云晨以将军之礼厚葬,他才被云南给硬生生拽出去到她的墓前。 明明她笑的那么肆意,那么明媚。 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是会害怕地吧? 她其实挺孤独的。 从他第一次在雨里见到她,再将她在雨里送走。 她从小就在受苦,遇到了一个亦师亦友的人将她照拂长大。 她活得绚烂,却又孤寂。 可若没有遇到他,她本该在那个小城里简单快乐地生活一世的。 他跪在坟前,打开了她留下的那封信。 穆云朝亲启: 看来我是没有活着回来了。你看这封信的时候不许笑! 我输了只是因为被人坑了,绝不可能是技不如人!毕竟我那么厉害,肯定是不会输的! 有个事情要拜托你一下,我建的那个孤儿院,里面的孩子的父母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他们很无辜。我留了一部分钱财,放在了穆家假山下的盒子里,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我再怎么不济,穆云晨那个臭小子应当是被我丢出来了吧?你别骂他,他其实就是熊了一些,人倒是挺不错的。若是我没回来,他应当会哭的很伤心吧。唉,那个臭小子,笨死了笨死了,让他别给我哭丧。我要听到了,非揍他一顿不可。让他好好学习,蠢成这样还得让我去救他。真笨。 舅母和祖母身体不好,若是知道我不在了,一定很难受。我给舅母和祖母做的衣服和头面都在萧闲那里,你拿回来别说是我送的,就让他们随着时间把我忘了就好。若是她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回原本的城里一趟,有点忙,可能短时间回不来了。 大姐其实我挺担心的,她其实和舅母说的不一样,大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其实我觉着大姐更适合拿起鞭子,不爽了就直接抽人。她不适合那个皇宫,我和皇上聊过,他会给大姐一封和离书。若是大姐当真和离了,你帮大姐掩护一下,她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她此生最大胆的尝试了。你要支持她做的所有的一切。她的未来应当是极其灿烂的。 云南和大姐不一样,她反而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知道我离开,应当会哭很久,她就是个小哭包。但她当真教会了我好多。国便是家,国在家在,国灭家也会灭。她的眼里只有家国大义,你让舅母别总催着她嫁人,她就应当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她有自己的理想,应当支持她的。 萧闲哥哥,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他的能力,你怕是也做不了什么。就随便他吧。他应当一时很难以接受吧。你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有点生气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半点都没提你? 好啦,别生气了,怎么这么小气一个人。 我大概是猜到了这次我应当是回不来了,但若是我没有尝试去救云晨那个臭小子,我肯定是会懊悔一辈子的,那倒不如尝试一下,也许我就成功了呢? 其实,我挺信任你的,你这个人吧,性子有些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让人猜。这个不好,没那么多人愿意猜的。你得打开一点儿。 还是那个位置,假山下面,我埋了三坛桃花酒,你可要迟一点再打开,那么早打开,味道不正的。多喝点,就会忘记一点儿不愉快。喝的时候,记得往地上倒一杯,我也想尝尝。这可是我第一次制酒。 我这么厉害的人,定然是连酒也做的很好。就当便宜你啦。你是不是激动坏了? 我知道,你自诩聪明,月国无人能出你之右,但你别什么事都接,那个老皇帝人挺好的,太后脑子里弯弯曲曲很多,你多留意个心眼。穆家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你没必要一定要做些什么。穆家还有那么多人指望着你呢。 你不会哭了吧?收回去,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我只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罢了。 当真是有些累了。 我是不是没喊过你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开心了吧?心里是不是爽死了? 好了,最后一句了。 二哥,谢谢你。 予兮就先睡一会,我们迟一点再见? 你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小妹妹:予兮留。 第201章 二哥哥是不是很疼很疼啊 穆云朝的头脑想着那封信,倒是清醒了些,看着面前的妹妹,笑了几声。 “我有时候倒是觉得你怎么如此绝情?你为什么非要给我留那封信?在信里也要装成一副开心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但兮兮,你可以说疼的,可以说难受的,可以哭的。” 小予兮眨了眨眼睛,拿着手帕认真地擦着他脸上的泪珠,二哥哥和她说过很多遍的,她现在已经会抱怨,会撒娇,会哭了的。 “二哥哥别担心,二哥哥教的,兮兮都学会了的。” 穆云朝看着面前小予兮,手指轻轻抚过她那张稚嫩的脸,“兮兮,对不起。你的信,我一个都没有完成。” “萧闲在你离世的时候,就失踪了。自那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小予兮:? 萧闲哥哥不是住在侧院里吗? 小予兮下意识地看向她那个小院子的方向。 “所以我能拿到你给祖母和娘做的衣服和头面,她们也就没有收到你的礼物。” “云晨也没有出来,只有他的衣冠冢。不过,他和你葬在一处,应当是有你庇护了。也好,他从腿受了伤后就一直有些疯癫,死了也好。清净。” “大姐也没和离,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只要穆家还有人在,她在后宫也不会活得那么艰难。” “云南还是那样。满脑子都是打仗,劝都劝不住,无所谓了,随她想做什么吧。” “我就过的挺好的,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好,你肯定又在生气了,别那么多气,对身体不好,如果不是云南和我说你胸口受了伤,伤到了心,几乎每日只要一翻身就疼,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你活的这么累。” “是我不好,这么明显,我都不知道。” 小予兮眨了眨眼,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二哥哥。只见穆云朝的眼神里充满了死寂,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这股寒冷让小予兮心中一惊,她意识到二哥哥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好。 然而,尽管感受到了二哥哥的异常,小予兮并没有退缩。只紧紧地握着二哥哥的脸,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那冰冷的脸颊。轻声说道,“二哥哥,别哭。兮兮在呢。” 穆云朝似乎听到了小予兮的声音,他的眼睛开始慢慢转动,最终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小予兮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眸,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闪烁着温暖与希望的光芒。穆云朝那颗死寂的心渐渐被唤醒。 穆云朝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予兮,脑袋转的很慢,几乎要停止思考一样。 发呆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予兮。 “你回来了。” “对不起,怎么这一世,我也没做到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啊?” “你又对哥哥失望了,对不对?” “对不起兮兮,哥哥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别生哥哥的气,好不好?” “我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来穆家,就留在那个小城里,会不会幸福?” “京城这个浑水,只要在一人之下,就得任人摆布。你说的对,那个太后的想法确实有些多。” “我也真蠢,还真去和他们谈判,怎么能蠢成这个样子。” 小予兮看着哥哥,心咚咚咚地跳的欢快,心紧梆梆的,有些难受。 二哥哥从来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哪里会有这种失意的落寞感? 但她似乎听懂了。 “在那个世界兮兮死了是吗?土豆哥哥也死了是吗?” “那二哥哥呢?二哥哥也死了吗?” 小予兮急切地问着他,眼里全是害怕。 穆云朝轻笑一声,“死了,亲眼看着自己死了。清醒地死去。” 穆云朝讲的轻松,但他当真是在清醒地状态下看着自己死去的。 他几乎是把那沙国的刑罚全经历了个遍,才在最后神志被折磨到不清晰的时候,被灌了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他最后的一下。 “二哥哥是不是很疼很疼啊?”小予兮带着哭腔,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珠,抽了一下鼻子,心里格外难受。 “不疼。兮兮别哭。”虽是不清醒的状态,但还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安慰小予兮,小心地拍了拍小予兮的背。 “那个世界的兮兮是不是做的很不好,让二哥哥受伤了?土豆哥哥也死了。是不是全是兮兮的错?”小予兮一抽一抽地哭啼着说话,眼泪一连串地滴落在地。 “兮兮做的很好。救月国的百姓,收养孤儿,战场御敌,还让所有人永生永世都忘不掉你。你才是天上的那轮明月。若是没有你,月国早就败了,穆家也早就没了。”穆云朝轻轻拍着她的背,只下意识地回她。 “但是哥哥做的不好,哥哥没有护你周全,明明前世你遇着萧闲后,过的那么悠闲自在。到了穆家,这些最基础的,我却什么都没做到。”穆云朝含含糊糊地说着,看着旁边地上的酒。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又走向那个酒瓶。 拿起来一点点浇到地上。 “你的桃花酒,做的不太好,我喝的时候,一点味都没有,你肯定是少放了很多东西。” “我就说,那么着急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会出错的。” “我特意找了京城最好的老师傅,买的十几年的老酒,这桃花酒极其香甜,你尝尝,是不是比你那个好喝很多?” “你喝了,能不能就别走了。” “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你不能这么自私的。” “喝了酒总得给些酒钱啊?” “你这次想用几个铺子抵债?” “我可不像皇上那样,我不收铺子。你多陪我聊会好不好?” “你又不理我了。” “我就知道,你还在生哥哥的气。” “不走了,好不好啊?” 小予兮看着二哥哥看着半空中絮絮叨叨的模样,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哽咽着应和他一句,“好。” 第202章 断片 穆云朝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裂开来一般。他紧紧地握住床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坐起身来,眼神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他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亭子里喝酒那一刻,之后的一切便变得模糊不清。 穆云朝痛苦地摇了摇头,试图唤起失去的记忆,但无论怎样努力,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断片”。 想想真是可笑,他竟然会在昨日选择借酒消愁,这可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愚蠢行为了。 穆云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地下了床,然后推开房门。他迟疑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还处于睡梦中。当他再次抬手轻揉眉心,重新睁开眼睛时,却惊讶地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奇异野兽。 难道……他在醉酒后,潜入皇宫的珍兽园偷走了这只黑白兽? 穆云朝不禁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自问道,“我醉酒后竟会做出如此没有品位之事?” 他看着院子里满地狼藉,以及被折断的一大排竹子,心中一阵烦闷,头痛愈发剧烈起来。 应该是还没睡醒,再回去睡会。 再次睡醒的穆云朝,睡眼惺忪地指着地上那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院子里的黑白兽,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问着侍卫,“这是谁弄到院子里的?” 侍卫的目光落在那只正津津有味地啃着竹子的黑白兽身上,然后又看向一脸怒气冲冲的二公子,犹豫了许久之后,毅然决然地将三公子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回二公子的话,这是昨夜三少爷带进来的,属下当时也曾试图阻拦,可确实是实在是不敢忤逆三少爷啊。” 虽然这只黑白兽是跟在表姑娘身后过来的。 但二公子对那位表姑娘可是宠溺有加,如今二姑娘又被册封为郡主,自然是更加招惹不起。 相较之下,三少爷是个小男孩,皮糙肉厚的,就算多挨几次板子应当也无大碍吧? 侍卫又垂下了头,心里默哀了两秒。 果然,穆云朝的眼神微微一沉,语气冰冷地说道,“把三少爷给我绑过来!” 侍卫连忙低头应道,“是。” 穆云朝迈步走向那只黑白兽,只见它圆滚滚的身躯,一见到他走近,便直接仰卧倒地,露出柔软的肚皮,仿佛在示意他去抚摸一般。 穆云朝伸手摸了摸,这一只好像就是前世他弄给予兮的黑白兽。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要比现在更大一些。 穆云晨一脸茫然的被侍卫扛在肩上给带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寝衣,明显的还没睡醒。 被迫光脚站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茫然无措的。 穆云朝紧紧锁眉,“这个时辰还没起床?你倒是还能再懈怠一些?” 穆云晨一脸气闷,“二哥,现在天才刚亮,你能宿醉一夜正常起床,我被你捶了一下,这个时辰能醒的来才有鬼。” 要不是路上颠簸的太过分了,他压根连眼睛都睁不开。 锤了一下? 穆云朝有些疑惑地蹙眉,他当真是一点儿也没印象了。 穆云晨看了下四周,只看见了悠哉悠哉地躺在石头上的黑白兽,没有小予兮的影子,疑惑地开口,“兮兮呢?怎么不在?” 兮兮? 她昨日也在? 一旁的侍卫开口解释道,“今日宣慈郡主进宫谢恩,一早儿就入宫了。” “宣慈?” —— 小予兮身穿着一袭翠绿色的郡主服饰,娇俏可爱,她灵动的眼眸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着。看到站在宫门口等待自己的大姐姐时,心中满是欢喜,忍不住从车上探出头来,想要更清楚地看看大姐姐。 穆云裳看到妹妹那可爱的模样,不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她轻轻弯了弯眉眼,快步走到车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小予兮从车上抱了下来。 小予兮抬起小手,轻轻抚摸着大姐姐的额头,关切地问道,“大姐姐,你现在还难受吗?” 穆云裳的身体一向较弱,昨日又不小心淋了雨,导致发了高烧,整夜未眠。 直到破晓时分,体温才稍稍降下来一些。 然而,她并不想让予兮为自己担心,于是微笑着回答道,“别担心,我已经好了,要是真的很难受,怎么会来宫门接兮兮呢?” 予兮受封之事来得非常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前世的兮兮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来了将军的封号。