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奸臣》 第1章 我爹是奸臣 当看到自己父亲离去的马车消失在清福巷的尽头。 方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老爹的气场太强了。 他这几天深刻的理解了,当一个官二代真不容易,当一个假冒的官二代简直是深处地狱。 张嘉是他的原名,但现在,顶着这具身体,那他就是方孟了。 他原本是一个享受着996福报的三无青年,结果在享受福报的时候,因为长期加班,最终因为赶时间,在路上吃早餐的时候被噎死了,等他睁眼后,就发现自己代替了方府少爷。 “秦哥,走,出去转一转。” 方孟大手一挥,喊上自己的贴身护卫。 护卫名叫秦元,是方若臻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高手。 安排护卫保护,这在全明京城的官二代中,也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了。 究其原因,还要怪方若臻这个做父亲的。 谁让他是公认的奸臣呢,这些年他做出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构陷忠良,栽赃政敌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快搞的天怒人怨了。 不对,民间对他的声讨早已是沸反盈天。 若不是他出入都有一队军士护卫左右,他早就死八百遍了。 即便如此,一年不经历几次刺杀事件,百姓还以为他已经嗝屁了呢。 作为方若臻的独子,受到的针对虽然很小,毕竟但凡有点人性的,都不会把气撒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但同龄人却没有这个顾虑,所以方孟被人敲闷棍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他就是托了那些人的福,也不知道是谁下手没轻没重的,致使原方孟被一棍子直接敲死了,自己才有这个机会李代桃僵。 因为此事,方若臻叮嘱过,尽量少出门。 但方孟初来乍到,一没有网络二没手机,整天面对无趣的仆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他在家无聊的都要长出草来了。 正好趁着老爹假期结束要去当值,出去透透气也好。 “少爷,”秦元一脸为难:“咱们还是待在府里吧。” 他也怕啊,上一次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差点让少爷丧命,老爷虽然只是斥责了几句,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安啦,这一次我保证不乱跑,”方孟踮起脚尖拍了拍秦元的肩膀。 靠,这古代人到底吃什么猪饲料长大的,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就连自己的便宜老爹,一个文官也是如此,他目测秦云的身高至少有两米,而方若臻,大概也有一米八以上。 再看看自己,一米六,真是见了鬼了。 跟特么基因突变成小矮人似的。 家里仆人的小孩在自己这个年纪,早已是一米七八的傻大个了,女子也不例外。 秦元苦着一张脸跟在少爷身后。 出了门的方孟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咋咋呼呼。 “这个好,看起来白白的鼓鼓的,摸起来软软的,好舒服,秦哥,付钱。” “少爷,咱们不是吃了饭才出来的吗?你买糕点还能吃得下吗?” “你管我,咦,这是什么?”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是清洗过的食铁兽皮毛,您买回家,垫在地上,即便是寒冬,光着脚踩在上面也非常暖和。” 我靠,罪过。 食铁兽,这不就是大熊猫嘛,古代人真狠啊,国宝都能随意动刀,算了算了。 虽然心动,但方孟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我们当做宝的东西,你们竟然这么对待的。 唉,可怜的滚滚。 这是方孟穿越过来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新鲜。 闲逛了两个时辰,眼看日照当头,方孟带着身上挂满大包小包的秦元进了一家酒肆。 随便点了几道肉菜,又让小二送了一壶酒。 “少爷,吃完饭之后,我们就回府里吧。” 这一路上,秦元从未放弃劝说方孟。 “知道啦知道啦,”方孟毫不在意,他还没逛够呢。 明京城不愧是大风朝的都城,一上午,他竟然连西市都没有逛完。 “你们听说了吗?苏天意大人的案子已经宣判了,流放边疆,我看啊,苏大人此次定然是凶多吉少。” “苏天意是清流党的一员,方若臻最恨的就是他们,这次落在他的手里,在劫难逃喽,可惜苏大人这样的清官,真是好人没好报啊啊。” “只盼着大理寺寺卿之位不要落在他的身上,不然不知道日后要制造多少宗冤假错案。” “难咯,如今方若臻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不是有其他大人的节制,以他的受宠程度,早已掌管一部了。” “唉,吃完饭我们去正义门送苏大人一程吧。” “理当如此,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间接受到了苏大人的恩泽,虽然苏大人从未提及,但我们却不敢忘。” “当年若不是苏大人执意建议修建堤坝,想必前些年咱们明京城也不会如此安逸,如今明京城百姓提到苏大人谁不是竖大拇指。” 听着他们之间的议论,方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足,但这只是因为他来此地时日尚短。 苏天意此人,他有所耳闻,最近几日,到处都是有关于他的传闻。 谁也不会相信,一位耿直的礼部侍郎会勾结外邦,泄露朝廷机密。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方孟,也绝不相信苏天意会做出叛国投敌之事。 对于此次案件,朝廷异常重视,皇上亲自参与。 方若臻作为大理寺少卿,干的就是查案的活,并且因为此案涉及到朝廷高官,自然是由他亲自带队。 怪不得今天方若臻天还没亮就急匆匆的离家,原来是做出最后的判决了。 可惜的是,苏天意最终还是逃不过发配边疆的结局。 毫无意外,这个结果,定然是出自方若臻之手,只是后面有没有皇上的影子,谁也不敢去想。 “真是不让人省心,”方孟暗自发愁。 摊上这么一个爹,他能不头痛? 做人留一线,怎么感觉老爹一点都不懂呢。 白瞎了活这么大岁数。 也怪不得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要带着姐姐离他而去。 想来也是觉得这老登不做人吧。 只是,我也是亲生的,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 因为此事,方孟也没了胃口,再加上饭菜味道很一般,他只是随意塞了两口就没再动筷子了。 反观秦元,吃的倒是欢实,跟十天没吃饭似的,不停地往嘴里塞,跟一个仓鼠一样,腮帮子鼓起来都可以吹唢呐了。 没心没肺的。 第2章 苏静舟 没了逛街的兴致,只能往回走。 刚到家,就看到马车停在大门口。 马车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方’字。 “我爹回来了?” 方孟疑惑的问道。 “看马车,应当是老爷。” 对于这辆熟悉的马车,秦云见过无数次了。 “不对啊,我爹不是说要晚上才回来嘛?怎么这大中午就回家了?” 方孟一脸疑惑。 “少爷。” 马夫梁叔见到方孟,连忙道。 “梁叔。” 方孟倒是没有什么主人仆人之分的概念。 梁叔是一个鳏夫,带着一个女儿,十年前进入方府之后,就一直在方府做马夫,是方府的老人了。 他的女儿如今十二岁,也在方府干活。 因为方府没有女主人和小姐,所以他的女儿干的都是极为轻松的活,这让梁叔对方若臻极为感激。 方孟则是来到了大堂。 “咦,这谁啊?” 大堂内,方若臻正与一少女谈话。 “秦哥,你认识不?” 秦元摇头:“我也没见过。” “难道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女?”方孟小声道。 秦元吓了一跳:“少爷,这话可不兴说啊,这要是传到了夫人那里,夫人说不定就真的不回来了。” “知道了,我爹那人我还不清楚嘛,这辈子被我娘吃的死死的,想偷腥也没那个胆子,还瞒着养大一个私生女,给他十个胆子。” 记忆中,方若臻是一个十足的妻管严。 在外,他是一个威风八面,人人畏惧的大奸臣,但是面对自己的妻子,说他是一只乖巧的绵羊都算是抬举他了。 方孟的母亲离家已经两年有余,但这两年期间,方若臻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没有碰过,天天就是忙于公务,在方孟看来,方若臻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孟儿,你来的正好,”见到方孟,方若臻给他介绍少女:“这是苏静舟,她的父亲是苏天意大人,静舟,这是方孟,比你小一个月,与你同岁。” 什么? 我靠,老爹你猛啊。 前脚将人家亲爹给办了,后脚就领着人女儿到家里来,这不是引狼入室嘛,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呢。 脑残都没这么办事的啊。 方孟是真服了。 不过这苏静舟别看才十五岁,模样倒是长开了,典型的美人坯子,比方孟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美女明星还要好看,只有一点是他不满意的,那就是身材,可能是年纪尚小,还没发育完全,有点干瘪。 “方公子。” 苏静舟轻声细语,行为举止尽显大家闺秀风范,这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气质。 方孟点头:“苏小姐。” 随后,他看向自己老爹。 干嘛呢这是? “苏家遭逢大难,苏大人将静舟托付于我,日后,她便是我方家的一员了,你要好生照料,不得欺负于她,否则为父定不饶你。” 方若臻言辞激烈,神情郑重。 闻言,方孟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你把人苏大人发配到边疆,按理说这苏静舟作为女儿,应该要仇视你吧? 怎么看起来好像你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还有,那苏天意是脑子进水了吗? 你一个大奸臣,还是他的政敌,他怎么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你? 就凭你一个月不洗澡? “爹,我记得苏大人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苏小姐的大哥,他不是还在明京城,为何……” 方若臻一摆手,打断了方孟的话:“苏韶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上有岳父岳母要尽孝,下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本就生活窘迫,哪里还能负担得起静舟的生活。” 原来如此。 不过苏天意也是轴,自己儿子混的这么惨,也不知道帮衬一下,这官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好歹也是一个礼部侍郎,正四品上的要员。 这兄妹俩生在苏家,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了解了,”方孟同情的看着苏静舟:“以后就在方府好好待着,谁要是对你不敬,直接告诉我,我抽不死他。” 苏静舟的情绪并未因为父亲的发配而有所低沉,她浅笑道:“多谢方公子的照拂。” 这妹子的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吗? 家没了,父亲也被发配了,以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这辈子大概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就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 这要换做方孟,不得哭爹喊娘,大呼不想活了。 方若臻还有公务要忙,知会了一声便离开。 留下了方孟和苏静舟大眼瞪小眼。 “唔,我先带你熟悉熟悉一下?” “一切依方公子。” 秀色可餐,虽然这个秀色有些干瘪,但耐不住长得好看,那五官,比刘天仙还要精致。 这样一个美少女,方孟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不由得有些心慌。 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主场,怕个毛。 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老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更别说一介女子,还能翻了天去? “这里是家里仆人居住的地方,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他们就好,但是我得提醒你,不要对他们大吼大叫,更不得对他们棍棒相加,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我跟我说,我来惩罚他们。” “好的。” “这边住的是护卫和军士。” “那边是水池,你没事的话,可以去喂喂鱼。” “左边是花圃,里面栽种的都是我娘最喜欢的花草。” “这个小院子是我爹住的,有四间屋子,依次是两间书房、两间卧房。” “为什么是两间卧房?” 方孟心道这我哪知道,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回答:“我不方便说,你要知道,直接问我爹去。” “这个院子是我姐的,不过因为她已经两年没回来了……你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没回来,你只要知道,以后这里就归你了,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拆了都成。” “我为什么会想着要拆呢?” “你就当我放了个屁,行了,你待着吧,我找云儿过来,以后她就是你的丫鬟了,但是我有言在先,那丫头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你不要欺负她,哼,要不是家里只有她一个适龄的女孩,我才不舍得让她听你使唤呢。” 苏静舟拉住方孟:“你等等,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什么?”方孟不解的问道:“没有忘记什么啊。” “你住的院子好像还没带我去看看。” 方孟撇撇嘴:“你要看我住的地方干什么?” 苏静舟道:“府里你都介绍完了,就你那里不让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去就去吧,我还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方孟的院子相比苏静舟所住的院子要小很多,环境也差了不少,只有两个房间,书房加卧房,随便一扫,所有角落便能尽收眼底。 “为何你的院子这么小?” 苏静舟掩嘴偷笑。 “我哪知道。” 第3章 太丑了 “看吧,有什么好看的,你说说看,这么简陋,能有什么秘密?” 方孟毫无顾忌的推开房门。 苏静舟赞同的点点头:“还真是挺简陋的。” “这是书房,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书籍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下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苏静舟转生正欲离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散落在书桌上的纸张,她将其拿了起来,念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她生在官宦之家,自小就识文断字,闲暇之时,也会作些诗词文章,但她的才华有限,曾被父亲苏天意取笑过在这方面并无天分。 但看得多,欣赏能力自然也就上来了,只凭这几句,她就能断定,方孟定然是才华横溢得大才子。 “你写的?” 方孟瞟了一眼,随口道:“抄的。” 他说的没错,《陋室铭》是老刘的代表作,他可不就是抄的,虽然在这个世界,他也可以说是他的原创,但是个人都要脸,方孟也不例外,他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抄谁的?” “刘禹锡的。” 苏静舟思虑良久,最终摇摇头:“没听说过。” 随后,她又发现桌面上还有其他的手稿,随手又拿起一张:“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苏静舟好像碰见了什么至宝,美眸铮亮,道:“又是抄的?” “是抄的。” 方孟如实交代。 但他如此坦荡的神情,落在苏静舟的眼里,却是自信十足的表现。 如果说前一篇文章方孟说是抄的,她还有所怀疑,但第二首诗只是一眼,她就能确定,这定是千古名篇,可以流传千古的诗作,她读过的诗书不在少数,不可能错过如此惊才绝艳的五言绝句。 接下来还有三张。 方孟不耐烦了:“喂,你有完没完啊,在我这里乱翻,一点礼貌都不懂。” “不急,”苏静舟笑道。 若是平时,她绝对不会如此无礼,她毕竟是苏天意亲自培养起来的大家闺秀,礼节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但此刻,她实在顾不得失礼了,因为她发现了一座宝藏,她迫不及待想看看宝藏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爱水照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又是一篇七言绝句,短短四句,就将如此层次丰富、事物繁多的画面诠释出来,简直让她惊为天人,再加上新颖的想象和拟人的作诗手法,就像是一道电流穿过她的脑海,她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作诗也能这样作。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苏静舟喃喃自语:“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一旁不耐烦的方孟忽然感觉这丫头的语气好像不太对,他歪着头看过去,不过因为角度不对,他又调整了一下脑袋,都快成歪头龙王了,最后才看到原本一直嘴角含着淡笑的苏静舟此时已经落下了小珍珠。 我去,不是吧,这么感性吗? 看诗都能看哭?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说哭就哭的本事,男人也学不来啊。 方孟毕竟不是渣男,当然,他也没渣过谁。 见苏静舟泪如雨下,他也不再驱赶于她。 他只得随手拿起一张纸递给她;“行行行,你待着吧,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就是别哭了,擦擦眼泪。” 苏静舟条件反射的接过纸张,正要擦拭,忽然反应过来,将纸张好好地平铺在桌案上:“这是上好的五云纸,一贯才能买得五十张,金贵的很,我父亲平时都舍不得用,你给我擦眼泪多浪费。” 方孟随意道:“浪费什么,我爹是谁你难道忘了?这些年他贪了不少钱,他死了之后,就全是我的了,那么多钱我三辈子都用不完,一张纸而已,浪费不了。” “公子慎言,哪有咒自己父亲的。” “没事了?没事了我就给你把云儿找来。” 苏静舟问道:“这些都是你作的?” “我不是说了吗,都是抄的,我哪有这个本事。” 方孟越是如此坦诚,苏静舟就越发肯定,这些能流传千古的诗句绝对是出自他的手。 不然得话,谁会抄袭的如此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的愧色? 想起外面对方孟的评价,除了一个奸臣之子外,并没有什么好话。 没想到,他浮夸的表面下,竟然深藏着如此惊人的一面。 “就算是你抄的吧,我可以拿来誊写一遍吗?” “为什么?”方孟不解:“你要看随时过来看就是了,没必要自己动手。” 方孟纯属是心里没点逼数了。 苏静舟直言不讳道:“因为你的字太……丑了,我怕我感悟诗句的时候,会受到影响。” 擦。 那么一瞬间,方孟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但是想到老爹的叮嘱,还是忍了下来。 竹笋炒肉不好受啊。 他活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字丑能影响人的情绪的,真是矫情。 “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苏静舟喜笑颜开:“多谢。” 这女人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呢,现在又语笑嫣然,比三月的天气变得还快,情绪太不稳定了。 以后没事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免得缠上自己。 不过,此时的他忽然有了练字的冲动。 毕竟被漂亮小妹妹这么挖苦,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感觉受到了羞辱一般。 并且在古代,有一手漂亮的书法,不管在哪都是加分项,这也算是文人的立身之本。 古代还是挺流行以字识人的,什么品德、心境等,他们坚信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端倪,当然,方孟绝对不信。 但这些也不是无迹可寻,品德方孟是看不出来,但能看出写字时候的心情,还是有根据的。 不然那么多江湖术士为何一算一个准? 凭的就是这一点。 这也让方孟找到了一个目标。 那么,模仿谁的字体呢? 颜筋柳骨? 他可没那个天分。 草书? 张旭的那种鬼画符似的草书他真的敬谢不敏,估计过两天之后,自己写的什么字都不知道。 行书? 书圣的书法,啧啧,还是算了,他怕自己的信心会受到打击。 楷书?隶书?宋体? 唉? 宋体!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被称为艺术帝王的男人。 那个被评为‘诸事皆能,唯独不能为君’的伟大艺术家——宋徽宗。 没错,就是‘瘦金体’。 有人说瘦金体很难学,因为它运笔要快,笔迹瘦劲爽利,侧锋如竹兰,同时还需要一定的艺术涵养,和平稳的心境。 但对于方孟来说,貌似并不需要从头再来,因为他以前就学过。 其中精要,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相比其他书法,这算是捷径了。 第4章 练字 傍晚,方若臻散值归来。 如往常一般,吃过晚饭后,他还需处理带回来的公务。 但是转而一想,今日家里忽然多出了一人,便在询问过仆人之后,径直来到了苏静舟所在的院子。 云儿是梁叔的女儿,也是除了那位厨娘之外,方府唯二的女性。 也是唯一的女孩儿。 云儿年纪尚小,但手艺却很不错。 此时的她正在院内做女工,见到方若臻之后,立即站了起来:“老爷。” 方若臻和蔼道:“云儿,怎么你一个人,方小姐呢?” “方小姐在书房写什么字,我本来是要给她研墨的,但是方小姐说怕我无趣,所以让我自己玩。” “好,”方若臻摸了摸云儿的脑袋:“不用等着了,你回去休息去吧。” “老爷,我还是在这里等着方小姐吧,我听少爷说,方小姐以前没做过苦活,若是我走了,方小姐要用得上我,还得去前院寻我,费事。” “以后你就别住在前院了,从明天起,你就住在院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屋子嘛,你就住那,明天让你爹帮你把被褥拿过来。” “真的?”云儿惊喜交加,要知道,下人是不能住院子的,只有在府里有一定地位的人,比如秦元,他是老爷安排给少爷的贴身护卫,才有资格住在院子里,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她抱着方若臻的胳膊:“谢谢老爷。” 方若臻笑呵呵道:“去休息吧。” 云儿欢快的跑出了院子。 方若臻摇头失笑,小孩子的童趣还真是容易满足。 或许是他们的之间的谈话让苏静舟听见了,书房门没一会就被打开。 “方伯父。” 苏静舟欠身一礼。 方若臻道:“在家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二人在石桌旁坐下。 “如何,还习惯吗?我家那小子没有欺负你吧。” 苏静舟点头:“方少爷并没有欺负我,反而对我很照顾,在这里生活其实与在……一样。” “那就好,我与苏兄虽然政见不合,但毕竟是同科进士,早年我们二人也算是亲如兄弟,后来道不同,这才少走动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不会对我们的私人关系产生影响,所以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你就好好住在方府,不要拘束,等什么时候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不会拦你。” “谢谢方伯父。” “嗯,有什么需要,寻我或者孟儿。” 苏静舟有些扭捏道:“方伯父,不知能否赠与我一些纸张,普通的即可。” “哦?”方若臻还以为她会开口要些银两,没想到却是纸张,他道:“我会交代下去,家里的纸张你随意使用,用完了找王同采买。” 苏静舟轻吁一口气,毕竟是寄人篱下,还要向对方提要求,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谢谢方伯父。” “这样,日后你的开销与孟儿一样,都是每月二两银子,王同那边我会知会他。” 苏静舟连忙拒绝,不过被方若臻三言两语便劝阻了。 她一想,一个女子身无分文确实也说不过去,毕竟身为女子,每个月那几天对身体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思前想后,便没有拒绝。 说了一会话之后,方若臻又来到了方孟的院子。 “孟儿在做什么?” 方若臻一进院子,就看到秦元像一尊雕像一样,伫立在院内。 “少爷在书房。” “哦?”方若臻大为吃惊,平日里方孟这个时候已经是躺在床上会见周公,怎么今日却还在书房? 对于自己儿子,方若臻就没那个耐心了。 问也没问,就推开了房门。 开门的声音并未影响到正沉浸在练字的方孟。 见方孟笔走龙蛇,片刻不得停歇,方若臻暗道该不会在鬼画符吧。 他走到桌案旁,站在了方孟的身侧,只见雪白的五云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而这些字的字体,自己竟然从未见过。 生动、灵活,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随后,那字里行间的骨架之感扑面而来,方若臻越看越享受,就像是沐浴在春风里,令人陶醉。 虽然其中有一些字看起来有点阻滞之感,但整体而言,却并无很大的瑕疵。 没多久,方孟换纸的微小动静让方若臻回过神来。 他问道:“你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千字文。” 方孟的嘴巴比脑子还快,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坏了。 说完方孟就后悔了,这声音,不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吗。 他怎么来了? “爹。” 方孟讪笑。 “写的不错,有长进,”方若臻不吝夸奖:“不过你这是什么字体,为何我从未见过?” “呃……这是瘦金体,是……我自创的。” 没办法,他能忽悠苏静舟,那是因为苏静年龄还小,见识少。 但方若臻不一样,这可是当年的进士,学问自是不容置疑的,步入仕途以来,在公务之余还能保证勤学不辍,哪里是苏静舟这种小菜鸡能比的,况且方若臻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多年,干的又是审问抓捕犯人这种事,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方孟这个新兵蛋子想要瞒过他,简直是痴人做梦。 以免日后秋后算账,方孟还不如实话实说,当然,这个实话实说让他有些脸红。 “瘦金体,字如其名,确实是挺瘦的,”方若臻说完,忽然诧异道:“你说是你自创的?” 对不起了老赵,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还没想好借口就被老爹发现了,你就多担待些吧,大不了我让你的字体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算是弥补。 方孟硬着头皮道:“是的。” 方若臻呆愣在原地,半响才喃喃道:“难道上苍终于眷顾我方家了,孟儿这个榆木脑袋竟然在书法一道上有如此之高的天赋。” 太好了。 他简直要乐疯了,但看到方孟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瞬间就将欣喜给压了下去,装作非常平静的说道:“不错,有为父当年的风范,我看你这字体还有很多的不足,日后需要多花时间来打磨,不要懈怠,至于这两张纸我就拿走了,你继续写。” 方孟越听越不对劲,这瘦金体还是第一次面世,你一个外行人,知道个毛的不足。 经过一下午的练习,方孟重拾了当年练字的热情,或许是因为穿越的缘故,他感觉以前许多不懂的地方,也变得更加融会贯通,他自信现在的瘦金体,已然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境界。 所以他才会对方若臻的话嗤之以鼻。 “咦?不对,你拿我写好的字干嘛?这不是偷窃嘛!” 方孟吐槽道。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个可能,那是很多老桥段。 那就是,老爹该不会把那两张纸上的东西给皇帝瞅瞅吧。 我靠,完了!!! 第5章 探亲 方孟显然是想多了,皇上日理万坤,还有数之不尽的奏折要批阅,作为宠臣的方若臻怎么会不识趣的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好好欣赏瘦金体,顺便临摹一下。 任何一种新新字体出现,都像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样,不临摹几笔能把人憋死。 方孟要是知道这种心态,肯定会说这就是病,得治。 第二天清晨。 方孟是被苏静舟吵醒的。 这让他非常的恼火。 他被九九六福报折腾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穿越成官二代,好好享受享受一下怎么了。 正欲对苏静舟恶语相向,却见那张足以迷倒所有人的俏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 骂她? 方孟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万千愤怒转化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他垂着头怏怏问道:“什么事?” “我想去我看看我哥,你能陪我去吗?” “你不认识路?” “认识。” “那你自己去。” 苏静舟委屈巴巴:“可是一个人……我不敢。” 祖宗。 方孟感觉,老爹把苏天意搞到了边疆,这是因,上天为了惩罚他,于是派了苏天意的女儿来折磨自己,这就是果。 果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父债子还,没毛病。 “等我。” “砰” 不一会,方孟穿好衣物。 “先吃饭,秦哥,你跟王管家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礼物和马车,我们等会直接出门。” 既然是探亲,就得有探亲的仪式感,礼物不能少,作为方家大少爷,在不能少的前提下,规格也要高。 不然对不起奸臣方若臻的名声。 这点王同自然知晓。 吃过饭,方孟、苏静舟、云儿、秦元,四人乘坐马车疾驰而出。 秦元不仅是方孟的护卫,还兼职马夫。 这让方孟感叹不已,在哪都得多学手艺。 苏韶是城东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虽然只有二十二岁,但已经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刚好凑成了一个好字。 这是方孟在以前羡慕的日子,可惜,他快三十了,也没有结婚,更别说一儿半女。 苏韶的妻子原先也是一名官宦之女,不过父亲因为贪赃枉法,最终落得个削官为民的凄惨下场。 不仅家产被抄没,祖产也被官府收了,身无分文的他们如今只能寄居在女婿苏韶家里。 苏韶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收入有限,养活妻儿倒是不难,但是加上岳父岳母,还有一个小姨子,那就有些为难他了。 所以他在教书之余,还跟着学生的家长学了一门木匠手艺。 这才勉强能够养活一大家子。 以上就是苏静舟跟方孟透露的讯息。 这一次,王同准备的礼物非常实用。 五袋大米,一小壶粗盐,四匹麻布,两包饴糖,再加上纹银十两。 起初方孟见到这大包小包的,还训斥了王同一顿,送这些东西,不是丢方家的脸面吗? 但是听到王同的解释之后,方孟这才知道自己错了,连连向他道歉。 原来,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才算是高规格。 要是送一些胭脂水粉或者绫罗绸缎之类的,反倒是不合时宜。 就连苏静舟也没话说,直言王管家果然事事考虑周到。 尤其是粗盐和饴糖,这两样不起眼的玩意,比十两纹银还要贵重。 在古代,盐这东西,算得上战略物资了,再加上制盐工艺处于初级阶段,本来就极为珍贵,自然是由朝廷统一控制,一般人还真舍不得买。 市面上粗盐的价格都炒到天上去了。 普通百姓对盐非常珍惜,他们咬着牙购置回来的盐都会用来制作咸菜或者腊味,这样不仅能保存食物,还能保存盐分。 至于饴糖,方孟是看不上的,甜中带着苦涩,他尝了一口就没有再碰,除非自己低血糖,否则打死不吃。 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吃到一次的好东西。 “屁股痛。” 马车上,方孟叫苦不迭。 没有减震装置,以后这马车还是少坐为好。 早知道这样,就算苏静舟跪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软。 最让他诟病的是明京城的官府。 明京城好歹是都城,也不知道好好修整一下道路,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一点远见都没有,害苦人。 方孟颠簸了一路,感觉骨头都要散架。 吸取教训,下次要提前准备好坐垫。 “快到了。” 苏静舟倒是没有感觉。 “你一刻前就说马上到了,我信你个鬼。” 方孟不满道。 “真的快到了。” “就是那里,就是那里。” 即便是心情激荡,苏静舟依然维持着她那所谓的淑女形象。 方孟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看去。 果然到了。 “城墙下边?” 方孟无力吐槽了,这再走两步就出城了好吧。 真是服了。 但是‘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方孟也只得顺应民意。 在苏静舟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来到了苏韶的家门口。 方孟下车之后,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破’。 这是一间土房子,面积也不大,按照现代人的计算方式,大约是一百平米左右。 屋内人听到动静,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小女娃跑了出来。 这小女娃穿的倒是周正,虽然身上打满了补丁,但衣服干净整洁,脸上也没有灰尘,看得出来,照顾她的人非常细心。 “你们……是谁?” 小女娃约莫三四岁,说话不算流利,但很清晰。 苏静舟确实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没错,她的眼眶又红了,她在小女娃身前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是小满对不对?” 小女娃幅度很大的点头,好像是要磕头一样:“我是小满,你是谁?” 苏静舟笑着道:“我是你姑母。” 这时,屋内走出一个老者,这位老人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看向这边:“诸位贵人来此所为何事?” 方孟用刚才差点颠破的屁股想也知道,这咬文嚼字的老头肯定是苏韶的岳父了。 当官当久了,掉书袋的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世伯,我是静舟啊。” “静舟?你是静舟?”老人虽然眼神不好,但腿脚利索,快步走到苏静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呵呵的说道:“真是你,没想到数年没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世伯,我来看你们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走走,你大嫂在家。” “世伯先别急,秦哥,把东西帮忙搬下来,谢谢。” 看着五袋大米,还有布匹,老人推脱道:“你这孩子,苏老弟出了事,你现在过得也应当不容易,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们不需要。” “世伯,您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第6章 独轮车 一番拉扯之下,老人也只得让苏静舟得逞。 抱着布匹,老他不由的感慨万千。 若是以前,身着绫罗绸缎的他,这种麻布都不正眼瞧上一眼,但是如今,他却奉若珍宝。 不得不说,世事弄人。 苏静舟抱着小满走进了土屋,安排秦元守着马车后,方孟带着云儿也进了屋子。 看着简陋到极点的环境,方孟也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简陋,没有什么家具,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显得宽敞。 很简单的用木板隔出几个房间,就算是私人空间了。 “哥哥,给,你吃。” 一个小男孩晃悠悠的走到方孟面前,干净的手上抓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味道还不错,这是什么?” 方孟也不嫌弃,直接扔进嘴里,本以为会很难吃,没想到还行。 “耗子干。” 只是,当听到小男孩的回答后,方孟只觉自己头有点发晕,还伴随着恶心的症状。 我靠靠靠靠靠。 我居然吃了老鼠。 yue “哥哥,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正要呕吐的方孟听到这句话,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不礼貌的行为。 自己弃如敝屣的东西,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说,竟然是最喜欢的食物。 他不知道是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正想着,苏静舟挽着一女子的手走了过来。 “方公子,这是我大嫂,李若从,大嫂,他叫方孟。” 李若从礼数周全的对方孟行了一礼:“谢谢方公子和方大人收留小妹,奴家代家夫拜谢。” 方孟虚扶:“大嫂不必如此多礼,家父与苏大人是多年的挚交好友,早已亲如兄弟,这是应当做的。” “对了大嫂,伯母人呢?” “我娘在后院浆洗衣物。” 又是一番见礼之后,苏静舟一手一个,将苏韶之子苏闻,也就是方才给方孟老鼠干吃的小男孩还有小满抱在怀里,手里面不停地给他们嘴里面喂蜜饯。 方孟看的真切,这不就是家里的嘛,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自己不喜欢,给孩子吃正好。 李若从的母亲是个闲不住的,嘱咐好女儿和丈夫招待客人之后,她便去灶台忙活。 没多久,一个男子风尘仆仆的回来。 见到他后,苏静舟放下了侄子侄女,一头扎进了男子的怀里,凄厉的喊道:“哥。” 随之而来的,便是她的嚎啕大哭,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得到了释放。 方孟这才知道,此前苏静舟的淡然从容全部都是伪装的。 是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面对如此家庭变故而不动容。 只是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 男子自然就是苏韶了。 这是一个令方孟极为敬佩的真男人。 别看他身体瘦弱,但他在方孟的眼里却无比高大。 自己父亲身居高位,他却从不倚仗父亲的威势作威作福,为自己谋取利益,反而是自食其力,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养活妻儿,并且在岳父一家落难之时,毫不犹豫收留他们,毫无怨言的承担起他们的生活。 如此有情有义的男人,怎么不让人产生敬佩之情。 见自己的妹妹哭声震天,苏韶这么一个硬汉也湿润了眼眶。 他拍着妹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爹不过四十多岁,十年刑期过去,我们就去接他回来,等着便是。” 苏静舟渐渐止住了哭声:“嗯嗯嗯。” 她挣脱苏韶的怀抱,端坐在一旁,李若从和云儿在一旁不停地安慰。 只是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就像两颗核桃,神情显得有些狼狈,全然不复此前淑女的形象。 苏韶对着方孟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方公子和方大人的援手,这才没让舍妹沦落街头,请受苏韶一拜。” “苏大哥客气,方才大嫂已经谢过了。” 原本苏韶对于方若臻还有些怨气,但是在得知自己妹妹被方家收留之后,怨气也就消散了。 “郎君,这是小妹送来的。” 李若从指着一旁的大米等说道。 苏韶眉头皱起:“方公子,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方府能收留静舟于苏某而言已是大恩,又岂能再收受他物。” 为了让哥哥收下,苏静舟也开始撒谎了:“哥,这是我特地给你送来的,值不了几个钱。” 苏韶眼睛一瞪:“饴糖和粗盐值不了几个钱?” 苏静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方孟。 方孟笑道:“苏大哥,我知道你有你的傲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大嫂还有两位老人可以忍,但是孩子呢?他们能忍吗?这么小的孩子却让他们天天饿肚子,你忍心?大嫂忍心吗?或者两位老人忍心?” 苏韶不为所动:“日后总是要饿肚子的,现在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我当然懂,所以我认为,你应当赚更多的钱,这样,他们日后就不用挨饿了,让他们一直处于‘奢’这个状态,不是更好吗?” 苏韶自嘲一笑:“赚钱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他只道方孟坐井观天,空口白话。 “那是你不得其法而已,整天就是按部就班,不想着开拓视野,当然,我理解你,你要为了这么一大家子的生存负责,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否则迎接你的将是万丈深渊,但如今,我这里有一个赚钱的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试一试了。” 李若从和李父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方孟,但这个家,做主的一直是苏韶,即便他们再怎么期盼,也得苏韶来做决定。 苏韶却没有妻子和岳父那么乐观,方孟是官宦子弟,官宦子弟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什么法子?” “独轮车。” 是的,独轮车,方孟发现,这个古代竟然没有独轮车这种原始的运输工具,简直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什么?什么独轮车?” 苏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 方孟带着他们来到后院,折了一根树枝缓缓讲解:“与马车不同,所谓独轮车,是只有一个轮子的车子。” 李父道:“一个轮子,那不得翻了?” “没错,一个轮子当然会翻,但是为什么两个轮子的马车没有翻车呢?” 李父:“两个轮子那么稳当怎么翻车?” “马车不翻车,不是因为它有两个轮子,而是因为它有三个轮子。” 李父连忙反驳:“孩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头我也是坐过马车的人,马车哪里有三个轮子的,四个倒是有。” “那为何两个轮子怎么不翻车呢?” “这……,不就是因为它有两个轮子吗?” 李父有些懵,一直以为马车有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是理所当然,其中缘由,他却从未探究。 对于李父的回答,方孟解释道:“两个轮子的马车跑起来不翻车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它还有一个支点……唔……你们可以理解为另外一个轮子,这个轮子就是马。” “马加上两个轮子,那就是三个支点……三个轮子,有了这三个轮子,马车自然就不会翻车了。” 在座的都是读过书的人,对于方孟的话理解的比较快,苏静舟到:“那这个独轮车岂不是连马车都不如,更加跑不起来吗?” “所以,就需要人了,我们人有两条腿,也就是两个轮子,加上独轮车一个轮子,不就是三个了吗?可以转换一下,你们把独轮车的轮子当做马,人的两条腿当做马车的两个轮子,如此一来,不就对了么。” “最重要的是,人可以调整受作用力,这个你们不用管,到时候独轮车出来之后,你们试一试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第7章 干了 然后,方孟又将剩余的独轮车结构在地上画了出来。 所有人看着这陌生的东西,全部都一头雾水。 只有苏韶这个木匠若有所思。 见他在思考,其他人也不好打扰他,于是回到了屋子里。 没多久,李母也将午饭做好了。 因为有客人,所以李母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拿了出来,逢年过节才会出现在饭桌上的咸肉和咸菜也给端上了桌。 “郎君,用饭了。” 李若从冲院子喊了一声。 随后,苏韶跟着出现。 苏静舟抱着苏闻,李若从抱着苏满儿开始给他们喂饭。 “苏大哥,还没有想好吗?” 吃饭时,方孟问道。 苏韶并不是一个没有魄力的人,深思熟虑了一会,他一拍桌子:“干了。” 被吓得不轻的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方孟道:“其实,苏大哥也不用太过急躁,你可以先独自做一个,看看效果,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大干一场。” “不用了,既然我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刚才我想了许多,独轮车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省下许多的壮劳力,对于朝廷来说,也有着重大的作用,日后征战,征用的民夫将会减少一大半,如此便够了。” “具有前景的事情,我若是不做,将会遗恨终身。” 牛啊。 方孟赞叹不已。 这么短短时间,就能想到朝廷那个高度去,苏韶不去做官还真是可惜了。 “苏大哥所言甚是,”方孟举起酒杯:“预祝苏大哥开门大吉,财源滚滚。” 苏韶黝黑的脸庞上布满了笑容:“多谢方公子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干。” “爹爹,吃。” 在苏静舟怀里的苏闻抓了一把米饭送到苏韶嘴边。 苏韶不以为忤,张开嘴,一口闷了下去。 惹得苏闻高兴地手舞足蹈。 随后,方孟将银袋拿了出来:“苏大哥,既然你要做独轮车,那前期一定是没有收入的,一大家子总不能饿着肚子等你赚钱吧,这十两银子你先收着,等你周转的开的时候,再还给我,你看怎么样?” 苏韶笑道:“这银子我会收……” 苏静舟一喜。 “就当做你入伙的本金,日后,独轮车赚了多少钱,我们对半分,如果你相信我,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方孟可没想过入伙:“不行不行,这是你的生意,我怎么能插手?再说了,一切都是你自己忙活,我肯定不会来帮忙,怎么就能拿你五成利润,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这绝对不行。” “方公子,你先听我说,”苏韶道:“我知道方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仨瓜俩枣,但这是你给我的点子,没有你的点子,这个生意就不能成,这你得承认。” “是,我是发挥了一点作用,可……” “不不不,不是一点作用,”苏韶摇头:“你的作用比我的要大,其实,刚才我说对半分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认为我分的挺多的,你这个想法若是由你们方家自己来经营,我想赚的肯定比我和你合伙赚得多,所以,总的来说,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方公子,就这样吧,就像我哥刚才说的,他做出的决定是绝不会更改的。” 苏静舟也劝道。 方孟看向李父李母,还有李若从,见他们都同意,他也没话说了:“好吧,那就这样。” 苏韶满意的吃了一口咸肉,随后问道:“苏公子,那你觉得,我们第一辆独轮车应当是个什么价格?” “前三辆不要钱,白送。” “什么?”苏静舟睁大了那本就很大的眼睛。 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前三辆直接白送给别人,那不是等于给人扔钱嘛。 只有苏韶没有太过惊讶:“方公子把你的想法说一说。” “苏大哥,你有没有核算一下一辆独轮车的成本?” “我预估了一下,独轮车的成本在三十个铜板左右,上下浮动不超过五个铜板。” 果然,苏韶还真是一个人才,刚才一会的功夫,就能想到这么多,做一个教书匠真是屈才了。 方孟非常看好他:“所以,即便是三辆独轮车也不过一百个铜板,但是运用的好,我们能赚回十倍百倍。” “首先,我们对外宣称,独轮车的售价,三贯……” 李父惊呼:“这么贵?有人会买吗?” 三贯就是三千个铜板,高于成本一百倍的售价,太夸张了。 苏韶低声道:“百姓可买不起。” 方孟却是不急,而是笑道:“我也没想着卖给百姓,而是商贾和世家。” 苏静舟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方孟的思维了:“这又是为何?” “因为技术门槛低啊,苏大哥,如果给你一辆独轮车,你需要多久才能做得出来?” 苏韶沉吟片刻:“心无旁骛,需要三天。” 听到这里,苏静舟忽然就想明白了,她道:“你的意思是,可能会有人会效仿我们?” “不是可能,是一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道德都是假的。” 苏韶紧接着说道:“按你的意思,我们赚的是快钱?” “苏大哥真聪明,”方孟赞叹道:“而且是商贾和世家的快钱,所以我们赚的这三贯,与百姓无关。” 苏静舟道:“我明白了,我们赚到了这次快钱之后,其他人就会效仿,只要是木匠,依葫芦画瓢也就都会做了,到时候必然是要比拼价格,谁的价格低,自然就能卖得出去,最后价格也就会越来越低,自然而然,百姓也能买得起了。” 苏韶叹道,对方孟道:“原来如此,方公子思虑深远,在下不及。” 李父李母和李若从也惊叹不已的看着方孟,眼中满是敬佩。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要赚快钱,那就要足够的存货,在别人没有制作出来之前,积攒一定数量的独轮车,但是我一个人,即便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制出这么多独轮车。” 方孟早已成竹在胸:“这好办,你先将一个独轮车制作出来,然后将其拆分若干个部分,我想,苏大哥应当是认识不少木匠吧,每个部分单独交给一个人做,比如咱们要做两百辆独轮车,那么每个人就就做两百个部件,这样,到时候苏大哥要负责的部分就是简单组装,我想即便是不懂木匠的,对于组装也应当不是难事。” 苏静舟激动的说道:“而且如此一来,也省了运送木头的时间。” “虽然这样会增加一些成本,但相比利润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方公子,那我们真就做这一锤子买卖?那也太可惜了。” 方孟道:“并不是,当他们将独轮车做出来之后,我们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出改装,比如加一个容器,这样无论是运送米还是水,或者是其他微小的物品,都可以快捷。” “应该不会很好卖吧,毕竟这只是增加了一点搬运的时间。” “那我们也可以卖的便宜一些,反正到时候苏大哥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进行改装。” 苏韶畅想着未来美好的场景:“我今天就动手。” 第8章 引诱 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期盼,苏韶和话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饭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闯入了一个痞里痞气的壮汉。 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李老头,你家李若格跟了我怎么样?” “王之,是我们上次说的不够明白吗?”苏韶冷声道:“若格想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我们一家都不会干涉。” 壮汉王之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戏谑的看着众人:“自由?现在嫁人哪有什么自由,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李老头点头,五十两银子我立即双手奉上。” 李父冷笑:“你区区一介屠夫,也想迎娶我的女儿,未免异想天开了。” 壮汉哈哈大笑,嘲讽道:“李老头,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威风八面的李大人呐?那都是老黄历了,别再端着架子,你看看你们一家,连吃饱饭都成问题,靠着苏韶一个人累死累活养活你们,等他死了,你们也就没了活路了,如果李若格跟了我,她至少能吃饱饭,说不定我心情好,你们也能吃饱饭呢,你说是不是,我的李……大……人。” “做梦!” 门外一声娇斥。 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出现,只见她从腰间解下一把软剑,对着王之横眉竖目。 “我李若格就是饿死,也不会嫁给你,你赶紧给我走,不然我手里面的宝剑可不长眼。” 嚯,还真有点霹雳娇娃的意思。 这性格,我喜欢。 方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嘿嘿嘿,若格,你回来了,走走走,我请你去吃好吃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吃不饱饭吗?这次我肯定能让你吃饱。” “快走开,我才不让你请呢,吃不饱就吃不饱,又不会死人,但是让我嫁给你,应当是会死人的,至于死的是谁,你可以自己猜一猜。” “若格,咱们不赌气了,”王之舔着一张脸,陪笑道:“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走开。” “若格,我王之哪里不好?你说说看,我改还不行吗?” 李若格看都没看他一眼:“你那张脸,我讨厌,有本事你把那张脸给换了。” 王之的脾气本就不好,方才极力忍耐,见李若格羞辱他,顿时火冒三丈:“李若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也不看看,周围有多少人想要嫁给我,为了你,我把他们全部拒绝了。” “与我何干?再不走,我就要动手了。” 王之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李若格,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多好,你为什么还不满意,我保证,只要你答应与我成婚,以后所有的钱都归你保管,我绝对不过问,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苍啷,”李若格宝剑一抖,直指王之,嗔怒道:“赶紧走。” “你会后悔的。” 对于李若格的宝剑,王之畏惧不已,显然此前应当是在这柄剑下吃了亏。 李父赧然歉声道:“方公子见笑了。” “无妨,我观令嫒倒是有一番侠女风范。” 李若从笑道:“她呀,就这个性子,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的,这么大了,也不见改,真不知道日后谁敢要她。” “姐,一回来你就说我,”李若格不满的坐到了李母身边。 “那你就别回来了,这样你就听不见。” 李若从打趣道。 这边,秦元悄声对方孟道:“少爷,这女子武功高强。” 方孟不以为意:“有多强?比你强?” “比我强。” 方孟本是随口一问,岂料,秦元的回答让他吓了一大跳。 他虽然不知道秦元的真实实力,但他是方若臻亲自挑选的高手,当初方若臻曾言,只要秦元护在他的左右,天下间能动他的不过二十人。 可是此时,一个小姑娘,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竟然直接让秦元亲口说出不如对方的话。 玩我呢。 方孟不由的瞥了一眼李若格。 但他怎么也看不出她哪里不一样,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嘛。 不过他也不会去怀疑秦元的话,人家武人之间微妙的感觉自己也不懂。 饭桌上,李若格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既任性又大大咧咧,没有一点高手的样子。 李父开始介绍:“若格,这是你姐夫的妹妹,苏静舟,人家可是才女。” 苏静舟尴尬回道:“过誉了。” 李若格双手抱拳,嘴里面还吃着饭呢:“久仰。” 李父不悦的埋怨道:“你看你这副德行,饿死鬼投胎似的,也不知道练武有什么用,干得少吃的多,你把小满和闻儿的那份都给吃了,有空你也要跟人家静舟学学。” “学了啊,我不是识字嘛,还要学什么?” “女工、刺绣这些才是女孩子应当学的东西,而不是舞刀弄枪,动不动就拿出剑来威胁别人。” 李若格漫不经心:“那些都没劲。” 李父气的吹胡子瞪眼:“那你就少吃点。” “不行,吃少了没劲。” 苏韶打起了圆场:“岳父大人先别说这个了,若格,这位是方公子。” 李若格头也没抬:“我知道,奸臣之子,有人出五十两想杀他。” “什么?”方孟懵了,竟然有人要杀我? 不对不对,有人想杀自己很正常,毕竟自己老爹是方若臻,可是五十两? 他的命只值五十两? 他一个堂堂大活人,名副其实的官二代,着名的奸臣之子,竟然只值区区五十两银子。 这算不算是耻辱性报价? 方孟都快被气死了。 “谁要杀少爷?我要告诉老爷,杀他全家,”云儿气急,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意,萌凶萌凶的。 方孟非常欣慰,到底是自己人,云儿还是向着我的。 “我只是知道这个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 方孟好奇的问道:“你是干嘛的?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 李若格回答道:“我没干嘛的,我就是跟着师父练武,我在师父家,那人想要请我师父出手,我师父没答应。” 怪不得,原来是只貔貅,天天练武不事生产,只进不出。 但是,方孟也从她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李若格有个师父。 既然李若格如此厉害,那她的师父该是如何强大? 也幸好她师父没有出手,不然以她师父的实力,自己此时恐怕脑袋已经搬家了吧。 万幸啊万幸。 “既然你跟着你师父练武,那为什么不在他家吃饭,还要跑回来?” “师父家比我家还穷,哪有多余的粮食给我吃?” 方孟晕倒。 原来还是个穷鬼师父,你说你没钱收什么徒弟嘛。 忽然,方孟眼珠子一转。 嘿嘿一笑。 穷? 穷好啊。 “那你想不想天天吃饱一点?”方孟引诱道。 “当然,我每天都吃不饱,还要被爹娘说,”李若格抱怨道。 “你每顿都吃这么多,害得我们天天饿肚子,你还有理了?”李父被气笑了。 “本来就是嘛,”面对亲爹,李若格即便实力高强,也不敢忤逆,只得低声嘟囔。 李父见她还敢顶嘴,怒声道:“你姐夫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张嘴,累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你呢?除了练武,还会别的吗?你要吃饱饭,好,倒是拿出一两银子,我就不管你。” “我可以赚钱,只要我接了杀掉他的任务,我就能有五十两银子了,”李若格指着方孟趾高气昂的反驳,不过想到师父的嘱托,她又泄气了:“可是我师父不让。” 我擦。 你只是为了吃饱饭,就想把我杀了?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官二代也能这么廉价。 方孟无语到了极点。 还未等李父发表,苏韶便正色道:“若格,不得对方公子无礼,方才方公子……” “没事没事,”方孟连忙打断苏韶的话,这要是让他说下去,自己怎么忽悠这个虎妞? 到时候家里有钱,李若格就可以混吃等死了,他就找不着理由了啊。 “那个李姑娘,你说你想吃饱饭?”方孟此时就像是勾引小红帽的狼外婆,一脸的假笑。 李若格揉着小肚子,一双眼睛不停地在饭桌上逡巡,像是在找谁的碗里还有没有吃干净的米饭:“嗯,每天饿肚子,好难受。” “我家倒是每天都有剩饭倒掉……” “你说什么?”李若格顿时一把抓住方孟的领子,轻松将方孟提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满是怒火:“你们居然把剩饭倒掉?” 秦哥,救我! 方孟被李若格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要不要这么恐怖? 苏韶怒意勃发的大吼:“若格,放下方公子。” 李若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连爹娘都能顶两句,但她最怕的就是苏韶。 只要苏韶一板脸,她就得乖乖听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随手一推,就能将苏韶推倒。 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第9章 到手 “姐夫,你刚才没听他说吗,他们家竟然有剩饭,而且还要将剩饭倒掉,你说过,糟蹋粮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李若格弱弱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苏韶一头黑线:“我说的是我们家,你不要推己及人,混淆视听。” “都一样嘛。” 苏韶懒得理会她,转而对方孟道:“方公子海涵,这孩子就是这个脾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方孟整理了一下被李若格弄乱的着装,摆摆手道:“我能理解。” 他能理解个锤子。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女子当小鸡似的提溜起来,而这个女子还是一个小姑娘,他一个大男人,脸都丢尽了。 既然如此,方孟也不再啰嗦了,这孩子的脾气这么躁,愿意来方府就来,不愿意拉倒。 “苏大哥,大嫂,伯父伯母,我也不绕弯子了,实话实说,我看好李姑娘的身手,她整天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也不是办法,来方府做一个护卫,不仅能约束她,还有一份工钱拿,当然,咱们都是自己人,说是护卫,实际上就是在方府陪一陪苏小姐,正好苏小姐在方府也缺个伴,她们朝夕相处,说不定李姑娘耳濡目染下,对女工刺绣这些会提起兴趣呢?” 苏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李父。 李母在他身边推着他的胳膊,一脸的急切。 良久,李父这才缓缓道:“方公子,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恕我不敬,而是令尊的名声确实有些不堪,传闻令尊遇到过多次刺杀,我怕小女在方府,可能会有危险。” “伯父请放心,”方孟道:“有危险的是我爹,我不会让李姑娘保护我爹,而是护卫我。” “如此倒是无妨,那就看小女自己的选择了。” 老头这是答应了,方孟对李若格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跟着你走,你能保证我能吃饱吗?” “当然。” “我说的是一天至少有一顿要饱饱的。” 你也就这点出息,方孟拍着胸脯道:“一天饱三顿都行。” “真的?”李若格兴奋不已,她伸出小拇指:“拉钩,骗人是小猪。” 真幼稚。 但方孟还不得不迎合她:“拉钩就拉钩。”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啊? 方孟都快被她跳跃的思维给闹崩了。 这是多么不想在家待着,这么好的爹娘,这么好的姐姐,这么好的姐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外甥,都留不住你的心? 他都有点替李父李母和苏韶夫妻不值,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那现在?” 李若格立即答应:“好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走走走。” 说着,就拉着方孟往外走,方孟一个瘦弱的大男人,哪里是她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女子对手,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拽出门外。 “这……各位,那我们走了?” 方孟迟疑。 苏韶摆摆手:“去吧,不过方公子,日后要多走动走动啊。” “那是当然。” 苏静舟告别了哥哥,然后偷偷将一个袋子塞进了李若从的手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小弟弟,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先给我说说呗。” 李若格一上车,就抓着方孟询问。 “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方孟知道这孩子以前养尊处优,但是经过这一年时间的变故,她显然已经将以往千金大小姐的包袱扔掉了,完全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 “唔……首先是米饭,这个一定要多,然后是肉,羊肉我喜欢吃,也一定要有,还有甜食,我以前最喜欢吃甜食了,可是这么久,我都没有吃过,你最好是多准备一些,我要吃一整天。” “都是小事。” 蜜饯和米饭家里有存货,羊肉倒是存不了。 古代,百姓能吃的肉很少,羊肉算是最常见的一种,然后是猪肉,但是猪肉的腥臊味太重,根本无法下咽。 相比之下,羊肉的膻味还算是能接受的范围。 想到这里,方孟觉得可以做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经常做饭,什么卤肉、红烧肉、梅菜扣肉、回锅肉,甚至有名的封肉他都做过,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做出来的味道,但也算是美味。 随着烈日变得柔和,他们也抵达了方府。 方孟揉着屁股,一脸幽怨的第一个下了车。 这年头,出趟远门还真不容易啊。 太受罪了。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他一露头,就被等待多时的王同发现了。 “怎么了?” 这大叔是方府的管家,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哪里有时间在门口迎接自己。 “是金少爷,他来了。” 哎哟我去。 这二货怎么来了。 方孟一时间有些头大。 金少爷,全名金阳,他的父亲金景与方孟的父亲同为大理寺少卿,但金景在朝堂和民间的风评,与方若臻截然相反,如果说方若臻是被世人唾弃,那金景,便是为世人所敬仰。 金景为人刚正不阿,秉公无私,在他担任大理寺少卿的这些年,手里从未出现过冤案。 所以,人家出门就不用像方若臻那样前呼后拥,生怕被人嘎掉。 金景不仅不用护卫,百姓见到他,还会主动送上自己的东西,以作谢意。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方孟深刻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每次有人提及金景,方孟就对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嫌弃的不行,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啧啧…… 当然,作为同部门的同事,无论是因为公务还是联络同事感情,金景也没少来方府串门,但是每次串门,身后都会吊着一根尾巴,那就是金阳。 所以二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了。 对于这位发小,方孟是真的没办法。 这就是一个二货。 他能二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就像是脑子不好使的二傻子。 这货与自己一样,今年十五岁。 去年,金阳偷了他爹的私房钱去青楼。 好不容易找了个姑娘共度良宵,谁料这货一点经验都没有,衣服都没脱,直接趴在人家姑娘身上睡了一晚上,害得那位姑娘一整晚都没睡着。 直言再也不接金阳的单子。 而金阳为了庆祝自己成为男人,直接将此事说了出去,可想而知,迎接他的将是什么。 父母的混合双打,外人的嘲笑,同学之间的讥讽。 可他一点觉悟都没有,依然满世界宣扬。 如今整个明京城,谁不知道大理寺金大人家出了一个二货。 连带着方孟也受到牵连,每次二人出门,别人看他们俩的眼神有一种莫名的意味,就像是看猴似的,偏偏金阳还以为那是对他的认可,非常自豪,惹得方孟独自一人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从王同这样一个大忙人都能被他吓的在门口一直等自己回来,可见这货是多么不招人待见。 第10章 红烧肉 最终,方孟还是决定与金阳见面。 也不得不见,都找上门来了,他想跑也跑不了。 其实,抛开这货那神奇的脑回路,只看表面的话,金阳还是挺耐看的,有些小帅,皮肤白白嫩嫩,倒是有当小奶狗的潜质。 “阿孟,”见到方孟,正无聊抠脚的金阳顿时站了起来。 “找我什么事?” 金阳神神秘秘的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嘿嘿,给你带了好东西。” “我不缺银子。” “我是那么俗气的人吗?”金阳好像受到了侮辱,他大声道:“真的是好东西。” “那拿出来看看!” 方孟懒得做捧哏,他可没那个时间,那边还有一个饿死鬼等着吃饭呢。 金阳悄悄松开自己的裤腰带。 “等等,”等方孟站远了,这才道:“你继续。” 他本以为金阳要掏枪,没想到却是一本书,还是一本破书。 方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货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原来还算正常。 “这什么?” 金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四下无人,他这才将破书翻开。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 方孟一整个无语。 小黄书而已。 “是不是好东西?”金阳一脸兴奋,献宝似的:“多好看,这可是我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孤品,最后花了大价钱弄到手的。” 被坑了。 方孟肯定这货被人坑了。 什么孤品,什么找了好久,都是扯淡,随便找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小摊子,里面就有不知道多少本。 虽然这些淫秽书籍是禁书,但只限于市面上,只要市面上不要出售,朝廷就不会管,至于暗地里怎么交易传播,那就是百姓自己的事情了。 民不举官不究,各自省事。 简单粗暴的勾勒几根线条,然后配上几十个字的文案,比如前朝哪个才女与家仆私通的现场,又比如敌国皇帝和妃子啥的,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 这也能叫小黄书? 我呸。 古代人的兴趣爱好真少。 “没见过吧,刺激吧。” 金阳乐呵呵的说道。 没见过? 方孟真想吐他一脸。 别说这种粗陋的插图,就是视频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什么仓井啊三上啊桐原啥的,他电脑两个t的硬盘,有一半是这些老师的艺术作品,这小黄书简直小儿科,他小学就不看了。 随后,他又有些惆怅,可惜了,他存了好几年的资源和视频,等老爸老妈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自己身败名裂的证据。 “我们可是好兄弟,有好东西就要一同分享,我今天看了一半,今晚我借给你看,明天我再过来取,”金阳拍了拍方孟的肩膀,然后脚底抹油,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好歹是一个官二代,时刻要注重身份,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猥琐? 方孟真的想掰开金阳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被咸鸭蛋黄填满了。 他一脸嫌弃的将小黄书塞进怀里,没两步就来到了厨房。 果然,饿死鬼已经在进食了。 “好吃好吃,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云儿妹妹,帮我盛一碗饭放在旁边等着,这碗我马上吃完了。” 饭桌旁边,苏静舟和云儿还有一个厨娘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若格张开血盆大口往里面塞食物。 “你这是进货来了?”方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李若格边吃边说:“你说的,保证我顿顿吃饱,你该不会赖账吧。” “我方家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赖账,不就是米饭饭菜嘛,你吃,什么时候吃饱了什么时候算。” 眼看天还没暗下来,方孟忽然感觉有点手痒,问厨娘:“张婶,咱们家有没有猪肉?” 张婶很瘦弱,但性格很好,方孟就没见她跟人红过脸,并且为人诚实淳朴,方若臻也是看中了她这个性格,这才让她掌管厨房和采买,张婶不好意思的从菜缸里拿出了一大块猪肉,说道:“少爷,这是我买给我家孩子吃的,没有动用府里的钱。” 这是整块五花肉,看那油光发亮的品质,绝对不是饲料养出来的莱猪能比的,好东西啊。 但就是这种好东西,就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处理腥臊味,卖的竟然比大米还要便宜,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张婶,能否匀一点给我?” 张婶没有丝毫犹豫:“少爷需要,全部给你都成。” “好,这是肉钱,张婶你拿着,”方孟随手从钱袋里面掏出了一块碎银子。 张婶连忙摆手拒绝,这块 碎银子至少有四钱,她买一个月的猪肉也用不了这么多。 “张婶你就别客气了,拿着,以后每天采买的时候都买个四五斤猪肉,品质都要跟我手里这块猪肉相仿,此事我会跟王同交代。” 张婶点头:“那……好吧,谢谢少爷。” “方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静舟走过来问道。 “给你们做好吃的。” 方孟卖了个关子。 苏静舟也不急,就看着他忙活。 厨房里面应有尽有。 方孟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给猪肉去腥。 这味道太冲了,不去腥根本无法下咽,也不知道张婶的孩子怎么吃得下。 去腥就要酒或者醋,方孟选择了前者。 家里不差钱。 “张婶,今天就教你一种猪肉的做法,保证你吃了还想吃,看好了,不要忘记步骤。” 对于方孟的话,张婶是不信的,她在方府做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方孟进厨房呢,能有什么手艺? 终究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 不过当她见到方孟竟然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心中又泛起了嘀咕:方少爷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到了最后,方孟发现,这个世界是没有白糖的。 饴糖的味道又达不到自己的标准,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饴糖就饴糖吧,果然,限制自己手艺的,永远是食材,而不是自己的天分。 当一股肉香味弥漫开来,吃了小半个时辰的李若格也停下了手。 “好香啊。” 她扔下一直舍不得放下饭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方孟身边:“你这是做的什么?” “红烧肉。” 李若格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好吃吗?” “不好吃。” 李若格立即怼了回去:“你骗人,这么香怎么会不好吃?” 方孟撇撇嘴:“那你还问?” “什么时候可以吃?我想吃。” 方孟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像是怀孕了似的:“你吃了那么多,没你的份。” 李若格当即就发起飙来:“你敢不给我吃,我就从你身上把那五十两银子拿回来。” 我靠!! 方孟忽然想起,这不是在苏韶家里,没有苏韶镇住她,这虎妞真要闹起来,还真没法子治住她,连忙改口:“给你吃给你吃,但是要等一会,现在还不是起锅的最佳时间。” “没事,你慢慢做,我刚吃了不少,现在还不太饿,等得起。” 还不太饿…… 那么多饭菜,进了猪肚子里面去了吗?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当面说出来,不然这孩子又要用五十两银子威胁自己。 第11章 好吃 方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李若格真实的饭量。 吃了半桶饭,七八个菜,竟然还能干进去两大碗红烧肉。 也难怪苏韶没日没夜赚钱,家里的生活还一直捉襟见肘,根源竟然出在李若格身上。 练武的人,原来是饭桶。 方孟转念一想,不对啊。 秦元也是高手,饭量怎么跟普通人一样? 难道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如李若格的原因? 貌似也只有这个理由。 正想着,就看见张婶将剩下的红烧肉装进碗里。 方孟不放心,提醒道:“张婶,现在天气热,这红烧肉过夜就会坏掉,一定要今晚就吃完,否则明天吃,会吃坏身体的。” 张婶露出灿烂的微笑:“少爷多虑了,这么好吃的肉,我家那两个哪里忍得住留到明天呢。” 她刚才也没少吃,毕竟第一次尝试这么好吃的肉食,能忍住才怪。 此时,她对方孟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厨艺。 “那倒也是。” 方孟煞有其事的点头,我果然是有做菜的天赋。 秦元早早端着一碗红烧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不太习惯跟女子同餐,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怕人家看不起他那野猪进食的吃相。 云儿吃的时候也没有女孩子的斯文,倒是挺有孝心,撑得吃不下了,这才不忘给梁叔带一份。 苏静舟在众人中算是最能忍耐得住欲望的人,虽然没少吃,但她的吃相还是那么优雅,还不忘文绉绉的评价几句。 不愧是大家闺秀,就是有排面。 与同为大家闺秀的李若格,完全是两个极端。 “张婶,我爹回来别忘记把那碗提前留着的红烧肉给他端过去。” 张婶每天要等方若臻散值回来才能回家,但是提前打扫倒是可以先做。 “好的少爷,我会一直热着。” “嗯,对了张婶,刚才你一直在我身边,这红烧肉会做了吗?” 做这玩意一次就行了,让方孟天天做,还不如杀了他。 “大概会了,不过还要亲自动手才知道。” 这么有信心? 方孟笑道:“那好,明天你来做,我在旁边指点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可是……少爷,这饴糖和烈酒……我拿不到。” “这都不是事,我跟王同说,以后只要做红烧肉,你就去拿,就说我说的……不对,”方孟嘿嘿一笑:“明天做完,给王同送去一份,只要他尝过之后,我就不信这老小子还能给你使绊子。” 张婶好像想到了王同追着自己给饴糖和烈酒的场景,也跟着微笑道:“好的少爷。” 随后,方孟在苏静舟耳边低声道:“苏小姐,我回去练字了,你也尽早把李若格这家伙驯服,让她不要动不动就炸刺。” “我可是练武之人,不要以为你们说悄悄话我就听不到,”李若格正在埋头舔盘子,用她的话来说,这么好吃的食物,放了这么多好东西,一点都不能浪费,在听到方孟的话后,立刻抬起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继续,”在没有驯服这头暴龙之前,方孟还是尽量不招惹她为好。 没多久,方若臻回来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金景,也就是金阳的父亲。 这俩父子,还真是心有灵犀。 一个先来一个后到。 毕竟家里新增一人,怎么也要跟一家之主的方若臻通个气。 “爹。” 方若臻对金景道:“金兄,你先去进去等我,我一会就来。” “好。” 与此同时,乖巧的云儿已经将茶沏好,端到正堂。 “何事?” “今日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知根知底便好。” “是李冗大人的次女。” 李冗。 方若臻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过对方的案子并不是他经手,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交集。 “秦哥说,此女的武功在他之上,由她保护我,我不会有任何事情,所以我想让秦哥回到你身边,他在,你的安全会更有保证。” 儿子长大了。 方若臻欣慰的说道:“不必了,秦元跟了你三年,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护卫这么简单,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霸气。 方孟没想到,一向以文弱示人的方若臻,竟然还有如此舍我其谁的霸气一面。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回去练字了,哦对了爹,今天我做了好东西,你可以尝一尝。” 看到方孟离去的背影,方若臻终于笑了。 因为方若臻经常会带人回家,所以张婶每天晚上都会留三人份的晚饭。 方若臻刚坐下,张婶就端着饭菜过来。 “老爷,这是少爷亲自做的红烧肉,您多尝尝。” 说了一句话之后,张婶便走了。 在外人看来,方若臻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但在方府的所有仆人眼中,方若臻是一个好主人,这么多年来,他从不对仆人肆意打骂指责,即便是犯了大错,也只是说几句便过去了,与外界传闻的暴虐完全不同,方若臻反而非常和善。 所以,即便外面如何议论,他们作为方府的一份子,也从不参与,反而会出言反驳。 “方兄,孟儿看来是长大了,还知道给你做饭,不像我家那个小子,把我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金景一想到自家那个不孝子,直恨得牙根痒痒,在外他都不敢说金阳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说不说都没区别。 若是他知道自己儿子还看小黄书,估计要原地爆炸,幸好,他还被蒙在鼓里。 “金兄说笑了,圣人云:君子远庖厨,孟儿怕是自此以后做不了君子了。” “方兄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的那张老脸都要笑开花了。” 方若臻微笑着打开盖在碗上的盖子:“先尝尝,看看这孩子的手艺怎么样。” 金景吸了吸鼻子:“咦,还挺香,就凭这香味,肯定难吃不了。” 方若臻也有些讶异,他本不对方孟的手艺抱有希望,只盼着能下咽便可,没想到刚一出场就给了自己一个大逼斗。 “唔……好吃好吃,”金景可没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年轻时练就的手速此时完全展现出来,瞬间吃了三块滑腻的红烧肉。 方若臻见他如此陶醉,顾不得想那么多,跟着品尝起来。 “肥瘦相间,香甜绵软,入口即化,”方若臻享受的闭上眼睛:“真是人间美味啊。” 金景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掉书包,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多吃一点。 当方若臻睁开眼睛时,碗里的红烧肉只剩下小半碗,他顿时怒吼道:“姓金的,你要不要脸?这是我儿子给我做的,你要吃,让你儿子给你做去。” “我要是吃了我儿子做的饭菜,你第二天就可以参加我的丧事了。” 第13章 武宁国使团 “苍天啊,太好吃了,”金阳毫不停歇的将肉块往嘴里狂塞,那一块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就这样消失在方孟的眼前,令他有些心惊肉跳,心想就金阳这样吃下去,该不会患上心血管疾病吧。 “没想到阿孟你还有这一手,怎么不早些时日拿出来,以前我吃的都是些什么猪食。” 方孟懒得理他,转而对张婶道:“张婶,等会还要麻烦你再去买一些猪肉回来,我爹晚上还要吃呢。” “好的少爷,”张婶一脸笑容,这一盆红烧肉是她在方孟的指点下的成果。 她尝了几块,味道竟然与少爷昨日所做的相差无几。 这让她非常的高兴。 她是高兴了,方孟却差点抑郁。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这张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淳朴的大婶,没想到在做饭这方面,竟然有如此之高的天分。 听老爹说,苏静舟的特点是记忆力超强,无论什么书籍,只要她认真看两遍,就能从头背到尾,简直不要太离谱。 金阳别看平时不着四六的,实际上,他也有一技傍身,那就是写文章。 九岁一篇《白云遮日》惊动整个明京城,就连皇上都听过他的名字,他是世所公认的神童。 在这个奉行‘文章千古事’的时代,加上家庭背景,金阳日后必定会走上仕途, 云儿虽然还小,但那一手极为精湛的女工让不少大人都感到汗颜。 李若格就更不用说了,小小年纪武功高强,连秦元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自己呢? 睡觉? 抄袭? 这算什么! 相比身边的人,好像自己才是废物。 麻蛋。 练字练字。 一连三天,方孟都把自己关在书房练瘦金体。 在张婶学会红烧肉之后,金阳和李若格就没再来打扰自己,这俩祖宗整天缠着张婶给他们开小灶。 猪肉便宜,王同吃人嘴软,再加上李若格和金阳也不算外人,所以也就放宽了府里猪肉的供应。 当然,李若格没心没肺,又是方孟请回来的护卫,等于就是方府的人,她白吃白喝是理所应当。 金阳则不同,毕竟是金家少爷。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不懂礼数的人,每次来访,都会带一些礼物,应当是他的父母交代过。 张婶这几天收到的礼物比她这辈子收到的还要多,全部都是金阳送的,谁让她做的红烧肉是金阳最喜欢的食物。 经过这几天的摸索,张婶在方孟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让红烧肉的味道更进一步。 对此,方孟只能干巴巴的称赞了几句。 但心里,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样。 闷的难受。 他猜的没错,张婶果然是天生的厨子。 这天,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武宁朝的使者到了。 武宁朝和大风朝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世代为敌,数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十万多人的大战,最终因为两败俱伤,草草结束了。 自那以后,两国虽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相处,但在交界处,几十年来摩擦却从没有间断, 此次武宁朝派出使团出使大风朝,其目的路人皆知,不过是为了前些日子从边疆送回来的杨卜。 杨卜乃是武宁朝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五王爷之子,算起来,杨卜也是武宁皇上的亲侄子。 不过此人在武宁朝的风评很差,比方若臻在大风朝的还要臭很多。 毕竟方若臻针对的是朝堂上的官员,与百姓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杨卜却不一样。 嗜血残暴,视人命为草芥,说的就是他。 被他残害的百姓数不胜数。 但因他的高贵的身份,是皇室近亲,武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见儿子不听管教,五王爷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杨卜日后的下场定然好不了。 于是奏请皇上,将其派到了边界,入伍磨练。 谁料这厮不仅没有收敛,趁着天高皇帝远,没了父亲和皇帝伯父的约束,竟然越发的肆无忌惮,在军中自恃身份,从不听调令,不仅漫山遍野乱窜,还纠结了一批勋贵之后到处惹是生非。 被主帅严词批评了几句之后,自信心受挫的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居然率领三千人马奔袭大风国的永平城,结果可想而知,没脑子的他毫无悬念的被俘,在得知他的身份后,深知自己无法做主的永平城主将立即将他遣送至明京城,交由朝堂诸公决断。 掐指一算,距离杨卜被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按照路程来推算,武宁朝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出使了使团,误差绝不会超过三日。 看来这杨卜在武宁皇帝和五王爷的心目中,地位还真不低。 使团入城,方孟也在围观的人群当中。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待在明京城,就像是一只笼中雀,如今有机会见识一番另外一个国家的人,他又岂能错过。 不过令他遗憾的是,武宁朝的人竟然与大风朝的百姓一模一样,就连穿着也是如此。 随行的有七辆马车,全部是用上好的材质制作而成,帘子是名贵的云丝锦。 走在使团最前面的一般都是随行的武官。 这名武官人高马大,头盔下最令人注目的是那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 “是江隆棠,没想到,竟然是他。” 很快,这名武官被见多识广的百姓认了出来。 有人问:“江隆棠是谁?很厉害吗?” 那人回答:“非常厉害,此人乃是武宁军中排名前十的高手,他的武艺高强,武器是一对裂河锏,重二十七斤,据说是由天外陨石打造,能摧金断玉,威力无穷,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方孟不由的多看了江隆棠两眼。 与李若格不同,此人体格非常宽,因为身披铠甲,无法看出他的身体究竟是如何强壮,但从他所持的武器就能猜到,身上应当全是肌肉。 他的双锏随意跨在腰间,隔着七八米远,方孟都能闻到其中散发的血腥味。 江隆棠是典型的国字脸,很符合方孟对于古代将军的幻想。 他表情坚毅,双目如炬,气质沉稳坚定。 将所有军人的特质集于一身。 在他的有意控制下,使团前进的速度一直处于匀速状态。 方孟眼睛微微一眯。 他敢肯定,此人是在炫耀武力。 不可否认,武宁朝和大风朝自几十年前的大战过后,各自走上了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 武宁朝踏上了以武立国的道路,为了鼓励百姓入伍,许下了诸多丰厚的条件,经过这几十年的潜移默化,说是全民皆兵都不过分,直接体现在他们军队人数上,从当初的三十万,暴涨到现在的一百五十万。 成为周边国家畏惧的庞然大物。 而大风朝,则是发展农业,鼓励生产,虽然其中受到了一定的阻力,但结果是好的。 如今的大风朝,可谓是国富民强。 但同样,纸醉金迷的生活磨灭了大风朝百姓的锐气。 这也是最近几年边境摩擦,大风国屡屡败退的主因。 第12章 两个祖宗 第二天,方孟依然在书房内练字。 随着对瘦金体的感悟越来越深,他的字也更加的随心所欲。 昨天开始,苏静舟也在临摹他的字体,不得不说,这妹子确实是在诗词歌赋上面没什么天赋,但在书法一道上,却还不错。 不过一个晚上,竟然临摹的有模有样。 让方孟都有些吃惊。 还未到午饭时间,方孟就听到咋咋呼呼的吵闹声。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感觉自己的脑仁疼。 金阳这孙子怎么又来了,真把方府当做自己的家了? 客套话听不出来? 对于方府,金阳非常熟悉,直奔方孟的小院而来。 方孟将上好的毛笔随手一扔,算了,没法练字了。 “阿孟,阿孟。” 典型的人未到声先至。 方孟无奈叹气:“为了一本破书,至于嘛。” “书?什么书?”金阳愣了一下,然后道:“这不重要,快点做红烧肉给我吃。” 这俩父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金景的嘴也不严实,吃人嘴短的道理都不懂。 “没有。” 方孟断然拒绝。 “别啊,你不知道,昨晚我在睡觉,我爹直接把我打醒了,说你会做红烧肉,还说比我强,我倒要看看,那什么红烧肉真有那么好吃,如果不好吃的话,等我爹回来,我就在他房间里扔马蜂窝。” 孝子贤孙呐。 方孟都不由的对这孩子竖起大拇指。 “没心情做。” 为了惩罚金大人,方孟觉得自己应该不能让金阳得逞。 让他回去给金大人上上眼药,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岂不是更好。 至少,这是方孟想要看到的。 “不行,你必须做。” 金阳开始耍起了无赖,拉着方孟的衣袖不放手。 “你继续,我看着。” 请开始你的表演。 耍赖嘛,我还真不吃这一套。 我要是松口,我就是狗。 方孟还有闲情雅致的找了个凳子,端坐在门口。 金阳见状,了解方孟的他知道,这是铁了心了啊,心想是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在方孟饶有兴致的神情中,金阳直接躺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你应该打个滚,沾一些灰尘,这样看上去就会凄惨一点。” 金阳觉得有道理,不仅滚了,还滚了两遍。 “这样才对嘛,你看,这不就有那味了吗?对了,你的衣服还得破一点,别客气,动手撕,用点力。” 金阳又不是真的傻,知道方孟在打趣自己呢,也不听他的,就这样安安静静躺着。 随后因为地上有点凉,他又往左边的太阳照射到的地方挪动了一下。 “你这是来睡觉的?” 没好戏看了,方孟又开始调戏金阳。 “你不给我做红烧肉,我就不起来,这辈子都不起来。” 为了坚定语气,金阳还重复了一遍。 “要不要点蜜饯?” 金阳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要。” 于是,二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开始聊起了天,方孟道:“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咱俩得爹,谁最有可能当上寺卿?” “你这就是废话,肯定是你爹啊,我爹老实巴交的,只会埋头苦干,你爹阴险毒辣,再加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给我爹十个心眼他都斗不过方大人。” “那也未必,我可是听说了,莫寺卿向皇上举荐的是你爹,历来寺卿之位,前寺卿的话语权很重的。” “那是他们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你赶紧去给我做红烧肉去。” “不做。” 金阳开始发疯了,满地打滚:“啊啊啊。” “方公子,你这里发生了什么,还有,他……是谁?”苏静舟开始喜欢往方孟这边跑,这不,一来就看到一只人形毛毛虫在翻滚。 “哦,他不重要,你们这是?” 方孟懒得给他们介绍。 李若格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张口就将目的托出:“我要吃红烧肉。” 方孟眉头一跳,这是让我做狗是不? 但是这小祖宗可不能惹毛了,他笑道:“你看晚上行不行?”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 地上,金阳也不闹腾了,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谈话。 方孟细声细语劝道:“现在做也来不及了,你看,都过饭点了。” “我午饭没吃,没过。” 这么不讲理,咋办? “你中午吃了,那晚上就没得吃了。” “那好,以后中午吃,晚上不吃。”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方孟忽而笑道:“那你去找张婶,她昨晚不是看着我做的,应该是会了。” “张婶说了,没有你在身边,她不敢动手。” 这就蛋疼了。 见方孟迟疑,明显是不想答应,李若格瞥见旁边躺着一个人,她也有样学样,现学现卖金阳的无赖招数,二话不说躺地上去了。 金阳见状,立即给李若格腾了一个位置:“姐姐,你过来这边,这边阳光充足,暖和。” 李若格是个听劝的,像是一只蚕一样,蛄蛹着身体挪了过去。 方孟感觉自己的心好痛,我特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见这两个祖宗。 “汪” 狗就狗吧,至少不用看着这俩玩意躺地上气自己。 “起来,去厨房。” 李若格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抓紧时间,等会我要参加一个比武,吃饱喝足之后,我才更有把握。” “比武?你比什么武?有没有危险。” 李若格虽然挺烦人的,但她就是一个小女孩玩闹的心性,心思单纯,可不能让她吃亏了。 “没有,我师父的朋友远道而来,说是要我跟他的弟子比试一下。” 方孟凑过来,舔着脸问道:“能带我一个不?” 对于武林高手,方孟一直很向往。 谁小时候没有一个飞檐走壁,仗剑江湖的梦想。 “不行。” 李若格的回复既果断又坚决。 “为什么?我只观战,保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那也不行。” 方孟怒了:“那你也别想吃红烧肉。” 李若格不满道:“你敢反悔?刚才你答应我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只是说去厨房,又没说要做红烧肉。” 面对方孟的出尔反尔,李若格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气的鼓起了腮帮子:“大不了不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婶做的其他饭菜也不错。” 方孟瞬间麻爪了。 不是,谈判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哪有一上来就直接亮大招的,自己出了价,李若格此时不应该讨价还价吗? 一点都不按照常理出牌。 方孟满心的怨念。 “走吧,去厨房。” 不看就不看,只要这妹子在自己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 金阳揽住方孟的肩头,嬉皮笑脸的说道:“还是阿孟你心疼我,记得多做一些,如果真如我爹说的那样好吃的话,我带一点回去给我娘尝尝。” 方孟叹气。 这小子轴是轴了点,但他的孝心是真的没的说。 第14章 兵器 “恐怕他们不是来谈判的,而是直接要求放人。” 方孟叹了一口气。 “哦?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方孟身边,一个身着华服的大叔不禁问道。 “很简单,武力,武宁朝的武力在我大风之上。” 华服大叔呵呵一笑:“小伙子,这行走天下可不是只看武力,还有令人折服的道义。” 若是论人生阅历,方孟自知不是这位大叔的对手,但他可是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什么没见过没听过。 “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对错和道理可言,什么道义,在绝对的武力和利益面前,不过是一堆废话。” 方孟记得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是国与国之间外交的前提。 “小伙子,你的想法有些偏激啊。” 华服大叔皱着眉头,显然是对方孟的话并不敢苟同。 但方孟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看着吧,这江隆棠炫耀武力只是第一步,等到朝堂之上,才会上演真正的精彩大戏。” “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朝堂?”华服大叔对方孟有些不喜,认为他一个小孩懂什么朝堂?不过是大放厥词罢了。 “信不信由你,换做我是武宁使团,面对孱弱的大风,只字不会提及杨卜,为了彰显武力,我还会主动提出比试,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各比一场,自然,你想看到也好不想看到也罢,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大风失败,武宁大胜。” 华服大叔森冷道:“你在小瞧我大风将士?” “我从没说过小瞧谁,这是必然而已,武宁若是想要不给一份财物,就将杨卜带走,他们就必须这么做。” “若是这么轻易就将杨卜带走,别说百姓不会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朝堂诸位大臣更不会答应。” “形势所逼,大风绝对会答应,”方孟笑着对他道:“而且是主动将人奉上,你信吗?” “小小竖子,一派胡言,”华服大叔衣袖一甩,愤然离去。 还是太年轻啊。 方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太单纯了,武宁朝持续不断地发展军力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好看? 养着这么多人,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个巨大的包袱,那武宁为何还要坚持数十年从未想过放弃? 因为他们不相信什么道义,只信奉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想必是那一场大战,让当时的武宁朝的皇帝领悟了这个道理。 这才有了如今兵强马壮、傲视诸国的武宁国。 “这不是方若臻之子?” 方孟感叹着的时候,竟然有人认出了他。 “谁?奸臣之子?” “在哪?” “在这里。” “快快快,把他堵上,别让他跑了,我今天必须让他尝尝我的佛山无影脚。”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乱。 在方若臻将苏天意发配边疆之后,百姓对他的恨意算是达到了顶点,但方若臻身边时时刻刻有一队军士护卫,他们即便再怎么深恶痛绝,却苦于找不到可以发泄的机会,只能将这份滔天怒火憋在心里。 但方孟不一样,他是方若臻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他们清楚,方若臻所做恶事与一个孩子无关,但这口气总是憋着也不是个事,就发泄在方孟的身上算了。 我靠。 方孟暗骂。 真特么倒霉。 “秦哥,撤。” 好在方孟有所准备,秦元就在他身后时刻应付突发状况。 在秦元高强的身手护卫下,方孟没一会就脱离了人群,躲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里是哪他们也不清楚,方才乱跑,根本来不及记住路。 不过此地比较狭小,到处都是碎石,应该没人追来。 “呸呸,谁这么没道德,竟然把锅灰揉成团恶心人,”扶着墙,方孟极速喘息之际,还不忘咒骂。 此时他的嘴唇就像是中毒了一样,漆黑如墨。 就在方孟将锅灰吐出来的时候,他们身后的一道屋门打开,开门的是一名女子,她看到方孟和秦元,顿时不满道:“你们怎么才来?” 方孟一懵,他看向秦元。 这人你认识? 秦元摇摇头。 “有点事耽误了,”方孟囫囵道。 “下不为例,我们双方做的都是杀头的买卖,决不能出一点岔子。” “那是当然。” “跟我来吧,老规矩先验货,”女子头前带路。 方孟与秦元对视一眼,心中好奇,这一介女子,竟然还干起了杀头的买卖,有点猛。 走进主屋,却不见任何足以让女子杀头的物品,正在方孟疑惑的时候,女子将矮桌掀开。 露出一块木板。 撬开木板,下面竟然是一个地窖。 女子点上蜡烛,沿着木梯而下。 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地窖中的情景便映入眼帘。 当看到地窖中的东西时,方孟强制自己掩饰心中的震惊。 这里面,竟然陈列着密密麻麻的武器。 有刀和长枪,最令他骇然的是,竟然还有两把强弩。 如果刀枪他还不会如此震惊,毕竟技术不高,只要是铁匠都会打造,但这是强弩,属于是违禁品,制造工艺严格保密,并且强弩仅限于军营,谁要是私自携带外出,那可是死罪。 这女子的手段竟然如此通天,她到底是谁。 还有,购买的一方囤积这么多武器干什么? 私藏兵器,确实是杀头的大罪。 可这名女子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 方孟绝不相信,一介女子,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其身后定然有人。 方孟一边假装验证兵器的品质,一边在心中默默统计。 “不错,很好,”方孟对着空气劈砍了几下:“确实极为锋利。” “那边还有,你慢慢验。” “不用了,”方孟笑道:“都是老朋友,用不着这么小心。” 此前这女子说过老规矩,那定然不是第一次接触。 “你倒是比你们那个将军大气,前两次,每次都要验一天,”女子不屑道。 显然对于那位所谓的将军不太满意。 “姑娘慎言,将军只是比我们谨慎,否则他怎么会是将军,”方孟装作不悦道。 “将军?”女子狐疑的看着方孟。 我去,难道此前的人不是这么称呼的? 日了,果然言多必失,这女子的心思竟然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不正常,早知道不说话了。 方孟暗自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嘴巴子。 “你是那只老狐狸的人?” 女子忽然道。 什么鬼? 怎么又蹦出个老狐狸? 方孟感觉自己有点转不过来。 这信息量太大了,他还是不要多嘴,要不然又说错话,可就没那么容易圆过来,只得道:“姑娘不觉自己的话太多了吗?” 女子嗤笑:“就凭你们这些人,我还真不信能成什么事,一个个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跟过街老鼠一样,还想扰乱明京城,痴人做梦。” 扰乱明京城? 方孟感觉自己又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线索。 “能不能成事,就不是姑娘能操心的了。” “哼,我还不想操心呢,反正这批货你们运走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结束了。” 结合之前女子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加上这一次就是三批货,如果每次兵器的数量都是这一次这么多,那人数足有两千多人,两千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强弩这种大杀器辅助,他们想干什么? 难道就是扰乱明京城这么简单? 方孟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第15章 长矛 方孟和秦元跟女子告辞。 在拐角处,方孟对秦元道:“你守在这里监视,我这就去寻我父亲,如果有人鬼鬼祟祟接近那间屋子,你必须将其控制住,那定然是真正与女子接头的人,他们决不能和那女子碰面,否则的话,想要抓住他们就不容易了。” “明白。” 方才种种,已经让秦元明白,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方孟找了个小水沟,将脸上的黑渍清洗干净,然后直奔大理寺。 在他刻意的隐藏下,并没有被人认出。 路边喊了一辆马车。 “大理寺。” “哟,客官这是有冤情啊,”车夫的嘴比较碎,说道:“那客官你就找对地方了,大理寺可是咱们百姓最后的希望了,不过我提醒你,要伸冤,千万不要找方若臻那贼匹夫,你要寻金景大人和莫大人,他们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呐。” 什么鬼? 我真服了,老爹,你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 怎么全世界都是骂你的。 做人能做到你这个程度,也是牛了。 方孟已经放弃抵抗,双腿张开,你们想怎么样怎么样吧。 “我听说方大人也没有冤枉一个百姓,怎么百姓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方孟试图寻找方若臻的优点。 车夫啐了一口,一脸愤然:“他是没有冤枉过一个百姓,但是那么多好官全部是他陷害的,这难道还有错?比如苏大人,没有他当年的据理力争,明京城说不定死了一半人,哪里有现在的太平盛世,你说,这样的好官方若臻都不放过,他不是匹夫是什么?不是奸臣又是什么?” 方孟弱弱说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 车夫一脸不善的盯着他:“能有什么隐情?你该不会……去大理寺不是为了伸冤吧,是不是想巴结方若臻?” 得,算了,看来是甭想从百姓口中听到老爹的好话了。 或许是感觉方孟是一个想要攀附权贵的小人,善谈的车夫随后也不再说话,并且看方孟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鄙夷。 没多久,大理寺到了。 车夫头也不回的驱车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着方孟吐了一口唾沫。 方孟郁闷的想吐血。 也就是他有事在身,不然非要拉着车夫好好评评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大理寺。 原本以为会是一栋恢弘的建筑,岂料跟平常的院子没什么两样,就是占地面积大了些。 站在门口,方孟正想着怎么进去,没想到远远就看到了金景。 “金叔叔,金叔叔。” 方孟在门口疯狂挥手。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因为他的大喊大叫早已引起了金景的注意。 “贤侄,来此寻你父亲?” 金景笑道。 看到方孟,他就想起那回味无穷的红烧肉。 “是。” “跟我来吧,你爹在处理公务。” “多谢金叔叔。” 二人七拐八拐,就在方孟要晕倒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 “方兄。” “进来。” “爹。” 屋子里只有方若臻一人。 此时,他正伏案工作。 案头则是一大叠卷宗。 这让方孟想起自己高三的那段时光,每天在试卷和考试之间来回转。 “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 既然是父子俩的私事,金景也不好打扰:“方兄,你们父子聊,我还有没有处理完的公务。” “不,”方孟拦住了金景:“金叔叔你还是留下来吧,不是家里的事。” “哦?看来是大事,好啊,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听听,你小子能有什么大事。” 随后,在两位少卿面前,方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强弩二字时,方若臻和金景眼中同时精光一闪,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当方孟讲述完毕,金景摇头叹道:“方兄生了一个好儿子,身处险境却处变不惊,与贼人周旋不露丝毫马脚,最后还能做出合理的应对方法,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贤侄这般聪慧,怕是我半夜都能笑醒。” “金兄过誉了,”方若臻客套了一句,随后道:“按照孟儿所言,这一股贼人定不是良善之辈,两千余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除了拱卫皇城的御林军和驻扎在城外的护卫军之外,城内没任何势力是其对手,若是放任他们在明京城肆意破坏,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不错,但这些人,我们怎么找出来呢?他们隐藏的这么深,我想不会轻易露头。” 二人眉头紧皱,一同思虑方法。 方孟劝道:“不是,爹,金叔叔,此事关系重大,哪里是你们两个小小的少卿能操心的?你们头上还有莫寺卿,还有皇上。” 方若臻呵呵一笑,他对金景道:“金兄,孟儿说的不错,是我们两个杞人忧天了。” 金景也笑道:“我们两个只是从四品上的小官,天塌下来也轮到我们去顶。” “不过此事也要有个说法,否则皇上那里不好说。” 金景问道:“那依方兄的意思?” “非战时一般人别说运送强弩出营,就是接触也是极少,先把这批兵器截回,如此一来,我们在皇上那里才有话语权。” “就按方兄所言。” 方若臻对方孟道:“孟儿,我这就安排人手随你前去,金兄,此行你来负责,我这边还需要想好对策。” 这是明显的分功了,金景又岂能拒绝方若臻的好意。 他杀气腾腾的寒声道:“方兄放心,金某保证,绝不让一把兵器流落在外。” 方孟忽然说道:“爹,金叔叔,我突然想起来,那女子的屋内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把长矛,应当是她的武器,要小心。” 长矛? “女子用长矛?” 方若臻只觉有些匪夷所思。 长矛的重量可不轻。 按理说,女子身体羸弱,天生力气比不过男子,所以她们选择的大多数是重量轻盈的武器,比如剑、鞭、匕首之类的。 用矛的极为罕见。 “贤侄放心,”金景道:“大理寺也不是没有高手。” 随后,方若臻和金景各司其职,一炷香之后,金景便带着人离开。 队伍中,方孟有些不解的问道:“就对付一个女子,加上搬运武器,用不上这么多人吧。” 这近百人,有些大张旗鼓了。 “不碍事。” 百余人浩浩荡荡穿过闹市,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见到他们,秦元从隐秘处走了出来:“少爷。” “怎么样?” “人已经抓获了,屋内并无异常。” 他身后,两个五花大绑的汉子倒在地上,一看就知道昏过去了。 “很好,将人交给金大人,没我们的事了。” 将人带到后,方孟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第16章 烧烤 距离方孟举报私藏兵器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方若臻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显然是忙晕了。 