而这一世,她却如此轻易地获得了封号。 总让人觉着有些问题。 穆云裳温柔地抱着小予兮,一同坐上了前往太后宫殿的轿辇。轿辇缓缓前行,一路上,姐妹俩相互依偎,小声地说着些体己话。 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太后那个人,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她能从予兮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是绝对不会突然给她什么封号的,而且还认她做了义女…… 突然,轿子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原本正在温馨交谈的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前方。 闫妃一身珠光宝气,穿金戴银,眉头紧皱地凝视着她们,目光从穆云裳身上掠过,落在坐在她怀中的穆家那位表姑娘身上。 \"哟,祈雨成功了,就迫不及待地巴结着太后,讨要一个郡主的封号给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又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来这么深的姐妹情分?\" 闫妃冷笑着,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自从她母亲突然和离并选择带发修行之后,她在宫中的生活便不再像从前那般惬意舒适。更糟糕的是,听闻父亲也即将娶续弦,她感觉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然而,穆云裳却拥有着一切,这让她更是不爽。她实在看不惯穆云裳那副温和的模样,只觉得虚假至极。 她从不相信,穆家上下几乎都是暴脾气,为何偏偏穆云裳却是个好脾气到极致的人。 她才不信。 第203章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穆云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拦住去路的轿辇。尽管如此,她并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愤怒之情。只温声细语地问她,“闫妃妹妹,你也是要前往太后宫中吗?” 闫妃眉头紧蹙,满脸不悦地回应道,“本宫去何处,与皇后娘娘又有何关联?” 小予兮站在一旁,目睹着姐姐温和的态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满。她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闫妃,毫不畏惧地反驳道,“既然没有关联,那你挡住我们的路做什么?” 此时,一旁的丫鬟脸上流露出一种解气的神情,也跟着附和地点了点头,暗中表示对小予兮的支持。 “你分明就是看大姐姐善良可欺!你就是故意想要欺负大姐姐!”小予兮义愤填膺地喊道。 闫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紧紧咬住,怒目圆睁地瞪着小予兮。 她语气尖锐地说道,“本宫乃堂堂皇上的妃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外来姓氏的郡主罢了,竟敢在此处这般与本宫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嘴!” 然而,穆云裳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起来,她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瞪向那些原本就不敢轻易动手的丫鬟和太监们,厉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闫妃身边的丫鬟太监们本来就战战兢兢、不敢轻举妄动,此刻见到皇后竟然一反常态地板起面孔来,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要知道,那可是穆家的大小姐啊!就算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也要给几分薄面呢,她们这些下人哪里有胆子去掌掴她?难道真的是活够了不成? 众人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同时又对揽月公主充满了怨念:这位主儿平日里实在太过嚣张跋扈,在宫中横行无忌也就罢了,还丝毫不听劝,任谁来说情都不管用。这不是明摆着要跟皇后娘娘过不去嘛! 闫妃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纷纷跪了下来,心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怒声斥道,“你们这群没骨气的东西!难不成忘了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吗?” 说罢,闫妃抬起脚狠狠地踹向那个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脸上的愤怒之色愈发浓重起来。 穆云裳向来对待丫鬟太监宽和仁善,此刻见到闫妃如此欺凌作贱下人,不禁眉头紧蹙,但语气仍旧轻柔,“他们皆是宫中的丫鬟太监,由宫内供养。而本宫协理六宫事务,闫妃妹妹,依你之见,在此处应当听从何人的吩咐?” 虽是柔和言语,却如刀般凌厉,刀刀致命。 闫妃凝望着穆云裳,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然而心中仍旧愤恨难平,紧紧攥住手中的手帕。 “闫妃妹妹,倘若你不愿前往太后宫中,不妨稍稍让开一些道路。如此僵持不下,实在有失观瞻。”穆云裳面色温和地朝她微笑着说道。 闫妃气得身躯颤抖不已,站在轿辇之上与穆云裳对峙良久,最终还是挥手示意太监们抬着轿辇为其让路。 当穆云裳经过闫妃的轿子时,她侧身转头望向对方,压低声音道,“闫妃妹妹近日家中突逢剧变,心情郁闷不畅,本宫自能理解。但切不可仗着皇上的宠爱而肆意妄为。本宫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闫妃一脸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轿子渐行渐远,心中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她狠狠地踹了一脚轿辇,嘴里怒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只知道欺软怕硬,如果本宫的娘亲还在京都,你们岂敢如此毫无骨气?简直是一群窝囊废!” 穆云裳静静地听着闫妃在背后的怒哄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轻轻抬起手,温柔地抚平小予兮紧皱的眉头,轻声问道,“怎么啦,这么小就学会皱眉头了?” 小予兮满脸的不开心,嘟着嘴说道,“大姐姐,你平日里就是这样被人欺负的吗?兮兮来宫里已经十次了,其中有八次都看到她来欺负你。可大姐姐你却从来不生气。” 穆云裳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这皇宫里的女子生活本就充满艰辛与无奈,大家都不容易。她们想做什么就让她们去做吧,只要不触及我在乎的底线,我不会轻易动怒的。毕竟,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穆云裳眉眼弯弯,很是温柔。 穆云裳身边的丫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是亲厚无比,闻言只轻声调侃着,“泥人是有三分脾气在,可是咱们娘娘,却连一分脾气都没有。” “不许胡说。”穆云裳不赞同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太后宫里的嬷嬷很早就等在了宫门外,见皇后的轿辇到了,立即轻笑着迎了上去。 笑眯眯地满眼宠爱地看着穿着郡主服饰和头面的小予兮,“郡主这么早过来肯定累了吧,快进屋歇息一下。” 太后身边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虽不理解太后怎的突然认穆家的这个表姑娘做义女,还马不停蹄地封了郡主,但既然是太后喜欢,他们就必须爱屋及乌。 之前她来的时候从没受过这种待遇,这次却是太后身边最有资历的嬷嬷亲自到门口来接,几乎是排面拉满了。 小予兮被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穿过了院子,进了前厅。 嬷嬷侧着眼偷看了她一路,不得不说,穆家这个表姑娘虽是后面接回穆家的,但短短几个月,这礼仪学的倒是当真不错,难怪太后喜欢。 嬷嬷轻笑着俯下身子,“郡主且在此稍作歇息,太后正在诵经,一柱香后便来。郡主可要吃些什么。” 小予兮故作镇静地摇了摇头,仪态拿捏的极好。 她今天早上被穆家的嬷嬷临时教了一些礼仪,她现在记得可熟了呢! 嬷嬷轻笑着点头离开。 穆云裳坐在一旁,轻轻将小予兮脸上发丝别到耳后,满眼心疼。 这短短一天时间学到这个程度,定然是下了狠手的。 第204章 闫妃摔坏了脑子 在太后那里假意寒暄完之后,小予兮便被大姐姐拉着手,进了她的宫殿。 一进入宫院里,小予兮便被眼前所见震惊得合不拢嘴。 院子里竟然多出来一座崭新的小池塘! 她惊讶地跑到池塘旁边,低头仔细观察着水池中游动的金鱼们。 “上一次,你不是说这里有点空荡荡的吗?所以我就让内务府的人过来修建了这个池塘。”穆云裳微笑着走到小予兮身边,眉眼弯弯地看着正专注于池塘里小金鱼的妹妹。 小予兮整个人都趴在石头上,用手轻轻触碰着池水,荡起一圈圈涟漪。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匆匆地起身,朝着莺蕊跑去。 不一会儿,小予兮拿着一个木盒子又一路小跑着来到大姐姐面前。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示意大姐姐将盒子接过去。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大姐姐,一脸的期待。 穆云裳带着几分疑惑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块极为普通、四方四正的绿色糕点。 她缓缓地拿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口,顿时一股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那独特的味道在口中渐渐散开。 然而,就在这时,“pia哒”一声轻响传来,穆云裳的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滴落在装着糕点的小碟子上。 穆云裳满脸疑惑,抬手轻轻擦拭掉脸颊上的泪珠,然后抬起眼眸,凝视着手中那块极其平凡无奇的糕点。 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流泪不止,但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悄然无声地坠落到地面。 站在一旁的贴身丫鬟见状,急忙伸手上前想要接过穆云裳手中的糕点盒子,然而,穆云裳却紧紧地将盒子攥在手心,不肯松手。 等她稍稍回过神来,才慌乱地松开了手,让丫鬟给接了过去。 小予兮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切,被吓得呆立当场,她慌忙踮起脚尖,拿起一方手帕,想要替大姐擦拭眼角的泪花。 穆云裳缓缓接过手帕,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小予兮,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这……这是谁做的?” 小予兮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这块糕点可是遥川哥哥今天一大早特意送来的,而且还千叮万嘱不能透露是他送的。尽管不清楚遥川哥哥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但之前已经让府医仔细检查过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她既然答应了遥川哥哥要保守这个秘密,就绝不能违背诺言把他供出来。 “从……从府里拿的。是不好吃吗?”小予兮昂着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大姐姐。 穆云裳摇了摇头,“府里?我太久没回家了,都尝不出来府里的味道了。” “难怪说,总觉得是自己忘了的味道。”穆云裳无奈地笑了笑,又重新捏了一块。 一旁的丫鬟也轻声笑道,“国公府的味道一向贴合娘娘的口味,定然是用了心的,才能让娘娘只吃一口就回忆起了年少的时候。” 穆云裳笑容渐淡,看着手中捏着的绿豆糕,实在是太久了,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吃的绿豆糕是什么味道了。 想来应当就是这个味道吧? 宋赐远远地站在宫门口,目光穿过重重宫门,落在皇后身上。此刻,皇后正温柔地抚摸着穆家那位表姑娘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宋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之情。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这种情感的蔓延。毕竟,他并不是穆家人,更不是皇后亲生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孤独而寂寞。 然而,穆云裳的出现却给他带来了一丝温暖。她总是那么温柔地对待他,用温和的语气与他交流,耐心地教导他、开导他,鼓励他好好学习。这些关怀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也让他对穆云裳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如果……如果她是我的母后就好了……”宋赐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渴望。他多么希望能够得到皇后那样的关爱和呵护啊!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让他只能远远地观望。 这时,一旁的嬷嬷发现了宋赐的异样。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躲在阴影处的太子,不明白为什么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不肯前进了。她轻轻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太子,怎么了?为何不进去呢?” 宋赐缓缓收回目光,低头沉默片刻后,才抬头看向嬷嬷,轻声说道,“我……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似乎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宋赐站在原地,远远地注视着皇后和穆家表姑娘。他的眼神中既有羡慕,又有失落。他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变得优秀,争取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和喜爱。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像穆家表姑娘那样…… 每次当那位表姑娘到来时,他都会默默地从旁走过,心里暗自期待着皇后娘娘能够因此对他多一分喜爱。然而,每一次得到的回应却只是礼貌而疏远的微笑,仿佛将自己与整个皇宫彻底隔绝开来。 可是,当面对穆家的那位表姑娘时,她的笑容却是如此诚挚且发自内心。 他深知自己前往只会成为多余之人,甚至可能破坏皇后娘娘难得的欢乐时光。 在这座皇宫之中,她想必也和他一样,并不快乐吧?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匆忙跑进院子里,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穆云裳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满脸诧异地道,“什么叫做闫妃摔坏了脑子?” 丫鬟摇了摇头,“闫妃踹丫鬟的时候没站住,头磕在了轿辇上,醒来后就一直在说着什么月国没了诡异的话。” 第205章 疯了 穆云裳眉头轻挑,眼神微凝,心中暗自思忖:难道闫妃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不成? 据她所知,前世之时,闫妃可是被送出了宫廷。至于此后之事,她便不得而知了,想必闫侯定不会弃之不顾吧。 穆云裳略作迟疑,目光与小予兮那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相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让兮兮独自留在宫中苦等,遂伸手拉住她的小手,一同朝着闫妃的宫殿走去。 闫妃此时正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周遭的丫鬟们皆远远地躲着,无人胆敢靠近半步。 穆云裳目光锐利,一眼便瞧见几名丫鬟和太监的面颊之上,赫然有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指甲划痕。 闫妃听闻响动,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猛然抬头望向穆云裳,继而迅速跪伏在地,迅速怕到她的身边,抱住她的双腿不放。 穆云裳连忙挥手示意欲上前将二人分开的丫鬟退下,满心忧虑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显然已神智失常的闫妃。 起初,她还以为闫妃只是不小心说出了有关前世的只言片语,结果却被身旁的丫鬟误解为发疯所致。 然而,此刻闫妃的真实状态清楚地表明,她确实已经疯癫了。 闫妃死死地抱住穆云裳的大腿,一丝一毫都不肯松开。 “皇后,救我,救我。” “他们全都要过来!他们全都是!” 闫妃看着逐渐靠近的丫鬟,眼睛瞪大到极致,眼中满是怒火和恐惧,她嘶声力竭地喊道,“不许碰我!” “滚开!”闫妃像发了疯一样拼命蹬着双脚,双手却依旧紧紧抱住穆云裳的大腿,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穆云裳察觉到她的状态异常,连忙蹲下身子查看,满脸疑惑地问,“你……闫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闫妃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环顾四周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穆云裳越发觉得奇怪,继续追问道,“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 闫妃身体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爹……我爹他疯了。他疯了。”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穆云裳吃了一惊,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照看好兮兮。” 小予兮被丫鬟们带离了房间,屋内的其他人也纷纷离去。 只剩下穆云裳和闫妃两人,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穆云裳轻声安慰道,“别怕,闫妃妹妹,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放心地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说你爹疯了?” 闫妃原本惊恐万分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但她的手仍在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仿佛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我爹,他……”闫妃的声音已近乎哽咽。 穆云裳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闫侯?他对你做了什么?” 闫妃眼眶的泪水瞬间涌出,哭地极其凄惨,哽咽着开口,“他……他把我关在笼子里,献给了那沙国那个老皇帝。” “不止是老皇帝,还有很多很多手,都在我眼前,我被他绑着,我哭,叫,都没有用。他绝不是我爹爹。我爹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闫妃疯狂摇着头,把头紧紧埋在膝盖中,全身都被吓得发抖。 穆云裳似乎理解了她断断续续的话,有些诧异,她本以为把她送出宫,是救了她的…… “你......这是月国没了之后,你所经历的事情吗?”穆云裳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一般。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曾经高贵典雅、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会遭受如此凄惨的待遇。 被关在笼子里,像货物一样献给那沙国的人。 要知道,那沙国的老皇帝可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他攻占了月国的领土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所有的女子,不论年龄大小,统统送至他面前。他亲自挑选一番后,再当作胜利的奖赏赏赐给手下的将领们。 许多年幼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直接惨死当场。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则被他下令悬挂在城门口,以此来向月国人炫耀和示威。 穆云裳一想到这些,心中便充满了愤怒和悲痛。 “月国没了……”闫妃紧咬嘴唇,泪水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握紧穆云裳的手,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和力量。 “娘亲已经不在了,妹妹我也没护得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我真的好想去死,可我却连求死都不能。” 闫妃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穆云裳的心房。她能够感受到闫妃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哀伤,那种无力感让她心如刀绞。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闫妃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拼命挣扎着,试图用头去撞击墙壁。 “让我死啊!” 穆云裳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护住闫妃的额头,生怕她伤到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重生了,不会再经历那种事情了的。别怕,别怕。” 闫妃在穆云裳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重生?”闫妃微弱而颤抖地重复着这个词,瞪大双眼,无助地凝视着她。 “月国还在吗?” “是的,月国还在。” “我还在宫中?” “没错。”穆云裳温柔地注视着她。 闫妃环顾四周熟悉的装饰,心头一阵阵地刺痛。 她疯狂地摇头,双手拼命地捶打头部,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些。 良久,闫妃终于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穆云裳,“你没有死?” 穆云裳轻轻摇了摇头,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我还活着。” “活着……都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你快走!”闫妃突然站起身来,将穆云裳推向门口,“快走,那些人太可怕了,你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快走啊!” 第206章 回家 穆云裳突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袭来,她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 穆云裳微微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缩回手,试图把手掌上碰到的花瓶的碎渣清除干净。 她一边轻轻吹拂着伤口,一边注视着眼前正在崩溃砸东西的闫妃。 闫妃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她不停地摔打着周围的物品,发泄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穆云裳心中暗自感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献出去,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应当都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穆云裳的脑海中却突然有些困惑。 闫侯这是月国没了后投靠了那沙国? 不过,为了有出路,也不能责怪她。 穆云裳深知,闫侯虽然妻妾成群,但对他的两个嫡出女儿却是格外宠溺。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闫妃这般骄纵任性的性格。 而闫妃宫中所使用的各种珍稀宝物,显然远远超出了她应有的份额。以她那微薄的俸禄,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如此奢华的生活。 那么,这些额外的财富究竟从何而来呢? 穆云裳的思绪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闫妃宫殿墙壁上挂满的奇珍异宝之上。 闫侯竟然如此富有吗? 可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当时国库空虚,急需资金,甚至还采取了征税。闫侯那时还在不断哭诉自己的贫困状况。 可如今看来,这其中似乎存在一些矛盾之处。 穆云裳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她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以闫侯的那些生意以及份例,根本支撑不了闫妃这种的铺张浪费。他现在的钱就有很大的问题。 穆云裳安静地等着闫妃砸完东西,看向她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惊。 那种感觉,有一种被抛弃的孤寂感。 就像她前世跳下城墙时的感觉一样。 穆云裳慢慢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缓过来了吗?” 闫妃垂着眼帘,看着手里握着的盒子,“他!”突然大声开口,“他通敌卖国!穆家的与那沙国往来的信是他安排的!” 穆云裳瞳孔猛地一缩,想到前世发生的事,“那不是穆家那个姑娘放的……” “相信我,皇后,你相信我啊!他当真做了的!”闫妃死死攥住穆云裳的手,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些话。 穆云裳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才默默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看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闫妃,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才出了门嘱咐丫鬟们看紧她,切莫让闫妃伤了自己。 穆云裳抱住跑过来的小予兮,眉眼微垂,紧紧拉住她的小手。 她有些…… 想回家了…… —— 穆府上下一片繁忙景象,侍卫们忙碌地穿梭于各个角落,丫鬟们则细心地擦拭着每一处尘埃。 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皇后娘娘要回家省亲啦!这可是自她入宫以来的首次归宁,穆府上下自然不敢怠慢,务必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穆云裳的车辇缓缓驶至门口,还未停稳,便见祖母、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妹妹们早已守候在此。穆云裳心中一暖,不禁微微愣神。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轻轻将怀中的小予兮抱了下来。 穆云裳步履轻盈地走向众人,面带微笑地拉住祖母的手,柔声说道,“一家人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祖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疼惜之情,关切地问道,“昨儿个才晕厥过去,今儿个就急着回来,你这身子如何吃得消呀?” 老夫人目光锐利,一眼便瞧见了她包扎好的右手,心疼地追问,“这手上又是怎么回事?何时受伤了?怎能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穆云裳温柔地笑了笑,宽慰道,“没事的,只是一个小口子,不碍事的。太医或许过于谨慎,包扎得略显夸张了些。”她的语气轻松,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夫人上上下下给她打量了一遍,心疼地紧。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瘦了。” 她前世到最后都没看到这个孙女儿。 她其实是最疼爱这个孙女的,因为这个孙女自幼就十分乖巧懂事,让人省心不少。然而,正是由于她过于顺从听话,往往容易被其他家人所忽视。她总是能够照顾好自己,不让别人担心。 穆云裳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祖母,我没有变瘦呢,反而还长胖了一些。” 老夫人斜眼看了看她,坚持道,“明明就是瘦了。”说完,她拉起穆云裳的手,一同走进了屋里。 老夫人拉着穆云裳在上座闲聊家常,国公大人和国公夫人则坐在两旁,不时地回应着老夫人的话。而嫡出的孩子们都坐在椅子上,姨娘和庶出的孩子们则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过,穆云裳注意到,其中一位姨娘不见了踪影,那便是最早进入府邸的敏姨娘。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威胁到娘亲的事情,她都并不想管。 过了好一会儿,家人们开始布置饭菜。穆云裳看着仍然站着的姨娘和庶弟妹们,微微一笑,柔声道,“都坐下来吧,一直站着也挺辛苦的。” “许久没吃家里的菜,倒是想念的紧。今儿个兮兮带了一盒绿豆糕,只尝了一口,这眼泪便落了下来。”穆云裳轻笑着打趣道。 国公夫人听到她这话,眼眶微红,“那待会回去的时候,我让小厨房多做些,带进宫里吃。下次想吃些什么,就让下人通知一声。” 桌子上陆陆续续被端上来一大堆的菜,全都是穆云裳没进宫前爱吃的,平时会多吃两口的菜。 国公夫人殷切地看着她,想让她尝上一口。 穆云裳笑着动了筷子,夹了一筷子。 突然桌上有一声极其微弱的轻呕的声音。 穆云裳瞬间抬头望过去。 第207章 有孕 穆丝蓼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双膝跪地,不断地磕着头,惊恐万分地说道,“丝蓼近日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打扰了娘娘的雅兴,实在罪该万死,恳请娘娘恕罪。” 国公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段时间以来,穆丝蓼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怎么今日却如此不懂礼数? 穆云裳语气柔和地说道,“正巧本宫今日出行带了太医,就让太医为你诊治一下吧。” 她的表情看似温和亲切,然而,那双眼眸虽然带着笑意,却并未真正抵达眼底深处,仿佛隐藏着什么深意。 