方孟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 与方若臻一样忙碌的还有李若格这妹子。 除了雷打不动的回来一趟吃个午饭之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就好像上班打卡一样。 而方孟则是吃腻了红烧肉,所以在练字之余,顺便又把扣肉给搞了出来。 如此一来,金阳来的就更勤了。 每次来都嚷嚷着要吃肉。 方孟可不会惯着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让他从家里掏好东西来换。 金阳也不含糊,连金大人的宝贝字画都给偷了。 方孟本想还回去,后来一想,还是自己留着。 又不是自己拿的,他有本事把自己儿子给削一顿。 想必以金景的身份,也不会因为一幅字画寻自己的麻烦,大不了到时候来个死不承认。 只是苦了金阳了。 又过了一天,傍晚方若臻唉声叹气的回来。 金景的神情与他一样,好像被谁爆锤了一顿。 随后,方孟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并不是私藏兵器的事,而是武宁朝使团。 不出他的所料,武宁国果然在宫内耀武扬威,主动提议进行比试,皇上不以为意,欣然答应,派出了最精锐的御林军下场,岂料三场比试下来,大风国被对方打的丢盔卸甲,颜面扫地。 三场比试一场没赢不说,还被武宁军士卸下武器羞辱。 满朝文武连一个屁都没放,最后还得赔笑夸赞武宁武力充沛,天下无敌。 将使团送回鸿胪寺之后,皇上当众发了一通火,军中武将首当其冲,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就连文官也受到了牵连,被皇上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反正没有一个逃掉的。 朝堂之事,方孟并不感兴趣。 倒是李若格给他带回了一个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一入府,李若格就开始嚷嚷:“五十两,你必须感谢我。” 方孟一脸懵:“我感谢你什么?你今天不要吃好吃的了?” “明天你可以跟我去看比武了,你说你应不应该感谢我?” 李若格傲娇的仰着头,好像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样。 “真的?”方孟还真就吃这一套,前几天,李若格拒绝他之后,他本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求了师父多少次,嘴皮子都磨破了,他这才同意你观战,你说你怎么感谢我?” 方孟连忙献殷勤:“想吃什么?说,我一定办到。” 能让李若格挂念的,也就是吃了。 这一点,方孟拿捏的死死的。 “唔,我想想,红烧肉和扣肉有张婶给我做,你好像没用了。” 方孟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他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你等着,我给你做个从来没吃过的,但是你得答应我,多在你师父面前说点我的好话,看看能不能也收我为徒。” 李若格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收徒你就不要想了,没戏,我师父说了,我是他老人家最后一个徒弟。” “小气劲,”方孟却不以为意,只要能让我见到你师父,我一定有办法。 “别愣着了,去做好吃的。” “我现在就去准备,等会就可以吃了。” 方孟要做的,是烧烤。 他就不信了,李若格这小丫头片子能不拜倒在我的裤……美食之下。 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羊肉和猪肉,当然,方孟最想吃的就是牛肉串,但牛是个稀缺动物,倒不是说少,而是珍贵,百姓手里的每头耕牛都有记录在册,就算是挂了,也要跟官府报备,否则私自处理,算是触犯了律法。 没有牛肉,羊肉串和猪肉串也凑合。 烧烤前,需要先做腌制,不然就没那个味了。 张婶最为积极。 其次是苏静舟和云儿,她们闻声赶来,也加入了腌制的大军之中。 只有饿死鬼一动不动。 方孟看不下去:“你有武功在身,去竹林削一些竹签过来。” 李若格不明所以:“你要扎人?” 方孟被气晕了:“我扎你个头,赶紧去。” “哦。” 李若格不情不愿的慢吞吞拿着她的软剑走了。 “方公子,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 苏静舟住在方府的这几天,口味都被养刁了,一般的食物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烧烤。” 苏静舟无法理解:“到底是烧还是烤?” “烤” 好像有点不对,有点像在骂人,他又纠正道:“是在火上烤。” 苏静舟也就是问问,在没见到实物之前,一切都是空谈,还是好好腌制肉块吧。 最终,羊肉和猪肉各腌制了一大盆。 因为天色不早,张婶回家去了。 他们几个则是将肉块串起来,放在一旁等着入味,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就在李若格即将发怒之际,方孟终于开始动手。 没过一会,肉香味就飘了起来。 因为少了一些料,所以味道并不如地球的那么好,但对于古代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若不是方孟以身做盾,拦住了想要抢夺的李若格,这孩子明天该要蹲在茅厕出不来了。 “还没熟呢,你急什么?”方孟训斥道。 “这么香,怎么可能没熟?”李若格表示不信。 “那是表面,里面还是生肉。” “我不信,先让我尝尝。” 方孟死死抓住竹签子:“你懂还是我懂?你要是再捣乱,就没下次了。” 这是李若格的死穴,她已经被方孟的美食征服,若是让她回归此前的日子,她觉得自己肯定会疯掉。 见她乖巧的坐在一旁,方孟暗自欣喜。 终于有法子让她听话了。 没一会,烧烤的香味四散开来,在正堂商谈事务的方若臻和金景二位少卿也闻到了。 “方兄,你家又在做什么吃食?怎地如此诱人?” 金景刚才虽然吃过了扣肉,已然不饿,但当他闻到这股香味,却还是忍不住。 方若臻道:“我也不知。” 金景撺掇道:“去看看?” “好。” 于是,厨房中,又多了两张嘴。 “云儿,将这些烤串给秦哥送过去。” 方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元。 云儿抱着热气腾腾的烤串,以飞快的速度狂奔而去。 “五十两,快点烤,我这边快吃完了。” 李若格的饭量就像是她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 那边苏静舟才吃了五串,她就已经吃了一把,不是一把肉串,而是一把竹签子。 方孟烧烤的速度都赶不上她进食的速度。 “贤侄,先烤些羊肉串,我喜欢。” “孟儿,金兄说的不错,羊肉串先烤些,为父也喜欢吃。” 两位少卿大快朵颐之际,还不忘催促。 方孟见他们享受着烧烤,自己却只能当牛做马,顿时恨的咬牙切齿。 一群人里面,除了云儿之外,就属自己年龄最小。 这要放在现代社会,他高低也要去劳动局举报使用童工,即便是大义灭亲也在所不惜。 “你们都在吃,就我一个人干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还有,金叔叔,这里只有你一个外人,这样白吃白喝真的好吗?” 苏静舟掩嘴轻笑:“可是这里除了你之外,无人会烧烤呢。” 方若臻在一旁帮腔:“静舟所言甚是,我们这些门外汉若是动手,岂不是添乱?烤的不好另说,平白浪费了粮食。” 金景紧跟着说道:“莫以为我不知道我卧房的那幅《猛虎下山图》去哪了,就那幅字画,你管我三年的烧烤都不多。” 李若格:“加油,别停,我还要。” 你一言我一句,直接将方孟怼自闭了。 靠。 都是大爷。 第17章 宫宴 “喂大叔,这是我的,你再抢我的,我就动手了哦。” “丫头,你看你面前都一堆了,匀给我几串,等我有了,再还你双倍。” 从李若格手里夺食,金景真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当听到双倍之后,李若格考虑了一下,好似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于是给了金景三串。 这一幕让方孟对金景投向了鄙夷的目光,这老东西,为了口腹之欲,竟然给小孩画饼,连脸都不红一下。 臭不要脸。 云儿是第一个吃饱的,只见她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将五串猪肉串放在上面。 方若臻见状,从自己身前的羊肉串和猪肉串拿出来几串放了上去:“多拿点,这里还有很多,对了,再去找王同拿一壶好酒,明日休沐,上午用不到马车,让老梁好好喝点。” “谢谢老爷,”云儿甜甜一笑。 见那小身影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金景羡慕道:“方兄,你家的伙食真是太好,我都想在你家做仆人了。” “金兄何出此言,贤侄不是每天都会带些肉食回去,你想必也没少享用吧?” 金景摇头叹气:“这逆子带回去的,大都是他自己吃了,我散值回来,只剩下些残羹冷炙,也才够拌着饭吃。” “阳儿那孩子还是有孝心的,我听孟儿说,尊夫人最近富态了一些啊。” 金阳笑道:“还得感谢孟儿这孩子,前些年拙荆大病一场,虽然痊愈,但整个人也跟着瘦了一圈,并且自那之后,一直食欲不振,眼看越来越消瘦,金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见了许多大夫,一直不见好,不曾想那日尝到孟儿所做的红烧肉之后,她便食欲大开,连吃了两碗饭。” 原来还是个厌食症患者。 方孟其实很理解,谁在这个时代生活不迷糊? 那吃的,都些什么玩意? 因为佐料稀少,味道基本上是千篇一律。 再加上除了煮就是蒸,要么就是炖,那味道,说句原汁原味不为过。 你能想象,纯羊肉只加一点盐分在里面进行水煮,是一种什么滋味? 别人不知道,反正方孟是受不了。 他们闲谈之时,却不料跟前的肉串早已被李若格这只饕餮给扒拉光了。 “贤侄,再烤些,我带回家去。” 心念妻子,金景也没有客气,妻子的身体最重要。 “嗯。” 一直到戌时三刻,差不多八点到九点的时候,金景这才告辞离去。 再晚就宵禁了。 方若臻挺着个大肚子回房休息。 厨房中,就剩下方孟和李若格还有苏静舟三人。 苏静舟还算有点良心,后面见他满头大汗,便跟着学习,这让方孟轻松了不少。 只有李若格,还是老样子,连吃了一个时辰,竟然还能吃的津津有味。 “明天多做些,我还要吃。” 最后,李若格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的烤串放下。 “若格姐姐,”李若格比苏静舟要大两岁,这声姐姐倒是应该:“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李若格却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妹妹,她苦着一张小脸:“好,但是静舟妹妹,你不要劝我学习女工了好不好……” 所有人离开,只留下了方孟一个人在做善后工作。 “这群没良心的家伙,”方孟嘴里念念有词:“我就应该下点泻药,让你们整晚都在茅厕度过。” 翌日清晨。 方孟难得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直奔苏静舟的小院。 将房门敲的邦邦响。 “快起来了。” 他大喊大叫,吵得人不得安生。 苏静舟最先起床,打开房门,露出那张不施粉黛却依然惊艳的面庞。 “方公子,今日为何这么早?” 方孟呵呵笑道:“要看比武啊。” 苏静舟这才想起来,李若格的确说过要带他去看比武:“你稍等,若格姐姐还在睡觉。” “还睡呢,”方孟不满道:“这么晚了,拜托苏小姐帮我将她喊醒。” 苏静舟文静一笑:“好。” 没一会,李若格睡眼惺忪的出现在方孟面前:“你不要吵到我睡觉。” “我也不想,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比武的,咱们赶紧去吧。” 李若格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对方孟大吼道:“那是下午,下午知道吗?” “砰” 房门被她重重关上。 方孟一脸懵逼:“她昨天有说过时间吗?” 同样被关在门外的苏静舟浅笑:“好像没有。” “吱呀” 房门打开,李若格一把将苏静舟拉了进去,嘴里还不然对方孟说了两个字:“走开。” 方孟自讨没趣的来到了秦元的房间。 秦元正在擦拭自己的宝刀。 “少爷,今日为何起的这么早?难道书院要开学了?” “没有,还有好些天才去书院,”方孟找了个矮凳坐下:“秦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你们习武之人,难道还要睡觉吗?” 秦元放下宝刀,一脸古怪的说道:“少爷何出此言?习武之人当然要睡觉,否则不得困死?” “不是,我的意思是,相比我们这些普通人,习武之人睡觉的时间是不是要短很多?” “不会。” “可是你们有真气护体。” “真气也不是万能的。” 方孟的武侠梦算是破灭了一半了。 原来这些武人,除了有一身的武力之外,与普通也没什么不同,连睡觉自由也没有。 同时,他也就理解了李若格刚才的反应,跟自己平时被人吵醒的样子如出一辙。 “孟儿,今日为何起来的这么早?” 方若臻此时也醒来了。 见到方孟之后,便出声问道。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为何每个人见到自己都要说出这句话? “爹。”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皇上念我等劳苦功高,会在皇宫摆宴,宴请百官和亲属,届时我带你和静舟前往。” “啊?”方孟惊了:“咱们大风朝的皇上这么体恤下属的吗?” “别乱说,皇上一直如此。” 当今皇上名叫陆正年,二十一岁登基,亲政二十二年,如今四十三岁,正值壮年。 陆正年原本不是太子,甚至不是先皇之子,他与先皇为叔侄关系,因上一代的原因,他自小在民间长大,从小就深刻体会到民间的疾苦。 所以自他亲政以来,奋发图强,日理万机,不敢有丝毫懈怠,最终将先皇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这才有了经济稳定发展,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 全大风朝上下,即便是最苛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中兴之主。 最难能可贵的是,陆正年并无其他特殊嗜好,平时还会练武,身体壮如牛。 再活个三四十年根本不在话下。 第18章 送快递的 中午,在方孟无尽的期待中,他们终于踏上了观看比武的路。 老规矩,马车伺候,赶车的还是秦元。 方孟可不想走路,并且提前准备好了一条薄毯垫在屁股下面。 见他如此娇气,李若格一脸的鄙视:“大男人,这点苦都受不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方孟直接怼了过去。 “我现在是管不着你,但是到了地方,你必须听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方孟不耐烦的摆手:“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还有,这红烧肉虽然是给我师父的,但也有我的一半。” 方孟一头黑线:“你每天都吃,还没吃够呢,那好歹也是你师父,这仨瓜俩枣的,你也不能让着一点?” “所以我才要一半啊。” 李若格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简直太不要脸了。 合着不是你师父的,你全要了呗? 方孟算是想明白了,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带吃的,不然的话,这护食的家伙,可能会六亲不认。 “到时候再说吧,”方孟敷衍道。 同时,心里也在默默说:反正我全给你师父,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抢吧。 城墙底下。 当方孟来到目的地后,他真的会谢。 跟苏韶一样,李若格师父的家,也在城墙下边。 同时,他也明白,为何李若格曾说她师父家穷,这哪里是穷,简直是穷到家了。 苏韶家的土房子好歹四面还有墙壁,能遮风挡雨,可是这呢,留下一面墙大摆空门是几个意思? 玩围三缺一的战术吗? 院子里,两个小男孩在嬉闹,在小孩旁边,一名少妇拿着簸箕在筛谷子。 “那位大姐你师父?” 挺年轻的啊。 “当然不是,那是师父的儿媳,师父他老人家在屋子里呢。” “可是,”方孟看着这丁点大的院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在这里比武会不会显得有些狭小?” “你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在这里啊,”李若格用看傻子的看着方孟:“我们是来接我师父的,比武在别的地方。” 李若格潇洒的跳下马车,跟少妇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进屋了。 “这位大嫂,您好。” 方孟则是对少妇道。 少妇笑道:“若格的朋友?” “是的。” “若格这孩子可不好相处。” 知己啊。 方孟想哭,岂止是不好相处,那是非常不好相处。 若非自己用美食将她圈住,止不住这几天在方府闹出什么乱子呢。 “大嫂说笑了,若格就是小孩性格,顺着她来,就没事的。” “你倒是看得透,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哥哥,你那个是什么?” 一个个头偏高的男孩问道。 另外一个男孩也好奇的看着方孟手里提着的坛子。 “这是我送给若格师父的礼物。” 个头偏高的男孩又问:“里面是什么啊?” “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两个男孩都不由得眼睛一亮,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少妇呵斥道:“没礼数。” 男孩顿时都低下了头。 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好吃的时候。 方孟不以为意。 正要说什么,就在此时,李若格抬着一块木板走出了屋子,那样子,方孟好像看到游戏里面的举火焚天的技能。 木板之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李若格将木板轻轻放在地上。 “师父,这就是我说的方孟,你拒绝的那五十两银子。” 方孟无语,能不提五十两银子吗? 每次听到五十两银子,他就感觉自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非常膈应。 看样子,李若格的师父应该是残疾,这才会躺在木板上,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愿意被人抬着走。 方孟没有当面询问缘由,道:“老师父,初次见面,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点吃食能拿得出手,勿怪。” 老者冷笑:“那可是方府,怎么会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你拿回去吧,方家的东西我怕脏。” “老师父此言差矣,这是晚辈的一番心意,亲自做的,与我爹无关。” “作为方若臻之子,说出此话岂不令人笑掉大牙?你吃的用的,有哪一样不与方若臻有关?” 我靠,这老家伙,嘴巴有点狠啊,怪不得落得个残疾,怎么看怎么活该。 “师父,这真是他自己做的,”就在方孟愠怒时,李若格出声劝道:“我亲眼所见。” 面对李若格,老者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但还是对方孟不理不睬。 方孟无奈,只得将坛子交给少妇。 少妇看了一眼公公,见他没说话,随后便招呼两个儿子:“看你们馋的,来吧。” 虽然有些失礼,但有哪个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坛子密封的很好,香味并未走散,当打开的那一刹那,香味便直冲天灵盖。 “娘,好香。” “好香。” 少妇强忍着欲望:“公子,这等好东西,如何使得。” “大嫂,这没有什么,你们先尝尝,若是喜欢,日后我让若格顺路送过来。” 少妇从屋里拿出三个缺胳膊少腿的小碗,盛的第一碗是给老者的。 香味弥漫,老者却依然固执的偏着头。 李若格从少妇手里将碗接了过来:“师嫂,我来吧。” 少妇也不将她当外人:“嗯,若格你辛苦了。” 那边,两个男孩正在细细品尝。 “娘,太好吃了,你吃。” 高个男孩笑嘻嘻的夹了一块肥肉比较多的肉块送到少妇嘴前。 这不是说男孩不孝,而是这年代,肥肉代表着油水,这才是好东西。 少妇当即被红烧肉的口感折服,她对着方孟感叹道:“公子真是心灵手巧,如此美味竟然也能做的出来。” “大嫂过誉了。” 那边,在李若格不停地撒娇下,老者也终于挡不住,这才不情不愿的吃下了一块。 虽然没说话,但那小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孟嘿嘿一笑。 老者最看不惯方孟的这副表情,嘴硬道:“方若臻的儿子也就这点庖厨本事。” 你大爷。 方孟脸上的笑容一僵,吃人嘴短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这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心中腹诽不已。 “走吧,那边该等急了。” 老者的话就是命令,李若格将碗筷递给方孟:“车上吃。” 方孟撇撇嘴,一番真心喂了狗,还不如扔了。 “大嫂,我先走了。” 少妇笑道:“小心一点。” 方孟又道:“大嫂,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过活?” 少妇叹道:“还能做什么,给人家洗洗衣服,饿不死。” 都穷到家徒四壁都不如,也只有饿不死这个要求了。 “愿不愿意做点生意?” 看在我这么照顾你儿子和孙子的份上,老头也应该收我为徒吧。 “我哪有那个本事,”少妇苦笑摇头:“我只盼着将江儿和伦儿平平安安养大,若是能看到他们娶妻生子,此生也算无憾了。” “大嫂,你觉得这红烧肉拿出去叫卖,生意会好吗?” “那是当然,这红烧肉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食,其他人定然也不例外。” “那我将红烧肉的做法教给你如何?” 少妇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这是公子的秘方,想必珍贵无比。” “大嫂,这红烧肉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食物,平日里想做就做,根本谈不上珍贵,我也没想过用这点东西去赚钱,但是如果你学会了,对于你还有两个孩子而言,也算是有了一份收入来源,日后他们娶妻生子,至少不用过的如此拮据了不是吗?” “这……” “大嫂,你不必这么快做决定,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跟若格说,让她带你来我家。” “那就多谢公子了。” 告别了少妇,方孟坐上了马车。 李若格藏不住事,见他回来,便立即问道:“五十两,你跟师嫂说什么了?” 方孟没有隐瞒,将刚才的谈话叙说了一遍,随后问道:“若格,你师嫂的人品怎么样?” 李若格还未回答,就听到老者怒道:“我儿媳的人品是世界上最好的。” 得,这老头,真是一个火爆脾气。 “自从师父不能下床之后,师嫂照顾这个家七八年了,不仅对师父和两位师侄照顾的无微不至,还需要赚钱养家,虽然过的不好,但从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除了姐夫,就是师嫂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孟感觉在她师父面前,她好像就没了那股小孩子的心性。 判若两人。 “那你劝劝你师嫂,”方孟拍拍李若格的肩膀。 “不用劝了,我替师嫂答应。” 对于李若格越俎代庖的行为,老者难得的没有阻止。 他确实是讨厌方若臻,但这对于自己的儿媳还有两个孙子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决定。 如今的他已是一个废人,本就对儿媳孙子心存愧意,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喜怒而斩断儿子和孙子的未来。 “那好,我们走吧。” 马车内部空间有限,李若格还需照顾老者,方孟将薄毯交给李若格:“垫着,这样躺在硬实的木板上不好,颠簸的时候会磕到身体。” “嗯。” 方孟走出车厢,坐在副驾驶位,秦元忽然道:“秦怒。” ? “什么?” “他是秦怒。” “你认识?都姓秦,难不成是你的族人?” “我与他素不相识,但我认得他,曾经冠绝天下的顶尖高手,一代宗师,当年一人双锤,将整个江湖杀的十年不敢兴风作浪。” “我去,这么牛逼?” 方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这垂暮老人曾经还有如此辉煌的时候。 不过他想到一个问题:“一人双锤?你说他的武器是双锤?那为什么若格的武器是软剑?” “少爷,你也看到了,无论是秦怒还是李姑娘,他们的家境都极为窘迫,上等的双锤他们哪里能买的起,相比双锤,剑要便宜许多。” 原来是这样,他记在心里。 方孟低声道:“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被人追杀,打断了双腿,然后自废去一身武功。” 说了等于没说。 在李若格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一家高门大户门口。 龙门镖局! 原来是一家送快递的。 不过为什么看到这家镖局的名字,方孟的思维就开始发散,也不知道当家的是姓佟还是姓陆。 门口,已经有许多的马匹和马车。 看来这次比武的规模不小啊。 李若格刚下车,就有人将她认出来。 “三年没见,老残废竟然还没死,真是太遗憾了。” “小丫头,这废物已经教不了你什么,还是跟我吧,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 对于他们的话,李若格充耳不闻,无视所有人,抬着秦怒走了进去。 方孟交代了秦元几句,连忙跟在李若格身后。 龙门镖局是明京城第一镖局,是不差钱的主。 连普通的走廊柱子都镀了一层金。 比方府要气派的多。 越过前院,便豁然开朗。 足有一个足球场的空地呈现在方孟的眼前。 便是他,也不由被龙门镖局的大手笔惊呆了。 明京城可是寸土寸金啊。 这得花多少钱。 md,原来古代人就知道,快递这玩意赚钱。 天杀的资本垄断。 “我们的位置在哪?” 方孟左顾右盼,位置很多,但没有放牌子。 李若格伸手一指:“那里。” “我去,姑奶奶,那可是东道主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每次龙门镖局找人比武,我们都是坐在那里。” “我还没问呢,这送快递的比武,关你师父什么事?” “我师父可是高手,虽然现在没了功力,但他看人的眼光却没落下,龙门镖局寻我师父来此,便是看中他的眼力,看看能不能在这些人中找出几个好苗子,为此,龙门镖局每次都会给十两银子的出场费。” “好吧,赚钱嘛,不寒碜,那我应该坐在哪里呢?” “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便好。” 得,自己算是被抛弃了。 既然随便坐,那就得要找个视线比较好的。 最里边肯定不行,要是被波及到,那可没那个本事避开,最后面也不行,那么多人,随便有个长的比他高的,他就直接看后脑勺吧。 忽然,他瞥到了一个人。 此人杵着一根长矛。 用长矛的人很少,方孟放眼看去,只有此人。 第19章 摇人 不知怎地,他鬼使神差的坐到了此人身边。 那人并未理会方孟,就像是一根木头一样,身体笔直,双目直视前方。 会场内,人越来越多。 直到一人的出现,便再也无人进来。 怪不得李若格说让自己随便坐,原来根本就坐不满人,方孟目测,上座率不到四成。 但即便如此,也有两千多人。 这些人中,很多都拿着兵刃,只有少数双手空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看客,还是将兵刃隐藏起来。 那人进行了自我介绍,原来此人便是龙门镖局的当家,方孟猜错了,他既不姓佟,也不姓陆。 此人名唤展羽。 随后,他陈述了此次比武的目的。 这让方孟一直翻白眼。 原来这么大排场,目的是招人。 这也难怪,龙门镖局在全国各地都有业务,摊子大了,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需要身手好的员工。 只是,如此大张旗鼓举行如此盛大的比武仪式,好像没有必要吧。 怀着这个疑问,场上的比武也开始了。 虽然没有飞檐走壁,但也算是非常精彩,尤其是各种大招释放,方孟好像看到了五毛特效。 但看多了,也有审美疲劳,没多久,方孟就有些无趣。 他便开始观察周围。 奇怪的是,有一部分人,他们的视线并不是场上,而是东道主那边。 方孟观察了一会,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妥。 没人作妖。 那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们,并且,方孟感觉自己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仇恨。 他们又是在仇恨谁? 难道是龙门镖局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他们对展羽恨之入骨? 方孟胡思乱想。 忽然,他发现身边这位持矛的武人嘴唇轻动。 不停地念叨着两个字。 秦怒? 方孟猛然惊醒。 这些人的目标,竟然是秦怒。 他忽然想起路上秦元说的话:当年一人双锤,将整个江湖杀的十年不敢兴风作浪。 难道,这些人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来复仇的? 这么多人,作为举办方东道主,展羽不可能不知道。 那为何会选择在龙门镖局动手? 明明在李若格不在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秦怒。 不管了,李若格这孩子虽然有时候很令人恼火,但他答应了李冗,不会让她涉险,即便此事与他无关。 他悄悄退了出来,来到了门口,秦元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立即去寻我爹,多派点人手过来,这里马上要出大事。” 对方人多势众,还是摇人比较安全。 秦元绝对是一个好辅助,一句话没问便驱车离开。 方孟转身回到会场。 因为是多组同时捉对厮杀,即使人数众多,第一轮却也很快就结束了。 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 一个多时辰过去。 最终,由一名剑客获得了第一名。 就在很多人认为比武结束的时候,却见那名剑客剑指秦怒,朗声道:“秦怒,你可还记得阳山邱家吗?” “还有我,阳山孟家。” “湖业城,关家。” “明海,我爹名封百泉。” …… 一个个武人站了起来,足有一百余人。 不知情的武人顿时目瞪口呆。 干嘛呢? “哈哈哈,原来皆是宵小之辈的后人来寻仇了,”秦怒虽然是残废,但他丝毫不畏惧,他笑声震天:“来吧,死则死矣,你们一起上。” 李若格站在他跟前:“师父,放心,只要徒儿在,他们休想近身。” 秦怒欣慰道:“为师限制了你这么久,你不要怪我就好,今日你便放开手脚厮杀一场,无论什么后果,由为师一人承担。” 李若格并没有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畏惧,反而异常的兴奋,但是,她还有一个问题:“展大当家的,他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展羽一脸无辜:“李姑娘高看展某了,展某也不知。” “知与不知,稍后再做计较。” “李姑娘,怕是没有稍后了吧,你认为你一人能敌得过这么多人?” “你就不怕朝廷严查吗?” 展羽有恃无恐:“李姑娘可能不知道,就在昨日,宫内传来消息,皇上放话了,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不波及百姓便可。” “那我就放心了。” 李若格双手一探,竟然从腰间拔出两把软剑。 面对群情激奋的百余武人,在所有震惊的表情中,她双脚一蹬,义无反顾的从台上飞跃而下。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名剑客。 “飞花剑影” 李若格娇喝一声。 手中的双剑一抖,原本的剑身被一朵朵娇艳的花瓣笼罩,变成了一根花枝,非常赏心悦目。 但剑客却是神色一变,距离还很远,他便从中感受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他有种预感,若是自己不退,片刻之后,他将会成为一具尸体。 感觉,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东西,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自己的第六感,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急速后退。 但他这一退,可就害苦了周围的其他人,他们不明所以,只是见到李若格竟然一人对他们发起攻击,被小瞧的感觉令他们怒火中烧,果断迎了上去。 “噗噗噗” 花瓣迅速从剑身剥落,化为一道道能置人于死地的利器。 “咚咚咚” 在李若格身旁的武者陆续倒下,倒地的声音与旁人的吸气声交相呼应。 十几个高手,一个照面就被李若格全部杀死。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这是方孟第一次亲眼目睹杀戮现场,看着那汩汩而下的鲜血逐渐化成一条小溪,他终于忍不住反胃,开始呕吐。 太特么血腥了。 古代太不好混了。 动不动就杀人。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李若格这句霸气十足的话响彻全场。 她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底气,方才不过是牛刀小试,便能震慑群雄。 “不要怕,她只有一人,就算是耗,我们也能耗死她。” 剑客的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顿时驱散了众人的惧意,提升了一定的战意。 “上。” 所有人一拥而上。 李若格丝毫不惧,左右开弓,两把软剑在她手中就像是两条游龙,剑影重重,将自身防守的密不透风,顺势还能做出反击。 在他强悍的武功下,敌人的人数陆续减少。 而李若格,身除了长发有些凌乱外,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但人力有穷时,李若格虽然武力强大,她毕竟是一个女子,随着体内真气消耗过大,她的气息开始紊乱。 额头上也随之冒出了汗珠。 “她快坚持不住了,”剑客不愧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高手,交手时,还能一心二用,对李若格观察的如此仔细。 “杀了她,我们就可以找秦怒报仇了。” “冲啊。” 这些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个个悍不畏死。 面对连杀五六十人的李若格,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害怕。 方孟在一旁心急如焚,怎么老爹还没到? 那边,秦怒靠在木板上,亲眼目睹自己弟子和人陷入苦战。 “老头,我先带你走,那死丫头见你没在,肯定也不会死战了,这样一来,你跟她都能活。” 方孟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战场时,他偷偷摸摸来到了秦怒身边。 秦怒笑道:“不必了。” 这是这老头第一次对自己露出笑容,方孟还真有点不适应:“必须走,你死了就死了,但若格才十七岁,正是如花的年龄,你怎么忍心让她陪着你一起死?” “我是说,我们走不了。” “可以……” 方孟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展羽对他展颜一笑。 这孙子。 秦怒说的不错,他们走不了。 展羽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这位少侠,不论你是谁,此人,你动不得。” 展羽给方孟的印象就是一个笑面虎,皮笑肉不笑,看着就渗人。 “关你屁事,你是那群人的儿子还是孙子?这么顾着他们?” 方孟最看不惯这样的虚伪小人,顿时就破口大骂。 展羽却不以为忤,根本没有搭理方孟,这让方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的一批。 走不了就走不了。 战场中,李若格终于露出了破绽,被剑客一把刺在了胳膊上。 她的衣衫瞬间染红。 但她只是闷哼一声,武功招式却没有出现一点的乱势,好像受伤的不是她一样。 方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走动,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顶级高手,将这群以多欺少,丢尽男人脸面的王八蛋全部嘎了。 有一就有二,李若格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她的对手,还有三十多人,这三十多人能活到现在,除了运气之外,本身实力也不容小觑。 终于,急切的方孟忍不住了:“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介女子,你们摸着你们那黑了的心,扪心自问,谁不比她年龄要大?你们爹娘要是知道他们的儿子居然做出如此臭不要脸的事情来,不知道会不会从坟墓里面爬了出来给你们几巴掌,吐你们几口唾沫,再骂你们都是没卵蛋的男人。” 方孟的音波攻击起到了效果,有两人心神一松,被李若格抓住了机会,瞬间将他们送去见父母。 但也是此时,李若格终于坚持不住,一个踉跄,身形一顿,被剑客连刺两剑。 幸好李若格护住了重要部位,这才没有性命之忧。 “铛铛铛” 李若格不堪重负,接下了几剑之后,爆退了数米。 这时,她身上已经被鲜血覆盖,就像是一件血衣,这些血迹中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畜生,一群畜生,我要是你们,早就挥刀自宫了,因为你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活着除了污染空气,恶心别人,没有任何的作用,你们还是自杀吧,这样,不仅对我们好,不用看着你们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还能给你们自己解脱。” “闭嘴,”剑客怒喝。 “闭你大爷的嘴,嘴长在老子身上,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就许你做,不许别人说了?” 其他与此事无关的看客看向剑客等人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欺负一个弱女子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被人反杀近百人,简直是丢人现眼。 剑客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他怒不可遏立即冲向方孟:“我要你死。” 我草! 看着杀意腾腾的剑客,方孟直接吓傻了,最主要的是,他没地方躲啊,后面就是秦怒那老头。 “叮” 就在方孟肝胆俱裂之时,一个铜板将剑客手中的剑打偏。 “是谁?” “是我。” 只见不远处,一人缓缓走来。 此人方孟并不认识。 但对方显然认识方孟。 “方公子,在下来迟,让方公子受惊了。” 我又不是女的,受什么惊? 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害怕。 “你是……” “方大人稍后便至。” 原来是老爹的人,方孟后怕的瘫坐在地,没好气道:“这么慢,我都要被人杀了,他是不是重新想要练个小号?” 他又对那人道:“快快,帮我看看那死丫头的伤势,还有没有得救。” “你究竟是什么人?”剑客惊怒交加。 对方的实力,甚至比李若格还要强,真是见鬼了,难道是世道变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顶级高手。 “你稍后便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尔等父辈之死,我也有一份功劳。” “什么?” 剑客又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悠然走到李若格身边,检查了一番她的伤势之后,他秦怒说道:“这孩子真是天纵奇才,秦怒,把她让给我如何?” 秦怒仰天大笑:“狗东西,以前老子有什么好东西你都要抢,现在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了吧,我告诉你,没门,这孩子是我的弟子,死也不让你。” 看来,二人应当是老相识了。 那人冷哼:“咱们各凭本事。” 此时,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随后,大批人马抵达。 为首的,便是方若臻。 当他看到满地血迹的时候,竟面不改色,见方孟并没有受伤,他转而对展羽道:“展大当家别来无恙,没想到今日我们又见面了,昨日我说过,我们很快会见面的,这不就应验了。” 展羽从容不迫的道:“方大人乃是朝廷重臣,位高权重,我龙门镖局小家小业的,方大人自然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展某一介平民,又岂敢阻拦。” “如果作为天下第一镖局的龙门镖局也是小家小业的话,天下间就没有豪门大户了,”方若臻淡笑:“此次龙门镖局发生流血事件,并且规模如此之大,作为大当家的你,需要跟我去大理寺做客几天了。” “当然,可是我听说江湖事江湖了,我想方大人应当不会为难展某吧。” “那就要看大当家牵扯多深了,请。” 第20章 秦怒 方若臻就这样带着展羽和幸存的那三十多人走了。 只留下秦元一人。 方孟气的牙根痒痒,这老登,咱们走着瞧。 “喂,这位大佬,若格怎么样了?” 方孟问道。 那位被秦怒称为狗东西的高手道:“无碍,只是有些脱力,恢复片刻就好了,不过你小子方才骂人的话,倒是挺难听的。” 方孟可不怕他:“那你说,他们该不该骂?” “呵呵,”高手微微一笑:“骂的倒是不错,你小子有几分胆色,只是过于怂了些。” “你废话,我就一普通人,他们个个武艺高强,我不怂怎么办?没尿裤子就不错了。”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不是吧,我真有学武的天分? 竟然引得这位大佬竟然主动要收我为徒。 方孟大喜过望。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样的好机会,他可不能放弃了,立即行跪拜礼,完全不给对方后悔的时间。 高手哭笑不得:“我只是说要教你几招,可不是收你为徒,这是两码事。” “都一样都一样。” 方孟顺杆往上爬:“弟子方孟,不知师父尊姓大名。” “他们喊我怨鬼,至于我真实的名字嘛……好像是白小明,秦怒,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秦怒点头:“我还以为你忘记你的名字了。” 白小明赞同道:“不多想想,怕是早忘了。” 小明! 方孟差点笑出声,怎么一股小学生的味道。 既然是拜师,那就得有拜师礼,但想想此刻的处境,方孟认为还是先搁着。 李若格醒了。 刚才这丫头一直昏迷,所以对后面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一醒过来,就对着白小明猛戳。 可惜,别说她此时极为虚弱,攻击绵软无力,即便是她全盛状态,也不是白小明的对手。 见怎么也无法命中目标,李若格顿时急的要站了起来。 “若格,别闹。” 还是秦怒的话管用,李若格转头看去,见师父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小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李若格:“此间事了,我便离去了。” “等等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寻你呢。” “你爹自然知晓,不过应当用不着你来寻我,我闲来无事,自然会去方府做客,我听你父亲说,你在庖厨这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届时可不要让我失望。” “师父放心,”方孟立刻接话:“一定让您吃的满意。” “走了。” 白小明就像是一个随意溜达的邻居大叔,晃悠悠的离开了会场。 “秦哥,帮忙把秦老头抬到马车上,若格,你还能走得动吗?” “可以了。” “那我们也走吧,这鬼地方,”方孟对于自己老爹的怨念都快要凝成实质拉了:“我爹也不知道清扫一下,这么多尸体和血迹,跟地狱一样。” 将秦怒送回家,回到方府已经过了申时。 这一天是惊心动魄的,也是令方孟后怕的一天。 “若格姐姐怎么了?” 远远的,苏静舟见到虚弱的李若格后,一脸的担忧。 平日里李若格充满了活力,如此萎靡的状态,她还是第一次见。 “先把她扶进去,我让王同找个大夫。” “不必了,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并无大碍,明天就好了,”李若格的声音飘忽:“你去做些好吃的,我等会要吃。” 漂亮。 都这个熊样了,还惦记着吃呢。 回到方府,李若格便又重新恢复了那个饿死鬼的状态。 交代好苏静舟之后,方孟来到了厨房。 张婶在准备晚上的食材。 方孟一进来就说道:“张婶,不做其他的了,猪肉全部用来做红烧肉,羊肉先腌制起来,等做完红烧肉之后,我们做烧烤,对了,米饭多煮一些,比平时多煮一半,我先切羊肉,你先忙其他的。” “好的少爷。” 没过多久,方若臻回来了。 方孟一肚子的疑惑想要得到他的解答,于是跟张婶招呼了一声,半路遇见王同,便让他去厨房给张婶搭把手,那么多猪羊肉,张婶一个人处理还是有些费力。 王同欣然答应,自从吃过红烧肉之后,他现在就盼着这一口呢。 方若臻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随行的还有金景。 这俩人整天出双入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隐秘的关系呢。 “爹,金叔叔。” “坐。” 方若臻笑容满面,显然心情不错。 方孟一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爹,审问出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若格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有麻烦?” 金景抢在方若臻之前道:“贤侄你今日可是立了一个大功,至于若格这孩子,别说麻烦了,她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皇上还特许中秋的宫宴让她参加。” “太好了,”方孟一直担心李若格此次杀人太多,会惹来麻烦,此时听到这个好消息,他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你们这次做的好,”方若臻道:“若不是若格那孩子,这群贼人也不会被一网打尽。” “爹,今天许多事我都不明白,我只知道,他们是想找若格的师父报仇,还有爹,为什么你来的这么慢?你若是再晚一些,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方若臻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忘了我今日休沐,所以我要先去大理寺唤人,然后才能去龙门镖局,你自己算算时间,我有耽搁吗?” 方孟恍然,他还真忘了这一茬:“那也是你天天当值,我这也是思维惯性,不说这个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说起来,还要追溯到十五年前。” “当时江湖处于一个爆发期,高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们仗着自身的强大武力,动辄杀人放火,劫掠商客,弄得民间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但因为他们武功高强,人数又少,当地官方派兵围剿每次都无功而返。” 方孟点头:“那是当然,人多了,以他们的身手,一夜之间远遁百里不在话下,官府人多哪里能追得上,人少了,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是如此,这些人滑溜的很,如此几年下来,官府也就渐渐淡了围剿的心思,但他们见官府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们不满足于打劫商旅和百姓,竟然胆大包天,将主意打到当地县衙身上。” “嚯,”方孟也不得不对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感到佩服,这不就是找死吗? “当时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发展农业上面,本不想搭理他们,但他们如此做法,无异于在动摇朝廷根本,一旦其他各地效仿,那可不就是简单的劫掠那么简单了。” 方孟道:“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没错,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等等,”方孟打断了老爹的话:“你想办法?” 金景笑道:“方兄足智多谋,我不及也。” 方若臻淡淡一笑:“当时我只是一个从六品上的起居舍人,所以对于此事非常了解,于是我为皇上想了一个办法。” 结合秦怒和白小明的身份,方孟顿时茅塞顿开:“以毒攻毒?” “你脑子转的还挺快,不错,因为是我出的主意,所以皇上任命我为督办此事的主官,经过多方打听,我寻到了秦怒和白小明二人。” “当时秦怒有家室,他最好说动,白小明孑然一身,无欲无求,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虽然动用了一些手段,但也成功招揽到他。”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心存正义,对此事本就有所不满。” “在当时,他们二人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一出山,便开始转战各地,将闹事的江湖之人斩杀殆尽,不到一年的时间,江湖之乱便平定了。” 方孟对着老爹竖起了大拇指:“不费一兵一卒,不仅将乱象平定,而且还为朝廷笼络了两位绝世高手,真绝。” “便是因为此事,方兄受到皇上的青睐,当即连升三级,进入大理寺,从起居舍人,一跃成为了从五品下的大理正。” “金兄过誉了。” 方孟又问:“那秦怒残废,又是什么原因。” “秦怒沦落至此,其实与朝廷并无关系,”金景回答:“本来江湖之乱平定之后,朝廷准备给秦怒和白小明授官,但秦怒以受不得约束为由拒绝,虽然遗憾,但方兄也没有强留,任凭他离去,岂料不到两年,就听说秦怒去了哀鸣山。” “哀鸣山是天下众所周知的凶地,无论是谁,绝对是有去无回,方兄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奏请皇上,率兵驰援。” “当时,方兄在大理寺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因为一介江湖人,撂下公务,皇上为此十分震怒,大发雷霆,但见方兄执意,便让方兄带领三千御林军前往哀鸣山,半路听闻秦怒虽然凭借无双的武功出了哀鸣山,但他也身受重伤,被江湖人士追杀千里,方兄心急如焚,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寻找秦怒的踪迹,终于在一处山坳里面,发现了他,当时秦怒正与十余人交战,正处于生死一线的险境。” 金景道:“若不是因为此事,以方兄的能力,早已执掌一部了。” “原来爹你还是秦怒的救命恩人。” “秦怒虽然得救,但他的双腿却因为伤势过重……” 金景劝慰道:“方兄,秦怒如此,是他的命数,他若不是要进哀鸣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方若臻语气低沉:“他若不出山,他的儿子也不会出事,也不会需要哀鸣山的蓝手蔓续命了,追根溯源,一切在我。” 怪不得秦怒那老头子对自己意见那么大,原来不仅是因为老爹是奸臣,还有这么一件往事的原因在内。 方孟此时对秦怒已经没有了怨气。 换做是谁,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一桩人间惨剧。 “那他那一身绝世功力,是怎么没得?” 方若臻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他身负功力一日,他便是就是江湖中人,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孙子的安全考虑,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断筋脉。” 方孟咋舌:“真够狠的。” “原来如此……那也不对,秦怒既然不属于江湖之人,那为何在龙门镖局,他们就能动手?” 方若臻道:“这就要说起龙门镖局的特殊性。” “这个镖局有什么特殊的?” 方若臻解释道:“历来侠以武犯禁,为了不让这些特殊人士扰乱天下,龙门镖局被先皇钦定为江湖人士解决私人恩怨的地点,只要踏入龙门镖局,就是江湖中人。” 方孟一通百通:“龙门镖局便是凭借这一点,才慢慢发展壮大,成为大风朝第一镖局。” 金景不由的赞叹道:“方兄,贤侄是我见过的少年人中,最为聪慧的一个。” “有点小聪明罢了,”方若臻谦虚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那既然是江湖恩怨,那为何爹你说若格立功了?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的隐情吗?” 金景笑道:“你以为这些人真就这么干净?虽然只剩下三十几人,但这些人中除了三人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做过恶,其中还有六人是在逃的通缉犯。” 一般只要是发了海捕公文的通缉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一下子抓了六个通缉犯,一个二等功跑不了。 也难怪老爹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方孟也不再多问,虽然他知道,两位长辈话中对他还有所隐瞒,比如展羽此人。 但他们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 “别忘了,中秋宫宴,你带上静舟和若格,你小子不去都行,她们俩必须去。” 方若臻叮嘱道。 “爹,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好歹也立功了。” “就你那样?”方若臻不屑道:“你当我没看到你发抖的双腿?” 我擦。 亲爹啊,用得着这么揭短的吗? “你看错了,那么远。” “看没看错,你自己清楚。” 方孟生怕他再说下去,于是道:“距离宫宴不是还有几天吗?那天我们直接跟你去不是一样?” “这几天我公务繁忙,中秋那天,我应当是回不来。” “好吧,爹,金叔叔,我先告退了,厨房还忙着,我去搭把手。” 金景眼前一亮:“去吧,能吃了过来唤我们一声。” 又可以吃到热乎乎的红烧肉了。 美滋滋啊。 第21章 使团逞威 李若格还真是饕餮转世,即便是身上有伤,也不耽误她狂吃海塞。 今日秦元没再一个人躲着吃,按照他的话说,一来没气氛,二来则是吃的不够痛快。 所以这一顿,就成了他和李若格两个饭桶的主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中秋当天。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反正方若臻不在家,方孟擅自做主,府里所有人放假一天。 就连王同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对方孟的决定举双手双脚赞同,因为他也要找他的姘头去。 所以府里,只有方孟、苏静舟、李若格和梁叔父女五人。 如果金阳这厮不在的话,那就圆满了。 “阿孟,我觉得我们中午应该多做些红烧肉和扣肉。” 金阳认真的对方孟道。 作为金景的儿子,他也要跟着去参加今晚的宫宴,为了省事,他直接来到了方府,理由就是他一个人孤单,方府有三人要参加,一起热闹。 呸。 方孟还不了解他,不就是想蹭肉吃,说的跟真的一样。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母亲作为金景的正妻,也有资格参加宫宴,这货竟然抛弃自己的母亲,来跟自己等人鬼混,真是不孝。 “做的再多,都进了若格的肚子,你……就算了。” “啪” 一块蜜饯砸中了方孟的额头。 李若格坐在亭子里,一口一块蜜饯:“不要说我坏话。” “说你能吃呢,这是好话。” 李若格道:“羊肉弟弟说的对,中午多做些,我的身体痊愈了,必须多吃点。” 方孟无语:“你受伤了也没少吃吧?” “所以好了之后,我要吃的更多。” 这是什么鬼才逻辑? 方孟觉得自己跟李若格争论,就是在对牛弹琴。 他不满道:“张婶今天没在,你要累死我?” “我可以帮你切肉,”李若格‘刷’的一下,就掏出了她的软剑:“那么大一块,我很快就能切好。” “我靠,”方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汤姆一样:“你赶紧收起来,就你那把剑,我可是亲眼所见,多少人死在你的剑下,还切肉,你还是歇着吧,切肉我自己来。” 李若格又道:“我可以给你烧火。” 方孟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金阳和在练字的苏静舟:“想吃就自己动手,不动手没得吃。” 云儿率先举手:“少爷,我动手。” 方孟捏了捏她的小脸:“还是云儿懂事。” “嘻嘻,少爷,我可以吃肉。” “吃,云儿当然能吃,对了,去把你爹喊来。” “好嘞,爹爹也可以吃肉喽。” 云儿将手里的帕子扔给方孟,转头就跑了出去。 “走吧,都动起来,尤其是你,羊肉……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个称呼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不得不说,李若格给人取绰号还是有一套的。 就是自己这个五十两有点不好听。 “走走走,”金阳早就坐不住。 刚进厨房,梁叔和云儿就来了。 梁叔道:“少爷,有一名女子来访。” “女子?”方孟一头雾水:“什么样的女子?” “大约二十五六岁,她的额头有一道疤痕。” “是师嫂,”李若格刚点着火,还未引燃,便惊喜道:“我去接师嫂进来。” “梁叔,还是你来烧火吧,”方孟无奈:“这人太不靠谱了。” 还说烧火,结果就这? 就不应该相信她。 “好的少爷。” 没一会,李若格就带着少妇来到了厨房。 少妇看到厨房的众人,心中一惊,随后见方孟竟然亲自动手,惊讶的表情再也藏不住。 “方少爷。” “师嫂,你来了正好,我们正要做红烧肉,你来跟着我做。” “方公子千万不要这么喊我,叫我郭颖就好。” “我喊你郭嫂吧,郭嫂,这一盆你来,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既然郭颖来了,那她应当是做出了选择。 “郭嫂,你先跟我学两天,学会了,你再拿出去卖,前期的资金我来支付,后面你赚钱了再还我。” 郭颖欲言又止。 方孟道:“郭嫂,有什么话直说,咱们都是自己人。” “方公子,我认为,这红烧肉并不适合当做摊食,反而适合食肆,你觉得呢?” 方孟听出来了郭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要开一个食肆?” “方少爷,实不相瞒,我未出阁时,我爹就是经营食肆的,所以对于食肆,我并不陌生。” “可以啊,”方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食肆就是现代的饭店,红烧肉确实是比较适合用于饭店经营。 “但……但是……” 郭颖吞吞吐吐,半晌没有将话说出来。 苏静舟心思敏捷,替她道:“郭嫂是不是因为本钱?” 郭颖觉得难为情,微不可闻的点头:“嗯。”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确实是有些不要脸,但她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自从方孟跟她说了红烧肉的事之后,她就一直在想,一直在思考,甚至将后续怎么经营都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食肆最适合自己,一来是自己对于食肆熟悉,换个方式她需要重新来,她没这个信心,二是这红烧肉,她认为食肆才是最适合的经营方式。 同时,她也觉得跟方孟提及食肆的事情有些过分,这才拖延了好几日,在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却没想到,自己以为很大的事情,对于方孟来说,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本钱是小事,”方孟道:“需要多少?” “我算了一下,最少要十两银子。” “我给你十五两,”对于郭颖的想法,方孟猜到了一些,不敢要多:“还是那句话,赚到了钱之后再还我,我不急。” “不不不,方少爷,”郭颖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这食肆是您的,我只作为一个掌柜,替您管理,您只要给我工钱就好。” 啥玩意? 古代的人都这么淳朴吗? 送到手里的钱都能往外推。 苏韶是这样,郭颖也是如此。 换做方孟,早就揣兜里了,吃独食不香吗? “对半分吧,”想到苏韶,方孟道:“就这样。” “呃,”郭颖想要说什么,被李若格拉了一下后,这才将话收了回去。 方孟沉吟片刻:“既然是食肆,那就不能只有一种菜式,这几天你就不要去给人干活了,跟在厨娘张婶身边学习做红烧肉、扣肉和烧烤,等你学会了,我再教你一道回锅肉,这些菜式你可以当做招牌吸引客人,然后再加一些你自己会的菜式,也就差不多了。” 李若格忽然说道:“五十两,你先把我的工钱给师嫂。” 你还有工钱? 方孟被气笑了,就算有,也被你吃完了。 “这是五两银子,郭嫂你拿着,”方孟将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了郭颖:“你不去干活,家里开销就没有了,那十五两银子等管家回来,我再找他支。” “谢谢方少爷。” 随后,方孟开始教她制作过程,郭颖学的很认真。 不懂之处,方孟也给她耐心解释。 自从知道秦怒的残废与自家老爹有关之后,他对郭颖就有了一份歉意。 申时。 郭颖提着一个装满红烧肉的坛子回家去了。 这是送出去的第二个坛子,方孟觉得是不是要买几个。 眼看时间不早。 “准备一下,我们该启程了,不然如此重要的宫宴迟到,我们丢人事小,不能连累了我爹和金叔叔。” “梁叔,我爹让你回府,应是我爹乘坐的那辆马车吧?” 梁叔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巴:“是的少爷。” “嗯,都走吧。” 秦元和云儿留下来守家。 车内,刚出发,方孟就看到金阳鬼鬼祟祟。 “你干什么呢?” 金阳尴尬一笑:“没什么。” “没什么?”方孟才不信他的鬼话:“若格,控制住他,别让他动弹。” 在李若格这样的高手面前,金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点了穴,见他一动不动,方孟这才将他扒拉开。 “好啊你,”这么熟悉的罐子,每次金阳连吃带拿,就是用它。 李若格给金阳解开穴道,金阳讪笑道:“你得理解我,宫宴上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样有红烧肉好吃,所以我才……” 方孟怒道:“哪有你这么做事的……” “别别别啊,”金阳弱弱道:“大不了我下次不带了。” “我是说,你怎么不提前说?害得我没做准备,”方孟将罐子抱在怀里:“为了惩罚你,这罐红烧肉我没收了。” “啊?”你发怒,就为了抢夺我的东西? “啊什么啊,”为了防备金阳抢夺,方孟直接塞进怀里。 “这是我的。” “不,”方孟摇头:“这是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你干什么了?你只会吃。” 金阳自知理亏,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可以抢救一下:“但是这个罐子是我的。” “等吃完了,我还给你,绝不会磕着碰着……” 金阳愤愤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泄憋闷。 当他们抵达宫门外,只见一条长龙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这么多人?” 金阳异常诧异。 “连我们都可以参加,你觉得还多吗?” 方孟道。 少卿是实职,在明京城确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按照品级来看,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上面还有很多散官和勋爵。 这些勋爵有的是祖上世袭,也有皇亲国戚,哪一个都不好惹。 幸好,因为马车不能进入皇宫,只需检查入内的赴宴者便可,这就大大减少了守卫的工作量。 没多久就轮到方孟四人,他将四张名帖递给了守卫。 守卫仔细检查了一番,当看到方孟的名帖之后,神色明显变了。 “方孟,方大人之子,”守卫语气不善,恨恨的看了一方孟,最终还是不得不放行。 见他的反应,方孟一脸无奈。 这倒霉爹,名声真是臭大街了,连皇宫守卫对他也竟然如此憎恶。 不用人带路,跟着人流而去,很快就看到了宫宴举行的地点。 “我去,这么大。” 龙门镖局与这个地方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光禄寺的人做事倒还算是比较周全,走,我们的位置是那边。” 座位按照各大机构来排位的,大理寺的位置在左手边的中间。 大理寺卿怎么说也是九卿之一,从三品的朝廷大员,却被安排在这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可见这次宫宴的规格之高。 作为大理寺的二把手,方若臻和金景的位置紧随大理寺卿之后。 没在最后面,方孟等人身后,则是几位寺丞的亲属。 很可惜,方孟深居简出,与这些人并不熟悉,所以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可是他不打招呼,但耐不住有人主动。 “方兄,金兄,二位最近可好?” 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方孟异常无语,还真是狗血桥段上演,尼玛真来找茬的了。 周知,方孟和金阳在长月书院的同窗。 吏部尚书周固的第五个儿子,此人在书院的时候就与方孟和金阳二人不和。 原因很简单,这货喜欢装逼,但方孟二人最不吃他这一套,这让他非常没有面子,再加上金阳的文采斐然,深受书院夫子的喜爱,在妒忌心的驱使下,他是怎么看二人怎么不爽。 少年人的意气之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户部尚书是正三品,距离大理寺所坐位置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周知一直盯着这边,所以当方孟一行人抵达时,他便发现了。 “能吃能睡,很好,”方孟随口道。 金阳干脆没理他。 周知不以为意,金阳的性子他一清二楚,喜怒之情溢于言表,没有心机,他对金阳道:“看来金兄还需学些礼数。” “你的礼数学的也不怎么样。” 金阳反唇相讥。 周知就怕金阳不接茬,只要接茬,他就有办法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我等作为同窗,主动来此问好,不知金兄还有何不满意的?” “没看见我们不欢迎你吗?装模作样,令人厌恶。” 金阳一直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主。 周知扇子故作潇洒的打开:“你和方兄皆是我的同窗好友,日后还需同舟共济,互相扶持,如今我如此诚心而来,金兄此言岂不是让人寒心?” “你要寒心一边慢慢寒心去,别打扰我们。” 真诚才是必杀技,金阳都要将讨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周知脸色铁青,只是碍于这个盛大的场合,他也不好发脾气。 对于周知,金阳和方孟从他们的父亲的口中了解不少隐秘。 此人别看年龄还小,却是一个十足的小恶魔。 仗着周家的权势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就在上月,还做出强抢民女的恶事,若不是周家强行将此事压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 一个女子的清白,只值二十两,而那户人家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谁让周家是他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若是不接受赔偿,以周家的霸道,他们一家都会受到凶猛的报复。 民不与官斗,这是刻在百姓骨子里的教训。 “金兄还是如此直爽,”周知原本是要发泄怨气,岂料在金阳的三言两语之下,胸中积蓄的怨气竟然还多了一些,这让他对金阳恨得咬牙切齿。 “娘,这里。” 金阳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周知,向远处挥手。 一名温婉的妇人款款而来。 方孟打掉李若格手里的点心:“长辈来了,要懂礼数。” 相比之下,苏静舟就让方孟省心多了。 三人对着金夫人躬身一礼:“见过夫人。” 金夫人慈爱道:“不必多礼。” 她细声细语的对着方孟笑道:“方孟吗?” “正是晚辈。” “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此时也无法出门。” 对方这是感谢自己赠予的红烧肉,治好了她的厌食症,方孟心中明白。 “夫人言重了。” “好孩子,都坐下说。” 周知见状,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金夫人对方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拉着方孟交流美食。 过了一会,远处皇帝陆正年带着文武百官出现。 方若臻和金景也终于落座,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头,不用想,此人乃是大理寺卿莫弈。 莫弈身边是一对年轻男女,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看起来像是子女。 不过方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只是脑中过了一下,便没有放在心上。 高台之上,陆正年端起酒杯说了一通君臣同心的话,然后所有人举杯饮酒。 当然,这仅限于君臣之间,大臣的家属还没这个资格与皇帝同饮。 与陆正年同坐高台的,还有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 方孟猜测,那便是皇后。 随后,一队女子出现。 与此同时,舞乐同起。 方孟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有意思,他只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什么都不漏,他可没兴趣看。 李若格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顾着对付矮桌上的点心。 倒是苏静舟看的津津有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至于金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金夫人提醒了一句,但被他当做耳旁风,金景却没有那么温和,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好好的,别给我丢人。” 金阳委屈巴巴的撇嘴,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现场君臣同乐,一片和谐的景象。 但这个世界总是不缺扫兴的人。 一曲作罢,坐在下首的一名书生模样的文人站起身来,恭敬的对陆正年道:“皇帝陛下,外臣认为,此等风月之事,欣赏便可,不宜过多。” 对于此人,陆正年并无好感,但对方是使臣,他需要拿出自己的风度和礼仪出来,心中虽不喜,但还是露出微笑道:“张使有何建议?” “外臣观在场的武将不在少数,不如来一次比武助兴,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陆正年心中愤怒,此前的三场比试全没,竟然助长了武宁国使团嚣张的气焰。 但他清楚,在场的武将虽然强,但无一人是江隆棠的对手,可是若拒绝,又堕了大风国的国威,他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那名文人见陆正年犹犹豫,又添了一把火:“若是皇帝陛下有所顾虑,江将军可以不用武器。” 此话明摆着轻视在场的所有武将。 武将大多数都是火爆脾气,如此羞辱之言,又有几人能够忍受,当即就有一人站起身来:“皇上,末将丁开远愿与武宁使者一战。” 此人乍看约六十岁左右,长相凶悍,虽没有身披盔甲,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猜出,年轻时候,定然也是一员猛将。 方若臻及时对方孟等人解释:“此人乃是月国公。” 月国公丁开远。 方孟了然,他听说过此人,是名扬天下的名将,但他的优势并不是武力,而是军略,恐怕不是江隆棠对手。 陆正年又何尝不知,但有人主动迎战,他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得叹道:“准。” 虽然丁开远勇气可嘉,但无奈实力相差过远,没几下就被江隆棠击退。 丁开远羞红着一张老脸,低着头回到位置上。 陆正年虽然对他不抱希望,但也没想到当年纵横沙场多年的猛将竟然如此轻易落败。 丁开远下场后,一名青年挺身而出:“关鼎请教。” 方孟等人自然是不识,好在方若臻就像是有求必应的小艺:“关盟大将军次子。” 但关鼎实力有限,虽然支撑的比丁开远要多几个回合,但也毫无悬念落败。 眼看江隆棠连胜两场,激起了其他武将的血性。 一个一个上前挑战,结果接连六人,全部失利。 此时已经不仅是陆正年面色如墨,在场的大风朝文武百官尽皆情绪低落。 被人一串八,脸都丢尽了。 第22章 李若格的高光时刻 整个宫宴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武宁国使团面露微笑。 这几天,杨卜之事一直处于僵局状态,陆正年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就是不愿放出杨卜,此次宫宴,让他看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 使节佯装惶恐对着陆正年连连跪拜:“皇帝陛下恕罪,江将军下手不知轻重,冲撞了各位将军,还望饶恕他的无知之罪。” 陆正年皮笑肉不笑道:“比武较技,受伤是难免的,朕不会怪罪于江将军。” “那皇帝陛下……您看这,还有必要比试下去吗?” 要不要比下去,你这孙子不知道吗? 陆正年心中怒极,朗声道:“还有没有人要与江将军一战的?只要战胜江将军,朕赏赐黄金千两,此外……赐爵。” 奖励虽然很诱人,但是见识过江隆棠的实力,在场竟无一人响应。 陆正年失望至极:“张使,既然如此,比武助兴便到此为……” “等等,”坐在方孟身边的李若格站起身来,那响彻全场的清脆女音吓了方孟一跳:“黄金千两,是真的黄金吗?” 祖宗,你当什么出头鸟,没看这么多大老爷们都没动静,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方孟连忙抓着李若格的袖子,要阻止她,但李若格哪里是他能阻止的。 “放肆,你区区一介女子,竟敢扰乱宫宴,还不回去。” 不远处,一名主官训斥道。 他身后,周知这孙子哂笑不已。 方孟哪里不知,这主官便是六部之一,户部的尚书周固。 老嘎嘣,皇上都没说话,给你装的。 方孟暗骂。 陆正年本就心情不好,此时又蹦出个小丫头片子:“朕还会骗你不成!” “那我来,不要忘了,把黄金给我。” 李若格只知道钱,却不知赐爵可比黄金千两要贵重多了。 看着她越过人群,方若臻、金景、苏静舟、金阳还有金夫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方孟,他拽着李若格的衣袖,结果一个不慎,被她带了一下,直接摔出了人群,跟大理寺卿来了个面对面。 幸好此时气氛凝重,这滑稽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哄笑,不然方孟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但李若格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哗然。 “这是方大人那个离家的女儿?” “方大人的女儿我见过几面,并不是她。” “那是谁?难道是方大人新纳的妾,这也太年轻了。” “纳妾可不是小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那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只希望江隆棠下手不要太重。” “希望吧。” 江隆棠看着向他走来的李若格,神情终于严肃起来。 他是沙场悍将,却不代表着他对江湖不熟悉。 武宁国也有江湖,只因朝廷强势,江湖人士根本翻不起一点浪花。 早年间,为了补齐自己锏法的缺陷,他拜访了许多江湖人士。 他很清晰的感受到李若格身上,独属于江湖中的气息。 而拥有此气息的人,无一不是高手。 为了谨慎起见,江隆棠还是将双锏拿了出来。 他凝重道:“武宁,江隆棠。” 李若格没理他,而是走到丁开远身边:“你的剑有用吗?没用借我使使。” 她的软剑在进宫的时候被护卫收走了,没有武器可用。 丁开远犹豫了片刻,将腰间的佩剑解下。 “这是当年皇上赐予我的宝剑,我一直带在身边,你可不要给我用坏了。” 他本不想借,但是看着一介女子也能为大风国争那一口气,还是决定借给她。 “小气,”李若格拔出宝剑挥舞了几下:“还不错,是一把好剑,可惜,跟错了人。” 李若格那鄙视的眼神差点让丁开远破防。 什么叫跟错了人? 搞的他像是一个废物一样,他也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只是年龄大了,不复当年之勇罢了。 要不是对方是一个弱质小姑娘,他真想给她一电炮。 李若格拔出宝剑,对着江隆棠道:“动手吧,别耽误我吃点心。” 所有人都觉得李若格太狂妄了,就连皇帝和皇后也是如此。 或许,全场只有方孟一人才知道,李若格说的是真话。 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矮桌,再看看李若格那边,已经吃空了好几个盘子。 她确实是急着吃。 江隆棠毕竟是一名武将,脾气并不好,被一个小女孩如此小视,心中不免也生出怒气。 “得罪了,”他双锏探出,直逼李若格而来。 只要对面站着的是对手,李若格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渊渟岳峙,给人一种大家风范。 “叮” 武器碰撞。 江隆棠也没想过要一击必中,左手抖动,直刺李若格的肩部。 李若格并未移动身形,原地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 在她侧身之际,手中剑一磕,调转了剑尖,向前横劈。 江隆棠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李若格在不利的情况下还能进行反击。 “叮” 幸好他留了一手,这才化解了这次危机。 后退一步,江隆棠后怕不已,心中提起了一万分小心。 随后,两人打的有来有回,这让陆正年欣喜不已,对皇后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强,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皇后笑语盈盈称赞道:“皇上说的不错,妾身方才是以貌取人了。” “皇后不必自责,哈哈,朕又何尝不是,甚至在场所有人,亦是如此,”陆正年心情舒畅了许多,还不忘对武宁国使节心口添把刀子:“张使,你觉得我大风国的女子如何?” 使节嘴角抽抽,干巴巴的回道:“自然是难得。” 见他表情僵硬,陆正年心中积攒了许多天的郁气尽消,畅快无比。 而这一切,却是因为一名小姑娘,这是他如何也没想到的。 “叮当” 没多久,比武停止。 “你输了。” 只见江隆棠的双锏被打落在地,头发披散开来,而在他的咽喉处,正被一柄宝剑抵住,从剑尖传来的森冷寒意,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 “漂亮” “没想到我大风还有如此悍勇的女子。” “大风威武” 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轰然叫好之声响彻天际。 连方若臻也不由的大声欢呼。 陆正年作为皇帝,当即用力一拍面前的矮桌:“好,好,好,我大风女子能战胜武宁大将,实在是太好了,皇后,让她在你身边护卫如何?” 皇后美眸中异彩连连:“若是可以,妾身求之不得,这个孩子我越看越喜欢。” “好。”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李若格放下剑,将宝剑放入剑鞘中,随手一丢,落在了丁开远面前:“还给你了,小气的老头。” 你赢了,你有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丁开远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小气,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恼怒,反而非常高兴,好像李若格能击败江隆棠也有他的一份力在里面。 陆正年喜笑颜开,问道:“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李若格。” “李若格,你这一身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是谁?居然能教出你这么厉害的弟子。” 李若格狐疑道:“皇上,你该不会赖账吧,说好的黄金千两,你是皇上,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正年不以为忤,他乐呵呵的笑道:“朕作为九五之尊,当然不会赖账,来人,将千两黄金呈上来。” 随后,两名军士抬着一个箱子放在李若格的面前。 “这里面就是千两黄金,你要不要验一验?” 李若格又不是傻子,她摆摆手,直接将箱子抱了起来:“你是皇上,不会骗人,不用验我信你了。” 千两黄金,加上箱子的重量,至少也是一百五十斤往上,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抱起来也极为吃力,不料她一介女子,竟然就像抱着两个馒头一样,显得非常轻盈。 “等等,”陆正年喊住了李若格:“你不要爵位了?” “爵位,那是什么?” 李若格一脸茫然。 “朕封你为武仪乡主,其身份等同于亲王之女。” “哦。” 李若格见陆正年不再说话,便欲抬脚往回走。 她这一走,倒是让所有人都懵逼了。 那可是乡主,你一声‘哦’就没了? 不是应该跪谢皇恩? 这哪来的野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懂皇宫礼仪? “等等,”皇后再一次喊住了李若格:“孩子,我宫里缺一个贴身丫头,你愿不愿意来。” 李若格问道:“做你的贴身丫头,有红烧肉吃吗?” 皇后一头雾水:“红烧肉?那是什么?” “那扣肉呢?” “好像也没有。” 李若格失望的道:“那烧烤总归有吧。” 所有人都被问懵了,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那我不去。” 见什么都没有,李若格当即就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去了。 皇后与皇上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但他们却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第23章 武的不行,又来文的 李若格刚一回来,就将箱子丢在了方孟面前:“全给你,以后记得多给我做点好吃的。” 方孟一眼都没有看里面装着一千两黄金的箱子,他拽着李若格就开始了絮叨:“你是不是疯了,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你说你出这个头干什么,显得你?万一磕破点皮受了点伤,我怎么跟你家老头子交代,怎么跟你娘交代,怎么跟你姐姐姐夫交代?我告诉你,以后要是再遇见这样的事,你给我好好待着,哪都不能去,再不听话,我揍不死你。” “你打不过我。” “那我把你送回去,以后你休想让我做好吃的。” “好吧,以后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而是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能去做。” “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还有,这钱你自己拿着,这是你自己赚的,给你爹,给你师父,你自己做决定。” 李若格专心对付点心:“给你。” “我不缺钱。” “家里和师嫂马上也不缺钱了,放在他们那里反而不安全。” 方孟冷哼,余怒未消道:“你还知道啊,行,我帮你保管,以后等你出嫁了,再拿出来给你当嫁妆。” 金阳此时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姐姐,借我一锭金子呗,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 方孟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想去千万阁了?没门,这是她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自己赚去。” 听到千万阁这三个字,就像是触碰到了金景和金夫人的逆鳞,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阳。 金阳被吓了一跳,讪讪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买点书看。” “切,”方孟都不想拆穿他,上次的小黄书还在自己手上呢。 金夫人道:“阳儿,你想看什么书跟娘说,娘给你买。” 金阳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想买一套孔先生注释的子集。” “好,明天就给你买。” 见金阳垂头丧气,方孟笑了。 方若臻此时道:“夫人,帮我家孟儿也买一套,多谢。” “好。” 完了。 殃及池鱼了。 方孟的笑容立即变为愤怒,他在金阳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以作报复。 苏静舟在一旁抿嘴微笑。 莫弈转头对方若臻道:“原来乡主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方大人笼络江湖之人的手段真是令老夫叹为观止。” 老头这就把乡主给喊上了,太上道了。 不过方若臻却是一脸的无辜。 我说这是我儿子干的,老大人你信吗? 不过他也在心里暗自嘀咕,这技能也能遗传? 他解释道:“莫大人过誉了,若格这孩子心思单纯,她与犬子只是朋友,并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朋友?朋友就更好了。” 莫弈和蔼的说道。 李若格战胜江隆棠,将原本沉寂下来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又回到了开场时君臣同乐的场景。 但是,武宁国使节又出来扫兴了。 “皇帝陛下,贵国藏龙卧虎,小小一名女子,竟然是绝世高手,外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胜利的一方总是宽容的,陆正年笑道:“张使不必气馁,比武切磋,总是有胜负,江将军的武力已经让人大开眼界了。” “皇帝陛下心胸开阔,外臣佩服,听闻贵国文风鼎盛,在下不才,自问胸中有些墨水,不知道能否来一次以文会友?” 陆正年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狗东西什么意思? 武的输了,要在文的方面找场子? 这武宁国怎么派了这么一个玩意出使,不好好谈判,尽闹幺蛾子。 “张使想要如何比呢?” 使节道:“诗、词、赋、书,各比一场。” 见他胸有成竹,陆正年一点都不慌,诸国之中,论文风之盛,除了东卫国之外,便是以大风为最。 “好,”陆正年当即应答。 “上笔墨纸砚。” 没一会,所有东西都齐备了。 此时,使节这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张公朗,忝为武宁兵部侍郎,请赐教。” 此人身份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一名兵部侍郎为使节,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公朗显然是有备而来,抬手之间,笔走龙蛇,毫不停歇,一炷香之后,一篇中秋赋便跃然纸上。 陆正年身旁的一名宦官上前,一字一句将这篇文赋念了出来。 “好文采,”陆正年不吝赞赏:“难怪张侍郎如此年轻就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一职,果然名副其实。” “谢皇帝陛下夸奖,诸位请。” 半响无人应答。 倒也不是在座的都是饭桶,能在文风盛行的大风国脱颖而出,其文采自然是不缺的,但要在短短时间就写出如此水平的文章,却也有些难为人了。 能做到的,只有才思敏捷的怪才才行。 怪才,方孟身边就有一个。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他一把将金阳拉了起来。 金阳还在打瞌睡呢,瞬间就醒了。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方孟:“阿孟,你做什么?” 只是,台下只有两人站起身来,其一是张公朗,他是第二个,非常显眼。 陆正年的眼神不错,他笑道:“金爱卿,令郎果然不愧是神童,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腹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金景就在旁边,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显是方家小子坑自己儿子,但皇上发话,他不顺着说,岂不是落了皇上面子,若是追究起来,金阳说不定还会落个欺君之罪。 对着方若臻瞪了一眼,金景站了起来:“犬子虽有急智,但毕竟年少,若是其文章有何不对之处,还望皇上和诸位同僚不要怪责。” 陆正年微微一笑:“金爱卿多虑了,只是一场比试罢了,能提笔已经是旁人没有的勇气,朕如何会怪罪令郎,金阳,赶紧上前吧。” 金阳踢了一脚偷笑的方孟,然后不情不愿的走到书桌旁。 只见他酝酿了半炷香的时间,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下笔。 张公朗站在距离金阳两丈处的位置,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因金阳遮住了半个身子,即便是想看一眼,也无法做到。 顷刻之后,金阳收笔。 “好了。” 金阳对皇帝行了一礼之后,便施施然回到位置上,不解恨的他,又给了方孟一脚,这一脚差点将方孟踢翻。 因为理亏,即便金阳将装有红烧肉的罐子拿走,方孟也没有还手。 那边,宦官拿起金阳的文章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读。 金阳不愧有神童之名,所写文章不仅文字简练,其内容详略分明,条理清晰,引得所有人专心聆听。 金景和金夫人尤为仔细。 这可是自己儿子的作品,不能漏掉一个字。 待宦官朗读完毕,所有人毫不吝啬掌声,纷纷称赞。 金景夫妻得意洋洋,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写此文章的是自己的儿子。 陆正年大笑不已:“好,金阳,朕赐你二百两黄金,预祝你日后金榜题名。” 金阳满嘴塞着肉,正与李若格抢夺,他可不是后者,没心没肺的,闻言也只能站起身来拜谢:“多谢陛下皇恩。” 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的金景青筋直跳,方才的自豪又被熊熊怒意取代,若不是碍于这个场面,他多少也要给自己儿子两比斗。 “张侍郎,赋便做平手如何?” 说是平手,但现场这么多人,谁又不是心知肚明,这一项,是张公朗败了。 他苦心积虑许久才做出来的赋,却被一个稚子的临场发挥给压了下去,谁胜谁负,心中都有一杆秤。 但张公朗不愧是浸淫官场十余年的老油条,即便心中已然接受了失败,但他还是撇下那份羞辱,厚着脸皮道:“自当无妨。” 陆正年见他脸色不快,心中高兴,继续问道:“张侍郎,下一项是什么?” 张公朗语气铿锵有力:“书。” “这个书,作何解?” “传闻大风饱腹经纶之人如过江之鲫,所以外臣想要验证一番是否当真,恰好,我的记忆不错,阅遍万书犹如书籍就在眼前,自问无人能比。” “哦?”陆正年讶然:“原来张侍郎竟然如此博学。” 阅遍万书,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 况且能全部记住,这简直是非人类。 方孟不由的看向苏静舟,好像这妹子也是一个记忆强人。 那是不是应该让她出马? 方孟正想着要不要坑她一波,却被心思敏锐的苏静舟白了一眼,刚才坑了金阳已经太不做人了。 没等方孟将想法实施,就看到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站起身来:“陛下,微臣陈岂愿与张大人切磋。” “准。” 陈岂对这张公朗一拜:“在下国子监四门博士,陈岂,请赐教。” 张公朗道:“陈博士请。” “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此句之下。” 这句话儒家经典的《王制》,对于陈岂这位国子监博士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他张口便答:“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 “哎哟,早知如此简单,我上我也可以。” “这张公朗难道徒有虚名?” “不一定,接下来再看。” “可惜可惜,让陈岂这厮捡了一个大便宜,悔不当初,竟然犹豫了片刻。” 自命不凡之辈悔恨交加,恨不能将陈岂替下。 但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此句之下。” 陈岂丝毫不带犹豫:“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诗经《驺虞》篇,他已是滚瓜烂熟。 “治不逾官,谓之守职也可;知而弗言,是不谓过也,此句之下” “这是何……” 陈岂是标准的儒生,儒家经典自然是难不住他,但《韩非子》他却从未涉猎。 冥思苦想之下,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在下答不上来。” “此言出自《韩非子》之定法,下句为‘人主以一国目视,故视莫明焉;以一国耳听,故听莫聪焉。’” 张公朗替他解答。 陈岂羞愧难当,掩面而退。 陆正年并未怪责,术业有专攻,陈岂答不上来实属正常。 随后,又有自负的文人与张公朗对战,但可惜的是,他们所学都存在局限性,因此与陈岂一般,答上来几题之后,便只能无奈认输。 但由此也能看出,张公朗涉猎之广,所学之杂,简直骇人听闻。 “还有高人赐教吗?” 张公朗朗声道。 此言无异于对在场诸人宣战,但见识过他令人恐惧的学识,全部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见皇上神色不善,方孟正想着要不要把苏静舟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苏静舟竟然主动站起身来。 “小女子应战。” 第24章 两个变态 有人正要硬着头皮上,听到苏静舟清脆如莺啼的脆声,顿时放下了心中的躁动。 “又是一名女子?” 张公朗都要抑郁了,自己视为王牌的江隆棠被一个小姑娘完虐,没想到又出来一个,这大风难道就是靠着女子打天下的吗? 金景对于苏静舟并不太熟悉,他忧心忡忡的问方若臻:“方兄,这孩子……” 在方府,他有苏静舟照面过,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 但张公朗确实厉害,不免心生忧虑。 刚才那些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莫弈也凑了过来:“这女子是何人?我看并不是你家方瑜。” “苏静舟,苏天意之女。” 对于方若臻的回答,金景和莫弈顿时瞠目结舌。 你这家伙,将苏天意都给发配了,还能跟他女儿相处的这么好? 厉害啊。 两人在心里不由的对方若臻竖起了大拇指。 这特么换做谁,也没这么大的心,这不是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在家里。 见是女子出面,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苏静舟的眼神,毫不掩饰他们的怀疑。 他们不敢上,但是背后议论却是长项。 苏静舟却视而不见,她袅袅婷婷,不急不缓地走到张公朗面前:“小女子苏静舟,请指教。” 张公朗很想说大风欺人太甚,让一个比方才击败江隆棠的女子还小的孩子出面,对于他来说,就是羞辱。 但是,想起此前两次,他和江隆棠接连败在小孩子的手里,心中又不免收起了轻视之心。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上句。” 此话一出,方才还要对战的人顿时偃旗息鼓,他们都知道,这是论语中的一篇。 若是出的上一句,让他们对出下一句,他们自是没有问题,但是张公朗另辟蹊径,竟然先爆出下句,让人对出上句,瞬间就将难度拉满。 陆正年也清楚如此应对的难度,不由的为苏静舟担忧起来。 但苏静舟是何许人也,她的记忆力绝对要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她竟然丝毫没有思考便答了上来。 张公朗心中一凛,果然有点东西。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上句。 ” 陆正年得意的对皇后炫耀道:“道德经。” 皇后笑道:“那上两句呢?” 完了,装比装飞了。 陆正年顿时坐蜡:“这……朕还需想想。” 就在所有人思考的时候,苏静舟脱口而出:“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 众人的脑子还未能转过来,张公朗又出题了。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上句。”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张公朗深知,道德经是难不倒眼前的女孩。 然后又转向了其他经典。 “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上句。” “唯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 苏静舟回答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转到《大学》了,我脑子里的《道德经》还没忘掉呢。” “谁说不是,我现在还在道可道,名可名,结果他们一扭脸跑了。” “这真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太令人绝望了。” 张公朗紧追不舍:“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他已经不再说‘上句’了,他明白,苏静舟定然知晓自己的意思。 果然,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苏静舟便对出了答案:“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这两句一出,《大学》算是过去了。 “太快了太快了,《中庸》来了。” “我根本就跟不上,当我还在想第一题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转了三道弯了,我不能再思考,否则我的脑子会炸掉的。” “谁让你思考了?神仙打架,咱们还是好好看着,等着膜拜吧。” “他们该不会把所有经典都来一遍吧,那也太恐怖了。” “我看着这趋势,好像是的。” 陆正年已经不想装比了,他只想安静的做一个美男子,否则的话,面对这二人,就是自取其辱。 张公朗前所未有的凝重。 “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 你一句我一句,二人竟然对了一炷香的时间,苏静舟连一次稍微思考的停顿都没有。 这一幕看在所有人眼里,只觉恐怖。 张公明正要出声,方孟却打断了他。 “张侍郎,此前都是你先出题,若是之后还是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所有人猛然惊醒,没错,为什么一直是张公朗在出题? 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张公朗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对苏静舟到:“苏姑娘,换你来出题吧。” 苏静舟点头:“虚则少气不能报息,耳聋嗌干,取其经,太阴足太阳之外厥阴内血者。” 她的题目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只有少数人在科普:“这是黄帝内经。” 不知情的人顿时无语,还以为继续礼记呢,结果…… 你们玩的真花。 “肺病者,喘咳逆气,肩背痛,汗出,尻阴股膝髀腨胻足皆痛。” 张公朗不遑多让,也没有做出停顿瞬间便答了上来。 “是月也,可以罢官之无事,去器之无用者。” “日短至,则伐木取竹箭。” 这一下,所有人都蒙了:“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能出这个题,另一个还能答出来?” “是《月令》,”一名司天监的官员激动道。 “竟然是《月令》,”众人恍然,但同时,心中也不得不浮现出一种无力感,这特么跟什么,这俩这么闲的吗,连这些都有所涉猎,还记得这么清晰,都什么脑子啊。 即便是方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比试,这哪里是比试,这完全是打击人的信心。 他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连一些公式都背不出,再看看人家,公式?人都给你把整本教材背下来。 “凡用缯方八尺一寸。今用缯方四尺五分,分为二千里。” “凡为此图,以丈为尺,以尺为寸,以寸为分,分一千里。” 然后,二人又冒出来一句,就在众人迷茫之时,同样只有寥寥几人解释:“《周髀算经》。” 好吗,算经都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敢想,这二人的知识储备该是如何的惊人。 “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鸣谦贞吉”,中心得也。” “《易经》也出来了,很好,我现在知道,我就是个废物了。” 随着二人对答如流,所有人都感到自信心正在接受万般摧残。 两炷香烧完,二人额头开始冒出细微的汗珠。 期间,他们各种经典随口就来,这对于旁观者来说,是极为恐怖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脑中的所储存的知识该是如何磅礴。 即便是自称为学富五车的大学士,面对二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眼看这样下去,这两人就算是对到明天也对不完,是时候结束了。 陆正年赶忙喊停:“你们二人确实是阅览群书,博闻强记,这一次算是平手,张侍郎,你觉得如何?” 张公朗喘了一口气:“是。” 他看着苏静舟:“苏姑娘之才学,令张某佩服之至。” 苏静舟轻抚额头上被汗水沾染到的秀发,浅笑道:“张大人学究天人,该是小女子佩服才是。” 看着二人在互相吹捧,所有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两个变态。 第25章 第二局:词 陆正年笑的跟一朵荷花似的,毫不吝啬的赏赐了苏静舟二百两黄金。 “今日朕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诸位,今日之后,要向二人学习,不要懈怠。” 向他们学习? 众人一头问号:“不是,皇上有病吧,这么折磨人有意思吗?” “张使,还有必要比诗和词吗?” 张公朗恢复了一下体力:“自然。” 他有些忧伤,竟然真有能与自己记忆力相媲美的人,此前的赋一项,他厚着脸皮承认是平手,为的就是在这一局扳回来,没想到居然遇到个硬茬子,这让他不得不继续后面的诗词比试。 当然,和此前的书和赋一样,对于诗词,他也早有准备。 见到风头都被三个小孩抢走,满朝诸公早已按捺不住。 他们没有金阳如此恐怖的急智,但中秋诗词,却还是有腹稿的。 但是很明显,张公朗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得逞。 “词,为蝶恋花,题春。” 卧槽,这老六。 不出中秋的题目,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夏天写春,畜生不如。 蠢蠢欲动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三个限定,一是词,二是题材,三是季节。 其中一个就已经削掉大半人,三个? 地狱难度。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埋头干饭多好,装什么蒜啊,丢人。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皇后见陆正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朕在想词,”陆正年大言不惭。 皇后掩嘴轻笑:“皇上您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了,您以往的诗词之作,自己欣赏便好,可不要拿出来,这个难题,还是交给下面的诸位大臣吧,他们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子。” 陆正年不满道:“皇后何出此言,朕也是为了大风的国威。” “怕是您作出来,会有损国威。” 皇后如此不给面子的话,直接让陆正年破防,他将手中的毛笔一扔,气恼道:“不写了。” “咦,那个少年是谁?皇后,你看到没有,有人出来应战了。” 皇后顺着陆正年的视线看去,惊讶道:“又是一名少年,皇上,今日我大风之少年竟然如此勇猛,这是谁家孩子?” “好像是方爱卿家。” “大理寺真是人才济济啊。”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这并不是方孟的本意,他正当吃瓜群众呢,就被金阳和苏静舟联手给架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几轮比拼,他们这里已经成为全场的焦点,毕竟这小小的一块地方,竟然卧龙凤雏齐出,将武宁国的大将军和侍郎杀的人仰马翻、屁滚尿流,如此显赫的战绩,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所以方孟一站起来,就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周知冷笑,方孟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站起身来的风格清楚,金阳纯属报刚才将他架在火上烤的仇。 而苏静舟,则是想起初至方府的那一日,在方孟书房见到的诗词,她相信,以方孟的才情,战胜张公朗根本不是问题,所以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方若臻也没想到方孟竟然会在此时站出来,他很高兴,谁也不认为自己的种会比别人的差,刚才金景在他耳边显摆了许久,他早就想反击回去,但为了维持风度,他又不得不做出回应。 “孟儿,去吧。” 方孟以牙还牙,给了金阳一脚,但金阳这货依然咧嘴大笑,以自己坑了方孟一把为荣。 这让方孟更加恼怒。 路过苏静舟身旁的时候,胳膊肘故意磕了她的额头一下。 “哎哟” 苏静舟捂着额头雪雪呼痛。 哼,让你坑我。 但是这个小动作,如何能瞒住朝堂上的人精,尽皆抿嘴低声发笑。 只觉这群孩子不仅文武双全,还如此的有意思。 心满意足的方孟径自来到书桌旁,看也不看张公朗一眼,正要提笔挥写,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你啊大叔。” 那名大臣笑道:“小兄弟,又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尚书左仆射,蒯正。” 此人便是那日围观武宁使团入城时,与方孟有一面之缘的华服大叔。 还是个大佬,不过方孟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这老头一点都没礼貌,还批评过自己。 方孟没理他,倒是对张公朗道:“方孟。” 随后,他在纸上写下了苏仙的作品。 其实,还有柳七和醉翁的另外两首蝶恋花与苏仙的这首词不相上下,但方孟觉得,苏仙的词名比较简单粗暴。 不消片刻,方孟就将词写好。 宦官疾步而下,可是当他拿起纸张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神。 这让众人不明所以。 蒯正提醒道:“王公公?” 王公公回过神来,他转身将纸张递到陆正年跟前:“皇上,还是您亲自过目。” 这么神秘? 陆正年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可是当他看到纸上的字体时,居然变得与王公公一个神情。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难道狗屁不通?惹恼了皇上? 方若臻也有些紧张,暗自祈祷。 方孟老神在在,苏仙的词都征服不了你们,我直接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其中奥妙。 “好,好,好啊,”良久,陆正年这才拍手叫好:“字好,词好,张使,这一局,朕可不能接受平局。” “皇帝陛下,”张公朗恭敬道:“能否将此词让外臣过目?” “可,小心,不要褶皱了。” 王公公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将纸张平铺在书桌上。 蒯正急不可耐的上前与张公朗一同观赏。 “这……这……” 入眼的第一个字,就将二人惊的无法言语。 蒯正觉得张公朗有些碍事,如此绝世字帖,就应该独自欣赏,两个人挤着看算怎么回事。 他是这个想法,张公朗又何尝不是。 蒯正看完,立即对陆正年道:“皇上,臣有个请求。” 陆正年也不是傻子,这首词他已经预定了,他毫不犹豫的道:“朕拒绝。” 蒯正哭丧着一张脸,装可怜道:“皇上,臣还未说什么请求呢。” “呵呵,”陆正年冷笑:“蒯爱卿,你我君臣二十余年,你想什么朕一清二楚,不行。” 蒯正还想挣扎一下,身边的张公朗发话了:“皇帝陛下,这首词能否赐予外臣。” “朕同样拒绝。” 蒯正老子都没给他,你算老几。 陆正年心中暗道。 张公朗没想到,陆正年竟然会如此没有风度,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能做主,应当也会如此。 算了,退而求其次,反正这首词的作者就在这里,他还有机会。 这样一个少年人,随便哄哄,字帖不就来了? 想到这里,张公朗不再多言。 他能想到,蒯正也能想到。 “王公公,念吧,念完立即给朕拿回来,要小心,不要弄坏了。” 陆正年如此迫不及待的举动,让不知情的人感觉非常奇怪。 蒯正回到位置,旁边的同僚,尚书右仆射王仁章问道:“蒯兄,一首词而已,为何会如此失态?” 蒯正摇头叹气:“王兄你有所不知,若方才是你,怕是比我还要失态,方若臻之子,实在是惊才绝艳。” 王仁章越发好奇:“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稍后便知,那字,那词,令人回味无穷,心醉神迷啊。” 疯了,这老匹夫疯了。 王仁章不再理会他。 此时,酝酿好的王公公开始大声朗读。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开头便是晚春的景象。 写春无疑。 清新秀丽的春景扑面而来。 这是苏仙巅峰的婉约词之一。 在场都是有文学底蕴的文人,当然能听出其中之意,亦能清楚此词的含义,更能体会其中的奥妙。 相比张公朗那首词,这首春景,完全是碾压。 这也是陆正年说过不接受平局,而张公朗一句都没有反驳的原因,他脸皮是厚,但也要脸,众目睽睽之下,胜负一目了然。 “写得太好了,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当年的我,便是那个墙外的行人,如今沧海桑田,却还是忘不了。” “宋大人不必伤春悲秋,后面不是又说,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是你着相了。” “多谢杨大人的宽解,其实想来,如今身居朝堂,家庭和睦,儿女膝下承欢,也该满足了。” “正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 陆正年倒是没有这些感悟,他只是觉得这首词很好,字也很好,总结下来,这是好东西,那就是他的。 这边。 “方公子,还有一局,诗。” 张公朗想的很美,这首词是落不到自己手里,这不还有一局诗的比试? 陆正年这臭不要脸的,已经有了一首词,肯定不会拉下脸来跟自己再争抢吧。 方孟看了一眼四周,想知道谁愿意上来,他也好省事,但是见识过张公朗的老六行为,和方孟这首注定要流传千古的词,没有谁会上来班门弄斧,即便是诗和词是两个领域。 见无人起身,方孟无奈,还是要自己出马,他对张公朗道:“你出题吧。” 第26章 第三局:诗 “战场。” 张公朗出题了。 他以将军为视角,作了一首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诗。 此诗气势磅礴,杀意腾腾。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蒯正打了个冷颤,这不是生理反应,而是心理感受。 他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公朗。 从此诗当中,他看到了对方的野心。 陆正年意有所指:“看来,张使意在天下啊。” 张公朗不卑不亢躬身道:“外臣有感而发,并无他意。” “怕不是有感而发吧,以诗言志,这不是文人挂在嘴边的话吗?” 张公朗:“陛下,外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 陆正年笑笑,没在说话。 方孟见状,心中也有了应对。 王公公就守在桌旁,见方孟将笔搁下,他连忙将诗句朗读起来。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好诗。”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不正好对应张侍郎的诗吗?这孩子的才情真是令人赞叹。” “一个蕴含冲天的杀意,一个忧国忧民,意在止戈,显然是后者的意境要更好。” “天下诸国已经安稳了数十年,若是再起刀兵,受苦的最终还是百姓。” “小小年纪,就具备如此心境,真是难得。” 陆正年大笑不已:“好孩子。” 在所有人感叹的时候,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首诗收入了囊中。 他的这番行为,直接打断了陆正年的兴致,他对蒯正道:“蒯爱卿,快将这首诗交上来,朕要好好品读一番。” 蒯正哪里会上当:“陛下,需要品读,臣给您誊写一首。” 这老匹夫,老子想要什么你不知道?装什么蒜,朕要的是诗吗? 朕要的是那张纸。 “不必劳烦蒯爱卿,”陆正年正色道:“你不是喜欢朕的书法嘛,将那首诗给朕,朕给你写上一首。” 蒯正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皇上的墨宝还是日后再说,况且陛下手上不是已经有了一首词,这首诗就留给臣吧。” 