穆丝蓼浑身颤抖着,本想开口拒绝,却在与穆云裳对视的瞬间,惊觉对方眼中那若有似无的笑意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絮姨娘面露忧色地站立着,默默注视着穆丝蓼。 尽管平日里,絮姨娘对穆丝蓼并不十分关心,但当着夫人和老爷的面,她依然会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太医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穆丝蓼,然后换了一只手,重新为她诊脉。当他再次凝视自己的手指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经过一番犹豫后,太医终于向皇后娘娘回禀病情。 “这位穆家三姑娘……”太医踌躇了半天,却不敢说话。 “但说无妨。”穆云裳看了眼他,语气淡淡的。 家里的这些妾室,自然是越少越好。 免得让娘亲头疼。 “禀皇后娘娘,这位穆家三姑娘确实是喜脉无误。”太医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化。 老夫人却是猛地一惊,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喜脉?你可有诊错?” 太医反而希望自己真的诊错了才好。 要知道,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有了喜脉,这可是一桩天大的丑闻啊!更别提还是穆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如果不是有皇后在场镇着场子,他恐怕连这话都说不出口。 穆丝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滚滚落下。 她这些天以来一直感觉身体不适,整日昏昏欲睡,偶尔还会有些反胃恶心。 她原本只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怀上了身孕! 老夫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絮姨娘见状,急忙跪下来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都是妾身教导无方,才让三姑娘做出这等丑事来,求老夫人千万别动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国公夫人突然提起裙摆,猛地站起身来,快步向前走去,眼睛紧紧盯着穆丝蓼那张毫无血色、异常苍白的面庞,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她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你......你这段时间还在相亲!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穆丝蓼面色如纸般苍白,双膝跪地,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出口。 国公夫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你挑选的相亲对象都是家世背景极好的人家。而你却如此不知自爱,甘愿堕落,我真的无话可说了。事已至此,既然你已经怀上了孩子,那就只能嫁过去了。” 一旁的老夫人见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用责备的目光看着穆丝蓼,冷冷地说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连未婚先孕这种事情都要学。” 絮姨娘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在心中暗暗咒骂穆丝蓼无数遍,但表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穆岩看着自己的娘亲和姐姐都跪在地上的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会突然跪下? 但还是拿着筷子趁所有人分神的时候,夹走了一块极好的肉,嗷呜一口吃到嘴巴里。 老夫人紧锁着眉头看向他,“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生的一个两个都这样!” 穆云裳安抚地拍了拍老夫人的背,“祖母莫要生气,不过是个庶出的孩子罢了,不指望能有多大的出息,到时候给点钱活着便行了。” 老夫人被安抚着缓缓坐下,气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絮姨娘听到这话,面色苍白,看向一旁明显脸上写着与他无关的老爷,心中更是疼痛无比。 这段时日,她当真是被穆丝蓼这个拖油瓶给害惨了,当初,她就应当直接把她给弄死的。 穆云裳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面色柔和,温柔地问着她,“你虽不是从小在穆家长大,但好歹姓穆,也算得上,是穆家的人。你且说说那人是谁,我替你讨回公道。” 穆云裳声音柔和,如微风拂面,很容易卸下他人心里的防备。 穆丝蓼呆愣地看着她,但心里却极其难受,她的孩子本就是个意外,哪怕说了,也是无用的。 小予兮愣愣地看着三姐姐,三姐姐有了小宝宝吗? 小予兮的目光慢慢划到她还平坦的肚子上。 穆丝蓼无意间对上小予兮那双单纯的眼睛,想着她对小予兮说过的她不后悔。 心里疼的厉害。 好半晌才带着泪珠看向穆云裳,“是宁致宁将军。”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穆云裳疑惑地开口,“宁致?” 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 一旁的丫鬟贴着她的耳朵,简单地说了说宁将军的情况。 云南的部下,被云南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也是目前京中的新贵,很受家里有未婚适龄姑娘的喜欢。 国公夫人倒是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看向她,“你可知道,宁将军与安澜定了亲事?” 安澜面色未动分毫,只细心将鱼肉里的刺弄出来,将干净的鱼肉放到小予兮的碗中。 小予兮有些怔愣地看了看她,又看向跪着的面色苍白如纸的三姐姐。 安澜轻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开口,“姑姑,既如此,那婚事便退了吧。” 第208章 中了药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她的婚姻大事,穆家一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特别是因为安家如今地位大不如前,她那去世的祖父生前给定下的婚约也被对方无情取消。 就在她欢欢喜喜准备出嫁之时,她那个未婚夫婿竟然毫无顾忌地在外寻花问柳、肆意妄为,甚至还堂而皇之地进了烟花之地。而这一切,恰巧被去购置金饰的她撞了个正着。 于是,她忍不住出言讥讽了几句。虽然当时对方并未回应,但当晚,退婚书就送到了穆府,而亲手拿到退婚书的人正是她的姑姑。 姑姑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执意要给她另觅良人,并一口气相看了二十余位富家公子哥,最终才敲定了无论身份地位都足以配得上她,且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的宁将军府。 其实,她对这位宁将军并无太多好感,不过姑姑告诉她此人品性不错,在京城也颇有声望。 不仅如此,宁家的主母也非常和蔼可亲,对这门亲事极为赞成。而且据说未来的妯娌也是个好相处之人。 她也就觉得这个婚事也许还不错,毕竟这么大的年龄的男子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是个极其难得的事情。 只是,果然一切的事情都不能看到表象,说是干净的一个人,连个通房都没有,却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了身孕。 好一个干干净净。 安澜轻声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说,“姑姑,这件事急不得,您不必担心我。还是先去找宁家商量一下三姑娘的婚事吧。现在月份还小看不太出来,但要是等肚子更大一些,恐怕又会有外人说三道四了。” 国公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侄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怎么就这么难呢?” 安澜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心中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艰难。如今,她生活在穆家,受到姑姑的关爱,老夫人也是个非常随和的人,甚至连其他人也因为姑姑而对她另眼相待。 这样的日子让她感到无比自在。如果嫁入别的人家,暂且不说那些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单是应对丈夫和婆婆,恐怕就足以让她心力交瘁了。 “你快起来,别跪着了,先坐下吧。”国公夫人看着穆丝蓼那张倔强的脸庞,气得心如刀绞。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会做出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来。 穆丝蓼却是丝毫不敢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可言。 国公夫人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仍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孩子,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透露出些许不悦之色,“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还跪在这里?难道是不相信本夫人吗?你放心,此事我自会与宁家夫人商议妥当。” 然而,穆丝蓼并未因国公夫人的话而有所动摇,反而直接在地上用力磕起头来,边磕边说道,“宁将军对此事并不知情,完全是丝蓼的错!” 国公夫人见此情形,心中愈发感到头疼难耐。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莫非他是中了药不成?” 其实,早在前些时候,太医院就曾提及过大理寺在办案时有人中了春药一事。 当时,那个谢家的孩子便是在太医院里,硬着头皮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长达一天一夜之久,才勉强扛过了那强烈的药性。 据说,这次事件牵涉到了京城黑市的生意往来,他们遭人暗算,被下了一种来自他国的特殊春药。面对如此罕见且凶猛的药力,太医院一时之间也几乎束手无策。 那个谢家的孩子,浑身被自己抓挠得伤痕累累,满是狰狞可怖的疤痕,但他却坚决拒绝触碰任何一个姑娘以缓解药性。最终,他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独自一人硬生生地扛住了所有药效。 这个事弄的京城沸沸扬扬的。 宁将军似乎真的在两个月前就被调到大理寺去提供武力支持了。想必也是中了毒手,但他却不像谢家那个孩子对自己那么狠心。 “是,后来我也试过询问,将军完全没有那天的记忆。”穆丝蓼低着头,满脸恐惧。 国公夫人见她如此惊恐,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慰道,“别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你先起来吧。” 国公夫人转头看向正低头专心为小予兮挑鱼刺的小侄女安澜,心中忽地想起了谢家的那个孩子。 尽管谢家现在地位颇高,而安澜嫁给他算是高攀了,但谢家与穆家向来关系密切。或许只要双方认真商谈一下,也并非全无可能。 毕竟那孩子品行端正,甚至连春药都能抵御,前世似乎也一直未曾娶妻,可以说是绝佳的婚配对象。 国公夫人心里暗自有了考量,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的那个穆丝蓼,轻笑着回了位置,“不用管她,裳裳,你多吃点这排骨,全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口味。” 穆云裳笑着点头,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穆丝蓼苍白着脸坐在位置上,看着正轻声细语和小予兮说着话的安澜,眼眶里的泪死死地逼进眼里,一滴都没落下。 她当真是对宁将军死了心的,她已经转变了选择,可那日见到宁将军那样跪在巷子里,她确实狠不下心,想扶起他,但是后来实在是没力气反抗。 穆丝蓼攥着衣袖,她这样怀着身孕进了宁家,宁夫人怕是想扒了她皮的心都有了吧? —— 穆云裳和穆云朝聊完闫侯的事情后,才轻轻地把门给推开。 云朝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没有丫鬟在旁侍候,只有零散的几个侍卫远远地守着,门口确实是空无一人的。 所以云裳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刚推开门,便迎面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由于事发突然,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扑去,直接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第209章 谢遥川心机 突然间,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紧紧地护住她,用力将她稳住。 穆云裳有些诧异地扬起头看向那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到绝美的容颜,穆云裳心中不禁有些惊诧,但当她看到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时,瞬间认出了他是谁,于是立即往后撤了一步,“谢大人。” 谢遥川看着怀里突然落空,心里猛地一疼,但他还是尽力维持住自己在她面前温和的形象。 “穆大小姐,还记得我?”谢遥川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那双原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更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谢遥川特意没有喊出她皇后的身份,就是想要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穆云裳对此却显得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轻轻地看向他说道,“听我身边的丫鬟说,前些时候大理寺的人全都中了毒,而谢大人您受伤最为严重,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谢遥川听到穆云裳居然知道自己最近的状况,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双眼也在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直直地盯着她,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没......没事,已经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那一次的确是我们疏忽了,现在大理寺外出办案的时候都会带上专门的厨师,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情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情绪。 穆云朝倒是有些诧异好友怎的会突然造访,只幽幽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花孔雀的模样,嘲讽意味十足地道,“平日里连头发都不束起来的人,今儿个倒是穿戴得如此整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怕是会以为你是出来找寻心上人的,而并非是来找我谈论案情的吧。” 