陆正年恨不得给他那张老脸几巴掌,但这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心中虽然愤愤,但还是说道:“那好吧,你可要好好保管。” “多谢陛下,臣回去第一时间便装裱起来,以做家传。” 完了,这老东西真是狡猾。 只要是家传,就等于定了性质,断了朕巧取豪夺的心思。 陆正年神色不善的瞥了蒯正一眼,心中暗骂。 蒯正此言之意很明显,我都说了是家传至宝,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能夺人所好吧。 抢夺传家之宝,无异于挖其坟掘其墓,乃是生死大仇。 他们二人在争来争去,张公朗却陷入了凌乱。 怎么个事? 我就愣了一会,原本计划好的字帖就没了? 他怔怔的看着蒯正手里的那首诗,不由得升起与其拼命的念头。 看对方的体格,真打起来,定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蒯正将纸张平铺后,王仁章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凑到他跟前。 “这什么鬼?” 王仁章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优美的字体,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蒯正一脸得意:“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与皇上争抢。” “你所说作为家传,倒也不是假话,此诗此字,足矣。” “一举两得。” 王仁章忽而道:“蒯兄,能否借我三天,以作临摹之用。” 蒯正脸色一变,从方才的好兄弟瞬间变成了陌生人,他将王仁章一把推开,怒道:“姓王的,给你观摩已经够意思了,你还想拿去临摹,休想。” 王仁章呵呵一笑:“蒯兄不要着急,我只是借,又不是跟皇上一般。” “那也不行,我是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与其将心思放在我这里,还不如趁现在多想想,怎么从方若臻之子的手上讨要。” 王仁章眼前一亮:“蒯兄所言极是,正主在此,我害怕没有他的墨宝嘛。” 中间。 张公朗虽失望没有拿到方孟的墨宝,但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 “方公子小小年纪便虚怀若谷,胸怀天下,真是令张某钦佩,但少年人应当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肆意张狂,此诗虽好,却不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心境。” 这是要输了不认账吗? 方孟不满的暗自嘀咕。 既然装比了,那就装全套。 他又拿起毛笔,一蹴而就。 王公公还未拿起来朗读,就被觊觎已久的王仁章抢先一步。 只见他小心翼翼拿起纸张,看着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心中狂喜。 “王爱卿,”陆正年此时真想给自己这两个逆臣几锤子,借助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竟然敢抢老子的宝贝。 “王大人,王大人?”王公公在一旁推了推王仁章。 王仁章这才回过神来,他撇开王公公,越俎代庖的大声朗读:“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射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一出,所有人好像看到一股凝成实质的杀意直冲云霄。 摄人心魄,炎热的夏日,竟然感受到了几分彻骨的寒冷。 一时之间,竟然无一人发出喧闹声。 实在是这首诗中所蕴含的意义,将他们吓住了。 以物喻人,境界瑰丽,气势雄壮。 张公朗脸色一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显然,他也被吓到了。 射安,便是武宁国的国都。 这首诗所指的,不是他武宁国,还能是谁? 吓死你这货,让你鸡蛋里挑骨头,这下爽了吧。 方孟得意的想着。 “张侍郎,这首诗是否还满意,是否有少年的意气和张狂?若是张侍郎不满,我还可以再写一首。” “方公子大才,张某不如。” 张公朗机械般的点点头。 再写一首? 张公朗倒是不怀疑,但这两首诗已经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输了,可是他也心有所感,这大风,日后一定是武宁国的劲敌。 同时,他也有一种挫败感,毕竟两个名满武宁国的顶尖人物败在一群孩子的手里,确实有些丢脸。 陆正年抚掌大笑,也顾不得王仁章抢夺方孟墨宝一事,相比之下,国家层面上的胜利更能满足他的内心:“张使,不用再比试什么了吧?” 陆正年是懂得怎么捅刀子的。 “贵国人才济济,连小小少年也身负如此惊世才华,外臣……败了。” “此次宫宴,朕之本意,是要好好犒赏诸位爱卿,不想竟然能看上如此一幕,”陆正年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方孟:“做得好。” “谢皇上夸奖,草民告退。” 陆正年目送方孟回到座位上后,他豪迈的举杯:“为大风,贺。” “为大风,贺。” 在场所有人,包括女眷,全部站起身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宫宴继续正常举行。 但方孟四人,早已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小团体。 可惜的是,除了苏静舟依然保持恬淡的表情外,另外三人却因为一罐红烧肉闹成一团。 金景和方若臻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阿孟,这是我带来的,我吃一点怎么了?” “你就出了一个罐子,这肉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你凭什么吃?” “我劝你们放开手,我要咬人了。” “若格姐姐,中午就属你吃的最多,这点就给我好不好。” “你都说是中午,现在是晚上,我要吃。” “你们两个要不要脸,这是我做的,我做的。” 可惜,方孟再三强调,也是于事无补,金阳和李若格很快达成了统一战线,直接将他踢出局。 “若格姐姐,说好了啊,我只要一小碗,剩下的都是你的。” “放心羊肉弟弟,我说话算数。” 金阳看着冒尖的小碗,喜不自胜道:“谢谢若格姐姐。” “我从不骗人,”李若格高昂着头,自豪不已。 “静舟妹妹,这是你的,唔……不对,你肚子小,半碗就好,”李若格还不忘给苏静舟分一点,虽然苏静舟的碗里的只有金阳的一半,但大多都是瘦肉。 李若格给苏静舟分完,见方孟拿着一个碗伸到她面前,她本不愿意,但又想到日后想要吃免不了要方孟动手,只得不情不愿的给方孟甩了几块。 第27章 出售 他们在分食的时候,香味也随之弥漫开,如此特别的味道引得周围的人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无一不是想要尝一尝如此之香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味道。 莫弈距离比较近,闻到的香味最浓,他转头过来,见四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方若臻一瞧,就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肯定是馋了,他对李若格道:“若格,将罐子给我。” 李若格眼珠子一转,利索的给自己面前的三个碟子都装满,这才将罐子递给方若臻。 方若臻失笑,将罐子交给了莫弈:“莫大人,这是方府最近新出的菜品,您尝一尝。” 莫弈都快流口水了,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装一下的:“方大人客气了,老夫只是好奇。” “只是简单的吃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莫大人请。” “那……老夫愧领了。” 方孟在一旁盯着,他想知道莫弈对于红烧肉的看法。 虽然他有信心,但保不定各自的口味不同。 当一块红烧肉入口,莫弈瞬间变得非常的享受。 成了。 方孟心中暗喜。 其实,与郭颖合作做食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两世为人的他根本没有做过生意,一点经验都没有。 人之常情,谁的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莫弈的反应给了他一点信心。 没一会,本就剩下不多的红烧肉被莫弈和他身边的一男一女全部分食完。 “方大人,”莫弈一脸满足的笑意将罐子还给了方若臻:“不知这是何物?为何味道如此特别?” 两个问题一出,周围的人便竖起了耳朵,刚才莫弈一口一块肉的时候,他们都快馋死了。 恨不得将李若格面前那三碗全部抢过来,只是想到她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还是没敢动手。 现在吃不到,不代表以后吃不到,先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此物名为红烧肉,是犬子意外做出来的美食,其中有什么奥妙,下官就不甚清楚了。” 莫弈点头表示理解,秘方嘛,那是人家的秘密,当然不会当众说出来:“令郎真是涉猎甚广啊,不仅在诗词一道上天赋异禀,竟然连庖厨也如此精通。” “莫大人过誉了。” 此时,方孟开口:“几日后,明京城就会有红烧肉售卖了,莫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尝一尝。” “真的?”莫弈还在回味刚才那美妙的感觉,本以为日后吃不到了,没想到方孟给了他一个惊喜。 钱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口腹之欲,若是能再吃到这种美味,即便是花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心疼。 “自然是真的,就在西市入口进去,不远,名叫秦家食肆。” 还没开张就给食肆拉了一个食客,方孟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莫弈高兴的说道:“好好好,三天后,我便每天都会派人去打探。” 周遭的人也默默记住了这个地点和时间。 实在是这香味太勾人了,他们感觉面前的珍馐一点都不香。 戌时一刻,宫宴结束。 方家和金家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回府之后,洗漱一下便都睡下了。 方孟却不知,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已然悄悄传开了。 李若格的武功、金阳在文章上的才华、方孟的一词两诗,让他们直接成为了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小孩。 至于苏静舟,那是个非人类,谁也不敢拿自家孩子去比,就是打击自信心的。 第二天,方孟起了个大早。 今天,他准备要去苏家。 苏静舟和李若格最为积极,她们二人主动帮忙装好礼物,若非方孟阻止,马车都要给压塌了。 “大米抬下来,装这么多大米做什么?饴糖多点,粗盐拿五壶,再带点蜜饯,小孩子喜欢吃,两坛扣肉,再加上两匹绸缎,够了。” 方孟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遗漏,于是秦元架上马车就走。 没走多远,就看到郭颖的身影。 “师嫂。” 李若格挥动胳膊。 郭颖上前几步:“你们这是要出去?” 李若格非常高兴:“回家。” “你这丫头也是该回家看看了。” 方孟想起昨天宫宴上吹的牛,问道:“郭嫂,红烧肉做的如何?” “大差不差,今天就应该可以了。” “好,西市那边,我们家有一间门脸,我吩咐王同去收拾了,佐料和桌椅,我都会解决,至于什么时候开业,就看你的了。” 郭颖信心满满道:“方少爷放心,就在这几天,我多熟悉一下,就可以开业了。” “那就好,咱们开业不急,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有客人,这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我明白。” “嗯,那我就不啰嗦了,我们走了。” “再见。” “师嫂再见。” 告别郭颖,方孟对李若格道:“你师父能不能坐的起来?” “师父只是双腿废了,又不是全身残废,当然能坐的起来。” “那就好。” 方孟寻思着,给这老头搞个轮椅。 当然,不会像现代的轮椅那样功能繁多,只是简单的木制手推轮椅。 这个想法在他第一次见到秦怒的时候,就产生了。 但是他认识的木匠,只有苏韶一人,而苏韶在忙着独轮车,他也不好打扰,此次拜访苏韶的目的有两个,除了看看独轮车的制作进度之外,还有让他过目一下轮椅。 他只是知晓其中的原理,具体的还需要苏韶这个专业人士来揣摩。 这一次没有带云儿,这丫头在听说了李若格的骄人战绩后,便心生向往,想要成为李若格一样的侠女,为此还寻李若格,求她教武功。 李若格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将自己当初练武的那套照搬了出来,此时云儿在扎马步呢。 以这丫头三分钟的热度,也不知道能撑几天。 “怎么这么多人?” 还未到苏家,小巷子里就挤满了人。 这些大多是衣着华丽的显贵之人,很少一部分是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 “该不会你哥已经开始售卖独轮车了吧?” 方孟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么快吗?”苏静舟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两百辆?这不是一个小数字,这也没几天啊。”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秦哥,马车就放这里吧,我们走了。” 方孟将最重的布匹和扣肉扔给了李若格,这妹子力气大,不怕。 他提着五壶粗盐,苏静舟则是拿着最轻的饴糖和蜜饯。 近乡情怯,李若格丝毫没有在意方孟的区别对待,两手满是东西,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她就像是一只滑溜的泥鳅一样,带着方孟和苏静舟顺畅的穿过人群。 “方公子,你说得对。” 苏家门口,摆放着一排的独轮车,目测至少有三十辆。 苏韶和李父作为男人,抛头露面的事情当然得由他们来做。 二人身边围满了询价的人。 觉得价格合适的人立即交钱推着独轮车走了。 没去招呼两个忙的飞起的大男人,三人径自走进了屋里。 李母正在照看两个孩子,见到三人,连忙招呼李若从。 李若从是从后院回来的,进来时,她满头大汗,看起来很是狼狈。 苏静舟心疼的拿出手帕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大嫂,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若从笑道:“你哥和我爹在前面售卖,我在后院帮忙组装,这样你哥晚上就可以少装些,不用那么累了。” 苏静舟又开始感性了,几句话就能让她眼眶发红:“嫂子,你们不要这么累,身体最重要,千万不要累垮了。” “那你得劝你哥,他什么性子你也清楚,我可劝不动。” “我等会劝他。” 他们姑嫂两人在闲聊。 李若格则是跟两个外甥玩疯了,一会将小满抛到空中,一会又将苏闻抛到空中,惹得两个孩子笑个不停。 如此危险的游戏,惹得李母追着她打。 但李母哪里追得上练武的李若格,自己累个半死连衣角都没碰到。 “你这死丫头,赶紧把小满和闻儿放下来。” “娘,没事的,我能接住。” “找打,这是能不能接住的问题吗?要是一不小心给孩子摔出个好歹来,看我不揍死你。” “我不会让他们摔着的。” 见没自己的事,方孟走到门口,准备看看售卖情况如何。 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门口的独轮车就卖出去超过十辆。 卖疯了。 第28章 要分钱 购买独轮车的人很多,方孟估计外面这些根本不够卖。 他来到了院子,看到堆叠整齐的部件,还有院中间组装好的独轮车,心痒难耐的他上手推了一会,发现苏韶果然是一个优秀的木匠,竟然能做到完美复制,而且质量也极高。 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组装好的三十辆独轮车已经售罄。 跟顾客说了一声下午还有之后,苏韶和李父这才回到屋里休息。 苏韶一口气灌了一大碗水,这才对方孟道:“怠慢了方公子,望请原谅。” “不要紧,”方孟没在意,他对苏韶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赞赏之词:“苏大哥的手艺确实没得说,将独轮车做的与我想象中的并无二致,对了,我刚才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材料好像剩下的不多。” “那是当然,方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昨日就开始售卖了,生意非常好,有人直接预订了二十辆,我们根本组装不过来、” 可以看出,苏韶此时的心情极为振奋。 “价格呢,是三两银子一辆吗?” 苏韶点头:“一切按照方公子的嘱咐,是三两银子一辆,本以为会吓退很多人,但没想到,即便价格如此之高,来购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因此,我多定了一百辆的部件。” “做生意当然要根据市场需求调整,你做的对,但也要考虑到身体,能不能顶得住。” “方公子放心,我的身体我清楚,这不算什么,只是组装而已,不累的。” “哥,大嫂,世伯,伯母,”苏静舟插话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若格姐姐被皇上封为武仪乡主了。” “什么?武仪乡主?” 李父惊叫。 他为官多年,对乡主这个爵位并不陌生。 只有立过大功的功臣之女,或者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被封为乡主。 虽然乡主只是最低一级的女性爵位,但换算成官阶,那也是从五品,地位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女子获得爵位的途径本就不多,要么父亲牛笔,要么丈夫牛笔,不像男子,可以从文、也可以从戎,立功的机会要多很多。 女子在古代,无论多优秀,还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 可以说自此以后,自己女儿成为了家里的靠山了。 全家都为李若格感到高兴,只有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根本意识不到,乡主代表着什么。 “对了苏大哥,大嫂,伯父伯母,若格不仅被封为乡主,皇上还赏赐她黄金千两,这些黄金……” “等等,”李冗有些头晕:“方公子你说若格她被皇上赏赐了千两黄金?” “没错,如今正寄放在我家,我此次来访,也是要征询你们意见。” “千两黄金?” 这么多黄金,换成银子,足足一万两。 他们完全陷入了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中的狂喜之中。 尤其是李母,甚至还流下了眼泪。 这一年,因为生活的窘迫,让她清瘦了很多,加上长时间的劳作,将她原本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变得粗糙无比。 李冗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年纪大了,最忌大悲大喜。 李冗问:“女儿,你怎么想的?” 这一声女儿,说的是李若格。 李若格只顾着逗苏闻和小满,头也没回便道:“我给方孟了,当饭钱。” 谁也不会将她的话当真。 方孟道:“她的意思是,这些钱放在她师父家和这边,会招贼,不安全,所以就暂时由方府保管,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派人送过来。” 事关万两白银,换做是谁,都会动心,但李冗不会。 当年的他,家财何止万两白银,十万两也不止。 两位女眷没有说话,事关重大,她们觉得还是听自己丈夫的。 “韶儿,你怎么想的?” “岳父大人,毕竟您是若格的父亲,此事还需您决定。” 苏韶是女婿,又不是儿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李冗想了良久,他抬起头来,笑了。 他笑的很开怀,笑的释然。 “这笔钱,就由方公子代为保管吧,”李冗拍了拍苏韶的肩膀:“希望你不要怪我。” 苏韶笑道:“岳父大人,这本就是属于若格的。” 李若从附和道:“爹,同意您的决定。” 只有李母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李冗牵过她的手,拍了拍,解释道:“这笔钱本就是意外之财,虽然能让我们生活的更好,但之后呢?难道要躺在这些钱上面直至老死?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要更有盼头吗?就算没有这笔钱,就凭这几天卖独轮车赚到的钱,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相较之下,这种生活会让我们感到踏实,因为这是靠着我们的双手努力得来的。” 李母笑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都听你的。” 李冗欣慰的握紧了老妻的手:“方公子,还望你多费心了,若是方府有需要,这些钱亦可动用,不必询问我们,我们一家,都相信你。” 方孟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刻出手相助,早已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这是一家子公认的,否则李若格这么单纯的一个人,还是女子,他们怎么会轻而易举的答应她跟在方孟身边? “伯父尽管放心,日后若格出嫁,这些都是嫁妆。” “一切你做主,对了,若格到底立了什么功,为何会受到如此丰厚的封赏?” 方孟也没瞒着,将昨日李若格击败江隆棠的事情与他们叙说了一遍。 “没想到,若格的武功这么高了,”李若从唏嘘不已:“以前我还以为她就是闹着玩的。” 李父没少因为李若格练武心生抱怨,他欣慰道:“江隆棠是武宁名将,若格能击败他,可见若格的武功已经登堂入室了,以后就让这孩子自己闯荡去吧。” 有关于李若格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随后,吃饭的时候,苏韶说起了独轮车的收益。 “方公子,我敬你一杯,”饭桌上,苏韶举杯:“此前我还不知那三辆独轮车白送出去究竟有何用意,只是按照你的吩咐照做,不成想,在这三辆独轮车的宣传下,我们还未传出售卖的消息,就有很多人前来询问,这两天,我们的独轮车丝毫不愁卖,只要摆出去,就被哄抢一空,这也是我决定再增加一百辆独轮车部件的原因。” 广告而已,现代社会常用的宣传手段罢了,只不过他省略了抽奖这一环节,不然造成的轰动将会更大。 “苏大哥,这种营销方式,日后可以作为参照。” 方孟道。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即便现代社会这招都用烂了,但效果却依然很好。 一,从众,二,贪小便宜。 这是本能。 “那是自然,”苏韶本就聪明,况且已经从中尝到了甜头,以后肯定要紧抓不放:“方公子,本来若是这三百辆独轮车全部卖出去,我们的利润大概是八百两银子左右,因为赶时间,我让出了一部分利润给下游的木匠兄弟,所以最终到手的,可能会少一些,不过也有七百五十两左右。” “苏大哥,这些不用跟我说,你们相信我,我也相信你们,分钱的事情你们看着办便好。” 吃饭时,苏闻这毛头小子闹腾个不停,连亲爹亲娘的面子都不给。 苏韶是典型的严父,眼睛一瞪,苏闻登时就老实了。 “这是方公子研制出来的菜品,大哥大嫂,世伯伯母,你们尝尝,味道很好,”苏静舟给李若从夹了一块瘦肉。 “嗯?”李若从早就对两个坛子非常好奇,闻言立即夹了一块,咀嚼了几口之后,瞬间便被红烧肉独特的口味征服,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确实很好,爹娘,郎君,你们尝尝。” 只有在家人面前,李若从才不会护食,但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那一双筷子甩的飞快。 这孩子吃饭的速度,一家子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训斥她。 小满和苏闻碰见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若不是苏韶及时制止,怕是要积食。 两坛子红烧肉,中午就吃完了一半,剩下的一坛,留到晚上。 李母还想留到明天,在方孟的劝说下,只能晚上吃掉了。 天气炎热,没有冰箱,什么东西都不能过夜。 吃过午饭,方孟体验了一番组装独轮车的乐趣。 不过他是看了好几遍才磕磕绊绊的组装好一辆。 那边,苏静舟只看了一遍,就能流畅的组装了。 方孟羡慕不已,这记忆力好就是牛。 一个时辰,方孟只组装了三辆独轮车就感觉腰酸背痛。 这也让他警觉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因为良好的生活环境,没有意识到身体的重要性,竟然疏于锻炼。 看来,习武要提上日程了。 看看人家李若格,不愧是练武之人,不仅手脚利索,身上竟然没有出一滴汗。 第29章 月国公 离开苏家之前,方孟与苏韶又在后院谈了一会,这才告辞。 傍晚回到家,就看到方若臻愁眉苦脸。 “爹,你怎么了?被人给煮了?” 方孟俏皮的调笑道。 方若臻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 “我?”方孟莫名其妙:“我今天可没闯祸,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我不背这锅。” “今日上朝,皇上邀百官观摩你昨日的那首词,你的字体引得了很多人的欢心,纷纷问我要你的字帖。” 原来是这样。 “回绝他们。” “如此果决,会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 方孟鄙视的看着自己老爹:“爹,你在他们眼中可是奸臣,你认为我能好到哪里去?” 方若臻自家事自家知,赞同的点头:“那倒也是。”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正是王同。 他来到方若臻身前,躬身施礼后说道:“老爷,小人有要事禀报,孙大人前来拜访!” 方若臻微微皱眉,所谓孙大人,便是大理寺的一位寺丞,今日突然到访,不知所为何事?他看着王同,沉声道:“知道了,带他去偏厅等我。” “爹,那我走了。” 方孟刚回院子,就有仆人找上门来:“少爷,丁老将军指名道姓要寻你。” 丁老将军? 朝堂上,只有一位姓丁的的将军,那就是月国公丁开远。 他记得,好像方家与这位功勋老将并无关系。 一边是身经百战、威震天下的武将;而方若臻是文臣,平时即便见面,也不打招呼的那种。 方若臻虽然身为文臣,但在文臣这个圈子里,他却并不受欢迎。那些自视甚高的同僚们,常常对他冷嘲热讽,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平日里,方若臻也没少遭受这样的对待,可他总是默默忍受,从不与人争执。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群人心目中的地位,即使争辩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方若臻从不与人来往。 是什么风,居然把这老头吹来了。 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这位可是国公,位高权重,又是长辈,方孟必须出门相迎。 丁开远乘坐的是马车比方若臻的专属马车更为华丽。 这倒不是说丁开远平日里的生活奢靡,马车是皇上御赐的奖赏,他平日倒是非常节俭。 听说这老头在灾年将家里的银子都捐了大半,致使那一年国公府过的非常拮据。 这是一个有大爱的老头,对于这样无私的人,方孟打心眼里佩服和尊敬。 丁开远没有在门外等候方孟的迎接,而是在院子里晃悠:“月国公。” 丁开远拍拍方孟的肩膀:“方孟,我知道你,昨天干得好,有老夫当年的几分风采。” 你是武将,我是文人。 有个毛的风采。 “不知月国公光临方府,有何贵干。” 丁开远爽朗一笑:“找你帮忙的。”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月国公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想必应当也做不到吧。” 方孟想拒绝,他确实佩服对方,但一个月国公亲自出马,直言不讳想要寻求帮助,换了一个人,肯定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这可是国公爷,身份地位煊赫,只要沾了些关系,日后的好处无限。 但事情总有两面性,其所求之事,必然不简单。 “小子,我也不与你啰嗦,老夫此次来,其实不是为你,而是武仪乡主。” 李若格心思单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方孟绝不让丁开远与李若格碰面,他拦在丁开远身前:“她是我方府的人,也是我的护卫,月国公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跟我说吧。” “一位乡主给你当护卫,”丁开远笑道:“你小子的面子还真大,皇后娘娘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你做到了。” 他作为国公,昨日宫宴就坐在距离陆正年夫妇不远处,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还是能听到一些。 见方孟神色坚毅,显然是不会如此轻易放自己过去的,丁开远道:“我想请她保护一个人。” “为国?还是为己?” 丁开远饶有兴趣的问:“为国何解?为己又作何解?” “为国,您可以再说下去,为己,晚辈准备好酒好菜,让您吃好喝好,高高兴兴的……打道回府。” 方孟的言辞尖锐,话中夹枪带棒。 丁开远见多识广,如此明显的暗示,他又岂能听不出来。 “有意思,”丁开远哈哈一笑:“看来我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是无法见到武仪乡主了。” 他在石桌旁随意坐下:“既然如此,那老夫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请。” “要保护的人名为颜师昭,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这老头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一个根本没有印象的名字是想干啥:“没有。” 丁开远笑笑:“方大人虽然为人差一些,但却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md,诈我的同时,还不忘顺带隐射一番老爹,果然,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心真脏。 方孟淡淡道:“此人是谁?” “此人的父亲名为颜修勃,我想,你应当不会陌生。” 方孟身躯一震。 他当然不陌生。 换句话说,无论是大风国的皇上还是大臣们对其都不会感到陌生。 颜修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年多前,当时他不过十九岁,便已经是一名御林军统领,以他的发展轨迹和自身的能力,日后必定是军中翘楚,以关盟为例,二人当时官职相同,但他当时年过三旬,而如今,已经是左金吾卫大将军,官拜正三品。 与他相比更为出类拔萃的颜修勃,如果能够稳步前进、持续发展下去,那么其所能达到的职务高度绝对不会亚于关盟。毕竟以颜修勃的才能和潜力来说,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磨砺锻炼,假以时日定会大放异彩,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样一个实力超群且深具潜力的人才,未来必定不可限量啊! 然而时至今日,颜修勃依然毫无消息可言,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整整二十个春秋过去了,没有人能够知晓他究竟身在何处。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人物,就这样离奇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想和猜测。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人则坚信他隐居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却都无法得到证实。 颜修勃的下落成了一个不解之谜,让人扼腕叹息。 他消失的那一年,正是皇权交替之时,先皇对他有知遇之恩,为了报答这份恩情,颜修勃不敢用小皇子的性命去赌陆正年的心性,因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保持初心。 为了小皇子的安危着想,趁陆正年还在赴京的路上,颜修勃单枪匹马,夜闯皇宫,一人一枪,将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带离京城。 自那以后,世间便没了颜修勃的踪迹。 当时,有人说他傻,竟然为了一时意气,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有人佩服他的忠勇,为了报恩,不顾自身安危。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即便如今陆正年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明君,但对于此事,他一直是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为了不触动陆正年的神经,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没想到,丁开远竟然有颜修勃的消息。 “颜修勃与你有旧?” 方孟问道。 丁开远怅然道:“想当年,他可是我手下最为器重之人啊!那时候,无论遇到怎样艰难的战斗,任务交给他后,我都能安心地等待胜利消息传来,他是老夫军之中当之无愧第一战将!。” 原来如此。 据坊间传言,颜修勃武艺高强、勇猛善战,其威名远扬。曾有一次,他亲率区区不足三百之众,直面蛮戎数千精锐大军。然而就在这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之际,颜修勃却凭借着超凡脱俗的智谋与勇武,以少胜多,大破敌军。 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过后,颜修勃所创下的辉煌战绩令人瞠目结舌——他不仅成功击退了来势汹汹的蛮戎军队,更是达成了大风与蛮国交战史上最为惊人的战损比例!如此赫赫战功,无疑让颜修勃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和传奇人物。 颜修勃也是凭此辉煌的战绩,一跃成为御林军统领。 一时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日,颜修勃现身了。” “什么?”方孟非常震惊:“这么多年他一直隐姓埋名生活,此时却主动出现寻求你的援助,呃……恐怕并不止他女儿的事情。” “方公子真是一点就通,”丁开远叹道:“是小皇子和他女儿,双双被掳。” 被掳?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根据时间线推断,那位小皇子如今应该已经二十多岁了啊,一个成年男子怎会轻易遭人掳走呢?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仇家追杀吗?可他身边有颜修勃这样一个武力强悍的人守护,又怎会如此容易就被敌人得手呢?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不成……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方孟猛然一惊:“难道……掳走他的人,另有目的?” “不错,”丁开远赞许的点头:“方公子果然睿智,经过颜修勃的多日探查,他发现掳走小皇子的那些人并不简单,对方不仅人数众多,当中还有不少江湖高手隐匿其中。” “既然发现了,月国公还不发兵围剿?只要大军一到,那些人人数再多,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 丁开远苦笑:“若是如此容易,我也不会寻武仪乡主求助。” “军中高手必然不少……等等,你说颜修勃进京了?所以……那些掳走小皇子的人,此时应当也在京城?” “一点不错,否则以颜修勃的性子,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人数众多,还有江湖高手,而且此刻就在明京城。 难道…… 第30章 千古骂名 方孟问道:“颜修勃有没有发现强弩?” “什么?”丁开远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强弩?” “没什么,”上次那件关于搜查私藏兵器的事情,知晓内情之人其实并不多,如果贸然把丁开远也牵连进这件事里来,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毕竟丁开远身份特殊、地位敏感,与此事并无直接关联,若强行将其卷入其中,不仅可能影响到整个事件的调查进展,还极有可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危机与困境。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方孟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地把丁开远牵涉到这件事情当中去更为妥当些。这样既能保证老爹对事件真相的追查不受干扰,又可以避免给无辜之人造成无谓的伤害或损失。 “你继续说。” 丁开远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心知对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他没有证据,只好道:“因为颜修勃是偷听,所以听得不太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什么借助小皇子的身份,要做一件大事。” “竟然有人妄图利用皇族来谋取私利,其野心和图谋必定非同小可!那么按照常理来说,此事应当由月国公向皇上禀报才对吧?去找若格又有何用处呢?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莫非她还有能耐抵挡得住千军万马不成?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你这个看似和蔼可亲、面容慈祥的老头子,心肠居然如此狠毒,竟想要将若格置于死地。要知道,她可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呀!你这样做,难道就不会感到愧疚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方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他指着丁开远的鼻子开喷,仿佛丁开远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由于太过投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水已经像喷泉一样溅到了丁开远的脸上,但他依然毫不在意,继续口若悬河地说着。 丁开远完全没有预料到方孟会这般情绪激昂,心中不禁有些惊愕。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了一下,与方孟拉开些许距离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丁开远这才开口说道:“莫急,先听老夫把话说完,然后再责骂老夫也不迟。”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笑,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反应感到颇为意外。 方孟平复了一下思绪,慢慢坐下:“你继续。” “你先别那么激动,老夫可从来没有打算让武仪乡主直接冲进去救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的想法是,让她化身为一名普通的江湖人士,悄悄地混进那些人的内部,寻找时机探听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把小皇子和颜师昭一起救出来,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不会打草惊蛇,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老头不安好心,竟然想让李若格去做卧底。 自古以来,卧底都是最为危险的一项职业。 一个不慎,便是香消玉殒的结局。 方孟绝不能让李若格以身犯险。 况且,颜修勃和颜师昭父女,还有小皇子,与自己和李若格并没有任何的瓜葛,丁开远凭什么会认为李若格会答应他的要求? 当方孟问出这个问题后,丁开远明显一愣。 看到他的反应,方孟不禁摇头。 这老头看来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认为所有人都应该为了正义而牺牲自己。 幸好他是一名武将,若他是一名文官,早就被朝堂上的那群老狐狸给吃的渣都不剩。 “首要的是找出那些人的目的,至于小皇子,那是先皇血脉,我等应当守护。” 真是一个单纯且愚蠢的老头。 “既然月国公如此忧国,如此在意先皇血脉,那月国公你去守护好了,为何寻若格?她一个妙龄少女,年龄小,阅历不足,可承担不起如此重担,若是你还要用武仪乡主的身份来逼她,那这个爵位她不要也罢,正好,她也没兴趣做什么乡主。” 这些天的相处,虽然李若格身上的缺点很多,动不动就气的他不行,但重感情的方孟已经将李若格当做自己的妹妹。 他身体上的年纪确实比不过李若格,但心理年纪,足足大了李若格一轮。 丁开远怒道:“你小子把老夫当做什么人了?” “难道晚辈说错了吗?”对方的官阶比自己老爹还要高一大截,但方孟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在他眼里,丁开远就是一个让别人送死,自己则坐享其成的老匹夫。 “此事事关重大,老夫对天起誓,一切都是为了大风国,绝无半点私心。” “那个颜师昭,你又作何解释?”方孟哂笑。 “若是能将二人救出,自然最好,若是没有机会……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你也别用家国大义来束缚我,我不吃这一套,月国公,您来吃饭喝酒,我扫榻恭迎,若是为了此事,您还是请回吧。” 丁开远神色不悦道:“你小子怎么油盐不进?此事关乎大风国的安稳,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一个小孩子不懂什么家国大事,那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应该考虑的,不然朝堂诸公都是吃干饭的?反正无论你如何劝说,我也不会同意让若格涉险。” “你不同意,我便找你爹。” “不知月国公找下官有何事。” 方若臻来的正是时候。 丁开远将自己的请求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可是你家这小子,却一直拒绝老夫,真是气死了。” 方孟看着沉思的方若臻,语气不善道:“爹,若格是我的护卫,也是我将她带来方府,即便是你,也无权命令她。” 方若臻点点头,不置可否,他转而对丁开远道:“月国公,此事是您自己的意思?皇上并不知情?” 丁开远道:“关乎小皇子,老夫也不敢与皇上提及,否则……” “老国公糊涂,”方若臻斥道:“此事已经不是小皇子的身份能掩盖得了的,就如你所说那般,这些人已经对江山社稷产生了威胁,一名皇子于江山社稷相比,孰轻孰重,难道您还不清楚?” “可是……,”丁开远为难道:“那是先皇血脉,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方若臻叹道:“老国公,我知晓先皇对您恩重如山,您想为先皇保留一丝血脉的心情我能理解,若是普通的绑架,方某定然倾尽全力将其救出,但此事已经不是一个皇子被绑架这么简单,而是涉及江山稳固的大事,我等必须及时禀告皇上,请皇上定夺,否则到时候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局面,导致局势糜烂不可收拾,你我二人,皆是大风的罪人。” 丁开远被方若臻的一席话说蒙了:“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老国公,此事您不用管了,下官自会让怨鬼暗中探查,小皇子和颜修勃之女,我会尽量保住,但若是……您也不要怪我。” 丁开远闻言喜不自胜,他作为武将中的天花板,当然听说过怨鬼的名号,多年前便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远不是李若格能比的,当年被方若臻招揽之后,一直在为方若臻办事,但是他的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方若臻之外,他谁的命令都不听,即便是皇上也是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方大人,老夫这就去禀明皇上。” “老国公慢走。” 送走丁开远,方孟分明从方若臻的眼神中看到冷色,他心有所感,道:“爹,小皇子……” 方若臻摆手,止住了方孟的话:“这世上,有些人注定不应该存在,若是存在,那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这一次,他被人掳去作为傀儡,那下一次呢?有一就有二,他活着,永远是一个不稳定因素,皇上也永远不会安心,此次,便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方孟心中寒气骤然升起。 这才是方若臻冷酷的一面。 从他的话中,方孟也对他的心思了解到了冰山一角。 他忠诚的是陆正年,是当今皇上。 而不是这个国家。 他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方孟能做的,只能是在一旁看着。 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看的电视多了,自然也能理解皇上的心情。 一个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活着,绝对能让皇上寝食难安。 毕竟先皇驾崩不过二十余年,朝堂上还有一批先皇时期的臣子,而这些人,如今大多数都已经是位高权重,丁开远便是其中之一。 “爹,尽量……不要殃及无辜,”方孟沉吟片刻,劝道:“我不想您日后落得个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方若臻无所谓笑笑:“如今的我——并不在乎。” 第31章 食肆 三日后的上午,方孟来到了西市。 看着已经装修完成的店面,他满意的点点头。 “少爷,这还是老仆第一次见这种装潢,果真稀奇。” 王同这几天一直在忙碌食肆,连方府的事情都没时间管理。 “郭嫂,你看如何?” 方孟借鉴的是二十一世纪,烧腊饭馆的格局,里面的食材全部曝光在眼皮子底下,由客人点餐,然后自主取餐。 郭颖与他一起过来,如此新颖的食肆,她有些不明所以。 当方孟将经营方式跟她讲述了一遍之后,郭颖还是很忧虑,毕竟这种经营理念是她第一次听说。 方孟却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味道卫生过关,就不怕没有客人光顾。 酒香不怕巷子深。 千万不要小瞧当今时代那些腰缠万贯之人,他们不仅财富惊人而且出手阔绰。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对于这些富豪来说更是如此。他们平日里对食物品质和口感极其讲究,不惜花费重金去品尝各种珍馐美馔、山珍海味。一年下来光用在饮食方面的开销就绝非小数,普通人可能连想都不敢想! “郭嫂,猪肉和羊肉的供应有没有解决?” 郭颖点头:“我昨日与人谈了,从明天起,每天将固定的肉块送来,不用我们自己切。” “如此便好,”方孟满意道:“如果面对的是一整头猪,仅凭你一个人绝对是应付不来的。毕竟杀猪可不是一件轻松活,而那些能够熟练地将猪肉切割成块儿的人呢?咱们不妨多付点工钱给他们吧!别去计较这点蝇头小利了,要知道,提高工作效率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旦效率上去了,咱们最终获得的收益将会远远超过现在所付出的那一点点成本,所以说,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 “我明白了方少爷。” “王同,你让梁叔去秦家一趟,将老爷子和秦江、秦伦接过来,家中若是没有重要的东西,就不要了,所有东西重新采买,郭嫂,后院有四间房,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这样就不用来回跑那么远,省下来的时间可以看店,或者休息。” 秦江和秦伦是郭颖膝下的二子,由于家境贫困,这俩孩子一直没有机会接受教育。平日里他俩斗鸡走狗、爬树掏鸟蛋之类的事没少干。与其让他俩这么虚度光阴,倒不如来店里帮衬着些,这样郭颖也能轻松一点,待到日后时机成熟,方孟再替他们寻觅一家私塾就读,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秦怒这位老人家了。 郭颖正苦恼西市与家中的距离太过漫长,没想到方孟连这个都想到了,顿时感动道:“多谢方少爷。” “郭嫂,以后秦家食肆就看你的了,我不会对你的经营指手画脚,只有一个要求,咱们堂堂正正做生意,不耍阴招,不讹人,诚信为本,所有的价格都要摆在明面上来,只要做到这点,咱们就站住了理,有理谁也不怕。” “我明白的。” “那我就不啰嗦了,虽然教了你回锅肉,但还是要多练一练,我先写一张海报,放在门口,为明天开业预热。” “什么叫海报?” 方孟也不解释:“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早有准备,从马车里面拿出了一张a2左右大小的五云纸铺在干净的桌面上。 这些餐桌是他找苏韶安排人照着现代饭馆的尺寸来打造的,与这个时代的饭桌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时代的饭桌不仅矮,坐下来还得盘膝,宫宴的时候,方孟就受够了,当时起身双腿发麻,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太受罪了。 如今这个餐桌,不仅舒适,也更为美观。 昨天,方孟心痒难耐,当即就抬了一张餐桌四张餐椅回方府,惹得郭颖一脸的幽怨。 好在方孟定的够多,三十多张餐桌,暂时够用了。 “秦家食肆,全新菜品,保证你没吃过,八月十九开业大酬宾,当天半价,一碗回锅肉只需一百文,一碗红烧肉或者扣肉只需一百五十文,十串烤串只需一百文,第二天价格全部恢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客官说了一句不好吃,本店一文钱不收,免费请您。” 郭颖发愁道:“方少爷,这价格如此昂贵,真的会有人来吗?而且最后面……若是他们违心说不好吃,那我们岂不是亏了?” 方孟哈哈一笑:“郭嫂,若是说经营食肆,我可能比不过你,但做广告和把握人心,你可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放心吧,我保证,明天食肆的生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贴出去吧。” 郭嫂半信半疑的拿着五云纸,将纸张糊在了墙上。 没多久,就有人看到了这张公示,顿时来了兴趣,但是当他们看到上面的字迹时,脑中顿时轰然作响,若不是郭颖虎视眈眈守着,他们已经开始哄抢了。 “这是什么字体?为何我从未见过?” “好字,好字啊,用笔劲健挺拔又不失妩媚,游丝行空,如同春雨缠绵,真是好字。” “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写出如此美妙的字体,让在下恨不得此时便临摹。” “你们不要只看字,看看内容,这红烧肉和扣肉是何物,回锅肉和烤串又是何物?” “小弟也不知,不过看这昂贵的价格,想来不是凡品。” “嘿嘿,明日来尝一尝不就是了。” “在下可吃不起,一百文钱,可是五张五云纸。” “你傻啊,没看到后面只要说一句不好吃,就能免费吗?到时候即便很好吃,只要你不承认,不就不用付钱了?” “我等乃是读书人,若是难吃还道罢了,如果真的好吃,如何能说出违心之言?在下做不出此等违背圣人教诲之事。” “不管了,明天我定然要来此尝一尝,究竟是何美食,能让店家说出如此狂妄之言,若是味道不好,我定不罢休。” 随着观看公示的人越来越多,秦家食肆也算是初步打响了名声。 就在方孟摆弄食肆时。 皇宫之中,陆正年与方若臻和金景二人正在御书房商议。 …… 静谧的气氛中,陆正年开口。 “怨鬼有把握吗?” 此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虽然荣登大宝二十余年,但小皇子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小皇子在世一日,他就不可能睡得安稳。 既然方若臻有了小皇子的下落,并且对此做出了部署,陆正年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方若臻道:“皇上,怨鬼这么多年还未失过手,微臣保证,万无一失。” 陆正年喟然一叹:“方爱卿,金爱卿,自从朕登基上位之后,这大风……应当是比先皇治理的要好吧?为何还有人要兴风作浪?难道要将大风搅乱,回到先皇治理时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乱象他们才满意?” 金景躬身道:“陛下不必如此愠怒,世人谁不知您是中兴之主,先皇将大风败落的千疮百孔,是陛下您励精图治,日理万机,勤勉克己,这才将大风这艘到处漏水的大船给拉回了正轨,陛下的功绩,后人自有评判。” 方若臻森冷道:“陛下仁慈,但也不用心怀愧意,那人活着,只会成为他人对抗朝廷的借口,日后遗患无穷。” “朕又何尝不知,但那人与朕毕竟是兄弟。” 方若臻跪拜:“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皇上赐予微臣临时决断之权。” 陆正年心知,这是方若臻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他不能让对方寒心:“罢了,罢了,方爱卿,朕会密令关盟配合你行动。” “多谢皇上。” “月国公那里,到时候金爱卿想好说辞,不要让月国公对朕产生嫌隙。” 丁开远毕竟对于大风来说还是有功劳的,陆正年不想与这位可爱可敬的国公越走越远。 金景道:“臣遵旨。” “方爱卿,倒是你家的那个小娃子,有几分护犊子。” “陛下勿怪。” 陆正年大手一挥:“朕怎么会怪一个孩子,只是没想到,小小年纪便如此重情重义,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这孩子是蠢了一些,他没别的优点,就是重情义。” 陆正年笑道:“方爱卿此言差矣,前些日子,这孩子可是连做了三首诗词,技惊全场,如今那首蝶恋花,已经开始传唱开了,整个明京城谁人不知?连后宫也没有幸免。至于另外的那两首诗,咱们的文臣武将可是喜欢得紧,听闻蒯爱卿和王爱卿家的门槛都被其他大臣踏破了,他们为的就是一睹方孟的墨宝。” 听到这里,金景羡慕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也看过那两首诗,当时就惊为天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喜爱做美食的孩子,怎么在书法上也有如此之高的造诣,为此,他央求方若臻将方孟的墨宝让他几幅,可惜,方若臻以方孟不喜练字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金景哪里会信方若臻这蹩脚的理由,正琢磨着怎么忽悠方孟,从他那里掏点东西出来。 第32章 火爆 第二天,方孟起了个大早,将睡梦中的苏静舟和李若格拉上。 赶车的依然是秦元。 此时的大街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的独轮车,车上装满了许多的货物。 在方孟的建议下,苏韶给独轮车加了一条肩带,这让车夫轻松了很多。 半路,他们碰到了金阳。 这小子正愁眉苦脸的跟着金夫人逛街。 见到方孟后,顿时欣喜不已。 “阿孟,你们这是去哪?” 金阳问道。 “食肆今天开业,我过去看看。” 方孟回答。 “带上我,我去给你们捧场。” 方孟看了一眼金夫人,对她道:“夫人,食肆开张,要不然您也去瞧瞧?” 能拉一个客人是一个。 大不了不要金夫人付钱。 在未来的时代里,各种各样的商业场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其中就有咖啡馆、酒吧以及麦肯基这样的知名品牌店。 这些地方为了吸引顾客,不惜花费重金聘请专业人员来营造氛围。 相比之下,金夫人和金阳简直就是物超所值啊! 金夫人每次笑起来,都非常的慈祥,就像是方孟从电视里面看到的观音一样,充满了慈悲之情。 “好啊,”金夫人没有拒绝,她道:“阳儿,你乘坐方家马车吧,我们的马车跟在身后。” “好的娘,”金阳闻言,二话不说就跳上了马车,直接将方孟挤进去了。 “我说你慢点行吗?”方孟不满道:“摔着了怎么办?” 金阳笑嘻嘻的坐下道:“不会。” 马车上。 “阿孟,你不够意思,你家开食肆也不提前通知我。” “得了,”这小子撅撅屁股,方孟就知道他要放什么螺旋屁:“我会跟郭嫂说,你以后随便来吃。” 金阳哈哈大笑:“这才是我金阳认识的方孟,好兄弟。”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秦家食肆。 “我的海报呢?” 方孟左看看右看看,昨天贴上的海报,今天就没了。 此时食肆内,三十多张餐桌,已经有近半坐了人。 “这桌椅很不错,”金夫人带着丫鬟入内,一眼就被造型独特的餐桌餐椅吸引。 她优雅的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桌面上,口中称赞不已:“孟儿,这桌椅是否有多的一套?” “晚两天晚辈遣人送两套到府上。” 方孟极有眼力见的立即道。 “好,”金夫人并未与方孟客气。 看来苏韶有的活干了。 方孟想着,然后来到了后厨,此时李若格正在帮郭颖搬运猪肉。 时间还早,郭颖还未开火。 店内的客人,大多数是奔着免费来的。 贪小便宜的人在哪个世界都不少见。 只有几个是在宫宴时,听得方孟说过,秦家食肆便是在这几日开业,所以早早来此等候。 秦江和秦伦别看年龄还小,但个头已经比方孟的要大了,秦江是哥哥,力气很大,不停地给水缸添水。 秦伦虽然只有十岁,但从小的苦日子已经让他非常懂事,他坐在一旁,帮着清洗猪肉。 连秦怒这个躺在床上的老头子,也一手一根签子,在穿羊肉串。 一家子,愣是一个都没闲着的。 但就是这样,让方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方孟站在原地,眼神快速地扫过四周,心里不禁有些尴尬。 整个后厨看起来井井有条,但却似乎没有一个岗位适合他去帮忙。 他看到郭颖等人忙碌地准备着食材、烹饪着美食,而自己却像是个多余的人。 目光最终落在了柜台上,那里空无一人,显然暂时还不需要有人照看。 方孟也清楚现在并不是去柜台帮忙的时候,因为食物尚未烹制完成。 那么此刻,他究竟能够做些什么呢? 思来想去,方孟发现自己唯一能够胜任的工作就是穿肉串。 只是一想到要和那个对他态度恶劣的秦怒老头相处,方孟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一丝不快。那老头总是板着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 可是眼下别无选择,方孟咬咬牙,决定还是硬着头皮朝穿肉串的地方走去。毕竟,总不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地待着吧?或许主动一点,还能改变一下秦怒对他的看法…… “郭嫂,我去穿肉串吧。” “肉串凌晨我们已经穿的差不多了,您就歇着吧,我们来就好。” 听着郭颖的话,方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压榨员工的黄世仁。 不过郭颖的话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想跟秦怒这个倔老头独处。 “被嫌弃了吧?”苏静舟恬静的笑道。 方孟连忙纠正:“这不是嫌弃,而是用不着我。” “郭姐姐说过,她要看看第一天他们四人最多能做多少,最多能招待多少人,如此心里便有了数。” 方孟恍然:“原来是这样,那若格还是喊回来吧。” “不必了,若格姐姐又不是直接上手,她只是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不会对郭姐姐他们产生影响。” 这些年,一人照顾三人的郭颖早已养成了什么都靠自己的习惯,为了食肆日后不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她必须从第一天开始就将食肆的人流量控制在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很快时间来到了中午,从后厨传来阵阵肉香很快就弥漫开来,等待良久的客人顿时陶醉不已。 “单凭这诱人的香味,其中滋味定然更加美妙,我都等不及了。” “那我们刚才说的还算不算数?” “你我皆为读书人,决不能做出违心之事,不算。” “就是这香味,自从那日宫宴后闻到后,这几天就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今日终于能尝到了。” “可惜栾兄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但是他有艳福啊,蒙家小姐长得清丽可人,性格温婉,多少青年俊才将蒙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最终蒙小姐却相中了他,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让他沉醉于温柔乡去吧,不说他了,掌柜将食物端了上来,我们去点餐吧。” “掌柜的,你这招牌菜各来一份。” “这红烧肉我要三碗。” “每一道招牌菜各来三份。” “我先来的,应当是我先点餐。” “我可没看见是你先来的。” 见食客蜂拥而至,将柜台挤满,乱做了一团,郭颖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方孟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各位客官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今日是本店开业第一天,所售有限,每餐每人每种菜式限购一份,多了不卖,价格都贴在墙面上,请提前准备好钱财,以便付钱。” 听得方孟的话,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凭什么只能买一份,我有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整个明京城,还未有这样做生意的店家,人家都是盼望着多卖些,你们倒好,还有限制。” “我就要吃红烧肉,方孟你小子那天都快馋死我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有人认出了方孟,顿时诉起了苦。 方孟赔笑道:“诸位勿怪,实在是准备的仓促,本食肆一天经营午间和晚间两餐,若是没有吃够,傍晚也可以过来吃嘛。” 这是一开始就制定好的经营策略,既能保持客人的新鲜感,又不会让自己太累。 “不行,我就要三碗红烧肉,少了一碗都不行。” 这鸟人。 方孟气急。 “哪有你们这样开门做生意的。” “就是,废什么话,我有的是钱。” “我爹是池桑,你要是不卖给我,我砸了你这家店。” 威胁我? 方孟还真就不吃这一套,他看着那名青年冷笑道:“你爹是池大人?呵呵,好大的官威啊,不卖你东西就喊打喊杀,看来,我要与我爹好好说说池大人。” “你爹?你爹谁啊?” “家父方若臻,有本事,你就来砸。” 方若臻?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变,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烟消云散,讷讷的不再说话。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也都降了好几个声调。 这就是方若臻的威慑力。 见这些人老实了,方孟也不为己甚:“每人一种菜式一份,多了没有,有没有问题?” “没……没有。” “不敢不敢。” “方公子是东家,自然是听您的。” 方孟用饭勺敲了敲盆子:“排队,不要乱,一个一个来。” 有了方孟镇场子,没有一个人敢乱来,都像是乖宝宝似的,自觉的排起了队。 “郭嫂,你来吧。” 方孟将饭勺递给了郭颖。 经过方才的惊慌,此时的她已经平复好心情:“是。” “回锅肉、扣肉、红烧肉各来一碗。” “诚惠四百文。” “给你。” “谢谢。” “十串烤串,一碗扣肉。” “二百五十文。” “给。” “谢谢。” …… 食肆内,无论是客人还是郭颖等人,都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着。 “这红烧肉和扣肉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入口即化,只是不知那烤串是何滋味。” “能与这两种肉食相提并论,想必也不会差。” “唔……终于吃到了,果然不同凡响,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美味,实在太美味了,若是能天天吃到如此美味的肉食,那该多好。” 天天吃,腻不死你。 方孟暗道。 不过他们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口味与地球的相似。 金阳已经等不及,他去后厨一样盛了一碗。 金夫人嗔怒的轻轻拍了他一下:“没个礼数。” “娘,这是阿孟开的,要什么礼数,他不会在意。” 方孟幽幽道:“我还真想看看你有什么礼数。” 随着第一批客人恋恋不舍的走出食肆,口碑也随之传开。 有意思的是,原本抱着不给钱的目的来蹭一顿饭吃的人,竟然全部没提退钱的事情。 可见秦家食肆确实是征服了他们的味蕾。 “掌柜的,三份菜式各来一碗,那个什么烤串,给我来十串。” 这声音这么熟悉? 方孟转头一看,原来是莫弈,莫寺卿。 他身后不仅跟着宫宴时的青年男女,还有两人,与莫弈的年龄相仿,想来是好友。 “贤侄,”莫弈也看到了方孟,他笑的很和蔼:“我没有食言吧?” “贵客临门,是秦家食肆的荣幸,”方孟对着后厨大喊:“郭嫂,日后只收莫大人一半的饭资。” “好嘞。” 莫弈哈哈一笑:“方公子真是一个妙人,那本官就多谢了。” “莫大人请。” 食客络绎不绝,走了一部分,又来了一部分,店内始终保持着饱和状态。 这正是方孟想要的。 “方公子,好生意啊。” 莫弈等人就在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 方孟恭敬道:“是大家抬爱。” “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一对儿女,莫抟和莫星,”莫弈指着那青年男女介绍,然后又给方孟介绍那两位老者:“这是南泷书院的宋来宋夫子,这位人高马大的家伙是严克严统领。” “莫兄,莫小姐,宋夫子,严统领,”方孟一个个见礼:“晚辈方孟。” 莫抟和莫星点头回礼。 莫弈哈哈一笑,对宋来道:“致廷,你这几日不是总念叨着这孩子,怎么真正见面,却成了哑人?” 宋来笑骂:“你这老匹夫,就会拆我的台,方公子,不知此前在哪里求学?” 呵,原来是想挖人。 “长月书院。” 这四个字一出,宋来顿时不说话了。 明京城有三大书院,分别是长月书院、南泷书院和三省书院,三大书院中,以长月书院历史最为悠久,存在了数百年,其实力和底蕴比之另外两大书院还要强,既然方孟是长月书院的人,那也就没有将人挖走的希望。 那位严统领只对美食感兴趣,对于方孟比较冷漠。 方孟没有过多理会,只是一面之缘,以后说不定都见不着,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第33章 数学 时间过得很快。 没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食肆里面的客人也终于散尽。 金阳和金夫人早已回去。 临走之时,丢下了一锭银子,以作饭资。 方孟也没矫情,给收下了。 郭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瘫坐在方孟等人身边。 “郭嫂,感觉如何?” 方孟笑问。 “累。” 郭颖累的都不想多说一个字了。 累,这是做餐饮的通病,但不得不说,赚的也多。 方孟有个表哥,是做烧烤大排档的,在市工业区对面的小区支了一个摊子,装修什么的根本没有,但就是这么简陋的棚子,生意好到爆炸,一到下班时间,就忙的飞起,脚不离地连轴转七八个小时,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收摊。 据他说,刨去各种打点,一年下来,能有四五十万的利润。 但那种累,是真的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郭颖这相对还算是好的。 准确来说,这算是垄断行业,至少如今只有秦家食肆有这些菜品。 有这些法宝在,招揽客人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制作。 “郭嫂,我觉得你可以招几个人手,不然像今日这般,你的身子很快就会垮下来。” 苏静舟劝道。 郭颖苦笑:“这是方少爷的秘方,若是招人,那岂不是平白让人学了去?这可不行” 方孟建议道:“那就让他们只负责清洗食材和打菜这种不需要接触制作过程的事情,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苏静舟浅浅一笑:“若是郭姐姐还有顾虑,可以隔开一个空间,所有工序在里面完成便可。” “还是方少爷和苏小姐有办法,”郭颖顿时兴奋起来。 “还是看看今日的收入是多少吧,对了秦哥,”方孟对还在扒饭的秦元道:“你先去把马车套好,我们等会就回去。” “好的少爷。” 秦元当即就放下饭碗,去了后院。 这执行力,杠杠的。 要是李若格有秦元一半省心,他就烧高香了。 看了一眼正在往盆里倒饭的李若格,方孟满眼都是嫌弃。 秦江和秦伦也将后厨收拾好了,把秦老头抬进了房间后,他们也来柜台帮着数钱。 他们不识数,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银子和铜钱分开。 郭颖、方孟、苏静舟,三个人足足数了半个时辰,才捋清楚数量。 “这边是银子,这边是铜钱,铜钱很多,如果我们都没有算错的话,有十七贯余二百二十二个铜钱,银子加起来,是七两,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营业额是二十四贯钱,郭嫂,你算一下你买肉花了多少,我这边也算一算佐料的成本。” “好。” 一会之后,郭颖道:“猪肉和羊肉一共花了三贯七十二文钱。” “我这边的佐料一共花了两贯九十七文钱。” 眼看郭颖就要将算盘拿出来,方孟连忙拦住了她:“加起来是五贯一百六十九文钱。” 方孟的数学不好,但是这么简单的数字,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他这么快就能将数字脱口而出,也让苏静舟心中暗自惊奇。 她是一个好奇心非常强的人。 方孟将铜钱扔进筐里:“所以,今天我们的纯利润,是十二贯。” 郭颖惊叹不已:“这么多。” 十二贯,按照五五分账来算,其中六贯是她的。 以前帮别人洗衣服,累死累活忙活一整年都挣不到这么些钱。 可眼下这家小小的食肆才刚刚开业而已……仅仅只是一天时间就有如此丰厚的进账,如果今后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那岂不是能够赚到比现在还要多得多的钱? 她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美好的画面,但内心深处却又忍不住去憧憬和期待着未来。毕竟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这些钱你先收好,咱们这个环境还需要改善,此前我与你说的那些,要逐渐增加起来,不要怕花钱,花完了咱们可以再赚,只要口碑打出去了,赚钱是早晚的事,”方孟对郭颖道:“还有一点,那就是汤,刚才我一直在观察,好些人被噎住,却没有汤来顺,这样,我们可以给客人提供免费的汤,至于什么汤,可以按照当天的菜品来定做,汤而已,花不了几个钱。” “好。” 郭颖此时就像是一个三好学生,在认真听老师讲课。 秦江兄弟二人目光炽热而充满敬意地凝视着方孟,仿佛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敬仰的光芒。 自与方孟相识之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挨过饿。 在此之前,对于秦江兄弟来说,饥饿是每日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们一天仅能进食一餐,那便是午餐。为了减轻饥饿带来的痛苦,他们不得不早睡晚起,尽管并不理解何为新陈代谢,但却本能地知晓这种作息时间能让身体稍微舒适一些。然而,即使如此,每当夜幕降临准备入睡时,腹中依然传来阵阵肠鸣,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如影随形,折磨得他们无法入眠。 “郭嫂,两位秦家兄弟,我们就先回去了。” 方孟提出了告辞。 “那你明天还过来吗?” “当然。” 在郭颖还未能真正独当一面之前,方孟都会守在这里。 在做生意方面,他们都是两个菜鸟,一个是只有理论知识,一个是只有实际操作,必须要守望相助、取长补短。 方孟拉起正在舔盆的李若格。 李若格抱着盆子不撒手:“等等,就差一点。” 真不知道这妹子什么鬼习惯,方孟无奈:“别舔了,也没见少你吃的,怎么总是做出这种的事情。” “不能浪费,姐夫教我的。” 原来根源在苏韶身上。 方孟无力吐槽。 好在李若格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舔干净了。 “呃,”打了个饱嗝,李若格这才道:“走吧。” 方孟不满道:“撑死你算了。” 回到方府时,时间尚早。 下了马车,苏静舟叫住了方孟。 “方公子,你的术算应当很好?” “还可以。” “能教教我吗?” 方孟讶然:“你学术算干什么?” 苏静舟笑道:“我作为一名女子,总要有一技之长,若是哪天离开了方府,也不至于饿死。” 不是吧,你已经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连黄帝内经都倒背如流,这还不算是有一技之长? 那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你若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我的时间不多,”方孟是一个学渣,但小学数学对于他来说,倒也不难。 “没关系。” “还有点时间,我就先教你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然后再教你加减乘除,”这些简单的数学基础知识,想必对于记忆力超群的苏静舟来说并不难,至于方程式,到时候再说吧。 “好。” 什么阿拉伯数字,什么九九乘法表,什么加减乘除,苏静舟一点都不懂,但她好学,方孟所说的这些,瞬间激起了她的求知欲。 于是,这天晚上,方孟将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写了出来,简单的讲述了一下符号的作用后,便让苏静舟带走。 第34章 师父 第二天,当方孟打开房门后,就看到苏静舟端坐在院内的石桌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走近一看,一道雷电瞬间穿过他的脑子。 这妹子,竟然在自学乘法和除法。 我靠,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呆知不知道。 幸好,只是简单的两位数相乘,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苏静舟也是一个现代人。 但即便如此,这份探知精神也让方孟头皮发麻。 古代人都这么生猛的吗? “方公子你醒了?” 苏静舟抬起头,仰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笑着说道。 “嗯,你这是?” “我沿着昨天方公子所教的,又延伸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是对是错。” 方孟仔细看了一遍,虽然毛笔字比较大,但数字写的很清晰,过程逻辑分明,再加上苏静舟本就心思缜密,整张纸上所有的运算竟然没有出现一次错漏,他半响才闷闷道:“是对的。” 他都不知道苏静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智商,跟自己简直不是一个维度。 方孟备受打击。 她不仅阿拉伯数字全部使用正确,还能举一反三,将乘除都自学了。 这是一个晚上啊,不是一个月。 “先去食肆吧,你把这些纸张带上,我教你方程式。” 方孟放弃了,人一晚上都能将加减乘除摸清楚,当年他可是学了很久,至于方程式? 搜易贼。 只是他脑子里就那点数学知识,估计撑不了几天,难道到时候要教她数列? 关键是他自己都将数列的公式忘得一干二净了,教个屁。 看着笑靥如花的苏静舟,方孟都快抑郁了。 聪明人也不能这么折腾他们这些普通人啊。 太不公平了。 方孟忽然想写一本小说,就叫《我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苏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写话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将自己所想的脱口而出。 “话本?”苏静舟莫名其妙:“方公子何出此言?” 我说想让你转移兴趣爱好,你信不? 相比数学,话本小说的操作空间会很大。 不仅书写需要大量的时间,构思也是一项大工程。 如此一来,他就不怕苏静舟缠着自己学数学了。 “没,我就是忽然想到此前听到的话本。” “我以前倒是对话本有些兴趣,只是碍于见识有限,写不出好故事,这才搁笔。” 方孟大喜,你没好故事,我有啊,只要你不碰数学,咱们什么都好说。 “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写出来。” 苏静舟果然被方孟的话激起了兴趣:“方公子不妨说说看?若真的是好故事,我肯定愿意。” “很久以前,有一个地方,叫做祝家庄,祝家庄有个祝员外……” 没错,方孟口中所述正是那令无数人为之潸然泪下的传世佳话——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个世界本缺乏动人心弦的情感传奇,但当“梁祝”问世后,方孟便坚信它定能打动那些文艺女青年们的心。 毕竟在当今时代,女子们最为热衷的莫过于此类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尽管最终结局略带悲情色彩,但恰好满足了她们对浪漫爱情的憧憬和幻想。 果然,方孟只是大致的将故事讲完,苏静舟这个对感性两个字非常过敏的小女生瞬间就流下了泪水。 “他们明明那么艰难,为何结局却还是如此令人感伤?” 方孟洋洋得意。 我就说嘛,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怎么能逃过苦情剧的牢笼,这不开始抹眼泪了吧。 “哇哇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方孟。 方孟被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原来是李若格这妹子。 只见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 方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抢你的东西吃了?” 在他的印象中,李若格好像只有被人把食物抢走时,才会如此悲伤。 李若格一个纵身,眨眼间坐在了苏静舟身边,随后抱着后者哇哇大哭。 怎么个情况? 方孟一头雾水。 “祝英台太惨了,”李若格惨嚎道:“呜呜呜,太惨了。” 我晕。 方孟差点一头栽倒。 原来是因为这。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号丧呢。 这叫声,这情感投入,简直了。 家里没挂几个人都哭不出这味来。 “少爷,”这时,秦元急匆匆走来,他的表情凝重,像是遇见什么大事一般:“有人寻你。” “谁?” “怨鬼。” “怨鬼?”方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脑子一转,惊喜交加道:“师父。” 他对二女道:“你们先哭着,我要去见我师父了。” 说完,不待二人出声,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 “师父,”前院,方孟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身影。 只见白小明静静地站院子里,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衣袂飘飘,随风而动,更显其超凡脱俗之态。 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实在是太过独特、太过强大了。 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方孟不禁暗自感叹。 但即便是如此超脱的人,也被方孟的那一声师父差点整破防。 他本以为方孟已经忘记了那天拜师的事情,没想到这都过了好几天,这孩子还记得这么清楚。 “师父,您怎么记得来看望徒儿了?” 方孟一脸纯良的看着白小明。 白小明原本想要劝说的话顿时被憋回去了,方孟字里行间,总不忘强调两人的师徒名分,这让他根本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要脸的。 “我不是寻你,我是来找秦怒的那个女徒弟。” “师父说的若格,走,她正哭着呢。” 白小明叹了一口气,你能不师父徒儿的说个不停? 再这样喊下去,假的都成真的了。 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二人竟然还在掉眼泪,怪不得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水是真多。 “若格,我师父找你。” 李若格抬起那张满是眼泪的脸庞,茫然道:“谁?” “你赶紧把你那鼻涕收一收,太恶心了,”那张脸湿哒哒的,方孟嫌弃的不行。 “嗖,”李若格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将鼻涕全吸进去了。 在场众人无不恶寒。 连白小明这位见多识广的大佬也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 “是你?” 李若格与白小明照过面,第一眼就认出了后者。 见白小明默然,方孟心领神会,拉着苏静舟走:“你们聊。” 白小明找李若格,自然只有江湖之事了。 二人来到前院,方孟对苏静舟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很好,”苏静舟轻轻擦了擦粉红的眼眶,点头道:“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故事。” “那你有没有兴趣将其写出来?最好是中间再穿插一些梁山伯和祝英台之间的误会。” 苏静舟愠怒道:“他们已经够惨了,你还要添油加醋?” “故事嘛,这对你来说不就是信手拈来之事吗?”方孟循循善诱地劝导着说道:“你仔细琢磨一下,当那些读者被你所撰写的文字深深打动,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时,那将是一种何等令人自豪和满足的成就,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那倒也是,”苏静舟却不是那么好骗:“可是他们若是恼羞成怒,寻到我该怎么办?” “那你就用笔名,这样除了书店外,就没人知道是你写的。” “什么叫笔名?” 方孟解释道:“就是你写话本用的名字,比如什么静静啊舟舟啊苏苏啊之类的……当然,你也可以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见苏静舟抬起手,方孟立即改口。 “好,我先试试。” 苏静舟立即答应下来。 第35章 用矛的人 一连五天,李若格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若不是知道是白小明将她带走,方孟绝对会报官寻人。 本来日子安安稳稳的,没想到,最让方孟头疼的事情发生了,还是来自自己的老爹。 前几天,方若臻又干了一件大事。 他直接将尚书左丞给抓进了大牢。 这位尚书左丞是清流党的人,风评非常不错,对外是一个勤俭节约,忙于公务的清官形象。 但在方若臻的审讯下,最终他还是落得个削官为民,黯然退出朝堂的下场。 自然,此事之后,方若臻身上的奸臣印记也就越发的牢固了。 无论是在儒林还是朝堂上,对他的批判之风越吹越大。 每日都会有无数份奏折如雪片般飞向朝堂,而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弹赅方若臻之词,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他的愤恨与不满,众人皆欲除之而后快,企图借此机会一举将其拉下马来。 幸运的是,陆正年作为一国之主,并没有轻易被他人的言语所左右。 不仅将朝堂上对方若臻不利的声音给压下来,还趁机揪出了两个尸位素餐的庸官。 清流党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目的没达到,还搭进去了两个同盟。 但陆正年能压制住朝堂,民间的舆论他却无计可施。 凶猛的舆论压力扑面而来,方孟每次出门都能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方若臻却对于外界的态度置若罔闻,依然是我行我素,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两点一线,好像百姓辱骂的不是他一样。 如此心境,让方孟佩服的五体投地,设身处地的想,他就做不到如此淡然。 今天,方孟照常来到秦家食肆。 这些天他都是自己过来。 李若格自不必说,苏静舟此时也迷上了写话本,梁祝的故事要写完还需要一段时间。 也只有秦元陪着自己。 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食肆内早就已经座无虚席了。 由于客人们的交口称赞和宣传,秦家食肆的好名声像滚雪球一般迅速传播开来,其良好的口碑更是如同火山喷发似的引起了广泛关注。如此一来,每天的营业收入都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里食物所具有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美妙滋味,不仅仅令寻常百姓流连忘返,就连那些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们也被深深吸引,成了这里的常客。 更有甚者,直接派出四五个仆人往死里买。 这引得诸多食客的不满。 呸,为了一口吃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方少爷。” 一名少女跟方孟打招呼。 这位少女芳名吴香,正值碧玉年华,尚未婚配。她与郭颖乃表亲关系,因家中贫苦潦倒,生活难以为继,郭颖心生怜悯,便将她招来,算是给她一条活路。 吴香生性豁达乐观,为人热情奔放,举手投足间尽显利落干练之态。 不仅如此,吴香品行端正,心地善良,做事有条不紊,一颦一笑皆散发出蓬勃的朝气,令人乍一看便能心生好感。 她的性格非常适合在柜台给人打菜。 “阿香,你怎么还站着?”方孟眉头一皱,问道:“我不是给你找了个凳子坐吗?” “方少爷,我是庄稼人,站着不碍事的。” “那会很累。” 吴香浅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很可爱:“谢谢少爷关心,没人的时候我会坐下休息一下。” “要劳逸结合,不要太累了,”方孟以前也是打工人,深知打工人到底是一个什么状态。 郭颖一共招了三个人,除了阿香之外,还有两个婶子。 郭颖对她们知根知底,所以用的也放心。 两位婶子负责的是将猪肉和羊肉串起来,还有做清洗的工作。 可以说,这两人一天到晚都在跟水打交道,为了做出补偿,方孟与郭颖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她们原本一个月三百文工钱的基础上,又补贴了五十文。 这让两位婶子惊喜不已。 食肆给的一个月三百文工钱在明京城已经很高了,连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人也就这个工钱,若非她们是郭颖的旧相识,这种好事还不一定能落得到她们头上。 这个时代,奉行着拿钱办事的准则,她们原本就没觉得长期将手泡在水里有什么不对,只知道这是她们的工作,既然如此,那就是她们应该做的。 所以能多拿五十文工钱,她们当然更加卖力了。 吴香的工钱相比之下要多她们一些,一个月八百文。 两个婶子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或者嫉妒,首先,吴香是郭颖的表妹,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是吴香一个月拿八两银子,她们也没话说,其次,吴香整日与食客交流而不露怯,只这一点,便是她们无法做到的。 最主要的是,吴香还年轻,比她们有力气,许多她们拿不动的东西,吴香却能拿起来。 “表姨,肉串来了,”秦江端着一个大盆从后厨走了出来。 吴香喊道:“肉串上来了,要吃的抓紧。” “给我来十串羊肉,十串猪肉,这是四百文,吴姑娘你收着。” “好嘞,这是您的串,拿好,吃的时候要小心,还烫着。” 方孟看着吴香熟练模样,感觉自己日后就不用天天来了。 “方大哥,”秦江此时也见到站在一旁的方孟:“我娘在后面做菜,我去把她喊来。” “不必了,”方孟拦住了他:“我就是看看,没事的……对了,给你说的口罩做的怎么样了?” 做餐饮的,必须要做到一点,那就是让客人放心,当然,古代没有口罩这种东西。 “快了,裁缝铺说明天就能做好。” 秦江是越来越有主人翁精神了。 “那就好。” 随后,方孟又逛了一会,发现没什么事,他就准备回方府。 实际上,自从知道这家食肆后面的人是方孟之后,就没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这年头,谁家还没个当官的亲戚呢? 方若臻在官场中,威慑力堪比核弹,谁也不会想不开主动招惹这位煞星。 因为并不急着回去,所以秦元驱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走。 走至半路,方孟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哥,停一下。” 秦元立即停下了马车。 “少爷,什么事?” “看到那人了吗?” 方孟向前指了指。 “看到了。” “你跟在他身后看看,他在哪落脚。” “可是少爷你……” 秦元颇为为难,若是李若格在,他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但此时方孟身边只有自己一人,再加上最近方若臻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保不定心有不轨之徒对方孟动手。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无妨,我就在闹市,”方孟心知秦元在担心什么,他宽慰道:“总不能有人在闹市找我麻烦,这不是正好给我爹借口吗。” “话虽如此,但……” “去吧秦哥,那人快没踪影了,到了地方后,你立即回来便可。” 秦元无奈:“那少爷你多加小心,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方孟笑笑:“我又不傻。” 看着秦元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方孟心中也开始思考。 他记得老爹之前说过,在龙门镖局与李若格交手的三十多人中,只有三人是没有案底的。 那这位用矛得高手,想必就是其中之一。 真tm巧了。 还就真被自己给再次遇上了。 第36章 千万阁 以方才那人快步离去的情形来看,想来是急事。 既然是急事,那必然是在附近。 果然,一炷香之后,秦元回来了。 街上人多嘴杂,方孟没有询问,而是交代秦元返回方府。 很快,他们回到了方府。 方孟让秦元把马车交给守卫,随后便回到了院子。 “那人去了哪里?” 秦元道:“千万阁。” “千万阁?”方孟沉吟道:“这就麻烦了。” 千万阁是明京城三大青楼之一,人流量比食肆还要大。 这迎来客往的,一天下来四五千人都打不住。 更别说还有在千万阁住宿的人,若是那人是一个老嫖客,那就更加无从查起。 除非派大军将千万阁团团围住,不然想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发现这家青楼的高手不少,”秦元忽然说道。 “高手不少?具体怎么说?” “我悄然无息地潜入了千万阁的后院,那里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却暗藏玄机。在明处和暗处,竟然隐藏着七八个负责放哨的暗子,我一眼看去,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这些暗子的呼吸声极其轻微,如果不是我拥有敏锐的听觉和高度的警觉性,恐怕根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能做到这点,武功必须修炼到一定的境界。 “幸好我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才能成功地避开这些暗子的耳目。” 方孟吃惊道:“这千万阁只是一个青楼,布置这么多暗哨做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对了少爷,我在偷听的时候,发现了李小姐。” “若格?”见秦元点头,方孟顿时就炸了:“我师父这老嘎嘣究竟干了些什么?我说这几日没见到若格,原来被送到了青楼,难道他不知道,若格还是个孩子吗。” “少爷放心,李小姐的身份是一个丫鬟。” “这还差不多,”方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我就要大义灭亲了。” “少爷让我跟踪的那个人最后进了后院的一间柴房,因为要避开暗子,所以我不敢靠近,但是根据我的经验,那间柴房里面的高手不下于二十人。” 方孟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高手,又是暗子,这千万阁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啊。” “少爷,要不要禀告老爷?” 方孟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咱们无凭无据的,找我爹也无济于事,反而平添烦恼,等我们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再与他说也不迟。” “不过现在敢肯定的是,千万阁一定有问题,而且我师父肯定比我们先查出来,所以他提前将若格安排进去,这样不仅能在暗中探查其目的而不被察觉,还能在关键时刻作为内应,一举两得,怪不得我师父要找若格,在整个明京城甚至是整个江湖,也只有若格做这个内应才能让我师父放心,只是不知道他查的东西,与我们知道的有没有关联。” 结合此前的种种,可以得出结论,这千万阁,定然与绑架小皇子和颜师昭有关。 对于千万阁,方孟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金阳最为熟悉。 “秦哥,去金府。” 金府距离方府并不远,坐着马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就像是金阳道方府就像是到自己家一样,方孟来金府也是如此,守卫只是看了方孟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放行了。 金府上下谁不知道自己小少爷与方家少爷的关系。 方孟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金阳所属的小院。 相比方孟那简陋的院子,金阳的院子简直可以说是奢华了。 “对对对,对准,然后插进去,本少爷就说了,凡事不能急,要提前做好准备,你看,这不一下就好了?” 老远就听到金阳的声音。 “少爷好厉害。” “哈哈哈。” “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方孟拍了拍金阳的肩膀。 见到方孟,金阳乐不可支,他道:“阿孟你怎么来了?来来来,我们一起玩。” 看向地上的几根棍子,方孟无语。 小孩子,喜欢玩无可厚非。 “算了,我找你有事。” 以前方孟来金府,都是找金阳玩闹,这次说有事,那必定是有事了,金阳果断丢下手里面沾满泥土的竹棍:“走。” 院内有一小片竹林,竹林中间建了一座小亭子。 由此可见金阳在金府有多么受宠爱。 至少方孟是没有这个待遇。 二人坐下,方孟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对千万阁了解多少?” 金阳尽管不知方孟的目的,但还是选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然而,方孟听完之后却感到有些失落——金阳虽然说了不少东西,但其实都是些浮于表面的皮毛而已,真正有价值的核心情报他并不知晓。 方孟亲自去调查个两回,同样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些信息。 “那你听过有关于千万阁比较有意思的传闻?比如什么闹鬼和灵异的事情。” “闹鬼?灵异?”金阳想了一会,他忽然兴奋道:“还真有一件。” 方孟本没有指望金阳能想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听到金阳的话之后,他瞬间就提起了精神:“是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听人说过,这千万阁曾经塌陷了过一次,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也给千万阁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后来经过好几天的填补,这才将陷坑填好,这事有人亲眼所见,所以真实性不用怀疑。” “塌陷?”方孟摇头:“看来是没有其他线索了。” 金阳左顾右盼,见无人靠近,他这才悄悄道:“阿孟,你打听千万阁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去?” 方孟开了食肆之后,可谓是日进斗金,金阳早就眼馋的不行,暗叹那食肆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呢,这样他就有数不尽的钱花了。 他一直想着怎么撺掇方孟带自己去千万阁潇洒,没想到这法子还没想好,方孟就主动送上门来,他绝对要抓住这个机会。 “我告诉你,千万阁不仅女子多,还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最主要的是,有免费的戏看,我保证,只要你去体验一番,就不会想着要回家了。” 面对金阳的极力劝说和怂恿,方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心中暗自思忖:“不就是一家普通的青楼嘛!能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那些所谓的娱乐设施再怎么繁多复杂,又怎能比得上东北地区赫赫有名的澡堂子呢?要知道,那才是真正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宝地啊!” 毕竟,作为一个曾经游历过四方、见多识广之人,方孟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呢? 在他眼中,这个时代所提供的娱乐消遣实在太过单调乏味了,根本无法引起他丝毫的兴致。 与充满高科技和多元化娱乐活动的现代社会相比起来,这些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们过家家般幼稚无趣。 “行了,你别说了,”方孟站起身来:“明日食肆见,你带我去千万阁,所有花费我出。” 这是他计划好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此行关乎李若格的安危,还有自己老爹目前的案子,他怎么也要上点心。 “太好了,”金阳激动的跳了起来:“那明日我早些去食肆,你可千万不能爽约。” “嗯。” 有金阳这个常客的带领,方孟的出现并不会显得太突兀。 他只希望明天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 第37章 做大做强 翌日,方孟还没出门,就有人通报有人找他。 方孟来到门口,就见苏韶背着一个布袋坐在门槛上。 “苏大哥,”方孟连忙疾跑几步,将苏韶扶了起来,随后对守卫道:“这是我的朋友,日后直接带到我的院子。” 苏韶微微一笑:“没关系方公子,我给你送钱来了,给你之后我就要回去。” “多谢你了苏大哥。” 方孟将苏韶带到院子里,二人坐下,前者道:“下次不用这么早,大清早的走这么远,伤身体。” “送银子只是顺道,我还有事呢。” “那就好,”方孟放心了,他又问道:“对了,独轮车的卖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苏韶神色一暗,原本的笑容消失,他叹道:“你说得很对,独轮车确实只能带来短暂的收益。事实上,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模仿制作独轮车了。他们的售价仅仅是我们的一半,尽管由于匆忙赶制,工艺存在一些缺陷,但毕竟大家的技术水平相当,因此整体而言,产品质量并没有太大差距。正因为如此,许多消费者选择购买他们的产品,导致我们的售卖情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在这个世界里,专利一词并不存在于人们的认知之中,法律对各种发明创造也毫无约束和限制。此外,独轮车这种简单构造的运输工具,其制作工艺并无过高要求,只要是经验丰富、技艺精湛的木匠师傅便能够轻松地仿造出一辆来。 如此一来,这么快就出现模仿者不足为奇了。 好在苏韶也算是吃了第一波红利,赚的不少。 “苏大哥不用如此消沉,”方孟踮起脚拍拍苏韶的肩膀,苏韶的身高都能去打篮球了,而且是中锋位置,方孟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绝对不会有身高这方面的担忧。 “倒也不算消沉,现在他们都在打造独轮车,没有时间涉足餐桌的的生意,我拉拢了几位木匠好友,一起做餐桌,赚的其实也不比独轮车少。”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方孟非常赞同苏韶的观点,家具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物品,如果仅由一个人来制作和销售,那么很难满足如此庞大的市场需求。 而且一旦独轮车的市场需求趋于饱和,那些原本忙碌于制造独轮车的木匠们便会有空闲时间去涉足餐桌的生产业务,这样一来,他们便不能独占餐桌市场,届时必将遭受更大的损失。 因此,与其等到那时再去应对竞争对手的冲击,倒不如在早期就着手规划并建立起一定的规模优势。 通过与其他同行展开合作,可以实现互利共赢的目标,这才是一名真正出色的商人所应具备的素质。 虽然独自垄断市场可能会带来短暂的快感,但有时过度贪婪反而可能导致自身陷入困境甚至破产倒闭。 唯有有效地整合各类资源,并将其充分利用起来,才能够做大做强。 “其实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你的点子,就这么被别人偷学去了,心里有些不快,”苏韶道。 “点子嘛,我多得很,但是这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既然早晚会被他们偷学走,那你不如直接将他们收入麾下,整个明京城的木匠我想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人。” 方孟其实还是保守估计,这年头,木匠是最廉价的手艺,有手有脚就行。 在这个世界里,普通民众对于购买家具一事并不热衷。像矮桌、矮凳以及其他木制用品等,他们大多选择亲自动手制作。 尽管这些人的技艺或许不如经验丰富的老木匠那样精湛,但却有一个明显的优势——不用花钱。 如果东西损坏了,只需要稍作修理即可继续使用,所耗费的不过是些许时间而已。 毕竟,对老百姓来说,最充裕的资源便是时间。 苏韶点头:“大约近万。” “如果平均分配,那城东的木匠也有两千多的木匠,虽然你不能全部笼络,但手艺精湛的那一小撮你必须抓在手里,十个人不嫌少,一百人也不嫌多,咱们给他们开出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有别的想法。” “一个月一两?”苏韶惊呆了,他月初还在为几文钱发愁,这一下子就跳到给人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完全冲乱了他的思维。 一两银子等于一贯,也就是一千文钱。 别说一个木匠,就算是摆摊做生意的小商贩,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以苏韶为例,他是一个读书人,在私塾教学,一个月也不过六百文,再加上给人打造一些木具,一个月下来累的要死,赚的也不足一贯。 要知道,私塾先生的薪水算是比较高的,最主要这是一份固定的收入,旱涝保收。 不像木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人找上门,他们就只能闲着,闲着也就意味赚不到钱,所以一两银子,确实不少了。 “如果你觉得多了,那也可以用计件的方式。” “什么叫计件?” 方孟解释道:“所谓计件,顾名思义,即根据完成的工作量来计算报酬。打个比方说,如果我们事先设定好某个部件的单价为两文钱,那么在一天内,你制作了十个这种部件,而我仅完成了五个。按照这种计件方式来计算薪酬,你当天就能获得二十文钱的收入,而我则只能得到十文钱。” “如此一来,这种计算方法不仅能够极大地激发人们的主观能动性,还可以显着提升工作效率。更为重要的是,采用这种方式计酬,没有人会心生不满或抱怨。因为你赚到的钱完全取决于你付出的努力和实际完成的工作量——你做得多、挣得多,这是理所应当的;而我赚钱少,则纯粹是咎由自取,毕竟技艺不如人嘛。” 苏韶越听越兴奋:“还是方公子你有想法,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的话,为了赚钱,他们就会专心努力干活,不会干一会就上茅厕偷懒,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孟暗自念了一声佛号。 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个享受九九六福报的打工仔竟然也开始向万恶的资本家发展的趋势,真是罪过。 摸鱼的诸位,对不住了。 “但这是一个很大的计算量,需要一个极为熟悉术算之人来做账,否则出错是小事,闹出乱子就麻烦了。” 苏韶的热情顿时就降下来:“可是这样的人才,我并不认识。” 方孟神秘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此人苏大哥也非常熟悉,而且我保证,对她,你必然会很放心。” “谁?” “苏小姐,你妹妹。” “她?”苏韶神情恍惚:“我倒是知道她涉猎极广,但只限于书上,却不知她在术算一道上面究竟如何。” “苏大哥莫慌,待我教她几日,”方孟自信满满道:“绝对还给你一个天下第一的做账高手。” 他有如此自信,并不是因为他自己,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他的信心来源,是苏静舟。 那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和聪明绝顶的大脑,他相信,在自己的辅导下,定然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统计员。 “那就多谢方公子了。” “呃,你先去联系那些手艺好的木匠,然后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为日后的发展打好提前量,至于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苏小姐还有两百两黄金放在方府,你可以随时来取,就算是这两百两黄金不够,若格和我的也还没有动。” 方若臻是一个开明的人,并没有因为方孟等人的年龄小而霸占那些黄金,反而是亲自交代王同,这些钱由三人自由支配,不管用来做什么,只要方孟等人需要,都可以去支取。 但是过了这么多天,方孟三人别说动这些黄金,自那天宫宴后,连看都没去看过,甚至不提起,根本想不起来他们还有一大批黄金存在方府的库房之中。 “钱倒是不缺,”苏韶此时充满了干劲,他放下布袋便起身告辞。 方孟连忙拦住他:“苏小姐此时应当起来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不见见她吧。” 苏韶尴尬的挠挠头:“方公子不说,我还真忘了。” 二人来到苏静舟所在的院子。 “少爷,”云儿正在洗脸。 “苏小姐呢?” 云儿委屈道:“苏小姐在书房,我不敢打扰她。” “呃,”没想到苏静舟对梁祝的话本这么着魔,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 “算了,这几天苏小姐用不着你,放你几天假,出去玩吧。” “谢谢少爷,”云儿欢呼一声,随后小心的瞧了一眼书房。 “你的假期从现在开始,”方孟哪里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生,还没过贪玩的年纪,很快就将身上收拾好,然后跟方孟招呼了一声便欢快的跑了。 “苏大哥,苏小姐在书房,你去找她吧。” 人家兄妹之间聊天,方孟还是不八卦为好。 第38章 探查 西市大街。 独轮车越来越多,每家店铺门口,或多或少都停了几辆,有的车上是空置着的,也有堆满了货物。 方孟坐在马车之上看到这一幕,笑了。 这也算是为这个世界做了一点好事吧。 车上,金阳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与方孟一同去青楼。 他好像是一个老手一样,给方孟科普千万阁的各种常识。 “一楼的客人是最多的,但基本上是那些只会舞文弄墨、吟诗对月的酸书生,因为没有特殊的要求,所以不用支付额外的银子,而那些坐在角落里藏头露尾的,则多半是已经成家立业之人。他们生怕自己在此处抛头露面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影响到家中,所以一个个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敢太过张扬。。” “二楼则是比较清静,能上二楼的,非富即贵,我每次都是上二楼。” 看着洋洋得意的金阳,方孟顿时无语,这孩子在女子身上睡了一夜什么都没做,竟然还挺自豪? “至于三楼是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上次看见夏王从楼上下来,想来三楼接待的,一定是身份极为高贵之人。” 这家青楼的老板确实非常机智聪慧。 尽管他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来,但却暗自巧妙地将客人们划分为数个不同的层次,以此来激发和促进他们更多的消费欲望。 若不是因为方孟来自于现代社会拥有超越这个世界的见识,恐怕也难以洞悉这千万阁老板如此深沉细腻的心机盘算,毕竟在古代这个环境背景下大多数人都未必能够轻易识破其中奥妙所在。 这位老板之所以采取这种策略方法其实也是大有深意,通过对顾客进行分级可以让那些身份地位高贵、财富雄厚之人感受到一种特殊待遇和优越感从而愿意花费更多金钱享受更高档次服务。 同时又能给普通消费者营造出一种向往追求高级别待遇的美好愿望,促使其努力提升自己消费水平以获取更好的服务,不得不说,这样做既满足了各类客户需求又实现了自身利益最大化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在金阳的叙说下,方孟也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千万阁。 真tm豪华。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顶级销金窟,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艳丽女子在门口揽客的现象,反而门口非常的安静,好像里面只是一个平常吃饭喝酒的地方。 千万阁装修的非常奢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方孟看到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在一部电视剧里面出现过的会所,白金瀚。 有那味了。 踏上门口铺设红色的地毯,方孟二人进入其中。 里面的陈设和装修,又让方孟小吃一惊。 站在门口,柔和的光线透过轩窗照射进来,使屋内并没有因为墙壁而显得昏暗。 数十张最新的餐桌已然将此前的矮桌矮凳替换,方孟也没想到,苏韶竟然暗戳戳的跟青楼有生意往来。 这千万阁的鼻子倒是灵敏,餐桌刚出不久,他们就用上了。 但方孟也不得不说,这家老板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很难说人数爆满没有餐桌的原因在内。 每当有新兴事物出现,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无论是客人还是这些青楼女子,都没有大肆喧哗,显得很安静。 视线越过井然有序的大堂,对面墙角是左右两个楼梯,楼梯直达二楼。 在二楼的楼梯口,各有两个壮汉把守。 没想象中的喧嚣,也没有想象中的混乱。 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家图书馆,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中间,只有一个歌伎在弹着琵琶,口中唱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金阳撞了一下方孟的胳膊:“嘿,是你的词。” 是苏仙的。 方孟在心中纠正了一下。 他们一进来,就有人发现,然后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从二楼走了下来。 “金公子,别来无恙。” 女子语气温柔,不像是个风尘女子,倒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凤姨,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方孟。” 金阳介绍道。 凤姨顿时惊讶的捂着小嘴:“可是写出风靡全城的《蝶恋花春景》的方孟先生?” 金阳与有荣焉的仰头道:“没错,就是他。” 凤姨大喜过望:“原来是本尊大驾光临,恕妾身眼拙,既然是方公子,那就不必其他繁琐的事宜,二位还请随我去二楼。” 这就二楼了? 方孟有点愣神。 随后他又释然。 谁让他有‘才华’呢。 连青楼女子也在传唱这首词,可不就是出名了。 软饭硬吃的大才子也不是没有,比如柳永,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那是将白嫖发挥到登峰造极境界的祖师爷。 方孟曾经还表达羡慕过,没想到自己也有了这种待遇,感觉还挺爽的。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吃软饭的。 “多谢,”方孟抱拳。 凤姨掩嘴微笑:“方公子倒是不用谢,你可是大才子,能来我们千万阁,那是千万阁的荣幸,稍后若是方公子觉得我家姑娘伺候的还算满意,不知可否能留下一纸墨宝?” 方孟神色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自己的瘦金体还未传开,只限于朝堂之间,而这女子肯定是接触不到朝堂的,但她却知晓,可见身后之人并不简单。 稍后,方孟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 要想在这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明京城稳稳地站住脚跟,并把一家青楼经营到如此风生水起、声名远扬的程度,如果背后没有极其强大的势力作为支撑,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 毕竟,在这样一个充满权谋与争斗的地方,仅凭个人之力想要闯出一片天地可谓难如登天。 然而,千万阁身后的人却能够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不仅让自己的青楼生意蒸蒸日上,还能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这无疑说明此人所拥有的势力绝非一般。 方孟一边想着,一边跟随凤姨来到了二楼。 见方孟盯着二楼房门上挂着的牌子,金阳解释道:“二楼的包房分为天地人三个区域,每个区域又用十天干来区分。” 方孟问:“所以,二楼只有三十个房间?但我看好像并不止。” “错,二楼足有六十个房间,因为每个天干房间都有左右之分,比如这间,地丙左,我们下一个房间为地丙右。” 看来金阳来的次数还真不少,了解的这么清楚。 地己左。 凤姨将他们带到了这间房间。 “二位,需不需要陪着聊聊天的姑娘?” 屁股刚坐下,凤姨便道。 金阳顿时来了精神,他道:“凤姨,能否让笑笑姑娘陪我们说说话?” 凤姨噗嗤一笑:“若是别人,只要金公子开口,我自然会将其喊来,但是笑笑姑娘嘛……金公子还是换个人吧。” “上次晚上我们聊的挺好的,”金阳不由得有些失望:“我还想找她再聊一会呢。” 我靠,原来这笑笑姑娘,就是被金阳这二货压在身下睡了一晚上的倒霉妹子。 方孟了然。 怪不得人家不愿意伺候金阳呢,搁谁身上闹出这么一出,多少也会留下一点心理阴影。 反观金阳,心里却没有一点逼数。 “既然如此,就随便找两个机敏不怕生的姑娘过来吧,”方孟见金阳不愿说话,便道。 凤姨当即应声:“好嘞。” 方孟无聊的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千万阁确实相当用心周到,这间屋子尽管面积有限,却可谓小巧玲珑、设施完备。不仅各类胭脂水粉琳琅满目,供人梳妆打扮所用的器具也是一应俱全。 此外,店家更是体贴入微地额外预备了好些床单,以满足宾客随时更换之需。 他信步走向窗边,轻轻推开那两扇窗户。 一个近千平米的院落映入眼帘,院中屹立着两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此时正值金桂盛开之际,满树繁花似锦,如繁星点点坠落凡尘。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新馥郁的桂花香气,仿佛能穿透肌肤,沁人心脾,让人陶醉其中,心情愉悦无比。 在桂花树下,来来往往的仆人很多,他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第39章 狄香雪 “倒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不知何时,金阳也走了过来,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道。 “有兴致?” 方孟笑道。 “有点。” “写下来?” “正有此意。” 方孟对金阳这种抽风型选手已经见怪不怪了,上个茅厕都能迸发出灵感,你说找谁说理去? 走到书桌边,他开始研墨,金阳则是在铺纸。 居然是上好的五云纸。 方孟对千万阁更加好奇了。 五云纸的价格即便是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也有所耳闻,其价格之高,即便是一般的小康之家也不敢乱买,即便是买了,也是当做门面罢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舍不得拿出来书写的。 而这千万阁竟然将厚厚一叠五云纸随意的放置在桌上,方孟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土豪。 随着金阳下笔,方孟也收回了心思。 这时,两个身材苗条的少女出现在门口,方孟示意她们噤声。 千万阁的姑娘都受过专业培训,没少遇见过这种场景,很识趣的没有出声,轻轻地挪动脚步站在一旁,静等金阳写完。 金阳下笔入神,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好像是要一口气写完。 一盏茶的功夫,金阳便放下笔:“好了。” 方孟将五云纸转向自己。 金阳的书法很一般,但是他的文章却是很不一般。 即便是方孟这个对文学并不热衷的人也能感受得到,其中令人咋舌的才华。 瞥了一眼正色眯眯与两名少女搭讪的金阳,方孟摇摇头,就这鸟样,说他是一位散文大师,你敢信? “早就听说过金公子文采斐然,今日有幸亲眼所见一篇上好的文章出世,真是名副其实。” “哪里哪里,这只是本公子小试牛刀,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这篇文章,能否送于小女子,以作私藏?” “当然没……” 金阳此时被两位少女迷的五迷三道,夸赞的飘飘欲仙,正欲答应,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方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瞬间就清醒过来。 “抱歉抱歉,此前已经答应了方兄,送与了他。” 他可是记得,他爹金景说过,他的每一篇作品,都不能流落在外,否则等待的是混合双打。 好在方孟救了他,不然过不了几天,此事传出去,他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那名少女大失所望,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她笑盈盈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也不强人所难,我给二位弹个曲吧,依月,给二位公子倒茶。” 献艺,乃是青楼女子们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 她们精心准备每一场表演,如同向客人们递交一份简历。 这些女子使出浑身解数,或轻抚琴弦,奏出悠扬旋律;或翩翩起舞,展现婀娜身姿;或轻启朱唇,唱出婉转歌声……目的只有一个——取悦金主。 如果运气够好,能够凭借自己出色的才艺赢得某位贵客的垂青和喜爱,那么接踵而来的可能便是丰厚无比的赏赐。 甚至有些极其幸运者,会被金主相中并出资赎身,从此脱离风尘之地,摇身一变成为备受尊崇、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妾。 如此一来,命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低贱卑微的青楼女子转眼间成为众人艳羡不已的对象,享受着荣华富贵与前呼后拥的待遇。 然而这样的机会毕竟凤毛麟角,大多数青楼女子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卖笑生涯中度过后半生。 不过方孟对此没有兴趣,他也没有给人赎身的念头,只是当少女张口时,他变得非常无语。 身边金阳贼兮兮的表情让他有揍人的冲动。 又是《蝶恋花春景》。 方孟都觉得这玩意有毒,平日在食肆待着的时候,客人也在议论,没想到来到了千万阁,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听了两遍。 如果是在他的欣赏点上,那还倒好。 可也不知道是谁作曲的,竟然将苏仙的经典词牌搞的这么哀怨,听得方孟都快抑郁了。 一曲唱罢,少女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两个小孩。 金阳是一个二愣子,涉世未深,只会直来直去,他不懂其中之意。 方孟却懂,他来千万阁本就有目的,此时有能与这里的人交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拿人手短这句话他比谁都清楚。 “姑娘弹奏的真好,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古人说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了。” 方孟感觉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打死他都说不出口,但是为了打探消息,他却不能不说出此等违心之言。 金阳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说:你让我感到恶心。 少女却听得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公子过奖了。” 方孟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少女面前:“收着,你值得。” 但是令方孟没想到的是,就这几个字,便让少女破防了,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若不是职业操守压住,她指定得哭出来。 方孟一脸无辜的对诧异的金阳耸耸肩,表示他也莫名其妙。 待到少女平复情绪之后,她解释道:“让二位公子笑话了。” “不碍事。” “以前小女子从未听过谁对我说‘你值得’三个字,所以想到了一些事……心情有些激动。” “哈哈,”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自己,方孟尴尬道:“以后肯定会有人再跟你说的。” 少女却摇摇头:“人生有这一次就够了,日后再多,也是无用。” 第一次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方孟懂。 少女和依月坐下来,四人开始闲聊起来。 谈话间,方孟也得知了少女的名字。 白嫚。 她是逃荒逃到明京城的,当时的她身无长物,为了生存,只能卖身于千万阁,如今算算,她在千万阁待了也快五年了。 依月则是因为家中窘迫,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到了这里,她的工龄比白嫚还要长,已经在千万阁干了八年了。 都是苦命人。 方孟叹道。 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极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白姑娘,按理说,你们在千万阁做了这么久,应当是攒够了赎身的银子吧,为何不将自己赎出去?”金阳问道。 白嫚苦笑:“其实,银子早在去年便攒够了,但是我在明京城举目无亲,即便是出了这里,我又能去哪呢?况且我只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歌伎,不用做那些皮肉生意,倒也不差。” “那倒也是,”金阳赞同的点头。 方孟开始旁敲侧击问道:“白姑娘,我看那些汉子孔武有力,都是哪找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都是狄姑娘招来的,具体是什么人就不太清楚了,但是他们都有武功傍身,我亲眼见到他们两个人能打败七八人。” 有武功,这是正常的,方孟并不意外。 但是狄香雪此人,倒是有些意思。 方孟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三大青楼各有一名花魁坐镇,他们每一个都声名远扬,名动四方。 据说这三位花魁如同仙子下凡一般,清丽脱俗,气质高雅。她们身处风尘之中却洁身自好,宛如淤泥中的青莲,让人钦佩不已。 平日里,这些花魁们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寻常之人根本难以接近。 如若有能打动她们的客人出现,花魁便会毫不犹豫地发出邀请,将其请入闺房,与其交流诗词文章、乐器音律。 然而,尽管如此,花魁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矜持与底线。 她们与宾客之间的交往非常纯粹,绝对不会出现半点逾越之举。 这种独特的风格使得她们越发显得神秘,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一睹芳容。 而千万阁的花魁,便是这位狄香雪。 三大花魁各自有自己擅长的领域,狄香雪擅长的,便是诗词。 每月从她那里流出的诗词都会被附庸风雅的文人揣摩一番。 因此获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号。 第40章 奴籍 依月笑道:“方公子与旁人有异。” 方孟一震,随即恢复如初:“哦,依月姑娘何出此言?” “客人只要入阁,无不是盯着姑娘看,却只有公子,竟是在看男人。” 此话一出,便引得金阳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他早已对方孟装样子不爽了,此时有人帮他出言调戏,他岂能不乐。 白嫚也在掩嘴偷笑。 方孟却突然间灵光一闪,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欠妥当了。 于是他灵机一动,连忙解释道:“说句实话,在下家境还算殷实,称得上有点小钱。只是家中的护卫实在少得可怜,没几个人能真正派得上用场。这不,今天碰巧看到千万阁拥有这般威猛雄壮、气势如虹的护卫,不禁让我心生羡慕之情,所以一时冲动,就升起了将他们招致麾下的念头,还望要见怪呀!” “原来如此,”依月道:“不过方公子恐怕要失望了,这些护卫是怎么招来的,或许只有狄姑娘才知晓。” 方孟笑道:“如此便罢了,我也不着急,慢慢找便是,倒是这位狄姑娘,我得好好了解一番,不知二位姑娘能否为我讲解讲解。” 金阳扒拉着方孟的胳膊,一脸鄙夷的道:“阿孟,你该不会觊觎狄姑娘吧?我劝你还是早早死心,这人可不好见到,据说一年,也难得有人能见她一面。” “别人见不着,不代表我也见不着。” 金阳呵呵一笑:“你这话我听得多了,无数自称为才子的酸书生都说过,信誓旦旦要与狄姑娘共度春宵,成就一番美好姻缘,结果他们最后全部挫败而归,成为众人的笑柄。” 依月接着话茬说道:“金公子所言不假,狄姑娘平日里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老板以及那位贴心照料她生活起居的小丫鬟外,旁人想见她一面那可真是难如登天呢,就连负责打理这整座千万阁上下事务的付嬷嬷,如果没什么要紧之事都不敢轻易前去叨扰她。所以说啊,方公子您要是真想见到这位狄姑娘,恐怕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行。” 闻言,方孟想到:这位狄香雪还真是要把神秘玩到底了。 越是得不到,就越悸动,狄香雪想来是对男性的天性有一定的了解。 “见与不见,那是之后的事情,我就想知道,狄香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嫚回答道:“虽然我们在千万阁多年,但对她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她比我早一年进入的千万阁,当初她才十二岁,但因为能识文断字,所以便引起了付嬷嬷的注意,随着年龄的增加,狄姑娘也就长开了,不仅长得越发标致,身段也极为迷人,见过她的人,无不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依月小声补充道:“我听说狄姑娘进来的时候,是奴籍。” 奴籍? 狄香雪以前是奴隶? 方孟不由得惊讶不已。 自从陆正年掌权后,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在十几年前便废除了大风境内的所有奴籍。 这也是让他贤名远扬的第一个仁政。 当然,虽说是废除了奴籍,但也不是一刀切掉,还有几种情况。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犯了十恶不赦、被判处了极刑的罪人,他的家人被其连累后,会由良籍转为奴籍。 所以很有可能,这狄香雪的上一辈或者上上一辈定然有人是重犯。 但又有一个问题。 每一个奴籍,都有记录在册,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拥有奴籍的人无法离开规定的地域,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这应该是非常隐秘的事,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方孟问。 虽然如今的人对于奴籍并没有很强烈的敌视,但如果不是最信任的人,也绝不会将奴籍之事告知。 依月道:“我是在一次送茶水的时候,听到嬷嬷和老板谈论狄姑娘,虽然听得并不清晰,但确实是有提及奴籍二字。” “原来是这样,”就这些纯木结构的建筑,隔音效果确实差了点。 虽然隔着一道木墙,但隔壁传来的喘息声依然非常清晰。 曹!! 臭不要脸的,白天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那我怎么才能接触到她……还有,这些年有哪些客人与她见过面?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要探听别的隐私,而是我需要一个对比,如此心里才有底气。” 白嫚道:“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能成为狄姑娘入幕之宾的,无一不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我想想……很早之前我记不得了,但是去年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地位最高的是月国公丁开远,不过月国公只与狄姑娘谈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便离去了,然后是张麓张尚书,陈岂陈博士,对了,还有沈逸这位去年的探花郎,总共就这四位。” 方孟有些头痛,尼玛怎么又是丁开远这老头,哪哪都有他,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张麓和陈岂还有沈逸这三人倒是不难理解,都是有名的才子,能被狄香雪选中并不意外,可你丁开远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将凑什么热闹。 而且,即便是你有心,身体吃得消吗? 老不正经。 张麓是工部尚书,工部的地位尴尬,他比不上其他五部尚书,但正三品的官阶品级摆在那里,妥妥的朝堂大佬之一。 陈岂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四门博士,可胜在年轻,后面还有大人物作为靠山,前途不可限量。 沈逸就更牛逼了。 自身才学本就高人一等,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他的爷爷目前是太子少保沈息,未来将会是皇帝的心腹。 这些人要么现在牛逼,要么以后很牛逼,难道这狄香雪看中的其实并不是各人的才学,而是他们的地位? 方孟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每隔三天便会举办一场以文会友的活动,而今天正好就是这个特殊的日子。如果两位公子对此感兴趣的话,不妨前往参加尝试一番。或许,凭借你们二位的才学,如果能够得到狄姑娘的赏识,说不定还有机会获得她亲自接见呢。” 什么鬼,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还接见,这么能装。 方孟心中嗤笑。 “那不知何时开始?” “过了午时便会开始。” 金阳道:“阿孟你自己去就行,别拉上我。” “瞧你这点出息,”方孟鄙视道:“我也没想着指望你。” 这家伙有急智,但技能点全加在了文章上面,诗词是一点都不沾边。 金阳嘿嘿一笑,对白嫚道:“姐姐能否帮我准备一桌饭食,有点饿了。” 白嫚起身:“公子稍后,我这就去与厨房说。” 金阳又对依月道:“依月姑娘,能否帮我去秦家食肆买些肉食来?” 客人就是上帝,依月欣然答应。 见二女离开, 方孟又走到了窗边。 他看向秦元口中所说的柴房,发现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并无任何的异样。 但以秦元坚挺的人品,他没有怀疑对方说的是假话。 或许昨日是巧合,碰巧遇见有人在那里集结而已。 他环顾了一眼柴房附近。 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处地面的落叶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多。 他看向那堆落叶的上面。 那是什么? 因为距离比较远,方孟看的不太清楚,依稀像是一块泥土。 树上居然有泥土存在,那是不是意味着,那里就是暗哨蹲点的地方? 随后,他又观察起了四周。 院内中央并没有很多可以遮挡的地方。 随后,一人出现在了方孟的视线内。 是他? 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竟然在千万阁做杂役? 第41章 题目 曾经的方孟,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江湖生活的无限憧憬与遐想。在他的想象之中,江湖乃是一个神秘而多彩的世界,那里既有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又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仇;既有热血沸腾的家国大义,也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 对于那些行走于江湖之人,方孟更是心怀羡慕之情。 他觉得这些人皆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他们可以纵情于山水之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无拘无束,好不快活。 虽然李若格打破了自己的这种幻想,但他也从没有想过,所谓的江湖高手,竟然也会在青楼中干着端茶递水的活。 “阿孟,饭食摆好了,过来吃吧,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过你,但也算是难得了。” 方孟却没心思吃东西,他的脑子一直在转。 一两千人的吃喝拉撒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千万阁地方就这么大,不可能无声无息的供养这么多人。 那这些人去哪了? 其次,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需要这么多人一同完成,其目的定然不简单。 最后,也是方孟最想不通的,那就是这些人为何要与江湖人士合作? 要知道,江湖中人大多性情乖张,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且不善言辞,偏好独来独往,可谓是桀骜不驯之辈。 此类人物向来自视甚高,目无余子,对他人常怀戒备之心,更遑论听从他人号令指挥? 甚至就连堂堂朝廷下的调令,他们都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如此大的自信,竟让他们觉得自己有能耐可以驾驭得了这群江湖人士呢? 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说他们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相比起这群江湖人士,用自己人,岂不是安全性更高? 虽然方孟并不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但无论是哪个,都直指一点,那就是这些人所图非小。 很有可能捅破天的那种。 他简单的吃了几口,又走到窗边,但二楼的视角并不开阔,视线有限,根本看不出什么。 秦元说过,柴房有二十多人的气息。 能同时召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那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距离千万阁必然不会太远。 忽然,方孟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先吃着,我找秦哥交代点事情。” 金阳眼疾手快的拉住方孟的胳膊:“你该不会是想要放我鸽子,自己逃跑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方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也难说,”金阳丝毫不客气,他拽住方孟,一点都没有撒手的意思:“你要离开也行,除非你先把钱给付了,不然我身无分文,到时候被说吃了霸王餐,岂不是丢我金家的脸,这还倒罢了,最主要的是我回去又得挨顿鞭子。” 这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孟气急,将腰间的钱袋子扔到桌上:“我把钱袋放这里,总可以了吧。” 金阳见到方孟如此大方,立即松手:“你可以走了,不回来也没事。” 这货怎么这么气人呢。 方孟恨不得踹他几脚。 下楼找上了在门口等待的秦元:“秦哥,帮我查一些事情……” 稍后,秦元便走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老爹说的没错,秦元对于自己来说,不仅是一个护卫那么简单了,还是一个靠谱的队友。 方孟又回到了房间,此时金阳坐在依月和白嫚之间,三个人靠的很近,好在金阳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单纯的逗乐,倒也没有惹恼二人。 也是,一个来青楼只会睡觉的初哥,他也没那么多心思。 金阳聊的正欢,方孟回来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又撇下了他,继续撩拨二女。 时间慢慢来到了中午。 楼下轰然响起了掌声。 白嫚对此很熟悉,解释道:“是狄姑娘出题了,二位公子不去看看?” “当然。” 方孟拉起还在撩拨依月的金阳。 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连女人啥滋味都不懂,真当自己是纵横情场的老色批了。 当他们来到一楼时,所有的男客都聚集在左侧的一名绿衣少女身边。 方孟见到这一幕,不由出声:“人还挺多。” 可不嘛,这么热的天,百多号人挤在一起,都要淌出油了。 “狄姑娘既然觉得如此孤单,为何又要拒绝我等的仰慕之情?” “若是狄姑娘不嫌弃,邱某可为她排解心中之孤独。” “就凭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才学没才学,要样貌没样貌,除了那一身的酸味,你还剩什么?” “邱某再不堪,那也比你好,有家有室之人,不守着自家妻儿,还敢觊觎狄姑娘,真是鼻子两边画眉毛……不要脸。” “尔等有这吵闹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对出狄姑娘出的题。” “难啊。” “这个题目早就被前人写烂了,我等岂能超越前人。” “好好想想吧。” 那位身着绿衣的妙龄女子柳眉微蹙,流露出满脸的轻蔑与不屑。她心想:“眼前这些所谓的文人墨客,整日里就知道高谈阔论、纸上谈兵。他们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也就仅限于此罢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言语之间,仿佛将这一干人等都视若无物一般。 “诸位,小弟献丑了。” 半晌,一人越众而出,高声将他的诗句朗诵出来。 绿衣少女手中的铃铛忽然响了一声。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并不满意,抱歉了。” 那人一脸失望,在一众男客的蔑笑声中掩面疾步而去。 “那个铃铛的另外一边是狄姑娘,若是客人作出的诗词让她满意,便会拉扯三次,铃铛也随之响起三声,若是不满意,便是一声。” 金阳给方孟解释道。 “这狄香雪倒是有些小聪明,”方孟笑道。 随后,又有几人作出了诗句,但无一例外,铃铛都是响了一次。 “我不服,本公子作的诗连我爹都说好,狄姑娘凭什么认为我的诗不行?” 一男子大声叫道。 “此人是城内富商袁三奇之子,袁仁,”金阳就像是一个百科全书,为方孟普及道:“他为人轻狂傲物,素有小神童之称,去年中了秀才,袁三奇想要为其买个官,他却拒绝了,豪言下次科举,必中举人。” “袁仁?好名字,呵呵,倒是有志气,不过我观其心性,怕是举人无望。” “嘿,”金阳轻咦一声,笑道:“阿孟你这话,我爹也说过,一模一样,他说袁仁不过是运气好,否则以他的真实才学,绝考不上秀才。” 虽然被袁仁怒目而视,但绿衣少女却并不慌张,她看着袁仁淡淡道:“袁公子的诗作本就是一堆胡言乱语,若是公子不赞同我家小姐的评断,大可让在场的各位公子作出公平的评价。” 袁家在明京城属于豪富之家。 然而,尽管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他们在那些权贵子弟们的眼中依然不过是一群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商人罢了。 这些纨绔子弟自视甚高,根本不将袁家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只是凭借着精明算计和投机取巧才得以发家致富,毫无底蕴与内涵可言。 况且商贾的地位本就低下,这群官宦子弟言辞之间毫不客气。 “晴儿姑娘所言甚是,袁仁的诗简直狗屁不通,听后污了我等的耳朵。” “袁公子真以为考了个秀才,就真以为有多少才学了?在场的有几个不是秀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质疑狄姑娘。” “以你的脑子,也敢妄想见狄姑娘一面,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要站在那边了。” “就是,还不回来?” 袁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被旁人三言两语说的羞恼不已。 方孟觉得这袁仁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家中被人捧着,就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所以一到外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绿衣少女见袁仁不再纠缠,便道:“诸位公子,若是无人出言,婢女便回了。” “回吧回吧,每次都是如此,看来我此生是与狄姑娘无缘了。” “唉,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才能入狄姑娘的眼,到时我也好一睹风采。” “去年好歹还有几人,今年已经过半,眼看就要到重阳,却是一人也无。” “狄姑娘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陈博士此前作出与去年质量相仿的诗作,没想到今年却没有通过。” “所以我等还是不要献丑了。” 晴儿见无人应答,便将桌上的纸条收起,准备上楼。 “姑娘且慢。” 第42章 三楼 晴儿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就见两名少年缓缓走来。 “二位公子,可有事?” “姑娘,不知在下能否一试?” 晴儿点头:“只要是千万阁的客人,都可以。” “那好,姑娘可否借笔墨纸砚一用?” 晴儿让开身位:“公子请。” “多谢。” 方孟握住毛笔,落笔之前,他问晴儿:“姑娘,在下这首诗写下,能否将这张纸送与我?” “如若公子所作确实是一首好诗,婢女不敢与公子争夺。” 这是怕自己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 方孟笑了一笑。 随后,他便开始下笔。 金阳早已急不可耐。 上一次宫宴,方孟一词两诗将张公朗击退,他早已对方孟的诗情心悦诚服,此时亲眼所见,他又岂能错过。 况且他还带着自己父亲的任务,可不能让这个妖艳贱货捷足先登了。 当方孟写出第一句后,金阳便知道,这又是一首足以流传千古的旷世名篇。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清远山。 明京城周遭,只有清远山这一座大山,方孟算是搬来就用。 待方孟写完,金阳抢在晴儿之前,将桌子霸占。 晴儿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一张脸蛋都红了。 她自从跟随在狄香雪身旁以来,至今已有三个年头之久。 这期间,得益于狄香雪悉心地传授和指导,使得她对诗词一道小有研究。 此刻,当她亲眼目睹如此优秀的诗作横空出世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但她仍能保持冷静克制,并未像金阳那般将情绪浮于表面,可以看出其具备相当高的素养和气度。 毕竟这样一首绝世好诗摆在眼前,任谁都会为之震撼不已,而她能够在此情形下依旧保持镇定自若,实属难能可贵。 “阿孟,我不管,这首诗你一定得给我。” 我靠,金阳这小子怎么也开始学皇帝和蒯正那几个老六了? 方孟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我得自己留着。” “你刚才还把我的文章收起来了呢,咱们互换一下,各不相欠,再说了你这诗才几个字,算起来,还是你赚大了。” 方孟被金阳这臭不要脸的说辞给气笑了:“能这么算的吗?” “我不管,你得给我,不然我天天拂晓就去你家,吵死你。” 尼玛,威胁都用上了,这小子真是欠。 “你拿着吧,”方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他深深地知道,凭借着这个二货那奇葩至极的个性,做出这种缺德冒烟之事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毕竟,金阳向来行事毫无顾忌,常常让人瞠目结舌。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安稳的睡眠,不被无端打扰,算了算了,不过只是一幅字罢了,与自己的睡眠相比,这算什么。 “嘿嘿,”金阳顿时心花怒放,这幅字只要给自己的父亲,到时候奖励自己几十两银子都是少的。 到时候他就有钱来千万阁玩了。 “等等,”晴儿见金阳要将字帖收起,她连忙拦住:“这位公子,可否将这首诗赠予我家小姐?” “狄姑娘?”见晴儿点头,金阳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不行,谁让你刚才没有出声,阿孟已经答应我了,这幅字是我的。” 晴儿急了:“公子,我家小姐愿以千两白银作为交换。” 金阳正处于缺钱的年纪,当听到此话之后,内心深处便不争气的心动起来。 然而,站在一旁的方孟看到金阳如此没有出息的样子后,心中无语至极,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朝着金阳的后脑勺狠狠扇去,同时气道:“难道说你还想回到家里遭受毒打不成?” 这句话一出,金阳瞬间醒悟,面对巨额财富与惨遭毒打的两难选择时,金阳并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只见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可是出自阿孟之手的珍贵墨宝啊!我又怎会将它转送予他人呢?” “晴儿姑娘,这位小兄弟到底写了一首什么诗?竟然能让你拿出千两白银。” “晴儿姑娘虽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但也没听过一下拿出这么多银两,只为一首诗,这还是首次。” “我越发好奇了,此人究竟写了一首什么诗,让晴儿姑娘如此失态。” 金阳没有让众人等待很久,直接将全诗朗诵出来。 瞬间,整个一楼都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气氛中。 未等多久,一阵轰然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兄弟好文采,拜服。” “将寂寞和孤独写绝了,真是高才啊。” “原来并不是孤独被古人写完了,而是我等自身才学不足,在这位小兄弟另辟蹊径下,此等孤独竟有超越古人之势,真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不及也。” 面对着其他人发出的惊叹声和感慨之词,晴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够从金阳手中把那首诗抢夺过来。然而,金阳毕竟也不是个笨蛋,晴儿那毫不掩饰、充满渴望的目光,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呢?只见金阳迅速地将纸张折好并收起来,紧紧地贴身在胸前,仿佛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眼看着已经没有机会下手,晴儿只好无奈地先放下心中那份执着与执念。但她的眼神依然紧盯着金阳,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次合适的时机…… 此时,她身旁的铃铛连响三次。 方孟能从中感觉到那位狄姑娘急切的心情。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好,”方孟并未客气:“请姑娘头前带路。” 晴儿率先走在前面,方孟紧随其后,金阳亦步亦趋跟在最后。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见的可不是你,请你不要跟来。” 晴儿的话语之中带着些许生硬,显然她对于金阳之前抢夺东西的行为仍然心存芥蒂。 金阳心中暗自叹息,觉得有些遗憾,但他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镇静,硬着头皮反驳道:“哼,你别太自恋了,本公子对跟你一起走毫无兴趣!我不过是想回自己的房间罢了。” 他的声音虽然坚定,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却透露出一丝心虚。 说完这些话后,金阳忍不住偷瞄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他心里清楚,刚才那番话其实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听到这话,晴儿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应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便不勉强公子了。不过……若公子改变主意想要跟来,那也未尝不可。” 金阳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晴儿紧接着说出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但前提是,公子需将那首诗交出来作为交换条件。”晴儿的声音平静如水,金阳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瞪大眼睛看着晴儿,立即转身离去。 “哼,说来说去,还是惦记着这首诗,”金阳不屑道:“什么狄姑娘,我才不在乎呢,这首诗你也别痴心妄想了。” 相对来说,他还是怕疼。 晴儿见金阳油盐不进,气恼的鼓起了腮帮子,恨恨的看了一眼他,不再理睬,转身便走。 方孟暗笑,金阳这货有时候还算靠谱。 随着晴儿走上三楼,方孟也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相比之下,三楼的空间更为局促,仅仅只有十几间房而已。然而,这里的奢华程度却远超二楼,令人瞠目结舌。 踏入此地,仿佛置身于一座宝库之中,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璀璨夺目。 只见四周摆满了各种珍贵稀有的宝物,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精美的瓷器如艺术品般展示着它们独特的魅力;古老而庄重的青铜器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闪耀着耀眼光芒的黄金饰品更是将富贵荣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件物品都经过精心雕琢与打磨,细节之处尽显匠心独运。 方孟初入其中,便不禁被这满室珠光宝气所震撼。 如此奢华景象实在是美不胜收,仿佛一场视觉盛宴,让人沉醉其中。 这千万阁,真是奢华,这全是钱啊,就这么糟蹋了,败家玩意。 “公子,这里便是我家小姐的住所,您请。” 三楼的门牌号倒是简单粗暴,只是大写的数字。 十三。 它的旁边是一,所以三楼,竟然只有十三个房间。 第43章 见面 晴儿守在门口,方孟见状,只能自己单独步入其中。 超乎他想象的是,尽管三楼只有寥寥几间房,但每一间都极其宽敞,足有一百多平方米! 与其说是单个房间,倒不如形容成一整套独立居所更为贴切些——不仅设有宽敞明亮的客厅,更精心隔出三间各自独立的卧房来。 而最令方孟感到不可思议的,则莫过于屋内四处摆放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玩具了。 没想到这位狄姑娘竟然还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女子。 就在方孟打量着这个房间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位女子。 “这位公子,奴家有礼了。” 我去,这么漂亮。 说是漂亮,但其实是方孟刹那间词穷。 实际上,这名女子的美丽已经超越了方孟拥有的词汇所能描述的范畴,方孟认为,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她的话,那么“惊艳”或许勉强能够表达出他内心深处对于这名女子美貌的震撼之感。 哪怕是那些平日里在荧幕前光芒万丈、备受瞩目的明星们,恐怕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与眼前这位佳人相提并论。 只见这名女子身姿曼妙,腰肢纤细如柳,曲线玲珑有致;她的肌肤白皙如雪,宛如凝脂一般滑嫩细腻;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轻轻拂过那白皙的肌肤,更显得她清丽脱俗、婉约动人。 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灵气和韵味,仿佛从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尤其是当她漫步而来时,那轻盈的步伐犹如翩翩起舞的仙子,每一步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和气质。 她就像一只优雅的天鹅,高贵而冷艳,让人不忍亵渎。 此女想必便是狄香雪了。 怪不得能将那么多人迷的死去活来,她确实有这个本钱。 她才十八岁啊,竟然就如此倾国倾城。 “狄姑娘。” 面对佳人,只要是带把的,就不会在她面前失礼。 “公子既知奴家姓名,为何不告知一番公子尊姓大名?” “哦,在下方孟。” 狄香雪美目微微一亮:“可是写出《春景》一词,还有《赋菊》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方孟方公子?” “正是在下。” 狄香雪款款一礼:“不想竟然是方公子当面,奴家失礼了,还望莫怪。” “狄姑娘折煞在下了。” “方公子请坐。” 二人在桌旁坐下。 “早就听说方公子在宫宴上将武宁的张公朗击败,扬我大风国威,心生向往已久,但奴家一直待在阁中,虽然期盼,但却缘铿一面,令奴家遗憾不已,此次能得偿所愿,也算是满足了奴家一个小小的心愿。” 沃日了。 笑靥如花的脸庞,方孟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她的一颦一笑中,都充满了令人迷醉的气息。 这气质是十八岁能拥有的? 二十八还差不多。 好在方孟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曾经观赏过无数部岛国爱情动作片,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尽管如此,面对眼前这位倾城佳人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方孟自嘲一笑:“狄姑娘过誉了,方某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人罢了,有着一个鼻子和两只耳朵,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想必此刻狄姑娘亲眼见到我之后,会有些失望吧?” 狄香雪朱唇微抿,犹如晨星般的眸子闪闪发亮:“奴家应该失望吗?” “想象毕竟是想象,在想象中,一般都是尽可能的在对方身上贴上各种自认为优秀的标签,试图将对方包装成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方某自认为只是一个凡人,所以姑娘失望也是理所应当。” 狄香雪嘻嘻轻笑:“方公子倒是一位妙人。” 要死,就这短短时间,方孟感觉自己心动了至少十次。 “听闻狄姑娘生性高傲,今日一见,好像并不对。” 狄香雪无奈道:“若非如此对外说,想来我也无法清净了。” “那倒也是,”方孟见看向一个角落:“原来,狄姑娘对于武艺也有兴趣。” 狄香雪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转眼间便恢复,她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以前的武器,还能保留至今,看来狄姑娘还是一个念旧的人。” 狄香雪美眸轻眨之间,神色瞬间变得哀怨无比,她轻声说道:“假如方公子跟我一般无二,身边既无亲朋好友相伴,又整天被囚禁在此处房间内,连房门都不能迈出半步。那么就算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恐怕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心交谈之人。长此以往,或许也会变得像我这样,成为一个怀旧的人吧。毕竟在如此寂寞孤独的环境下,回忆往昔美好时光便成了唯一能够慰藉心灵的方式。”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与寂寞,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狄姑娘说的不错,”方孟笑笑,他随口道:“狄姑娘虽然身陷泥泞,但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真是令在下佩服之至。” “方公子说笑了,所谓洁身自好,不过是以死相逼罢了,若非如此,早已与其他人一样。” 方孟点头:“狄姑娘看起来柔弱,但也是一个刚烈之人。” “在千万阁,不刚烈的,早已经成为了他人的房中玩物,”狄香雪叹道:“我们女子,本就无法与男子相比,唯有心怀破釜沉舟的死志,才能换回一线生机。” “女子本弱,生存的确艰难,”方孟道:“此次与狄姑娘相见,在下三生有幸,不过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狄姑娘能否应承?” “方公子请讲,若是能帮得到的,奴家定不会拒绝。” “听闻楼下的这些精悍的护院都是狄姑娘出手招揽,想来是狄姑娘有笼络高手的途径,如此雄壮的护院在下极为垂涎,若是能招揽几位,府内安全也便不用发愁了。” 狄香雪不动声色道:“方大人乃是皇上最信任的宠臣,想必周身的护卫不在少数,方公子此言可是有些不妥。” “狄姑娘说得没错,但你也说了,那是我爹,他的身份并不是我能比的,身旁自然有皇帝陛下精心布置的强大护卫力量守护着,安全无忧自不必说。但我却不一样,身边只有一个护卫伴随左右,实在难以顾全所有方面,姑娘有所不知,就在前不久,我还被人敲了闷棍,险些丧命,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历过此事后,在下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若是能多增派几位高手保护我左右,确保万无一失,那岂不是更好。” “方公子的心情奴家理解,但很可惜,这些人我也只是从人市花高价买来的。” “那不知道卖家是何人,我自行去找也可。” 狄香雪摇摇头:“这奴家就不清楚了,那人也未报姓名,我们只是交易,没有过多交集,所以便没有询问。” 她和方孟初次相遇时,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方若臻的儿子这一身份信息而已。至于他究竟有着怎样的性格以及品德操守等方面,她完全不清楚。 所以为了彻底消除方孟内心的念头,她毫不犹豫地把话讲得非常决绝、毫无余地。 扯吧就。 方孟暗道。 “那就太遗憾了,”方孟装模作样的叹息,他忽然道:“不知狄姑娘可愿割爱,匀我几人,在下定然不会亏待他们。” “方公子海涵,他们都是边疆运来的敌国奴隶,怕是不能让给方公子。” 狗屁敌国奴隶。 方孟一个字都不信, 随后的时间,两人又在诗词上面闲扯了一会,方孟见套不出她的话,便准备起身告辞。 这女人心思细腻,在她口中,方孟套不出话,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第44章 猫腻 送走了方孟,狄香雪关上房门,原先极具亲和力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冷漠。 “晴儿。” 屋内空无一人,但在她话音落下时,从侧方走出了一名娇俏的女子,不是晴儿又是谁? 原来,这个房间里面,竟然还设有一道暗门。 晴儿加快了脚步,走到狄香雪面前,垂首道:“小姐。” “这方孟,你可有所耳闻?” 晴儿道:“听说过,但也只是传闻,此人之前与其他官宦子弟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好像并没有因为他的父亲是皇上的宠臣而欺压百姓,所以其他纨绔并没有与他有更多的交集,只有同为大理寺少卿的金景之子与他交好,二人虽然偶有纨绔之举,却只是打闹而已,总体来说,方孟在明京城的风评还不错。” “方若臻行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朝堂上下对他无不畏惧,却又无可奈何,只因他身后站着的是皇帝,有皇帝撑腰,所以尽管多年以来众人对他心怀不满,但没有一个人敢于轻易动他,最多只是想办法压制一下他的官职,避免让他晋升得过快罢了,仅此而已。然而谁能料到,就是这样一匹凶狠狡黠如狼一般的人物,居然生下了一个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宛如羔羊般的儿子,实在是太荒谬可笑了。” “小姐说的不错,此前也有人这样说,”晴儿接口道:“但是,在上次宫宴之后,方孟竟然大放异彩,将武宁第一才子张公朗击退,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有如此才情。” “难道是藏拙?”狄香雪沉吟。 晴儿摇头:“奴婢并不知晓,但是前些日子,秦家食肆开业,传闻身后的东家,便是这位方家少爷。” “可是做出那几道可口肉食的秦家食肆?” “正是。” 狄香雪忽而展颜一笑,她的这一笑,好像将房间也照亮了几分,晴儿看着眼前这个倾城绝艳的女子,即便是同为女子的她,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有趣,看来这位方公子以前确实是在藏拙,但是为何如今又不继续藏下去了?” 狄香雪袅袅婷婷,缓缓走至房内,一个侧身,便半躺在床上,好一幅美人春睡的画面。 仪态万千的撑着额头,对晴儿道:“此人需要警惕,跟那人说,派几个人盯着他。” “小姐,明天就要行动了,即便这方孟察觉到了什么,我想也来不及了,况且,就连他爹方若臻那个老狐狸还在原地打转,他一个涉世未深的纨绔子弟又能对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影响?” 狄香雪美眸一动:“你只要将话传到便可,至于怎么做,那是她的事,若是日后怪责下来,也与我们无关。” 晴儿心中一凛,当即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见晴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狄香雪看向窗外的白云,嘴里喃喃道:“会成功吗?” 她坐起身来,脱下轻纱,放在一旁,只见她随手一挥,一股巨大的气流充斥着整个房间。 “砰砰” 窗户被这股气流吹动,猛然关闭。 如此惊人的真气外放,若是方孟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大为震撼。 狄香雪坐着,半晌未动,好似这样,她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待屋外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她这才坦然躺下。 另外一边,方孟将乐不思蜀的金阳给拉了出来,告别了白嫚和依月,乘坐已经返回的马车驶离了千万阁。 他没有刻意的去寻找李若格,不然很容易露出马脚,反正此时后者并无危险,少做少错。 马车上,金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方孟有些烦躁,直接将他扔到秦家食肆门口,也不管他的大声抗议,直接回到了方府。 一下马车,二人就来到了小院。 方孟随手倒了杯茶:“秦哥,查到了吗?” 秦元凝重的点头:“查到了,少爷所料不错,我走访了几个给千万阁提供后勤的商铺,一番了解之后,才知道自从月初开始,无论是食物还是日常所需,千万阁的消耗猛然间增加了一倍,他们也不知道这些物资都用去哪里了,只知道每日送去的时候,并没有在原来的地方见到有多余的东西,想来是用掉了,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按照这个数量送货。” 那就对了。 方孟胸有成竹的笑道:“秦哥,今晚还需劳烦你,盯着千万阁的后院,我想,在夜深人静之时,定然会有意外的发现。” “好的少爷。” 秦元快步离去,准备今晚的行装。 方孟却没有动。 秦元今晚应当就能查清楚那两千人的位置,所以,他需要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要想将两千多人藏匿起来绝非易事,其中牵涉到诸多复杂因素,如后勤保障、个人情绪等都必须周全考量。 令人惊讶的是,如此之长的时间里,这些人居然没有引发任何混乱或骚动,这足以证明他们必定经过严格的训练,具备高度纪律性和组织性。 能拥有如此素质的人,除了士卒之外,方孟能想到的,就只有死士了。 这么多人的组织,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是一般人,联想起他们将小皇子绑架,方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群人的目标,该不会是皇上吧。 或许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如若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大臣,完全可以雇佣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进行刺杀,就像是刺杀自己老爹一样。 次数一多,总会有一次成功。 大可不必纠集这么多人,这样不仅容易暴露,管理起来也是一个大问题,稍有不慎,就是功亏一篑的下场。 所以,明京城内,数遍所有人,也只有护卫众多的皇上,才需要这么多人同时袭杀。 方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 随后,他沿着这个想法继续探索。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皇上,那就有意思了,要知道,皇上可是住在戒备森严、固若金汤的皇宫之中,他们想要袭杀皇上,别说这两千多人,就算来两万人,恐怕也难以攻破这铜墙铁壁般的皇宫。 毕竟,皇宫内不仅有重兵把守,还有各种严密的防御措施和机关陷阱。想从这里闯进去杀皇上,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们必须找一个皇上出宫的机会。 可是皇上平日里根本不会踏出皇宫,他们凭什么认为,皇上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宫? 方孟冥思苦想,却因线索太少,最终还是放弃了。 “少爷,”这时,云儿跑了进来,她手里还攥着一块手帕:“我回来了。” “不是说放你的假了,你就好好玩。” 云儿却笑道:“我这就在玩啊,府里多好玩。” 这个世界的孩子真可怜,都没有玩过手机和游戏,童年一点不完整啊。 方孟见她整天笑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顿感无趣,他摆摆手:“你去吧,过几天我给你做一个好玩的东西。” “少爷,什么好玩的东西?有放风筝好玩吗?” “比放风筝好玩十倍,你等着就好。” 云儿欢呼雀跃,扬着手帕跑出去了,嘴里面还喊着:“少爷要给我做好玩的玩具喽。” 方孟看了一眼另外一边,也不知道苏韶有没有说动苏静舟。 第45章 争抢 傍晚,方府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大理寺少卿金景,尚书左仆射蒯正,尚书右仆射王仁章,还有一人方孟并不认识,但能与蒯、王二人同行,想来也是一名大佬。 方若臻带着他们去了正厅。 金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还没入座呢,就吩咐王同上菜。 这位爷是方府的常客,他的话王同也不能不听,见方若臻没有说话后,他便去了厨房。 方孟本不想来听他们谈论公务,但是蒯正这老家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刻意提醒方若臻,让他来旁听。 听了一会之后,方孟这才知道,那位不认识的大叔,竟然也是一名大佬,礼部尚书刘尧。 在三位大佬面前,方若臻和金景就是两个小卡拉米。 他心中充满疑惑,实在想不通这三位地位尊崇、身份显赫的大人物来到方府究竟所为何事。毕竟以他们的权势和影响力,无论有何事需要处理或商议,前往其中任何一人的府邸都会更为方便且合适吧? 可是,当他看到张婶做的食物端上了之后,这三位大佬跟饿死鬼一样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秦家食肆以独树一帜的美味成功俘获了所有人的味蕾,在短短时间内就风靡了整个明京城。 店里每日都是顾客盈门,座无虚席,若是去的晚了,连吃饭的位置都没有。 尽管普通百姓并不知道秦家食肆背后真正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对于这些大权在握的大佬来讲,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说到底,食肆终归只是食肆,又怎能比得过方府正宗的味道。 所以也就有了三人结伴而来的一幕。 风卷残云的将桌上的盘子扫干净之后,蒯正看着方孟,夸赞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不仅在诗词上的造诣非同凡响,连做美食,也如此厉害。” “这孩子也就这点本事,让蒯大人见笑了。” 方若臻作为亲爹,当然要谦逊一番。 “方大人此言差矣,令郎的墨宝可是让刘某眼馋得很啊!”刘尧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一小撮胡子,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油光满面,活脱脱就是一个油腻大叔的形象。 接着,刘尧又继续说道:“如今已知的,只有那日宫宴上的三幅作品而已。这三幅墨宝,可是被当今圣上以及蒯大人、王大人视若珍宝,藏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刘某软磨硬泡,再三恳求,恐怕也是没有机会一睹方公子那堪称绝世的书法风采啊!” 说到这里,刘尧眼中闪烁着羡慕之情,仿佛对方孟的书法技艺推崇备至。 而站在一旁的方若臻,则是微微一笑,心中虽然有些自得,但表面上却故作谦逊地回应道:“刘大人过奖了,犬子不过是略通笔墨罢了,哪里当得起如此赞誉。” 然而,他心里清楚,自家儿子的书法确实非同凡响,否则也不会引起刘尧这样的人如此关注。 刘尧说这些,目的很简单,就是也想从方孟手里掏出一幅作品。 他也避免不了文人的通病,自从见过这新兴书法之后,他的心里就像是被猫挠似的,整个人都不得劲。 这些天来,他经常往蒯府和王府跑,频率非常高,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与这二人结党呢。 实际上,刘尧就差指名道姓,让方孟给他写一幅字帖,但是他毕竟是一个读书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刘尧的心思,蒯王金二人含笑的看着昏昏欲睡的方孟。 可方孟又不是傻子,他也知晓刘尧的意思。 “贤侄啊,刘兄都这么说了,你就满足他的愿望吧,”金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幅我都是为了你着想的语气:“这些天,刘兄为了一睹那两幅字帖,可谓是风雨无阻,连脚底都磨出水泡了,看在他的这番诚心的份上,也不能拒绝是不?再说了,你若是满足了刘兄的请求,他还能亏待你不成?” 这老六。 感情不是你动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方孟暗自鄙视。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对金景道:“金叔叔,你家有那么多名家字画,我也羡慕的很,不知能否割爱一幅给刘大人?如此也算是一番心意。” 金景神色一变,随后笑呵呵道:“可惜的是刘兄要的是你的字帖,我家没有啊。” “那倘若有呢?” “倘若有,那我当然是双手奉上,”金景豪爽无比的道:“我与刘兄乃是挚交,不就一幅字帖,我还是能给的。” 真棒。 方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金景刚散值,还没有回家,金阳肯定还没机会将千万阁的事告知于他,这就给了方孟打时间差的机会。 “金叔叔怕是要失望了,您手里还真有。” 金景一脸茫然地看着方孟,觉得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贤侄啊,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拿过你的字帖?最近这些天,我鲜少到方府拜访,就算偶尔来一趟,也不曾见过你一面,哪来的机会拿走你的字帖呢?” 方孟却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就在今日,我和金兄一起玩耍的时候,写了一首诗,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将它收好,就被眼疾手快的金兄给抢了去,唉!” 说到这里,方孟故意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诗作被夺感到颇为惋惜。 让你这老六在这里煽风点火,嘿嘿,回旋镖扎到自己的感觉如何? 方孟的一番话顿时让众人心动不已,看这小子的神情,显然又是一首佳作。 只有金景愣住了。 他了解方孟,虽然有时候跟个闷葫芦一样,但他绝不至于为了一首诗一副字帖而撒谎。 也就是说,自家好大儿真的拿到了方孟的真迹? 太好了。 金景不由的暗暗给金阳点了个赞。 尽管他表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但内心深处对方孟的书法作品早已觊觎多时。特别是在目睹过蒯正所珍藏的那首诗后,心中对其的渴望愈发不可抑制。正因如此,每当轮到他当班时,便不断地纠缠、骚扰方若臻,表示也想要一幅方孟的字帖。 然而,面对他无休止的央求与骚扰,方若臻始终以各种理由推诿搪塞,并坚称自己并无方孟的字帖。 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死缠烂打,都无法让方若臻改口。 这使得他感到十分沮丧和无奈。 至于方若臻没有收藏方孟的字帖,这话别说金景不信,就是三岁孩童也不会相信,作为方孟的老子,没有他的字帖,岂不是笑话。 但是方若臻咬死了这个借口,金景也无计可施,总不能逼着他让方孟写一幅字帖给他吧,那他这个做长辈的,脸面怎么放。 于是到现在,金景也没有得偿所愿。 但惊喜来的就是这么快,没想到,自己多日缠磨方若臻没有奏效,竟然被金阳捷足先登了,干的漂亮。 “金叔叔,既然你家已经有了一幅,刘大人所求……” 方孟提醒道。 刘尧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金景,那炽热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好似要将他融化了似的。 “呃……刘兄……这……” 金景不由的语塞。 刘尧却没有打算放过他,语气悠然道:“方才金兄可是言之凿凿的说过,若是存有方公子的字帖,你承诺要……双手奉上。” 我xxxxxxxx!!!! 金景此时恨不得给自己几记耳光,暗骂自己多嘴做什么? 那是刘尧和方孟之间的事,自己欠的。 但是——给是不能给的,就像是蒯正和王仁章将之当做传家宝一样,那可是书法爱好者梦寐以求的宝贝,就算是将他打个半死,他也不会让出去。 刘尧嘛,好办,大不了耍赖,他总不能把自己给嘎了吧。 金景也是个滑头的,他陪笑道:“刘兄,我家中有不少古人的字画,也非常值得学习和临摹,你看上哪件,直接拿走,我绝不多言。” “我就要方公子的字帖。” 刘尧这是铁了心,丝毫不准备让步。 金景此时化身为滚刀肉:“还有许多的古物,任由刘兄挑选。” 反正他绝口不提方孟的手稿。 双方开始了极限拉扯,一个开口就要方孟的字帖,一个就是不提起。 金景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东西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了,别说你刘尧,就算是皇上,也休想从自己手里抢走。 于是,方孟和其他人就在一旁看戏。 这场拉锯战竟然持续了整整一炷香之久! 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让半步。然而最终,刘尧还是无法执拗过金景这位难缠至极的老赖,无奈之下只得投子认输。 尽管如此,金景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不得不做出妥协:允许刘尧在得到方孟字帖前,可以随时前往金家临摹。不仅如此,刘尧更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幅梦寐以求、垂涎已久的珍贵字画作为补偿。 这可真是让金景心疼得难以呼吸,那幅字画可是他视若珍宝的宝贝,但一想到即将到手的方孟字帖,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暗自窃喜。 第46章 论局 金景自闭了。 见此情景,方孟心中暗爽,让你拱火,这下舒服了吧,看你下次还敢多嘴。 方若臻看见方孟的那一抹贼笑,不禁摇摇头。 “刘尚书,明日武宁使团返回的回礼准备的如何?”蒯正见场面平息,便开口问道。 方孟才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正欲离去,却被方若臻喊住:“把桌子收拾一下再走。” 方孟耸耸肩,收拾就收拾。 刘尧道:“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在一些细节上,还有待商榷。” “不用商量了,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其他人的建议听一听便好,至于无法决断的地方,以你为主,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尺度,”蒯正身为尚书左仆射,权利很大,礼部正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自然,刘尧是他的下属。 既然上司都下了定论,刘尧也不犹豫:“是。” 王仁章笑道:“说起来,此次武宁使团能大出血将杨卜换回,其中还有方公子的一份功劳在里面,那日方公子可是大展神威,将张公朗那厮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实在是少年英才啊。” “若非武仪乡主制住那江隆棠,咱们大风的武将将会颜面扫地,而没有金大人和方大人家的公子还有那位苏姑娘救场,想来大风文人的颜面也将不保。” “那张公朗实在太强了,本人不仅任兵部侍郎,同时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更恐怖的是,他拥有如此强悍的记忆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是世所罕见的全才。” 蒯正道:“其实,你们还不知道,那天武宁使团入城的当天,这小子还说了一番话,气的我拂袖而去。” “哦?”王仁章好奇的问道:“说了什么话,竟然能让你这有名的好好先生都发脾气。” 众人顿时竖起了耳朵,连情绪低沉的金景也不例外。 吃瓜,是天性。 蒯正地位尊崇,位高权重,但他踏入仕途多年以来,除了偶尔有些小争执和口角外,竟然从未跟任何人发生过激烈争吵或翻脸相向的事情。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至于他背地里究竟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可就另当别论。 不过单就他明面上展现出来的这副好脾气,一直都是众人茶余饭后拿来戏谑的谈资。 大家都说像他这样的性格居然还能爬上如此高位,也就是靠着自身那过硬的实力了。 所以众人才会如此好奇。 于是,蒯正将那日方孟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听完,刘尧顿时惊叹不已,他对方孟道:“没想到你一个孩子,竟然能预料到武宁使团的动向,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 王仁章附和道:“虽然后面有些出入,但前期却是丝毫不差,孩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的吗?” 方若臻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方孟,好似这不是自己儿子一般。 也不怪他如此惊讶,方孟平时接触的,只是经史子集四书五经,对于这些国与国之间的交锋从未了解过。 金景也有些不可思议,方孟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方若臻之外,就属他最清楚了,在他的心目中,方孟是一个典型的乖孩子,从不惹事,整日里埋头读书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和兴趣。 而就是这样一个宅男,竟然能看到他们看不出来的隐秘,这是他们绝对想不到的。 “很简单,”方孟将手里面的碗筷一丢,道:“因为武宁太过于强大。” “这是什么逻辑?” 方孟撇嘴:“诸位皆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其中利弊自然心知肚明。想来大家都明白,供养一支规模高达一百五十余万的军队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需知,武宁的疆土只有我大风的一半,人口也少于我们三分之一,即便如此,我大风之军力也不过七十万上下,还不足武宁的一半,然而,即便如此,朝廷上下也是叫苦不迭,想来诸位应当是有切身的体会。” “那又如何?” “很简单,为何武宁上下宁愿节衣缩食也要维持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难道就为了好看?或许一开始,他们的确是出于防御的目的,这才会举全国之力野蛮发展军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强大的武力让他们的野心在逐渐滋生,仅从一年前武宁强占东卫五座城池这一行动就能看出,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现状,开始做出改变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野心这种东西就像是燎原之火,一旦点燃,便难以遏制,武宁渴望土地和资源,而东卫,是他们的首要攫取的对象。” “东卫是七国中,实力最弱小的国家,对于武宁来说,是一块嘴边的肥肉,他们只要张嘴,竟让将其一口吃下,但武宁拿下五城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其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试探剩余五国的反应,见五国按兵不动后,他们这才能放心吞下这块肥肉,等他们消化掉这五座城池,我想武宁的兵锋将会更加锋利且迅捷,以武宁那强大的武力,全面占领东卫易如反掌。” “你这孩子,此话有些耸人听闻了吧,”蒯正道:“如今整个天下风平浪静,那次武宁占领东卫的城池,也是东卫率先挑衅,这才招致武宁的反击。” 方孟嗤笑道:“那为何是五座城池?难道东卫真的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吗?需要五座城池来偿还?” “这……” 王仁章词穷。 方若臻沉声道:“那你以为武宁日后会如何?” “远交近攻,先易后难。” 方孟毫不犹豫的说道。 “东卫是文人心目中的圣地,也正因为如此,整个国家都给人一股文恬武嬉的气息,就是这样一群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怎么能抵挡得住武宁那群如狼似虎的骄兵悍将?一旦武宁下定决心让东卫从这个世界消失,就会以雷霆之势出击,绝不会给东卫求援的机会。” “就在武宁占领东卫的同时,武宁也会遣人游说其余五国,或是许与利益,或是诉诸武力威胁,如此一来,诸国慑于武宁的淫威,为了不殃及池鱼的五国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任由东卫被武宁吞并。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冒着得罪武宁的风险帮助东卫。” 刘尧问到:“那这与此次使团又有何关系?” “江隆棠便是威慑我大风的一把利剑,我猜测,武宁已经将吞并东卫提到了日程,所以此次武宁使团有两个目的,其一,当然是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将杨卜带回,其二,便是让我大风君臣一睹他武宁的威风,为日后游说大风打下基础。” “你此话无凭无据,我是不信的,”王仁章摇头道:“我相信武宁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挑起战争,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所有国家的围攻。” 方孟也懒得跟他说,这倒不是说他比王仁章等人聪明,怪只怪这个世界的消息传递的方式和速度太过闭塞,许多情报传到明京城之后,或多或少都变了味,有的甚至已经面目全非,所以也就干扰了他们对时局的精准判断。 但是对于整日看军事新闻的方孟而言,得出这些结论却不难,只要深度思考一番便可。 “以张公朗入大风之后的行事作风来看,武宁吞并东卫近在眼前,看着吧,不出三个月,消息就会传来,同时,我大风准备接待第二波武宁使团吧。” 第47章 筹划 众人尽皆摇头,只觉方孟所言,不过是小孩子的幻想罢了。 国与国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整个天下总体而言,还是处于一个相对和平的态势,除了上一次东卫惹恼了武宁,被武宁以摧枯拉朽之势连夺五城之外,其他国家都没有妄动刀兵。 但方若臻好像是被方孟的话说动了,皱着眉头在那里思考。 “刘大人,明日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做不了的决定可以来寻我,此次武宁的交换条件很丰厚,我大风也不能失了礼数,那杨卜已经从大理寺提出来了,我将他安排在鸿胪寺与武宁使团住在一起,届时你们不用再去大理寺一趟。” “是。” “吃饱喝足,王兄咱们不要打扰方大人了?” 王仁章点头:“那我们告辞了。” 方若臻将三人送出方府,回来之后,看到金景依然在闷闷不乐,他笑道:“金兄,时候不早了。” 金景一脸幽怨的看着方孟,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方兄,明日皇上送武宁使团出宫,我就不去了。” “好。” 他们的品阶不够,莫弈作为大理寺卿,当然要陪同,但是少卿,只去一人便可,金景自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不过方若臻,还是留下来坐镇大理寺比较好。 “出宫?”方孟猛然一惊:“金叔叔,您说明日皇上会出宫?” “他国使团离开,按照国与国之间的礼仪,作为一国之主,当然要亲自相送,不过只需送至北门便可。” 方孟还真没有听说有这么个习俗,但是,这让他此前未能想明白的一些事顿时豁然开朗。 所以,那些人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便是明天武宁使团的归程。 “爹,关于小皇子,师父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方孟也顾不得什么公务不公务的了。 方若臻虽然不解方孟此言何意,但他还是回答道:“怨鬼虽然一直在追查,但那伙人却如同幽灵一般,行踪飘忽不定,不仅如此,他们的警惕性也很强,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藏匿起来,更令人头痛的事,这批人当中不乏高手的存在,所以他获悉的情报并不多,倒是颜修勃那里有一些线索,但是我跟金兄分析了一番,返现这些线索虽然多,但真正具有价值的的却几乎没有。” “是什么线索?” 方孟忙问。 “这些线索是颜修勃从一个西市大街的商贩那里得到的,据那名商贩所说,此前他半夜起床上茅厕时,听到有人在说些什么皇上和先皇的话,起初商贩并未在意,后来颜修勃问起,他才告知,但是他也只是听到了那么两句,其他的,他便不知道了。” 半夜? 这个时间就有意思了。 “爹,西市是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而那群人能在半夜行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罔顾律法的江湖贼人,他们仗着身手高强,不将巡城军士放在眼里,若是如此,倒还好,怕的就是第二种……” 金景也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凝重的接着方孟的话道:“第二种,这些说话的人,本就是巡城军士。” “没错,还有,我这里有探查到了一些,我觉得千万阁有问题。” 于是,方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听完,方若臻和金景相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爹,我听说江湖之中以长矛为兵刃的很少,百人之中也难得出现一位,但是在这短短的几天内,我就遇见了三人,其中二人,还都是女子,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方若臻赞同道:“长矛这种兵刃,确实是很少人会用,这一定不是巧合,看来这三人之间或许有一定的联系。” “爹,金叔叔,现在您二位可以告诉我,若格在千万阁卧底,是为了什么吧?” 金景道:“与你的目的一样。” 方孟心念急转,转瞬间便明白了:“是那个用矛的男子?” “没错,就是他。” 方孟的脑子有些迷糊,他们怎么会知道用矛的男子有问题? 他记得,那人第一次出现,是在龙门镖局。 那时候,此人便是围攻李若格的高手之一。 “他认得若格,让若格去做卧底,那不是等于羊入虎口吗?” 方孟语气急切。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们给武仪乡主简单的易容了一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那就好,”方孟松了一口气。 金景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追查小皇子,最后竟然与此前私下买卖兵器的案子重合到了一起。” 方若臻却道:“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妄下定论。” “爹,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能大意,我猜测,明日皇上送武宁使团出宫,便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方若臻点头:“你说得对,虽然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否有关联,该有的防范却一点都不能松懈。” 于是,三人 仔仔细细的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最终由方若臻和金景兵分两路。 方若臻进宫面圣,要加强守卫,就必须征得皇上的同意,否则私自行动,最后即便是有功,那也是欺君之罪,最终会吃不了兜着走。 而金景,则是返回大理寺,提前为明日的变故做准备。 他们这一走,就是一整晚,方孟等了许久,不见方若臻回来,他也懒得等,敲响了苏静舟的房门。 “方公子这么晚来访,是有何事?” 很快,房门打开,苏静舟身着一身麦黄色长裙,看她这个样子,想来是要睡下了。 “抱歉打扰了,”方孟赧然道:“今日苏大哥有没有与你说过,让你去帮他几日?” “大哥有说过,方公子是来教我怎么做那些统计数据吗?” “是的。” “请进。” 方孟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芬香,非常好闻。 “我要教你的是借贷记账法。” “你看,左边这里是借方,右边这里是贷方,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意思就是,借贷之间,一定是相等的关系,一旦不相等,那就是中间出了问题,这样就必须从头到尾细心检查。” “……” 不久之后,方孟就看到苏静舟兴致勃勃的在用阿拉伯数字练习记账。 让他不由的又感慨了一句,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正要走,却又被苏静舟叫住了,她拿出一叠纸张,交给了方孟:“方公子,这是我这几天的写出来的《梁祝》话本,你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么快?”方孟吃了一惊,拿着这两公分厚的手稿,心中对苏静舟不免升起了一丝的钦佩之情。 这得多认真。 “好,我回去会好好阅览的。” 方孟与苏静舟说了声告辞,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点起两根蜡烛,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他翻开手稿,开始慢慢阅读,他倒是想看看,苏静舟给他的《梁祝》,与地球的梁祝有什么区别。 第48章 应对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御书房。 陆正年端坐在书桌之后,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整个书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场的,除了方若臻和陆正年,还有左金吾卫大将军关盟和文官第一人、名义宰相、尚书令张拒。 在方若臻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后,半晌都无人说话。 良久,陆正年停下敲打桌面的手指,语气冰冷道:“方爱卿,此事事关重大,甚至有关国体和朕的颜面,你确有把握?” “皇上,臣并无绝对把握,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皇上也不能涉险。” 对于方若臻的话,陆正年不置可否,他看向张拒:“张爱卿,你怎么说?” 张拒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虽然年近古稀,但因保养的好,精神饱满,脸色红润,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闻言,立即说道:“皇上,老臣认为,方大人所言甚是,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决不能以身犯险,一旦有个疏忽,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老狐狸倒是会说话,但就是太过于圆滑了些,令人不喜,”陆正年不疼不痒的对张拒嘲讽了一句,然后问关盟:“关将军,你可是我大风军中武艺最强者,你怎么想的?” 关盟回道:“皇上,末将虽然可以力保皇上无忧,但方大人方才说过,那伙贼人可能有强弩在侧,强弩的强大皇上也亲眼见过,威力惊人,面对强弩,末将也力有未逮,所以还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万万不可涉险。” 陆正年看着三人。 这三人中,除了张拒是三朝元老之外,关盟和方若臻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最信任的心腹。 他相信关、方二人的忠心,尤其是方若臻,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陷害忠良的奸臣,那些弹劾方若臻的奏折能装下四五辆马车,但他却视若无睹,因为方若臻的确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他的利益。 即便方若臻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但在他的心目中,方若臻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六部尚书。 一旦遇到棘手的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若臻,而不是尚书令等重臣。 “民间有一句俗语,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个道理你们都懂,朕作为九五之尊,号令万民,区区千余贼人,就将朕吓的畏缩不前、不敢踏出宫门,你们难道不觉得荒唐可笑吗?呵,朕知道,你们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但有些事情,即便是冒再大的险,也不能不做。” 陆正年此话,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张拒连忙阻止:“皇上不可啊,乱臣贼子自然有方大人和关将军追查,以他们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其一网打尽,皇上没有必要赌气。” “张爱卿,这不是赌气,而是有人想要犯我大风国威,朕岂能让他们如愿?关盟,明日朕的安危全系你手,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关盟见陆正年心意已决,他瞥向方若臻,想让他劝阻,但此时的方若臻神情兴奋,显然是被陆正年的豪情感染了。 无奈,关盟只得道:“请皇上放心,末将定然以死护卫皇上左右,若是有人要伤害皇上,必定要从末将身上踏过去。” “好,”陆正年最后对方若臻道:“方爱卿,此前的任务,可不要忘记。” 方若臻心中一凛:“臣必不辱使命。” “好,”陆正年站起身来,神情肃然:“那明日就让朕看看,这群乱臣贼子究竟能不能要了朕的命。” 事情既然已经有定论,关盟心知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调动军队、派遣将领,并提前做好全面部署。于是,他向众人拱手施礼,然后先行离开。 而张拒身为主管全国政事的尚书令,则有着堆积如山、应接不暇的各种公务亟待处理。更何况,明天必定会是一个充满变数、与众不同的重要日子,他深知责任重大,必须未雨绸缪,尽早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因此,张拒也匆匆离去。 至于方若臻,则是留了下来。 “方爱卿,此次发觉对方的阴谋,全因你父子二人,你有个好儿子啊。” 方若臻垂首,道:“皇上,犬子只是有一些小聪明,当不得皇上如此夸赞。” “此事过后,你的位置也应当动一动了,莫弈年龄大了,上一次提出告老还乡,朕没有同意,那是因为你的功劳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讲,为了避免被其他人雀占鸠巢,朕只能压着莫弈的请求,但此次,若是真如你所言那般,莫弈之位,非你莫属。” 若是旁人,听闻升官,定然欣喜异常,但是方若臻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淡淡道:“只要为皇上效力,官职高与不高,于臣来说,无关痛痒。” 他现在只是一个少卿,但暗中陆正年给他的权力却丝毫不下于六部尚书。 陆正年见他如此平静,失笑的摇摇头,从从四品上一跃到从三品,如此之大的跨度,竟然也无法让方若臻激动,但对方的性格便是如此,陆正年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好吧,大理寺卿之位,朕等你来拿。” “谢皇上。” “这里已经没有了外人,说说吧,你向来足智多谋,谋定而后动,朕不信你没有提前做些准备。” “回禀皇上,臣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当时未能洞察贼人的意图,这才拖延至今,如今犬子将其所发现的线索告知臣,这才坚定了臣的猜测。” 陆正年摆摆手:“你是什么人,朕一清二楚,继续说。” “此事还要从军中有人私自贩卖武器开始。” “发现此事的,不瞒陛下,正是犬子。” 陆正年笑笑:“朕知道。” “这军中兵器,若非出了内奸,是绝对不会流出军营之外,况且其中还有强弩这等大杀器,于是臣开始暗中调查,没想到,还真让臣在禁军之中查到了线索。” 陆正年问道:“禁军?难道佟涉也牵涉其中?” “此事想来佟将军是不知情的,臣了解过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在城外训练新兵,未曾回城,外泄武器的另有其人。” 陆正年声色俱厉道:“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军中伸手。” 军营是禁地,除了武将之外,就算是张拒这位位极人臣的尚书令也不可能轻易进出。 “是一名军需官,但是他已经死了,在臣查到的前一天,自杀身亡。” “哼,倒是便宜他了,此等恶獠,朕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方若臻继续说道:“皇上勿恼,这条线索算是断了,臣又查了运送兵器的军士,他们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是奉命行事,因为表面上一层,是一堆破铜烂铁,他们还以为运送的是无法修补的兵器,于是就扔在了少府门口。” “虽然不知情,却也是渎职之罪,不可姑息。” “臣当时已经处理了,皇上不必为此等小事操心,”方若臻好像是陆正年肚子里的蛔虫:“后来,臣又从那名被称为中间人的女子口中得知,前两次与她交接的,不是同一批人,可惜当时臣想的是将武器追回,毕竟强弩乃是我大风的秘密,国之重器,若是落入敌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哪怕仅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臣也绝不能放任强弩外泄。” “当时臣的信息很少,前两次他们交易,也不知道是否有强弩在内,但是臣不敢赌,便顾不得向皇上请示,便自作主张决定在他们交易之前,将武器追回,却也因此错失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机会,请皇上恕罪。” “强弩确是我大风重器,绝不能泄露出去,此事你处置得当,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方若臻拜谢之后,又道:“经过审讯,那女子说,与她交接的两批人,都是江湖中人。” 所谓审讯,其中手段便不为外人说道了。 陆正年愤怒的拍着桌面:“这可恶的江湖人士,真是如同附骨之疽,这才多少年,就开始死灰复燃,等日后朕腾的出手来,定然要发兵清剿。” “皇上,臣对清理江湖人士有一次经验,”方若臻冷笑道:“此事可交给臣办。” “好,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些所谓的江湖清理干净,否则日后定然是一个大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不说他们了,你继续。” “于是臣安排展羽遍发公示,利用秦怒吸引了明京城大部分的江湖人齐聚龙门镖局,武仪乡主武功高强,大半人被她杀死,最后只剩下三十余人,被臣一网打尽。” 陆正年指着方若臻,哭笑不得道:“你好歹也是朝廷大臣,竟然借一个小姑娘的手清理江湖人,简直丢人现眼。” “朝廷不好出手,况且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一旦交手,必然会有损伤,臣也要顾及下属的安全。” 陆正年简直无语了:“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三十余人,只有三人是没有案底在身的清白人,但正因如此,臣便对他们更加怀疑,于是顺势将他们放了,然后安排人跟踪他们。” “几日后,不出所料,这三人果然又聚集在一处,更令臣诧异的是,他们竟然进入了千万阁做起了杂役,如此诡异的举动,臣当然要查清楚,但是千万阁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探查之人还未靠近便已被察觉,为了不打草惊蛇,臣只能在千万阁周围布下暗探严密监视。” “但是经过数日的观察,这些人好似在蛰伏,竟然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举动,直到犬子派人查到,从月初至今,千万阁的日常消耗,竟然翻了一倍。” 陆正年惊叫道:“藏人?” “皇上之智,臣不及也,”方若臻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 陆正年摇手:“方爱卿不用奉承朕了,说到智慧,还得是令郎,方家出了一个麒麟子啊,我想,这一点,你应当也没有想到吧。” 方若臻脸一红,老子不如儿子,这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臣……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陆正年大笑:“哈哈哈,都说你方若臻足智多谋,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儿子这里栽了一个跟头,有趣有趣。” 方若臻只觉臊得慌,只得继续说道:“后来,结合先……各种线索,臣推测,这伙人的目标便是皇上您,而且行刺之日,便是武宁使团返回之时。” 小皇子一事,还是少提为妙。 说到这里,陆正年也明白了:“如果错过了明天,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正是如此,”方若臻道:“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臣也有七成把握,所以……还请皇上三思。” “不用了,朕意已决,若是明日朕没有出现,这群乱臣贼子日后还会继续躲在暗中筹划更多的阴谋诡计,待到那时,局势恐怕会更加动荡,闹出的动静可能更大,甚至可能牵连众多无辜子民遭受池鱼之殃,既然这一次你洞悉了他们的阴谋,让朕有所准备,已是难逢的良机,正好趁此机会将其全部铲除,永绝后患。” “是。” 第49章 梁叔出事 翌日,艳阳高照。 天气略微转凉,日头照射在人身上,只有淡淡的燥热感。 今天方孟起的很早,远远就看到睡眼惺忪的云儿不情不愿的被她爹拉着洗脸。 “我不喜欢洗脸。” 这种话,也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得出口,但凡大一点,都会注意点形象。 云儿整日里跟疯丫头一样,上蹿下跳的,活脱脱的一只皮猴子。 不仅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物也经常脏的不忍直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泥巴里面打了滚似的。 老梁压住她的脖颈,强制性的将她那黑漆漆的小脸擦干净。 正欲擦第二遍,云儿见到方孟,立即喊道:“少爷。” 老梁一愣,云儿趁这个机会挣脱开来,赶忙跑到方孟身边,笑嘻嘻的拉着方孟的衣袖问道:“少爷,昨天你说的比风筝还要好玩的东西做好了吗?” “快了,”方孟敷衍道:“你赶紧去洗脸,马上要吃早饭了。” 早饭。 这是方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定下的规矩。 原本方府只有两顿,应该说整个天下都是如此,分别是午饭和晚饭,但是他觉得,一日三餐是人体最基本的需求,于是就有了早饭。 当然,他也不是那些吸血的资本家,张婶的工钱也随之涨了三分之一,这让张婶更加积极了。 饭桌上,苏静舟问起了方孟对于《梁祝》的看法。 可是方孟一个诗词搬运工能有什么看法,只跟她说好看,比自己心中的剧情还要精彩还要跌宕起伏,根本没有必要修改之类的话打发了。 苏静舟倒是不疑有他,在她心中,方孟是一个才情非常高的大才子,这样一个大才子对她的处女作如此赞誉有加,足以让她高兴一整天了。 吃过饭,苏静舟回去琢磨昨天的借贷记账法,云儿则是又去疯了。 方孟喊上秦元回到院子。 “秦哥,如何?” 秦元道:“公子神机妙算,我在千万阁外面蹲守了许久,原本还以为没有收获,没想到凌晨时分,院内竟然出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我爬上墙头一看,院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只有十几个仆役来回走动,因为是黑夜,我看的不清楚,隐约见到他们手里面端着什么东西。” “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那种声音却依然在我耳边持续了很久,待仔细倾听后,我才发现这些声音竟然是从地下传来的。” “地下,”方孟笑道:“看来我所料不差,千万阁的面积确实很大,但两千人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除非所有房间都挤满,不然根本不足以藏匿这么多人,再加上那些姑娘并不清楚这些内情,所以也要避开她们,这就更加少了很多的操作空间。”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何千万阁的院墙周围会栽种桂花树,他们要将整个院内的情景遮掩住。” “秦哥,还得劳烦你去大理寺一趟,若是我爹在,你就将此事告知于他,若是没有,就找金大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办好之后,到万福酒楼寻我。” 针对皇上的刺杀行动,方若臻怕是要忙的焦头烂额了,不然也不会一晚都没有回府。 “是。” 万福酒楼就坐落在北门,酒楼的三楼是北门附近视野最好的位置。 这一场罕见的大戏,方孟如何能错过。 在书房里面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字,他看时间临近中午,于是起身打开书房。 交代好王同看好府里之后,他便在苏静舟和两名护卫的陪同下,朝北门而去。 一开始的时候,苏静舟还不愿意出门,借贷记账法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完全沉浸于借贷记账法那精妙复杂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方孟注意到,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宅在家中,几乎没有外出活动过,于是就以有新故事为由哄骗她跟着自己出门。 苏静舟也明白张弛有度的重要,便没有拒绝。 “这是做什么?”苏静舟看着人群涌动,与自己等人的方向一致,好奇的问道。 这姑娘真是成一个宅女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毫不知情。 方孟只得解释道:“今日是武宁使团离开的日子,这些人应当是想一睹皇上的风采吧。” “哦,原来是这样。” 苏静舟理解,因为她也没见过皇上到底长什么样子。 当他们来到万福酒楼时,就看到整个街道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才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挤了进去,方孟终于来到了酒楼门前。 一踏进酒楼,就发现一楼早已是座无虚席,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有呼朋唤友的,有拖家带口的。 甚至方孟还在角落里瞥见几个满口稀疏的老大爷。 此刻的酒楼内可谓是人声鼎沸,异常喧闹。 伙计们如陀螺般不停地忙碌着,在各个餐桌间来回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方孟等人走进门时,竟无人上前招呼。 还是掌柜亲自上阵,干起了跑堂的工作,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混乱的局面。 客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和喧哗声依然此起彼伏,充斥着整个酒楼,让人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几位客官,一楼和二楼已经没有位置了,您看……” “三楼。” 掌柜的喜笑颜开,三楼的消费可不低,没有一定身家的,可不敢如此败家。 也不是他看不起一楼的客人,而是三楼一桌能抵得上一口五六桌的消费金额,这可是金主,绝不能怠慢了。 “好嘞,小青子,带几位客官上三楼。” 一个机灵的伙计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四位客官请。” “等会有个名叫秦元会过来寻我,到时候直接带过来。” “是客官。” 一上三楼,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似的,这里静谧的让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仅如此,环境也更加宜人,满屋的绿植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 而那宽敞开阔的空间则使得人们的视野变得异常宽广,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 最令方孟满意的是,用餐的客人只有寥寥四五桌,他们轻声细语,语调放的很低。 与一楼的嘈杂和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视角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但是靠窗的位置还有几个,方孟径自走了过去。 一坐下,方孟就对伙计小青子道:“你们酒楼的招牌菜来一些,再来两瓶上好的酒水。” “好的客官,您稍等。” “方孟,”旁边传来一个令方孟讨厌的声音。 他不用看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除了周知这个人渣之外,没人会让他如此厌恶。 “未想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周知那张俊俏但带着一些阴柔的脸庞出现在方孟的面前。 方孟本不想理会,但周知的脸皮却很厚,竟然自顾自地凑了过来。 他身后,还有两人,这二人方孟并不陌生。 因为他们都是长月书院的学生。 那个比较斯文的,名叫陈安,是户部员外郎陈熹的儿子,为人正直,却不知为何会与周知厮混在一起,不知是否因为上一辈的关系。 另外一个满脸邪笑的家伙,则是户部侍郎谭刖之子谭非。 此人与周知一样,属于那种坏事做尽的货色。 在书院中,周知与谭非这两个官宦子弟,凭借着其父亲在朝中的显赫地位以及家族庞大的势力,常常肆意欺凌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 不仅如此,两人还警告他们,绝对不允许向夫子和院长告状。 受尽欺凌的他们不敢轻易反抗,毕竟一旦惹怒了这两位权贵之子,恐怕不仅仅是自己要遭殃受苦,甚至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苏姑娘也在?”见到苏静舟之后,谭非眼前一亮,连忙坐下:“宫宴上,苏姑娘学富五车,与张公朗针锋相对,大展我大风神威,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在下佩服至极,一直想与姑娘再见一面,探讨一番,但这么久,却一直无缘得见,在下实为遗憾,不成想竟然在此遇见,真是缘分使然。” 屁! 方孟嗤之以鼻,以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跟苏静舟探讨,真是猪鼻子插葱——装象。 谭非是一个什么货色,方孟一清二楚,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若不是仰仗父辈余荫,充其量是一个街头混混。 苏静舟并不清楚谭非得人品性格,但是见方孟神色不喜,想来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她冷淡道:“谢谢。” 若换个人,当听到这两个字后,定然不会再做纠缠,但是谭非这种目空一切的纨绔却没有就这样离去,而是继续围着苏静舟献殷勤。 周知见状,也不客气,有模有样的直接坐了下来,虽然苏静舟很漂亮,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但是既然谭非看上了,他便没有凑过去,而是与方孟说话:“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凑热闹,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死读书呢。” “那你呢?这里可没有能吸引你的东西,你怎么来了?哦……今日皇上出宫相送武宁使团,你是不是想看看公主会不会出现?” 周知神色一变,眼中慌乱之色转瞬即逝:“你不要拿公主开玩笑,这可是大罪。” “大罪?”方孟哂笑:“我可是亲耳所闻,有人要迎娶公主……” 他的上身微微倾向周知,嘲笑道:“周知,你可知是谁?” 周知慌了,连忙道:“你问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 方孟嗤笑:“有人就是这样,敢做不敢当,鼠辈。” “哼,方孟你不要得意,你可知你家的仆人今日走路不长眼睛,将本公子珍藏多年的玉佩撞碎,本公子一气之下,将其告上了京兆府,如今他想来已经在领鞭子了。” “是谁?”方孟神色一寒。 方府的仆人虽然说是仆人,但是方家父子二人从未对他们打骂,最多是训斥几句。 在方孟心中,这些人早已是朋友或者亲人。 退一步讲,即便方孟对他们没有感情,那也是方府的人, 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 周知此举,无异于将方府的脸面丢到地上踩。 “一个身份卑贱的仆人而已,本少爷可没有兴趣知晓他的名字,不过,倒是看到过他给方大人赶过车。” 梁叔? 方孟心头一震。 今日方若臻要陪着皇上,梁叔也就没有事情做了,他难得带着云儿去游玩,竟然碰见了这种事情。 梁叔是什么脾气,他很了解,这是一个老好人,从不与人红脸,就算和人发生矛盾,他也会率先道歉赔礼。 他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这是他的习惯。 碰到周知的玉佩? 方孟绝对不信,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知道,此事定然是周知故意使然。 周固与方若臻虽然是政敌,但双方都不是小孩子,不会撕破脸皮,这样对谁都不好。 年初的时候,方若臻查抄了一批恶意抬高粮价的粮商,其中就有周知的产业在内,这让周家损失惨重,以至周家上下一直对方若臻怀恨在心。 周知想来也不例外,但是他报复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低劣。 他压住心中的怒火,面露狰狞之色:“周知,你这是找死,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梁叔要是出现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弄死你。” 周知被方孟的表情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方孟如此吓人。 虽然心中恐惧,但是他还是嚣张的说道:“不就一个车夫,就算是死了,我周家也赔得起。” 人命在你们心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方孟双目通红,激动的抓着周知的领口:“车夫?你周家赔不起,我告诉你,梁叔若是真的死了,你特么让你陪葬,我方孟说到做到。” 见方孟即将失去理智,苏静舟连忙劝阻:“方公子,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梁叔的安危最重要,我们赶紧去京兆府救人。” 方孟松开手,顺势一推,将周知推开,对苏静舟和两名护卫道:“走。” 走至门口,却忽然又折回,拿起旁边的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一名护卫:“以我父亲的名义,将此信送至大理寺金大人,一定要亲自交给他,要快。” “是。” 护卫脸色一凛,转身便走。 “我们去京兆府。” 临走之时,方孟阴沉的看了一眼周知,并未说话。 当方孟三人离开之后,周知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才方孟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好像对方真的想要将自己杀死一样。 “周兄,这方孟太放肆了,简直无法无天,他爹方若臻不过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而周大人则是户部尚书,为了一名低贱的车夫,他竟敢如此威胁你,给他十个胆子。” 谭非气恼道。 “闭嘴,”周知深呼吸了几口,缓解了心中的恐惧之后,他看向陈安:“陈兄,此事……你认为需要我向我爹禀告吗?” 陈安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周知简直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车夫虽然身份低微,但是他代表着的,却是主人家的脸面,你动人家的车夫,等于是动了主人,不找你的晦气那日后脸面往哪里搁。 当然,周家这样的家庭,有钱有权,换车夫比变天还快,这一点他们是体会不到的。 周知没有这个认知,说起来也是怪周家教导不力。 “最好是知会周大人一声。” 周固曾对周知说过,谭非就是一个傻子,遇见事情只会呜哇乱叫,若是真出了事情,还是要询问陈安的意见,陈安是三人中,最为审时度势之人。 “好。” 周知也不多待,付了钱之后便离开了,谭非见周知走了,他顿感无趣,也随之离开。 只留下陈安,他见小青子将酒菜端来,却没有见到正主,正一脸茫然之际道:“端来吧,饭资我付。” 第50章 周家 那边,方孟三人急赶慢赶,终于来到了京兆府。 远远的就看到门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风中脆弱的花朵。 “云儿。” 方孟喊道。 云儿已经将眼泪哭干了,但是京兆府并非寻常之地,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她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惶恐与无助。 正在她几近崩溃之时,一阵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传入耳际,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因为悲伤而产生的幻觉罢了,可是当她缓缓转过身去,就看见方孟三人。 方孟的出现让她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她踉跄着跑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扑在方孟怀里泣不成声道:“少爷,求求你救救我爹,求求少爷。” 看着怀中哭的如此伤心欲绝的云儿,苏静舟心疼的搂过她,这还是那个整日开开心心、活泼可爱的云儿吗? 方孟目睹这一幕,心中怒火中烧,他径直来到门口:“梁木是我家的仆人,我叫方孟,我爹是方若臻,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王大人。” 两名官差相视一眼。 方若臻? 对于这个名字,他们可不陌生,而且因为大理寺这个部门的特殊性,他们还近距离接触过,深知此人的厉害。 惹不起。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反正不敢冒这个险,也就是片刻的功夫,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当即一人前去通报。 没多久,那人就回来了,神情恭敬:“方公子请。” 方孟拍拍云儿的肩膀:“进去吧。” 在官差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后院,还未进屋,就看到一名身着官服的老者端坐着。 王沽,京兆府尹。 此人身份不简单,乃是王贵妃的亲爹,也就是说,王沽的真正的身份是当朝国丈,京兆府尹只能算是他的兼职。 王贵妃是除皇后之外,陆正年最宠爱的妃子,连带着三公主陆觅也最受陆正年的喜爱。 也正是有了这一层背景,王沽才得以占据京兆府尹这个位置。 毕竟,京兆府尹自古以来可一直被视为最难胜任的官职之一。 身处明京城,王公贵族不知凡几,勋贵更是难伺候,所以要坐稳这个位置,不仅要有八面玲珑的心机,还要有左右逢源的手段,否则的话,就算你能力再高,最后也难免落得个黯然离场的结局。 而王沽,竟然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八年,这足以证明,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蔼可亲。 “方公子,苏姑娘,”王沽一脸慈祥的笑道:“那日二位在宫宴上大战张公朗的英姿,本官可是历历在目,今日才子才女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王大人过誉了,”方孟不想跟这些老狐狸扯淡,直奔主题的问道:“不知我家仆人如今如何了?” “放心吧,”王沽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表情:“那人说过是方大人的车夫,但周知确实是有财物受损,并且有人证,算是铁案,本官只能暂时关押起来,等候审理,所以他并未受到皮肉之苦。” 