被穆云朝一语道破心事的谢遥川猛地一愣,见对方当真只是出于好友间的调侃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才稍稍放松下来,随即故作镇定地反驳道,“我平日里又怎么可能会不束发?” 谢遥川虽然被穆云朝揭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忘在穆云裳这位大小姐的面前维持住自己的形象。 穆云裳轻笑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慨弟弟能拥有谢遥川这样一位至交好友着实难得。 “穆大小姐是否需要在穆府留宿几晚呢?亦或是要待到夜幕降临之时便返回王宫?”谢遥川用温柔且平和的目光凝视着穆云裳,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意,无论看向谁都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正在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 穆云裳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她仍然保持着礼貌,轻声回答道,“今夜回宫。” 谢遥川面不改色地继续劝说道,“穆大小姐,不如您就在此留宿一晚吧。近日我们正在调查京城的一起案件,凶手常常在夜间出没。为了抓捕凶手,我们在街道上设置了许多伏兵。如果您此时回宫,恐怕会扰乱我们事先精心布置的部署。” 他深知如何把握穆云裳的心思,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她留宿一晚,从而让自己明天还有机会与她相遇。 不出所料,穆云裳果然如他所愿,稍作犹豫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留宿一晚吧。你们大理寺办案实属不易,我确实不宜干扰你们的安排。” 谢遥川的桃花眼听到这话忍不住弯了弯,笑得像个小狐狸。 穆云裳看着他那张惊人的容貌,忍不住心中微动,想起小时候做梦经常梦见的那个仙子,她后来忘记了长相还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摸摸的哭。 其实,若是天上的仙子的话,应当与这位谢大人长得差不多。 他这副容颜若是长在一个女子脸上,怕是又会被世人说是祸国殃民吧? 穆云裳笑着指向院子里的那只黑白兽,看向自己的弟弟穆云朝,“云晨在我那死皮赖脸地撒娇来的黑白兽,就这样随意地放在院子里?这小东西可是个凶兽,是能伤着人的。你们倒是心大。” 穆云朝摇了摇头,笑着说,“等他想起来吧。他记忆里差的要死,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想不起来这事。” 穆云裳摇了摇头,直接回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谢遥川直勾勾地盯着穆云裳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脏像脱缰野马一般疯狂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仅仅只是远远望着她的身影,便让他感到无比满足和幸福。 穆云朝注意到谢遥川再次陷入发呆状态,不禁发出一声冷哼,“京城何时出现了一个夜间行凶的杀手?关于此案,本大人竟然从未耳闻过。” 谢遥川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转头看向穆云朝,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此乃大理寺负责的案件,你自然无从得知。” 穆云朝紧紧咬住后槽牙,眼神冷漠地凝视着眼前之人,厉声道,“然而,你们调动禁卫军,尤其是在深夜时分调遣,必须经过本大人的批准。” 谢遥川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对穆云朝说,“那么,你就权当没有听到此事好了。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姐姐在家中多待些时日吗?” 尽管谢遥川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但他却巧妙地将责任全部推给穆云朝,摆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的样子。 穆云朝倒是微微愣神,确实,他是很想阿姐在家里多陪陪娘亲的。 前世娘亲最想的便是阿姐,但阿姐因为嫁入皇宫,似是和家里有了隔阂,既不愿意让娘亲进宫看望她,也不愿意出宫来穆家看她。 颇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娘亲当时从狱中出来,被接回家中的那段时间神情恍惚,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却还是紧紧握住丫鬟的手,轻声呼唤着阿姐的名字,眼中满是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第210章 给大姐姐的画 他确实是想让阿姐多留些时日陪一陪娘亲的。 但是……谢遥川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只见谢遥川像出入自家院子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拿起一个杯子,慢悠悠地倒了杯茶,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起来。 “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穆云朝抬眸看向他,眼神淡淡的,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门上。 “来借宿一晚。”谢遥川晃了晃杯中的茶,遥遥地敬向他。 穆云朝走上前去,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没好气地说道,“好端端的跑我这借宿干嘛?” 谢遥川看了他一眼,努力憋着嘴角的笑意,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当然是来讨好一下你姐姐,让她帮帮忙,帮我追下妻。” 穆云朝这才想起来上一次他说的看上了宫里的一个宫女。 啧啧,前世他可是孤家寡人一个,连妻子都没有,这一世倒是有了看上的人,行吧,就权且帮他这一次。 “你睡客房,自己把屋子收拾好,没下人。”穆云朝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谢遥川一口将茶杯里的茶给喝完,将杯子搁在桌子上,“行,我懂,走之前给你恢复好。” —— 穆云裳向来有早起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她简单地挽起发髻后,便来到池塘边赏景。 穆家的小池塘景色宜人,造景更是别具一格。一年四季,这里都会盛开与当季对应的花朵,此时满池荷花盛开,美不胜收。穆云裳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想起小时候自己曾摘下过小池塘中的莲蓬,那时的滋味至今仍让她怀念不已。 正当穆云裳想伸手去摘莲蓬时,一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完整而饱满的莲蓬。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人。 视线落在来人脸上的那颗痣上,穆云裳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谢大人。” 谢遥川微笑着,将手中的莲蓬又向前递了一些,同时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盘已经剥好的莲子,“这些都是刚摘下来的,莲子也是今早特意挑选好的。” 穆云裳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份好意,在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那一捧莲蓬中挑了一个,感激地说道,“多谢谢大人。” “姐姐叫我遥川就好。”谢遥川看似随意地说道。 穆云裳闻言一怔,“这……不太好吧……”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谢遥川迅速地接过话头,脸上挂着笑容,十分自然地开口说道,“我和云朝、云南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这么好,叫一声姐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谢遥川眨着一双大眼睛,表情无比真诚且无辜地看着穆云裳,仿佛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称呼她为姐姐。 穆云裳本来就是个性子温柔随和的人,虽然心中有些纠结,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自己弟弟的好友,实在无法直接开口拒绝,只好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轻声说道,“那就随你喜欢吧。”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比自己年纪稍小一些的弟弟罢了。 听到穆云裳这样说,谢遥川心中暗喜,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弧度,活脱脱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然而表面上,他却依旧表现得乖巧可人,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昨天我尝试了一下穆家的糕点,觉得绿豆糕的味道非常不错呢。姐姐你喜欢穆家的哪种糕点呀?今儿个我定要多品尝几种。” 谢遥川看似随意地询问着,实际上内心早已紧张万分,期待着穆云裳的回答。 绿豆糕? 穆云裳听到这个糕点名字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看向状似无意的谢遥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难不成这只是巧合?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随意地说道,“穆家老师傅的绿豆糕确实一直以来做得非常出色,不过昨天我尝了一下给兮兮做的莲糕,那味道真是令人惊艳!清甜爽口,每一口都让人陶醉其中,而且小小的一块,吃起来十分方便。真的可以多尝试一些呢。” 谢遥川原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随着穆云裳的话语落下,他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轻声回应道,“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说完,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时间流逝,人的口味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那么,喜好是否也会随之改变呢?这个念头在谢遥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声,“大姐姐!”只见小予兮抱着一摞纸,兴高采烈地朝这边奔跑而来。 穆云裳见状,急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兮兮竟然能够如此早起。 平日里,小予兮总是喜欢睡懒觉,然而今天听闻大姐姐一大早就要回宫,她特意早早起床,甚至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 小予兮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紧紧抱住那摞纸,仿佛它们是最珍贵的宝物。 穆云裳心疼地看着小予兮,心中满是感动。 小予兮将手中的画放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大姐姐,“兮兮给大姐姐画了好多的画。兮兮练了很久很久的。” 穆云裳来了些兴致,直接忘了在旁边陪了她一上午的谢遥川,直接坐下看着手中的画。 谢遥川:吃亏在没有及时搞定小姨子,唉(╥w╥`)。 不得不说,小予兮或许真的拥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尽管前世她已然知晓兮兮的画作水平颇高,但却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兮兮自小就开始学习绘画的缘故。 然而,如今她仅仅进入穆府数月时间,竟然就能画出如此栩栩如生、令人仿佛能够看到真人一般的画作,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 穆云裳的眼眶之中噙满了晶莹的泪花,她轻轻地翻动着手中的画卷,从第一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第211章 月国战事连赢 这些画作绝非临时拼凑而成,可以看出其中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情感。 回想起在宫中时,她时常会察觉到小丫头总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当时只觉得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并没有多想。 谁曾想,原来从那时起,兮兮就已经在默默地筹划着要送给她一份特别的礼物了。 穆云裳微微一笑,轻柔地亲吻了一下小予兮那肉嘟嘟的脸颊,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疼惜之情。似乎兮兮总是能够轻易地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不由自主地为之动容。 穆云裳并未等待母亲和祖母睡醒,便独自登上了回宫的马车。此次前来本就十分匆忙,离去时也无需过于兴师动众,一切从简便是最佳选择。 穆云裳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捧在怀中,犹如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她轻声细语地嘱咐着身边的丫鬟,“待我们回宫之后,记得找位画师来,将这幅画精心裱装好,然后悬挂在我的卧房中。” 丫鬟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遵命,娘娘。” 随后,她将从穆国公府带回来的绿豆糕放置在小桌子上,笑着说道,“看来娘娘对表姑娘真是关爱有加。” 穆云裳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之情,“其实,应该是我要感谢她才对。” 穆云裳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默默地拿起一块小巧玲珑的糕点,缓缓放入口中。 可就在咬下第一口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疑惑和不解。 接着,她又将糕点拿得更远一些,仔细端详着。 “这绿豆糕,真的是穆家厨师做的吗?”穆云裳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昨天自己才品尝过同样的绿豆糕,但今天的口味却完全不同。 丫鬟显然有些茫然失措,连忙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询问过了,会做绿豆糕的确实只有这位师傅。而且,为了让娘娘能多尝尝,还特意让他多做了一些呢。敢问娘娘,是否觉得这糕点有什么不妥之处?\" 穆云裳皱起眉头。 何止是不妥,简直是处处都是问题!这糕点的味道与昨日所食相差甚远,几乎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就连口感的细腻程度,也远远比不过昨日。 丫鬟倒是有点心慌,她这是认真问清楚了,才带了这么多的,怎么会带错呢? 穆云裳捏着手中的绿豆糕慢吞吞地在手中捏的粉碎,她心心念念的口味,也是会变得吗? “找时间去问问,穆家的厨子可否有昨日或前日做了绿豆糕的。” “是。” —— 喜事来的极快,令人措手不及。 月国的战事连连告捷,一口气赢下了数十场战役。