方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一直担心梁叔会受到刑罚。 别看梁叔不到四十岁,但年轻时候落下了病根,身体非常羸弱,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一样,若是王沽不管不顾直接上刑,以他的身子骨,怕是熬不住。 云儿听到父亲并未受苦,也终于止住了哭泣声。 “王大人,能否将梁叔先放出来,有什么事情,我来交涉,您看如何?” “既然方公子出面,本官当然要给这个面子,但是方公子想必也知道,此事还关乎周尚书的公子,所以我这里也需要给个交代,希望方公子理解我的难处。” 王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同意了方孟的请求。 但是如他所说,此事还牵扯到一位三品大员,其实,即便是王沽不说,方孟也不会就此揭过。 既然周知已经欺负到方家头上,方孟若是不予以还击,日后方若臻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方家的颜面必须找回来。 所以,王沽的话错了。 如今,已经不是方家给周家一个交代,而是周家必须要给方家一个交代。 否则的话,还以为方家软弱可欺呢,届时恐怕会有更多人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为难方家,若是如此,方家威仪将不复存在。 “王大人放心,您秉公办案,晚辈自当配合,至于周家那边,方家定然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说道‘公道’二字时,方孟眼中闪烁着一道道寒芒。 王沽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对于方孟的话中隐晦的含意当然一清二楚,但他却不点破,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乐呵呵的说道:“那就好,多谢方公子的谅解。” “王大人,请问证物是在何处?能否带晚辈去看看?” 方孟忽然道。 “当然可以,”这是小事,王沽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来到了证物室。 王沽好像提前知晓方孟会来,将证物放在门口,他拿起一块分裂开来的玉石佩:“这便是周知身上的玉佩。” 方孟悄悄对苏静舟道:“记住这玉佩的模样。” 苏静舟微不可察的点头。 有苏静舟的辅助,方孟心中已然酝酿着一个反击的计划。 周知和周家,都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方家头上拉屎撒尿的。 “王大人,烦请帮个忙,找个懂行的,看看这玉佩估价多少,最好是往最高来估价,是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我方家绝不推脱。” 证物是不能拿出去的,所以方孟才有此言。 王沽一脸欣赏的道:“好。” 在王沽的吩咐下,梁叔被放了出来,只是看起来神情有些颓丧,显然这件事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虽然身体上并无损伤,但是精神上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修复。 看着一行人离去,王沽脸上的笑意却没有隐去,反而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周方两家都不是善茬,一个方若臻已经够周家应付了,若是再加上他的儿子,周家这次怕是难喽。” 刚才方孟和苏静舟之间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但他认为,肯定与这块玉佩有关。 “这小子倒是有意思,难道他是想从玉佩开始,又从玉佩结束吗?” 王沽乐呵呵的想道。 出了京兆府,就看到秦元已经等候多时。 方孟对那名护卫道:“你先陪着梁叔和云儿回去吧。” “是。” “梁叔,这几天你就在府里好好歇着,让张婶做点好吃的,养养精神,云儿,你也不要贪玩了,好好陪着你爹。” 云儿点头:“谢谢少爷。” “行了,”方孟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笑道:“回去吧。” 他还要赶去看刺杀大戏呢,这可不常见。 错过了,这辈子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况且他虽然有了个大致的想法,还没有想好如何具体的对付周家。 第51章 刺杀 回到万福酒楼,方孟就看到了陈安。 “方兄,”陈安笑道:“请坐。” “这个位置好像原本就是我们的,你这反客为主,是不是有些不好?” 对于陈安,方孟没有像周知那般厌恶,此人虽然与周知为伍,只不过是因为父辈的关系而已。 “方兄此言差矣,”陈安却没有丝毫的歉意:“若非在下,方兄怕是要背一个吃霸王餐的恶名了。” “那倒也是,”方孟想起自己竟然没有付钱就走了,顿时有些尴尬:“既然如此,那这顿就由陈兄请客了,伙计,招牌菜全部上一份,好酒来两坛。” 他的厚脸皮差点让陈安破防,傻愣愣的看着方孟,一时竟然有些词穷。 苏静舟见状噗嗤一笑,显然是被方孟这一举动逗乐了。 陈安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幽怨道:“方兄不要打趣我了,我每月的例钱只有一两,这还未到月底,况且我这点钱,也付不起。” “吃吧,我有钱。” 有了方孟发话,陈安这才安心下来。 方孟没有向他询问周知和谭非的行踪。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下定决心反击周家。 午时三刻左右。 也就是差不多十一点半过后。 对于这个时间,方孟并不陌生,因为他看电视的时候,每次斩首,监斩官都要说一声这个时辰。 这并不是说这个时间只能斩首,而是因为午时三刻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这样就能威慑鬼魂,不让他们寻到刽子手和有关人员报复。 当然,封建迷信不可信。 但是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来了。 方孟精神一振。 等了一会,这才看到先头部队。 走在最前的是伶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敲击着身前的皮鼓。 身后是敲锣的人。 拐弯处,走来了抱着琵琶的伶人。 美妙的乐器声此起彼伏,虽然方孟听不出其中之意,但是有种在听交响乐一样的震撼之感。 尼玛,这个世界的使团这么牛逼吗? 方孟暗自羡慕。 等所有伶人出现,他们身后紧随而来的是举着大纛的军卒。 而在一片大纛的后面,便是今天的主角,皇上陆正年。 在他身边,是蒯正和刘尧,还有几位方孟不认识的大臣,在龙辇的右侧,关盟一双虎目四下逡巡,警惕着不法分子。 当陆正年出现时,所有人都在欢呼,即便是巨大的礼乐声,也掩盖不了。 陆正年很享受这万民欢呼的时刻。 他认为,这是百姓对他这些年勤勉克己的褒奖。 百姓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欢呼,自他登基之后,大风是一年一个样,整个国家是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依,虽然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百姓处于饥饿状态,但至少不至于饿死。 如今的大风算不上盛世,却也相差无几。 在陆正年享受欢呼时,武宁使团接踵而至。 虽然受到如此礼仪,但是无论是江隆棠还是其他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笑容。 至于张公朗,他则是和杨卜坐在马车内,所以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陈安笑道:“方兄和苏姑娘,武宁使团如此消沉,你们二人可是功不可没啊。” 方孟摇头失笑:“还有武仪乡主和金阳呢,若不是武仪乡主,此时的江隆棠怕是高昂着头颅,志得意满了。” 陈安只是笑笑,对于方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并未反驳,毕竟方孟说的是江隆棠,而江隆棠确实是李若格击败的。 而此时,方孟也渐渐明白了这所谓的相送使团的意思。 这哪里是送使团,简直是炫耀武力和国威啊。 那雄壮的大军方阵一出,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虽然人数只有不到一千人,但是他们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却像是实质,好似是受到了这股气息的影响,围观的百姓顿时停止了欢呼。 “墨甲军,没想到,此次皇上竟然会让墨甲军出现,真是出人意料。” 陈安的眼睛都快冒光了。 “墨甲军?”方孟对这三个并没有印象,于是问道:“这墨甲军是什么军队?” 苏静舟回答道:“墨甲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当时创建的初衷,是缔造一支独属于皇室掌控的精锐之师,因此墨甲军只忠于皇室,而不是大风,传闻他们每个人都是军中精挑细选而出,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最主要的是,他们对于大风皇室忠心耿耿,这百年来,他们为皇室立下赫赫战功,是皇室最为倚重的力量。以前也没听说,他们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先例。” “原来如此,”方孟了然,但同时也明白,陆正年这是为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面对刺杀,他想来也有些惧怕。 这是人之常情。 陆正年清楚,即便是墨甲军出现,也不能打消贼人的刺杀计划。 刺杀势在必行。 既然如此,那他还隐藏个屁啊。 直接将墨甲军搬出来,干死这些乱臣贼子。 就在所有人百姓的注意力集中在墨甲军身上时,周围已是暗潮涌动。 随着龙辇越发接近北门,鞭炮声毫无征兆的在人群中响起。 到处都是鞭炮声,百姓顿时乱成了一团,牵引着龙辇的健马也受到了影响撞在了一起,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无数手持兵刃的人影从人群中飞跃而出。 “护驾。” 关盟厉声大喝,第一时间站在陆正年面前。 左金吾卫将士像是排练了数百遍一般,井然有序的将龙辇团团包围。 惊变骤起,蒯正和刘尧经历了起初的惊慌之后立即回过神来:“皇上请回到辇内。” 陆正年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不必了,我相信我大风的将士,在他们面前,这些贼子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不值一提。” 蒯正急切道:“皇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蒯大人不必惊慌,”这时,方若臻从龙辇中走了出来:“一切都已安排好,静等我大风勇士大显身手吧。” “你?”蒯正和刘尧震惊不已:“你竟然在龙辇内?这是欺君罔上。” “是朕允许的,”陆正年道:“此次刺杀,便是方爱卿一手洞察,所以朕才能提前做出安排。” “方大人?”昨日他们还在方府吃饭呢,谁料今日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蒯正真不知道,方若臻的心到底得有多大,才能在临近之时,还保持着平常之心。 这才是真正的方若臻? 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蒯正强按住心中的震惊。 刘尧与蒯正一样,同样非常震撼,这是多么可怕的人,心中藏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在前夜与人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状,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方若臻能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宠臣,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这份心机他们就不如。 “方爱卿,那些躲在老鼠洞里的老鼠呢?” 方若臻道:“陛下放心,禁军已在截杀,佟将军按照计划,只留下半数,剩下的一千余贼人,想来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如此便好。” 陆正年双目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的厮杀。 墨甲军并未参与其中,而是在遣散百姓。 其实,也用不着他们遣散,亲眼见到生死搏斗,已然把他们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抱头鼠窜,生怕殃及自己。 没一会,周围的百姓便一扫而空,只剩下在酒楼和店铺里面的人,他们见状不对,早早便关上了门,门后还堵着很多东西,也用不着墨甲军操心。 于是,墨甲军开始护送已经被吓坏了的伶人离去。 墨甲军的举动并未被阻拦,刺客巴不得人少些,如此一来行刺就更加方便了。 方孟看的津津有味。 一点都不害怕。 自从那日在龙门镖局见多了死人,他好像就对此免疫了。 秦元自不必说,他是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相对来讲,这只是小场面。 苏静舟和陈安倒是有些不适,不过因为距离不算近,所以视觉上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冲击,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令他们有些难以忍受。 即便如此,二人也并未离去,而是伸长了脖子当起了吃瓜群众。 刺杀皇上,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他们也不想错过,至于难闻就难闻吧,又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情。 街道很宽,方孟目测,至少有五十米。 这也就给了双方施展阵型的空间。 在刺客中,方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晴儿。 这小姑娘别看个头不大,身子还很瘦弱,但是动起手来,竟然异常狠辣,金吾卫将士稍有不慎,便会被她一击毙命,接连倒下了数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有十几名将士死在了她的手里。 但是她一个人改变不了战局。 这些刺客全是江湖人士,一没纪律,二没配合,每个人都陷入了各自为战当中。 凭借高超的身手,暂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时间一久,那就不好说了。 即便如此,金吾卫也是损失惨重。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实力有限,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总是有些高手能突破重围,然后支援其他人。 关盟看的是目眦欲裂,这些都是自己手下的兵啊,朝夕相处多年,早已有了感情,就这样被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杀死,他心中的愤怒已然压抑不住,若不是要护卫皇上的安全,他此时怕是已经亲自下场碾杀这群刺客。 但也不是所有金吾卫将士都是普通人,其中一个少年连杀数名刺客,算是为数不多的优势了。 方孟认得此人,关盟之子,那日宫宴上被江隆棠击败的关鼎。 这孩子很莽,一把亮银枪用的是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大开大合,三名刺客联手,竟然被他接连斩杀。 “关将军,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陆正年的夸奖让关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但是这抹微笑只是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就看到关鼎就被晴儿缠住。 若是在战场之上,关鼎定然是不怕她的,但是这是小战场的厮杀,虽然配合也很重要,但同时也比较倾向于个人实力,面对晴儿神出鬼没的攻势,他接连后退。 他用的是长枪,最适合的是远程攻击,而晴儿使用的是匕首,一旦被近身,他就没有了武器的优势,只能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不一会,就被晴儿抓住了几个破绽,胳膊、大腿、背部接连受创,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关将军,去吧。” 陆正年发话了。 关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意瞬间迸发,他直接从龙辇上一跃而下,长枪重重的劈下。 晴儿预感到了危险,一个闪身,后退了数步。 关盟这位大将军所有人都不陌生,晴儿亦是如此。 她想要杀死关鼎都无法做到,更何况久经沙场,老而弥辣的关盟。 关盟对关鼎道:“回去护驾,若是皇上出现意外,我拿你是问。” “是。” 关鼎自知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只能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返回龙辇,虽然受伤,但是他却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脚步坚定的站在龙辇的一侧,双手紧握亮银枪,时刻警惕着周围。 那边,晴儿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她的对手是关盟。 关盟不是关鼎,可不会给她近身的机会。 在关盟凌厉的攻势下,晴儿不停的后退。 而关盟竟然还能腾出空来,对附近的刺客来一枪。 这就是长兵的优势。 本以为战局陷入了胶着,谁料此时方若臻大手一挥。 “动手。” 那些拿着大纛的将士猛然抽出兵刃,冲向了战场。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刺客一方节节败退,接连不断有人倒下。 眼看形势危急,有人正准备跳入敌群。 就在此时,一群训练有素,身着锈迹斑斑铠甲的人出现。 “支援来了。” “顶住,不要后退。” 刺客人群中,有人在发号施令。 是一个男声。 有了支援,刺客稍稍稳住了阵脚,没有再被打的后退。 晴儿也顾不得与关盟缠斗,虚晃一枪之后,身轻如燕立即脱离了战场,她的速度很快,关盟无法跟上,只得目送她与刺客汇合一处。 “墨甲军,朕给你们送来的对手到了,尽情享用你们的猎物吧。” 我草。 方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皇上怎么感觉有点中二啊。 谁教他这么说话的,站出来受死。 墨甲军虽说是皇室私军,实力也非常强悍,但是他们的对手也不是易与之辈,对方的铠甲看起来有些年头,兵器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那可是从禁军中淘来的,能不是好东西嘛。 两者初一接触,便是拼命的架势。 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是蛮清脆的。 “啧啧啧,”方孟感慨道:“这谁也砍不死谁,光提升技能的熟练度了。” 他说的不错,墨甲军和对方都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除了有几个老六不讲武德,对准了铠甲裂开的地方捅了几刀之外,双方的损失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毕竟谁也不会傻到露出破绽给人砍。 墨甲军的人数是硬伤,看起来只有对方的一半,所以在对方的蛮力下,他们慢慢的开始后退。 人数相差这么多,装备还一样,墨甲军想占上风,简直不要太离谱。 “咦?”苏静舟此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你们发现没有,他们铠甲上面的都有一条蛇的图案。” 一条蛇? 万幸穿越过来,方孟的眼神也恢复了出厂设置,不用带眼镜的他视力好的一批。 “什么蛇啊,那是龙,”当看清楚苏静舟所说的图案时,方孟无语至极,他还真以为有人傻到用蛇去做什么标志,又不是上古时代。 苏静舟此时也看清楚了,她的脸一红,声如蚊蚋道:“对不起。” “所以,有没有可能,这是墨甲军之间的内战?”方孟摸着下巴猜测道。 “不可能,”陈安摇头:“墨甲军的又不是别的军队,他们的人数皇上心里都有数的。” 苏静舟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看来,这群人中,还有一条大鱼啊,”方孟恍然道。 “此话和解?” 陈安问道。 “很明显,贼人的铠甲已经生锈了,而且没有墨甲军新装的武器扣,这说明什么?” 苏静舟不愧是机灵鬼,一点就通:“说明对面的铠甲是上一批淘汰掉的。” 方孟道:“没错,这就意味着,有人在暗中收集淘汰掉的铠甲,为的就是今日,而能有此能力的,必然是与墨甲军接触很密或者和墨甲军有关联的部门官员。” 苏静舟顺着方孟的话道:“而且,墨甲军的数量不足两千,所以这些铠甲,定然是分为两三批换下来,只要查一查每次换下来时,一直在职的人,就能知道是谁了。” “不仅是这些,每次换装都有一个很长的周期,所以要查的人也很简单,比如有机会调任别处却拒绝的人,有机会升官却不愿的人,这些都是疑点。” 陈安此时只感觉头上有一个小圈圈:“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为什么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结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明白了呢?” 智商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难怪人家能在宫宴上力挫张公朗,这就是原因。 陈安这是被打击到了。 而秦元是干脆没听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打手,有关于智商的事情,别找他就对了。 第52章 强弩的威力 “说起来,”方孟感叹道:“这群人的毅力也是真强,隐忍这么多年,竟然攒下了这么大一批家底,可惜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功败垂成。” “既然这么多旧墨甲军出现,那也不是不可能赢啊。” 苏静舟道。 “没希望的,”方孟摇头:“我爹不可能不留后手,鬼知道他还藏着什么底牌,而且即便是打出了底牌,谁知道那是不是最终的底牌,以我爹的行事风格,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绝不会行动。” 对于方孟的话,苏静舟赞同的点头。 方若臻是有奸臣之名,但是他的能力却是世所公认的,谁也不能否认他的能力。 即便他的对手也不能。 “火油,”见墨甲军后退,方若臻又出招了。 街道两边的窗户猛然打开。 方孟等人一个不慎就被推到了一边,方才还在当吃瓜群众的客人顿时拿起桌上的酒坛泼了下去,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就压住了血腥味。 原来,他们一直没动酒坛,为的就是这一刻。 因为视角的原因,这边是看不到了,对面倒是看的一清二楚,只见数十坛黑色的火油就像是一匹匹黑布倾泻而下。 这些火油劈头盖脸的淋在了贼人的身上。 “方大人竟然连对方所站的位置都预料到了,”陈安只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若说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最怕什么,除了高温之外就是火了,其实这两者本质上都一样。 “盾墙,立。” 方若臻继续喊道,见墨甲军立起了盾墙,他才将火把丢进了对方人群中。 “轰” 烈火瞬间熊熊燃起,窜起了一道三丈高的火焰。。 惨叫接连不断的响起。 有的人因为火焰而导致视线被挡,混乱中竟然向着周围的建筑靠近。 若是被他们将火焰带了过去,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明京城的浩劫。 所有人好像是看到了自己葬身火海的画面,他们开始胡乱大叫。 蒯正愤怒的抓住方若臻的胸口,愤怒的喊道:“方若臻,你想让整个明京城与这伙贼人陪葬吗?” 刘尧也怒目圆瞪。 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若臻却丝毫没有惊慌。 因为他早有预料。 只见四周建筑的一楼墙面出现了无数根铁棒。 这些铁棒密密麻麻排列,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小孩子都无法钻进空隙之中。 铁棒一出,顿时阻挡了对方靠近的企图。 “呃,”蒯正尴尬的松开了手,他轻轻抚平方若臻胸口出现褶皱的官服:“我看你这里有点污渍,这才帮你擦拭,没别的意思。” 刘尧用鄙视的目光瞥了一眼蒯正。 暗道这家伙臭不要脸。 但他心中也对方若臻的布置心服口服,这尼玛得多牛逼的脑子才能考虑的这么周全,这一刻,他眼中的方若臻好像在发光。 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下,晴儿和那些江湖人士只觉遍体生寒,看向方若臻的眼神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们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一手,竟然就这么轻易被方若臻化解。 就连苦心培养的死士也死伤殆尽,他们还有机会行刺成功吗? 只有他们清楚,这些死士穿上这些铠甲之后,究竟有多强。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一支骑兵,他们竟然连一个敌人都没有击杀,便已经全军覆没。 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潜伏谋划,在方若臻面前,竟然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如此幼稚、可笑。 这一刹那,他们原本坚定的信念动摇了。 抵挡时,也不复此前的坚决。 “噗嗤噗嗤” 接二连三的刺客命丧当场。 局面已经被控制了。 陈安的额头一直在冒汗,也不知道是被烈焰熏的,还是被这惨绝人寰的场面吓的。 “结束了,”苏静舟长吁一口气,太摄人心魄了。 这是智慧碾压武力的经典场面。 她受益颇多。 对于方若臻这个人,她也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了解。 恐怖。 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形容。 她又看了一眼方孟,不愧是方若臻的儿子,连智慧也能遗传。 忽然,苏静舟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若是这父子俩斗法,那又该是如何惊心动魄的一幕。 但随即又自嘲一笑,人家是亲父子,怎么会反目成仇? “结束?”听到苏静舟的话,方孟却不敢苟同:“怕是还早呢。” “什么?”苏静舟不解问道:“如今大局已定,贼人只是在做困兽犹斗而已,如此明显的局势,你为何会如此说?” “真正的杀招还未出现。” 方孟还记得,这伙人不仅从禁军运走了兵刃,很有可能还有强弩。 而且,即便是此时,李若格还未出现。 她被安排到千万阁,不可能只是为了探查情报,若是如此,随便一个女子都可以做到,跟本用不着她,所以,李若格很有可能是有更为紧要的任务,比如说……监视某些人。 或者说是警惕某些人。 以李若格的武力,需要她亲自防备或者监视的人,其实力绝对不同凡响。 想到这里,方孟的脑海中浮现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会是她吗? 剩下的刺客负隅顽抗,最终也逃不过被围剿的命运。 看着晴儿被被泄愤的将士捅成了一个筛子,方孟不由的唏嘘不已。 这群人是真的刚,即便是身处绝境,竟然也未曾做出跪地求饶的举动来。 陆正年冷漠的看着遍地的尸体,语气生硬道:“将这些乱臣贼子的尸体烧了。” 蒯正正欲劝阻,却被方若臻及时拉住,后者道:“遵旨。” 金吾卫将士将同僚的尸体轻轻的放置在一旁,然后搬动着刺客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众人合力,没多久就垒成了一座小尸山。 随着一把火点燃,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这边是乱臣贼子的下场,尔等需以此为戒。” 陆正年嘹亮的声音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响起。 后方,毫发无损的武宁使团一直在看着事态的发展。 张公朗不知何时竟然从马车上出来:“这大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江隆棠不由点头赞同:“方若臻此人,若是有机会……” 张公朗道:“不用你提醒,他若是活着,对我武宁不利。” “看了一场大戏,我们也该动身了。” 就在他们要走时,一阵呼啸声自四个方向袭来。 张公朗神色一变:“是大风的强弩。” 江隆棠不由分说便挡在了张公朗身前,手中双锏奋力一磕,将袭来的弩矢打偏。 但是弩矢的威力太强了,即便是打偏,那未曾消失的余力依然连续穿过两名士兵的身体才勉强止住了势头。 江隆棠颤抖着双手,骇然道:“这强弩的威力为何会如此之大?” 张公朗道:“应当是大风改良过。” 强弩的目标不只是张公朗,有一支是方若臻,剩余的两支则是正主——陆正年。 但是方若臻早有所准备,龙辇上的陆正年和他毫发无伤。 不知何时,有四名蒙面人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那些弩矢,便是被他们击落的。 第53章 我成了人质 既然有所准备,那强弩便没有了威胁。 只是,方若臻并不是一个喜欢将敌人放走的性子,对方见到目标身边站满了人,心知已经失去了时机,随后他们开始无差别的射杀,在损失了数十名将士之后,便没了动静。 一会之后,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出现。 他们都是大理寺的人。 打头的,便是金景。 原来方孟今日没有见到莫弈,竟然是安排金景这个牛马干活来了。 “皇上,方大人,幸不辱命。” 他身后的人抬着四支强弩前来复命。 “好。” 陆正年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武宁使团那边。 看着这四只强弩,张公朗和江隆棠的眼睛都绿了,这就是他们千方百计都想搞到手的神兵利器——强弩。 当年一战,他们虽然有人数优势,能在战场上将大风将士追的满上跑,如此之大的优势,为何到最后依然只能与大风握手言和?还不是因为大风拥有此等大杀器。 “这次该是要结束了吧?”苏静舟看向方孟。 方孟皱着眉头,并未答话。 他在想,刚才若是高手趁着强弩偷袭的时机进行刺杀,明面上看,是有一定几率能刺杀成功的,那为何他们却没有动手?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那四名蒙面高手虽然很强,但并不是不可敌。 难道是李若格的掣肘,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那李若格到底在盯着谁? 此次刺杀行动,真正的杀招其实一直都没有出现。 前面的这些又是死士又是江湖人士,只不过是障眼法。 他们究竟等什么? 再不行动,等武宁使团离去,陆正年回宫,他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方若臻也在疑惑,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武宁使团终究还是走了。 陆正年下令回宫。 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即将落下帷幕。 就在此时,方孟看到将士在拾取一个弩矢。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连忙喊道:“爹。”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方孟的喊声非常刺耳。 方若臻抬头,看见了方孟。 “他们的目的是挑起大风和武宁的争端,所以,他们真正要刺杀是武宁使团。”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一阵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方若臻,包括陆正年。 方孟只是一个黄口小儿,他的话不足为信。 方若臻却不同,他用自己的智慧征服了所有人。 但此时,方若臻身躯一震,此前想不明白的一些事情经过方孟的提醒,终于豁然开朗,比如为何武宁使团还未到大风境内,这群刺客便能在月初就开始着手准备刺杀的一切事宜? 原来,他们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宁使团。 “关将军,你立即派人追上武宁使团,直到护卫他们离境为止。” 方若臻的语气急切。 关盟看向陆正年。 得到陆正年的首肯之后,他便带着所有金吾卫将士疾驰而去。 连地上同僚的尸身都无法顾及。 “爹,还有……” 方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柄利剑。 而这柄剑的主人,蒙着面纱。 她身上有几处伤口正汩汩流血,鲜红的血迹浸染了她雪白色的衣裙。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许久未出现的李若格。 她身上同样也有几处伤口,想来是二人经过了一番生死搏斗,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才会如此狼狈。 秦元更为狼狈,靠在墙角苟延残喘。 面对真正的高手,他一招便败。 苏静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对方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方公子,奴家觉得你的话太多了,休息一会可好?” 方孟苦笑:“狄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们已经败了。” 没错,虽然对方戴着面纱,但她身上的香味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况且,她也没有刻意的改变声音,方孟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如此悦耳,但是她手中的剑却太煞风景。 “是吗?”狄香雪语气极为平静:“只是奴家并不这么想,只要你永远说不了话,我们就不会输。” “你们有两手准备,分别是武宁使团和皇上,武宁使团已经有了关将军的护卫,你们无法得逞,所以,你们真正的后手还是在皇上那里。” 狄香雪一双丹凤眼露出杀气:“我让你别说了。” “我曾听闻,你们之中有一个将军和军师,想必,那个将军便是你吧。” 方孟并未停口。 狄香雪骇然,语气激动道:“你不要逼我。” 我靠。 方孟心知再说下去,这妹子真敢嘎了自己,他已经能感受到脖子上流出的鲜血了。 md,真狠,老子不说了就是了。 见方孟终于闭嘴,狄香雪这才放松下来,若是任由方孟说下去,她的自尊心肯定是要被打击的支离破碎了。 他们筹谋多年,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方孟短短几天看破。 换做谁都会被打击到。 “你放了他,我们再打一场。” 李若格此时出声。 “小妹妹,我们打的够久的了,姐姐还想歇歇呢,”狄香雪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答应如此幼稚的要求。 李若格虽然心忧方孟的安危,但这种局面,即便是她武功再高,也无计可施。 此时,陆正年也带着诸位大臣赶到了酒楼的三楼。 其中最为紧张的便是方若臻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媳妇得从老家杀到明京城找他算账。 当看到方孟脖颈处的伤口,他眼中的担忧已经不加掩饰。 “你放开他,朕放你走。” 陆正年作为皇上,此时理应由他先开口。 “即便我不放开他,你也要放我走,不是吗?”狄香雪笑道。 “那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愿意给吗?” “放肆,”一名官员怒斥道:“你一介女子,竟敢如此对我大风皇上大放厥词。” “闭嘴,”陆正年还未呵斥,蒯正就代他怒声喝到。 哪里来的蠢货,没看见现在是皇上说话,轮得到你插什么嘴。 “说点实际的,”陆正年道:“比如放你走,还有你的同党。” 狄香雪调整了一下剑刃的角度,然后靠在墙上,语气悠然:“我已是孤家寡人了,没什么同党。”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陆正年直接没招了。 “你有,”此时,方孟道:“你的师弟和妹妹或者是师兄和姐姐,不要了?” “什么师弟妹妹师兄姐姐?”狄香雪娇躯微微一震,很快佯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查过,你还有一个姊妹,”方孟道:“就是那名守着兵器,如今被大理寺抓进去的女子。” “你胡说。” “因为你的姊妹不姓狄,再加上她是你父亲与人私通生下的,所以你父亲就将她送到了一名好友那里抚养,她从小就没有在狄家生活过,自然也就逃过了一劫,但想来你们之间是认识的,而且,她的养父,我也知道是谁。” “你住嘴。” 狄香雪情绪异常激动,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方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陆正年问道。 我说我是只是查到了表面上的一些东西,剩下的全是靠猜测,你信不? 但是他可不敢说话了,他的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狄香雪此时的情绪波动非常大,还是少刺激她为妙,他还没有活够。 就在此时,去而复返的金景押送着一人过来。 这是一名女子,方孟与之有一面之缘。 狄香雪见到她后,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你们想做什么?” “做个交换,”方孟道:“放了我,你们姊妹二人安然离开。”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众多官员的不满。 心想你方孟算什么,这可是刺杀皇上的穷凶极恶的叛逆,为了你一个人,就要放虎归山,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但是有这个想法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一脸平静的方若臻,心中忽而有些颤抖。 算了算了,方若臻这人,他们惹不起。 “方公子,这可不行,”狄香雪眼含杀气:“你做不了主,而且,我也不相信你们。” “朕能做主,”陆正年开口道:“朕一言九鼎,放开他,你们可以离开。” 狄香雪摇头:“他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放了他,你们退开。” “放了他,否则我就杀了她,”不知何时,方若臻已然将刀架在了那名女子的脖颈上。 若非狄香雪蒙着面纱,她此时的表情定然非常精彩,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她看向女子:“不要怪我。”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 那女子悔恨交加。 说罢,她就要撞向刀刃,幸好李若格眼疾手快,及时阻止,这才没有让她自杀成功。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当看到女子如同方孟那般,颈处流出一道鲜红色的血液之后,他们这才明白,这群人究竟如何刚烈。 即便是死也不愿意沦落为被人要挟的筹码。 简直是一群疯子。 方若臻见事不可为,便将刀放下。 狄香雪刚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对方还活着,才放下心来。 “我不想说第二遍,都让开。” 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开始流失,若是再纠缠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与此同时,楼下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撞开了人群,停在了酒楼门口。 墨甲军正欲上前查探,就见一名妇人一手一人,直接飞跃而上。 能负重二人,身形还能如此身轻如燕,可见其武功卓绝到了何等地步。 看到来人,方孟笑道:“你应当便是军师了,这样,倒是快齐了,就差那位幕后之人了罢。”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那日迎接方孟和金阳的凤姨。 狄香雪心中一震,紧了紧宝剑:“闭嘴。”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军师?”即便是面对无数刀兵,凤姨也显得闲庭信步,好似根本没有将面前的敌人放在眼里。 “很简单,她……” 方孟指着女子道。 “我只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至于军师和将军的身份,我根本就没透露。” 女子连忙辩解。 “你当然没有招供,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沦为人质了,”方孟道:“那日我与你见面,你不经意间,告诉我的。” “什么?我没有告诉过你。” “那日你言语间虽然对将军的态度不好,但我听得出,你只是抱怨而已,但是对于军师,你却是厌恶,结合此前,我得到的线索,我推断出,狄姑娘便是那位将军,而军师,便是另有其人,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军师的身份,但是当凤姨你出现,我便肯定了,你便是那位军师,因为此时狄姑娘现身,你也就没有了再隐藏的必要了。” “很不错,”凤姨神色异常的看了一眼女子,随后鼓掌,她指着身边被封住嘴的男女问道:“但是你知道这两人又是谁吗?” 方孟笑道:“我所料不差的话,无非就是颜修勃之女颜师昭了。” “方公子怎么不说了?”凤姨咯咯一笑:“还有这位呢。” 方若臻神色大变,怒喝道:“来人给我拿下,生死勿论。” 他此刻也顾不得方孟的安危。 “哈哈哈哈,”凤姨无惧冲过来的士兵,将男子的身份披露出来:“他便是陆正希,先皇之子。” “住手,”此时,陆正年也不得不出声了,他让士兵退下,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光,对凤姨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杀你,其二,杀武宁使团,挑起两国争端,但是这两个目的被方家父子识破并化解,所以,无奈之下,只能让你不好过了。” 凤姨并未隐瞒。 她撕开陆正希嘴上的封胶,一掌将其推到陆正年面前,而她则是抓着颜师昭,与狄香雪站在一起。 “昭儿,”后方,一位邋遢的男子出现。 颜修勃。 官员中,有人认出了此人。 虽然时隔二十多年,但颜修勃当年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颜修勃理也没理陆正年,见到陆正希安然无恙之后,又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自从颜师昭出现后,方孟就一直在注意她的神情,虽然被凤姨劫持,但她的神情一直保持着平静,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露出。 这不禁让方孟对她产生了好奇之心。 “你们劫持我一人就够了,把颜姑娘放了吧。” 方孟忽然道。 “方公子所言不差,但是,”凤姨看向颜修勃:“他可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我靠,怎么忘了这一茬。 颜修勃如今还是一名通缉犯,自己还有整个大风于他来说,也绝不如颜师昭重要,若是将颜师昭放了,万一颜修勃脑子一抽悍然动手,自己岂不是死的冤枉。 这位当年可是只凭着一人一枪就敢于叛出皇城的猛人,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小命要紧,现在不是英雄救美的时候。 方孟赶紧闭嘴。 陆正年用危险的目光看向颜修勃。 就是此人当年的所作所为,让他这二十多年都寝食难安,若非这个局面不好对他动手,他恨不得当场就将其毙杀。 至于陆正希,这个在他心里扎根这么久的肉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虽然他也很想对其动手,但是如今已经失去了机会,当他身份爆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等于有了一面免死金牌。 他已经是成年人,想要暗中除掉,会落人口实。 此事乃是方若臻一手操办,他看向方若臻,方若臻却对他摇头。 白小明还未现身,说明他此时应当是腾不出手来。 人质在手,狄香雪二人很顺利的下了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北门,陆正年对方若臻道:“此事交于你办。” 方若臻毫无感情的应诺。 此次刺杀事件,还有很多需要收尾的工作,陆正年踏上龙辇,掉头回宫去了。 蒯正和王仁章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官员,这些琐事当然由他们处理。 第54章 幕后之人 宁静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疾驰着。 赶车的是一名丰腴的少妇。 马车内。 狄香雪将方孟的眼睛蒙住,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 “狄姑娘啊,依在下之见,此举实在有些多余,你不过是胳膊与大腿受了些轻伤罢了,并非关键要害之处。即便被我瞧见,那也无伤大雅。” 对于方面的话,狄香雪充耳不闻。 “我们这是去哪?你们的老巢吗?” 她不回答,方孟却没有停下话茬的意思。 “让我猜猜,从你们接到武宁使团出使的消息开始,再到进入明京城,期间的间隔绝不会超过三日。” “要在这三日中全部潜入明京城,并且还要背负如此沉重的铠甲,若是离得远了,怕是做不到。” 凤姨却道:“我们就不能将铠甲放在明京城?为什么一定要从城外运来?” “不行。” “为何不行。” “很简单,”方孟道:“因为你们要训练,墨甲军的铠甲可是出了名的沉重,一般人穿戴上,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累的受不了,但是方才,我见他们穿着铠甲还能奔跑,显然,他们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才会做到这个地步,所以你们必须将铠甲转移。” 凤姨沉默。 “而要训练这么多死士,必定需要一个宽敞的地方,并且这个地方还要人迹罕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这个地方还有什么鬼祟或者猛兽出没的谣言,如此一来,一般的百姓也就不敢踏足,即便是有人胆子大,发现了这个地方,那你们也可以杀人灭口,毕竟,是他们不信邪自找的,然后你们可以趁此机会,坐实这个谣言。” 听到这里,狄香雪与凤姨面面相觑。 “因为要运送物资,那道路也不能太差,否则每次运送都将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当然,这么多人,水源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而你们也不可能拥有马匹,只能徒步赶到明京城。” “三日之内的步行距离,有一处宽阔的场地,道路易行,谣言四起,还靠近水源,结合这几点,”方孟笑道:“我想,我应当是知道了你们的老巢在哪了。” 狄香雪和凤姨已经要疯了。 因为,方孟所说的一切,竟然丝毫不差。 狄香雪也顾不得包扎伤口,她怕方孟再说下去,她就要忍不住将他杀了,随手撕下颜师昭嘴上的封胶,直接贴在了方孟的嘴巴上面。 为了怕不严实,还用力拍了一下。 “呜呜呜。” 方孟表示抗议。 但是当他看到颜师昭的容颜之后,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 恬静,淡雅,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等等等等。 方孟发誓,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心动。 有人说,所谓的一见钟情,无非是见色起意,方孟很赞同。 因为颜师昭确实漂亮,要不然方孟也不会呆愣,但那清丽脱俗的气质却比样貌更加吸引人。 在方孟眼里,颜师昭就像是一个落入凡间的谪仙。 虽然她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农家女装扮,但也无法掩盖她绝世容颜。 狄香雪很漂亮,那张脸足以令见过她的人为之疯狂,但是她冷艳的气质却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颜师昭,不仅在容貌上与狄香雪平分秋色,自带的亲和力更加令人好感大生。 最最令方孟心动的,还是她自身的御姐范,足以让方孟为之沉迷。 他对于御姐毫无反抗之力。 此前被封胶封住了嘴巴,方孟只觉她的眼睛很好看,整张脸的轮廓也不错,没想到当她完整的展现出来,颜值直冲天际。 见方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颜师昭轻声道:“方公子,小女子有哪里不对吗?” 完了完了。 方孟心中直呼受不了,她不仅有御姐范,声音同样如此,酥酥麻麻的,真要命。 狄香雪冷笑:“臭男人,果然都是一样。” 方孟瞪了她一眼,虽然说不了话,但意思很明显:要你管。 颜师昭被方孟瞧的有些害羞,低下头去,不敢再与之对视。 方孟却一点自觉都没有,并没有将视线挪开。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幽香。 是封胶。 不知道怎么想的的,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我靠,好猥琐。 他自己都有点不忍直视。 但是——真的很香啊。 狄香雪好似察觉到了方孟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当她看到封胶上面凸起的一点后,哪里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顿时被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弃的啐了一口:“呸,臭流氓。” 这女人…… 方孟真是受够了,狄香雪不仅拿剑威胁自己,将自己的脖子开了一个口子,还对他总是出言嘲讽。 第一次见面,狄香雪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第二次见面,她就变成了一个浴血的女罗刹,如此之大的反差,让他觉得对方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安全。 看着方孟无能狂怒的表情,狄香雪觉得自己好似扳回了一城,越发的得意了。 没了方孟的吵闹,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清静。 很快,夜晚来临,路上已经见不到行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转弯,马车便驶入了一条羊肠小道。 沿着小道又向前驰行很远,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山谷之中。 “下来。” 凤姨停下了马车。 方孟是被狄香雪推下来的,差点让他摔倒。 “刺啦。” 一声撕扯。 “我靠,你是不是有病。” 方孟痛的跳脚。 “让你废话多。” 狄香雪高冷的说道。 这算是给方孟一个教训,不然,又是一堆话,她可折腾不起了。 以前听人说,语言能杀人,她还不以为意,不就是嘴皮子嘛,有什么大不了,不往心里去就是了,直到遇见了方孟,她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 她宁愿与李若格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意听方孟巴拉巴拉。 这个地方,便是方孟猜测的白燕坳。 也是明京城周遭两个传闻闹鬼的地方。 “怎么没人呢?”方孟环顾一周,竟然一点亮光都没有。 “跟上就行。” 这里到处都是屋子,至少有上百个,乍一看,跟一个小村庄似的。 实际上,抛开他们不纯的目的,这么多人生活在这里,与村庄并没有什么不同。 借着微弱的月光,方孟隐约看见中央有一幢规模很大的房子。 四人走到房子跟前,凤姨轻轻一推,就将大门推开。 她熟练的点燃油灯。 没一会,房子内就亮堂堂的。 “聚义厅啊。” 方孟只觉有点熟悉,很快就想起来,这不是就是公明哥哥开会的时候那种陈设嘛。 “冒昧问一下,”方孟举手:“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如果我爹追踪而至,那不是暴露了你们的老巢了?” 狄香雪没好气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自己想。” “难道是在等人汇合?”方孟随口道。 狄香雪一整个无语,看了一眼外面,那张封胶估计是找不到了。 “方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凤姨不免对方孟刮目相看。 “你有本事,就猜一猜,我们在等谁。” 狄香雪还不信了,这小子就真的这么聪明 “你们的人死伤殆尽,唯有追杀武宁使团的那一批人还活着,”见狄香雪面露不屑,方孟却一点都不急:“但是,既然他们是追杀,无论成与不成,必定不会这么快就返回,等他们回来时,怕是这个地方已经被我爹找到了,所以并不是他们。” 狄香雪面色僵硬。 “而能让你们两个同时等待的,只有那位幕后之人吧。” 狄香雪觉得不是方孟应该闭嘴,而是自己。 她暗暗自责,为何要废话。 凤姨笑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人必定是身居高位,而且在兵部有着很大的权利,没有这一层身份,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军营中将兵器运送出来,也不可能将墨甲军淘汰下来的铠甲据为己用,我记得,淘汰下来的武器铠甲要统一送至少府重新熔铸,但是,每次送至少府之前,需要兵部的审核才会送去,也就是说,兵部是有机会将墨甲军的铠甲扣下来的。” “然而,扣下来容易,但是如此之重的一大批铠甲该怎么运送出去?这不是一两件,而是数百上千件,要做到不留痕迹,根本不可能,所以,只有一个机会,那就在为边境将是运送补给的时候,可以一同混出去,然后在半路上,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转移。”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方孟笑道:“还用我说吗?而且,去年此人与狄姑娘相见,还成就了一段佳话呢。” 就在凤姨和狄香雪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时候,一阵掌声从门口响起。 “啪啪啪” “方公子真是聪慧过人啊,方大人后继有人了,”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此人身材魁梧,留着八字胡,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威武不凡。 方孟未曾见过此人,或者说见过,但是没有记住,但他知道此人是谁,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人。 “晚辈方孟,见过张尚书。” 兵部尚书,张麓。 第55章 报恩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张麓并未穿官服。 但是他身上有几处凌乱,不知是不是因为来的匆忙,没有及时整理。 “义父,”狄香雪喊道。 “大哥,”这是凤姨。 大哥,义父,我靠,贵圈真乱。 方孟暗自吐槽。 张麓见她们如此狼狈,他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连累了你们,这次我本不该来,但是为了让你们下定决心,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亲自交代你们,我们筹谋十六载,已经够累了,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你们立刻带着这两个小家伙赶紧走,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凤姨站起身来,激动道:“那妙儿怎么办,她还在方若臻手里。” “方若臻我了解,他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但我也不能看着她在监牢之中度过余生,她还那么小,还有美好的未来,她还没有嫁人生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看着情绪处于癫狂的凤姨,张麓心疼的将她抱住。 “大哥,求求你,帮我把妙儿救出来好吗?” 面对妹妹的恳求,张麓心如刀绞,但是此时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出手了。 见自己哥哥面露难色,凤姨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方孟:“既然如此,那我就用他的儿子换回我的女儿。” “你疯了?”张麓喝道:“如果这样做,那就谁都跑不了,妙儿在监牢之中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但是如果你们都死了,谁来救她?” 凤姨终于回归了理智。 原来自己的推测也有点误差,那个女子与军师和将军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应当是那名名叫妙儿的女子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并不好,才会称呼她为‘老狐狸’。 “我问一个问题行吗?” 方孟忽然道。 张麓道:“方公子问吧,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你们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为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张麓叹道:“因为报恩吧。” “我与凤儿在年少时,爹娘就因为天灾离我们而去,我与她孤苦无依,只能跟着村中族亲成为流民,后来辗转多个地方,族亲也剩不下几个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只能靠着树根野果充饥,但是我们并不认得什么野果有毒,什么野果没毒,于是我们双双中毒,就在我们兄妹二人躺在河坝上等死的时候,是狄少英救了我们。” “我们兄妹被接到狄府,自此以后,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一次偶然中,狄少英发现我有学武的资质,便让我与家中武师练武,于是我便开始跟着那名武师学习长矛,我的天资还不错,很快就追上了狄少英,没多久,狄府的武师和狄老将军都没有能教我的,狄少英便提出,带我去游历江湖,学习更高深的武功。” 说到这里,张麓面露回忆的微笑。 “我们携手走遍江湖,与各路高手切磋,完善自身的不足,在此期间,凤儿对他产生了感情,但是我知道,狄少英已经有了婚约,而且我们兄妹身份卑贱,他和凤儿是没有可能的,所以我一直在从中阻止。” “三年后,我们游历归来,狄少英很快就成婚了,本以为他成婚后,凤儿会对他死心,所以我便离开了狄家从军,将凤儿交于狄少英照拂。” “可是,两年后,我回来时,就看到凤儿挺着个大肚子。” 说到这里,方孟看了一眼满面羞红的的凤姨。 颜师昭也不由得捂住了小嘴,显然是被凤姨的胆大包天给惊到了。 “我训斥了她一顿,但是事已成定局,我不得不为她的未来考虑,狄家是不能待了,那时候我立了一些功劳,在军中算是有点地位,于是悄悄将她接到我的住所,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为了避免那些闲言碎语,我便找人虚造了一份婚约,算是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本以为这样生活下去,也算不错。” “可是没想到,偌大的狄家竟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狄家所有男丁被处死,狄少英也不例外,至于女眷则是全部被贬为奴籍。” “狄家的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但是狄少英的女儿,我不能不管,于是我就用一具女童的尸体将香雪掉包出来,那时候,凤儿就一直想为狄少英报仇,不管怎么说,没有狄少英,就没有我张家兄妹的现在,为了报恩,我们就开始筹划了。” “我一边教导香雪和妙儿武功,一边暗中派人联络与朝廷有仇怨的江湖人士,将他们拉拢到我这边,高亭的父亲当年在我游历的时候将他的武功倾囊相授,对我有恩情,所以当得知他被秦怒杀死,我便寻到了高亭,我的本意是给他一笔钱,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怨,好好生活,但是他显然更想为父报仇。”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他拉了进来。” “方公子你推断的没错,那些墨甲军的铠甲是我扣下来的,也是我一手安排运送出来。” “其实,这个地方,我很少过来,一直是香雪和凤儿在管理。” 怪不得狄香雪每三天搞一个什么以文会友的活动,原来剩下的时间,都在这里。 “前不久,我心血来潮,亲自领兵去文宁县剿匪,不成想,竟然无意中看到了颜修勃。” “当然,因为头盔的遮挡和年龄增长的原因,他并没有认出我,但是我却一眼认出了他。” “在月国公帐下,他一直压我一头,我卯足了劲要追赶他,但是他实在太强了,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军略,我都不如他,所以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即便二十年过去,我还是忘不了。” “他带着小皇子出逃一事,那是满朝皆知的,我也不例外,于是我便将此事告知了凤儿,凤儿认为,为了以防万一,应当把小皇子绑在我们的战车之上。” “于是有了绑架小皇子一事。” “香雪并不想节外生枝,但是凤儿一意孤行,最终还是引来了颜修勃。” “他很快就查到了千万阁。” “为了不让人发觉千万阁的秘密,我只能将千万阁附近的巡城士兵换成了那些江湖人士。” “颜修勃只要出现,就会被我们发觉,所以他什么都没有查到。” “那昨晚,你们松懈了?”方孟道。 因为秦元的武功不可能比颜修勃更高,但是他却能靠近千万阁,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是的,因为今天要行动,必须养精蓄锐,我便缩减了放哨和巡查的人。” “既然我回答了方公子的问题,不知方公子能否为我解惑,方大人是如何发觉千万阁隐藏了人?” 对于张麓的问题,方孟也没有藏着掖着:“让我察觉千万阁地下有问题,其实有两点。” 狄香雪怎么也没想明白,便忙问:“是哪两点?” “第一点,传闻千万阁塌陷过一次。” 狄香雪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对吗?明京城有不少地方都会塌陷,并不算什么怪事。” “如果你知道那些塌陷的是什么地方之后,就不会觉得千万阁塌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凤姨和张麓在心中思索方孟的话,但是,他们并没有想通,只能疑惑的看着方孟。 “我看过明京城的堪舆图,经过我的仔细查阅,那些塌陷的地方,地下无一例外都是暗沟,这些暗沟经过污水的腐蚀,才会造成塌陷的现象,而千万阁下面,并没有暗沟,为何会塌陷?这不合常理。” 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第二点呢?” 张麓问道。 “第二,两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所需的物资想必狄姑娘和凤姨你们二人应当很清楚,自从我怀疑千万阁后院有猫腻之后,我便派人去查访,发现从月初开始,千万阁所需的物资,竟然毫无征兆的翻了一番,而且每日都是如此,这绝对不正常,若是普通的起伏我倒是能理解,但这可是一倍的数量,那这些物资都去哪了?” 张麓自嘲一笑:“我们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方公子眼里,竟然有这么多的纰漏,真是惭愧。” 颜师昭眸子里也是异彩连连。 “那你为何会猜到,我们的目的之一会是武宁使团?” “怪只怪你们的弩手太心急了,他竟然在第一波偷袭的时候就将目标对向了张公朗,起初我以为那只是巧合,可能是射偏了也说不定,所以我后怕不已,若是张公朗死在了大风,那武宁绝不会善罢甘休,当时我还在庆幸,但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设身处地想,如果是我,袭杀张公朗其实是得利最高的选择,甚至比杀死皇帝还要有价值,使节被杀,必然会引起武宁的愤怒,届时若两国战火重燃,我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妙?” “说实话,你们三管齐下,确实也是不凡了。” 凤姨没想到,自己等人精心策划多年的阴谋,竟然被方孟一眼看穿,她叹道:“但现在这个局面,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第56章 回眸一笑胜星华 “其实,”方孟忽然说道:“张尚书,你没有将强弩的图纸交给武宁使团,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武宁本就势大,若是得到了强弩,无异于如虎添翼,到那时只会给武宁做嫁衣,所谓的渔翁之利,也只是空谈罢了。” 方孟叹道:“确实如此,武宁鲸吞东卫已成定局,可惜,满朝诸公还沉浸在所谓和平的幻象之中不肯醒来,其实,你们若是肯晚个一两年动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功。” “你小子,还是不是大风的人了?就这么想让当今皇上死?” 寂静的屋内,一个声音极为突兀。 “谁?” “谁在说话?” 张麓仰着头,苦涩道:“怨鬼,下来吧,追了我一路,也该累了。” 白小明如同幽灵一般飘然而下,落在了方孟身边。 “师父,”方孟激动不已,他想哭,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 他死死抱着白小明的胳膊。 “师父?” 狄香雪一脸好奇的在方孟和白小明身上转来转去。 “咳咳,名誉上的,没有拜师,”白小明显然也有些尴尬,没办法,丢人。 自己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弟子却是一个菜鸡,传出去,想来是不好听的。 “张尚书,是我将你带走,还是你自己跟我走?” “怨鬼,放过她们二人可好?若是你答应,我便束手就擒跟你走。” 白小明摇摇头:“我一直暗中追踪你到这里,你应当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此话一出,方孟顿时就明白了,他竟然一直在暗处盯着这场刺杀,只是形势根本用不着他出手,这才隐藏到现在。 真能沉得住气。 害得自己一路被吓的裤子都要湿了。 狄香雪拿起手边的长矛,还是长矛使得顺手:“义父,我们三人合力,他必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麓右手虚按,安抚好狄香雪:“香雪,我们打不过他,即便打得过,也跑不了,怨鬼,你若是答应我放她们走,我告诉你一个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秘密如何?” 白小明淡淡道:“我没有想知道的秘密,若是我想知道,我会自己去寻找。” “这个秘密,是我和狄少英从一名隐士高人那里得到的,如今狄少英和那名高人都死了,当今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 白小明还真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关于什么的?” “哀鸣山。” 白小明神色一凛,以他的实力,这天下间任何地方都大可去得,唯一不敢去的,便只有哀鸣山了,与他实力相仿的秦怒只到达了山腰就差点丧命,那山的更深处,又是什么? 这世界,也只有哀鸣山能让他古井不波的心境出现涟漪。 “好,她们二人可以走,但你不行。” “成交,”张麓转身对狄香雪和凤姨道:“你们二人走吧,好好活着,不要再生活在仇恨之中了,妙儿那边,我会从中斡旋。” 这种局面,狄香雪和凤姨已然知道,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张麓所说的从中斡旋,只不过安慰她们罢了,刺杀皇上,这种大罪,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虽然万般不舍,但这是张麓用自己的性命争取来的一线生机,她们也只能遵从。 看着三人泪洒当场,方孟没有一丝同情,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白小明的信誉还是很好的,二人还未脱离视线,张麓就在白小明耳边低语。 张麓的声音很轻,方孟根本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哀鸣山,这个地方是方孟第二次听说。 第一次是从方若臻口中得知,秦怒这样的高手都无法全身而退,可见其中之凶险。 这是第二次,而白小明,同样也是一个绝顶高手。 张麓没有反抗,白小明也没有用什么东西束缚住他,就这样,四人就像是游玩踏青的好友一般,走出了此地。 回到官道上,方孟就看见已经站着几十号人,他们岿然不动,就像是一尊尊石像。 怪不得张麓说即便是他们能击败白小明也无法逃脱,原来白小明早有安排。 白小明坐上了唯一的那辆马车。 方孟紧随其后,轻轻跃起,率先上去,然后伸出手。 颜师昭看到方孟如此殷勤,轻笑一声,将一支柔夷搭了上去。 方孟只觉得自己握住了全世界,他稍稍用力,便将颜师昭给拉了上来,至于后面的张麓,那是谁? 一进马车,方孟就拉着颜师昭不停地询问。 “颜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岁了。” “十七岁啊,十七岁好,我也快满十六岁了,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了,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喜欢读书女工。” “那太巧了,我也喜欢读书,女工我就更喜欢了,咱们真是志同道合啊。” 白小明忍不住插嘴道:“我记得你小子不是喜欢赚钱吗?怎么喜欢读书了女工了?” “闭嘴,”方孟也顾不得白小明什么身份。 敢拆自己的台,就算是皇帝老儿在,他也敢这么吼过去。 白小明无语了,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自己师父,那种可怜的小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让自己闭嘴,这变脸的速度比女人还快。 “颜姑娘,你别听那老头子瞎说,我真的喜欢读书,你别不信,我这就给你吟一首诗,你让我想想。” 方孟看着颜师昭的盛世美颜,忽然福至心灵,张口就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颜姑娘,你觉得如何?” “好诗,宫宴那日,我还以为方公子只是凑巧,没想到确有惊世才华,真是佩服。” 张麓这个电灯泡一点自觉都没有。 方孟白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啊。 没看我在撩妹吗。 “方公子好文采,”颜师昭毫不掩饰的赞扬道:“此诗定然会随着方公子流芳百世。” “是吧,不过颜姑娘你说错了,这首诗如果能流芳百世,那也是咱们俩一同流芳百世,”方孟被她夸的浑身通畅:“若是姑娘觉得好,我还可以吟上几首。”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 “呃……这个不算,”以前方孟总是喜欢用这首诗来撩骚,这一下就脱口而出,差点就玩脱了,连忙住口。 “这首诗很好啊,为何不算?”颜师昭不明所以。 “没事,我还有更好的,”方孟哪里会跟她解释,那不显得自己猥琐嘛。 “有了,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颜姑娘,你觉得如何?” 张麓摇头失笑,方孟的才情自不必说,就是全用在这方面了,有些浪费。 颜师昭满眼冒星星,毕竟是一个小女生,听到这样的赞美,哪里不心花怒放。 方孟趁热打铁,继续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喜欢嘛?” 颜师昭早已被这几首诗征服,同时也对方孟的才华钦佩不已:“真是太美了。” 方孟暗喜,有戏。 “这些诗都是送给你的。” 这败家玩意。 张麓直摇头。 被一个小姑娘迷得这副熊样,真是没出息。 显然,张麓还是低估了方孟,这一路少说三四个时辰,车内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 方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出来多少存货,只知道颜师昭一直在笑,他就感觉值得了。 “前方是何人,停下。” 快接近明京城,遇见了一队人马。 “嗖” 一枚令牌自白小明手中激射而出。 那队人马的首领仔细观察了一番令牌后,恭敬的上前将令牌交还给白小明。 “怨鬼大人,方大人在大理寺等候多时。” “嗯。” 虽然是宵禁时间,但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便没有跟往常一般紧守城门。 一行人很快就入了城。 白小明很识趣的将方孟送到方府,然后带着张麓回大理寺复命。 方孟默默为师父点了个赞。 颜师昭有些不知所措,她是被掳来的,所以并没有落脚的地方。 “颜姑娘,你若是不嫌弃,就在方府暂住一宿?” 颜师昭尴尬的点头,声如蚊蚋的轻声道:“谢谢方公子。” “不谢不谢,”方孟欢喜的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来着? 第57章 挽留 儿子被绑架,如今安然无恙回来,作为老爹的方若臻也不知道回家一趟安慰一下。 方府的房间很多,他倒是想让颜师昭住在自己的隔壁,但是想来她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方孟只能将他安排在苏静舟所在的小院。 当得知颜师昭是白天与方孟一起被绑架的女孩之后,苏静舟便主动邀请她入内。 方孟还想多与颜师昭相处一会,却被苏静舟给赶了出来。 他只能一步三回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今日太过刺激,还是因为遇见了颜师昭,他这一晚上是辗转难眠,直到深夜才沉沉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云儿将方孟吵醒。 “你做什么?”方孟语气不太好,谁让这臭丫头打扰自己的美梦。 他正与颜师昭你侬我侬,正要打啵的时候就醒了,气得他不行。 “少爷,有人找你。”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睡觉了,走,我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方孟正愁没地撒气呢,这就有人往枪口上撞了。 可是,当他看到来人后,原本气冲冲的表情顿时一变,连忙赔笑:“原来是岳……不是,是颜将军,欢迎欢迎。” “方公子,听闻我家昭儿在方府?”颜修勃的态度还算良好。 “在,我这就带颜将军找她。” “多谢了。” 路过厨房时,就看到李若格端着盆子在进食。 这孩子,在千万阁盯着狄香雪,可算是苦了她了。 一回来就玩命的造。 方孟没有理她,就是张婶要忙些了。 “这位是?”颜修勃自然也瞧见了她,好奇的问道。 昨日他眼中只有女儿,连陆正年这个皇帝他都没有太过注意,又如何能看见李若格。 “哦,她啊,我家的饭桶,不管她……哎哟,”方孟只是吐槽了一句,就被耳聪目明的李若格听到了,一个木勺精准无误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方孟捡起木勺,对着李若格的脑袋想要还回去,但因准度不够,落在了一旁,李若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哼。” 方孟发出一声冷哼以示态度。 颜修勃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感觉挺有趣的。 “爹,”不远处,颜师昭在苏静舟的陪同下闲逛,转头就看到了颜修勃。 “昭儿,你没事吧?” 经过梳洗和打扮,颜师昭越发的明丽动人,方孟都看傻了。 “我没事,昨晚是方公子收留了我。” “我知晓,”颜修勃怜爱的拍着女儿的小手,对方孟道:“多谢方公子了。” “没事没事,”方孟收回视线,连忙笑道。 “方公子收留之恩,颜某铭记于心,我们父女俩告辞了。” “啊?”方孟愣住了,你一来就要带走她,靠,你还是别来了。 他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你们有地方可去吗?” 方孟忙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颜修勃的神情倒不显得沮丧。 “要不然就在方府暂住一段时间?”方孟提议道。 颜修勃摇头:“多谢方公子好意,若是无处可去,我们便只有回文宁县了。” “那也无济于事,说句不好听的,颜将军当年一时冲动的影响实在太大,你早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已经现身,你除非远走他国,才能避开皇上的监视,否则,你一日留在大风,便会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颜修勃自然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昨日皇上看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眼中的杀机毫不掩饰,但他却怡然不惧,铿然道:“那便让他来,当年我没怕他,今日更不会。” “你当时不怕,是因为你孤身一人,但是现在你还有颜姑娘,难道你要拉着她与你一起死吗?” “昭儿,”颜修勃看着女儿,心情极为复杂。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是听还是不听。” 颜修勃考虑再三,觉得还是活着更重要,便道:“方公子但讲无妨。” “留在方府,”方孟道:“颜将军应当听闻过我爹的事迹,也应该知道我爹的本事和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以我爹对皇上的忠心和他的智慧,你们只有留在方府,皇上才会放心。” “方若臻之名,我可谓是如雷贯耳,”颜修勃点头道:“但是你说留在方府我父女二人就能活命,我是不信的。” “你要怎么才信?” “除非我能亲眼见到圣旨。” 我靠啊,我就一个小卡拉米,你让我去找皇帝老儿要圣旨? 我特么。 要不然你还是死了算了。 方孟被颜修勃气的差点自闭。 我是好心保护你,你以为在害你呢。 你死了不要紧,颜师昭妹子可不能死。 他还是头一次觉得,帮人也能帮的这么憋屈。 但是为了颜师昭,他还是使用了拖字决:“圣旨我去想想办法,你们先留下来住两天,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而把小命丢了。” 颜师昭在一旁帮腔道:“爹,我们就先留下来吧,我们若是走了,大哥怎么办?” 颜修勃叹道:“他被皇上接回皇宫,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我想应该不会有危险。”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正希的身份曝光,陆正年就算是再怎么想杀他,也得顾及一番自己的声誉。 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先皇的义子,也就是说,他与陆正希是亲兄弟,杀弟这个恶名,不管是谁,都会受到天下的唾弃。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陆正希还小,陆正年只要稍微使出一点手段,就能让他消失,比如生病、失足等,即便是其中有蹊跷,但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现在陆正希已经成年,想要下黑手就没那么容易了,陆正年不仅要好好保护他,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谁让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原本是属于对方的。 他不想自己给世人留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而这一切,全是拜颜修勃这货所赐。 陆正年剐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你们就更应该留在明京城,”方孟趁此劝说道:“有我爹从中周旋,这样一家子说不定还有团圆的机会。” 本来颜修勃对于方孟的挽留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他总觉这小子目的不纯,所以方才便一直为难于他,但是此话一出,他却心动了。 陆正希虽然不是他亲儿子,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陆正希就像是他的孩子,与颜师昭并无二致。 “爹,我们留下吧,”颜师昭祈求道。 颜修勃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点头道:“等方大人回来,我们再详谈此事吧,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嚯。 这是小瞧我啊。 方孟心中暗忖。 第58章 赠大理寺少卿金景诗 但好在颜修勃没有再急着离开了。 这让方孟松了一口气。 颜师昭也极为高兴,一双眸子都快笑成月牙了。 倒不是她贪图方府的生活,而是在方府,父亲就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看谁都像是看贼一样了,那样的生活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于是,方孟亲自为颜修勃父女俩安排住处。 苏静舟那边的小院有四间屋子,但是只有两间卧房,分别被苏静舟跟云儿霸占,已经没有了多余的。 方孟让王同安排人将靠内的那间书房清理出来,这样,他们三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也热闹。 至于颜修勃,作为未来老丈人,方孟肯定要拍马屁,自己的屋子直接让了出来,他则是准备住在书房。 好在被颜修勃制止,不然的话,这像什么话,这不是鸠占鹊巢嘛,被人知道了不好。 他住书房就可以了。 方孟一想也是,但即便是住在书房,方孟也是将所有生活用品准备的一应俱全。 生怕错漏了什么,方孟还检查了好几遍。 见方孟如此上心,颜修勃略微觉得有些尴尬,这么好的孩子,刚才自己竟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不应该了。 傍晚,方若臻和金景二人精神萎靡的回来了。 这老金怎么回事,天天来方府,即便是顺路,也不能来的这么勤吧。 方孟暗自吐槽。 他带着颜修勃父女进了正厅。 “爹,这位是……” 方孟正要介绍,却被方若臻被打断:“颜将军和颜姑娘,酒楼见过。” 颜修勃拱手道:“方大人。” “爹,我想让颜伯父和颜姑娘留在方府,你觉得如何?”方孟站颜师昭身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颜师昭那边又靠近了一点。 金景是一个老狐狸,虽然方孟的动作很小,但他还是一眼看穿,不过他没有提醒方若臻,而是嘴角含笑的看着这父子俩斗法。 果然,方若臻眉头皱起,皇上对颜修勃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作为皇上的心腹,他如何不知,若是他收留颜家父女,那岂不是公然与皇上对上,他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若臻委婉道:“孟儿,颜将军此次离家,已有半月之久,想来是思乡心切,为父不好强留。” 颜修勃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因为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颜师昭不过是一个小女孩,闻言多少有一些失落。 老登要拆散我和师昭妹子。 方孟顿时怒了,他怕方若臻继续装糊涂,也就挑明了:“爹,颜伯父一点都不想家,我就是想要他们留下来,你看行不行吧。” 方若臻一愣,没想到方孟竟然如此直白,他也不好再和稀泥了,只得道:“颜将军,不是方某小气,而是其中缘由,你也清楚,我也很为难。” 意思很明显,颜修勃当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父女就不多叨扰了。” “慢,”金景这时出面道:“方兄,我认为此事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方若臻问道:“金兄此言何意。” 金景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孟,方孟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有点尴尬的挠挠头。 “就看孟儿愿不愿付出些什么了。” 方孟忙道:“金叔叔您说,只要能让颜伯父他们留下,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 金景道:“那好,方兄,今日皇上曾说,孟儿在此次刺杀中居功甚伟,不仅识破了贼人的奸计护我大风安定,还有护驾之功,与你的功劳不分上下。” “是有此话,那又如何?” “那就用这个功劳,将颜将军的过错抵消吧,只是不知孟儿意下如何?” 还有这好事? 废话,我当然同意了,他本就没有将这次刺杀的事情放在心上,皇上既然有这个意思,那自己得兜着,用来换颜修勃的安全,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就这样办,”方孟生怕自己老爹回过神来,当即一锤定音:“那此事多谢金叔叔从中斡旋,小侄感激不尽。” 金景若有所指的道:“你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你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既然你要感激我,那得拿出点真东西表示一下。” “什么是真东西?哦,金叔叔您说的是钱吧,我有,我爹贪了很多,我这就给您拿来。” 方孟说话间,还不忘背刺自己老爹一刀。 方若臻他这句话气的,若不是有外人在,他当场就得发飙。 金景也哭笑不得:“你小子少跟我装糊涂,我要你家的钱干什么,昨晚你利用刘尚书坑了我一幅珍品,怎么着也得弥补我。” 原来是这样,不就一幅字帖嘛,小事。 方孟别的没有,脑子的诗词倒是不少:“成交,我这就写。” 正厅时刻准备着笔墨纸砚,他当即将纸张铺开。 “你小子可不要给我胡乱涂鸦,要新诗或者新词,不然的话,可不要怪我出工不出力,把人放跑了。” 擦。 我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师昭妹妹,我特么奶不死你。 “金叔叔放心,绝对令您满意。” 方孟沉思了一会,眼睛一亮,便开始提笔。 方若臻和金景忍不住上前,颜师昭好奇心很重,也将颜修勃拉了过来。 这毕竟是属于他的,金景异常上心,方孟写一句,他念出一句。 “我家洗砚池头树。” 一般嘛,金景神色不满,这小子还说让我满意,我满意个锤子,就这水平,老子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写一百首。 你小子的美事——黄了。 方若臻和颜修勃也是直摇头,对接下来的诗句并不看好。 只有颜师昭相信,方孟绝不会写出平庸的诗作来。 昨日马车上,她已经领教了方孟的才情。 “朵朵花开淡墨痕。” 第二句一出,众人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致。 但也不过如此。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却直接让金景的脸色由阴转晴。 “不要人夸颜色好。” “只留清气满乾坤。” 最后一句落下,金景那张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荷花。 “好,太好了,方兄,这是我的了。” 方若臻苦笑:“我又没有与你抢夺的意思,你不必这么防着我。” “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面,省的后面争辩,伤感情。” 你这话说的,更伤感情好吗。 金景正要将字帖收起,却见方孟摁在空白处,吓得他立即松手,生怕撕坏了。 “你小子干什么?差点就毁了,”金景哆嗦着,对方孟怒声问道:“不是说好送我的吗?难道你想出尔反尔?我告诉你,你那点小九九,我一清二楚。” 方孟摇头:“非也非也,金叔叔你这事情还未办成,就要报酬,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这小子竟然怀疑自己,金景气笑了:“你出门打听打听,我金景向来是一言九鼎,从不诓人,整个明京城谁人不知。” “金叔叔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方孟幽幽道:“但人品是人品,事情能否办成却是另一回事,毕竟,帝心难测啊。” 金景早已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你先给我,我若是做不到,这官我也不当了,总可以了吧。” 漂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方孟的目的终于达到了,金景能说出此话,那说明他确实要下死力气了,他心情一好,直接给这首诗提上了一个标题:“《赠大理寺少卿金景诗》。” 看着这短短几个字,金景感觉自己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 没想到啊,自己还能有这一天。 这与方孟其他作品不同,那些诗作他都没有写上诗名,更别说还将人名添加进去。 诗这种东西,只要夹杂了人名,那就不得了。 意味着他的名字将会随着这首诗一同流传千古。 为官多年,金景从未幻想自己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只求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无愧于心的同时,不负多年所学。 没想到,才过不惑,这泼天的富贵竟然能落到自己身上。 没有一个文人能拒绝名留史册的诱惑,没有——任何一个人。 为此,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官? 相比之下,那就是狗屁。 不,狗屁都不是。 方孟这小子够意思,看来我也不能怂,拼着辞官归隐,也得给他把颜修勃这件事给办好了。 第59章 隐情 方若臻和颜修勃一脸羡慕。 心中都暗道金景这孙子走了狗屎运,这种事情都能碰到。 方若臻自不必说,颜修勃当年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他们当然能看的出这首诗的价值。 只凭这句‘只留清气满乾坤’,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后世只要提到这首诗,金景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绕不开的坎。 金景的背景和人生经历都将会一次次被后人提起。 这是何等的荣耀。 看着金景跟伺候亲爹一样小心翼翼将字帖装裱起来,他们二人只剩下羡慕的份了。 “方公子,你的字迹好特别啊,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字体。” 颜师昭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 “哈哈哈,”方孟笑道:“还是颜姑娘你慧眼如炬,秀外慧中。” 颜师昭被夸的只能抿嘴微笑。 颜修勃这才后知后觉,他凑到金景身边,看着瘦金体,眼睛越瞪越大。 难道未来岳父喜欢书法? 看着他的表情,方孟暗自猜测。 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到时候他要是不同意自己和颜师昭的婚事,他就用一堆字帖砸过去,砸到他同意为止。 嘿嘿嘿。 颜师昭古怪的看着方孟那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景走了。 走的时候,笑意一直挂在脸上从未消散,那双腿,都快蹬冒烟,好像有条恶狗在他屁股后面追他似的,若不是地心引力,他怕是要直接飞天去了。 方若臻摇头失笑,金景也这么大了,竟然还留有童心呢。 颜修勃还沉浸在那惊艳的字体中没有回过神来。 方若臻对他道:“颜将军,颜姑娘,既然金兄答应为你们脱罪,那你们就在方府安心住下吧,方才失言,还望海涵。” 不知是不是刚才方孟那首诗打动了颜修勃,他平和的说道:“方大人言重了,我父女与方大人非亲非故,能不驱赶我二人就已经非常感激,就如同方公子所写‘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我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当年之事,是对也好,错也罢,我已经不在意了,至于皇上要如何处置我,任由他去吧。” 言语间,早已不复此前的锋芒。 “颜将军能有此感悟,令方某钦佩。” 此时的颜修勃,就像是一个卸下了天大的担子,重新恢复了当年的锐气。 见他们父女离开正厅,方若臻便问道:“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师父没跟你说吗?”方孟好奇问道。 白小明可是只听方若臻的命令。 “他当然说了,不过他所知不多,还要你来补充。” “爹,那您也得跟我说说,你此前查到了什么?” 此事方孟牵涉颇深,方若臻也没有瞒着方孟,将他的布置和盘托出。 听完,方孟愣了半响,痴痴道:“所以,展羽是你的人?” “你以为龙门镖局能成为大风第一镖局,真是靠着他自己?没有朝廷暗中扶持,龙门镖局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如此迅速。” “龙门镖局只是朝廷拉拢江湖人的一个小小的手段罢了,学武之人本就不安分,若是再不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活计,那江湖岂不是又得乱起来?至少成为镖师既能赚钱养家糊口,还能发泄他们那无穷的精力,两全其美。” “爹,”方孟笑问:“这该不会又是你想出来遏制江湖人的法子吧。” “正是我。” 我靠,怪不得别人说你是奸臣呢,就你这样动不动就一个阴谋诡计丢出来,防不胜防啊。 不对,方孟忽然想起那日出丑的一幕。 “那为什么你不早一些出现?害得我差点被人弄死。” 哪有这么做爹的,他气呼呼的质问道。 “你还真以为是秦元给我通风报信?我早已让怨鬼潜入在人群之中,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局面,谁知我低估了若格这孩子的武功,等收到怨鬼的信之后,已经晚了。” “展羽那王八蛋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方孟对于当日展羽的所作所为还耿耿于怀:“原来是朝廷的鹰犬,我呸。” “你被绑走后,发生了什么?” 方孟将之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真没想到,此事的起因竟然是因为狄家。” 方若臻听到前因后果,不由感慨万千。 “爹,当年狄家为何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方若臻道:“当年一事,说不清谁对谁错,要怪只能怪狄家势大却不知道收敛,若是不将狄家除掉,皇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所以,狄家的结局是必然。” “那也用不着斩尽杀绝吧。” 方孟道。 狄家的事迹他有所耳闻。 大风的将门世家有两个,一个是长年镇守在边境的席家,另一个则是五代为将的狄家。 前者与蛮戎交战数十年,战绩斐然,力保大风边境不失,是大风的擎天白玉柱,也是所有大风百姓只要提起来就会肃然起敬的将门。 为了抵御蛮戎,席家牺牲了太多,可谓是满门忠烈。 至于狄家,虽然也极具威望,但是无论是从战绩还是对于大风的重要性来讲,都无法与席家相提并论。 相对来说,席家不在乎荣华富贵,而是注重整个国家,但狄家,则是开始有些向世家那方面发展。 陆正年将他们铲除方孟理解,但是男丁全部处死,却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那是狄家自寻死路,本来皇上念其对大风的功劳,多次隐晦表达让狄家不要太过于放肆,但是狄家却认为,政权更迭,正是夺取利益的时候,根本不将皇上的话放在心里。“ “皇上虽然登基不久,但他却将狄家记在了心里,过了几年,狄家安插在宫内的势力被慢慢清理,对于狄家,皇上准备找些借口将其罢免,谁知,在得知皇上有此念头后,狄家竟然密谋宫中的党羽,发动叛乱,结果当然是失败,但也因此连累了整个狄家,叛乱可是罪无可赦的滔天大罪,皇上没有将狄家女眷一同处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原来其中还有这番隐情。 那狄家还真是找死,被猪油蒙了心,竟敢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落得如此下场,一点都不冤。 想来张麓也是清楚的,所以,他对于为狄家报仇,并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如今他的地位已经算是位极人臣,看待事物也不再浮于表面,他走上这条路,大多是被凤姨裹挟的无奈。 第二天。 方孟被一声声大喝声吵醒。 他全身都是起床气,心中压抑的怨气鬼遇见都要避让,他不耐烦的打开房门,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颜修勃正在院内练武。 也不知道这货哪里找来的一把长枪,方孟竟然都能看见残影。 惹不起惹不起。 他轻轻关上房门。 不行,得找白小明学武。 不然的话,自己一个菜鸡人见人欺,挺没面的。 “少爷,有人找你。” 云儿进院子大喊了一声,然后又吧嗒吧嗒的跑了,也不管方孟听没听见。 这么早就找自己,谁啊? 不可能是金景,这家伙是一个热爱工作的工作狂,不到散值是不会来方府的。 算了,管他是谁,去看看不就得了。 “颜伯父,这么早就练着呢。” 颜修勃可是他认准的未来岳父,态度不能差了。 “方公子,没想到你一个文人也能这么早起床,真是难得。” 这话怎么感觉带刺呢。 方孟狐疑的看了一眼颜修勃,见他表情坦然。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第60章 给你个锤子 “方公子,不辱使命,您要的东西,小的已经给您打造好了。” 方府门口,一个满脸黝黑的汉子憨憨一笑道。 “多谢了朱师傅,六两银子给你。” 方孟从钱袋里面掏出六两银子递给对方。 朱师傅喜滋滋的将银子放入怀里,然后推着独轮车走了。 “先把东西拿进去。” 方孟吩咐守卫道。 两名守卫一人抬着一个物件,其中一人好奇问道:“少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 “武器。” “少爷别说笑了,这东西这么沉,拿起来都费劲,怎么可能是武器。” 方孟笑道:“你们还别不信,这玩意还真是武器,不信的话,等会你们看着就好,人家不仅能拿起来,还能将这种武器用的出神入化。” “少爷吹牛,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那你就等着。” 方孟看了一眼,厨房没人。 李若格想来是经过昨天的弥补之后,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时应当还在睡觉。 方孟来到院子,苏静舟和颜师昭同样起床,正坐在石桌旁聊天呢。 他一看到颜师昭就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颜姑娘,早啊。” 方孟打了声招呼后,毫不客气坐在颜师昭的对面。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颜师昭的盛世美颜,直看的颜师昭面红耳赤。 见他如此露骨,苏静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方公子,这么早,你有何事。” “哦哦,”方孟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些失礼,便道:“我是来找若格的。” “若格姐姐还未起床,你可能要稍等一会了。” 又要等人,方孟最讨厌等人了,他不满道:“都是练武之人,人家颜伯父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练武,这家伙竟然还在睡觉,连我们这些不练武的人都不如,不行,我得把她喊起来,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 他想到做到,直接敲门:“起来,快起来……” “咻” 一双鞋子直接将门穿透,擦着方孟的耳边飞了出去,那凌厉的劲风将方孟的领子都吹起来了。 “我靠,你还敢动手,赶紧的,有好东西给你,再不起来东西没了。” 送礼都能被人嫌弃,方孟都要被李若格给气炸了。 “什么东西?” 一听有好东西,李若格很快就打开门。 那张小脸上满是怒意,跟刚才方孟起床的时候一模一样。 方孟示意两名守卫:“你自己看。” 李若格撕开表面上的麻布。 一道金灿灿、闪瞎众人狗眼的金瓜锤出现。 “锤子?” 李若格当即将一对金瓜锤拿在手里把玩,不停地抛向空中试试手感。 “手柄好舒适,重量也刚好,”她惊喜不已。 不停地的抚摸着锤身。 废话,能不舒服嘛,方孟设计之初,就是按照人的双手来做的贴合设计,这样的金瓜锤,他敢保证世上只此一把。 两名守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金瓜锤有多重,他们可是有亲身体会的,至少五十斤往上,两个加起来,一百多斤,就这么被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当玩具一样丢来丢去。 他们此时这才知道,方孟刚才说的不是假话。 方孟一直将此事放在心里,为了打造这一对金瓜锤,他可是跑了好几个铁匠铺,才找到会这门手艺的朱师傅,并且出了高价打造费。 金瓜锤单单材料就用四五十两黄金。 所以,这对武器的最终成本,足足五百两银子往上。 当然,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他一直没忘,李若格还有一千两黄金放在方府呢。 他也就出了手工费而已。 看着李若格爱不释手的模样,方孟眼珠子一转,一个馊主意冒了出来:“想不想试试威力?” “想,”李若格毫不犹豫:“你来做我的对手吗?” 我擦。 这还是我给你打造的呢,你就这么忘恩负义的? 再说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也好意思? 方孟都快被李若格的脑回路搞蒙了:“你可别找我,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好对手。” “哪里?我去找他。” 李若格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方孟很是欣慰。 “走,就在我的院子里。” 没错,方孟给李若格找的对手就是颜修勃,谁让这他大清早扰人清梦的,但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他肯定是不会亲自下场,但是让李若格教训教训他,还是没问题的。 他要是输了,那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找不到自己身上。 “走走走。” 李若格拽着方孟的胳膊。 方孟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似的,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力,这也坚定了他要找白小明学武的信念。 “颜姐姐,我们也过去瞧瞧?” “好啊。” …… 昨日想通了许多事情,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这种状态被带到了武学之中,颜修勃感觉自己的武功强了不少。 原本迟滞的招式,今日竟然开始融会贯通。 枪尖就像是一条毒蛇,不仅出招快,攻击落点也极为刁钻。 “叮” 一对金瓜锤入场,将他的枪尖磕偏。 “大叔,我们练练。” 李若格说着,手里的动作却不慢。 颜修勃见状,也感觉有些手痒,本就想检验一番自身的实力比之前如何,此时正好有个对手喂招,他求之不得。 二人随后便战在了一起。 “颜姑娘,你觉得,谁会赢?” 方孟又凑到颜师昭身边。 “若格姐姐的武功我并不清楚,所以我也无法判断,但是我从小见我爹比武没输过。” 颜师昭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是从她自信的语气中,就能感受到,她对于颜修勃的信心。 方孟对于她的话很诧异。 虽然知道颜修勃很强,但那是战场上,战场厮杀与单挑有很大的差别。 前者注重大开大合,对身体和力量相对来说要求更高。 单挑则不一样,招式和身法才是关键。 若是颜修勃真的能两者兼顾,那他绝对是一个世所罕有的战斗天才。 即便这个天才的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 颜修勃和李若格的战斗很快呈白热化,他们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颜修勃正值壮年,体力充沛,而李若格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身体这方面,吃亏许多。 许久之后,随着李若格体力不支,最终败下阵来。 虽然战败,李若格的精神却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大叔,你厉害。” 李若格对这颜修勃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 颜修勃却被李若格夸赞的有些惭愧,自己仗着身强力壮才赢,有些胜之不武。 “小姑娘,你的武功也很厉害,像你这个年纪就能有这个实力的,我平生仅见。” 颜修勃也不吝赞美,当然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此前他并没有与狄香雪交过手,自然不知狄香雪的武功与李若格不相上下。 结局皆大欢喜,只有方孟的心情有些不好。 他没想到,颜修勃的武功竟然这么强,连李若格都没能在他手里讨的便宜。 第61章 反击伊始 吃过午饭,方孟正在书房练字,颜师昭对他的书法非常好奇,于是在一旁研墨。 许久之后,一名家仆回来复命,将这个美好的气氛打破。 “少爷,我查到了。” 方孟放下毛笔:“说。” “那周知今日上午强抢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的爹娘去京兆府告状,但是京兆府前去周府寻人,却被周家人以没有凭证为由,将京兆府拒之门外,王大人也无计可施,只能悻悻打道回府。” “那女子的爹娘如今在何处?” “小人将他们带到府里了,他们本不愿,毕竟少爷也知道,咱们老爷的名声……他们有些畏惧,但是我说少爷你能帮他们找回女儿,于是跟我回来了。” “好,”方孟站起身来,双眼冒着寒光:“敢动我方府的人,周家也该吃吃苦头了。” 院内,一对瘦骨嶙峋的夫妇局促不安的站着。 方孟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他们那满是补丁的衣裳。 又是贫苦人家。 这周知,真是畜生不如,人都惨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要雪上加霜。 “两位长者。” 方孟率先上礼。 长者为大,这是方孟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但是他这个举动,却让夫妇二人更显失措,他们哪里受过如此大礼,而且对方还是官宦之家。 “这是我家少爷。” 仆人介绍道:“少爷,这位是白老汉,这位是李婶子。” “白伯父,李婶子。” 方孟见礼之后,便引他们来到了正厅,苏静舟和颜师昭二女也跟来了。 “二位,能否将当时的情况告知于我,我了解之后,好再做计较。” 李婶子比白老汉性子急:“方少爷,我女儿名叫白瑞芝,今年刚满十七岁,今日我们在洗衣的时候,她被周家公子瞧见,便不顾我们的抗拒将小女带走,他们人多,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那苦命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他是周家公子?你们相识?” “周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会认识我这一个农妇,我以前见过他,当时听人说他就是周家公子。” 见李婶子要快掉眼泪,方孟连忙又问道:“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旁观者吗?” “没有,小女因为长得还算周正,所以每次洗衣会引得人侧目,我实在不堪其扰,就带着她在下游的一个偏僻之处洗衣,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骚扰,没想到会竟然遇见这种事情。” 难怪王沽也束手无策,没有人证,确实难办。 这年头,人证才是破案子的关键。 仅凭李婶子的一面之词,他即便知道是周知干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只能将此案搁置。 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无凭无据,即便是方孟,也觉得很棘手。 见方孟沉思,白老汉夫妇二人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颜师昭在一旁小声道:“有办法吗?” 她吐气如兰,一股芬香直冲方孟的鼻间,这让方孟心痒的不行。 或许是因为颜师昭在一旁,方孟心中顿时有了一个计划。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他对白老汉夫妇道:“为了以防周家威胁,在令嫒救出来之前,你们就暂时住在方府,可能环境有些不太好,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就委屈二位了。” “没事没事,只要方公子能帮我们将瑞芝救出,什么苦我们都能吃,什么事情我们都能做。” 白老汉难得说了一句话。 “好,”方孟转而对苏静舟道:“苏姑娘,昨日那个玉佩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苏静舟微笑点头:“当然。” 在记忆力这方面,她的自信心强到可怕。 “好,找个玉石行,打造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我用得着。” “嗯。” “颜姑娘,跟王同说一声,安顿好二位。” “好的。” 说完,方孟便找了个机灵的家仆,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随后,他便回到了院内。 夕阳西下之时。 金景出现在方府。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方若臻并未回来。 “贤侄,贤侄,”一进门,金景就在大声嚷嚷。 方孟在院内也能听得清楚。 他从金景的声音中听到了喜悦。 方孟同样心中一喜,看来事情妥了。 “金叔叔,看您这表情,想来是好消息,”方孟迎了出去,就看见金景正要走进正厅,他手上拿着一卷金黄色的布帛。 是圣旨。 方若臻书房内有不少,方孟认得。 “哈哈哈,”金景朗声大笑:“当然是好消息,我就说你小子小瞧我了,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多谢金叔叔,”方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子,颜师昭父女就不用离开方府了。 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你小子的心眼就是多,这下,你就有充足的时间与人家小女孩你侬我侬了,”金景调笑道。 “没有没有,”若说别的,方孟的脸皮不会如此之薄,但是谈及颜师昭,他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男孩一般,被人调侃两句就面红耳赤,跟猴子屁股一样。 “行了,咱们之间也不用焚香沐浴,直接接圣旨吧。”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压根没提颜修勃的名字,只是将方孟在刺杀一案的功劳直接抹去,算是不奖不罚,唯一令方孟一头雾水的是…… “这个天下文会是什么玩意?为什么让我去参加?” “这天下文会每五年举行一次,乃是除蛮戎之外的六国最顶级文人之间的盛会,这些文人博取众长,完善己身,以期让自己在文道上面更进一步。” “取长补短,当然是最好,但是我想其中并不是这么和谐吧。”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方孟没那么单纯,天真的认为这所谓天下文会就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诗词文章,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场面。 这些顶级文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自认为自己天下第一的二愣子,即便是世界末日了,恐怕他们的那张硬嘴依然能够撑起一片天来。 “那是自然,毕竟是文会,肯定要有一些彩头。” “什么彩头能吸引这么多才子?” “黄金万两,圣人字帖。” 方孟失望,好歹是天下间的盛会,就这? 说好的读书人的心气呢? 用钱来考验文人,哪个文人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圣人字帖,或许别人会趋之若鹜,但是方孟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方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金景早有预料,他道:“还有一物,你一定感兴趣。” “哦?”方孟好奇道:“什么东西?” “古时流传下来的驻颜丹。” “啊?”方孟猛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驻颜丹?这怎么可能,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吗?” “没错,你不用怀疑驻颜丹的真假,多年以来,只要服用了驻颜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容颜永驻的。” 我靠。 若真是如此,那方孟怎么也要拿到。 送给颜师昭妹子,他不就成了吗。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比地球还要牛逼,这种高级货都能搞到,真是牛。 忽然,方孟注意到金景话中的另一点:“你说古时?是什么意思?”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驻颜丹的配方和炼制过程早已失传,以往的文会便是用此物来吸引天下各国的才子,所以如今的驻颜丹,世上仅存两颗,并且全部都在东卫的明家手上,准确的来说,是在当世文宗明子期手上。” 古代人究竟如何惊才绝艳,炼制驻颜丹这东西,可比什么光刻机还要难,至少光刻机研制出来了,但是驻颜丹却依然只是幻想罢了。 真是不可思议。 金景也是从年少时走过来的,太了解这些少年少女的心思,他就不信,有这么诱人的条件,方孟能忍住。 少年慕艾,为了喜欢的人,别说区区一个文会,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我去。” 这一刻,方孟无比的坚定。 第62章 戏院计划 “但是你也不要抱以太大的希望,除了几个心智淡泊的隐士之外,到场的皆是当今文坛的佼佼者,不仅是你想要驻颜丹,他们也不例外,若是能将驻颜丹奉上皇帝的面前,随着而来的便是荣华富贵,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没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住,退一步讲,即便是不奉给皇家,若是能自己服用,也是一大幸事。” “按照你的话说,所以我的对手很多了?” 金景点头:“那是自然,每个国家都会派遣上百名文人,他们单独拿出来,都是数一数二的文坛大家。” “呵呵,无所谓是谁,我会将驻颜丹带回了。” 方孟霸气侧漏,好似那枚驻颜丹已经唾手可得。 他好像看到颜师昭拿着驻颜丹笑盈盈的模样了。 金景眼见方孟上钩,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微笑。 皇上并没有强制性要求方孟参加文会,所以只要方孟不同意,那金景也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这个千万阁,皇上为什么要给我?我哪有时间去经营青楼。” 金景道:“虽然你的功劳被抹平,但是若不赏赐你一些东西,免不了被知情的大人们诟病,恰好千万阁已经是无主之物,皇上决定将其赐予你,算是奖赏了。” “皇上这是借花献佛啊,而且我还不能不承他这个情,真是好算计,果然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皇帝也是。” 方孟不满吐槽道。 “贤侄慎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千万阁虽然没了花魁,但是规模摆在那里,日进斗金都算是少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哼哼,”方孟随意道:“算了吧,我才没那个精力去管呢。” 金景没好气道:“谁让你去管了,随便找个亲戚,交给他来经营,就凭你爹的名声,谁敢蒙你?你说是不是。” 方孟忽然想到:“金阳倒是挺喜欢去逛青楼的,要不然将千万阁交给他,您看怎么样?” “你做梦,”金景当即怒道:“我儿将来要入朝为官的,你休想将他拉进这些欢乐场。” 这个时代,阶层明显,士农工商,士的地位最高,商为最底层,即便商人的财富再多,在金景的眼中,也无法跟一个七品芝麻官相比。 金阳的才华肉眼可见,即使皇上也极为欣赏,有了这些做铺垫,日后通过参加科举跻身于庙堂毫无压力。 而方孟竟然想将他拐去做商人,也就是金景的脾气好,否则直接给方孟一脚,让他尝尝香港味道。 这大叔,太激动了。 方孟抹了一把脸,笑道:“说说而已,别当真,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好的人选。” “谁?” “苏姑娘。” “让一个妙龄女子经营一座青楼,你让她日后怎么见人,日后怎么找婆家?亏你想得出来。” 金景还以为方孟真找到一个好的人选,没想到却是苏静舟,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嘛,哪有这样做事的。 “谁说要我要经营青楼了。” “什么意思?千万阁不就是一座青楼?” “你们啊,目光太短浅,青楼这种皮肉生意能赚几个钱,我要把千万阁转型,成为一个戏院。” “戏院倒是不错,咱们东市那边有几家戏院生意都很好,只是并不赚钱,你这个想法有点悬。” 金景并不看好。 方孟暗道你知道个毛。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市场。 这世界的娱乐节目非常匮乏,若是将话剧抬出来,不仅能赚到大批票子,还能将一些女子捧起来,届时谁家办个宴会请她们过去,不给个千八百两银子,都跟我滚一边去。 这也就是变相的商演了。 “我的戏院跟他们的那张咿咿呀呀的不一样,我才不唱戏呢,而是写好话本,然后在台上演出,一个个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故事呈现在所有人面前,那该是多么吸引人。” “话本?”金景惊讶道:“你要上市面上收集话本?” “那些话本都过时了,我要自己想,自己写。” 方孟压根就看不上这个世界的话本,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样,全是富家女子与穷书生私奔的剧情,方孟都要吐了。 哪有《梁祝》这种感天动地的感情故事好看。 而且方孟脑海中还有很多呢,比如《孔雀东南飞》《西厢记》《桃花扇》之类的,这些经典爱情故事一旦呈现出来,他就不信没人看。 再不济,他搞一些神话故事,什么《牛郎织女》《杨戬劈山救母》《哪吒闹海》都可以。 当然,要注意舞台效果,话本故事还是得挑选一下。 但是总的来说,方孟这里并不缺故事。 “你自己写?”金景持怀疑态度:“你连笔都懒得动,你还写故事,如果真的,到时候给我过目。” “想得美,”方孟鄙视:“我可不写,你也别想打我的主意,我让苏姑娘写。” 金景暗道可惜,字帖没了。 “苏姑娘倒是不错。” “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就走吧。” 对于方孟的逐客令,金景并未搭理:“时候不早了,我得吃个晚饭再走。” 这脸皮厚的,方孟都无力吐槽了。 他扭脸找到苏静舟。 “明天开始,你就去你哥那边,将借贷记账法交给你大嫂,然后赶紧回来。” 苏静舟在与颜师昭讨论梁祝的剧情,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增补的。 闻言诧异道:“为何如此急切?” “皇帝将千万阁给我了,我需要一个人去管理。” “你让我去青楼做老板?”苏静舟傻眼了,语气中还有一丝愠怒。 “现在是青楼,日后就不是了。” 于是方孟将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一遍。 苏静舟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尤其是听到方孟要将《梁祝》排练成话剧,顿时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我写的话本能演给别人看。” “当然,正好你也写完了,若是就这样一直束之高阁,岂不是可惜。” “太好了,”苏静舟振奋道:“好,千万阁就交给我吧,我明天就过去。” 可惜,她的情绪起来了,却被方孟浇了一盆冷水:“你想得美,前期还有许多准备要做,没有两三个月根本无法开业,但是这段时间,你倒是可以先将那些姑娘集合起来先排练,这样等千万阁装修好,就能直接上台表演。” “还要这么久,不能快一些吗?” “精益求精,咱们做的是长久买卖,必须要在装修上面花功夫。” “好吧,”苏静舟有些失落。 “不过你这段时间可以再写一些话本出来。” “不是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了吗?” “那也不能只靠这一个话本撑着,那得多单调,观众没多久就会腻的。” “好吧,那我该写什么?” 于是,方孟将《孔雀东南飞》和《西厢记》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当方孟离开时,颜师昭那双星眸红红的,苏静舟作为一个很感性的女子,已经在以泪洗面了。 唉,作孽哦。 下次还是找点结局比较好一点的故事吧,不然这样下去,苏静舟这孩子都要哭死。 第63章 沸沸扬扬 翌日。 明京城出现了一个流言。 “方若臻无视王法,做出强抢民女之事。” 这个流言是昨日出现的,起初还只是在小部分人群中传播,但是到了今天,却传的满城皆知。 方若臻在民间的风评本就一塌糊涂,但那时他并没有损害百姓的利益,所以即便是对他唾弃,但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而此次则不一样,此事一出,代表着方若臻终于要将魔爪伸向百姓。 这让百姓惶恐不安。 一时之间,声讨方若臻的舆论爆发。 外面的议论也传到了方府。 这种事情仆役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这么多年,方若臻是一个什么人他们也大抵了解,别说强抢民女,他连一个女子的手都没有碰过。 所以即便外界如何声讨方若臻,方府却还是按部就班,根本不为所动。 “这就是你的计划?” 厨房内,颜师昭小口的吃着饭,微笑道。 “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方孟献殷勤的给她倒了一杯汤道。 这个举动惹得颜修勃一阵愠怒。 他不是傻子,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方孟这小子不遗余力的要将他们父女二人留在方府,其目的竟然是要把他精心呵护了十六七年的好白菜给拱了。 我这个做岳……老子的还在呢,你就这么露骨的勾搭我女儿,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颜修勃一看此情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愤恨的将悲愤化作食欲,丝毫不客气的将桌上的食物清扫。 这可就惹恼了李若格这个饭桶。 两人差点没直接在饭桌上掐起来。 “哪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将自己爹的声誉也算计在其中,”苏静舟不咸不淡的在一旁说道。 “没办法,这个案子人证物证都没有,只能出此下策,我也是被逼无奈,”方孟呵呵一笑道:“再说了,我爹能有什么声誉,如果人人喊打也算的话,当我没说。”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颜师昭好奇的问道。 对于颜师昭的要求,方孟一向不知道拒绝是何物,他道:“虽然外界传的沸沸扬扬,却也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拱火,让这把火烧的越大越好。”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颜师昭还是不明白。 “周家是权贵,一般人想要搜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京兆府,也没有这个权利,只有皇上亲自下令,周固才不敢不遵。” 颜师昭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道:“所以你这么做,是要闹到皇上那里?” “颜姑娘所言不错,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此事闹大,最好是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事情闹的越大,到时候周家所要承受的罪责也会更大。” “可是……你为何不直接把矛头对准周家,反而是对准了自己,这有什么用呢?” 对于苏静舟的疑问,方孟笑道:“若是如此,周家就会有所防备,很有可能会提前将人送走,届时即便是皇上下令搜查周府,那也只是扑个空。” 苏静舟和颜师昭恍然大悟,颜修勃也是一脸赞同。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将这种民意转嫁到周家身上?” 方孟自信一笑:“这就是我为何要将白老汉夫妇留在方府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让白老汉夫妇出面,指认周家?” “没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要白老汉将真相说出来,那周家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周家得到消息,也为时已晚,如此一来,周家为了自己的声誉,不敢对白老汉一家如何不说,说不定还会日日祈祷白老汉多活些时日。” “但是他们若是死不承认,说白瑞芝是自愿的,那该怎么办?” 苏静舟担忧道。 “所以,就看你的了。” “我?”苏静舟一脸懵逼:“我也没办法啊。” “你这么笨,没让你想办法,”方孟气恼道:“我说的是那块玉佩。” 苏静舟被方孟打击了一句,正欲反驳,但听到之后的话,忽然回过味来:“你是要栽赃?” 这妹子还真是不肯吃亏。 这就还回来了。 方孟闷闷道:“这哪里是栽赃,你说那玉佩是不是周知的吧。” “是,但是……” “没有但是,让周知主动承认罪行,就得靠这块玉佩,你多花点钱,让玉石行尽快打造出来,最好是明天就拿到手。” “好吧。” 方孟呵呵一笑:“届时有白老汉一家的指控,和这块玉佩为证,周知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周固那个老东西说不定也得在皇上那里吃瓜落,即便是训斥几句,那也能出一口恶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要让百姓对我爹产生愧疚的心理,毕竟他们辱骂了我爹这么久,最后发现我爹是被冤枉的,对我爹心中难免有愧,这样,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这算是这些年他们对我爹出言不逊的利息,也是间接给他们提一个醒,人云亦云要不得。” 原来,方孟还存着为父亲的出气的目的。 也是,这么多年,方若臻明明没有祸害过一个百姓,但是他却被百姓骂成了狗,方孟作为儿子,为父亲出出气,也是应该。 颜修勃摇头叹道:“你小子心眼真多。” “多谢颜伯父夸奖。” 苏静舟却没有那么乐观:“就是不知道你这法子管不管用。” “放心吧,我有做好备用措施,若是事情没有按照我设想的方向发展,我会及时纠正过来。” 中午吃过午饭,守卫来报,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方孟嘴角微扬,心知时机已到。 他径自来到府门口。 此时的方府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 他们指着方府破口大骂。 “真是丧尽天良,方若臻这大奸臣祸国殃民,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他吗?” “皇上对他极为信任,别说只是抢了我们的女儿,就是杀了我们,他也不会有事的。” “真是灾祸临门,为什么方若臻这样的恶人还能活着?老天无眼啊。” “这就是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 “今日方府必须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就不走了,我还就不信了,真没人治得了他。” 见到这喧闹的一幕,方孟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见到方孟出现,百姓这才渐渐止住了嘲哳声。 见现场安静下来,方孟便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小子名为方孟,方若臻便是家父,今日诸位来此的目的,我已知晓,但是,我方家敢作敢当,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不会承认的,别说只是一个区区女子,我方府根本不屑于强抢,世人皆知我方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财,我相信,只要用足够多的钱财去砸,就足以让任何女子主动上门,所以强抢女子之事,并不是方府做的,大家请回吧。”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群情激愤。 这年头,人们最看重的就是名节,方孟此言,无异于是在公然挑衅他们。 但是方孟大招已出,接下来就看效果了,他没有再刺激百姓,而是吩咐守卫把好大门,他自己则是入内去了。 第64章 懵逼的方若臻 如方孟所料,他的一番话触动了百姓的神经。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守在方府门口,而是成群结队的前往京兆府讨要说法。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王沽作为府尹,对这群百姓是打不得骂不得,不然的话,有他受的。 但是随着人群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心知此事并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于是绕开人群,快马加鞭,直奔皇宫而去。 任何时候,民心都不可违。 走了一刻的时间,他才从人群中脱身。 “这得数万人了吧。” 王沽摸了一把冷汗。 后怕不已。 他却不知,方孟还在安排人煽风点火,可见这些人,并不是极限。 “方若臻那老不修的,这把年纪了,还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不要脸。” 王沽心中暗骂。 一路疾驰,马车化为跑车,没一会就抵达了宫门之外。 他是国丈,禁军将士对他自然不陌生,简单的搜查了一番后,很快便放行。 此时,陆正年正在与几位心腹大臣商量陆正希和兵部尚书人选的事宜。 得到通报之后,立即传唤王沽。 王沽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过来的。 见他这番模样,所有人都非常诧异,这老头年逾六旬,没想到还能有这个体格,真是难得。 “国丈不急,先喝口水缓缓也不迟。” 蒯正将老头搀扶到椅子上。 不得不说,苏韶的生意确实不错,都做到皇宫来了。 放眼望去,皇宫的矮桌矮凳全部焕然一新,换成了椅子和八仙桌。 “多谢蒯大人。” 王沽坐下缓了口气,这才道:“皇上,出大事了。” 所有人一震,王沽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这是一个行事稳重的长者,说话从不夸大其词,此时王沽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定然真的出事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刺杀的风波还未过去呢。 陆正年正色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王沽将自己打听到的和发生在京兆府门口的一幕讲述了出来。 话毕,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这方大人平时也没看出对女子有什么需求,为何会做出强抢民女之事?简直匪夷所思。”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其中是否有蹊跷?若方大人是被人造谣,岂不是冤枉。” “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等不明真相,不可乱说,不如传唤方大人来此,听他怎么说。” “有理,方大人是当事人,对于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听着大臣们的窃窃私语,陆正年对守在门外的将士喊道:“来人,传方若臻进宫。” 方若臻强抢民女? 陆正年只觉可笑,他与方若臻君臣十数载,方若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若是说他恋栈权位,他或许有可能会信,但是说他好女色,陆正年除非亲眼所见他光屁股跟女人滚床单,否则打死他都不信。 一个连离家多年的妻子还会惧怕的人,真没这个胆子。 没多久,方若臻便带到了。 这一路,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竟然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自己。 他当时正在审阅一个案子,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传唤至此。 “方爱卿,可知唤你来此所为何事?” “臣不知。” 陆正年道:“没想到你老而弥坚,四五十岁了,还宝刀未老,真是羡煞旁人了。” 众人哄然一笑。 方若臻更加莫名其妙了:“皇上此话何意?” 陆正年却没有解释:“强抢民女,你方若臻还真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 方若臻一副黑人问号脸。 “王大人,你跟咱们这位方大人说一说吧。” 随着王沽的叙述,方若臻越发的哭笑不得,什么鬼。 “皇上,臣冤枉。” “朕当然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事情必然有起因,为了自证清白,此事你还是你亲自去查吧,就不用麻烦京兆府了。” 王沽差点哭了:“多谢皇上。” 刚才那种大场面还历历在目,太特么吓人了,他岁数都这么大了,为了一个别人的流言蜚语,真没必要把命都给搭上去。 方若臻屁股都没坐热,就被陆正年以查案为由赶出去了。 出了宫门,方若臻的脑子还晕晕乎乎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下来一个强抢民女的帽子,这找谁说理去?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此时,他也想查出此事,究竟是谁在算计自己。 但是方孟隐藏的很深,就连散播谣言的家仆也很少露面,局面如此之乱,方若臻要在今日查到方孟身上,毫无可能。 再加上方若臻手上还有公务要忙,所以只是交代了下面的人去查,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大理寺少卿。 但是,直到晚上,下面的人也没有查到始作俑者。 方若臻也没有去理会,今天肯定是没有时间的,一切等明日说。 又过了一天。 官府未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所以民间对于此事越发的上心,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对着方府投掷碎石,吵得人睡不着。 随着知晓此事的人越来多,方孟的言辞也越传越不靠谱。 有人干脆就说出方孟直言方府即便是杀了人,也不会受到惩罚之类的骇人言论。 这就更加深了百姓对方家的憎恨。 周府。 周知听得下人来报,脸上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 “这方若臻真是个蠢货,这种事情都能被人撞见,哪像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神不知鬼不觉,还有方孟那个傻子,不愧是方若臻的种,都蠢到一块去了。” “还是少爷高明,方氏父子哪能跟您比。” “哼,事情越闹越大,方氏父子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少爷,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一下,让他们死得更惨?” 周知摆摆手:“不用,咱们不掺和,省的到时候惹火上身,而且方孟不是给他爹添了一把火,用不着咱们,我们就这样做旁观者,坐收渔翁之利,反正方家注定逃不过。” “少爷,我听说皇上将此事交于方若臻调查,您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转机?方若臻的名声本就不好,此事一出,大理寺卿的位置他是别想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是升不了官吗?就不能将方若臻削官罢职?降为平民?” 周知敲了对方一下:“想什么美事呢?方若臻是什么人?你以为他是阿猫阿狗啊,他在皇上的心目中,比我爹的地位都重要,为了区区一名女子就将他一撸到底,是你傻还是皇上傻?能堵住方若臻的擢升之路就已经烧高香了。”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万福酒楼方孟羞辱自己的一幕。 方孟,就凭你,还想跟我斗。 做梦。 第65章 搜查 “双腿岔开绷直,腰不要弯着,稳一点。” “师父,您直接教我怎么打架就好了啊,练这些干什么?” 方孟突然理解当初云儿为什么练了几天就没练了,原来练武真的很痛苦,这一大清早就要起床不说,还得苦逼扎马步。 “你以为练武真这么容易?根基必须要打牢,不然的话,还学什么高强的武功。” 白小明本就不愿意收方孟这个徒弟,在他看来,方孟的资质太差了,根本就不是学武的料子。 再加上方孟快十六岁,年龄也比较大,未来的成就非常有限,充其量就是一个三流高手,他最中意的还是李若格,只是这孩子已经拜秦怒为师了,他就算是眼馋,也来不及。 李若格此时正在一旁看方孟的笑话。 “笑笑笑,笑个屁,苏小姐都去你家了,你怎么不回去呢,”方孟气恼不已,直接对李若格吼了一句。 李若格从来不惯着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根竹子丢了过来:“我喜欢笑喜欢在这里,你管不着。” 她的力气大得很,方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登时疼痛难忍,正要抚摸被砸中的部位,却见白小明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好似自己一动,就要受到他的训斥一般,无奈,方孟只能放下这个心思。 “师父,要顶不住了,”没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顶不住也要顶,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你还嚷嚷着练什么武?还不如早早放弃。” 白小明板着一张脸,冷冷道。 算了。 方孟感觉自己有点自作自受,好好的当自己的官二代不好吗? 非要找不自在,现在好了,摊上这么一个师父,日后有的苦头吃了。 中午,方孟是被颜修勃搀扶着去厨房的。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根本使不上力。 若是让他自己走,他就只能返祖了。 坐在餐桌旁,方孟不停的抖动着双腿,没办法,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 白小明一上来就给自己上强度,能吃得消才怪。 看着白小明吃着自己特地教给张婶的锅包肉,他感觉有点亏。 奇怪的是,白小明吃了两碗饭就没动筷子了,反观颜修勃和李若格,尤其是后者,那饭量,简直恐怖。 颜修勃相对来说还算好一些,至少吃了五碗饭之后便不会再吃了。 难道自己未来神功大成也要成为一个饭桶? 方孟胡思乱想道。 “少爷少爷,”家仆叶天慌忙跑来。 “什么事?” 对于这个名字比自己更像小说主角的仆人,方孟非常满意。 叶天不仅做事机灵、腿脚利索,人也老实。 也是,能进入方府的,就没有几个人品差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方若臻这只老狐狸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多年。 “好多人,比前天还要多。” “不管他。” 自从前日方府紧闭大门,任由舆论发酵以来,方府门口每日都会有很多人围着。 “不是,宫里的公公进不来。” “什么?” “有位公公拿着圣旨,说要彻查府里,找到那名被老爷掳来的女子。” 方孟闻言一喜。 终于等到了。 他想要站起来,却忽视了自己的双腿此时的状况,双膝一软,正要倒下去。 幸好坐在他身边的颜师昭有眼力劲,将他拉住。 享受着一双柔夷在自己身上的美妙瞬间,他忽然想故技重施一次,但是看到颜修勃那双审视的眼睛,他只好作罢。 “你快将人迎进来,还有,让白老汉夫妇在正厅等候,今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那个,颜伯父,还请您将我背到正厅,多谢。” “好,”颜修勃手也不洗,就这么用油乎乎的双手拉着方孟的胳膊稍微一甩,很轻松的就将他搭在了背上。 看着衣袖上的油渍,方孟都快嫌弃死了。 幸好颜师昭怕他摔下来,用小手扶着他的腰间。 爽。 父债女还,我喜欢。 正厅中,一名满脸褶子的老头正在喝茶。 见到方孟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方公子这是伤着了?” 什么玩意,这老头怎么一上来就咒人呢。 一点好话都不知道说。 方孟暗自腹诽,对方正是陆正年身边的王公公。 “没有没有,就是练武练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无事便好,虽然练武,但也要注重身体,否则得不偿失……方公子,今日我来,是为了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方大人强抢民女一案,因为此案的影响很大,但是方大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个案子,但若是不及时处理好,恐生事端,所以皇上便派我还有刑部的董侍郎一同前来方府进行搜查,不知方公子能否行个方便。” 方孟正求之不得:“方便,当然方便,王同,无论董侍郎要搜查哪个地方,都要积极配合,不得阻拦。” “是,少爷。” 搜查这种脏活累活自然用不着王公公亲自动手,这位董侍郎随行,说白了,就是干这些活的。 方孟喊张婶拿出一个碟子,上面装满了锅包肉:“王公公,这是我今日才研制出来的菜品,正好您大驾光临,帮我尝一尝?” 王公公那双老眼顿时睁大了几分,笑道:“久闻方公子是一位庖厨的行家,最近风靡全城的秦家食肆推出的新菜品我也去吃了几次,那味道确实是人间美味,恨不得天天能吃得到,可惜啊,因为平日里要伺候皇上,只能偶尔吃一两次,没想到今日适逢其会,方公子竟然又有新菜品,想来味道自不用说,我是有口福了。” “王公公若是喜欢,明天……不,今天我就吩咐食肆,每日午时准备一份肉食送往宫门处,但公公也知晓,我们平民百姓入不得宫,还需公公能安排人前去接应一下。” “真的?”王公公顿时喜不自胜:“那感情好,若是每日都能吃到美味,我此生也无憾了。” “日后若是公公赏脸光顾食肆,一律免费。” “你这孩子,”王公公笑道:“真是惹人喜欢,那我也不瞒你……” 他凑到方孟耳边道:“此次皇上让我来,不仅是为了搜查一事,还有遍寻方公子墨宝的目的。” 。。。。。。 方孟无语了,这皇帝老儿怎么还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来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脸做这个皇帝吗? 当然,这是扯淡,谁敢传出去? 王公公? 还是自己? 除非活拧了,否则都不敢瞎咧咧。 “方公子的墨宝如今皇上只有一幅,而金大人却有两幅,”王公公继续道:“皇上自是不满,勒令我必须将方公子的墨宝全部拿走。” “公公,这怕是有点难了,”方孟尴尬道:“我平时写完的字,都是直接扔掉,我爹那里倒是有些,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王公公瞬间皱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方公子的墨宝,我这回宫复命,怕又要遭到皇上的训斥。” 这老家伙,真当我是小孩子啊,不就是明摆着要我临时写嘛。 “王公公不必着急,不就是几幅字帖,我人还在这里,还怕什么。” 王公公装作恍然道:“是我钻死胡同去了,那一切就拜托方公子了。” “小事,公公稍等。”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个道理方孟懂。 况且这人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皇帝那里发生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是日后能透露出一丝消息,对自己绝对受益无穷,这样的人还是交好比较好。 他倒是对太监这个职业没什么歧视的,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做这一行,不仅时刻在生死边缘徘徊,连做男人的乐趣都被剥夺了。 对于王公公这类人,他有的只是同情。 方孟去临时抱佛脚了,王公公则是开始品尝锅包肉。 刚才散发出的香味早已勾起了他的馋虫,若非顾及方孟,早就开始动筷了。 “唔,”王公公享受的闭上眼了眼睛,感慨不已道:“此等美味,恨不能天天吃到。” 这辈子做了太监,就已经跟七情六欲断了关系,他没有子嗣,自然要钱也没用,至于权利,当今皇上乃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他没这个机会揽权,如今也只有这口腹之欲才能满足他了。 第66章 周府 一炷香左右,方孟又回到了正厅。 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这老头年纪这么大了,食欲竟然还这么好,难得。 就是这玩意油腻的很,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 “公公,您收好。” 方孟将三幅字帖交予了王公公。 王公公笑眯眯的接过,看也没看一眼便放在一个长条锦盒内。 “方公子前途无量啊。” “公公过誉了,”方孟连忙谦虚。 “公公,我来为您介绍一下,”方孟将白老汉夫妇带了过来:“这两位是失踪女子白瑞芝的父母。” “哦?”王公公半信半疑道:“你竟然将那女子的爹娘都请到府里,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说吧,你这小家伙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王公公此言一出,方孟顿时赧然。 这老头不愧能跟着皇上几十年还没有爆雷的老狐狸。 经过各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洗礼,脑子就是活泛,自己只是提了一嘴,竟然就有所察觉,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公言重了,经过我的了解,强抢民女的其实另有其人,只是那家位高权重,我怕他们夫妇二人遭人报复,便将他们二人接到府里,如此一来,安全也有所保证。” “既然如此,那就向京兆府禀告,以王大人的刚正不阿,将人拿回轻而易举。” “公公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王大人也没有这个资格私闯入府拿人,或许也只有皇上的命令,才……” 王公公哭笑不得道:“原来是在等我呢,好吧,先等董侍郎例行公事之后,咱们就去会一会这位大人物。” 方孟大喜过望:“多谢公公。” “不必了,若是你所言不假,也是提高了皇上在民间的评价,这算是一举两得。” “那是自然。” 什么一举两得,这是一举三得。 待董侍郎毫无所获回来复命之后,王公公没有耽搁,在方孟的带领下,走出了方府。 见到一行人出现,外面等待已久的百姓瞬间沸腾了。 “方家终于恶有恶报,你们看,方孟那个贼子被抓了。” “不对啊,为何方孟没有被差人押着,他好像也并不惊慌?” “肯定是色厉内荏,还想着他爹方若臻来救他呢,真是痴心妄想。” “只要方孟被抓,以皇上的圣明,绝对不会轻饶了他,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但是……那个女子呢,为何没有瞧见?按理说,此时她应当会作为证人一同出现。” “难道是那位吃着蜜饯的女孩?” 李若格很好找,嘴巴不停的就是她了。 “怎么可能,你见任何一位被掳走的女子会如此悠然自得?” “那是方孟身边的那位,这女子如此倾国之貌,难怪方若臻要行强抢之事。” 这下,颜师昭也被误伤了。 方孟让她在府里待着,这姑娘却不听,非要亲眼见一见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收尾。 “那也不对,这女子神采奕奕,丝毫没有被掳走的惊慌。” “那到底是谁?” 此时,董侍郎站出来解释道:“诸位乡亲,本官已经将方府里里外外全部搜查了一番,但并未发现有陌生女子,显然方少卿强抢民女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请诸位不要轻信谣言。” “不可能,有好几人说过,方家强抢民女是他亲眼所见,此事断不会有假。” “就是,莫不是你董谯怕了方若臻?怕他的栽赃陷害?所以你就行此包庇之举?” “官官相护,呸,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 “董谯,还记得当年你落魄之时,是谁收留的你?你可不要昧着良心做事。” “欺瞒我们可以,但是你欺瞒上苍,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董谯被说的瞬间自闭。 心中大呼冤枉,我怎么就怕了方若臻了?我怎么就包庇他了? 严格来说,方若臻的官阶比他还低,他怕什么? 还昧着良心官官相护,还天打雷劈,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这年头,说实话都要被人骂。 方孟站出来解围道:“强抢民女,确有此事。” “我说什么来着,方孟都承认了,董大人还不将他抓起来?” 百姓群情激奋。 董谯无奈的看了方孟一眼,你好好站着做个吉祥物不好吗? 非要多嘴干嘛。 还嫌局面不够乱的? “别急,”方孟却从容不迫,沉声说道:“但是我没说这强抢民女的恶事是我方府做的。” “除了方府还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你休要狡辩。” “就是,方若臻草菅人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乃是我大风第一奸臣,大风百姓谁人不知?” 擦。 方孟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强忍着怒气,心平气和道:“若是你们不信,就随我来。” “不许走,今日没查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让你离开。” 见百姓将出路堵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这时王公公出面了,在他的吩咐下,禁军将士越众而出。 见到他们,百姓中顿时有人开始退缩。 毕竟禁军威名赫赫,他们可不敢以命相搏。 在禁军的威慑下,最终众人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方孟坐上马车,率先离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百姓道:“今日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有人想知道结果,那就跟着。” 其实,就算他不说,百姓也会跟着。 若不看到不法分子伏法,他们心中的这股气根本发泄不出来。 马车上,见后方密密麻麻的百姓,颜师昭不由有些担忧:“这个局面会不会不好收拾?” 方孟享受着她身上的幽香,轻描淡写道:“有什么不好收拾的,他们总不能叛乱吧,只不过是从众心理罢了,我爹这些年做了不少为人诟病的事情,本就有民怨在身,此次事情就像是一把火,将他们心中的积蓄多年的怒气点燃,这才有如此之大的声势,只要我能证明我爹并非是真正强抢民女的罪魁祸首,届时他们的磅礴的怒意就会转化为愧意,到那时,一切都不是问题,倒是周家,怕是要承受百姓的口诛笔伐了。” “坏透了你。” 李若格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不说话能憋死你?”方孟不满道。 “哼哼。” 方府与周府的距离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见到这黑压压的一幕,周府的守卫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进去通报。 “公公,能否安排一队禁军将院墙围住,以防万一。” “可。” 王公公跟周固没有私交,自然也不会刻意徇私,便安排了二十多名禁军四散开来。 很快,从周府走出两人。 “草民周妨(周崧)拜见董侍郎,王公公。” “不知二位造访有何贵干?” 董侍郎不动声色道:“有人举报你周家公子周知强抢民女,所以本官来此搜查,请二位不要阻拦。” 周妨与周崧相视一眼,二人同时摇头,前者道:“搜查府邸兹事体大,二位先入府休息片刻,我派人通知一下我大哥,如何?” “不必了,”王公公道:“周尚书公务繁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此事已经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口谕,此事不能拖延,还是尽快办好回宫复命,董侍郎,安排你的人进去吧。” “是。” 看着刑部的人在董谯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周妨向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下人心领神会,转身而去。 见此一幕,王公公并未阻拦,他有皇命在身,即便是周固亲临,也是徒劳。 第67章 栽赃陷害也能遗传 周妨将王公公引入周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从那焦急的表情中就能看出,即便他对于周知一事并不知情,周府内部也有一定的问题。 他们的表情与此前在方府中,方孟那自若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心里有鬼,一个是心怀坦荡。 王公公心中暗自感叹。 谁能想到,周固这位被人交口称赞的清官,家中竟然是如此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屋墙自不必说,就连桌椅,都是用的上好的木材,一把椅子就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家四口五六年的花销。 那名贵的瓷器,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与宫中的瓷器也没差多少。 金石玉器在周家更是随处可见。 如此奢华到令人发指,对外却一直标榜自己是一名清官。 其中暗中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反观方府,世人皆言方若臻是奸臣,是贪官,可是方府既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也没有贵重的家具,那墙壁都剥落了好几块墙皮,也没有修缮,桌椅更是市面上随处可见,普通家庭也能用得起的材质。 因为知道方若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在刑部众人搜查的时候,方府上下全然没有丝毫的紧张之色,方若臻这位一家之主,甚至连回来都懒得回来,任由他们肆意搜查。 如此虚怀若谷,也难怪皇上对他如此看重。 哪怕是有关于他自身的案子,也任由他自查,王公公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 就在董谯对整个周府进行大搜查的时候,周知和他的狗腿子正拉着一名封住嘴的女子往后门而去。 “少爷,刑部的人怎么会查到咱们府上来?这太不对了。” 此时的周知哪有此前的志得意满,他满脸的慌乱,在听得仆人的话后,他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仆人踹得后退了好几步:“你是没脑子吗?为什么王公公和董侍郎从方家离开后扭头就来了咱们这,方孟这明摆着是要搞我们周家,而且我敢肯定,这孙子绝对知道点什么,不然的话,不会这么笃定人就在我这。” 周知寒声道:“这次是皇上亲自下令,事情已经压不住了,所以我们赶紧将人转移走,等风波平息之后,再将她处理掉。” “可是少爷,刑部那群人的动作太快了,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好,这样会不会留下把柄?” 周知心烦意乱的愠声道道:“都什么时候了,一点边边角角也管不了了,到时候问起,我自然会解释,家中这么多女眷,有一些女子用的东西很奇怪吗?” “少爷说的是。” 但是,当他们打开后门,就见到四名肃然而立的禁军冷眼相对。 完了。 周知顿时万念俱灰,不过仆人却没有沮丧,他从怀里拿出两个钱袋:“各位军爷行个方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哥几个拿去喝点茶。” “你这人,还算聪明,但是你打错算盘啦,他们不会收你的钱的,”从墙上飘落下一个少女,他手里拿着蜜饯,不停地往嘴里丢。 “姑娘,我这还有,”仆人又掏出两锭金子:“给个面子。” 李若格毫不客气的拿着金子,就在仆人露出笑容时,她却将那两个钱袋一并抢了过来道:“这些钱还挺多……” “多谢姑娘的……” 仆人的话还未说完,却又听她说:“若是换做以前,够我一年饿不着,可是现在我天天吃饱肚子,所以我也不缺钱啦,唔……给你们吧。” 李若格将所有的钱财丢给了四名禁军,禁军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他们相视一眼,意思是等会再平分,随后,他们对李若格行礼道:“多谢武仪乡主。” “嗯,”李若格小手一挥,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都带走。” 看那架势,还挺有模有样的。 …… 周家正厅。 周固此时已经匆忙赶回,有他在,周妨和周崧便同时松了一口气。 “王公公,此事是否有误?我周家虽然算不上名门,但也做不出这等强抢民女之事。” 周固毕竟是正三品大员,户部尚书,毫无疑问的大风高级官员。 他的话,分量还是很重的。 王公公虽然不惧他,却也不敢再端着架子,正色道:“周尚书勿怪,我也知晓此举有所不妥,若非有人举报,我也不敢如此明火执仗的搜查周府。” 周固神色阴晴不定,说道:“王公公此举是否有些过于唐突了些?若是仅凭他人的三言两语便对一位尚书的府邸进行全盘搜索,那日后若是有人效仿,那刑部岂不是要忙的团团转?” 此话绵中带刺,意思很明显,暗讽刑部和王公公大惊小怪。 王公公也是人精,他和蔼一笑:“周尚书多虑了,此次并非百姓举报,而是方家公子,此次事情波及到方若臻方大人,这几日方若臻受到的谩骂实在太多,方府也不堪其扰,于是方公子亲自调查,寻到了失踪女子的父母,他们指认,掳走他们女儿的正是令郎周知。” “荒谬,我儿从小乖巧,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周固勃然大怒,他一拍桌案,大喝道:“这方家子只听一介平民的一面之词,便笃定首恶是我儿,这便是方若臻教出来的好儿子吗?” “周大人无需动怒,”王公公泰然自若的吹了吹茶水,慢慢道:“若是方公子所言有误,自然有大风律令惩罚于他。” “那是当然,随意诬陷一名朝廷三品官员可是大罪,若是不加以惩戒,那置我大风律令于何处。” “周尚书可能要失望了,”方孟施施然走了进来,休息了一会,他的双腿恢复了一些,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些晃晃悠悠,好在有颜师昭的搀扶,他并未倒下,在他身后,是白老汉夫妇,方孟对周固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方孟,见过周尚书。” “我识得你,那日宫宴你确实扬我大风国威,但这并不是你肆意诬陷官员的理由,”周固的脸色不好,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今日若是没个说法,我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周尚书不急,说法已经来了,带上来吧。” 片刻之后,走进来一行人,正是李若格和那几名禁军。 看着脸色黯然的周知,周固心里一个咯噔。 难不成,自己儿子真的做得出这等事来? “女儿,”李婶子凄厉的喊声惊醒了周固。 他看着抱头哭泣的母女二人,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方孟将一家子请到一边后,对周固道:“周尚书,此事已明,据禁军所说,刚才令郎和这个恶奴便是与白瑞芝在一起,并且白瑞芝还被他封口,这应当不是在玩耍吧,当然,周尚书也可以怀疑禁军是否有虚言。” “是与不是,待我询问一番后,再做定夺,”周固虽然心中已经确定自己的儿子背着自己干出这等恶事,但是为了周知日后的前途着想,他必须寻找破解之法。 至于方孟所言禁军说谎,他可不敢,这涉及到皇上,他就算有豹子胆,也不够皇上掏的。 “起来,看着我,”周固大喝,周知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满眼都是恐惧之色。 “说,你与这女子是否相识?” “不不……不相识。” “不相识?那你为何会将她带入府内?” 方孟嗤笑,这周固还妄想为周知开脱呢,好在他还有杀手锏在手上,倒也没有揭穿周固,任由他们父子在演戏。 周固可不好对付,王公公看了一眼方孟,见他饶有兴致的观察这一幕,心中一松,刹那间便明白了,这孩子应当还留有后手。 “带入?”周知听到自己父亲的话,猛然抬头,见周固虽然一脸的严肃,但是神色之间却略有古怪,当即心领神会:“是她自愿的。” “她与你不相识,为何会自愿与你一起?” “我给了她钱,她便跟来了。” “你胡说,”白瑞芝用撕心裂肺的哭腔喊道:“是你强行将我掳来。” 周固并未理会她,继续询问周知:“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 “在街上。” “可有人看见她是自愿跟你走?” “没有。”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方才你为何要将她的嘴封上?” 周知一愣,见周固敲着手指,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而已。” 周固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微笑。 没有人证,周知怎么说就怎么样,谁敢怀疑。 “方公子,事情已经明了,怕是你被那老妪欺骗了,她说她女儿被掳,我儿说她女儿是自愿,没有人更多的人证的情况下,都是空口无凭,我看此事便罢了,你看如何?” 董谯却嗤之以鼻,很明显周固在混淆视听。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他却来这么一出死缠烂打,无非就是想洗脱罪名。 王公公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放下茶杯:“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我等也不打扰周尚书了。” “且慢,”方孟喊道:“周公子,那日白姑娘挣脱之时,你丢了一件东西,经过我几番寻找,终于找到了。” 他拿出那块玉佩。 周知脸色大变,整个人瞬间被恐惧侵袭,全然忘了玉佩此前便已经被打碎,他激动的说道:“不可能,那日在溪边,我检查过并未有任何遗留,我的玉佩为何会在你手里?” 妥了。 方孟哑然失笑:“董侍郎,抓人吧。” 周知太过于激动,周固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自己招供了,这让周固懊恼的捶了大腿一下,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事情已成定局,周固也不再挣扎,眼睁睁的看着颓丧的周知被董谯押走。 虽然是违背妇女意愿,但也不是大辟之罪,有周固在,周知最多也就是吃几年牢饭而已。 日后有的是时间斡旋减轻刑罚。 王公公站起身来:“周尚书,皇命完成,我也回去交差了。” 周固默然点头。 当他看到方孟的背影时,喊道:“方公子。” “周尚书有何指教?”方孟停下脚步。 “本官没想到,栽赃陷害竟然也能遗传,方大人有个好儿子。” 方孟不以为意:“不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敲门,若是令郎不做亏心事,即使我的手段再怎么高明也枉然,周尚书以为如何。” “说的不错,”周固淡然道:“希望方公子能记住此话,日后若是做了亏心事,说不定也会如今日一样,有鬼来敲门了。” 方孟嬉笑道:“多谢周大人的关心,晚辈铭记,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欢迎周大人做这个敲门的鬼。” 他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三锭银子放在茶几上。 “我方府的车夫打碎了周公子的玉佩,经过评估,值二十七两银子,这三十两银子作为赔偿,不用找了。” 临走之前,方孟还不忘杀人诛心。 周固的脸色铁青,双手紧握,他堂堂一位三品大员,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羞辱,即便是周固这样拥有极深城府的老油条也忍不住要喷血而出。 太特么欺人太甚了。 他却不知,若非他此前想无理洗脱周知的罪责,看在他的面子上,方孟也不会如此得理不饶人,至少表面上大家都能过得去。 但是他巧舌如簧,想要将白的说成黑的,那时候已经把方孟对他的尊重消耗殆尽。 第68章 结果 目送一行人离开,周妨对周固道:“大哥,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是周家嫡子,怎么说也不能让侄儿受牢狱之苦。” 周固舒缓了一下情绪,然后摇头轻声道:“此事闹得如此之大,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必定会从重判处,免不了。” 周崧的脾气暴躁,当即道:“这方若臻已经够阴险了,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也这么难对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丘之貉。” “是我的错,”周固道:“前些日子,知儿与我提及过,他将方家的车夫送进了京兆府,我本不以为意,认为方若臻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卑微的车夫与我交恶,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方若臻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儿子便代劳了,而且如此雷厉风行,如此不留痕迹,让我们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方家父子,是与我周家对上了,年初的时候,方若臻封了咱们的粮铺,今日他儿子又盯上了知儿,是认为我周家好欺负还是怎地,”周崧恨恨不已:“若得机会,一定要给方家一点颜色瞧瞧。” 相比起周崧,周妨显然更阴险一些,他对周固道:“大哥,那一对夫妻……” “不要动他们,方孟不是傻子,反而心思缜密,他已经为他们想好了后路,今日之后,若是这家人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一定会认为是我们做的,日后我们不仅不能动他们,若是遇见,还必须伸以援手,”周固摆手叹道。 “为什么?今日我周家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若是不予以报复,那谁都知道我周家好欺负。”周崧怒道。 周固苦笑不已:“若是方孟无故向周家寻衅,我周家自然可以报复,即便是皇上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干涉,但如今他是携滔天民意而来,我们若是报复,本就不占理,再加上此次将知儿抓去,也是受了皇命,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借口。” “可是……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吗?” 周妨气恼道。 “此次是我周家理亏在先,致使周家颜面扫地,但是……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方家父子就不会露出破绽,”周固面若寒霜:“你们去查一下,我周府上下,还有谁在背着我做一些不法之事,一旦发现,立即驱逐出家门。” 他不能再让方家父子抓住周家的把柄。 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可以,但是不能在方府。 “是,大哥。” 周妨和周崧立即着手办事去了。 周固眼露寒光:“方若臻,方孟,从今日起,我会死死的盯着你们。” …… “那不是白瑞芝吗?她真的被周家绑架了?” “这怎么可能,周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你们看,那不是周大人之子周知嘛,他被禁军押解着,难道此事是他做的?” “这……难道我们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方若臻?” “误会?什么叫误会,他难道不是奸臣吗?这些年他干了这么多脏事,我们骂他一顿怎么了?” “有道理,但是……想到此前我等的所作所为,我还是有些羞愧。” “兄台,你这想法可要不得,难道你以为方若臻不该骂?” “以他的名声,是应该,但是咱们不是说强抢民女之事,至少在此事上面,方若臻是无辜的。” “不该,不该,你这个念头万万不该。” “此事算是圆满了,白老汉一家团圆,也不负我们多日为其声援。” 白老汉一家出现,顿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方孟已经将其中利害关系告知了三人,所以对于方孟的安排他们并无异议,反而非常感激。 白老汉一直担忧周家会不会在事后报复,那毕竟是大家大业的周家,他们无权无势,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哪里是周家的对手,以周家的势力,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他们。 后经过方孟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只要他们在百姓面前露面走一圈,便不惧周家,如此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公公看着气势已经降下来的百姓,他对方孟道:“方公子运筹帷幄,将数万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皇上也被你算计,成为了你手中的工具……须知早慧不祥啊。” 听闻此话,方孟心中一动。 麻蛋。 尽顾着自己玩了,忘记了皇上。 王公公说的不错,自己这次还真是利用民意把皇上给算计进去了。 自古以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但凡是有人煽动民意、蛊惑人心,那都是大罪。 不仅会引起社会动荡,还会招来皇上的不满。 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当今皇上如何界定。 若是昏君,方孟此次罪责难逃。 但好在当今皇上是一位圣明之君,再加上方若臻的面子,方孟大概无事。 但此次也给他提了个醒,日后这种事情还是少做,这不是在现代社会,封建社会可是动不动就人头落地。 “多谢公公提点,晚辈感激不尽,”方孟诚恳躬身一礼。 “呵呵,”王公公笑道:“我就说你这孩子聪慧,一点就通,那记得日后做事还是得谨慎一些,不要落人口实。” “晚辈谨记。” 王公公与方孟并无关系,大可不必说这些话,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方孟自然要承这个情。 “嗯,人已经抓到了,董大人,咱们回去交差吧,皇上想必也等急了。” 目送王公公等人离去,方孟正要将白老汉一家送回,却见他们已经被百姓围住了。 方孟微微一笑,如此效果正好。 只要周家还在乎声誉,那这一家子算是安全了。 “秦哥,我们回去吧。” 马车缓缓起步。 此次报复计划虽然略有瑕疵,但结果却是方孟预料之中。 周家历经此事之后,日后行事想必会收敛一些。 就是不知道在朝堂之上,老爹会不会被他针对。 但那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谁让他是当爹的,自己为他出了一口气,多担待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家,王同立即将一纸清单交予了他。 “怎么要这么多?” 方孟看着清单上罗列的一系列数字,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少爷,这还是目前的价格,到时候这些材料价格有涨幅,还需要更多,没有办法,若是咱们慢慢来,倒是用不了这么多钱,但是您说赶时间,这就要提高收购价。” 王同解释道。 这几日,方孟让王同这只牛马去核算了一下装修千万阁的成本,也不知道这老货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人影,方孟严重怀疑他以权谋私,在千万阁胡搞瞎搞、乐不思蜀了。 “那就不要后院了,将后院下面的那个洞都给我填满,然后把戏台搭建在那里,这样不仅可以省下不少钱,还能留下屋内的空间,一举两得。” “少爷,万万不可,”王同连忙劝阻道:“后院若是没了,那吃食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看戏吧。” “跟秦家食肆合作,所有吃食由食肆提供,酒水也是一样,卖出的价格翻一番。” “价格如此高昂,客人会不会自己带啊?” 方孟呵呵一笑:“放心吧,都是体面人,为了这点钱他们丢不起这人,然后我们再找几家卖零嘴小吃的供货商,丰富一下口味,虽然都是些常见的玩意,但是价格一定要给我提起来,决不能给咱们的客人丢脸。”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人家做生意都讲究物美价廉,价格都是往死里压,你这不仅不压价,还将价格提高,这不是把客人往外赶嘛。 王同苦着一张脸,有心要跟方孟讲讲生意经,但是见他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颜师昭也发出了疑问:“你这样做,真的会有人去看戏吗?”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等着吧,只要戏院开起来,赚的钱比食肆和木行赚的加起来还多,到时候我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你保管。” 颜师昭浅笑道:“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到时候再说。” 第69章 第一笔分红 晚上,方若臻散值回来,看向方孟的眼神中充满了古怪。 方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也没理他,今天难得金景没有跟来,他直接给方若臻喂了一嘴锅包肉之后,后者自动将一肚子话给憋了回去。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翌日清晨,王公公又来了。 这次他不是来蹭饭也不是来查人的,而是来宣读圣旨。 陆正年果然是个小心眼,方孟猜得没错,自己算计了他一次,竟然被安排到大理寺的监牢中当值。 他一个不到二百个月的孩子,放在现代,还没有到上班的年龄,却当起了童工。 在地球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惨。 靠啊。 封建社会真该死。 最令方孟难受的是,明天就是当值的第一天,直到书院开学为止。 这好不容易刚把颜师昭妹子留下,还没来得及增进感情,就要被棒打鸳鸯,方孟心中将陆正年骂了一万遍。 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但是方孟也知道圣命难违,只能遵旨。 他却不知道,此次事件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至少周家已经被人骂成了狗,周家人都不敢出门了,以至于周家上下无不对方孟恨之入骨。 好在距离长月书院开学没几天,方孟忍忍也就过去了。 送走王公公,方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颜师昭走了过来,劝解道:“你不必如此气馁,虽然这是惩罚,但是你往好处想,这何尝又不是皇上对你的宠爱呢?换做别人,早就拉去杖责了。” 不得不说,颜师昭说的有道理,但方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九九六福报他早就受够了,本以为成了官二代就能摆脱这种日子,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救人竟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就在这时,苏静舟回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苏韶。 “方公子。” “苏大哥请坐,”方孟招呼着:“你这个大忙人,今日为何有空造访方府?” 最近,苏韶的木行可是蒸蒸日上,即便是方孟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别人口中经常能听到木行的消息。 自从苏韶造出独轮车之后,他就在明京城打响了名气,在木匠这一行当中,他成为了无人不知的人物,只因独轮车给了木匠们一条收入渠道。 没多久,餐桌一经问世,便火遍了整个明京城。 这一火,那是真的火,不像独轮车那样的几天就被人剽窃,趁着其他木匠如火如荼仿造独轮车的空档,餐桌迅速占领了各大酒楼和豪门大户。 许多人慕名而来定做桌椅,苏韶的木行也因此抓住这个时机发展壮大。 如今,苏氏木行已经成为了明京城名声最大的木行。 至于规模,还需要时间沉淀。 方孟还知道,朝廷得知独轮车便是出自苏氏木行,便下了三千辆独轮车的订单,有了朝廷认证的苏氏木行如此一来名声大振,生意越发的红火。 “给方公子送钱来了。” 苏韶看了一眼颜师昭,心中好奇,却不动声色,而是指着院子里的那辆独轮车道。 方孟方才还真没有注意到他是推着独轮车来的,但见车上不仅放置着一个木箱,还有个自己很熟悉的物件。 “你把轮椅给造出来了?”方孟惊喜不已。 苏静舟轻笑:“大哥将事情都推给其他木匠师傅做了,他一心在研究这个轮椅,但是因为轮椅不像是独轮车的结构那么简单,所以他才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苏大哥的手艺真的没的说,”方孟对着苏韶竖起了大拇指。 苏韶却摇头道:“若非方公子指点,我也做不出。” 方孟将轮椅从独轮车上抬了下来,对苏静舟道:“帮我把若格那头猪喊起来,告诉她我给她师父搞了个好东西。” 苏静舟点头去了。 方孟则是亲自坐了上去,他想试试自己所提出的功能是否具备。 没想到,苏韶的手艺竟然如此精湛,自己所提出的那些功能,苏韶竟然全部实现了,这简直太牛逼了。 这可是全木质的。 除了舒适度之外,没有任何的瑕疵。 颜师昭看到如此新奇的事物,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方孟自然不会落下她,于是将轮椅让给她,让她折腾。 看着颜师昭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就跟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方孟对着苏韶竖起了大拇指。 苏韶这才自得道:“能得到方公子的赞誉,我这些天也算是没白费。” “苏大哥自谦了,说实话,我知晓其中的难度, 所以对于这个轮椅其实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来了就,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苏韶呵呵一笑:“我们木匠也就这点本事了。” 方孟对于古代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老祖宗的智慧真不是盖的。 “喊我来做什……姐夫。” 李若格刚起床,并没有梳洗,就这样乱糟糟的出现在方孟眼前。 她正要发飙,就看到苏韶还在呢,顿时一个激灵,胡乱抹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 苏韶阴着脸:“这么晚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姐夫我没有,”李若格连忙解释:“其实平时我不是这样的,今天他不是不出门嘛,我就睡到现在。” “哼,”苏韶冷哼道:“下次记得勤快一点。” “知道了。” 李若格难得这么卑微,方孟看戏一般,却惹得被她瞪了一眼。 有苏韶镇场子,方孟才不怕她,他神气十足道:“来看看,这是给你师傅做的轮椅。” “轮椅?什么轮椅?有什么用?” 算了,方孟也懒得解释,说道:“等会去食肆你就知道了。” “方公子,这些钱你收着,木行赚了不少,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但这是咱们之前商量过的。” 箱子倒是不大,跟现代的外卖箱差不多大,方孟直接打开,里面竟然全是白灿灿的银子,足有近千两,方孟惊讶不已:“苏大哥,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 不怪方孟诧异,实在是太多了,超乎他的想象。 要知道,苏韶扩大了生产,不仅盘下了一个大院子,还招了不少人,工具之类的东西也不少添置,这其中的投入想来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是这样,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盈利了千两白银……不对,此前说的五五分账,他那边也有这么多,加起来也就是两三千两,这也太赚钱了吧。 不就一堆木质家具,赚的竟然比食肆还要多。 “其实此前我也不知道到底赚了多少,”苏韶尴尬道:“还是静舟帮我算出来的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咱们的木行也算是日进斗金了。” “苏大哥,你不仅手艺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佩服。” 方孟感叹道。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很少佩服人,但苏韶绝对算得上一个。 有能力,人品好,孝顺长辈,即便是身处深渊,也从不怨天尤人。 木行也算是上天对他的回报吧。 苏韶被方孟这个一说,还有点不好意思,他道:“木行还有一堆事,我就不多打扰了,有空了去木行看看,静舟知道地方,让她带你们去。” “好。” 第70章 轮椅 苏韶来得快,走的也快。 苏静舟虽有不舍,却也没有挽留。 按理说,苏韶的生活条件好了,接她一起生活没有丝毫压力,但是她还是选择住在方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或许是因为方府宁静的生活让她感到非常的舒服。 “恭喜你,”苏静舟对方孟道:“我听说了,事情按照你预想的那样,一点意外都没有。” 方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本来想自夸一番,但是想到明天就要去大理寺报到,他就郁闷的想要吐血。 见方孟沉默不语,苏静舟感到有些不对,她问颜师昭:“颜姐姐,怎么了?” 颜师昭莞尔一笑,将刚才圣旨上的内容与苏静舟说了一遍。 苏静舟哭笑不得:“方公子这也不算冤枉,算计皇上,这算是最轻的处罚了。” “你们这是幸灾乐祸,”方孟无言:“明明是皇上好坏不分,要惩罚也是惩罚周家,而不是我这个为民除害的好人。” “好啦,”颜师昭安慰道:“也没几天,就当是去大理寺消遣吧。” “那是监牢,怎么消遣?” “那也比你被打的下不了床好一些吧。” “算了,”方孟将坐在轮椅上玩的不亦乐乎的李若格提溜起来:“走,去食肆。” “别烦我。” 李若格晃开方孟抓住她衣裳的手,就这样用手推着轮椅来到了门口。 “你不收拾你那邋遢的形象?”方孟提醒道。 “哦对,你们等我一下。” 李若格心急,竟然还用上了轻功。 看的方孟是一阵羡慕,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到这个境界。 想到自己的师父,心中不免埋怨,只听说过徒弟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是第一次见师父也会这样。 这总是神出鬼没,自己什么时候能练的神功大成。 他却一点都不想着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昨日他扎马步都要跟白小明斗智斗勇,白小明早就气的不行,能躲着就躲着,省的盯着方孟糟心。 收拾好的李若格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在外人看来,她软萌软萌、跟个邻家妹妹似的,却绝对想不到,这就是一个人形暴龙,那对金瓜锤给人开瓢可是轻而易举。 “走吧。” 秦元早已等候多时,马车内部的空间并不算不大,坐下四人倒是没问题,就是轮椅这东西一进来,就感觉伸不开腿。 没一会,方孟就感觉有点难受,他也不管,腿一伸。 嗯? 软乎乎的。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脚尖碰到颜师昭的小腿,难怪呢。 他所穿的鞋子本就轻薄,脚尖那软软的触感非常清晰。 颜师昭的小脸刹那间羞红,偷看了方孟一眼。 方孟却没有打算就此将腿收回,但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他又不是登徒子,轻薄女孩的事情他做不出,况且这个女孩子还是自己心仪的对象。 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苏静舟又不是李若格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后者正在扒拉着轮椅的那些功能,一个简单的刹车系统都能让她玩的不亦乐乎。 苏静舟的心思敏锐,早早便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她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见颜师昭小脸通红,又见方孟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一般,津津有味。 终于,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食肆到了。 马车一停,李若格就咋咋呼呼的抬着轮椅下了马车。 几十斤的东西,在她手里轻若无物。 随后是颜师昭,她感觉这一路好久,等下了马车,她不停地用手在脸颊边煽动,好似天气很热似的。 方孟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与颜师昭不同,他觉得一眨眼就到了,时间短的不像话。 少年心性,近距离接触喜欢的人,即便是一天,十天,也不够。 见方孟下车,颜师昭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连看方孟一眼都不敢,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四周的环境。 却不知,她那潮红的脸颊根本就没有消散。 “方少爷,苏姑娘,李姑娘,这位是……” 一进去,就看到吴香在忙活。 见到他们之后,她打着招呼,手中的活计却一点都没有耽误,甚至还对客人道:“正好一两银子。” “这位是老板娘。” 方孟笑道。 此话让稍微恢复嫩白脸色的颜师昭瞬间又变得通红,如此快速的转变,让方孟都啧啧称奇。 吴香的年龄虽然也不大,但是这些天的历练,让她也懂得了一些察言观色,见状,哪还不明白自家老板是看上了这位美貌异于常人的女孩。 她心领神会的对方孟嘻嘻一笑,并未再出声。 “你忙着,我们去后面。” 吴香非常会来事,口齿清晰的喊了一声:“好嘞,老……板。” 这让颜师昭将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方孟临走时,不忘给吴香点了个赞。 这孩子,就是上道。 苏静舟嗔怒的瞟了一眼方孟,拉着异常尴尬的颜师昭去了后院。 至于李若格,她早就献宝似的嚷嚷着‘师父,我来看你了,还带了宝贝送给您’。 院内,郭颖母子三人,还有四名妇人,看来是又招人了。 一群人都在干活,没有一个闲着的。 “方少爷你们坐。” 郭颖连忙将椅子搬了过来。 那边李若格坐在轮椅上与秦怒做着示范。 “师父,你看这个还可以转弯,这里是刹车……” 得,没自己的事情了。 秦家兄弟两个围着李若格打转,他们本就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龄,此时见到新奇的事物,恨不得将李若格拉下来。 “师姑,让我坐坐呗。” 秦伦舔着脸讨好道。 他年纪小,早已忍不住了。 “不行,”李若格板着小脸,训斥道:“这是给师傅的,又不是玩具。” “我看你玩了这么久……” 闻言,李若格瞪了他一眼。 秦伦顿时不敢吱声了。 他长这么大没少被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师姑揍,关键是,他被揍了也没处说理去,他娘和爷爷都向着她,好像她才是亲生的,而自己是捡来的一样。 所以只要看到李若格发脾气,他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 “你们俩赶紧把师父抬上来。” 秦江兄弟闻声而动,将秦怒抬到了轮椅上。 秦怒稍微移动调整了一下坐姿,发现竟然出奇的舒服,他尝试着推动向前行走,竟也没有丝毫的迟滞之感。 “师父,可以后退,你后退的时候注意转弯。” 李若格见秦怒就要撞上墙面,急忙提醒道。 “好,”秦怒心中充满了喜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躺在那张略显破旧的木床上,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尽管间或也能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片刻,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默默地望着头顶上方那片洁白的天花板。 被困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就像是坐牢似的。 如今有了这个轮椅,他就能出门去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方孟,嘴唇动了一动,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多谢了。” 方孟正要谦虚,却听李若格嘻嘻一笑道:“师父,你不用谢他,这是我姐夫做的。” 这倒霉孩子,哪哪都好,就是这张嘴显多余。 好在秦怒明事理,他斥责道:“休得胡言,你姐夫为师自然也需感谢,但若不是方公子,以你姐夫那个榆木脑袋也想不出这种巧夺天工的轮椅来。” 李若格脑袋一缩,讷讷不敢说话。 一直以来,师父对文人存在着不可消弭的偏见,连带着苏韶也不受他待见。 方孟看了一眼苏静舟,见她虽然有所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郭嫂,跟你介绍一下,这是颜师昭颜姑娘。” “颜姑娘你好。” 郭嫂对颜师昭笑了一笑。 “郭姐您好。” 颜师昭甜甜一笑。 秦怒瞥了颜师昭一眼,本不在意,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身躯一震,神色大变,但像是怕被颜师昭发现似的,又转移了视线。 其他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第71章 扩大规模 颜师昭和苏静舟二女去帮忙配置佐料去了,方孟则是与郭颖谈话:“郭嫂,最近的生意如何?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郭颖清洗了一下油腻的双手,坐在方孟面前:“生意很好,尽管别的酒楼也开始纷纷效仿,试图仿制我们的菜品,但是我估计没有三五个月的功夫,他们是做不出来我们食肆这种水准,因此我们的生意并未受到影响,每日开门,店内就坐了大半客人,等到正式营业开卖时,更是座无虚席,不仅如此,门外还有很多人在等待,如今,我们每天要准备整整四头猪才行。” “才四头猪?”方孟看了一眼前面:“四头猪也不够吧,这么多人呢。” “方少爷误会了,我说的是我一天只能制作四头猪的肉食,而不是只能卖四头猪。” “这样不行,”方孟道:“哪有客人等我们的道理?” 郭颖无奈道:“这已经是提前准备了,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郭嫂,你觉得吴香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人勤快,又聪明,手脚还利索,人品也没问题。” 方孟建议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将制作肉食的手艺教给她,这样一来,不仅产量提升了,你也轻松。” “真的?”郭颖惊喜不已:“我本来也是这个想法,但是一想到这些手艺都是方少爷的,不能就这样教给别人,所以一直没有提这事。” “无妨,食肆日后肯定要扩大规模,或者是开到别的地方去,如果只靠你一个人的力量,那肯定会应接不暇、顾此失彼,届时得不偿失,你可以寻些靠得住的人,先将他们培养起来,日后若是用得着,也不会捉襟见肘。” 方孟一点都不怕别人将制作的流程泄露出去,有方若臻镇着,妖魔鬼怪都得掂量一下自己顶不顶得住。 “好。” 这些天,郭颖算是痛并快乐着,总体来说,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哪怕她只需做成品而无需做别的事情,却也非常疲惫。 吴香是她的表妹,知根知底,将手艺传授给她,自己也放心。 “你可以给吴香涨工钱,咱们赚了这么多钱,也不要吝啬,毕竟是亲戚,一个月给她五两银子,我想这是她应得的。” 郭颖惊呼:“这么多?” 方若臻表面上的俸禄一个月也才九两银子,这都一半还多了。 “不要怕给的多,咱们要考虑长远一点,如果吴香有这个想法,以后让她做一个店的掌柜也不是不行。” “她还小,怎么能做掌柜呢。” “郭嫂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有志不在年高,我倒是觉得吴香有做掌柜的潜质。” 郭颖苦笑:“好吧。” “咱们食肆现在有多少钱了?” “我让江儿每日清点过了,不算今天,大概有一千三百两,方少爷若是要用的话,可尽数拿去。” 方孟忙道:“郭嫂误会了,我不是要钱,而是我觉得有可能的话,看看隔壁有没有将店面盘出去的意向。” 千万阁的改造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王同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着手准备了,按照方孟的设想,如果不出意外,只需花费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座完全迥异于这个世界的戏院就能成型。 到时候,需要食肆提供肉食,如果食肆的产量赶不上来,会损失一大笔钱。 钱对于方孟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可这不意味着他会心甘情愿的看着巨大的财富就这样轻易的从眼前溜走。 更何况,他赚的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钱,这些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我这倒是没有在意,这几天我问问?” “好。” 本质上来讲,方孟还是以前的那个思想,根本没有做老板的觉悟。 不过他倒是知道扩大生产的重要性。 很明显,食肆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若是不趁机发展,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致了解了食肆的情况后,方孟就将视线转向了颜师昭。 这妹子正认真的跟着一位大婶学习配置佐料,那专注的表情,让方孟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颜师昭一边听着大婶的叮嘱,一边照猫画虎,忽然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抬头一看,正好与方孟四目相对。 瞬间,她脸上又浮现了一片绯红。 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方孟的眼睛。 太敏感了吧。 方孟大感有趣。 秦怒此时像是重回了孩提时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到处乱跑,差点没将切好的肉块给撞翻,吓得秦江做出一个扑地救球的动作。 他却忘了,李若格还在呢,只见她将金瓜锤随手一抛,就卡在了轮椅的下面,止住了秦怒前进的步伐。 “若格,你哪来的锤子?” 秦怒见到金瓜锤,眼中顿时露出缅怀的神色。 上一次他手拿双锤,还要追溯到闯入哀鸣山的时候。 所以一看到金瓜锤,便想起了以往的事情。 “是方孟给我打造的。” 李若格上前将金瓜锤捡起,随口道。 “那是什么?” 秦怒看着手柄处的那些凹印,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握着很舒服,好像这锤子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李若格回答道。 还是方孟出声解释:“这是放置手指的凹槽,有了这个凹槽,会让若格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这算是人体工学的一个小部分。” 秦怒似懂非懂的点头,他不知道什么叫人体工学,只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众人又聊了一会之后,方孟跟郭颖提了每日送一份肉食给王公公的事情,郭颖自无不可,虽然此事与她无关,但她知道,这对于方孟来说很重要就可以了。 任何与方孟有关的事情,郭颖都会特别在意。 随后,方孟又将锅包肉的做法教给她。 中午,一行人并未离去,而是在食肆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期间郭颖将吴香替下来吃饭。 方孟便将刚才与郭颖商量好的事情告知了吴香。 吴香高兴的就差给方孟一个熊抱了。 五两银子,对于她来说,是一大笔钱,没想到她才来几天,工钱就涨的这么高,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另外四位大婶羡慕不已,她们的工钱虽然涨了一些,如今有七百文,但是相比起五两银子,还是有巨大的差距的。 但是想到吴香确实是机灵能干,小嘴也甜,手脚利索,她们也就没什么好妒忌的。 这是人家这些日子兢兢业业的回报。 第72章 又要上班了 下午,方孟一行人又回到了方府。 苏静舟一回来就急匆匆的去写她的话本去了。 自从方孟有意将她的话本搬到舞台上之后,她写作的欲望就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而颜师昭,则是在方孟不舍的目光中,走进了他的书房,她要练字。 李若格又去找颜修勃打架去了。 只留下方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好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 我明天就要去监牢当狱卒了,你们一个个不安慰也就算了,好歹帮我想想怎么摸鱼吧。 “少爷,”就在他落寞的时候,云儿来了。 还是自己人靠谱啊。 方孟暗自感叹。 “你说的玩具有做好吗?” 我怎么会对云儿这小豆丁抱有希望? 方孟心中在反思。 “快了,你等着吧。” 云儿得到答案,转身又跑了。 唉。 “少爷,”秦元走来。 “秦哥,什么事?” “我要暂离几日,办点事情。” “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对于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男人,方孟心中早已将他当做了亲人。 “没多大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那行,你去忙吧,不急着回来。” 方孟理解,正是因为有李若格在,秦元才会生出请假的念头。 虽然秦元的武功方孟并不清楚,但是很明显,老爹当初骗了自己,他说过,有秦元在,这世上能动自己的不超过二十个,但是最近些时日,方孟见识了很多高手。 李若格不说,能与她不相上下的狄香雪,还有凤姨、张麓,这些人对付秦元简直是手拿把掐,更别说家中还有一个能胜过李若格的颜修勃。 当然,方孟也不是嫌弃秦元,只是觉得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却天天围着自己转,没有个人生活,有点替他着急而已。 这个年纪,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却一点都不急。 方孟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当初催自己结婚的老妈似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惆怅。 自己来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地球的爸妈能不能撑得下去,幸好他还有个弟弟,否则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孟……阿孟……” 正伤感着呢,就被一阵喊声打断。 听到这个称呼,方孟用脚都能知道,除了金阳还有谁? 自从那日一同在千万阁玩耍后,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金阳依然是那副小开的模样,身上永远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这不是金大公子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金阳哈哈一笑:“听说你明日就要去大理寺监牢当值,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不习惯,给你送来了好东西。” 虽然这家伙不靠谱,但是作为兄弟,还是挺够意思的。 “什么好东西?” “鞭子。” 我靠,这家伙是不是二啊。 我特么是去做狱卒,不是审讯犯人的。 要鞭子有什么用。 “我是去给人看门的,这玩意,用不着。” 金阳将鞭子塞进方孟的手里:“不不不,我爹说了,那些犯人一个个不老实,看你是新来的,年龄又小,会以为你好欺负,所以要整治一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样才会树立起威信,不然的话,三天两头给你闹事,不好管教。” 好像有点道理,方孟接过鞭子。 发现这鞭子还挺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他向前一甩。 “啪” 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就像是一个二踢脚在面前炸响。 要是打到人身上,那不得直接飙血,严重的直接筋断骨折。 好东西啊。 这手感,这发出来的声响,无不说明这条鞭子不是凡品。 “这鞭子你哪来的?” 他好奇的问金阳。 金阳嘿嘿一笑:“是从我爹书房找来的。” 好吧,金大人的爱好还挺广泛的,连鞭子都能作为收藏。 既然是你儿子送给我的礼物,那我就敬谢不敏了,到时候要找就找金阳,别找我。 我不知情。 忽然,他好像又看到金阳挨揍的场面了。 “你怎么这副表情?”方孟将鞭子收好,却见金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就说,跟我你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那我说了?”金阳试探问道。 “说吧。” “给我写一首诗。” 写诗? 方孟好奇问道:“你要做什么?” 这小子从不会主动跟方孟要东西,此次竟然开口,方孟顿时发觉不对劲。 “我去了青玉楼……” “等等?”方孟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道:“青玉楼?你又去青楼了?” 金阳傻傻一笑:“那千万阁不是被朝廷查封了嘛,正在追查那些乱党,我也没地方去,就去青玉楼逛了一下,发现还挺好玩的。” 方孟都快无语死了:“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若是被你爹娘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我才不跟他们说呢。” “你去青楼,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写诗有什么关系?” 金阳凑了上来:“这不是你的诗词已经声名远扬,周雨蓉姑娘说过了,只要谁拿到了你的诗作,就可以进她的闺房,所以……” 周雨蓉这个名字方孟并不陌生,她也是三大花魁之一,青玉楼的台柱子。 与狄香雪的神秘不同,周雨蓉经常现身献技,所以她的样貌并不是秘密。 据说她的样貌要略逊于狄香雪,可她的优势也很明显,那就是一双眼睛,她的眼睛好像是一块磁铁,只一眼,就能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每次她登台献艺的时候,都会蒙上眼睛,谁料这个噱头一出,她的拥趸转眼间就更多了,是三位花魁中最受欢迎的。 方孟哭笑不得:“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 金阳正色道:“阿孟,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位周姑娘,她的剑舞造诣世间罕有,被誉为当世剑舞第一人,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一睹她剑舞的风采终日守在青玉楼。” “说白了,不就一个跳舞的女子,有什么稀罕的。” 方孟对于舞蹈欣赏不来,什么剑舞刀舞枪舞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让他能提起兴趣的舞蹈,也只有擦边的那些。 至少能看到一些在外面看不到的。 “这次你得帮我。” “不帮,”若是别的事情,方孟绝不会推辞,但是这种事情,他觉得还是要给金阳一个教训,省的他天天老想着往青楼跑。 金阳威胁道:“那你把鞭子还我。” “不给,哪有送出去的礼物又要回来的道理。” “啊?”金阳没想到,方孟连鞭子都要眯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 “不过你也不要气馁,”方孟道:“千万阁现在是我的了,你若是无事,可以去看看。” “什么?那不是被官府给封了吗?” “是封了,但皇上已经将它赏赐给我,所以,严格来说,千万阁已经是我的产业了。” “那我如果去玩你不会收我的钱吧。” “你我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去了就找王同。” “太好了,以后我哪也不去,以后就去千万阁了。” 世间最大的美事就是白嫖,金阳穷鬼一个,感觉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送走金阳,方孟继续发愁,并且还感叹了一句:“又要上班了。” 第73章 上班第一天 第二天拂晓,方孟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就被方若臻叫醒了。 他晃悠着脑袋,胡乱洗漱了一番之后,带着鞭子便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方若臻还想给他讲解一些规矩,岂料方孟头一歪,打起了呼噜。 方若臻只得摇头。 即便是到了大理寺,方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方若臻将他喊醒:“到了,别睡了。” 方孟揉了揉眼睛,跳下了马车。 “方寺卿,”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方孟清醒了一点。 他扭头看了过去,竟然是董谯。 这家伙不是刑部侍郎吗?来大理寺做什么? 不对,他刚才喊老爹什么?寺卿? “爹,你升官了?” 方若臻保持着原有的表情,并未露出自得之色:“嗯。” 我去,少卿到寺卿,从四品上到从三品,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三连跳啊。 “爹,恭喜你。” “没什么好恭喜的,升官代表着责任更重了。” 呃,有点凡尔赛,但是不知道为何,好像从方若臻嘴里说出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方若臻转而对董谯道:“董侍郎,若是来大理寺还是为了游昶之事,怕是今日又是无功而返。” 董谯皱眉道:“方寺卿能否通融一番?此人所涉乃是重案,耽误不得。” “董侍郎应当知道,游昶是地方送上来的,只有等地方上的案子核审完毕,我才能将他移交刑部,这是规矩,董侍郎应当理解。” “当然理解,但是游昶不仅有命案在身,他还参与了叛乱,两者相比,显然是后者的罪名要大一些,而且皇上也在关注游昶之事,若是拖延的的晚,刑部不好交差啊。” “若是如此,倒有个折中的法子。” 董谯连忙询问:“什么法子?” “你们派人来大理寺提审此人,先将罪名坐实,给皇上一个交代,等我们这边的审理完毕之后,你们再将他带走细细审理。” “方大人果然有办法,”董谯脸色一喜:“我这就回刑部带人过来。” “慢走。” 而此时,陆续有人出现。 方若臻喊住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孙大人,这是犬子,今日奉皇上之命,在大理寺监牢当一名狱卒,孟儿,这是孙泉孙少卿。” 原来是接替老爹少卿之位的人,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外调或者皇帝指定的人选,接任的一定是前任心腹中的心腹。 这位孙大人在方府出现过几次,所以应当原本就是大理寺的人,也就是说,孙泉是方若臻的人。 方孟转念一想,老爹本来就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大臣,既然决定让他执掌大理寺,就绝对不会给他使绊子。 孙泉加上金景,两位少卿都与方若臻关系紧密,这大理寺,已经是方若臻的一言堂。 “孙大人。” 孙泉的名字倒是挺唬人的,但是此人看起来倒是很和蔼:“原来是方公子,那便是一家人了。” “孙大人,孟儿便交于你,我要去上早朝了。” “方大人放心。” 方孟觉得老爹就是多此一举,让金景送自己过来不就是了,非要费这个力气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浪费时间。 “方公子,随我来吧,”方若臻急匆匆的走了,孙泉对方孟道:“监牢就在不远。” “多谢孙少卿。” “呵呵,”孙泉笑道:“方公子这些时日可是风头正劲啊,先是宫宴击退张公朗,后又识破贼人奸计,避免了我大风与武宁产生间隙,后来又为民请命,不畏强权,将周知抓获……” 方孟苦笑:“所以就被发配到大理寺做狱卒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短短十几日。” 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监牢。 一名男子见到孙泉之后,连忙上前:“孙大人。” “嗯,这位是方大人的公子,方孟,从今日起,就在你手下做事了,方公子,这是狱丞洪克。” “洪狱丞。” 方孟该有的礼节从不会漏掉。 “使不得使不得,”洪克吓得差点跪下。 这可是方大人的公子,他就一个小小的狱丞,哪里承受得住。 “行,这孩子交给你,我先去处理公务了。” “是是是。” 洪克抹了一把冷汗。 大理寺的监牢并不似刑部大牢那般大,但也不小,毕竟是明京城两大监狱之一,小了也不行。 和刑部大牢不同的是,大理寺狱有阶级和男女之分。 所以隔开了不少空间。 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关押着的都是那些犯了罪的官员。 其次是女子,最后最脏最暗的则是普通男子。 随着洪克的讲解,方孟也大致了解了监牢中的一些基本常识。 监牢中,除了洪克这位狱丞之外,还有三十多名狱卒,便是所谓的牢头。 据洪克介绍,狱中现在有两百多名犯人,其中女子有六十左右,剩余的全是男子。 走进监狱,并没有方孟想象中的那般阴暗潮湿,不仅如此,卫生也做的非常好,地面上很干净,除了有些异味之外,完全颠覆了他在电视里面看到的那种脏乱差的印象。 门口的左边有一间小屋子,里面除了几个矮凳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里面七八名狱卒在休息,其他人则是在巡视。 “都过来都过来,”洪克招呼众人。 等所有人都回来后,他才说道:“这位是方公子,日后就是我们的同僚了,你们千万别看他年龄小就欺负他,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扒了他的皮,听到没有?” “是。” “听到了。” “好的。” 乱七八糟的回应声让洪克的额头冒起了青筋。 这群狗日的,给老子上眼药是不? 方孟却没有多想。 “方公子,请随我来。” 洪克给了众人一个警告的表情,然后带着方孟走到右边的房子。 “方公子,日后你就在这里休息,干活什么的,有我们呢。” “这不好吧,”方孟有些难为情,他是来做狱卒的,不是来当大爷的。 要是让皇帝老儿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追加刑期? “嗨,没什么不好的,在这里我说了算。” “那好吧。” 有便宜不占,不是方孟的性子。 屋子里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几条板凳等。 而在另一边,狱卒们在议论纷纷。 “这小孩是何人?竟让老洪这家伙这么奉承,我记得上次李寺丞过来,也没见他这么伺候着。” “瞧他这殷勤劲,来头定然不小。” “既然来头不小,为何会与我们一样,成为狱卒?这岂不矛盾。” “谁知道这些公子哥怎么想的,八成是来闹着玩的。” “行了,不要多嘴了,咱们小心着点办事,不要冲撞了。” “哥几个都不是傻子,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喽。” “干活去干活去。” 第74章 化作天上的星星 第一天上班,方孟没有对其他人指手画脚,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这些老油条熟悉一下狱中的规矩。 散值时,因为方若臻和金景要留下来加班,方孟便自己走了。 本以为是梁叔赶车,结果梁叔拒绝了他。 方孟正要问为何,却见梁叔手一指,方孟顺势看过去,就见颜师昭浅笑嫣然的在看着他。 他的脸色顿时阴转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现在天气转凉,记得多穿点,不要感染了风寒。” 方孟心里美滋滋的。 “我爹过来接你,我也顺便出来看看。” 旁边颜修勃一脸阴沉,怎么越看方孟这小子就越不爽呢。 “哦哦,多出来看看也好,”方孟见颜修勃神色不善,尴尬的笑道。 “回去吧。” “嗯嗯,”方孟率先跳上了马车,伸出手正要将颜师昭拉上来。 但是颜修勃的动作比他要快,这让方孟错失了与心仪的妹子肌肤之亲的机会。 他隐晦的冲颜修勃瞪了一眼。 上了马车,颜修勃一刻不停,当即就动身。 “第一天当值,感觉如何?” 颜师昭好奇的问道。 “还行吧,就是有点无聊,还有,伙食也差,那些东西太难吃了,明天我一定要带些好吃的过来,不然的话,等我离开大理寺之后,怕是要瘦成一道闪电了。” 面对颜师昭,方孟大吐苦水。 想到中午吃的那难以下咽的食物,整个人都不好了。 味道什么的就不提了,他也没有指望过,但是半生不熟是真忍不了,牙齿到现在还痛着呢。 “可若是你清晨带过来午间吃,那不是凉了?你还能吃的下吗?” 方孟一摊手,表示无奈:“那没办法,就算是凉了也得吃,我是不想再吃大理寺的食物了,而且你别小看我,我又不是真的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凉的饭菜我一样能吃下去。” “我不信,”颜师昭却是摇头:“我没见过官宦人家会吃凉下来的饭菜。” 方孟解释道:“那是你没见到,其实以前我经常吃,我记得小时候,我家只有我爹两个人相依为伴,甚至连一个仆人都雇不起,爹总是忙于公务,常常要等到宵禁才归家,那时候我的晚饭只有爹回来时顺路买回来的食物,每每到家时,饭菜都凉了,但是我依然吃的很香。” “那你娘呢?” “被我爹气的回娘家了。” 颜师昭又问:“这又是为何?” “我爹做事不留余地,得罪了很多人,民间称他为奸臣,我娘跟着受到牵连,一再劝导我爹做事的手段要温和,但是我爹不听,依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我娘受不了外人的指指点点,于是带着我姐姐回了娘家。” 颜师昭更好奇了:“那为何不带着你一起走呢?” “我比较亲我爹,小时候哪里知道别的,只知道我爹是一个惩恶扬善的好官,我崇拜他,我娘并不理解,认为我不会跟她走,于是就把我落下了。” “那你想你娘吗?” 方孟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有时候会,但是大部分时间不会去想那么多,这都六七年了,那时候我还小,本就不太记事,到现在我连我娘长什么样子都忘的差不多了。” 颜师昭情绪低落的轻声说道:“我娘去世五年,我也快忘记她的样子。” “别伤心,她变成了满天星辰在守护着你呢。” “真的吗?”颜师昭惊喜道。 这个世界还没有这个说法,所以当方孟说出此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振奋起来。 “当然,传闻中,当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尘世后,他们便会化作夜空中璀璨闪耀的星辰,默默地守护着那些他们深爱之人。因此,如果将来某一天你思念起你的母亲,可以试着抬头仰望那片广袤无垠的星空。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其中有那么一颗星星正闪烁着独特的光芒,而那正是你的母亲。” “这颗星将永远悬挂在天际,无论白天黑夜、风雨阴晴,都坚定不移地陪伴着你。它会见证你成长道路上的喜怒哀乐,和人生中的悲欢离合,每当你感到孤独无助时,只需凝视那颗星星,你就会感觉到,你的母亲就在你的身边。” 闻言,颜师昭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无限的魅力,好似星辰落地,化为点点星光,差点就要将方孟的魂都给勾走了。 她对方孟用力点头:“嗯,我会的。” 车外,颜修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很快,他们回到了方府。 颜师昭拉着方孟坐在院子里,静等繁星的出现。 “以后还是不要吃凉的饭菜了,中午我给你送过去。” 颜师昭忽然说出了一句让方孟乐的差点跳起来的话。 他心里美的不行。 就差笑出声了。 “好。” 至于颜修勃,丝毫不知自己被女儿当做了苦力。 “对了,方公子,我爹说他不能就这样在方府白吃白喝,要找点活干,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颜修勃这位高手想干活? 这不为难自己嘛。 这家伙可是一个大高手,除了上阵杀敌干回老本行之外,就是当保镖了。 事实上,如果让他选择成为一名镖师或许更为合适一些,但镖师这份工作需要四处奔波、走南闯北,不仅要承受更多艰辛,而且常年在外难以归家。 以颜师昭的性格来看,想必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安排的。 “你爹会做些什么?” “我爹会的可多了,最擅长的还是捕鱼、雕刻、打猎,还有,他做的泥人惟妙惟肖,好多人都找他捏泥人。” 还是个多面手啊。 捕鱼打猎方孟能理解,毕竟颜修勃是高手,对于他来说这都是小儿科。 雕刻也勉强理解,因为也是手头上的功夫。 但是捏泥人,这可完全是靠自身的技艺了。 不是心细如丝、具有一定耐心的人,根本无法做这一行。 但是这些作为爱好还可以,要赚钱就差点意思了。 而且方孟也不会让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去做这些,若是以后被人扒出来,那是要戳脊梁骨的。 还是要有个体面的工作。 而要体面,只能是进体制了,也就是吃皇粮。 他试探的问道:“颜伯父有没有什么要求?” 颜师昭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他没有说,应该是没有吧。” “那好,我这几天看看有没有适合的。” 颜师昭甜甜一笑:“那谢谢你了。” “跟我不用这么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颜师昭微微一笑,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夜空。 “方孟方孟方孟……” 总是有人要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要不是方孟打不过她,多少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若格姐姐,”颜师昭向李若格招了招手。 李若格指着方孟道:“我找他。” 方孟双手微颤,体内的洪荒之力已经压制不住了。 他的内心在咆哮:我要揍她。 虽然心中各种不满,但是一想到对方那强悍的武力,方孟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帮我写一首诗,”李若格开门见山的说道。 ? 方孟一脸懵逼。 他记得,这孩子好像对诗词文章并不感兴趣吧,她甚至对于写字都非常抗拒,此刻居然要自己给她写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没事吧。” 方孟问。 “今天有一个人给静舟妹妹送请柬,让她去参加一个什么诗会,那人趾高气昂的自称什么第一才女,还冷言嘲讽了静舟妹妹,我很不喜欢她,但是我作不了诗,只能找你了。” 李若格说话时,一双小手还捏紧了一下,显然并不是讥讽那么简单。 不然以她豁达的性子,也不会如此气愤。 因为有苏韶这层关系,李若格和苏静舟二人的关系非常好,只是有点奇怪的是,她们二人都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照顾,这令方孟极为不解。 颜师昭一直生活在文宁县,整日为了生计发愁,还从未参加过诗会这种活动,顿时来了兴致:“若格姐姐,我能去看看吗?” “一张请柬能带三人,师昭妹妹当然可以去。” “太好了,”颜师昭高兴的说道:“那明日我们一同前去。” “不是,”方孟急了:“你不是说要给我送饭菜的吗?你去参加这个诗会,那我怎么办?” “让我爹送啊,”颜师昭理所当然的说道。 呃…… 你爹? 我怕他在饭菜里面下毒。 第75章 诗会 “你赶紧写,”李若格见方孟竟然没有回应,便催促道。 “行行行,走吧,去书房,”什么人这么嚣张,竟然欺负到老子身边人的头上,真是活腻味了。 “嗯,你们先去,我喊静舟妹妹过来。” 李若格话音刚落,一个纵身就飞跃而出。 有武功了不起啊,就这几步路,也要在家飞来飞去的,也不怕撞到花花草草。 靠,我什么时候能跟她一样。 方孟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书房内,四人齐聚。 “你写啊。” 见方孟久久不愿下笔,李若格急切道。 恨不得抓住方孟的手,强迫他动笔。 “你以为写诗是买大白菜啊,一来就有?” 方孟白了她一眼。 李若格却狐疑道:“难道不是吗?” 我去。 方孟无奈道:“你别说话了,不然我被你气死了,谁来写诗?” 李若格也反应过来,难得乖巧的站在一边。 “方公子,若是不行就算了吧,其实说是诗会,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得作诗,都是一群熟人在闲聊而已。” 苏静舟见状,连忙说道。 “别急,”方孟安抚好苏静舟,瞥了一眼颜师昭后,他笑道:“有了。” “那你快些。” 李若格急不可耐的催促着,就像是一只坐不住的小猴子。 赏心悦目的瘦金体跃然纸上。 不知怎地,虽然最近没有练字,但字体竟然越来越优美了,这让方孟不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书法天才。 方孟没有一丝停顿,便将一首诗写(抄?)了出来。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送给你,”方孟对颜师昭眨眨眼。 书面意思很明确,本来颜师昭只是沉浸在诗中的意境之中,但是被方孟这个一说,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低着头,捏着衣角默不作声。 苏静舟没有理会这两人,看着纸上的文字,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果然,方孟的才华深不可测,只是片刻时间,便能写出如此牵动人心的旷世经典。 “我又有了,”就在苏静舟还在品鉴其中深意时,方孟忽然又出声了,他又拿起了毛笔。 “啊?”颜师昭和苏静舟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的震惊如出一辙。 知道你才华横溢,但就像方孟此前说的,写诗又不是买大白菜,怎么能说有就有呢? 对此,她们只能无语。 尤其是苏静舟,她羡慕的都要将方孟的脑子借过来安装在自己头上。 只有李若格不知方孟此举的难度,她兴致勃勃的道:“那你快点啊。” “若格姐姐不要催方公子,让他慢慢写。” 苏静舟生怕李若格打扰到方孟,急忙拉住她,小声道。 这是一首词,当看到全文之后,苏静舟和颜师昭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在原地久久未动。 这一次,轮到方孟扫兴了,他又说出那三个字:“送给你。” 颜师昭回过神来,并未做出回答,但是她还是上前,在苏静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将两首诗都收了起来。 颜师昭自然发现了苏静舟的不舍,她笑道;“以后,他的诗都挂在书房里,我们要看,随时过来。” 苏静舟点头:“师昭姐姐,咱们将这两首诗装裱起来吧。” “嗯,我正有此意。” 方孟提醒道:“明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透露出去,这可是我送给颜姑娘的。” 颜师昭手上的动作一滞,差点没拿住轴杆,在苏静舟调笑的表情中,她气恼的瞪了方孟一眼。 但是她本就长得美,即便是装的如何凶神恶煞,在方孟的眼中,也不过是对方在向自己抛媚眼,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将两首诗装裱好之后,被方孟撩的心乱如麻的颜师昭也没有心思看星星了,与苏静舟和李若格一同回到了小院。 方孟识趣的没有跟上去,他转身回房就寝了。 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也算是上班了,对于他来说,只要是上班,就累。 第二天上午。 三女收拾打扮妥当,坐上了马车。 秦元请了假,所以颜修勃就成了车夫。 载着他们前往诗会举办的地点。 姜府。 明京城的商贾不计其数,但是能叫上名字的,却寥寥无几,而姜家便是其中之一。 姜家三代经商,早已积累下巨额的财富,是公认的明京城首富。 传闻,姜家不仅是明京城首富,还是大风首富,不过这个传闻并没有人证实,姜家也没有站出来承认。 作为首富,居所自然不能太寒酸。 据坊间传闻,那姜府简直就是一座庞然大物! 它的占地面积竟然多达数百亩,换算一下,是六万六千平方米,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区。令人瞠目结舌。要知道,在这明京城内,即便是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宅邸,也很少能与之相媲美。 这座府邸宛如一座小型城池,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如此宏伟壮观的姜府,自然成为了明京城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无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人,都会对其赞不绝口,并将其视为城中最具代表性的地标之一。 