其中,穆云南穆将军更是立下赫赫战功,他亲手砍下了沙国现任将领的头颅,使得月国士气大振。不仅如此,他们还成功收复了所有失地,并占领了沙国几个至关重要的城邦。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时,仔细查看了信件上的日期,发现正是穆家那位表姑娘受封郡主的日子。难道她真的与月国的国运紧密相连? 太后凝视着手中的信笺,眼神深沉而凝重。连续几场战争的胜利,竟然都恰好是她赠送物品给穆家表姑娘的日子,分毫不差。这意味着,月国与这位表姑娘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月国似乎就能获得更多的益处。 若是放在前世,太后恐怕是万万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但如今她重活一世,再加上国寺的高僧也曾有过类似的言论,让她不得不对此重视起来。 回想起前世,也是在这个女孩死后,月国才开始逐渐走向衰败。这无疑证明了这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她得给好好地伺候好才是。 穆家众人对太后近段时日莫名其妙给予兮的宠爱感到十分疑惑和困惑。 尤其是在前世的时候,太后总是时不时地找穆家的麻烦,这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然而,现在却突然出现这样大规模的封赏,反而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京城里的人们纷纷议论着,穆家的这位表姑娘命运真是好得令人惊叹。尽管前几年她在农村受苦受累,但一回到京城,就独得了太后的无比宠爱。 不仅被太后收为义女,而且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宫廷的丰厚赏赐。 正因如此,她成为了目前最为年轻且拥有封地的郡主。 这绝非仅仅因为穆家的关系,毕竟连穆家在宫中的皇后娘娘都没有像这位表姑娘这般受到如此殊宠。似乎太后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备至。 最近一段时间,穆家正在操办一场喜庆之事——穆家庶出的姑娘穆丝蓼即将嫁入宁家,成为宁家的平妻。 说实话,穆家这庶出的姑娘但凡嫁到地位低一些的人家里都能当个正妻,可宁致将军如今地位扶摇直上,如若是正经的穆家庶出姑娘倒是还好。 可,谁不知道穆丝蓼的来历? 她可是京城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啊!一个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私生女,从小就被养在穆府外院。要不是她那姨娘生了个儿子入了穆家门,她哪能冠上“穆”姓呢? 不过,大家都听说过,穆家原本打算把安家的姑娘安澜娶进门当正妻,但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却突然变卦,不仅将与穆家定的正妻变成平妻,换了个人选,还另娶了一个小家族的长女做正房。 更有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说这位穆家三姑娘怀上了不知是谁的孩子,穆家却硬要把这笔账算到宁致头上。可宁家根本不认账! 最终双方各自退让一步,让穆家这位三姑娘当了平妻,至于正妻的位子,则由宁家随意安排。不过这其中的曲折离奇、是非真假,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了…… 穆丝蓼看着手上的嫁衣,她谋划了那么久,终究还是穿不了正红色的嫁衣。 穆丝蓼突然看到外面有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第212章 我的回答是会 小予兮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望向三姐姐,待看到三姐姐向她招手示意后,才磨磨蹭蹭地向前挪动脚步,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三姐姐手中的嫁衣。 她从未目睹过婚礼现场,记忆中最常见的场景不过是村里有人端来一盆面粉,然后那个女孩当晚就能搬到男方家里去住了。在小予兮单纯的认知里,嫁人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并无特别之处。 然而,似乎所有出嫁的女子都显得郁郁寡欢。小予兮大概可以猜到她们可能是担心饿肚子。 但连此刻的三姐姐也是如此,难道三姐姐嫁到宁家也会吃不饱吗? 穆丝蓼凝视着眼前衣着精美可爱的小予兮,轻声笑道,“郡主待会儿千万别到门口张望。” 小予兮一脸迷茫,眨着疑惑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穆丝蓼手中的嫁衣,后者则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如今对于宁家来说,仅有的作用便是维系与穆家之间的关系。若是让他们误认为她和穆家那位正得太后宠爱的表姑娘有所关联,恐怕会借助她的手去做一些她并不情愿的事情。 她并不认为穆云南将其提携上来后,宁家必定会对穆家感激涕零。 人的贪欲往往会在他人的纵容下逐渐膨胀。 那天,她根本就不应踏出这扇门。 “郡主若想前来,便远远地坐在椅子上观看即可,千万不要跟随到院子外面。以免那些人手脚粗笨,不慎伤到郡主。” 小予兮一脸迷茫地轻点了下头,十分听话地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担忧地注视着穆丝蓼,轻声问道:“三姐姐,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穆丝蓼垂下眼眸,凝视着小予兮那充满童真的双眸,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我原以为无人能够察觉呢。” “你当时问我是否会感到懊悔。” “我现在的答案是会。”穆丝蓼的话语声轻若蚊蝇,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散,瞬间消失于空气之中。 小予兮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些什么,连忙拉住她的手,“三姐姐你莫难过,吹一吹,所有的烦恼就全部飘走啦!” “只留下全部的幸福和快乐啦!” 小予兮用力地冲着她周围吹风。 穆丝蓼被她萌的心颤,笑着揽住她,“那我也吹吹,郡主的烦恼也会没有的。郡主一生定会平安顺遂的。” “三姐姐放心,不会有那么多的难过了。”小予兮眼睛亮晶晶地,似是有星光划过。 穆丝蓼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怔愣着看着她,思索着以后。 她的唯一出路,就是生下来的孩子和宁将军做亲子鉴定,最好是个男孩子,宁家的长子。 这样她的后半生才能安安稳稳地守着孩子生活。 她已经对宁将军彻底死心了,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曾经,她认为宁将军一直没有纳妾,而且是从社会底层一步步奋斗上来的,一定不会亏待女人。 然而,这次他竟然一下子娶了两位夫人,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 如今,她只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当穆丝蓼身着华丽的嫁衣走出房门时,她轻轻掀起盖头的一角,回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姨娘。 自从她被查出怀孕以来,姨娘就再没有来探望过她。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损害了姨娘的利益。 这是她继上次发现怀孕之后,第一次与姨娘见面。 姨娘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她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累赘,如果没有她,或许姨娘在穆家的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吧? 想到这里,穆丝蓼默默放下头纱,在旁人的搀扶下登上了喜轿。手中紧紧握着一个苹果。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宁致并没有前来迎接她,而是去了正妻那边。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她想象中的良人,却不是她的良人。 宁家离穆家不是很远,但到门口的时候却是一阵沸沸扬扬的声音,吵闹的要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来扶她。 这是,在门口就给她下马威了? 穆丝蓼本想掀开头纱看看情况,但还是强力忍住了,只死死地握住苹果。 没事的,穆丝蓼,你是穆家的人,宁家不可能敢上来给穆家一个下马威的。 “揽月公主啊!这成亲之事可是最讲究良辰吉日的呀……”一旁的媒婆小心翼翼地上前劝说那位骑在马上、不知为何非要拦住他们轿子的揽月公主。 揽月公主已经吃斋念佛数月有余,面容比以往温和了不少。但其他人可都是听说过这位揽月公主的赫赫威名的,根本没人敢轻易招惹她,只能客客气气地好言相劝,希望她能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揽月公主却只是抬起眼眸,冷冷地盯着媒婆,语气十分不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跟本公主如此说话?去把你们宁家的夫人以及宁致那个没本事的家伙给本公主叫出来!要是再晚一会儿,宁致那破官儿他也别想继续当下去了!” 门房一听这话,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撒腿跑进了院子里。 而此时,揽月公主所拦下的正是正门。来来往往的宾客们见到这一幕,纷纷驻足围观,全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身着喜服的宁致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赶了出来。就连正在待客的宁母,也赶忙一路小跑过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新郎官是躲在屋子里面的呀?怎么不知道出门去迎接你美丽动人的新娘子呢?”揽月公主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之意,甚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漠。 一旁的宁母见状,赶忙开口解释道,“公主您有所不知,我家宁致今天迎娶了两位夫人,而您面前的这位只是平妻而已,按照规矩应该从侧门进入府内。” 听到这话,揽月公主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宁母,语气生硬地说道,“本公主有允许你说话吗?” 第213章 掌嘴 紧接着,她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喊道:“来人!给本公主掌嘴!”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从旁边走了出来。他们二话不说,一人扬起手掌狠狠地朝着宁母脸上扇去。只听见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不断响起,一下接着一下,足足持续了十几下之后方才停歇下来。 宁致看到母亲遭受如此待遇,心中又急又怒,想要冲上前去阻拦却被揽月公主带来的手下紧紧拦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其实以揽月公主的身份地位来说,她在京城里向来都是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跋扈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她身边可是培养了十几个忠心耿耿的心腹之人,专门负责帮她处理各种麻烦事。 而且这些人心狠手辣,下起手来毫不留情,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胆敢去皇帝那里告状。因为揽月公主手中握有一块免死金牌,可以保她平安无事。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毫无顾忌。 “公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宁致满脸不解地望向揽月公主,眼中满是疑惑和愤怒。 “你们欺辱了本公主的女儿,还想问本公主做什么?当本公主好欺负吗?”揽月公主眼睛微微眯起,如寒星般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两个人,嘴角扬起一抹充满不屑与嘲讽的冷笑。 在场的众人立刻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含义,一时间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穆丝蓼心中一惊,猛地扯下头纱,掀开马车的窗帘,难以置信地看向坐在马上、背影挺直的揽月公主。 她心中暗自思忖:揽月公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然而,揽月公主却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丝蓼,乃是本公主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们如此欺凌她,便是对本公主最大的不敬!你们可懂得这个道理?” 自从得知穆丝蓼的身世之后,揽月公主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可以放下一切世俗之事专心礼佛修行。 然而,前些日子与僧人的一番交谈让她突然醒悟过来。她始终无法真正割舍尘世的情感纠葛,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亲生骨肉,内心深处依然充满了牵挂和眷恋。 尤其是得知了丝蓼目前的近况,更是气愤。 气自己女儿和她的眼光一样,遇不到良人,更气的是自己女儿还未婚先孕,把自己名声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而且宁家居然还如此贬低她。 她自是知道穆家已经仁至义尽,还硬为她争取了本不能争取到的平妻。 若她当真是个不知生父的私生女的话,这个已是穆家为她争取到的最好的了。 但她不是。 宁致和宁母完全不敢相信地看向站在马车前的穆丝蓼。 “既然如此,那我女儿就不去高攀你们宁家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的闺女居然妄图与本公主的女儿平起平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揽月公主面色冷峻,驾驭着马匹缓缓走到穆丝蓼跟前,垂下眼眸,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 这张面庞与闫杉杉极其相似,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号的杉杉。 “你究竟是打算嫁入宁家,还是跟随我返回公主府?”揽月公主语气平淡,神情冷漠,仿佛对这个女儿漠不关心。 然而,只有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和太监们心知肚明,为了赶上这场婚礼,揽月公主一路疾驰,足足累死了三匹骏马。 “我……”穆丝蓼心生恐惧。 她暗自思忖,揽月公主想必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如果让她得知此事,恐怕只会用嫌恶的目光凝视自己,认为自己肮脏不堪吧? 见她犹豫不决,揽月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养的那两个女儿,虽然有些任性妄为,但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轻易地去欺辱她们!因为只有她们欺负别人的份儿,而她自己则会亲自为女儿们撑腰兜底。 久而久之,她的这两个女儿变得越来越任性,以至于旁人只要一提起她们就会感到害怕。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会对她们礼让三分。 哪像她这样,明明眼前有着如此明确的选择,居然还要犹豫不决。 真是愚蠢至极。 “本公主已经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孩子了,这倒也无妨。刚好,本公主一直都缺少一个外孙女呢。如果你喜欢宁致那个小子,等孩子出生以后,本公主可以再帮你找几个与他长相相似的面首来陪你玩耍享乐。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揽月公主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她的这番话却如同巨石入水一般,在其他人的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 穆丝蓼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那个被忽视、被遗忘的存在。她习惯了小心翼翼地生活,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生怕犯错。 然而此刻,有人告诉她,可以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和束缚。 穆丝蓼缓缓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努力看清对方的面容,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我......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 尽管内心深处早已有所怀疑,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感到无比震惊。一直以来,她只把姨娘当作生命中的依靠,从未想过还有如此惊人的身世之谜。 她始终认为,姨娘对自己的特别关照,不过是因为怜悯或者其他原因。可现在,公主居然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让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穆丝蓼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卑微的尘埃,怎么可能与高高在上的公主扯上关系呢?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境,一旦醒来,便会烟消云散。 第214章 面首 见到她依然是一副难以置信、满脸纠结的样子,揽月公主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来。 她心里很清楚,以她这个外生子的身份和地位,性格可能会相对懦弱一些,但却万万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她竟然还是如此优柔寡断! 揽月公主的眼神里渐渐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果然啊,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会缺少些果敢和坚毅。 “本公主只会给你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你错失了这次良机,那么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揽月公主的脸色异常平静,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始终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穆丝蓼的视线恰好与宁致那冰冷而又淡漠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沉默良久之后,穆丝蓼终于缓缓垂下双眸,她深知自己之前已经犯下过太多错误,而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必须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了。 “好,我跟你走。”穆丝蓼的目光坚定地直视着揽月公主。 一直以来,她都敢于冒险和下注。这一回,她仍然想要再赌一把。 倘若能够成功,那么她将彻底挣脱掉困扰了自己十多年的沉重枷锁,从此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一向愿意赌! 揽月公主很是满意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闪烁着光芒,“好孩子,你的选择甚合本宫的意。” 揽月公主轻盈地走上前去,将她手上的头纱轻轻拿起,仿佛它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薄纱。她随意地扬起手,头纱在空中翩翩起舞,然后如花瓣般飘落在她的身后。她冷笑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我的女儿岂能穿戴此等劣货。” 宁夫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若是换作平常,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上前痛斥半个时辰,但此刻面对的是揽月公主,她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语都不敢说出口。毕竟,谁敢轻易招惹这位高贵的公主呢?她可不想自寻死路! 揽月公主端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宁夫人,本公主一向如此行事,你自小城中而来,或许未曾听闻过本公主的光辉事迹。不妨去打听一下,相信你会有更深刻的了解。” 话音刚落,揽月公主便扭转马头,目光如炬地扫过周围围观的人群。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无所畏惧,“本宫知晓,你们在背后议论本宫和离之事。然而,本宫乃圣上亲封之公主,和离不过是因为本宫瞧不上那个男人罢了。从今日起,家里有什么长得好看的男子,皆可送入公主府,本宫的后院,还缺面首呢。” 揽月公主毫不在意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笑了笑,“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这些世家想不想一步登天了。” “去穆府。” 揽月公主率先驾马离去。 穆丝蓼衣服都没换就被丫鬟扶着塞进了公主府的马车,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穆府? 去穆府做什么? 可揽月公主行事大大咧咧,丝毫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想法。 国公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跟在揽月公主身后的穆丝蓼。这早上才嫁出去的人,怎么还没两个时辰又回来了。 “揽月公主这是……?”国公夫人疑惑地问道。 揽月公主面对国公夫人倒是还有几分客气的,她一向欺软怕硬惯了,如今穆家势头正旺,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揽月公主抿了抿唇,神色淡然地开口,“丝蓼是本公主的女儿,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公主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啊?”国公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让人费解之事,这些字分开她都认识,可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贵府的絮姨娘在吗?”揽月公主似乎并不想多做解释,反正穆家的眼线众多,用不了多久国公夫人自然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絮姨娘?她在。”国公夫人身旁的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引路。”揽月公主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她的眼神冷漠而坚定,透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和挑衅,让人感觉她似乎并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国公夫人,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引领着揽月公主朝着屋内走去。 穆丝蓼紧紧地跟在揽月公主的身后,脚步有些匆忙。她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向国公夫人行了一个简单的礼,然后便迅速追上了揽月公主。 此时,絮姨娘正在房间里陪着自己的儿子温习昨天的功课。当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时,不禁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揽月公主正站在门口的榕树下,她的神情严肃,气势汹汹,看上去就像是来者不善。 絮姨娘的目光缓缓扫过揽月公主,最后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穆丝蓼身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好孩子,先自己玩一会儿吧。”等到儿子乖乖地跟着奶娘离开后,她才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看向揽月公主。 “公主。”絮姨娘轻声唤道,然后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她的动作轻盈而自然,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不禁为之倾倒。从外表上看,她简直就是一个温柔如水、善良可亲的女子。 然而,揽月公主却并没有回应絮姨娘的问候,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絮姨娘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揽月公主的指示。过了许久,见揽月公主仍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她便微微一笑,自行站直了身子。 第215章 不是闫侯的孩子 随后,她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双手举起。 “公主,请喝茶。”絮姨娘微笑着说道,声音轻柔婉转,仿佛能融化人心。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善意,让人无法拒绝。 揽月面无表情地直接挥手打掉她手里的杯子,眼神冰冷地看向她,“你应该知道本公主的来意吧?” 絮姨娘看着地上破碎的杯子,却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反而又抬手重新倒了一杯茶,轻笑一声后再次将茶杯递给她。 “公主何必动怒呢。世子已经离世,但公主却发现自己的孩子尚在人世,难道这不应该感到高兴吗?”絮姨娘歪着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她能够如此精准地拿捏住男人,确实是有些手段和道理的。 “高兴?本公主的女儿被你养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本公主如何高兴得起来?你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会觉得别扭吗?”揽月公主伸手用力捏住她那张长得极其美艳动人的脸蛋,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深深的厌恶与鄙夷。 “公主去了寺庙待了整整两个月,竟然还是没能学会修身养性。” “公主,我不过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罢了,而且还是当初被你狠心强行打落腹中胎儿的可怜人,我又哪有什么能耐和资格去调换您的孩子呢?”絮姨娘的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揽月心中似有明悟闪过,但很快便被她自己否决,她面色冷峻地凝视着絮姨娘,寒声说道,“那么,你倒是讲讲,你当时究竟是如何调换了我的孩子!” 絮姨娘轻轻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脆弱与哀伤,“妾身已经说过了,妾身并无此等资格,一切都是闫侯爷所为。是他保住了妾身的孩子,并将公主殿下您的孩子调包而来。” “闫侯爷曾言,他的侯爵之位必须后继有人,但绝对不能是从您腹中所出之子嗣。”絮姨娘的笑容愈发甜美,然而这甜美的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眼看着揽月公主向后倒退了一步,絮姨娘心中暗自冷笑一声。 “他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又怎会狠心调换呢?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絮姨娘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目光紧盯着揽月公主那难以置信的双眸,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怕是有所不知,您所生下的那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闫侯的血脉。他们皆是闫侯身旁侍卫的骨肉,后来闫侯不再去您房中虚情假意,便将那名侍卫处死了。” “您当真一次都没疑惑她们和闫侯长得并不相象吗?” 揽月公主瞪大双眼,死死地抓住絮姨娘的衣领,嘶声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因为闫侯喜欢的人被你给杀了!”絮姨娘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开揽月公主的束缚。 “他喜欢的人?”揽月公主苦苦思索良久,但脑海中始终无法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他喜欢的到底是谁?”揽月公主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只是不停地摇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生,死在她手中的人实在太多了。闫侯府中纳入的小妾众多,只要是被闫侯多宠幸一阵子的,她都会千方百计地将她们置于死地。至于那些庶子庶女们,如果她看不顺眼,也统统都会被除掉。 她从未留意过闫侯是否有真正心仪之人。 “是西梦公主,就是当年被您亲手推下楼的那位公主啊。”絮姨娘喘息着说道。 揽月公主的眼睛刹那间睁大了。 西梦……那个连封号都没有、丫鬟所生的公主…… 当年,揽月公主的娘亲过早离世,宫廷众人皆知她无法通过争宠来谋取地位,因此纷纷试图抓住她,以此向皇上献媚争宠。 毕竟,她的封号为“揽月”,带着月国的名字,这是何等尊崇的封号啊!只有备受宠爱的公主才配得上如此殊荣。 然而,这样的宠溺反而让她被养得毫无用处。 特别是在春日宴上,她出尽洋相,不通文墨,遭到众人耻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由丫鬟所生的西梦公主却在春日宴上大放异彩,夺得头筹。 愤怒冲昏头脑的揽月公主,一气之下竟然当即将西梦从楼上推下,导致她当场毙命。 然而,这起事件并未引起丝毫涟漪。 死去的只是宫廷里最不受宠的公主而已,甚至连皇上听闻她的死讯时,都想不起她究竟是谁的孩子。他只是淡淡地嘱咐道:切勿玷污揽月公主的名誉,妥善处理好尸体即可。 西梦?怎么会是西梦呢? 她怎么会和闫侯有关系? 揽月公主的手缓缓松开,原本紧紧揪着絮姨娘衣领的手指也逐渐松开。絮姨娘如释重负一般,身体瞬间失去支撑,重重地瘫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却挂着一丝狰狞而又恶劣的笑容,“公主,您这是害怕了吗?哈哈,没错啊!您可不仅仅只是将她推下楼这么简单哦!