当她们抵达时,姜府的偏院内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有一名仆役在给马匹喂食。 这安排的真是到位。 “爹,你随我们进去吗?” 下了马车,颜师昭问道。 颜修勃笑笑:“你们去玩吧,这是你们女子之间的诗会,我去不合适。” “好吧,”颜师昭倒也没有失望,但她还是没忘提醒颜修勃:“爹,别忘了中午给方公子送饭菜哦。” 颜修勃的笑脸一僵,心中一阵发酸。 我可是你爹,亲爹。 那小子算什么,你们满打满算相识也不到十天,地位就赶上我了? 竟然让我给他送饭菜。 此时颜修勃胸中的怨气勃发,即便是厉鬼遇见了,也得绕道走。 …… 姜府的建筑风格独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园假山美不胜收。 走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让人流连忘返。 而最为人啧啧称奇的是,姜府不仅面积巨大,内部装饰更是极尽奢华。金碧辉煌的厅堂、雕梁画栋的回廊以及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富有和品味。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尊贵气息。 首富之家,就是豪横。 颜师昭和李若格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奢华的建筑,一进门就不停地发出感叹声。 “那佛像是纯金的吗?” “是的。” “天呐,一尺高的纯金佛像,那得多珍贵,就这么放置在庭院之中,就不怕被偷吗?” 苏静舟道:“姜府的护院都是高手,还没有人能在姜府偷东西的小贼呢。” “难怪。” “这鱼塘真大,好多鱼,鱼也很大,”李若格咋咋呼呼的,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不仅是他,颜师昭也是一脸的震惊,以前她家附近也有水塘,却很小,而姜府的水池,说是一个小水库也不夸张。 只有苏静舟并未惊讶,她此前见过很多次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旁领路的丫鬟说道:“水池里不仅有鱼,还有乌龟呢。” “我瞧瞧,”李若格伸长了脖子仔细观看,一会后,她失望道:“可是一只都没有啊。” “这位小姐,乌龟只是作为点缀,实际上并没有几只,所以没有看到是正常的。” “苏妹妹,”远处,一个打扮的非常精致的女子迎了上来。 见到她,丫鬟告罪了一声便离去了。 “文异姐姐,”苏静舟与之相识。 “若格姐姐,师昭姐姐,这位是姜家的五小姐江文异姐姐。” 姜文异看到颜师昭,眼睛一亮,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两位妹妹好,”她温煦的说道:“静舟妹妹,苏家遭逢大变的那天,我去寻过你,但当我去你家时,只看见官府的人在搬东西,并未见到你,经过打听,被人告知你被方大人接走,你也知道,方大人……我不敢去方府寻你。” “多谢文异姐姐挂念,这些日子在方府生活的很好,方大人父子对我很是照顾。”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姜文异笑道:“走吧,我带你们过去,人来的差不多了。” 跟着姜文异的脚步,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段。 这里有十几个亭子,中间有一处阁楼,每个亭子里面,都有女子在吟诗作对。 当颜师昭看到另外一个方向,惊愕道:“不是说全是女子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男子?” 苏静舟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得茫然的摇头。 还是姜文异这位东道主出声解释:“以往都是我们这些女子,二姐觉得有些单调,而且论诗词歌赋,还是男子比较擅长。” “原来如此。” 第76章 顾淑 姜文异的姐姐名叫姜文岚,是姜家二小姐。 这个诗会便是她发起。 四人找了个没人的亭子坐下,李若格眼疾手快将一碟蜜饯端到自己面前。 苏静舟放眼过去,观察了一会之后,发现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一。 姜文异好似看出她的不解,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国子监和三大书院的青年才俊,可谓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哦,”苏静舟看到不少女子主动上前搭讪,心中却不以为然。 “当然,肯定是比不上你的,”姜文异道:“你在宫宴上的事迹,我早有耳闻,与你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小孩子。” “姐姐过誉了,”苏静舟谦逊道。 姜文异见四周无人,便道:“你今日要小心些,我听说顾淑有备而来,等一会她若出言相激,你千万不要理会她,以免上当。” “多谢姐姐提醒,昨日她将请柬送来时,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有了方孟的鼎力支持,就算今日来的是当世诗宗,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如此最好,最好是不要理会她。” “我会的……呃?那是……牛子儒?” 苏静舟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老者,她惊讶的问道。 姜文异笑道:“没错,那位便是三省书院的院长,牛子儒先生。” “你二姐居然能将他请来,真是不可思议。” 颜师昭小声问道:“这位牛子儒很厉害吗?” 苏静舟点头解释道:“天下大儒只有四十九位,其中东卫有二十二位,除去蛮戎之外,剩下的五国包括大风只有二十七名,我们大风有十一名,而牛子儒便是这十一位大儒之一,他注释的圣人之言有很多,无一不被奉为经典,曾被皇上赐予‘圣心’的称谓。” “哇,”颜师昭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么厉害。” “他还是明京城三大书院之一的三省书院院长,与长月书院的荀南麟和南泷书院的孟知悔齐名,这三人被誉为明京三儒。” “牛子儒皓首穷经,一生致力于钻研圣人的学问,从未听说过他会出现在一个诗会之中。” 待苏静舟说完,姜文异这才道:“牛院长是为了我小弟才愿意来的。” “姜文轩?” “没错,”姜文异道:“我弟弟昨日从东卫回来了。” 苏静舟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了,以姜文轩的天资,若是牛院长不极力拉拢,怕是会被长月书院和南泷书院捷足先登了,毕竟荀院长和孟院长都可以算是他的授业恩师,反而与牛子儒并未有联系。” “没错,不过下人传信,荀院长和孟院长也在路上了。” “明京三儒齐聚?”苏静舟惊声叫道。 姜文异微笑点头。 “那这场诗会我是来对了,此前我还不愿意参加,”苏静舟激动的脸庞泛红,显然是对这三位大儒崇拜已久,她后怕的说道:“幸好我还是来了,不然的话,可就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苏静舟还在期盼着一睹三位大儒的风采,却没注意侧方走来了三名女子。 “静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女微微笑道。 “顾淑,”苏静舟神色微变,很快恢复过来,嘴角含笑道:“昨日多谢你跑一趟了。” “不必言谢,你我二人是多年的姐妹,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况且,我也想知道你究竟过的好不好。” 顾淑款款坐下,忽然见到一旁正在与李若格说笑的颜师昭。 那清丽绝世的容颜让她顿感心中一堵,好似被什么压着了,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自从颜师昭被方孟照顾以来,方孟就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所以无论是衣物还是胭脂水粉,他都是挑最好的买。 此时的颜师昭,早已不复此前粗布麻衣的穿着,身上全是绫罗绸缎,再加上她略施粉黛,将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出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下凡的仙子。 别说顾淑了,就算是苏静舟,在她身边也显得略为黯淡。 顾淑本就是一个妒忌心极重的人,虽然嘴上并未说什么,但是心中早已是妒火攻心。 但是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压在了心里。 她强笑道:“今日诗会,静舟你可有提前准备?” 苏静舟微微一笑,嫩白的双手抓起一块糕点道:“有些腹稿。” “那就好,”顾淑却是淡笑了一声。 不可否认,苏静舟确实是一个才女,若说学识,整个天下能超过她的绝对不到一手之数,即便是牛子儒这位名满大风的大儒,在这方面也绝不如她,这一点,顾淑很清楚。 但学识只是学识,跟才华——尤其是创作才华并无关系。 苏静舟学识渊博,但这些年来,却从未听过她有什么诗词文章流传于世,反而是顾淑,因其自身在诗词一道上略有些心得,倒是写出了几首比较有水准的诗词,在明京城算是小有名气。 这也是她唯一能压住苏静舟的一个优点。 所以,在姜文岚犹豫要不要邀请苏静舟时,顾淑毫不犹豫的替她做出了决定,还自告奋勇的亲自上方府递送请柬的原因。 她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打压苏静舟的机会。 “那日世伯出事,我和我爹在城门相送……唉……” 顾淑装作异常遗憾的模样。 但苏静舟却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与顾淑一起长大,对方是什么人,她一清二楚。 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的嫉妒心非常强,为人又小气霸道,虽然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但也改变不了她那尖酸刻薄的性格,从小到大,只要遇见好东西都想要占为己有。 后来,苏静舟干脆不与她玩耍,但是拗不过对方非要凑上来。 这让苏静舟对她极为反感。 又因苏天意的官职比顾淑父亲的官职要高,一直以来,顾淑都生活在苏静舟的阴影下,所以她仗着自己小有文采,一有机会就想要苏静舟难堪。 如今苏天意被罢官免职,还被发配边疆,苏静舟也寄人篱下,显赫的苏家一下坠入深渊,正是她展现优越感的大好时机。 她又岂能错过。 “多谢,”苏静舟淡淡的说道。 无论她如何厌恶顾淑,也不管她是真心送别自己父亲,还是想看看苏家的笑话,她都必须道谢。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 “这是我此前做出的诗句,静舟你是出了名的渊博,帮我看看如何。” 顾淑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中是一张纸张,叠的非常整齐。 当她拿出上面那张时,还故意将下方的一张丝帛露了出来。 她的小心思别说苏静舟,就是姜文异和颜师昭也看得出来。 显摆而已。 “静舟,你觉得如何?” 苏静舟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这一首诗,心中便有了计较。 坦白说,顾淑确实有些才华,但也仅此而已。 见识过方孟那动不动就是千古名句后,她早已看不上顾淑的这些小儿玩具。 “不错,”苏静舟还是说不出伤人的话,只能干巴巴的敷衍道。 姜文异自然明白好闺蜜的意思,嘴角顿时勾勒出一道弧线。 只是颜师昭却憨憨的说道:“这很一般啊。” 岂料,顾淑还未做声,她身边的一名女子就按捺不住出言讥讽:“淑儿的才华整个明京城谁人不知,就连蒯大人都称赞有加,你一个无名小辈算什么,竟敢做出如此评断。” 可惜,若是换做别人或许还会反唇相讥,但是颜师昭生性淡泊,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理会。 苏静舟却见不得颜师昭受到欺负。 她们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是她与颜师昭的性子非常契合,比之相识多年的顾淑,颜师昭更像是她的闺中密友。 她立即出言相护:“既然是诗作,既然敢露于人前,便需接受他人的评价,是好是坏,都能给予诗人一定的帮助,否则的话,自己放在家中孤芳自赏,不是更好?” 见苏静舟言辞犀利,寸步不让,那名女子顿时语塞。 “静舟说的不错,”顾淑面不改色,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颜师昭:“只是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我叫颜师昭,并非明京城人,你自然没见过,”颜师昭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又与李若格在嬉戏。 “原来是别的地方来的,”顾淑瞬间优越感油然而起:“倒是理解了。” 此话显然在嘲讽颜师昭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没有见过世面,这才会对于她的诗作做出如此评价。 颜师昭冰雪聪明,又怎会听不出来,但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从不与会与人做口舌之争。 还以为对方会反驳,却不料会是如此平静,这让准备好言辞的顾淑顿时没了发挥的余地。 姜文异此时出面做和事佬:“先吃些东西,这是我家商队从蛮戎交换回来的肉食,其中不知加了些什么,味道不错。” 顾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多谢五小姐。” 第77章 三位大儒 这个亭子多了顾淑几人,苏静舟等人觉得很不舒服,兴致也降了下来。 只有李若格依然在大快朵颐。 “这是谁家野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此前呵斥颜师昭的那名女子又跳了出来。 李若格茫然的看了过来,不知这女人发什么疯,自己吃东西找谁惹谁了,又不是你家的。 人家主人都没说话呢。 不仅是她,姜文异也觉得好奇,李若格从坐下来开始,嘴巴就没有停下过,与颜师昭说话时,也是如此。 那女子还要说什么,顾淑连忙制止了对方,她陪笑道:“武仪乡主不要怪罪,钰儿并不知道是您,还请勿怪。” 李若格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哦。” 在她看来,嘲讽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不与自己抢东西吃就行。 当听到顾淑对李若格的称呼,其他人都悚然一惊。 姜文异眼睛一亮。 作为商贾,姜家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但不代表她没有听说过李若格的大名。 宫宴上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明京城,方孟自不必说,作为方若臻之子,早已是名满全城,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是一词两诗击败张公朗后,至少也扭转了一些口碑。 金阳作为金景的二货儿子,素有神童之称,才名早已传开,百姓对他也不陌生。 苏天意在民间的声望很高,爱屋及乌之下,苏静舟作为女子,虽然不如金阳和方孟,但百姓对她的名字也算是有所耳闻。 只有李若格,非常神秘。 李冗当年毕竟只是一个小官,这样的小官在明京城如过江之鲫,丝毫不起眼。 知道他的本就不多,知道他两个女儿的就更少了。 所以对于所有人来说,李若格等于是一个生面孔。 姜文异亦是如此。 此时听闻李若格便是那位在宫宴上大扬大风国威的女子,顿时就心生敬佩。 钰儿则是面露惊恐。 乡主虽然是女子最低的爵位,但那也是爵位啊。 大风河清海晏多年,除了席家那几位立过大功的将军之外,这二十年,就没有人被陆正年授予爵位了,而女子,更是绝无仅有,在陆正年掌权的这些年,李若格是首例。 作为女子,无人不羡慕。 据说皇后娘娘对于李若格一直念念不忘,多次询问过李若格的消息,可见其受恩宠之重。 最重要的是,钰儿的父亲只能算是一个小官,连当年的李冗都不如。 若是李若格真的跟她计较,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亲,也会受到牵连。 这才是让她最为惧怕的。 但好在李若格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相比之下,还是进食比较重要。 姜家准备的非常充分,什么贵重的都往上面摆,其中许多都是李若格没有吃过的好东西。 有了李若格的威慑,顾淑等几人都不敢再放肆,变得非常安静。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荀先生” “孟先生” 一声声尊敬有加的称呼传来。 顾淑神情兴奋,站起身来:“是荀院长和孟院长到了,我们去看看。” 见几人离去,姜文异这才开口说道:“静舟,千万小心,别中了顾淑的圈套,方才你也看到了,她还有一首诗,若非质量非常好,绝不会写在丝帛之上。” “我明白。” 苏静舟点头。 颜师昭看向远处,也想一睹三位大儒的风采。 但很可惜,三位大儒身边早已被男男女女围的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形。 “静舟你看,孟院长身边的是我弟弟。” 姜文异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顿时提醒苏静舟道。 提到自己的弟弟,姜文异眼中满是自豪。 迄今为止,还未听说有哪家公子能让三位大儒争相抢夺。 而姜文轩,是第一个。 也难怪她如此激动。 姜家虽然富可敌国,但是在朝中并无关系,姜老爷做梦都想姜家出现一位能顶起姜家大梁的人物,而姜文轩,便是最佳人选。 姜文轩从小就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为了不耽误他,姜老爷花费巨资,将姜文轩送到了素有文坛圣地之称的东卫去学习。 此次姜文轩既然主动提出回来,那就说明他已经学有所成了。 但是他的年龄摆在那里,日后还需要认真钻研学问,这也是让三大书院趋之若鹜的原因。 如此天之骄子,若是不收为弟子,必然要抱憾终身。 此时的姜文轩十八岁,正好成年。 他长得剑眉星目,身材挺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可以说,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内在条件,都完美无瑕,如此优秀的少年,自然而然惹来了很多女子的钦慕。 看顾淑那不值钱的样子,若不是有人挡在她的前面让她寸步难行,她早已生扑了上去。 “姜文轩还是如此受人欢迎,”苏静舟抿嘴一笑。 姜文异欣慰道:“从小就这样,长大了也没变过。” 但是,当她说出此话时,视线却不留痕迹的落在的苏静舟身上片刻。 见她并未与其他女子那样狂热,姜文异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很清楚,姜文轩对于苏静舟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有着别样的情愫,但那时苏天意正如日中天,他只是一个商贾之子,自卑的他只能将这种心意深埋在心底。 如今的苏家已经没落,这让姜文轩再次燃起了希望。 姜文异觉得,此次姜文轩回大风,并不是学有所成这么简单,苏静舟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 但是很显然,苏静舟并不知情,她从不知道姜文轩对她的心意。 姜文异有些担忧,若是苏静舟对姜文轩并无情意,姜文轩该又如何自处。 随着三位大儒齐聚,诗会也终于开始了。 在姜文岚的主持下,孟知悔、荀南麟、牛子儒三位大儒端坐在院内正中,算是评委。 女子一方率先呈上自己的大作。 但是很可惜,女子虽然众多,能作诗的,却不到三分之一。 所以三位大儒很快做出了点评。 其中评价最高的,竟是顾淑的作品。 牛子儒打出了‘中上’的评价,而孟知悔和荀南麟则都是‘中’,这是目前为止,所有女子中,评价最高的一首诗。 惹得所有人叫好。 顾淑喜不自胜,一双眼睛不停地偷瞄俊朗的姜文轩,见他也为自己喝彩,顿时娇羞不已。 姜文岚同样高兴,顾淑也算是为她们女子长脸了,不然的话,这么多女子,一个‘中’的评价都没有,她脸上也不好看。 她笑道:“恭喜顾小姐,将获得姜家上好的胭脂水粉五套,五云纸五千张,湖业毛笔三支。” 现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发出惊呼。 “这奖励太丰厚了,姜家的胭脂水粉可都是北齐货,全是用上好的原料配制而成,一盒胭脂的价格是五十两银子,加上水粉,这五套……岂不是要五六百两银子?果然是姜家,这大手笔,真是吓人。” “五千张五云纸,市面上也要一百两,湖业城的毛笔,一支价格在六十两银子,我爹书房的那只湖业笔被他当做了宝贝,我想碰一下都不肯。” “这零零总总加起来,都快上千两了,姜家不愧是明京城首富,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就这样往外送。” “可别忘了,今日不仅只有我们女子,还有那些青年才俊也会一展身手,若是再出现几个‘中’,甚至是‘上’,姜家怕是要大出血,没有个一两万银子,根本打不住。” “为了一个诗会砸这么多银子,姜家还真是大方。” “姜家要的不是钱,而是名望,对于他们来说,名望比金钱要之值钱,再说了,一两万两银子对于姜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此言有理。” 姜家一出手,便镇住了所有人,就连原本不愿参与的一些人此时也开始跃跃欲试。 现场有很多家境贫寒的男学子,胭脂水粉他们用不着,但也可以转卖给别人或者送与母亲或者妻子和姐妹,对于他们来说,吸引力最大的是五云纸,他们平日里一张五云纸都当做珍宝一样收藏起来,五千张? 那得是多少? 想都不敢想。 而且五云纸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还需要一定的地位。 而湖业笔相对于五云纸,并不是必需品,但必要时,也可以拿去换钱。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姜文岚又在原本炽热的油锅里倒了一碗水:“若是能得到三位院长‘上上’的评价,除了胭脂水粉和纸笔之外,额外万两白银,双手奉上。” 哄!!!! 所有人都炸了。 这不是一百两,也不是一千两,而是一万两,面对如此巨额的财富,现场不为所动的屈指可数。 更何况那些寒门学子,他们只觉自己血液开始沸腾,文思如泉涌。 没一会,就有十几人将作品递呈到三位大儒面前。 三人之中,孟知悔的最为年轻,他拍桌叫好:“好,这首诗太好了,荀兄,牛兄,一同观看。” 荀南麟和牛子儒看完之后,也不由的夸赞。 三人全部打出了‘中上’的评价。 而那位作者,也拿到了比顾淑更为丰厚的奖励,当然,并不是当场兑现,而是要等诗会结束之后。 毕竟是三大书院的精英,好作品络绎不绝涌现。 而国子监这些天之骄子,暂时还未出手。 “静舟,何不去试一试?” 顾淑志得意满的又凑了上来。 那自得的小表情,令人不禁莞尔。 “还是不了,”苏静舟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虽然有李若格在,让顾淑不敢再像此前一样放肆,但是她还是怂恿道:“试一试也无妨,说不定也能得个‘中’呢,那可是价值近千两的胭脂水粉和五千张五云纸。” 很可惜,苏静舟并未接话。 第78章 谁说他欺世盗名? 三大书院的学子大部分都呈上了自己的作品。 但并未出现一个‘上’的评价,甚至‘上下’都没有。 “三大书院的人也不过如此了,”一名国子监学子嗤笑道。 “甄兄慎言。” “何须慎言,难道甄兄说的不对吗,三大书院若非三位大儒坐镇,早已败落,根本撑不到现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水准,真是令人失望。” 一旁的三大书院学子顿感被羞辱了,怒声道:“国子监难道只会逞口舌之利吗?” “怎么?难道你还想挑战我国子监不成?” 国子监是大风的最高学府,地位比之青北的地位还要高很多,能进入其中的,自然也是人中翘楚,这些人大多是心高气傲之辈,仗着自己有一定的才华,看谁都不入眼。 有人道:“若是金阳和方孟在此,你怕是不敢说出此话。” “哼,当年金阳自甘堕落,拒绝国子监的邀请,是他自己的损失,至于方孟,不要认为写出了三首诗词就无敌于天下,谁知道是不是昙花一现。” “巧言令色,有本事去方孟跟前说。” “不予你说,”那国子监学子冷笑道:“看着吧,只要舒羽出手,方孟和金阳一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不要与人争论,抓紧时间思考,这么高的奖励,赚点回去作为花销也是好的。” 国子监众人开始递交作品,不过五人,其中竟然有四人获得了‘中’的评价。 这引起了三大书院学子的惊呼,同时也不禁气馁,暗恨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这国子监果然是人才辈出,”颜师昭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赞扬。 “那是自然,”姜文异点头:“这可是聚集了全大风最顶尖的才子。” “那也没有他厉害。” 颜师昭声如蚊蚋的喃喃自语。 苏静舟和姜文异听不见,李若格却听见了,她懵逼的看着颜师昭,以她的那不爱思考的脑子,根本不知道颜师昭说的是谁。 “此诗为‘上下’。” 那边,孟知悔朗声说道。 “太厉害了,杨界不愧是国子监的七星之一,实力毋庸置疑。” “果然还是得看国子监的,三大书院确实是要逊色很多。” “可惜了,刚才那人两个‘中上’,孟院长却给出了‘中’的评价。” “很好了,人总有自己的喜好的,即便是大儒也是如此,谁让那人的诗无法打动孟院长呢。” “国子监的北斗七星名不虚传,一个杨界就如此厉害,那舒羽,该是如何惊才绝艳?” “若是平时,舒羽定然不屑于出手,但是如今有姜文轩在场,我估计,今日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好期待,年轻一代最强的二人,真不知道该是如何精彩的一幕。” 杨界的诗引得一阵议论。 随后,又有一人将作品呈交上去。 “是七星之一的甘掖,不知道他能拿到什么评价。” “绝对不会比杨界差,要知道,杨界是七星中最末的那位,而甘掖,则是第四。” 当看到甘掖的作品,三位大儒讨论了一番,最后给出了与杨界一样的评价:上下。 甘掖有些失望,杨界则是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众人却只有欢呼。 可惜的是,今日来此的七星只有四位,分别是杨界、甘掖、唐虚扬还有舒羽。 七星未齐聚,虽说遗憾,但是能亲眼见到舒羽出手,也算不虚此行。 随后,国子监剩下的学子纷纷上前,只有几人未动。 这几人有的是没有做出诗词来,有的则是等待最后递交,比如……舒羽。 不得不说,国子监的整体实力完全碾压三大书院,大部分人获得的评价都是‘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下’,其中唐虚扬也拿到了‘上下’的评价,荀南麟对他的作品更是给出了‘上中’,这是今日为止,唯一一个‘上中’。 这让三大书院的学子不由的有些灰心丧气。 能来此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但是他们面对国子监众人的时候,却根本无力反抗,自信心被碾压的支离破碎。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自己比不过人家呢。 最后,只剩下那两个距离三丈之远的二人。 姜文轩和舒羽。 王对王。 今日最巅峰的对决即将上演。 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一刻。 这毕竟是姜家,姜文轩发扬了主人翁的精神,对这舒羽微微一笑,随手挥墨,一首词便一蹴而就。 牛子儒率先做出了评断:“上中。” 孟知悔:“上中。” 荀南麟虽然花的时间最久,但是他最后也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上中。” 这是一首写秋色的词,其中运用了以物喻人的手法,算得上是水准之上。 李若格撇撇嘴,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道:“我感觉没有五十两写的好。” “五十两?”姜文异被李若格的话搞的一头雾水,便好奇问道:“什么五十两?” 颜师昭解释道:“若格姐姐说的是方公子。” “方孟?”姜文异这才反应过来。 “正是。” “方公子的诗词自然是顶尖的,”姜文异附和道。 但心中却不以为然,方孟确实有才华,但他毕竟出名尚短,还没有来得及给人深刻且久远的印象。 除非他能陆续有诗词现世,否则很快就会被人所忘记,只有在提及那三首诗词的时候才会偶尔顺带想到他。 那边,姜文岚听到三位大儒的评价,顿时喜笑颜开,目前为止,自己弟弟为最。 唯有一个舒羽,是变数。 舒羽身材略显单薄,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此刻,他静静地伫立于原地,沉默不语地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一般,与周围的人和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这件袍子不仅陈旧而且还带着几处破损,显然他家境并不宽裕。然而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时,他却毫无半分紧张或不安,反而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淡定从容。 唐虚扬与他的关系素来要好,他翻了个白眼,悄悄走到舒羽身后,双手用力,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舒羽向前走了几步,失笑摇头,随后便拿起毛笔。 姜文轩下笔很快,写的也很快,让人一看就知道胸有成竹,而舒羽,却是慢条斯理,缓缓书写。 这也是与家境有关,纸张对于家境贫寒的舒羽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若是写错了一个字,那就浪费了一个字的空间,所以,他写字向来如此,他这个习惯在国子监并不是秘密,大家也都没有催促。 至于三大书院的人,更不敢多说什么了,这位可是才名冠绝明京城的大才子,国子监的第一人,他们根本没这个资格催促。 当他搁笔时,孟知悔仔细研读了一番之后,当即就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上中。” 荀南麟不甘人后,也道:“上中。” 只有牛子儒在细细品味其中意境,良久之后,他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上上”。 哗!! 人群顿时开始喧哗。 纷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第一个上上出现了,舒羽果然还是舒羽,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虽说最终的评价是‘上中’,但是当牛院长的评价出来,姜文轩确实要稍逊一筹了。” “这首诗虽然不足以成为传世之作,但绝对是佳作,姜文轩很好,但舒羽显然更强。” “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国子监的学子显然更为兴奋:“我早就说过了,舒羽的实力那独一档,放眼整个大风国,恐怕也就只有姜文轩能够与其一较高下了。而那个什么方孟金阳,简直就是不入流的小人物罢了。想当初在那场宫廷宴会上,如果舒羽有资格参加的话,哪里还会轮到他们出风头呢?凭借舒羽一个人的本事,绝对绰绰有余。”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与方孟金阳相比,舒羽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若是他有机会,必然能一飞冲天。” “长久以来,方孟一直备受吹捧,但如今也是时候让世人看清真相了——他不过是个昙花一现的人罢了,与之相反,舒羽才是那位真正值得被世人口口相传、家喻户晓的绝世天才!。” “日后有机会,舒羽定然要给方孟一个教训,省的他欺世盗名。” 方孟是长月书院的学生,在他们看来,方孟绝对不可能凌驾于国子监之上。 否则,就是对国子监的羞辱。 他们正说的兴致勃勃。 “谁说方孟欺世盗名?” 颜师昭俨然听不下去,她柳眉倒竖,语带煞气:“方孟三首诗词击退张公朗在尔等口中却是如此轻描淡写,还是你们不愿面对方孟的惊世才华,才会在这里大放厥词?” “姑娘,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若是那日舒羽在场,他一人便可击退张公朗,根本无需金阳和方孟车轮战。” 颜师昭走下来:“那日情形虽然我不曾亲眼目睹,但也听说过一二,张公朗当场出题,方孟和金阳被动应战,也就是说,方孟二人是临场发挥,给他们的时间很短,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方孟写出了三篇可以传承百世的诗词,就连皇上也对他们称赞有加,而你们,只会夸夸其谈,背后伤人,令人不齿。” 有人被颜师昭的话说的恼羞成怒:“既然方孟如此厉害,那便让他出来与舒羽一战,否则我们是不认的。” “你们认与不认,与他何干?难道你们认了,他还能飞上天不成?”颜师昭寸步不让:“国子监难道全是夜郎自大之辈?不如人便是不如人,若是不如人还不自省,那也就如此了。” “休要伶牙俐齿,方孟若是有本事,那就让他站出来应战。” 颜师昭冷笑:“无需他亲自过来,平日他做的随手之作我还记得不少,若是你们能胜过其中一首,那我便代替他认输。” “好,这可是你说的,在场之人并无逼迫。” 颜师昭语气坚定:“我虽为女子,但也知晓一诺千金,况且还有三位院长在此作证,但若是你们输了,那就要与方孟道歉。” “若是他是有如此才华,我等道歉又如何,但——你是方孟何人?是否真的能代表方孟?” “我自然可以,”颜师昭虽然有些羞赧,但她还是指着李若格道:“武仪乡主可以担保,这总是可以的吧。” “武仪乡主?” 不少人听说过武仪乡主就住在方府,却并不认识李若格。 好在有好几人是亲眼见过李若格在宫宴上击败江隆棠的,在他们的确认下,这场赌约便很快成立了。 舒羽神情凝重,方孟的名字最近他都听出了茧子,对方那三首诗,更是倒背如流,每次阅读,他都极为泄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写不出来如此优秀的诗词。 “你看起来很紧张?”姜文轩在舒羽身边,淡笑道。 “你刚回来,不懂。” 姜文轩却不敢苟同:“我懂,目前方孟比我强。” “呃?”舒羽诧异问道:“你远在东卫,竟然也听说过方孟?” 姜文轩理所当然:“东卫又不是蛮戎,各国通商的商队数不胜数,我能知道方孟此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倒也是,”舒羽点头:“不知方孟又作出了什么诗词,挺期待的。” “是啊,我也很期待,若是不如此前那三首,怕是期待会成为失望。” “拭目以待,反正要开始了。” 颜师昭走到书桌旁,第一首诗很快落笔。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她与方孟第一次见面时,方孟吟出的诗。 她一直铭记于心。 “上上” “上上” “上上” 孟知悔、荀南麟、牛子儒三人不约而同做出了评断。 三个‘上上’,震惊的在场众人久久不言。 即便是国子监众人有心反驳,却最终还是默不作声。 这首诗,完全超脱了这个诗会的范畴,这种质量的诗,并不是你知识渊博就能写出来的,需要那滔天的豪情与罕见的天赋,缺一不可,在场无一人敢说,自己能写出与之媲美的诗作来。 都是读书人,还做不到说昧良心的话,只能沉默。 颜师昭并未让他们震惊很久,她继续下笔。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虽然这首诗比第一首要差一些,但也不是现场学子能写出来的。 所有人继续沉默。 就连三位大儒也面面相觑,不知自己要怎么评价。 只有荀南麟面带微笑,方孟可是长月书院的学生。 没想到,自己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以方孟所展现出来的才华,足以让长月书院受益良多,自己来抢夺姜文轩做什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再难得。 随后,颜师昭又写出来了一首诗歌。 连续三首,别说其他人,就是舒羽和姜文轩,也都沉默不语。 他们显然也被方孟的文采折服了。 “这都是些称赞女子的诗词,难道方孟他就这点本事,成天待在温柔乡中?” 有人提出了质疑。 颜师昭顿时有些慌乱。 因为方孟在她面前吟出的诗词,全是这个类型的。 这是方孟的锅,谁让他见到颜师昭就走不动道呢。 这时,苏静舟出声了;“当然不是。” “师昭姐姐,你在一旁歇歇。” 颜师昭点头:“嗯。” 苏静舟接过颜师昭手中的笔,用比颜师昭更倾向于瘦金体的笔迹将诗句写了出来。 “是瘦金体。” 孟知悔道。 牛子儒点头夸赞道:“这姑娘的瘦金体倒是有几分神韵。” “你见过很多瘦金体?”荀南麟问道。 牛子儒不禁笑道:“可别忘了,王仁章是我姐夫。” “倒也是,王大人那里有方孟的墨宝,你见过倒也不奇怪,”荀南麟恍然,随后他对孟知悔道:“蒯大人可不是你亲戚吧,你怎么也见过?” 孟知悔嘿嘿一笑:“我虽然不是蒯大人和王大人的亲戚,但金景可是我的学生。” 荀南麟顿时难受的一批,合着我自己学生的墨宝你们都亲眼见过,就我是外人? 难道我不配? 等过些日子,找个借口让方孟抄写诗经,这样我也有方孟的墨宝了,而且是一整本,气死你们。 他不想看到这二人那得意的小人嘴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静舟身前的执掌,嘴里念叨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苏静舟刚进方府的时候,在方孟书房中看见,苏静舟对这首诗的印象非常深。 诗中描绘了大地被茫茫白雪覆盖,一个身着蓑衣头戴笠帽的渔翁乘坐一叶孤舟在寒江之上垂钓的情景。 但是其中蕴含的孤寂情绪,即便是作为旁观者,也感同身受。 上上? 那只是凡间的诗。 而方孟的这几首诗,又岂能简单的用几个字去评价的。 但是,他们看到苏静舟并未停下。 而是将这首诗放在一旁,继续往下写。 荀南麟趁此机会,悄悄将《江雪》放入了怀里。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好美啊。” “好惨啊。” 呃? 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感叹同时响起。 发出‘好美’之言的是女子,而说出‘好惨’的,便是男子了。 男女从中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 女子渴望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挂念着自己,这样对于她们来说,非常美好,而男子,只觉得这样是没有出息的。 但是不可否认,这首词绝对也是传世之作。 但是,苏静舟还未停下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又是一首蝶恋花,”荀南麟说着,一只手却准备将上一首诗揣进怀里,但是被牛子儒按住了手腕。 牛子儒从容不迫将纸张收起。 荀南麟恨恨不已。 但是看到眼前这首词,他的眼睛都冒出了蓝光,这首词,比起此前的诗词一点都不差,甚至在某方面来说还要更高。 没想到今日之事兴之所至,竟然能发生如此令人难忘的事情。 姜文轩和舒羽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他敢肯定,这两人未来的成就绝对要超过自己。 即便如此,方孟的横空出世令他更为惊喜。 如果说姜文轩和舒羽的成为大儒是可以预见的,而对于方孟来说,大儒只是他的下限而已,上限……他不知道。 “就这样吧,若是诸位有能写出比这几首诗词更好的,可以随时来方府挑战。” 苏静舟撂下这句话,便与颜师昭站在一旁,静等结果。 国子监众学子眼神闪烁,不敢与颜师昭和苏静舟二女对视。 显然,他们的狂傲在这几首诗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不是方孟没有诗作现世,而是人家根本不屑于拿出来炫耀。 可笑他们还在用这个理由抨击对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反观三大书院的学子们个个激动不已,方孟虽未至,但是他确实是长月书院的人,他打脸国子监,他们也与有荣焉。 “对不起。” 就在此时,舒羽出声了。 竟然是他这个从头至尾未出声的人率先道歉。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有他带头,那些说怪话的国子监学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纷纷道歉。 三位大儒的注意力却没有在这边,而是在为了最后一首词在争论不休。 苏静舟的瘦金体虽然比不上方孟,但也算是难得。 至于颜师昭写的那三首,却是无人争抢。 “你们一人一份,而我还是空空如也,这首蝶恋花必须给我。” 孟知悔只想给这两个为老不尊的玩意一拳,臭不要脸的。 “方孟是我长月书院的人,按理说这三首诗词都应该是我的,你们都给老夫松开手。” “呵呵,方孟是你们长月书院的人,但是这位姑娘却不是。” …… 看着三位大儒为了一张手稿差点打起来,甚至互喷口水,这彻底颠覆了众人的想象。 唐虚扬小声道:“舒羽,不就是一首词嘛,这三位不应该吧。” 舒羽幽幽道:“若是可能,我也想抢。” “呃?” 唐虚扬诧异的看着他。 舒羽道:“方孟的瘦金体实在太吸引人了,我也想临摹。” 原来是这样,唐虚扬理解了。 都是病。 姜文岚尴尬的等着三位大佬分出胜负。 最后,孟知悔凭借年龄和身体优势,最终如愿拿到了最后一份手稿。 看着他的笑脸,另外二人气的咬牙切齿。 “显然,今日胜负已分,”姜文岚出面:“方公子确实文采出众,今日的万两白银大礼,归方公子了。” 姜文异笑着对苏静舟和颜师昭道贺:“恭喜了。” 颜师昭摇头:“这是他应得的。” 姜文岚笑开了花,虽然花去了数万两银子,但是姜家却一点都不心疼,有方孟的这些诗词镇场,此次诗会定然会声名远扬,姜家的声望也会随着水涨船高,这对于姜家来说,远比银子更重要。 诗词评比结束,但是诗会却没有结束,只是颜师昭和苏静舟身边围着的男子多了些。 二人都是高颜值美女,尤其是颜师昭,她比苏静舟大一岁,正好长开,比之苏静舟更为吸引人。 好在有李若格这位武仪乡主在,在姜文异亮出她的身份后,这才让不少男子望而却步。 “静舟,”姜文轩温文尔雅的走了过来。 “姜文轩。” 苏静舟浅笑道。 “我听闻你家的变故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 “嗯,”姜文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是当他真正见到苏静舟后,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姜文异不禁扶额叹息。 第79章 颜师昭要练字 中午,众人吃过姜家精心准备的午饭。 诗会继续举行。 趁着三位大儒同时在场的难得机会,众人纷纷上前寻求解惑。 国子监的学生此时也收起了自己的傲气,变得谦虚起来。 虽然他们平时眼高于顶,但是面对三位满腹经纶的大儒,却什么都不是。 就连舒羽和姜文轩面前,也围满了求知欲爆棚的人群。 就在苏静舟四人倍感无趣之时,姜文岚走来了。 “文岚姐姐,”苏静舟三人站起身来。 “不必客气,都坐,”姜文岚先是对颜师昭称赞道:“颜姑娘真是我见犹怜,如此美丽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得我都要妒忌了。” 颜师昭有些腼腆道:“谢谢二小姐。” “咯咯咯,”见周围男子时不时的将目光转向这边,姜文岚笑个不停:“今日后,颜姑娘的芳名怕是要刻在他们的心里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夜间为了你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颜师昭淡淡一笑:“二小姐说笑了。” “武仪乡主巾帼不让须眉,”见颜师昭有些招架不住,姜文岚也不再打趣她,转而对李若格道:“与江隆棠一战,使得我们女子扬眉吐气,让多少男子羞愧。” 苏静舟连忙扯了一下李若格的衣袖,将假寐中的李若格喊醒。 “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李若格揉揉眼睛,一脸的茫然。 颜师昭在她耳边复述了一遍姜文岚的话。 “哦,你说他啊,小事,那家伙也不禁打,几下就败下阵来,没意思,还是颜大叔厉害,怎么打也打不坏。” 李若格此话一出,顿时整个亭子都笑出了声。 她这迷糊的性子,让姜文岚哭笑不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一直在念叨着这孩子。 赤子之心,没有心眼,最重要的是武功高强。 换做是她,她也想要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这样一定不会无聊。 姜文岚不愧是姜家明面上的掌舵人,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即便是李若格这个不通世事的丫头,也被她挑起了话茬。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有人开始离去。 看着人数越来越少,苏静舟和颜师昭也提出了告辞。 姜府门口,姜文岚将早已准备好的礼品放置在一辆马车上。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只能用姜家的马车。 不然只那一万两银子,仅凭一辆马车,是绝对运不走的。 颜师昭将姜府中所发生的事情与等待已久的颜修勃说了一遍。 颜修勃也没想到,就是出门一趟参加个诗会,竟然还有这么多意外的收获。 那可是一万两银子,这姜家也太阔绰了吧。 同时也震惊于方孟的才华。 平日里方孟嬉皮笑脸的不着调,不成想,背地里竟然有如此厉害。 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方孟吗? 其实,诗会发生的事情在此时已然开始传开,在姜府的推波助澜之下,想必明日就会传遍全城。 方孟的六首诗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了。 而他,也会随着这次的东风,成为无可争议的才子。 回到方府,颜修勃去停马车。 姜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在护卫尤其是李若格的帮助下,很轻松的就将所有财物卸了下来放置在独轮车上。 因为王同要盯着千万阁的装修,所以在方孟的建议下,方府的仓库暂时由颜师昭管理。 其实,学会借贷记账法的苏静舟才是第一人选,但是方孟觉得,自己又不是万恶的资本家,既然苏静舟需要花费时间来创作话本,就不宜让她在别的地方再浪费精力,不然的话,苏静舟就真的成了牛马了,除去苏静舟之外,那方府只有颜师昭一人适合。 颜师昭也正愁每日无所事事,正好将这个担子接了过来。 眼看银子入库,颜师昭这才兴高采烈的拿着五云纸和湖业笔放到了方孟的书房之中。 至于十套胭脂水粉,苏静舟占了大头,一人分了五套,颜师昭自己留了一套,剩下的四套,她准备送给郭颖还有李若格的姐姐。 她没打算送给云儿。 这丫头还小,哪里知道胭脂水粉怎么用的,给了她,说不定会被当做彩砂,用来在墙壁和地上涂涂画画。 那多浪费。 夜幕降临,摸了一天鱼的方孟回来了。 一回来,方孟就满世界找颜师昭。 在李若格不耐烦的声音中,方孟终于在自己书房找到了她。 “你又在练字了?”方孟推门而入时,只见颜师昭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在临摹瘦金体。 “嗯,”颜师昭放下笔:“可惜你的字太少,我只能临摹你这些诗词的字迹。” 今日,三位大儒争抢苏静舟的书法,而自己所写的字帖却放在一边无人问津,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字。 “没关系,我今日就将千字文写下来,你可以慢慢临摹,若是不够,我再写。” “嗯。” 方孟见她情绪不高,便问道:“今日诗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师昭摇摇头:“没什么。” 方孟瞬间就炸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弄不死他。” 哪个不开眼的敢惹得颜师昭不开心,方孟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颜师昭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今日经历与方孟说了。 当方孟得知她情绪低落的原因之后,哭笑不得:“原来如此,你完全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练习书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若是你太过执着,效果反而不好。” “怎么可能,只要我努力,就能有进步。” 方孟劝道:“虽说勤能补拙,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天赋,若是天赋不佳,就需要努力来填补,若是有天赋,那就需要随心而行,不能强求。” 但是他却不知,自己竟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颜师昭一双星眸紧盯着方孟,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你看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 方孟很想说没有,但是看她的表情,若是自己真这么说了,恐怕她得好几天不理自己,那还得了。 “我需要再观察几天,”方孟只能敷衍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好吧,你要教我。” “那是当然,”方孟求之不得,师傅教徒弟的时候,难免会发生肢体接触,杨过和小龙女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虽然师父和徒弟性别换了,但是结果,应该大差不差的吧。 于是,方孟就开始手把手教。 那柔弱无骨的小手,那沁人心脾的馨香,让方孟的心情无比的愉悦。 他感觉自己此刻有点像是骗小姑娘的狼外婆。 第80章 灭门案 翌日。 大理寺牢狱新来了一位犯人。 方孟见到他时,对方也对他露出笑容。 “张尚书,别来无恙。” 张麓的神情非常释然:“咱们又见面了。” 押送张麓的几名差人神色不善的看着方孟,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张麓所犯下的是滔天大罪,只要大理寺核审过没有问题后,明年就要问斩。 这样一个重犯,谁要是沾上一点,也是一身的骚。 “不用紧张,”张麓对差人道:“若非方公子,你们也抓不住我。” 差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张尚书所说的方公子,难道是……” 一人知道些隐秘,便问道。 张麓点头:“没错,只是……方公子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穿的……如此别致?” 差人再不敢造次,这位可是在皇上那边挂了名的,而且如今随着方若臻执掌大理寺,方孟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就是刑部的差人而已,跟方孟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得罪不起。 “一言难尽,几位先交接吧。” 洪克被羽族喊了过来,双方交接文书确认无误,随后各自画押,自此以后,张麓算是大理寺的人了。 张麓的牢房算是大理寺最豪华的那一批,毕竟此前是兵部尚书,正三品高官,按照大理寺的规矩,一点毛病都没有。 “方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孟自然知晓他要做什么,如今狄香雪和凤姨遁走,能让他牵挂的,也只有他的那位外甥女了。 “张尚书,不是我不近人情,你也知道,大理寺的监狱分为男女两边,你们若是要相见,还需寻找时机才行。” 他承那日张麓没有以自己来要挟白小明的情,便没有拒绝。 “多谢方公子,妙儿虽然参与其中,但是说起来,她也只是看守兵器而已,罪不至死。” 方孟道:“或许吧。” 案子太大了,牵涉的人很多,后续工作即便是到现在,也没有收尾。 作为幕后主使的张麓也是在最近才有了定论,其他人的最终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 安顿好张麓,方孟转头一看,那个家伙还是一副死样子。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都脏乱不堪的男子。 厚厚的污泥遮住了他的脸庞,使得方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本来这样的人方孟懒得理会他,但谁知这家伙昨日竟然将剩下的饭食丢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让方孟极为气恼。 他鞭子都拿出来了,准备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但是看对方那双灰暗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那双眼睛里面完全没了生气,好似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虽然刚来时洪克说过,让他好好待着,不用他干活,但这里又没有手机网络,玩不了游戏,刷不了视频,看不了新闻,方孟觉得太过于无聊,便主动提出要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洪克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就将最简单的交接犯人的工作交给了方孟。 这个活确实很简单,两天的时间,包括张麓,刑部才将三个人送来。 方孟感觉自己闲的都要长出草了。 无聊之下,方孟拿了个小马扎坐在牢房门口,对那人道:“宋安平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 这倒不是他想要挑起对方的伤心事,而是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有种感觉,这人身上,一定有个很大的秘密。 但是方孟的主动,并未换来宋安平的回应。 甚至连眼睑都懒得动一下,依然双目无神的怔怔看着前方。 心如死灰,说的便是如此吧。 “小方,你别管这人了,”一名狱卒巡逻路过,对方孟道:“这人没救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将自己的老丈人一家全都杀了,连三岁的小孩都没有放过,畜生不如。” “啊?”方孟震惊道:“这么狠。” “可不就是这么狠,九口人,当被人发现的时候,全都没了气,他的妻子受不了这个打击,上吊自杀了,他的儿子在母亲死后也不知所踪。” 我去,怪不得这副模样,妻子死了,儿子走了,换做任何一个人,没发疯就不错了。 况且是普通人。 狱卒摇头叹息走了。 方孟对宋安平道:“没想到你这瘦弱的模样,竟然能犯下如此恶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以为这句话能让宋安平有反应,结果这家伙,竟然还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样。 看来真的是一心求死了。 “吃饭了吃饭了。” 方孟还要刺激一下宋安平,此时却传来了开饭的声音。 大理寺的牢房分为三六九等,但饭食却是一视同仁。 一样的难吃。 方孟看也不看一眼,他已经对监狱的伙食绝望了,径自走出了监狱,来到了大理寺门口。 “颜姑娘呢?” 方孟看了一眼马车内,并未看到人影,便问道。 颜修勃随口道:“没来。” 方孟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他的回答后,还是失望至极:“她不是说要亲自给我送饭的吗?” “练字,没空。” 好吧。 颜师昭别看平时给人软软糯糯的样子,真要强起来,那也是挺拼命的。 方孟提着饭菜来到了方若臻办公的屋子,发现金景和孙泉都在。 这副架势,怎么感觉是要蹭饭的呢? 果然,金景率先开口:“贤侄来得正好,我们在吃饭,你也来吃一口?” 这不要脸的。 蹭饭就蹭饭,装什么大尾巴狼。 方孟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金景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孙泉也不甘落后,两人你来我往,几下就剩下个空盘子了。 方孟见状,觉得若是这样的话,他就只能吃白米饭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老爹和自己的米饭全倒进了菜盘子里。 “这……这……” 金景目瞪口呆,没料到方孟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二人的筷子悬在半空,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方若臻笑了一笑,端起饭碗,对着金景和孙泉二人示威。 “咦?”方孟看到桌上的卷宗:“爹,你们在看宋安平的案子?” “嗯,”方若臻回答:“这个案子有蹊跷。” “什么蹊跷?” “虽然有目击证人,凶器也的确是宋安平家的柴刀,并且伤口也与柴刀吻合,但说来说去,他就是一个人,要知道,受害者一家,即便是最年长的,也不过是他五十五岁的岳丈,正直壮年,况且,还有宋安平妻子的三个哥哥当时也在场,三人尽皆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完全有能力进行反抗,若真是宋安平这个务农的农民干的,现场为何很少有反抗的痕迹,这很不符合常理。” 金景插嘴道:“但是人证物证都齐全,此事地方上已经下了定论,若是没有一个足以推翻结论的关键性证据,我们不好翻案的。” “宋安平也已经认罪了,”孙泉摇头叹道。 “宋安平的儿子多大了?” 方若臻回答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猜测宋安平是为了儿子脱罪,主动承担罪责,但是很遗憾,他儿子比你还小,只有十岁不到,而且听说身子骨很羸弱,同时也有些痴傻,根本做不出这种连杀九人的事情来。” 方孟一懵:“既然不是宋安平和他儿子做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认罪?” “如今事情还未查明,也不能就这样下定论,或许是宋安平用了其他办法将人杀死。” “用药?”方孟问道。 孙泉回答道:“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有药物,所以,这些受害者应当是在清醒的时候被杀死。” “会不会是江湖人杀的,然后嫁祸给宋安平?毕竟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在对方反抗的情况下连杀九人。” 方若臻却反驳道:“动机呢?还有,既然是江湖人将人杀死的,宋安平为何要认罪呢?这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完全有理由翻案。” “所以说……你们还是倾向于是宋安平作案?” 方若臻叹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只有这一个解释了,而且宋安平也有杀人动机。” 方孟急忙问:“什么杀人动机?” “宋安平岳父一家对他非常刻薄,妻兄也时常去宋安平家中打秋风,连吃带拿,有一次,将宋安平母亲买药的钱都偷拿走了,致使宋安平的母亲因无药可医而去世,据宋安平的邻居讲,宋安平曾说过要杀死他的妻兄,为母报仇。而地方上也是因此断定,宋安平就是真凶。” 你们都认定了,那还纠结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判了呗。” 方若臻摇摇头:“不行,疑点就是疑点,不会随着判决而消失,一定要搞清楚才能下定论。” 第81章 宋安平 “你们可真纠结,”方孟无语。 但是这个案子也将他的兴趣给勾了起来。 宋安平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而今他已经是心如死灰,却还要将这些事情带到坟墓之中去,可见其中隐情并不简单。 虽然这个案子跟方孟并无关系,但他的好奇心实在压制不住,他想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留下盘子给老爹收拾,他便回到了监狱之中。 洪克正在吃饭,见他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道:“方公子。” “洪狱丞,你们吃,我去看看宋安平。” 方孟说了一声便走进了里面。 “洪老大,这小方究竟是何方神圣,看你那表情,身份不简单啊。” “就是,咱们都是自己人,还能害你不成,跟咱们说说吧。” “人家小方自己都没有在意,洪老大你倒是守口如瓶,犯得着吗,说了咱们也都是该干嘛干嘛,难道还有谁能在你面前偷懒?” “我看小方这人挺好相处的,不会因为你透露他的身份而恼羞成怒,你就说呗。” “没错没错,上午张麓入狱,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 洪克想了一下这两天方孟的行为举止,觉得他确实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架子,而且孙少卿也没有交代他为方孟的身份保密。 “你们说,咱们大理寺谁姓方?” 洪克索性也不瞒着了,告诉他们,日后也免得不小心冲撞了方孟。 “姓方?” “谁啊?寺丞之中好像没有姓方的大人。” “我想了一下,寺正里面也没有。” “少卿也不可能,就两位,金大人和孙大人。” “少卿有什么好说的,就两个大……呃……难道是?” 有人显然已经想到了,他们震惊的看着洪克。 洪克点头:“没错,他就是方大人的公子。” 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气。 “娘的……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对我们不满?”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方大人这是要拿我们开刀吗?不是,咱们一直好好的,任劳任怨,这些年从未出现过岔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方大人没理由要对付我们啊。” “千万不要啊,我家里就指望我这点工钱过日子呢,可不能失去这份活计。” “我确实是托关系进来的,但是洪老大你知道,我干活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在干,你得给我作证啊。” 洪克看着一个个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属下,顿时无语至极:“你们想多了吧,方大人又不是外调过来的,这么多年咱们怎么样方大人能不清楚?况且,咱们就一个小小的监狱,方大人要杀鸡儆猴也轮不到我们。” “既然如此,那洪老大你说说,这方公子来咱们这里是什么意思?” 洪克白了一眼:“这我哪知道,但是我听说过方公子还是学生,过些时日便要回长月书院念书,所以啊,就这些时日,你们就多担待些,不要给我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不然的话,自己出事是小,连累到了大家,可就不好了。” “明白明白,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分神。” “我这就去把地面清扫一番,灰尘是有点大。” “墙壁我来刷,碎石不停地往下掉,可不能砸到了方公子。” “咱们发动犯人一起做一次大扫除,出来走一走,他们肯定很乐意。” “我怎么没想到呢,但是那几个凶悍的家伙就算了,一见他们我心里就发毛。” “现在不行,等方公子放班之后再说。” “那是当然。” 在洪克的吩咐下,所有人都变得异常乖巧,有几个喜欢摸鱼的老油条也收起了那散漫的行事作风。 …… “你岳丈一家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方孟坐在牢房外面,盯着宋安平道。 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你儿子不知所踪,难道你不担心他吗?” 方孟继续说道。 但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你若是死了,你娘坟前就无人给她烧纸了。” 一个个试了过去,宋安平竟然全是沉默以对。 这让方孟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难道宋安平真的是凶手? 忽然,方孟想到昨日分饭时,他在宋安平面前吐槽的一句话:“这伙食真的糟透了,狗都不吃,若是你们能在临死前吃到一顿妻子做的饭菜,那该多好。” 就是这一句话,就激怒了宋安平。 难道,他的软肋是他的妻子? “你妻子好好安葬了吗?” 方孟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说了这句话。 岂料,宋安平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一转头,那凶狠的表情吓得方孟一个激灵。 成了。 宋安平的敏感词是他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就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能让你这么惦念,想来你的妻子应该很贤惠吧。” 听到方孟称赞自己的妻子,宋安平的表情稍稍柔和下来,但还是很凶悍。 又是一个痴情人啊。 这么深爱自己的妻子,结果她却死了。 “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她长得很好看,却有点笨,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只要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方孟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有人说,要了解一个人,就要先了解他的内心。 宋安平的内心已经被封死,只有他的妻子才能将其打开。 只要围绕着她的妻子展开话题,方孟就不信他不将隐藏在内心的秘密说出来。 果然,方孟的话一出,就引起了宋安平的注意,他好像回忆起与妻子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种缅怀,清晰可见。 见他陷入回忆,方孟不再打扰他。 这种事情需要循序渐进,绝不可一蹴而就,否则出现反弹,那就要了老命了。 显然宋安平的情绪开始稳定。 方孟趁热打铁,又道:“她对你很好吧。” 宋安平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可以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村子,一起长大的。” 宋安平终于说话了,只是他的语气有些沙哑,而且并不流利。 方孟又问:“青梅竹马,很美好的爱情,她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对我很好,除了我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那时候我家穷,经常吃不饱饭,她就从家里偷拿食物接济我和我娘,哪怕是每次都会被她爹娘和几个哥哥打的遍体鳞伤,她也从不跟我说。” 古代重男轻女,并不是稀罕事,在他们的认知中,女儿都是赔钱的货,养的再好,也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宋安平妻子这样,还未出嫁,就想着婆家的,只会让爹娘更加的嫌弃,打骂是常有的事。 第82章 鬼画符 随着宋安平的讲述,方孟也大致了解了他的过往。 宋安平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因为上山打猎而丧命,他是母亲辛辛苦苦一手拉扯长大。 他与郑巧儿相识于发轫,懵懂两人从小就约定长大了便成婚。 最终他们二人确实是成婚了,但是成婚之前,却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刁难。 有来自于岳父的,有来自于岳母的,还有来自于郑巧儿三个哥哥的。 尤其是郑巧儿的三个哥哥,将宋安平用来给自己母亲买药的银子偷走,最终使得宋母病死在榻上。 此事之后,原本打死不同意二人婚姻的郑家迫于乡里乡亲的压力,最终答应了这桩婚事。 宋安平守孝三年之后,便立即与郑巧儿成了婚。 婚后,二人男耕女织,虽然困苦,但过的还算美满。 但是郑巧儿三个哥哥都是不省心的东西,今天在宋家拿点吃的,明日在宋家拿些用的。 宋安平攒了许久给郑巧儿买的鞋子,也被郑巧儿的大哥偷走送给了他的妻子。 这让宋安平对他们三个异常厌恶,但碍于郑巧儿的面子,他只能将这份厌恶强压在心里。 后来,儿子出生,他本以为一家三口会过上好日子。 但是天不遂人愿,儿子在第二年冬天因为严寒而落下了病根,身体非常差。 最令他们夫妻二人绝望的是,儿子不仅身体差,好像脑子也出了问题,直到四岁才能说话,平时也呆呆傻傻的。 但宋安平从未想过要放弃他,而是拼了命的劳作,为儿子日后能生活的好一些。 至此,宋安平就止住了话茬。 虽然他并未说出郑家九口是怎么死的,但方孟已经很知足了。 能让宋安平拼死也要隐瞒的真相,一定是与他的妻子有关。 但是他的妻子已经逝去。 这世上,也只有宋安平知道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大理寺门口。 方孟坐上了马车。 颜修勃一言不发,直接驱车走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一人在与守卫纠缠。 “怎么回事?” 方孟走上前问道。 护卫无奈道:“少爷,这人身份不明,却非要进府。” “什么叫身份不明?”那人蓬头垢面,身着破败,好像是街上的乞丐一般。 难怪守卫会说他的身份不明,就这样副尊容,方孟也不敢放他进去。 他问道:“你来方府所为何事?” 那人看了一眼方孟,顿时眼前一亮:“你就是方孟表弟吧。” “什么?”方孟一愣:“什么表弟?” “我是你表哥秦休啊。” “秦休?什么秦休?我不认识你。” 那人却道:“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是你认识我姑母。” “你姑母是谁?” “我姑母叫秦云,也就是你娘。” 我擦!! 方孟不禁感到有些茫然,他心里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母亲的姓名就是秦云无疑。 但问题在于他和秦家那边的亲戚们素未谋面,彼此之间毫无联系可言。 正因如此,面对眼前这个自称为秦休的人时,方孟实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如其所言乃是自己的表亲。 “你等等,虽然你说的确实没错,但是我真不认识你,要不然等我爹回来再说?” 看看对方那一身行头,真不是方孟眼光高或者势力眼什么的,但实在是有点儿让人不忍直视,说是乞丐都算是客气的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刚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野人嘛。 浑身上下也忒不修边幅、太过潦草了吧? “没事没事,姑丈跟姑母成婚的的时候,回过老家,他应当认识我。” “认识你?”方孟表示怀疑:“我看你也不超过二十岁,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吧,都这么久了,我爹怎么可能还认得你?” “呃……应该会认得吧,”秦休也有些迟疑。 “算了,你等着吧。” 方孟想尽快见到颜师昭,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别,”秦休喊住了方孟:“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这倒没问题,你等会,我让厨娘给你拿点。” 要点吃的自然不是事。 如果真是表亲,这是应该的,若不是,就当是做好事了。 “还是表弟你心善,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那些……” “可别,”方孟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咱们还没捋清楚关系呢,你就这么喊,有点太早了。” “没事,只要你爹是方若臻,那咱们的表兄弟关系就跑不了。” 方孟吩咐守卫道:“别让他进来。” “好的少爷。” 秦休也不客气,坐在门槛上总不算进去了吧。 “哥几个,坐坐坐,咱们聊聊,我姑丈这些年到底做了哪些缺德事……” …… 方孟跟张婶说了一声门口有个叫花子,张婶应了一声后,熟练的盛了一大碗饭菜端了过去。 而他,则是来到了书房。 果然,颜师昭还在练字。 这姑娘的毅力还真不错,就是有点拗。 “行了,别练了,”方孟将她手中的笔抢了过来:“张弛有度,你如此执着,效果不一定好。” 颜师昭活动了一番纤细白嫩的手腕,兴致勃勃的对方孟道:“你来看看我的字有没有进步。” “一天能有多大的进步?”方孟随手拿起一张纸,结果上面的字体却让他大吃一惊。 此前他还说颜师昭在书法一道上没有天赋,今日一见……还真是没说错。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鬼。 怎么越练,这字就越抽象了呢。 原本颜师昭的字迹虽然算不上书法,但还是很清秀的,看起来也没有障碍。 如今临摹了自己的字体后,好像就不会写字了。 他怀疑的拿起自己昨晚写下来的残缺千字文对比了一下。 没错啊,自己写的还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怎么到了颜师昭手里,就完全变了呢? 见鬼了。 鬼画符都没有这么抽象。 这真的是按着自己的字帖临摹出来的? 颜师昭满怀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我能说不怎么样吗? 方孟心中万马奔腾,久久不语,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真的服了,看来自己还是保守了,颜师昭哪里是没有天赋,简直就是灾难啊。 “喂……喂,你说话啊。” 颜师昭拍了拍方孟的胳膊。 方孟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觉得为了她好,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一点,不然的话,继续练下去,不仅折磨她自己,也折磨自己。 “颜姑娘……我若是说实话,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颜师昭眨了眨那双星眸:“当然不会了,只有虚心接受,才会使人进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还是别进步了吧,不然更惨。 “这可是你说的,”方孟深呼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你在书法上……确实是没有天赋,要不然咱们还是别练了,你看如何?” “什么?”颜师昭本以为方孟只是稍微做出不好的评价,却没想到这么严重,这对于在书法一道上野心勃勃的她来说,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 见颜师昭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方孟心疼不已,他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之上,双目平视着她的大眼睛,认真道:“书法只是一个人的点缀,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颜师昭双目泛红,情绪低落道:“我就想好好写字而已。” “没事没事,”见她说话时居然带着哭腔,方孟变得手足无措:“有我呢,有我在,你想写什么我都替你写。” “可是……我不想你的诗作因为我的字而被人冷落。” 原来,她还记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方孟心中感动不已,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美背,安慰道:“没关系的,别人不喜欢你的字,但是我喜欢啊,说起来,你还没有给我写一幅字帖呢。” 颜师昭靠在方孟的怀里难过,闷闷的说道:“我的字不好,不给你写。” “对于我来说,你的字才是独一无二的,比所有书法大家的字加起来还要珍贵。” “真的?” 颜师昭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听得这话,挣脱方孟的怀抱,一脸期盼的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写的字?” “当然了,而且我还会珍藏起来,睡觉都抱着。” 颜师昭嗔道:“抱着睡觉干什么。” “呵呵,那你答应给我写了?” “不过要你的新诗词,不然我不会动笔的。” 诗词嘛,有的是。 只要能让颜师昭高兴,诗词要多少有多少。 颜师昭忽然想到昨日国子监那人说的话,又提醒道:“不要那些儿女情长的,写些新鲜的。” “好,你听着,”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你慢点,我都写不过来了。” 颜师昭手忙脚乱的一字一字书写,但因方孟念的太快,她根本跟不上。 方孟只能逐字逐句的重新念了一遍。 等整诗跃然纸上,方孟看见她又恢复了此前清秀的字迹,这样多舒服。 看来一天下来,她还是没有被自己带歪。 颜师昭皱了皱琼鼻:“这首诗很好,但有一点,有些老气了,不符合你这个年纪,不太好。” “那再来一首?” 颜师昭歪着小脑袋:“好吧,最后一首了,不然你太过伤神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个好,一听就很美。” 这一次,颜师昭没有让方孟再念第二遍,她记在了心里。 “咱们装裱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好,”颜师昭摇头拒绝:“我的字不如你,应该是你的字帖挂在最好的位置。” “这是我的书房,我说了算,我想挂在哪就挂在哪,这样,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的字。” 颜师昭拗不过他,只能随他的心意。 第83章 还真是老表 就在方孟等人忙着的时候,方若臻带着那名自称自己表哥的叫花子走了过来。 “孟儿,这是你表哥,秦休,他是你大舅的长子。” 方孟表示诧异,没想到还真是啊。 “表哥。” 秦休笑道:“我没骗你吧,表弟。” “没办法,你这副打扮,确实是有些不太……雅观。” 方孟歉然道。 秦休哈哈大笑:“我不穿成这样,可能也出不来,姑丈、表弟,你们有所不知,一发现我不见了,我爹就满世界找我,但凡我露出一点马脚,可能还到不了明京城。” 方若臻沉声问道:“你还未说此次为何会离家。” 秦休神情有异,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言。 这时,方孟替他解围:“爹,先让表哥去洗漱一番吧,这样邋遢的模样也不好看。” 秦休不是方孟,尽管他们之间有着姻亲关系——虽然妻子那头的亲戚。 然而由于平日里接触甚少,彼此间的情分自然也是淡薄得很。方若臻心中明白这一点,所以也不便过分强求于他,只是撂下一句话:“今晚务必想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明早我要知晓,孟儿,你好生照料你这位表哥,我还有公事亟待处理,先走了。” 说罢,方若臻便转身离去。 目送方若臻离去,秦休忍不住咋舌:“姑丈的官威好大啊,我爹在姑丈面前,就是一只小蚂蚱,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方孟暗笑,这表哥有点意思。 嘲讽自己的爹竟然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表哥,我们走吧,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先与我一起住,明日我再叫人腾出屋子来。” 秦休大大咧咧的摆手:“没关系,我又不挑,随便给我找个柴房就行,这些天,我连猪圈和牛棚都住过。” 忽然,他看向旁边亭亭玉立的颜师昭:“呃……这位是表弟媳吧,你好你好。” 方孟心中一喜。 表哥上道啊。 方孟隐秘的对秦休竖起了大拇指。 颜师昭低着头,一双小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她羞赧道:“秦公子误会了,我名颜师昭,并不是方公子的……” 秦休哪里不明白,自家表弟这是看上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了,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便道:“理解,以后你也喊我表哥,都是一家人,不要秦公子秦公子的叫,显得生分。” 神助攻。 方孟乐的跟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颜师昭一个小姑娘,哪里是秦休这个留恋于声色犬马的老手的对手,瞬间就被说的大羞不已。 “我先去歇息了。” 看着颜师昭狼狈而逃的身影,方孟笑了。 这时,一只黑乎乎的手搭在了方孟的肩上,挑眉道:“怎么样,我机智吧。” “多谢表哥,”方孟谢过之后说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了,为何要瞒着家人离家出走吧。” 秦休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因为是你娘。” “我娘怎么了?” 方孟好奇问道。 “姑母最近闲来无事,给我寻了一门亲事。” “这是好事,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难道对方长得很丑?还是有狐臭,或者是离婚带娃?” 秦休摇头苦笑道:“都不是,那名女子的模样长得非常周正,当然,比不上表弟媳,但也很不错了,同时也没其他问题,问题在我身上。” 方孟大吃一惊,想到了什么,怜悯的看着他两腿之间,一脸的遗憾:“没想到表哥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便已然雄风不再,真是天妒英才啊。” 秦休一愣,回过神来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连忙做出解释道:“表弟千万别误会,我说的问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我还年轻,天下这么大,我还没玩够呢,可不能就早早的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那也太惨了。” 还挺有志气的。 不是男科病就好,不然的话,这也太可怜了。 “那你怎么会想着来明京城?贡州距离明京城可不近。” 说到这里,秦休顿时悲从中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姑母闹出来的事情,我肯定要找你们,你是不知道,这一路有多么艰难,那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被人冷嘲热讽还算是轻的,就怕上来揍我,你看,我身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那都是淤青啊。” 秦休撸起衣袖,那细皮嫩肉的跟个女人似的,上面确实是有几道红色印记,异常显眼。 “本以为到了明京会好一点,谁知事与愿违,在我问路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咱们的亲属关系,于是去哪都受人白眼,没办法,后来我问路的时候,只能骗他们说是找方府寻仇的,这样人家才愿意为我指路,你说这算什么事嘛。” 对此,方孟只能表示同情。 “对了,借我十两银子。” “你难道又要去寻花问柳?” 秦休一脸苦逼道:“我跑的时候,把人家的铺子给撞了,我没钱,就只有把玉佩押在那里,十两银子是赎回玉佩的钱。” 方孟是对自己这位表哥无语至极,看来这一路还真是没少吃苦,连贴身玉佩都能押出去。 “给你三十两,省着点花。” 秦休笑道:“多谢表弟,放心,等我赚钱了,我一定加倍还你。” “行了,你还是收拾一下自己吧,赚钱的事情以后再说。” 方孟感觉秦休就是一个二货,只比李若格好一点。 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马大哈。 贡州距离明京城有一千一百多里,他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跑了过来,幸好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的事,不然的话,真是要疯了。 秦家在贡州市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秦休的爷爷也就是方孟的外祖父,以前也是一位官员,而且还做到了贡州刺史一职,贡州是中州,正四品上的官阶,比没有升官的方若臻还要牛逼。 不过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但听说他的身体还很硬朗。 他在贡州经营多年,已经与贡州休戚相关,若是要将秦家发展起来,只能迁居于此。 如今的秦家,有经商做贾的,也有入朝为官的。 秦休的父亲,方孟的大舅,便是在贡州任职,他的官职不高,只是一名正六品上的长史。 而秦家经营的,是造纸生意。 秦家的造纸生意做的很大,遍布整个贡州。 但做的只是普通的宣纸,上好的五云纸没有秘方是做不出来的。 凭借垄断整个贡州的纸张行业,秦家是赚的盆满钵满。 也让秦家成为贡州的大家族之一。 方孟对秦家的了解很少,这些信息还是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零碎。 让秦休跟自己一张床是不可能的,方孟吩咐叶天喊上几个人先将床给搭建起来,然后拿上崭新的褥子铺好,就是一张床了。 秦休将身上洗了两遍,才将将能入眼,在方孟要求洗第三遍的时候,他打死都不洗了,胡乱擦拭了身体之后,直接上床睡觉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疲惫,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没一会就响起了他的呼噜声。 方孟吹灭蜡烛,躺在床上想起了今日的事情。 他对于破案并没有什么兴趣,宋安平一事,对于他来说,只是在大理寺这些时日中的调味剂,否则让他在狱中做一名兢兢业业的狱卒,他真的会崩溃。 以前上班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主,喜欢到处乱逛,导致被扣了不少钱。 公司那么大,都无法抑制方孟的对自由的向往,这个无趣的监狱怎么可能让方孟真的安安稳稳待着。 相比之下,还是破案比较有意思。 经过方孟的深思熟虑,方孟能得到以下几个疑点。 第一,此案的凶手虽然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宋安平,但其中定然有不为人所知的隐情,而且与郑巧儿有很大的关系,或许这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就是解开案子的关键。 第二,宋安平的儿子去哪了?虽然郑巧儿死了,那也不是他失踪的理由,据宋安平所说,他的儿子才不到十岁,不仅身体羸弱,还伴有痴傻,根本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动机。 很明显,虽然是亲家,但两家积怨已久,即便是宋安平的母亲是因为三个大舅子而离世,作为儿子的宋安平也没有对郑家出手报复。 如今过了十几年。 为何忽然要将郑家九口全部灭口? 而且,以宋安平的性子,他绝对干不出连幼童都不放过的恶事。 但是他手中的讯息太少,所以这些种种疑问,还需要到案发地吕州实地调查一番,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第84章 前往尹州 “什么,今日不上朝?” 第二天拂晓,方孟正在等待上班的宝马,却被梁叔告知,今日方若臻不上朝。 “这也不是休沐的日子为何不上早朝?” “方大人说有事要与金大人碰面,交代些事情。” “那我也等着吧。” 方孟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将颜修勃吵醒有点不太地道,不就是多等会,大不了自己再眯会。 可惜,还未等他爬上马车,金景就来了。 “金叔叔,你和我爹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大理寺说吗?为何要在家里?” “我立即就要启程去尹州公干,方兄自然要交代些事宜。” 尹州? 方孟记得,自家老爹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 而且尹州还是宋安平的老家。 “你要亲自去尹州调查宋安平一案?” “没错,”金景点头道:“方兄觉得此案疑点颇多,不能如此草草结案,便让我去尹州亲自调查。” “我也要去。” 方孟立即道。 “你不能去,”方若臻走来,严词拒绝。 “那他为什么能去?”方孟手一指。 原来,金景的马车之上,还有一人在呼呼大睡。 不是金阳又是何人? 金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这些日子阳儿看书看的闷了,趁此机会我带他出去走走亲戚,顺便见见世面。” “那我也要出去走走,也要见见世面。” 方孟顺着金景的话直接回怼方若臻。 “你是皇上钦定的狱卒,这些日子你除了大理寺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爹,你不要总是拿皇上来压我,要不是我,皇上绝不可能在张麓等人的刺杀下全身而退,这也算是救命之恩吧,他就这么回报我的?这不就是恩将仇报嘛,这放在哪都没理。” “休得胡言,”方若臻呵斥道:“难道你想要挟恩图报?我等臣子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你是皇上的好臣子,我可不是,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方孟淡淡说道,一点空子都不让方若臻钻。 “方兄,”这时,金景出声:“贤侄自小就聪慧,要不然带着他一同前去,说不定会有额外的收获。” 方若臻为难道:“可是皇上那边……” “贤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皇上日理万机,哪里还记得他,况且,即便是发觉了,我们也有理由推脱,配合大理寺查案,我想这个借口皇上也无话可说。” 方孟可怜兮兮的看着方若臻。 方若臻心一软,点头道:“那便劳烦金兄多多照拂了,孟儿,带上一些礼品,帮我拜访一人。” “噎死,”方孟激动不已:“你们先聊。” 至于拜访谁他可不在乎。 他一溜烟的就去喊颜师昭了。 这么好玩的事情,肯定要拉上她。 “方公子,怎么来了?” 颜师昭睡眼惺忪,显然方孟打扰了她的好梦,不过她并没有起床气,说话间尽显温柔。 “赶紧洗漱,咱们去尹州游玩。” “游玩?”颜师昭显然还是有些懵,一脸茫然道:“你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当值吗?” “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去收拾好行李,我们此次可能要在尹州住上几日。” 交代好颜师昭后,方孟又去将颜修勃喊了起来。 同为父女,二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被方孟吵醒的颜修勃差点给他拍进地里去。 在得知宝贝女儿也要随着方孟去尹州,颜修勃这才气冲冲的起床收拾。 只是…… “你们俩怎么来了?” 看着面前的李若格和苏静舟,方孟就无语。 颜师昭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是去尹州游玩,自然要将若格姐姐和静舟妹妹一起喊上,就我们两个多冷清啊,人多热闹。” 苏静舟瞥了方孟一眼,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怪自己二人打扰了他跟颜师昭亲近罢了。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若换做是平时,她肯定不会欣然接受颜师昭的邀请,但这是出远门。 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明京城呢,她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至于李若格,她是江湖人,别看她年龄还小,但去过的地方却不少,所以对于苏静舟的想法并不理解,只是她觉得,既然颜师昭哥苏静舟都走了,她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意思,便也没有拒绝。 所有人皆大欢喜,只有方孟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上车时,颜修勃又给在方孟的胸口狠狠地插了一刀。 “你去乘坐金大人的马车,这样一辆马车乘坐三个人,马匹也能轻松些。” 靠靠靠靠靠!!!! 方孟想死的心都有了,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嘴贱,悄咪咪的带颜师昭走不就行了,这下好了,这么多人,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 怀着满腹怨气,方孟爬上了金府的马车,见金阳睡得香,他一脚将金阳岔的很开的腿给踢开。 “怎么了?到了吗?” 金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想到见到的是方孟那张阴沉的要滴出水的脸庞。 “阿孟?”他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也清晰起来,原来不是自己的幻觉,是真的。 见到方孟,金阳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立即爬了起来:“你也是去尹州?” “嗯。” “太好了,这下我就有伴了。” 金阳乐的找不着北。 本以为此次尹州之行会无聊至极,他准备就这样一直睡到尹州,没想到还没上路呢,方孟就如同大救星似的出现了。 这下终于不用跟亲爹大眼瞪小眼了。 方孟却闷闷不乐,谁要作你的伴了,我想跟师昭妹子单独相处。 没一会,金景与方若臻谈完话回来了。 “多谢金叔叔刚才的建言。” 若不是对方出言相助,方若臻是绝不会让他出门的。 他当然要表示感谢。 “无妨,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你这孩子心细,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我不能察觉的蛛丝马迹。” “多谢金叔叔您的夸奖,”随后,方孟神情一变,认真道:“想必我们此行,并不是查明宋安平一案这么简单吧。” “哦?”金景并未意外,反而问道:“此次前去尹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查清此案,你为何会这么说?莫非你怀疑我还有其他的目的?” “我虽然不太了解大理寺,但是宋安平这个案子不涉及到当地官员,根本没有理由让您一位少卿亲自前往,据我所知,这样的案子,只需一名寺正便可,若是情节严重,寺丞是极限,怎么可能会惊动一名少卿,而且我爹好似对于此行极为重视,在您临行前,也要叮嘱一番,由此可见,您的目的,绝不是宋安平一案,或者说宋安平这个案子,其中还牵涉到更重大的隐秘。” 金景叹道:“所以我才说,你心细如丝,虽然你猜到了一些,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真正的缘由。” “我明白。” 第85章 竟然是亲戚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他们终于进入了尹州地界。 尹州是一个下州,人口并不多,总人口不足十万。 穿过一片森林,明媚的阳光照射下,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远远就看到城门口站着几个人。 待马车行近,其中为首的官员立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金大人,别来无恙啊。” 金景下了马车,摇头失笑:“走吧。” “不急,我可不是来迎接你的,”那名官员看着金阳,一副宠溺的模样:“我还得好好看看阳儿呢。” 金阳见到此人,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他灵活的跳下马车,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大舅,我想死你了。” 金阳亲昵的抱着对方,一点都舍不得撒手。 “好了好了,我们会在尹州待好几天呢,有的时间与你大舅增进感情。” 金景见儿子对他如此亲密,心中不由的吃起醋来。 “贤侄,这位是尹州刺史章爻,是阳儿的舅舅,大哥,这是方孟,大理寺方寺卿之子。” 章爻眼睛一亮:“原来是方公子,幸会。” 章爻虽说是刺史,但也只是一个下州刺史,只比金景高了一阶而已,正四品下的官阶与大理寺卿的从三品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他自然不敢怠慢。 “章刺史,晚辈有礼了。” 此时,颜师昭等人也下了马车,与方孟一起,对着章爻行了一礼。 “好好好,都是自己人,我们就不用这么见外了,进城吧。” 众人都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了步行。 若是来了尹州还坐在马车上,那还怎么领略这里的风土人情? 进入城内,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瞬间便映入眼帘。 大街上,挑着扁担大声叫卖的商贩随处可见,还能看见零零散散的独轮车满载着货物穿梭在人流之中。 最令方孟惊讶的是,他竟然发现了一支商队。 没想到尹州这样的地方,竟然也会有商队光顾。 只有成规模了才能叫商队,一般情况下,商队只会出现于那些大型城池之间。 街上人流如织,而街边两侧,全部都是店铺,有大有小,但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有尽有。 看来,尹州在章爻的治理倒是颇有成效。 路上,金景给他介绍了尹州的情况。 尹州的人口不多,但作为治所的永南县并非如此。 整个尹州有四个县,除去永南县之外,还有元正县、米顺县、清古县三个县城。 只是,其他三县的人口很少,全加起来,也才堪堪与永南县持平。 所以能看到永南城内车水马龙景象,其实并不奇怪。 “大哥,永南县如此繁荣,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啊,”看着这一幕,金景道:“元正,米顺,清古同样是尹州治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点起色,还是那么贫困,你这个做刺史的有些不称职。” 这话有些僭越,毕竟金景比章爻的官阶还要低,根本不合时宜。 但也正因如此,更显得金景与章爻的关系亲密无间。 果然,章爻并不生气,而是长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但这三县早已被本地势力掌控,若是我表露出要插手的迹象,他们就会缩成一团,让我根本无处下手,这些年,也只有米顺县有近半我的人,这才变得好了起来,清古和元正,就真的……” 金景安慰道:“调任就是这点不好,要与本土势力做斗争,无法尽情施展胸中所学,好在明年便是科举,到时候就好了。” 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对于章爻的难处感同身受。 “或许吧。” 宋安平是元正县的人,案发地点也是在元正县。 但是这一路舟车劳顿,金景还是决定在刺史府休息一天。 “你怎么一副做贼的表情?”见金阳一脸的怪异之色,方孟不由的出声问道。 金阳凑到方孟耳边问道:“那位姑娘是谁啊?” 方孟这时才反应过来,金阳还真没有见过颜师昭。 自从那日二人同去千万阁之后,金阳就被金景关在家中研读经史子集,期间只来过方府一两次,还都是立即离去,根本没有时间与颜师昭照面。 可是…… 看着金阳的表情,方孟心中一动:“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金阳扭捏道:“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我看上她也不奇怪,阿孟你说是吧。” md,这小子果然还是那副死德行。 方孟拧着金阳的耳朵,低声道:“我告诉你,这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后者惊讶不已:“原来是嫂子,罪过罪过,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方孟满意的松开了手:“这还差不多。” “对了阿孟,上次我去了千万阁,怎么不开业了?” “我在做改建呢,以后千万阁就是看戏的地方。” “什么?好好的青楼不做,你建戏院?”金阳惋惜道:“可惜,太可惜了。” 方孟冷笑:“可惜什么?你等着吧,戏院比青楼还要赚钱。” “这是赚钱多少的问题吗?” 金阳对于钱财根本不在乎,他是为自己痛失一个白嫖的地方而感到叹息。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刺史府。 刺史府的大门很大气,却并不奢华。 这让方孟想到了一个词:低调有内涵。 章爻的夫人随后出现,见到金阳后,满心欢喜的在那里寒暄,她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对着金阳挤眉弄眼。 非常滑稽。 随后,又是一番介绍,在得知李若格是武仪乡主之后,章夫人更加热情了。 她带着三女和金阳去了后院安顿。 客厅之中,只剩下金景和章爻、方孟三人。 “大哥,我此次来尹州公干,是为了宋安平一案。” 金景开门见山说道。 章爻微不可察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方孟,见他并未有异状,便知此案方孟也有所了解,他也就不讳言,直接说道:“嗯,我其实也预料到了,最近整个尹州歌舞升平,也只有这个案子能惊动到大理寺,只是我对于这个案子并不太清楚,帮不了你,具体的还需你们亲自去元正县调查。” “这我知道,”金景比没有意外,章爻作为一州刺史,本就事务繁多,像是这种事情,都是由司法参军处理。 “明日你们去元正县,可让司法参军柴阅陪同,他对于这个案子比较熟悉,或许能帮上你。” “多谢大哥。” 第86章 案发地 “这尹州有些荒凉。” 抵达元正县后,金阳一下车便发出了感慨。 休息了一晚后,他们便开始着手调查宋安平的案子。 “废话,你以为哪里都是明京城啊。” 方孟回怼道。 此次来到元正县,三女并未跟来,倒是颜修勃成为了车夫,顺便保护他们。 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是要当心一点。 以颜修勃的实力,方孟相信尹州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他们。 “柴大人,烦请带路。” 随行的,还有这位司法参军事柴阅。 柴阅是一个精明干练的汉子,章爻说他以前是军中的一名统领。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时辰,但这人给方孟的印象非常好。 “是,金少卿。” 柴阅还带了三名公差。 留下一人看守着马车。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案发地。 虽然案发至今,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因无人打理,院内已经是杂草丛生。 “怎么会如此破败?” 金景询问道。 柴阅尴尬不已:“郑家毕竟有四名壮劳力,在当地算是过的比较好的,周围的百姓可能是想打秋风,便会进来翻找一些东西。” 我去,既然如此,那还查个屁啊。 方孟顿时头大如斗。 就算留有线索,也被擅自闯入其中的百姓破坏的渣都不剩了。 金景也紧皱眉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也说不过去。 推开大门,走入院内。 一口井,一个像是养过什么动物的棚子。 很简单。 柴阅指着井边道;“金大人,郑家第三个儿子就是死在这里,他是脖子被柴刀砍了一刀,伤口很深,此人生前比较好动,可能正因为如此,所以宋安平杀他的时候,才被他跑了出来。” 地面上黑色的血迹还未消失,依稀可以看出死者流血非常严重。 即便不被砍死,以这样的失血量,结局同样不会改变。 金阳有些嫌弃:“好难闻。” 随后,柴阅又带着他们进入了屋内。 郑家的房间很多,足足有四间。 “除了死在外面的老三之外,剩余的人都是死在了堂屋,他们倒在地上横七竖八,根本没有规律。” 方孟看了卷宗,郑家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婚,但只有老大生了一个孩子,所以九人之中,至少有六七个是有反抗能力的,而且堂屋的空间很小,只要有人动手,其他人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若真是宋安平干的,在面对这么多人的反抗下,他绝没有这个能力全部将人杀死而自身并未出现任何损伤。 “这是什么?”方孟看了一眼地上,是木炭。 见金景在仔细观察,方孟也不打搅他,而是出了屋子。 除了堂屋之外,侧面还有一间屋子,从那地上的残余树枝来看,这里应该就是柴房。 柴房是基于堂屋所建,为了节省成本,一面墙是与堂屋共用的。 所以,郑家屋子是呈l形。 方孟走进柴房,发现这里并未有任何的异状,便准备退出来。 但是,就在此时,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阿孟,你看,他们供奉的竟然是一只老虎?” 金阳从地上捡起一座小小的木像。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而是供奉的神像,”方孟接过来一眼,并未察觉其中的异样。 “很简单,有檀香味,我娘房间的那神像就是这个味道,所以我很熟悉。” 方孟仔细闻了一下,确实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若非长年被檀香熏过,这种味道早就消散了。 而且他还发现,这木像的磨损非常轻微,可见是很少移动。 方孟忽然脸色一变,急忙找到柴阅:“柴大人,这郑家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还是从外地迁至而来?” 柴阅回道:“郑家是二十多年前迁至而来,那一年,北边正值大旱,无论是田间地里,都颗粒无收,先皇虽然拨付了一部分粮食,但当时受灾百姓太多了,实在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官府只能鼓励百姓迁徙到其他地方生活,当时,尹州接受了大约五百人的灾民,郑家便是其中之一。” “全部都是我大风子民吗?” 柴阅虽然奇怪于方孟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那是自然。” 既然是大风人,那为何会信奉白虎? 大风百姓在家供奉的都是佛像,只有少数人信奉的是三清,供奉动物的屈指可数。 而白虎,对于大风人来讲,只是神明的坐骑而已,根本不会有人将白虎神像放置在家中参拜。 而且郑家将木像放在柴房供奉,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供奉的到底是什么。 平常人家中,都是将神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最好是正对着门,恨不得每个来访的客人都能看见。 郑家如此反常的举动,顿时就让方孟的怀疑之心大起。 为什么郑家会这样做? 白虎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神明,有人还信奉蛇神呢。 就在方孟思考的时候,金景说道:“线索全部都被破坏掉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走,我们去宋安平家看看。” 好在都是一个村子的,没走多久就到了。 相比起郑家,宋家更为简陋。 就是一座土房子。 土墙下方剥落了许多的泥土,房顶也只是简单的用茅草铺盖。 整个屋子与郑家的柴房差不多大小。 一走进去,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木材腐烂的味道。 金阳受不了,直接出去了。 “这宋安平倒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没想到在监狱之中,好似变了一个样,邋遢的不忍直视。” 方孟感叹了一句。 因为他看到,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衣物都清洗干净放置在简单的衣柜当中。 “这宋安平看来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不然家中这么久无人守着,也无人偷窃。” 柴阅道:“金大人说的没错,宋安平确实是一个老实本分、乐于助人的好人,村中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在我们抓人的时候,不少村民纷纷为他求情,还有很多人说他绝不会做出灭门的事情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孟观察了一下室内的陈设,然后走出屋子。 门口,有三棵粗壮的枣树。 “差大哥,郑巧儿是吊在哪棵树上自杀的?” 公差指着中间的枣树道:“就是那棵,第一根树枝,因为需要调查,所以我们就将上吊的绳子高度做了一个刻度。” 方孟走到树下,抬头一看,做的刻度竟然高出自己足有三尺。 也就是一米左右。 “那郑巧儿多高?” 公差想了一下,回答道:“约有五尺。” 那就是说,比自己还要矮一些。 除掉头部大约二十厘米的高度,若是郑巧儿要自杀,那么,她就要准备一个至少有一米二之高的垫脚。 可是,方孟在屋子里并未发现这么高的家具。 最高的是那个衣柜,但是以衣柜的陈旧,并不足以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 难道是郑巧儿自己爬上去然后将自己吊死? 扯淡呢。 第87章 询问 方孟有些迷糊,这怎么越查越乱呢。 本以为郑巧儿是死于自杀,可是如今看来,她的死也不简单。 当方孟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金景和柴阅之后,他们顿时被惊呆了。 然后仔细论证过后,确信郑巧儿的死也很蹊跷。 柴阅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苦涩道:“这……这案子难道真的是见鬼了?” 金景猜测道:“难道郑巧儿也是宋安平杀的?” “这不可能,”想到监狱之中,宋安平一提到郑巧儿就会露出幸福的笑容,方孟立即否决了金景的猜测:“宋安平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妻子。” 金景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荒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郑巧儿是真心对待宋安平,宋安平就算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忍心对她痛下杀手。 他交代柴阅道:“卷宗上有提及,宋安平亲口说过,郑巧儿是自杀,可是以如今所有的条件,都无法支撑他的这个说法,所以,郑巧儿的死,也需要查清。” 柴阅脑瓜子嗡嗡作响,本以为大理寺少卿此次下尹州只是走个过场,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完事,没想到金景不仅亲临案发现场,还在方孟的帮助下,又发现了郑巧儿之死的疑点。 这案子本来宋安平已经认罪了,他以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如今查来查去,这时候又出现了新的疑点。 这简直要了老命了。 “阿孟,你看我像不像江湖高手?有没有若格姐姐的几分风采?” 金阳挥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竹竿在胡乱挥动。 颜修勃看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跟李若格比,猴子都比你舞的好。 方孟将竹竿抢了下来,对着金阳的脑袋就是一下:“好好闲着,别瞎动。” 金阳百无聊赖道:“这查案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念若格姐姐了。” “那你回去吧,没人拦着你。” 金阳泄气道:“我要是敢回去,我爹非得扒了我的皮。” 方孟将竹竿放回了原处,不经意间,他看到了竹竿上面的几道划痕。 但他没有多想,竹竿对于百姓而言,既是晾衣杆,又是武器,是一种多功能用具。 况且门口有三棵枣树,用来敲枣也是合情合理。 这样天天使用,有些痕迹很正常。 那边,金景和柴阅已经勘察完毕。 二人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 金景四下看了一眼:“我们去问问周围的邻居吧。” “好的。” 只是,这些邻居也是知之甚少。 宋安平的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村庄前缘的那片茂密竹林之中,与其他村民的屋子相隔甚远。 这里幽静偏僻,平素鲜有行人往来。 然而,就在案发的当天下午,一位村民偶然间经过竹林,却惊愕地发现郑巧儿竟然悬挂于一棵大树之上,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如此一来,郑巧儿自杀的谣言开始四处传播,各种猜测和传闻充斥着人们的耳际。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方孟和金景对视一眼,都发现了此前忽视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郑巧儿和郑家九口,死亡时间的先后顺序。 虽然传言是郑巧儿受不了丈夫将自己爹娘兄弟全部杀死的事实,受到巨大打击下才生出轻生的念头。 可此话是真是假,随着郑巧儿的离世,已经无人知晓。 方孟和金景都不是三岁小儿,并不会轻信这种没有根据的传言。 最多当做村民在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谈资罢了。 所以,具体是因为郑巧儿的死才导致了宋安平心态崩溃,愤而寻上郑家灭其满门,还是因为郑家人全部死亡而导致郑巧儿怀着对宋安平的怨气而自杀,其中的前因后果必须要搞清楚。 “柴大人,仵作能否确定是郑家灭门在前,还是郑巧儿死亡在前?” 柴阅摇头:“仵作只能肯定,两者都是午时,差不多是同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具体时间他也无法确定。” 也是,这个时代又没有精密的仪器,能确定大致的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方孟对此也没有指望过。 “金大人,柴大人,理正前来拜会。” 一名公差前来汇报。 金景让公差叫人进来:“这里正来的正好,我真有些事情要询问他。” 在方孟的印象里,里正大多数都是在村子里很有威望的四五十岁大叔,没想到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卓青拜见柴大人……” 柴阅介绍道:“卓青,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金大人。” 卓青一听,原来是明京城下来的大官,立即告罪:“原来是金少卿,恕晚生眼拙。” “嗯,”金景也没废话,他问道:“这宋安平是否与你相熟?” “我和宋安平之间的关系实际上颇为生疏,仅仅算是有点头之交而已。不过他在村子里的风评却不错。