您还用可怕的蛇吓唬过她,甚至还狠心地剪掉了她的衣服,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絮姨娘的话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接着,她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还有啊,闫侯从一开始就在给您下药呢!您看看您的四周,无论是墙壁上、床榻上,还是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弥漫着毒药的气息。您已经活不长啦!闫侯的阴谋即将得逞,他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说完这些话后,絮姨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快感,但同时也流露出一丝绝望。她知道自己的命已经要没了。 “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揽月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好啊,好啊。让我一个公主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一个男人,报复的手段就这么低幼。” 第216章 证据 揽月公主微微垂首,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语气平静地道,“世子是你的孩子?我还以为那一次已经将他打掉了呢。” 絮姨娘的眼眸深处掠过一缕悲伤之色,她咬了咬嘴唇,声音略微低沉,“他的确是我的亲生骨肉却不是我换的。闫侯曾特意吩咐过,让他们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他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并立其为世子。只可惜……这孩子被你教养得如此不堪,最终还是死了。” 揽月公主看着絮姨娘,缓声道,“你本是我的贴身侍女,却背信弃义爬上了侯爷的床榻。像你这样妄图攀附权贵的奴婢,我当时没有立刻将你处死,仅仅只是打掉了你的孩子,对你已经算是宽厚至极了。现在见你如此痛恨我,我反而不想杀你了。想必你在穆家的生活也并不顺遂,那么从今往后,你就继续做个卑微的下人,好生度日吧。” “还有,语絮,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报复。” 话毕,揽月公主以一种充满蔑视的眼神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絮姨娘,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心不在焉地随意擦拭了一下手指,然后将视线移到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位穆府小丫鬟身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带本公主去你们二公子的院子。本公主有重要的国事需要向他禀报。” 揽月公主刚刚迈出两步,又突然回头看向仍然呆立在原地的穆丝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怎么,难道你还想留下来跟她聊聊天吗?” 穆丝蓼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猛地摇了摇头,赶紧快步跟上了公主的步伐。 此时此刻,穆丝蓼心中感慨万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世子去世时,姨娘会在当晚就发起高烧。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又怎能不难过呢? 公主实际上只是放过了她而已。絮姨娘虽然在穆家地位不高,时常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但毕竟是有儿子的姨娘,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 而且,穆家并非那种苛刻难缠的人家,对于庶出的公子小姐们都是一视同仁,并不会让他们遭受过多的苦难。 穆丝蓼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暗自思忖。她深知公主的言辞虽然充满了讽刺意味,但实际上,如果真的想要让絮姨娘受苦,公主有的是方法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备受折磨。然而,公主并没有这样做……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揽月公主悠然自得地坐在院子里,轻轻端起茶杯,细品慢咽。 “丝蓼,今天本公主来给你上一课。”揽月公主嘴角含笑,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可知晓,这世间男子众多,形形色色。有些男人呢,心中明明喜欢一个女子,却在她遭受折磨时藏头露尾,不敢挺身而出;待到那女子香消玉殒,才敢暗中动手脚,连将恨意表露于明面上的勇气都没有。如此窝囊之人,实非佳偶。” “若是我们也如他们一般暗箱操作,岂不失了身份与气度?应当果断出手,一招制敌,直捣黄龙,再将其送入大牢,好生嘲讽一番方解心头之恨。”揽月公主言辞犀利,却又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洒脱。 但其实还是带了一丝的不甘。 正说着,只见穆云朝缓缓走来,步履稳健,身姿挺拔。他来到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揽月公主。” 揽月公主轻笑一声,目光流转间又看向穆丝蓼,意味深长地道,“只有像穆家二公子这般人物,方可称得上是良配。” 穆云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问道,公主所言的国家大事?” 揽月公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侍卫们,轻声笑道,“让这些下人全都退下吧。” 穆云朝略一颔首,抬起手轻轻一挥。 转眼间,偌大的亭子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四周一片静谧,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带起点点涟漪。 揽月公主脸上的笑收敛住,变得极其冷漠,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我手上有闫侯通敌的证据。” 穆云朝一怔,他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想过揽月公主居然会扔出这么大一个重磅炸弹。 有闫侯的通敌证据? 穆云朝来了些兴趣,极其认真地看向她,“揽月公主能扔出来这个,想必是想从我这拿到些什么。” 揽月公主眼底有些赞赏,穆云朝确实聪明。 “我要你把闫侯彻底打压到谷底且不能牵连到我的孩子。我有他与那沙往来的书信,以及他走私军械还有培养那沙探子的证据。” “他身边的那几个亲信全都是那沙的人。” 揽月公主笑得极其自信,她既然那么心狠手辣,那就让闫侯看看,她之前有多手下留情。 “这些可能要更确凿的证据。”穆云朝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揽月公主点了点头,“自然,全都有。我的证据,足以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 小予兮原本被云朝哥哥教着学中院的书本知识,但云朝哥哥却因急事突然离开了。 这下可好,她失去了学习的对象和内容,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穆云朝的书房向来不允许下人们随意进出,此时此刻,只有小予兮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至极。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不由自主地撅起小嘴,并把一支毛笔放在了嘴巴上方。 接着,她开始欢快地跳动着小脚,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同时,还努力稳住那支毛笔,以免它掉落下来。 然而,这支毛笔早已沾满了墨水,在她摇晃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在她那可爱的小脸蛋上划出了一道道黑线。 不仅如此,她身上穿着的那条漂亮裙子也未能幸免,被溅得到处都是墨渍。 就在这时,小予兮不慎被画桶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还顺势打了个滚儿。 随着这一摔,里面的画作也纷纷散落一地。 第217章 自恋的小丫头 小予兮艰难地用双手双脚撑住地面,好不容易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发现眼前有一幅画,画面中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大姐姐,正站在雨里回首凝望。 小予兮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心中充满了好奇。 小予兮又伸手拿了一幅,伸手拉开,是一个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穿着和二姐姐一样将军盔甲的大姐姐。 这个是二姐姐吗? 好像有点点像。 小予兮也不顾自己身上干净与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迫不及待地将旁边好几个画桶里的画都拿出来一一展开。 每一幅画上面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大姐姐,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在动,有的则很安静。 穆云朝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只见地上摆满了他之前画过的画,而小予兮正坐在这些画中间,脸上还沾了一堆的墨水。 然而,穆云朝并没有去在意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画,而是径直走到小予兮面前,将这个小脸脏兮兮的小丫头一把抱了起来。 他一边无可奈何地用手帕擦拭着小予兮圆滚滚的小脸蛋,一边轻声说道,“你啊你……” 小予兮被二哥哥如此粗暴地擦着脸,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十分乖巧地仰着头配合着二哥哥的动作。 等到穆云朝差不多把她的小脸擦干净后,小予兮才伸出自己短小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幅画问道,“那是二姐姐吗?” 穆云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停留在那幅穿着盔甲的画上。一时间,他有些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你不认识她。” “那我可以画她吗?她长得好看!兮兮喜欢。”小予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二哥哥。 穆云朝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捏住小丫头的鼻子,自恋的丫头。 她画人本就画的极好,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她记人的脸特别快,而且画出来的也是又好又快。 “让你背的书,都背完了吗?” 穆云朝的语气平静,但是眼神却带着一丝严厉,犹如一道惊雷劈向了小予兮。 小予兮被吓得浑身一抖,她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穆云朝心里暗自叹息,他实在想不明白,前世那个聪明伶俐、过目不忘的小丫头,为何这一世就变了。 穆云朝轻轻地将小予兮放下来,然后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认真地说道,“去看书。” 小予兮咬着嘴唇,执拗地与穆云朝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委屈巴巴地坐回原来的小凳子上,拿起书本,但目光却早已飘向远方,明显是在走神。 过了一会儿,小予兮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委屈,她将书本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道,“为什么土豆哥哥不用来学呀?以前都是土豆哥哥陪兮兮一起的。” 穆云朝听了小予兮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恶趣味的笑容,他一边整理着画卷,一边回答道,“因为你的三哥哥考试没有通过,还需要留在初院继续学习呢。” 穆云朝心想,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竟然连小孩子初院基础的考试都无法通过,恐怕算是穆家最为愚蠢的一人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那兮兮也要在初院学习。”小予兮有些不愿意了,眼里有些泪汪汪地看着二哥哥,带着哭腔完全地说着。 她和土豆哥哥要分开,她才不要呢! 穆云朝捏了捏眉心,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你考试过了的,得上中院了。” “我不要嘛。我要土豆哥哥!!!呜呜呜呜呜呜呜!!!” 屋内又传来了表姑娘的大哭声,和二少爷轻声细语的安抚声。 这段时日,侍卫都听习惯了。 最后哭闹的结果就是,穆云晨被莫名其妙地升到了中班。 穆云晨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穆云朝给打包扔到了中院。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块高悬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中院”两个大字。 穆云晨一脸无语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二哥,伸手指着牌匾上的字,没好气地道,“我认字,二哥。” 初院只是启蒙教育,而中院可就完全不同了。以他现在的水平,要是进了中院,恐怕第一天就会被严厉的夫子狠狠揍一顿,说不定还会闹到爹爹和娘亲那里去。 到时候,晚上等待他的,又将是一顿饱含浓浓母爱的鞭子抽打。 想到这里,穆云晨的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前世的他也就在初院里混日子,因为一直通不过考试,最后只能被打包送回穆家。这一世,他估计是没那么容易再被直接扔回去了。 穆云晨:好艰难的人生(?w?)。 穆云朝从车里将小予兮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轻轻地整理好她可爱的小挎包,然后将比较重的那个包裹毫不犹豫地扔给了穆云晨,并向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他紧紧握住妹妹的小手。 穆云晨心领神会,紧紧地牵住小予兮那软嫩的小手,稳稳地站在马车前,认真聆听着二哥对他喋喋不休的嘱咐。穆云朝苦口婆心地传授着如何照顾好妹妹的经验和注意事项,滔滔不绝,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然而,穆云晨的内心却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一种想要进去后立刻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冲动。 对于二哥的长篇大论,穆云晨基本上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追求的是速度和效率,至于二哥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终于,当穆云朝的话音刚落,穆云晨迫不及待地拽着小予兮大步迈进了院子,没有丝毫留恋之情。仿佛身后有一只凶猛的野兽在追赶他们似的,脚步匆匆,迅速消失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