但凡谁家遇到困难或者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主动伸出援手。正因为如此,村民们对他的评价相当高,对他也有着很好的印象。” 看来卷宗上所述的并非虚言,宋安平就是一个老好人。 此时此刻,方孟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向卓里正道:“卓里正,宋安平的儿子离奇失踪,你们是否曾经全力以赴去寻找?” 卓青微微颔首,表示他们确实已经采取行动。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回答道:“当然,毕竟是一个村子的,我们岂能对此坐视不理?不仅挨家挨户搜寻,连附近的山林也都仔细查找过,不敢有丝毫疏漏。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如此努力,却始终未能发现这孩子的任何蛛丝马迹。经过三日的搜寻,却依然没有找到那孩子,大家起初的热情也渐渐消退,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希望逐渐破灭,那份找寻的心思也就慢慢淡漠下来……”。” 看来以前宋安平的善心得到了回报,不然村民不会自发的寻找宋安平的儿子。 这就是善有善报了。 方孟随后又问道:“当年宋安平为何会将屋子建在这里?” “这一点我也不得而知,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我虽说是本村人士,但因常年离家在外求学问,直至两年前方才归来。因而对于村中过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实在所知有限。倘若公子欲知晓更多详情,不妨请我的二叔前来回话。我那二叔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好,”方孟对金景道:“金叔叔,这屋子就这么大,有什么线索一目了然,咱们还是去拜访一下卓里正的二叔吧。” 金景也正是毫无头绪的时候,闻言赞同道:“卓里正还烦请带路。” “是。” 关好屋门,卓青便带着众人来到了他二叔家中。 普通的土房子,屋内一个老者坐在家中在簸箕里面挑选着什么。 据卓青所言,他那二叔不过才刚满知命之年,但其外貌却仿若古稀之龄,令人诧异不已。 只见他发丝如雪般苍白,面庞之上更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纹理,尽显苍老疲态。 想来应是多年来于田间辛勤劳作,历经无数风风雨雨,又常做那些劳累之事所致吧。 卓青一进门,便对他二叔说道:“二叔,这位是皇城来的金少卿金大人,是来查案的,等会金大人问什么您就说什么,千万不要瞒着。” “我知道,”卓二叔憨笑道:“皇城来的都是大人物,金大人你坐。” “多谢老哥了,”金景一点都不嫌弃满是灰尘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见他如此接地气,卓二叔笑的更开怀了。 “老哥,关于宋安平的事,你知道多少?” 卓二叔道:“安平这个小辈,可以说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想当年,他家穷得叮当响,连下锅的米粒儿都没有几粒。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母子受苦挨饿,于是便好心地送上了半袋粟米。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懂得知恩图报,一直将这份情铭记在心,尤其是近两年来,我家的水缸从未干涸过一滴水。无论春夏秋冬,或是刮风下雨,安平总是会默默地出现在我家门口,不辞辛劳地为我们挑满一缸满满的井水。” 方孟问:“那您是否知道,他为何要将房子建在竹林之中吗?” “他倒是提过一嘴,说是要离他岳丈家远一些。” 这矛盾可够深的。 “那郑家……是否有何奇异之处?” 岂料方孟这一问,竟然获得了一个非常令人愕然的答案。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咱们大风的人。” 金景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此话何意?” “很简单就能判断出来,那老两口无论是生活习性还是行为举止,与我大风百姓极为迥异。” 金景问:“那你认为,他们像哪里的人?” “有可能是蛮戎人。” 第88章 宝物 “你敢肯定?”金景猛然站了起来。 语气中满是震惊。 天下间,唯有大风与蛮戎接壤,所以蛮戎一直以来都是大风的劲敌。 可以说,大风的半数兵力都用来防范蛮戎。 百年间,面对蛮戎这个强敌,大风的国境线一再往后收缩。 近些年,蛮戎的动作越来越大,即便是席家奋力抵挡,却依然难以挽回败局,连丢十二城后,倚仗着天险才堪堪站稳了脚跟,但即便拥有天险的优势,席家能做的只是延缓他们侵入的脚步。 至于收复失地,满朝上下是想都不敢想。 能稳住当前局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庙堂之上,满朝文武包括陆正年在内,对于蛮戎都是心怀畏惧的情绪。 而在民间,对于蛮戎,大风百姓无不是恨之入骨。 只因蛮戎每占领一座城池,都会进行惨无人道的烧杀劫掠,将原本宁静祥和的景象变成人间炼狱。 所以,当卓二叔说到蛮戎时,金景的反应才这么大。 他没有怀疑卓二叔的话,对方与郑家并未有深仇大恨,绝无理由陷害郑家,况且郑家之人已经全部死去。 但是回头一想,蛮戎与大风互相仇视,而且前者一直看不起后者,怎么会迁至大风境内生活? 难道他们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 想到这里,金景连忙叫上众人,再一次来到了郑家的院子。 柴阅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若郑家真是蛮戎,那他甚至是尹州上下官员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都仔细找一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有了猜测之后,郑家的所有陈设和生活用品都是再三确认。 方孟想起了那个白虎木像:“金叔叔,柴大人,蛮戎信奉白虎吗?” “白虎?”金景看着方孟,解释道:“蛮戎百姓并不信奉白虎,他们信奉的是雄鹰。” “哦,那没事了。” 那这尊白虎木像对于郑家来说代表着什么? 金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蛮戎也不全是信奉雄鹰的,我记得蛮戎皇室信奉的是白虎。” “金叔叔,你看看这个白虎木像。” 方孟将在柴房捡到的木像交给了金景。 金景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状,随后,他将木像翻转过来,却见底座竟然有一个不规则的六芒星图案,当见到这个团之后,他惊声尖叫道:“真是蛮戎皇室。” 方孟却道:“或许是捡到的,仅凭这个白虎木像并不能就这么肯定郑家是蛮戎皇室,我们还需要其他的佐证。” 说到这里,方孟忽然想起在柴房发觉到的异样。 他走进郑家老夫妇所居住的那个房间,屋内的木床并不大,但也足够两人躺下,除了床之外,房间内就没有其他的家具,就连一个凳子都没有。 方孟坐在床上,竟然发现窗户在对面,而不是在侧方,他走到窗户旁向外看去,透过窗户,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他心神一动,随后,又走向另外一边的房间,与刚才的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的窗户与其他村民屋子一样,窗户是在侧方。 按理说,建造房子都讲究一个对称,即便没有对称的条件,也会尽量做到。 但是郑家周围并没有比较苛刻的建筑阻碍,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怪异的建造房子。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柴大人,这面墙壁能否推倒?” 方孟找上柴阅。 “若是金大人调查完了,别说墙壁,整个屋子推倒都行。” 这里属金景的官职最高,柴阅虽然是本地官员,但还是要听金景的命令。 “贤侄你是发现了什么?” 以金景对方孟的了解,这孩子绝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 “是有点。” 金景点头:“这个房间我已经检查过,并没有线索,柴参事,你叫人来将此墙推掉吧。” “不用,”方孟对颜修勃道:“颜伯父,看你的了。” 颜修勃武功高强,只见他双掌蓄力,随后猛然向前推出。 厚重的墙壁就像是一块纸板一样,被生生拍出了一个大洞。 颜修勃又连续击出两掌,墙面终于轰然倒塌。 金景赞叹不已:“颜将军威武不减当年啊。” “金大人过誉了。” 柴阅和另外两名公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猛人,几掌便能击破如此坚固的墙壁,若换做他们,哪怕是工具和人员充足,也需要花费一番力气。 超级高手。 他们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个念头。 此前颜修勃一直在充当透明人,他们还以为这个中年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车夫,没想到竟然是一位隐藏大佬。 怪不得金景三人出行并未有护卫伴随左右,有此人在,若是有人行不轨之事,那就是找死。 颜修勃完成了任务,便悠悠走到一旁,恢复了那副路人甲的模样。 不管柴阅等人的震惊,方孟和金景已然开始在乱石之中翻找。 “就是这个。” 金景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盒子。 与此同时,方孟也寻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包袱。 没想到这墙壁之中的空间竟然这么大。 难怪此前感觉不对劲,原来是墙壁之中另有空间。 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建筑都是这样呢。 打开包袱,入眼的是两套软甲。 “竟然是龙鳞软甲。” 金景惊呼。 “什么是龙鳞软甲?” 方孟问道。 柴阅也一脸的好奇。 “所谓龙鳞软甲,便是由龙鳞制作而成的软甲,是水人一族集齐海中异兽的鳞片打造而成,据说此甲虽然薄如蝉翼,但异常坚韧,即便是神兵利器也无法刺破,后蛮戎将水人灭族之后,将龙鳞软甲据为己有,如今世间仅存三套,全部都在蛮戎皇室手中,是蛮戎皇室的至宝,只有蛮戎皇帝和皇后、太子三人才有资格穿戴,没想到,这郑家竟然拥有两套,也不知道是不是蛮戎皇室手中的还是原先水人遗留下来的。” “这么厉害,”方孟蠢蠢欲动,他最怕死了,要是穿上这玩意,等于是给自己增加了一道护身符啊。 金景听出方孟话中的渴求,便笑道:“既然是你发现的,你可自取,我想柴参事也不会有异议,对吗柴参事?” 柴阅打了个冷颤,连忙恭敬道:“下官并不知道什么软甲。” “这样最好。” 对于柴阅的识趣,金景予以了肯定。 倒不是金景不眼热这等宝物,而是他知道,比起他,方家父子显然更加需要。 屋内只有他和方孟还有柴阅与颜修勃四人,颜修勃此人忠肝义胆,严格来说,方孟是他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做出对方孟不利的事情来,所以,只有柴阅是外人。 柴阅也不是一个傻子,一个傻子绝不可能从战场上存活下来,还担任上了一州的司法参军事。 对于龙鳞软甲一事,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绝不敢透露出去。 金景又对方孟道:“看看还有什么。” 虽然龙鳞软甲是蛮戎皇室的宝物,但他也不敢保证皇上会不会起什么心思,毕竟在关键时刻,龙鳞软甲是可能保命的。 “剩下的都是些珠宝,但有很明显的蛮戎特征,我想这也是他们不敢拿出来使用的原因。” 方孟翻找了一会,包袱里面除了珠宝之外,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玉器。 “连龙鳞软甲都能用包袱简单的放置,那这盒子……” 金景眼神闪烁,对柴阅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柴阅早已如坐针毡,这些秘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品芝麻官能知道的? 听到金景的话之后,他如释重负,连忙跑了出去。 太特么吓人了。 与此同时,他对章爻也有了些埋怨,说好的自己是他的心腹,结果就这样坑自己心腹的? 下次见到章爻之后,必须好好诉苦几句,给底下的兄弟们谋点福利。 也不枉自己担惊受怕一天。 屋内。 看多了电视剧的方孟怕这盒子设有什么害人的机关,于是将颜修勃喊来,让他来开启。 谁让他武功高强,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不做谁做。 就算他是自己未来的岳父,这事也没得商量。 好在方孟的担忧是多余的,盒子并未有机关。 “这是什么?” 金景从盒子里面掏出了一个……蛋? 至少这是方孟看到这玩意的第一印象。 第89章 尸体 屋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颜将军,你曾与蛮戎交过战,应当比我更为了解蛮戎,此物你是否认识?” 颜修勃摇摇头:“我从未见过。” 方孟说道:“金叔叔,这东西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确认了郑家是蛮戎,那即便宋安平是杀人凶手,也算是有功。” “话虽如此,但是此案尚且有很多疑点,况且其中还有一个孩子,若是不查清,心中总是有些烦乱。” 收拾好东西之后,他们走出了屋子。 柴阅连忙上前:“金大人,可有发现?” “贤侄,你先说。” “其他的我大概有了想法,但前提是要找到宋安平的儿子。” 方孟的话让金景很诧异:“可是宋安平之子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之久,村民在附近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我们怎么找?” “郑巧儿刚死,他就失踪了,金叔叔,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听到此话,金景顿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卷宗上所述,宋安平从郑家杀人回来后,心知难逃法网,于是便将郑巧儿下葬了,自此以后,村民们就没有见过他儿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宋安平把他儿子都也一起随同郑巧儿埋在坟墓之中。” 金景和颜修勃同时倒吸了一口气:“那可是他儿子,俗话说虎毒还不不食子呢,他怎么做的出来?” 柴阅也被方孟这个猜测吓的汗毛倒竖。 “如果那不是他的儿子呢?” 方孟道。 “怎么可能,”金景下意识的否认,但是看到方孟认真的表情,顿时感觉他不是在说笑:“你有什么凭据?” “金叔叔,我问你,除了金阳之外,你还有几个子嗣?” 金景脱口而出:“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幺儿。” 方孟点点头:“颜伯父,你确实是只有颜姑娘一个女儿,我可以知道为何没有再生一个吗?” “我也想,但是昭儿的母亲在生下昭儿后,不到半年就因病去世了,这些年因为要照顾昭儿,我也就断了再娶的念头。” “柴大人呢?” 柴阅回答:“我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柴大人好身体,”称赞了一句后,方孟这才说道:“所以,这就是原因。” “什么原因?” 方孟回道:“郑巧儿因为从小就干体力活,所以身体非常好,宋安平更是如此,难道你们不奇怪,这样一对身强体壮的夫妻,为何只有一个儿子?要知道,整个村子的居民普遍都是三个以上的子女,即便是家徒四壁的人家也是如此,而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劳动力,再生养两个也绝不是问题,但他们却唯独守着这个智力有些残缺的儿子,宋安平说过,他们夫妻二人整日劳作,为的就是日后这个儿子能够生活的好一点。” 这个年代,可不流行独生子女。 就算是计划生育的那些年,zf管的那么严,也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生下了第二个,为此被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上门逼迫打掉,也有很多人誓死不从。 即便是生下来,也要躲躲藏藏,生怕被看见然后罚款。 但是那个时代大家只是在田里面扒食,哪有钱去交罚款,于是家中的猪牛鸡鸭就遭了殃。 方孟家的邻居就因为交不起巨额罚款,家中又穷的揭不开锅,被工作人员逼迫的只能喝农药自杀,一家五口,整整齐齐。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子孙满堂、儿孙绕膝是每个家庭的愿望。 他不信宋安平会例外。 柴阅疑惑不解;“这有什么问题吗?为人父母,都想为子孙多积攒些家业。” “如果只是单纯的积攒家业,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们也知道宋安平这个儿子有些痴傻,就算给他积攒家业,也不够被人骗的,还不如再生个一男半女,日后兄弟姐妹相护扶持,相较起来,岂不是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柴阅附和的点头:“此言有理,若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血浓于水,没有比自己的亲兄弟更放心的了。” 岳父和金景也觉得方孟说的不错。 “所以,我猜测,不是宋安平不想生,而是他身患隐疾……不能生。” 方孟说到这里,对满眼震惊的柴阅道:“柴大人,派人多喊几个差人过来,我们要掘墓,随后帮我走访一下,询问一下有关于宋安平之子的传言。” “是。” 柴阅已经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很稚嫩的小孩,在对方交代之后,他便带着人走了。 金景和颜修勃还处于震惊之中。 金阳左看看右看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柴阅就带着十几个差人回来。 “金大人,方公子,他们都是元正县的捕快,这位是邢捕头,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他。” “嗯,”金景道:“辛苦大家了。” 邢捕头看着挺喜庆,他有些谄媚的对金景道:“金少卿。” “你们去村民那里借些锄头等工具。” “好的,不知少卿大人要工具做什么,我们好对症下药。” “掘墓。” 瞬间冷场。 邢捕头脸色一变,若非眼前是大理寺少卿,他绝对破口大骂过去。 无论在哪个国家,掘墓都是大忌,除非双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断人后路的事。 金景又岂能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便解释道:“我掘墓只是要确定一些事情,并非是私人恩怨。” 听到此话,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邢捕头心中自嘲一笑,以金景的身份,除了查案所需之外,又怎么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情。 “少卿大人,不知要掘何人的墓?” “宋郑氏。” 邢捕头是办案人员,自然知道这位宋郑氏是谁:“那个上吊自杀的女子?” “不错。” “领命。” …… “这里的坟茔倒是不少。” 邢捕头回答说:“金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村子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一直以来从未遭受过战乱,村民们世代在此生活,所以这坟墓自然就多了。” 他嘴上说着话,但一双眼睛却没有偷懒,很快,邢捕头就看到了一个略新的坟墓:“那座坟就是了。” 走到近前,发现墓碑只是一块木板,上面歪七八扭的写着‘宋安平之妻宋郑氏之墓’。 “动手吧。” 随着金景下令,捕快们立即动手。 一时间尘土飞扬。 人多力量大,而且宋安平埋的也不深,没一会,一口棺材出现。 “开棺。” 方孟和金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 当棺材打开,将其中的情况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啊” “吓死我了。” “他娘的,宋安平真不是人。” “yue” 一股冲鼻的恶臭瞬间席卷开来。 金阳只是稍微吸进去一点,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连忙后退十几米,扶着一棵树在那里呕吐。 方孟的脸色也不太好,这味道,比读大学的时候住的寝室里面,五六个人的臭脚丫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都要迷人。 “盖上……” “等一等,”方孟强忍着反胃:“把孩子抬出来,然后将宋郑氏翻过来,我要看看她的背。” 邢捕头见众人慢吞吞的,便喊了一个捕快与他一起按照方孟的吩咐照做。 当方孟看到郑巧儿背部的两道挫伤之后,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多谢,恢复一下原状,不要打扰他们安息了。” 虽然不知道方孟此举的含义,但是邢捕头不敢违背。 等棺盖盖上后,空气中难闻的气味这才渐渐消散。 方孟从怀里拿出三锭银子,其中两锭交给了邢捕头,另外一锭给了刚才帮他翻转尸体的捕快:“邢捕头,这十两银子拿去请大家喝酒,这十两是你自个的,这位大哥,这十两银子是你的,刚才多谢了。” 这并不是他们的工作,既然愿意出手相助,方孟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见方孟出手如此阔绰,邢捕头和那名捕快感觉自己被馅饼砸中了脑袋。 至于其他人,只剩下懊恼,要是早知道这位气质雍容的公子这么大方,他们拼着几天不吃饭也得搭把手。 可惜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能羡慕的看着邢捕头二人。 心中安慰自己,至少还有十两银子是大家平分的,虽然不多,但也快一两银子了。 下了山,金景便让邢捕头他们回去了。 临走时,众捕快还有些恋恋不舍。 柴阅已经在郑家等候已久。 “询问的如何?” 柴阅道:“回禀大人,有关于宋安平之子的传闻倒是不少,但是真是假却无法肯定。” 方孟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所谓传言,只是作为参考而已,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说说看。” “据村里面的人说,宋安平的儿子是早产儿,在他们成婚之后不到八个月之后便出生了,奇怪的是,对于这个儿子,宋安平非常喜爱,郑巧儿却极为厌恶,动辄拳脚相加,好像郑巧儿与她的儿子有深仇大恨似的。” “所以一直以来,这个孩子与宋安平的关系都很好,对后者也很依赖。” “还有……” 柴阅顿了顿:“很多人都说,这孩子非常像郑巧儿的大哥。” 金景道:“外甥像舅舅,并非怪事。” “并不是我们寻常的那种相像,”柴阅神情古怪道:“而是像父子那样相似。” “所以,村里面一直在传言,这孩子其实是郑巧儿与她的大哥生下来的,因为他们违背人伦,这才会受到上苍惩罚,不仅身体娇弱,还有痴傻。” 近亲生子! 方孟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这四个字。 难怪这孩子的体质和智力都有残缺。 即便是他长大了,那些隐性遗传病也会伴随他的一生,注定活不长。 宋安平无法生育,所以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倍加呵护,然而,郑巧儿却对于此事耿耿于怀,将对大哥的愤恨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这才动辄打骂,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恨意。 想明白之后,方孟不由的唏嘘不已。 这让他想起蛮戎的生活习性,在蛮戎的社会道德中,兄妹乱伦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母子乱伦的事情也实属常见。 按照时间线来推算,郑家来元正县的时候,郑巧儿的年龄还小,还未树立起蛮戎的价值观,反而因为习惯了大风的风俗之后,逐渐与郑家那种带着强烈的蛮戎习性产生了严重的差异。 因为发觉郑巧儿怀有身孕之后,郑家这才不得不将她嫁给了宋安平,正好郑家三兄弟偷了宋安平的钱导致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以此为由,二人成婚便水到渠成,让外人以为他们是心怀愧意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听到方孟的猜测,金景和柴阅、颜修勃三人默然不语,虽然这只是方孟的推断,但是他们却断定,这就是缘由了。 金景忽然问:“那郑巧儿真是自杀?” “我不知道郑巧儿是不是自杀,但我知道,她绝对不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方孟拿起那根此前金阳舞动的竹竿解释道:“自然有,刚才我发现郑巧儿的背上和腿上加起来一共有三道伤痕,而这根竹竿同样有三处痕迹,两者的距离非常吻合,所以我猜测,宋安平便是利用这根竹竿将郑巧儿绑缚起来,然后将其挂在树枝上面,做成一个上吊自杀的假象。” “为何要用竹竿?” “因为郑巧儿当时已经死了,如果要做一个上吊自杀的假象,那就需要一个固定她身体的工具。” 金景又问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你还是没有解释,她为何就不是上吊自杀的?” 方孟说道:“有两点,第一,那个公差说过,当时他们做了一个刻度,而这个刻度,距离地面足足有八尺之高。” “而郑巧儿因为从小干重活,所以只有五尺高左右,八尺和五尺之间,差了足足三尺,加上脖子的高度,期间也就是差了三尺半,近四尺,而我寻遍了整个屋子,没有一个能符合要求的凳子和桌子,唯一的衣柜,还因为年久而脆弱不堪,根本无法承受郑巧儿的重量。” “第二,刚才开棺的时候,我看到郑巧儿脖颈上的痕迹是白色的,金叔叔,你应该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金景作为大理寺少卿,对于这些常理倒是不陌生:“人死后,血行不通,若是再将其挂到树枝上,便会呈白色。” 第90章 林采 路上。 马车内。 金景问方孟:“那孩子……是宋安平杀的吗?” 不知何时,金景竟然开始依赖方孟。 方孟摇头:“是郑巧儿杀的。” “为什么是她?” 颜修勃不禁问道。 “因为她确实是非常爱宋安平,她怕,怕宋安平会被这个孩子连累,若是她杀了孩子,以宋安平的条件,再找个带孩子的女子成婚就更简单了。” “你这是猜测,无法作为证据。” “或许有。” “那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你怎么会有证据?” “木炭。” 三人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木炭?” “还记得在郑家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几块木炭?” “那又说明什么?” 忽然,方孟有些语塞,他怎么解释? 说郑家是一氧化碳中毒? 虽然他敢肯定郑家一大家子都是一氧化碳中毒,但是跟三人怎么解释?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方孟只能尽可能的举例:“在家中烧柴火,有些柴火燃烧不充分,再加上屋子里被封的严实,很容易造成人的死亡。” 金景神情一震:“这种事例一到冬日便屡见不鲜,别的地方不说,就明京城,每年都有数百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那是因为咱们烧柴火取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毒气,这种毒气无色无味,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中毒,虽然轻微,但一旦吸入的多了,就会出现头昏、头晕、恶心、浑身无力等症状,一些体质不好的,直接会意识模糊、昏迷,直至死亡。” “原来是这样,”金景恍然大悟:“看来,回明京城之后,要将此事告知皇上,发布公示,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我怀疑郑家所有人都是因为中毒才被凶手趁机杀害,不然的话,根本无法解释九人会在毫无反抗痕迹的情况下被杀,而又检测不到中毒的迹象。” 金景道:“那孩子本就身体孱弱,应当是第一个死亡的。” “没错。” 不对啊,金景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按照你的逻辑,郑家一大家子是郑巧儿杀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郑巧儿原本是想拉着郑家和自己的儿子一起陪葬,但被郑家老三发觉了不对,夺门而出,正巧遇见了宋安平,当时郑家所有人都是中毒状态,这也就是给了宋安平机会。” “为什么宋安平会出现?难道是她与宋安平合谋?” 方孟回道:“根本就没有合谋,不然的话,以宋安平对郑巧儿的感情,绝对不会同意她的计划,应当是郑巧儿事先设计好的,可没想到最后在中毒时间上出了岔子,这才得以让郑家老三逃脱。” 金景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这蛮戎人真的是在哪都不安生啊。” “就是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也只有宋安平知道了。” “就像你说的,只要清楚了其中的隐情,宋安平开口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他们回到了刺史府,柴阅与章爻交接了一下,然后带着人告辞离去。 那边,方孟早早看见了颜师昭,他干脆利索的下了马车,然后走到她身边。 “你们今日去哪了?” 颜师昭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发饰发出悦耳的清脆声:“我们逛了一天的街,买了好多明京城没有的东西。” 方孟见她摇头晃脑,娇憨的异常可爱,便笑道:“有没有帮我买些?” “肯定了,”颜师昭连自家老爹一眼都没瞧,拉着方孟就进府:“还不少呢。” 被无视的颜修勃气的吹胡子瞪眼,感觉自家闺女算是白养了。 方孟跟着颜师昭来到客房,就看见桌子上林林总总摆放着许多的物品。 有笔、有砚、有玩具、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看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 “多吧,全是给你买的,喜欢吗?” 见颜师昭邀功的表情,方孟感觉自己都要融化了。 “喜欢。”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接着。 虽然他并不需要笔墨纸砚还有玩具。 “我们今天还看了很有意思的戏。” “咱们不是都要开戏院了吗,怎么还去看戏?” “正因为如此,所以静舟妹妹要取长补短,这样戏院也能少走些弯路。” 方孟无言,苏静舟还真是有事业心啊,这还没走马上任呢,就准备上了。 颜师昭随后又与方孟分享了她今日的所见所闻。 方孟并未厌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这让颜师昭颇有成就感。 “对了,你们今日怎么样了?案子查好了吗?” 方孟点点头:“已经差不多,就等回明京城交差了。” “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你想回去?” 颜师昭理所当然道:“是啊,不是自己家,待着不自在。” 自己家? 方孟暗自窃喜,她将方府当做了自己家。 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估计目前还不能回去,金叔叔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也要与今天一样跟着?” “那倒不用,金叔叔那是秘密任务,没我的事,这几天咱们可以到处玩。” 颜师昭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明日我们约好了去城外的碧叶湖游玩。” “很多人吗?” “我们三个,加上章夫人和章家两位小姐,一共六人,如果你也去的话,那就是七人。” “那估计得八人,金阳那厮肯定也会跟着去。” “那就八人。” “好,明日需要拜访一位长辈,等回来咱们再去。” 这时,门外有下人来传话。 “方公子,老爷有请。” 方孟道:“我们过去吧。” 颜师昭却有些迟疑:“刺史大人是请你,我跟着去不好吧。” “无妨,咱们还分彼此做什么?” “嗯。” 二人来到了正厅,就看见金景和章爻还有一名身着官服的大叔聊得正欢,在大叔身边,坐着一位陌生的俊秀青年。 见到方孟,金景立即招呼:“贤侄,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尹州别驾林采与其公子林厚,林兄,这位就是方兄之子方孟。” 居然是林采。 对于这个名字,方孟极为熟悉,方若臻时常挂在嘴边。 他明天要拜访的,便是林家。 若是别人,方孟只会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对待,但是这位,方孟可不敢托大,而是恭恭敬敬的拉着颜师昭对着林采施了一礼:“见过林世伯,见过林兄。” 林采和蔼的笑道:“贤侄不必多礼。” “是。” “这位是……” 方孟介绍道:“世伯,这位是颜师昭,是我的……好友。”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什么好友,真当我们是傻子,不过也无人戳穿方孟的谎言,都是从年少时走过来的,谁不知道谁? 倒是林厚,频频转头偷看颜师昭。 虽然动作轻微,但却被颜师昭敏锐的发觉到了,她转头看去。 林厚的眼神立即闪躲,不敢直视颜师昭。 “贤侄,还有颜姑娘,你们落座吧。” 方孟拉着颜师昭坐下,随后看了一眼金景,见他此前轻松的表情变得非常凝重,结合林采的到访,心知他此次前来尹州的目的可能与林采有关。 第91章 剖析 方若臻起于微末,年少时父母双亡,好在他奋发图强,只是两次科举就考上了进士,随后一路平步青云,在四十之龄便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如今更是凭借大功执掌大理寺,成为三品大员。 方若臻这辈子感激的人很少,但林家,却是唯一。 这家人在他饥寒交迫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让他有一个非常好的环境成长和学习。 林家那时也并不富裕,林家有好几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在温饱线上下徘徊,就这种窘境,却还能接济方若臻这个不事生产的书生,真的是难能可贵。 方若臻一直跟方孟说,林家是他的再生父母。 林采与方若臻可谓是总角之交,亲如兄弟。 后来方若臻考中了进士,林采稍逊,中了一个举人,自此以后,方若臻便留在了明京城,而后者,则是在地方上任职。 林采此时只是尹州的别驾,与方若臻的地位天差地别,但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了。 虽然身份地位有差别,但原先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世伯,我还准备明日登门拜访呢,没想到今日您就来了。” 方孟道。 林采呵呵一笑:“无妨,今日是今日,明日是明日,都一样。” “谢世伯。” “嗯,不说这些,明日有时间,”林采转而对金景道:“金兄,林秀一事,不用顾及我,他犯了什么罪,一律按照律法来处理。” 林秀,林采的三弟。 因为方若臻的关系,方孟对林家也极为熟悉,林采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个林秀,便是排行老三。 “金叔叔,世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孟问道。 随后章爻将林秀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林秀是一个浪荡子,已经三十好几的他虽然已经成婚,但平日里游手好闲,不管家中妻儿,每次在外游荡时,偶尔也会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又因为林采的关系,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占一占口头上的便宜,从未真个动手。 林秀在青楼中有个老相好,名叫玉虹。 他每次去青楼,都是找这个女子。 事情发生在上个月,一大清早,玉虹被发现死在了青楼。 凶器是玉虹的发簪。 而巧的是,林秀恰好在前一天晚上留宿青楼,作陪的便是玉虹。 一大清早,林秀离开,随即便发现玉虹之死。 死状并不凄惨,她的胸口插进了一柄匕首,血流了一地。 而林秀又是最后一个见到玉虹的人,从他到发现玉虹尸体,期间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也难怪办案人员会如此肯定是林秀所为。 在如此之多的证据下,林秀又岂能逃脱干系? 听到此处,方孟叹了一口气,这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知道,肯定是栽赃陷害啊。 林秀好歹也是一个读过书的人,若是要杀人,也不会蠢到留下这么多证据指向自己。 那不是脑子进水了? 怪不得老爹让金景这位少卿亲自下来调查,原来涉及到林家,以方若臻和林家的关系,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金叔叔,林三叔怕是被人当刀使了。” 金景白了方孟一眼,没好气道:“还用你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你爹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在看到卷宗的时候,便让我前来尹州彻查此案。” “嘿嘿,”方孟尴尬的挠挠头:“是是是。” “大哥,”金景对章爻道:“现场还保存着吧?” 章爻抚须悠哉道:“那是自然,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而且还关乎林大人的亲人,所以一直派人守在青楼,不让任何人进出那个案发的房间。” “大哥,你也关注这个案子?” “不得不关注,毕竟关乎林别驾,我也要慎重一些,不然被人利用,岂不悔之晚矣。” 金景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对林采道:“林兄,你心中是否有嫌疑人的线索?” 出事的是林采亲弟,这么些日子,他不信林采会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 林采摇头;“其实,我也追查了一些日子,但真的没有任何发现,那凶手确实狡猾,将现场处理的非常干净。” 方孟此时说话了:“很明显,凶手必然是青楼之中的人,至于是那些女子,还是客人,就需要更加详细的调查了。” “贤侄所言不假,”金景道:“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现场处理的不留痕迹,离开时也能悄无声息,若是外人,绝对做不到。” “而且,此人肯定是熟知林三叔的生活习性,或者是就在隔壁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才会将时机抓的这么准,且现场并无搏斗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玉虹的稔熟,不然的话,面对当胸行刺,现场绝不会如此干净不留痕迹。” “显然,这名凶手并不是第一次杀人,因为在杀人之后,他还能从容不迫的收拾好现场,没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和经验是做不到的。” 见方孟说了这些,金景问道:“那你是偏向于青楼之人还是那些嫖客?” “我偏向于前者,青楼之中人来人往,客人再怎么细心和细致,也绝不会清楚每个青楼女子的习性,毕竟,凶手需要避开所有人的眼睛,从案发现场安然离开,要做到这一点,只有青楼女子,那些客人绝没有这个可能。” “贤侄所言极是,”林采赞叹道:“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着手?” “很简单,凶手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他的行踪,那必定要在案发房间附近,因为越远就会越容易被发现,变数就会更多,他也就无法将自己摘出去,这个凶手其实并不高明,只是他太过于针对林三叔,不然的话,林三叔早就脱罪了。” 章爻兴奋的一拍桌子:“我这就派人去……” 金景拦住了他:“大哥,先别急,贤侄,刚才你说凶手并不是第一次行凶,是不是说……” “是的,可能在这家青楼中还出现过人命案子。” 金景眼中寒光一闪:“大哥,我能否调阅一下刺史府的卷宗?” 方孟的话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就差将凶手送到自己面前。 金景若是还无法抓住凶手让他认罪伏法,那他这个少卿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这是自己的妹夫,章爻自然毫无保留的支持:“当然可以,需不需要我配合?” “不用了,将柴阅喊来吧,此案是他负责,他也理应出份力了。” “好。” 林采也松了一口气。 在此前与金景交涉时,尽管林采口头上表示会公事公办,但内心深处却无法做到如此超然。 然而,随着方孟对事情的深入剖析和解读,林采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原本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释然与轻松。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除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 但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自责,他一直将目标放在了与自己和林秀有仇怨的人身上,却从未从作案的条件上来分析过, 所以方孟这番话就像是一道阳光,将笼罩他头上的黑暗全部驱散。 林采赞叹道:“贤侄如此聪慧,方兄真是好福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总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颜师昭的林厚,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长久以来,他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才华和学识绝不亚于方若臻。 想当年,他们一同参加科举考试,结果方若臻金榜题名成为进士,而自己却只落得个举人之名。那时,他还宽慰自己不过是时运不佳罢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方若臻的仕途一帆风顺,官阶越来越高。尽管在民间,关于方若臻的评价并不好,但无论如何,仅就地位而言,对方一直遥遥领先于自己。 而如今,更是如鲤鱼跃龙门一般,一跃成为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反观自己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州别驾而已。 最令他无奈的是,不仅方若臻这个做爹的比自己这个做爹的强,方孟也比自己儿子强,这就扎心了。 林采瞬间涌现万分惆怅。 “世伯过誉了,所谓旁观者清,我便是一名旁观者,而您一直在局中,这才被凶手蒙蔽了。” 林采叹息一声:“你就不用安慰我,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第92章 拜访林府 林采带着林厚走了。 走的时候,那看向林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搞得后者一脸的莫名其妙。 “天色暗下来了,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颜师昭那双美眸中绽放出星光。 今日方孟的一番话,令她极为震惊,没想到方孟竟然还有如此睿智的一面,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哎……” 方孟伸出手,却见她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章爻笑眯眯的对方孟道:“方公子,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啊,这种事情还要慢慢来,不然唐突了佳人,下次想要亲近,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老不修,都五十多岁了,还揣着这些泡妞的经验不放,大傻春,你想干嘛? “多谢章刺史。” “嗯,我也去歇息了,唉,老了不中用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喽。” 章爻扶着腰打趣道。 我靠,我还是童子鸡呢。 翌日。 方孟起了个大早。 他没忘,今日还需要去拜访一番林家。 礼品是早已准备好的,都是些普通的东西。 李若格和苏静舟他没有去寻,倒是找上了颜师昭。 颜师昭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想必此时她已经起床了。 果然,当方孟来到颜师昭所在的客房后,就发现她饶有兴致的在反复琢磨昨日买回来的小物件。 在方孟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之后,颜师昭闲的有些手足无措:“那是你的长辈,我去合适吗?” “合适啊,”方孟理所应当的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咱们以后……唔……也是要拜会,正好趁这个机会,先认认门。” 见方孟坚持,颜师昭也只好应承下来:“那好吧,你先出去,我梳妆一下。” “快点哦。” 他找上了金景。 书房内。 只见他浑身充满了颓丧之气,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像是喝多了的人一样,看来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不远处,柴阅也是如此,不过他比金景要年轻,状态还算不错。 真造孽啊。 这官当的,牛马不如啊,至少牛马还有九九六呢。 金景见是他,也顾不得招呼。 “我今日得去林家拜访,所以跟您请个假。” 金景无力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见他如此疲惫,方孟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要不然让金阳来帮你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金景强打起精神:“阳儿今日无事,好主意。” 方孟见他这个模样,心知金阳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默默为他祈祷了几声,然后心安理得的吹着小曲走了。 兄弟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不互坑,那还叫兄弟? 那是技师和客人的关系。 他还准备与苏静舟和李若格打个招呼,却见他们正与一个小奶娃玩的挺高兴,便没有去打扰她们。 颜修勃早已整装待发,今日他给方孟的脸色好多了。 “伯父,今日要去林别驾府上,您若是不认识路,我可以换个刺史府的车夫,这样也可以歇息些时间。” 颜修勃断然拒绝了方孟的好意:“不用,我还没老呢。” 不守着这小子他不放心,方孟太聪明,自己女儿多么单纯,要是被他三言两语骗走了,自己要哭死。 没等多久,颜师昭也穿着一袭白衣走了出来,见到她,方孟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你不是说化妆吗?怎么看不出来呢。” “瞎说,”与他相处久了,颜师昭也逐渐跟上了他的思维,这话不就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嘛,于是她嗔道:“不害臊。” 方孟嘿嘿一笑。 他最喜欢的就是颜师昭这种单纯毫无杂质的心思。 但是颜修勃却有点吃味了,自己女儿以前可是非常依恋自己的,如今怎么见到了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被方孟这小子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心塞。 “驾” 马车驶离了刺史府。 颜修勃心中有怨气,也不管怎么走,反正就是一顿莽,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永南县太小,一通乱七八糟的左拐右拐,竟然还真被颜修勃找到了林府。 “伯父随我进去,马车交给林府的人看着。” 方孟建议道。 颜修勃心中怨气未消,并不领情:“你们去吧,我不想见那些当官的。” 见此,方孟也没有强求,他与颜师昭二人与林府守卫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本以为还需要等他们禀告,却被守卫告知,可以直接去正厅。 看来是林采提前有交代。 走了进去,发现林府并不大,比方府还要小,院子里面搭了个遮雨的棚子,旁边是标准的石桌石凳,就这两样,就去了院子空间的一半。 “看来我这位世伯还真是一位清官,整个尹州除了刺史之外,就属他的地位最高,按理说他有很多机会敛财,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却甘愿住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府邸里面。” 方孟感慨不已,对于清正廉明的官员,他一直抱有很大的敬意。 他感觉这样的官员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榜样。 颜师昭附和道:“我们文宁县县令的府邸都比林别驾的府邸要大很多,伺候他一家的下人都有四五十人。” “那我这位世伯家中,下人应当很少,走吧。” “嗯。” …… “采儿,你说的是真的?” 林府一间屋子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着。 林采则是在一旁候着。 “自然是真的,老三此次能脱离囹圄,全靠若臻之子,若非他昨日的一番话,我们还是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凶手呢。” 那位老妇人正是林采的母亲,只见她满脸笑容,透露出一股慈爱之情:“若臻的儿子竟然帮助了我们家老三,这一饮一啄之间,似乎都是上天注定,仔细想来,我上次见到若臻的时候,已经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晓得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真希望有机会能够再见一面,好好看一看他。” “娘,若臻都已经升官了,人家现在是大理寺卿,皇上跟前的心腹重臣,平日里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回来。” 林母不悦道:“我想想也不行吗?你信不信,要是我修书一封,让他回来见我,他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回来。” “是是是,”林采连忙顺着母亲:“您发话,谁敢不听啊。” “哼,老三就不听。” 提起林秀,林采就有话了,他说道:“娘,老三这样妻儿不顾,只想着自己潇洒,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林母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但是老三就是这副德性,我也没有办法。” “只要您开口,趁此机会,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这样,说不定会有效果。” 林采早就在想这个事了,只是怕母亲不答应,便一直没有提。 林母迟疑:“那……会不会伤着他??” “您放心吧,老三是若臻看着长大的,对他尊敬着呢,若臻不会对老三怎么样的,最多是变着法子吓唬吓唬他,让他改邪归正。” “那好吧,”林母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非常清楚如果林秀继续像现在这样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地厮混下去,那么他的这辈子就毁了。 这次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即使无法真正彻底地将他从邪路上拉回来,但至少能让他稍微收一收那备懒的性子。 此时,屋外一名老仆急匆匆走来:“少爷,您昨日叮嘱的那位公子前来拜会。” 林采顿时激动的对林母道:“娘,是方孟来了。” 林母惊喜不已:“若臻的儿子?” “是他。” “好好好,我要好好见见这孩子,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若臻的儿子呢。” “娘,方孟长得一表人才,无论是聪慧和样貌,都与若臻极为相似。” “走走走,采儿咱们去看看这个孩子,不要让他久等了。” 第93章 林秀的安排 方孟与颜师昭在打量着林府的陈设。 “颜姑娘,你看,这是我爹的字迹,看这落款时间,竟是他年少时所写,哈哈哈,这首诗和字迹,都好一般啊,尤其是前者,跟三岁孩童写出来的一样。” “还有这一幅也是,我觉得,若不是落款是我爹,肯定已经被当做柴火拿去烧掉了。” 见方孟兴致盎然的嘲讽自己老爹,颜师昭一脸的哭笑不得。 她还从未见过有儿子如此打趣自己父亲的。 “林别驾的家中竟会如此清贫,”颜师昭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书画之上,而是看着周围,她说道:“还记得那日我们去周府,那琳琅满目的珍贵器物,随便拿出来一件,就足以让林府邸焕然一新。” 方孟淡淡道:“周家那种奢靡生活,想来林世伯不会习惯的,有的人喜欢锦衣玉食,满足于物质上的享受,而有的人,精神上富足便可,对于他们来说,精神上的享受比物质上的享受更为难得,林世伯便是这一类人。” “你说的对,林别驾是这样的人。” “公子小姐,请用茶。” 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走来。 方孟拦住了要离去的丫鬟:“请问,府内的丫鬟仆人有几位?” 丫鬟清楚这位是林大人的贵客,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回答道:“有丫鬟两名,还有一位管家刘爷爷,我是伺候老夫人的,另外一名则是伺候夫人,夫人前些日子回娘家去了,所以并不在府里。” 又是回娘家? 方孟都快对这个词有心理阴影了。 “多谢。” 颜师昭咋舌:“竟然真的只有三名下人。” “林世伯身边都没个使唤的人,”方孟叹道。 就在他还要感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方孟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林采和林厚搀扶着一名老态龙钟的妇人走了过来。 方孟见状,立即跪下,颜师昭有样学样,也一同跪下。 方孟对着老妇人磕头道:“孙儿方孟,叩见奶奶。” 方若臻不能膝前尽孝,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只能以此转达心意。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林母连忙虚扶。 方孟站起身来。 林母仔细打量着方孟:“真像,这眼睛,这鼻子,跟若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知道你是他儿子,我还以为年少时的若臻出现在我面前呢,孩子,你们父子俩在京城还好吗?” “奶奶,我和我爹很好,倒是您,我听说去年病了一场,消瘦了很多,您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 “会的,会的。” 林采轻声道:“娘,咱们坐下说吧。” “好。” 坐下后,林母眉开眼笑的看着颜师昭:“这是孙媳妇吧。” “啊?”颜师昭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将目标转向了自己,还说出令人猝不及防的话,那张白嫩精致的小脸顿时又染上了一片绯红。 见她低眉垂眼讷讷不言,方孟连忙解围道:“奶奶,这位是颜师昭颜姑娘,还不是您的孙媳妇呢。” 言下之意,以后会是。 林母吃的盐比方孟吃的饭还多,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她含笑点头:“我明白,采儿,将那个镯子拿出来。” 只见林采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神龛侧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锦盒上还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小锁。 他将锦盒放在林母面前。 林母一边打开锦盒,一边说道:“这是我婆婆传给我的,一共五对镯子,可惜我不争气,只生下了四个儿子,这最后一对镯子,就搁置下来,本来是想等若臻成婚的时候给他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将镯子给,你爹娘成婚之后便去了贡州,正好今日你过来了,还带了……将镯子给你,也算是满足了我一个心愿。” 她锦盒中一对翡翠镯子拿了出来。 林母对颜师昭道:“孩子,过来。” 颜师昭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方孟,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下。 方孟鼓励道:“长者赐不敢辞,这是奶奶的一片心意,你必须拿着。” 这句话给了颜师昭信心,她走上前,将翡翠镯子从林母手中接了过来。 林母慈祥的笑道:“这孩子的模样真好看,老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可人的女娃娃,我方孟孙儿有福气了。” 颜师昭的小脸变得更红了。 害羞的道了声谢之后,快步回到了方孟身边,乖巧的坐下。 方孟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升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既然将这对镯子戴上了,那日后就是我的人了。” 颜师昭本就羞意十足,听闻此话,更是不敢再看人了,只是深深的埋着头,差点就要埋进她那颇具规模的胸前。 她这副小媳妇模样惹笑了众人。 为了不让她更为窘迫,方孟勇敢的伸出手,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贤侄,我跟我娘商量了一番,决定让三弟随着你去明京城,若是有可能,把他关在大理寺一些时日,也算是让他长长记性,希望日后能够改改性子,你看如何?” 林采此话出乎方孟的意料之外,不过他还是答应道:“这没问题,又不是跑官,只是利用职权之便塞一个人进牢房而已,况且三叔确实是有案在身,谁也挑不出毛病,我爹也不会拒绝。不过若是三叔去了明京城,那三婶母女岂不是要与三叔分隔两地?” 林秀有两个女儿,大的不过五岁,小的才三岁。 也不知道林秀如此浪荡,是否与没生出儿子有关系。 “我是这样想的,”林采看了一眼林母,在她的肯定下,他道:“此次三弟去了明京城,顺便让若臻帮忙管教一下他,当年若臻在家中时,三弟最惧怕的就是他,若是这世界上有谁能让三弟改邪归正,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若臻一人了。” “世伯,这是小事,能让三叔改正,我爹一定会尽心的。” “我相信若臻,所以,既然三弟要去明京城,他的妻女自然也要跟着去,不然像你说的,夫妻两分隔两地不好,你放心,他们的生活我会安排好,不让你们操心。” 方孟佯装气恼道:“世伯何出此言,虽然我和我爹姓方,但实际上方林两家早已不分彼此,林家的事情便是方家的事情,到了明京城,我自会安顿好三叔,哪里还需要您亲自出手?” 林采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见外,便犹豫道:“那……就拜托你们父子了。” “奶奶,世伯,你们放心吧,三婶和两位妹妹在明京城绝对不让她们吃一点苦,倒是三叔……” 林母摆手:“他一个大男人,什么苦不能吃?就算若臻让他去街上要饭,我也会支持他。” “既然奶奶发话,那便好。” 有了老太太的尚方宝剑,老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教育林秀,以老爹的性子,这个混子日后真的要吃点苦头了。 随后的闲聊中,方孟得知了自己老爹年少时的事情。 有囧事,也有光辉事迹。 方孟也没想到,老爹少年时期就会利用人心对付敌人。 难怪当官之后这么厉害,原来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中午。 “世伯,您这过得也太清贫了。” 看着一桌的清汤寡水,唯一的肉食也只是猪肉,方孟不由的感慨万千。 林采却不以为意,道:“让贤侄见笑了,平日里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一顿方孟吃的并不好,当然,为了不让两位长辈看出,所以他连吃了两碗饭。 吃过午饭之后,林采领着方孟二人来到了三叔林秀的家中。 两家离得不远,步行片刻即至。 这是一间瓦房。 虽然这个年代能住得上瓦房的都是些小康之家,但林秀家只是虚有其表。 屋外靠墙放着的都是些陈旧的用具。 大门没有关,不过为了避嫌,林采还是敲了敲门。 “请进。” 屋内,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三人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少妇抱着幼童,另外一个小女孩独自在玩耍,见到他们之后,就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 “大哥。” 少妇连忙站起身来。 “嗯,”林采心中不是滋味,因为林秀,自己这个弟媳生活的并不好,若非他时常接济,怕是要挨饿受冻。 少妇一手抱着幼童,另一只手将凳子拿了出来:“大哥,还有这位公子小姐,你们坐。” 三人坐下,颜师昭冲那个小女孩招招手:“小妹妹,过来。” 见她还有些怕生,颜师昭便拿出了一小包蜜饯:“甜甜的,很好吃。” 小女孩正值好吃的时候,闻言也顾不得眼前这个大姐姐她根本不认识,扑通扑通的跑到颜师昭面前。 颜师昭抱住她,打开小布包,拿出一块蜜饯喂到她的嘴边。 小女孩并没有扭捏,而是张开小嘴,将蜜饯含在嘴里。 “好吃。” 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少妇心中一酸。 “大哥,你此次过来是……是不是关于郎君的事?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采道:“三弟无事,此次我来是要找你商量一件事。” 于是他将此前的决定和关于林秀的事情和盘托出。 此事必须要征求她的意见。 听到丈夫是因为方孟的原因而洗清嫌疑,少妇就要行礼,方孟怎么可能让长辈对他行礼,急忙上前阻止:“三婶,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的话能帮就帮,况且三叔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您不必如此。” 少妇喜极而泣,坐在那里抹眼泪:“多谢了,关于郎君的事情,一切由大哥您做主便可,只要能让郎君不要像以前那般,我都听您的。” “那好,有一事我也不瞒你,也算给你交个底,贤侄名叫方孟,他父亲乃是大理寺卿方若臻,也是我们的兄弟,有他亲自教导,三弟绝对会改过自新。” “啊?”少妇愕然,她出身还算不错,父亲是一位小吏,自小耳濡目染,对于官场上的官阶也有所了解,她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林采这位别驾,至于大理寺卿? 那可是顶天的大人物。 对于方若臻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林秀平日里经常提及,直言对方是他最佩服的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仅凭一己之力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没想到如今更是一跃成为大理寺卿。 简直不可思议。 见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林采又道:“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明京城生活。” “我愿意,”少妇脱口而出,随后她又为难道:“可是我拿不出银子,住的地方……” 方孟接话道:“三婶,只要你愿意,其他的我来安排,银子什么的都是小事。” “那怎么好意思。” 方孟道:“这话就生分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日后还要多走动,您千万不要见外。” 话虽如此,但少妇心中清楚,这是方家不求回报的在帮助他们,不能得寸进尺。 “那就多谢了。” “世伯,既然三婶同意了,那等我们返回明京城的时候,三婶与我们一起上路,您看如何?” 林采自无不可:“好。” 第94章 返回 临走前,颜师昭将蜜饯全部给了小女孩。 这让小女孩对她很是感激。 又去了林家老二和老四家里认了个门。 这二位的生活比林秀要好很多。 老二经商,很是精明,家境也极为殷实。 得知来人是方孟之后,顿时笑脸相迎。 对于他,方孟就没有跟林采一样那么亲近。 只是随意聊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至于老四,则是经营着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算是永南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生意很好。 方孟等人来时,老四在忙活着招呼客人。 见他忙碌,方孟也不好打扰,见了个礼之后,他们便坐上马车回到了刺史府。 此时金景父子与柴阅没在,想来是发现什么去查案了。 章爻也没见到人,应该是去处理公务,家中只有章夫人和他的几个孩子,还有苏静舟、李若格二人。 苏静舟依旧沉浸在话本之中无法自拔,索性关闭房门,一心写作。 李若格倒是玩疯了。 她本就是小孩性格,有小孩子与她玩,她完全放飞了自我。 方孟则是与颜师昭陪着颜修勃出门。 今日是颜师昭母亲的忌日,虽然没在家,但也必须祭奠。 祭奠之时,颜修勃见方孟跟着自家闺女一同跪拜,心中虽有些抗拒,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在内心之中,他对方孟非常满意,聪慧、有才华,最主要的,他看得出来,方孟对女儿是真心的。 只是为人父,见到自家的小白菜被拱,都会感觉有些不得劲。 傍晚,金景和柴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只拖油瓶,那张小开的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刺史府正厅。 围坐着四人。 分别是金景、章爻、柴阅还有方孟。 “怎么样了?抓到凶手了吗?” 方孟问道。 “嗯,”金景回道:“是青楼之中的一名女子。” 章爻好奇问道:“还真是青楼女子,她为何要杀人?” 金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嫉妒心作祟,那女子在案发的前一天被有特殊癖好的嫖客打了好几鞭子,心中有怨气,便将这怨气发泄在别人身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理由。” 柴阅补充道:“而且这女子杀了不止一人,在之前,已经有两人遇害,不过此前她动手都是伪装成意外,这一次竟然直接动手。” 金景道:“剩下的与贤侄所推测的一模一样。” 这是心理出了问题,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来。 真是一个心机深沉、阴险狡诈的青楼女子。 仅仅凭借着一个看似简单的嫁祸他人之计,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众多人耍得团团转。 真不知道是这女子太过聪明狡黠,智谋过人,还是那些负责办案的人员太过愚钝无能。 章爻问道:“那此案便可结案了?” “自然可以。” 金景笑道:“没想到,查清两个案子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看来我这十天的期限,太久了。” 他看向方孟:“还要多谢贤侄你啊。” “金叔叔言重了,就算没有我,以您的能力,两个案子也能真相大白,我也就是起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方孟谦逊说道。 金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方孟显然高抬他了,若是单单林秀一案,他自信自己能在十天内可以查清,但是宋安平一案,不说其中纷杂的隐情,就是郑家藏起来的那些宝贝他也寻不到。 所以此行,方孟绝对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想起临行前与方若臻所说,带上方孟会有额外的收获,他当时只是想帮一帮方孟,这才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随后,方孟将自己与林采所商议的针对林秀的计划讲述出来。 得到了三人的极力配合。 方若臻的面子,现在很大。 “大哥,”金景忽然对章爻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们也不多耽搁了,大理寺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我决定明日就返回明京城。” “也好,既然是公务,那我也不留你,”章爻作为一州刺史,并不会儿女情长。 “章刺史,不知可否借用一辆马车?” 多了林秀一家,再加上一些行李,两辆马车显然是不够的,方孟不得不提前准备。 “好说,我的马车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 “多谢。” 于是,方孟便赶忙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苏静舟和李若格二人。 苏静舟听闻之后倒也觉得无妨,毕竟无论身处何地,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可以安心写话本。 可李若格却完全不同了,她这段时间正跟章刺史家的孩子们玩得开心着呢! 一听马上就要启程回家,顿时整个小脸都垮了下来,一脚将毽子踢到方孟的头上以示不满。 至于颜师昭,方孟直接在她的客房与之聊天促进感情。 有了林母的神助攻,方孟感觉颜师昭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 他正好趁热打铁,巩固一下。 第二天拂晓,方孟就被金景喊了起来,让他去通知其他人。 这老儿,自己不去做得罪人的活,让自己去,良心都烂透了。 不出意外,方孟又被一身起床气的李若格给削了一顿。 刺史府外,林采带着林秀一家早早在等候。 林秀已被放了出来,但林采和三婶并未告知他真相,所以他还以为自己是带罪之身,一张脸上尽是颓败之色。 当他见到方孟后,浑身一抖,脸上也浮现出惊色,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没有看错,这才转头看向自己大哥。 林采却没有理他,而是找上了方孟:“贤侄,以后就多仰仗你们了。” “世伯你们放心吧。” 林采微笑:“我当然放心。” 方孟全程没有跟林秀说话,倒是拿了一些食物给三婶,然后又将提前准备好的甜食给了小女孩,孩子喜欢吃,他也不吝啬。 独独把林秀当做了透明人。 这还是因为方孟心中有气,如此好的家庭,媳妇温柔贤惠,女儿听话乖巧,他却视而不见,反而留恋于烟花之地,将妻女丢在家中,终日不着家,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 最后竟然被人算计,身陷囹圄,让家中妻女为其担惊受怕,这特么怎么做人的。 方孟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与他一样,将颜师昭丢在家中独守空房,子女因为家中贫寒而连甜食都吃不起,那将是怎样的一副窒息的场景。 光是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 所以,他越看林秀就越不爽,虽然是长辈,也不能阻止方孟对他的厌恶。 不过既然答应了林采,那他也不会故意刁难他,反正这样的人,他是看不上的,以后什么样,他也懒得管,那是老爹该操心的事。 至于他的妻女,看在方若臻与他往日的情分上,方孟不会置之不理,保证她们一生衣食无忧他还是做得到的。 众人上路,三女又钻进了一辆马车。 金府的马车上。 金阳在看着卷宗。 方孟则是跟金阳大眼看小眼。 想说话,但又怕吵到金景,憋得别提有多难受了。 好在金景只是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酸涩,丢下卷宗小憩。 金阳最终还是憋不住了,他说道:“阿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文会了,你有准备好什么诗词文章吗?” “那东西需要提前准备?”方孟好奇问道:“难道不是当场出题?” 金阳无语:“虽然也有当场出题这个环节,那也是后面,前面好的作品就是一块敲门砖,你连门票都拿不到,怎么参与后面的比试?” “哦哦,原来是这样,”关于文会的一切,他根本就不了解,此时听到金阳这么一说,觉得还有一定的道理,但他还是说道:“我才懒得提前写,到时候随机应变,反正驻颜丹我是拿定了,谁也拦不住,我说的。” 金阳撇撇嘴:“骄傲自大要不得,这天下的能人不知凡几,不说别人,就是那明家子嗣,无一不是天之骄子,即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管他呢,”方孟淡淡道:“什么明家暗家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名不符实的伪学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被捧出来维持明家文坛地位的傀儡。” 见方孟对此不屑一顾,金阳也不再劝说,虽然觉得方孟有些托大,但是想起方孟在姜家诗会拿出来的六首诗词,他觉得方孟夺得驻颜丹也不是不可能。 第95章 夏王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明京城。 金景并未归家,而是带着林秀去了大理寺。 林秀之事,他一个外人不能过多干涉,还需方若臻亲自定夺。 其他人都被丢在了方府门口。 金阳和李若格二话不说,直奔厨房。 这些天在外面吃的太遭罪了,他们急需美食来抚平心头的伤痕。 “大叔,劳烦了。” 方孟对着刺史府的车夫说道。 车夫受宠若惊:“哎哟,方少爷折煞老奴了。” “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收着。” 看着白花花的两锭银子,车夫是想接过来,却又不敢。 他是刺史府的车夫,可不是雇来的。 方孟见他不接下,对于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毕竟这么远的路程,路上风吹雨淋的。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银子塞进他的怀里:“路上好走。” 车夫感激的对方孟道了声谢之后,便驱车离去。 随后,他看向局促不安的少妇:“三婶,若是不嫌弃,今日就先在府里住下。” “当然不嫌弃,”三婶忙道:“让方公子多多费心了。” “什么方公子,我是您侄儿,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随后,方孟将她安置在颜师昭一个房间。 正好颜师昭对两个女娃非常喜爱。 说起来,自己老姐的那个院子都快住满人了。 一共四个房间,除去书房外,苏静舟和李若格一个房间,颜师昭一个房间,云儿一个房间。 这样安置下来,倒是显得云儿有些特立独行。 方孟觉得,是不是应该将府邸扩大一些,这样下去,等什么时候老娘和老姐回来,老姐就没有住的地方了。 可是周边房子的主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考虑卖房子,他也就收起了这份心思。 没多久,方若臻提前回来。 找到方孟问三婶在哪。 “爹,你这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见什么人呢。” 方若臻毫不客气的对着方孟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阴阳怪气说什么呢?” 方孟整个人都不好了,好歹自己出去四五天,作为老爹,你不说什么思念的话就算了,上来就一个大比斗,我靠,不是亲爹? 心里面胡思乱想,但还是带他来到了小院。 当看到两个小女娃,他激动的跑了过去就将小名为二妹的三岁女娃抱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差点吓的五岁大妹哭,还以为是人贩子呢,好在有颜师昭的安抚,她这才止住了哭声。 “三婶,这就是我爹,爹,有你这么干的嘛,上来就抢着抱,跟个坏人似的。” 方孟难得的教训了一番自己老爹。 方若臻见到三婶,露出笑容:“弟妹,你可以叫我哥。” 三婶怯生生道:“哥。” 这可是三品大员,她这辈子还没有与这么大的官近距离接触过,显得有些紧张。 “嗯,金兄已经将事情与我说了,三弟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处理,你们母女三人好好在明京城待着,食宿方府一力承担。” 三婶连忙拒绝:“这不好,我还是要自食其力的。” 林秀上辈子究竟积下了多少福,能娶到这么一个妻子。 方孟都在为三婶不值,摊到这么一个丈夫。 狗都比他强。 “那也随你,不过两个孩子你没时间照顾,可以放在方府,方府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照顾两个孩子不在话下,你看如何?” 三婶也知道,若是自己真要自食其力,两个孩子就是她的掣肘,听闻方若臻的安排,顿时喜出望外:“哥,听你的。” 方若臻又问:“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大妹二妹的叫。” “大妹五岁了名叫林淑,二妹三岁名叫林漾。” “不错,”方若臻满意的点头:“是不是林兄的手笔?” 什么林兄? 三婶突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便知道方若臻口中的林兄是谁,便道:“是大哥给她们取的名。” “我这位大哥,总是喜欢闹出点新鲜花样,”方若臻笑的很开怀,好像是回到了青葱岁月一般:“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一点,在别人都在写雨天如何不好的时候,他却写下了一首夸赞雨天的诗,如此才吸引的大嫂注意。” “对了弟妹,姨娘的身体如何?” 三婶回答:“还不错,虽然不复往前,但也没有大碍。” “那就好,我也要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爹,你还好意思说呢,奶奶想你都想的望眼欲穿了,一看到我,她老人家就想起了你。” 方若臻赧然:“是我的问题,这些年忙于公务,疏忽了他们。” 方孟忽然提议道:“要不然……咱们今年回尹州过年,正好带着三叔他们一家,你看怎么样?” “好。” 方若臻没有拒绝,这么多年没有回尹州,他也想的很。 一番寒暄之后,方若臻将林漾放了下来,对方孟道:“一定要安置好弟妹一家子,不要让她们受了委屈。” “爹,看你说的,好像我不知道似的,放心吧,绝不会让三婶她们收到一丁点委屈。” “那就好,我还有公务要忙,先回大理寺了。” 方若臻走了。 三婶这才松了一口气,别看方若臻刚才轻言轻语,非常和善,但是经年累月养成的官威不是一般人能够顶得住的。 家里面多了两个孩子,虽然吵闹了些,但也越发的有了生气。 林淑稍微懂了些事情,相比起林漾的释放孩子的天性,她却总有些怯生生的,生怕自己动作过大,惹得谁不高兴了。 对此,方孟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能纠正过来的,于是交代颜师昭照顾好她,便离开了。 华灯初上,方若臻和金景散值回来。 方若臻一回来,就将颜修勃和颜师昭还有方孟叫到了一起。 “今日,皇上决定封陆正希为夏王。”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落下。 就连方孟也不敢置信。 若非这个消息出自方若臻之口,他绝对要怀疑是不是哄骗于他。 经过近一个月的商讨,陆正希的结果竟然是封王。 这如何不让方孟感到震惊。 他原本以为陆正希能做个富家翁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想到还能成为王爷,陆正年的心胸就这么开阔吗? 难道自己以前误会他了? 方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太好了爹,”颜师昭兴奋的对父亲道:“大哥封王了。” 颜修勃同样很高兴,虽然陆正希不是他的亲儿子,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儿子,此前他还担心陆正年会对他心存忌惮,将他关在宫内,终生不得踏出皇宫半步。 如今这个结果是他从未想过的。 对于陆正希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方若臻继续说道:“后日皇上会在夏王府举行宴会,庆贺先帝子嗣回归,作为夏王最亲近的人,届时颜将军和颜姑娘要去赴宴,顺便与夏王叙旧。” “我们父女定然会到。” 送走颜家父女,方孟想通了许多:“皇上好心机。” 方若臻叹道:“皇上此举乃是不得不为。” 方孟冷笑:“什么不得不为,皇上这是一举三得,虽然有些冒险,但是相较于获得的利益来说,却是微不足道。” 金景完全是一个做事的,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还真不擅长,他好奇问道:“贤侄你说说看,皇上有何用意?” “第一,陆正希封王能稳定那些前朝老臣,令他们归心,当今朝堂之上,这些大臣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数是先皇提拔起来的,比如月国公丁开远,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皇上需要防备他们念及恩情,偏向陆正希。” “第二,彰显皇上自身的仁德和孝心,不管怎么样,先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基于这一点,皇上就不能将陆正希囚禁起来,除非他想成为千夫所指,因此,他要对陆正希施以恩泽,而封王……就是最大的恩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杜绝陆正希日后谋权篡位的可能性,从血脉上来讲,陆正希才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在民间和朝堂上,至今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其实,皇上这个位置严格来说算是得位不正,对此心怀异心的朝臣想必不在少数,如今陆正希的出现,想来会撩拨他们蠢蠢欲动的内心,为了掐死这些还未燃起的火苗,只有从源头开始,而陆正希一旦成为了大风绝无仅有的一字王,日后他若是有异心,别说皇上不能饶恕他,就是前朝老臣和万民也不可能站在他那边。” “夏王……呵,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所以,只要皇上不是脑子发昏,给陆正希封王,就是唯一一个安置的方法。” 对于方孟的猜测,方若臻沉默不言,但也是这个态度,让金景更加确定了方孟所言不假。 “原来如此。” 金景恍然大悟。 方孟又道:“皇上邀请颜伯父和颜姑娘赴宴,想必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要将二人送到陆正希面前,表示他们的生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如果陆正希真的在乎颜家父女的死活,那他就不能不投鼠忌器,而且万一日后陆正希依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身上也会被贴上一个忘恩负义的标签,届时是否会与手下人离心离德,也未可知,所以……这也算是给陆正希一个小小的震慑吧。” 金景感概道:“竟是如此!我本以为是皇上念在同宗之情上,这才将陆正希封为夏王,不成想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考量。” 方孟看向方若臻:“我相信,王府的守卫军应该也是从禁军之中抽调的。” 方若臻作为陆正年的头号心腹,其中隐情他知道的最多,对于方孟的推测,他没有否认:“夏王的安危最为重要,皇上当然要派出自己最放心的军队守卫。” 此话便是金景也听明白了,监视陆正希,可不就得用自己最倚仗的军队。 禁军从上到下,全部是陆正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将陆正希交给他们,他才能睡得安稳。 第96章 真相 沉默半响,方孟忽然问道:“爹,后天我可以去宴会吗?” 方若臻沉吟片刻:“皇上有令,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王宴,但是并未说可以携带家眷。” “那就不去了,”方孟撇撇嘴,不就是一个宴会嘛,谁在乎似的。 “不过颜将军可以带你去,”方若臻话锋一转:“他们不在皇上所规定的范围之内,你若是要去,必须由他领你进去。” “我明白了。” 王宴嘛,他还没有参加过呢,到时候跟岳父大人提这个要求,想必以自己的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会拒绝。 也不知道谁刚才在心里说不在乎。 “对了爹,三叔……你是怎么安排的?” “你三叔生性顽劣,我交代金兄将他送进了狱中,先关个几日再说。” 方孟笑道:“三叔此时应当很惶恐。” “如此最好,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希望经过此事,他能够吸取教训,好好做人。” 金景道:“方兄对林家还是尽心尽力。” 方若臻淡淡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年若不是林叔夫妇,我早已成为了一堆枯骨,如何又有今日的我,况且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不管他。” 林秀一事还需要细细规划,急不得。 方孟又问金景:“郑家盒子中的那个圆形物品,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已经面呈给皇上了,那东西自此以后与我们无关。” “那也好。” 方孟的好奇心虽强,但也分的清轻重,郑家连龙鳞软甲这种宝物都只是放在一个包袱里面,那个未知的东西,却用盒子装着,可见其重要程度,远在龙鳞软甲之上。 这种至宝,还是放在皇帝手中比较好。 随后,方孟便洗漱去了。 躺在床上,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是怎么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忽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我草……我辣么大一个老表呢? 他离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天,秦休就这样没了? 难道是被老爹送回了贡州老家? 但也不对啊,老表费劲巴拉、千辛万苦的来到了明京城,为的不就是摆脱家中为他安排的亲事? 如果就这样被老爹送回去,那不是白吃这么多苦了。 不过想到此时老爹估计也已睡下,方孟觉得还是明天再问。 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方孟便起床了。 他还得去大理寺上班呢。 马车上。 “爹,昨日为何没有见到表哥呢?” “他去千万阁了。” 什么情况? 金阳是这样,秦休也是这样,这千万阁就这么吸引人? 可这千万阁还在装修啊,有什么好玩的。 方孟纳闷道:“他去干嘛?捣乱吗?” “他说去帮忙,我觉得他能这么积极,也就随他去了。” 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鸡,能帮什么忙? 别越帮越忙。 “宋安平一案你做的很好,金兄在皇上那边为你美言,所以皇上将你的惩罚撤了,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去狱中点卯了。” 看来那个蛋确实是个宝物,连陆正年都这么大方了。 来到了大理寺,方孟就直奔监狱。 洪克是一个非常好的上司,每次都是第一个到。 “洪狱丞。” 方孟远远的就与之打了个招呼。 洪克见是方孟,满脸堆笑走了过来:“听说方公子跟着金大人外出公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好了自然要回来。” 方孟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洪克:“这是我从尹州带回来的一些特产,你给手下兄弟们分了。” 洪克掂量了一下分量,还挺重:“那就多谢方公子了。” 方孟小道:“嗯,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随后,他来到了宋安平的牢房。 “宋安平,我查清楚了,你妻子确实是自杀,但是……” 见宋安平睁开眼睛,他继续说道:“她并非上吊自杀,上吊只是你做出的假象,你想蒙蔽查案人员。” “你想说什么?” 宋安平的语气平静的可怕,方孟完全察觉不到他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虽然我心中已有猜测,但是我还是想从你口中搞清楚,为何郑巧儿会突然杀死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和亲兄弟。” 宋安平嗤笑:“亲生父母?亲兄弟?那些畜生不配。” “那你能告诉我为何郑巧儿忽然要杀死他们,并且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惜,宋安平却没有开口。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方孟。 方孟也不惯着他,一句话直戳对方的心脏:“你不能人道,所以那不是你的孩子。” 宋安平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他没想到,方孟连自己的隐私都清楚。 这个隐私,除了他和郑巧儿,分明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不必如此激动,我还知道,那个孩子,是郑巧儿与他的大哥生的。” 宋安平瞳孔一缩,瞬间陷入了暴怒状态,他面目狰狞的抓住牢门,声嘶力竭的狂吼道:“你闭嘴,闭嘴……” “想要我闭嘴可以,但是我的问题,你也要回答我,否则的话,郑巧儿一事,便会公之于众。” “你敢……” “我有何不敢?”这宋安平油盐不进,方孟不得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宋安平狠狠地看着方孟,眼中透露出的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方孟又岂能被他吓到,不仅不为所动,还挑衅的对他露出嘲弄的微笑。 宋安平毫无预兆的瘫倒在地。 方孟也不为己甚,静等宋安平的回答。 良久,宋安平这才缓缓说道:“都是那群畜生。” “那日是岳丈的寿辰,我与岳丈的关系不好,便想着让巧儿先带着源儿回娘家,等临近午时才过去,巧儿知晓我与其父隔阂,便也不强求。” “可是我没想到,当我来到郑家时,却见到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我还以为是吃了什么东西中毒导致的,正准备去叫郎中,却忽然看到巧儿还有动静,我便将她抱出了屋子。” “巧儿强撑着与我说,原来她的那个畜生大哥,竟然想要当着源儿的面欺凌于她,好在她奋力反抗,没有让那个畜生得逞,但是当她向父母告状时,她的父母竟然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劝她从了那个畜生,巧儿绝望了,她心知,她这辈子注定逃脱不出这个满是禽兽的牢笼。” “于是,她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个传言,那就是将所有人关在屋子里,门窗紧闭,以火来引出火神,然后以自己为代价向它许愿,便会将整个屋子里的人的魂魄全部带走,于是她便这么做了。” “为了不让那些畜生察觉,她跑前跑后伺候着,生怕有人闯出去,结果,也如她所料,所有人都倒下了。” “我本想找人救巧儿,但是她说,就算救活了她,她的命也是火神的,而且她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便让离开,没一会,巧儿便死了。” “我把她抱回家里,为了保其名节,只能伪造成她自杀的假象。” “而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便拿着柴刀来到了郑家,我想为巧儿出口恶气,可是没想到,巧儿的三哥竟然从屋里跑了出来,倒在井边,他看到我后向我求救,他却不知,我正是来杀他的。” “我将他杀死之后,便如法炮制,给所有人都补了一刀。” “除了源儿,源儿虽然不是我的儿子,但他是巧儿的儿子这是没错的,我没有动他,将他背走。”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看见了我,因为官府距离村子比较远,捕快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抵达,于是我就将源儿抱回家,而就在我到家之后,就有人发现巧儿的上吊的一幕,我的目的达成了,于是我也不耽搁,将他们母子俩背到了山上。” “我本想就这么将他们埋了,但是想到巧儿活着的时候受尽了苦,死后不能再受苦了,于是我从那些被人盗过的墓中将废弃的棺材抬了出来,安葬了他们母子。” 真相有时候真的很残酷。 宋安平和郑巧儿都是可怜人。 所谓火神,都是扯淡。 总而言之。 要怪,也是怪郑家太不做人了,明明知道郑巧儿受到了大风礼教的潜移默化,他竟然还守着蛮戎的规矩不放,这才遭致了郑巧儿的报复。 最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第97章 夏王府 日间,方孟将宋安平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全部与方若臻和金景、孙泉说了一遍。 三人也没想到,其中的隐情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若是按照法理来讲,郑巧儿和宋安平毫无疑问是杀人凶手,他们必须要受到律法的制裁。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他们杀人,也是事出有因。 环顾整个案子,他们二人若不牵连到孩子身上,按照当前的律法来判的话,他们罪不至死。 可坏就坏在,他们连郑家老大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即便郑家是蛮戎人,孩子却是无辜的。 宋安平,还是要死。 这一天很快过去,与洪克说了一声明日不来之后,方孟便下班回家去了。 第二天,中午。 颜修勃亲自驾车来到了夏王府。 “这王府居然如此气派,比姜府还要雄伟。” 颜师昭一下马车,就被金碧辉煌的夏王府门口惊住了。 李若格煞有其事的点头:“是的。” “行啦,别感慨了,进去吧,你不是日思夜想你大哥吗。” 方孟见她们驻足不前,便催促道。 本来以李若格惫懒的性子是不想来的,但她耐不住颜师昭的生拉硬拽,最终还是跟来了。 以她武仪乡主的身份,参加王宴倒是没有问题。 不过,说是王宴,实际上门可罗雀。 这也难怪,陆正希的身份摆在那,猪也知道他不受皇上待见,这个王宴说白了就是看看哪个不开眼的会来赴宴,陆正年好记在小账本上,日后好给他小鞋穿。 所以,此时王府门口清净的很。 就连把守的禁军也是百无聊赖。 见到方孟等人后,禁军非常诧异。 若是那几位老大人也就算了,毕竟先皇对他们有君臣之情,回来赴宴也合情合理。 面前这四人,显然不在此列。 方孟也懒得管,直接报上名号。 禁军应当是接到了通知,听闻颜修勃的名字,便立即放行,只是看着方孟,他们又将他拦了下来。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听到这话,方孟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特么好好的成闲杂人等了。 没点眼力见。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看着,这位是夏王最亲人,而我又是她最亲近的人,严格来说,夏王是我的大舅子,所以,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进去吗?” 方孟咬着牙,怒气冲冲的对着禁军道。 “这……” 这名禁军头领得到的通知是,放颜修勃一家进去,既然这个少年人是颜修勃的女婿,那也应该算是一家人吧。 只是迟疑了片刻,禁军头领便做出了让开的姿态。 这让方孟非常得意。 他得意的不是因为禁军头领对自己的态度,而是颜师昭并未对此反驳,颜修勃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并未多言。 “你们可以进去,但是她……不行。” 禁军头领拦住了李若格。 李若格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有高贵身份的人。 也难怪禁军头领将她拦住。 李若格本不想参加这个什么鬼宴会,早就想离开了,此时听到禁军头领的话,心想还有这种好事,正要趁此机会溜走,方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对禁军头领道:“她是武仪乡主,我想应该可以吧。” “武仪乡主?” 禁军看向李若格。 对于武仪乡主,这些禁军可谓耳熟能详。宫宴那日,她仅凭一战便击败了武宁赫赫有名的大将江隆棠,此等战绩迅速传遍整个禁军中。 虽然众人大多人尚未亲眼见过这位传奇女子,但心中却充满了敬佩之情。 毕竟,能够战胜如此强敌,实属不易。 而这位武仪乡主竟然还是位女性,这就更让人刮目相看了! 至于眼前的这名女子? 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 “你去禀告关将军。” 禁军头领对一名禁军吩咐道。 “是。” “关将军?”方孟问道:“是关鼎将军还是关盟将军?” 禁军头领没有理会方孟的询问。 “进不去就进不去呗,我先回家。” 李若格想要挣脱方孟,但又怕用力过头,将他掀翻,只得希望方孟主动松手。 方孟哪里能让她如愿:“不行,你来都来了,自个回去算什么事。” 李若格嘟囔着:“又不是我想来的。” 颜师昭见状,连忙安抚:“若格姐姐,反正你在家也无所事事,还不如出来见见世面,说不定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或者食物呢。” “好吃的?”只要在李若格面前提及好吃的食物,她立即就来劲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颜师昭已经把到了她的脉,拿捏的死死的。 “你想想,这可是王府,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 “师昭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不走了。” 李若格就是这么好说话。 没让他们等多久,从府内走出来一个英武不凡的小将军。 不是关鼎又是谁。 方孟见他打扮的跟禁军一样,心想莫不是这家伙竟然被调到禁军任职了? “将军,这女子自称武仪乡主。” 禁军头领禀告道。 关鼎见到李若格,立即堆起了笑:“末将参见武仪乡主。” 李若格见他模样,毫不避讳道:“我认得你,那天你被那个家伙揍得很惨。” 呃…… 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了死寂。 只有方孟没有意外,李若格的性子就是这样,见谁都不说假话。 关鼎讪讪的说道:“末将学艺不精,让武仪乡主见笑了。” 李若格小手一挥,毫不在意:“还好啦,至少你比那个吝啬的老头好多了,武功差不说,连一把破剑都舍不得借给我。” “武仪乡主,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日你借剑,老夫并未吝啬。” 身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是月国公丁开远。 好嘛,当面给人家上眼药。 这种事情都能碰见,倒霉催的。 李若格却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我又没说错。” “拜见国公。” 关鼎带领一众禁军恭敬道。 “嗯,”丁开远应了一声,随后神色复杂的看着颜修勃:“修勃,那日匆匆一别,未曾仔细瞧瞧你,今日一见,你也老了。” 颜修勃鼻子一酸,虎目泛红,但他却笑道:“二十年了,也该老了,我记得当年您也只是两鬓斑白,如今却已是须发皆白,您……需保重身体啊。” 丁开远爽朗大笑:“人说七十古来稀,我自问活到七十岁,绝不是问题。” “这是你的女儿?” “正是小女。” “很好,钟灵毓秀,是一个好丫头。” 颜师昭欠身施礼:“谢月国公褒奖。” “嗯,关鼎,我们进去了?” “月国公请便。” 这位可是月国公,别说他了,就是他爹,也得恭恭敬敬的。 如今大风硕果仅存的老将军只有三位,以军功升至国公的,却只有这位大佬。 一进入夏王府,方孟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方府在它面前,就像是乡下的茅厕,连提鞋不够格。 方孟根本分不清,这是前院还是体育馆。 这也太大了。 院内种满了花花草草,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散发出来满满的花香沁人心脾。 这可是秋天,本应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可是在这里,竟然出现百花争艳的奇景。 就这些花草,便有十几人在精心打理。 见状,方孟不禁笑道:“皇上对夏王还真是非常在意啊。” 他的意有所指,令丁开远苦笑不已。 这小子真敢说,即便是他,也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 这些花匠虽然隐瞒的很好,但习惯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正回来的。 全都是禁军假扮。 他自然也发现了。 “皇上这是有恃无恐,遮掩都不遮掩一下,这是给谁看的?” 方孟瞥了一眼丁开远。 后者郁闷了。 废话,这小子别看长得人畜无害的,实际上句句戳人心窝。 还能给谁看的,不就是他们这些老臣?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我已经做出了让步,你们这些老匹夫不要得寸进尺,陆正希的小命被我捏在手里,你们要是敢乱来,都没好果子吃。 第98章 笼中鸟 其实,如果陆正年不这样紧密监视陆正希,方孟才会觉得不正常。 陆正年稳坐皇位多年,见识过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强大的内心早已被淬炼的水火不侵,他绝不会放任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爆炸。 在仆人的引路下,他们终于来到了内院。 内院的面积竟然比前院还要宽广。 这让方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去,来到了tam广场。 如此奢华的府邸,若非知道这是夏王府,他还以为自己身处于皇宫之中。 陆正年虽然不放心这个堂弟,但面子上做的还是不错的,该给的还是给了。 内院中,摆放着数十套桌椅。 方孟一眼丁真,全部出自于苏氏木行。 他看到了自己给苏韶建议过的防伪标志。 看来苏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我还以为来得晚呢,没想到我们是第一批抵达的。” 偌大的内院中,只有身着统一服饰的仆人在忙碌着。 “来得早也有来得早的好处,”丁开远笑道:“修勃父女就可以与夏王多叙叙旧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远处,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快步走来。 见到他,颜修勃神情狂喜,但他还是强制自己平静下来。 颜师昭却不管他,一眨眼就冲进了对方怀中。 方孟诧异的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若格,你掐我一下,我看痛不痛。” 李若格逮到机会,立即给了方孟一个大力金刚钳,谁让刚才这臭家伙拦着自己不让走,活该。 “嘶,”方孟倒吸了一口凉气,怒目而视:“你想要我的命啊。” 他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被掐的地方,此时竟然一片血红。 可见李若格刚才用了多大力气。 不过方孟也觉得自己是真的自讨苦吃,早知道这妹子下手没轻没重,自己这不是送上门的肥肉嘛。 见方孟无能狂怒,李若格笑的跟偷鸡贼似的,得意的不行。 忍着疼痛,方孟问她:“刚才你看清了没有?颜姑娘竟然会缩地成寸的本事。” “听说你小子还是怨鬼的徒弟,怎么连轻功都不知道?” 丁开远解惑道。 “轻功?”方孟懵了:“你是说她会轻功?” “不然呢,而且这女娃在轻功这方面的天赋还不低,这飞掠的速度,在她这个年纪,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自己未来的媳妇居然会轻功? 方孟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所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原本以为颜师昭身无长技,与自己一样,都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可是她竟然身负如此高明的轻功。 合着我身边就我一个废物? 窝尼玛。 方孟感觉自己都要裂开了,自尊心都碎了一地。 就在方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时,那边正在上演一出亲人相逢的感人戏码。 陆正希动情的对颜修勃道:“叔父,让您和师昭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颜修勃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这位就是方公子吧,”陆正希和煦一笑:“多谢方公子和方大人照拂叔父和师昭二人。” “啊?”方孟回过神来:“这是应该的。” 陆正希看起来充满了阳刚之气,柔和的脸庞极具亲和力。 行为举止之间给人一种非常正面的形象。 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贵公子。 看来颜修勃将他培养的不错。 “我们进去再说吧。” 方孟走在颜师昭身边,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不已。 “丝巾你拿着,先把眼泪给擦了。” 颜师昭很自然的接过丝巾,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后,正要还给方孟,却见湿了一片的丝巾,忽然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又将丝巾给收了起来。 方孟见状,嘿嘿一笑,未来媳妇是一点都不将自己当外人了。 不过,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会轻功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呢?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柔弱女孩呢。” “会轻功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爹和大哥都会,而且你也没有问过我,我总不能主动跟你说我会轻功的事情吧,那岂不是在炫耀。” 见颜师昭恢复了平日里的朝气,方孟便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你……” 颜师昭俏皮的凑到方孟跟前,笑问道:“以为我什么?” “没什么,”方孟急忙转移话题:“夏王看起来英武不凡,不知有没有娶妻纳妾?” “自然是没有,不过我在文宁县的玩伴,好多是冲着他才与我交好,为的就是想成为我大嫂。” 方孟点头道:“也是,以夏王的条件,若我是女子,也会倒贴。” “不过我大哥的眼光很高,并没有任何女子能入他的眼。” 方孟忽然古怪道:“他该不会是在等你吧?” “怎么可能,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一直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掺杂其中。” 颜师昭好似生怕方孟误会,连忙解释道。 这种解释说明自己在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地位。 她的反应令方孟心里甜的跟蜜一样,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一行人来到了偏院。 丁开远率先对陆正希行了拜礼:“末将丁开远见过夏王。” 陆正希连忙虚扶:“月国公的威名我从小就听叔父说过,我说每次叔父都能将月国公在战场上的事情说的惟妙惟肖,原来是那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丁开远呵呵一笑:“这小子当时是老夫麾下的第一战将,若是他能一直在军中任职,此时也应该是一名名传天下的名将了。” “呃……老了不免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往事如烟,还是不说过去。” “此生还能与夏王见上一面,老夫也算是无憾了。” 陆正希劝慰道:“老国公不能这么想,您可是我大风的擎天之柱,架海金梁,大风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啊。” 丁开远却道:“什么擎天之柱,都是虚言,余生不多,只盼着能安享晚年便已知足。” 这句话,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陆正希说的。 他不想让先皇唯一的血脉断在了陆正希这里,对于先皇,丁开远还是念着的。 见有些冷场,丁开远笑笑:“我去到处走走,夏王府的府邸如此宽广,老夫还未曾见过呢。” 陆正希向院外喊道:“于管家,你带……” “不用了,”丁开远拒绝道:“一个人自在。” 这老头双手负背,悠闲的唱着小曲出了院子。 颜修勃心疼的看着陆正希:“夏王,你目前的处境应当不是很好吧。” 陆正希却是摇头:“叔父,这样已经很好了,有吃有住,不用和以前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这是牢笼,不自由。” “即便是笼中雀,那也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不是吗?” 颜修勃见他神情悠然,但作为一手将其养大的人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陆正希。 陆正希越是表现的轻松,其实心中就越压抑。 颜师昭抿嘴,轻声道:“大哥,我们不做这个夏王了,我们回文宁县,自由自在的多好。” 陆正希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已经回不去了。” 颜修勃叹道:“你的处境……唉,可惜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你。” “叔父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不是当年您将我带出明京城,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一堆枯骨,哪里还有我陆正希的今日。” 颜师昭忽然看向方孟:“你有没有办法,让皇上给予我大哥一定的自由?” 方孟苦笑:“你也太高看我了,这可是皇上决定的事,我就一个无名小卒,哪有这个本事能影响他的决定?” 颜师昭顿时失落无比:“哦。” 自从第一次与方孟见面,她就认为方孟是最聪明的人,后来相处之中,更坚定了她的这个认知。 如果方孟对此无计可施,那她就不知道谁还能帮助大哥了。 第99章 自污 方孟刚来这个世界,其实是无欲无求的,最多是想着挽回一下老爹的口碑,等日后告老还乡,只要不会受到千夫所指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自从遇见了颜师昭之后,他感觉还有些追求会比较好。 母胎单身近三十年,这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孩,说是初恋也不为过。 如果用地球的年龄来算,他与颜师昭,可谓是老夫少妻。 即便他这个老夫也是一个菜鸡。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颜师昭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颜师昭惊讶出声:“真的?” 颜修勃也将视线转了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他与颜师昭一样,对于方孟的聪慧从不怀疑。 方孟说道:“夏王被皇上忌惮,无非是先皇之子这个身份,其实抛开这个身份,说的难听点,希望不要见怪,夏王也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而已,全身上下,能让人看上的,只有这张脸罢了。” 陆正希苦笑:“方公子说的确实是难听。” “我们当然知道,”颜修勃催促道:“但是跟你所说的办法有什么关系?” “伯父别急,”方孟安抚急切的颜修勃道:“先皇之子这个身份,是与生俱来的,夏王不可能改变,也无法改变。” 颜修勃气恼道:“废话一堆,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方孟笑道:“自污。” 颜修勃断然拒绝道:“那怎么行,这不是给夏王和先皇脸上抹黑吗?” 方孟无语,先皇都挂了二十多年,早已化成了一堆白骨,这家伙竟然还是这么维护,真是死忠。 “伯父,您觉得以先皇的所作所为,还需要夏王为其抹黑吗?” “你小子……” 颜修勃被方孟的话给气到了,但是他却没有理由反驳对方,先皇虽然对他有知遇之恩,但登基十几年,却一直是碌碌无为,整个大风说他是一个明君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或许,他这辈子做的唯一的好事,便是没有立下遗嘱。 他只得道:“无论如何,都不能非议先皇。” 方孟却没理他,继续刺激道:“是吧,你是不是也认为先皇这个皇帝干的也不怎么样?” 颜修勃指着方孟,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对于先皇都没有敬畏之心,更何况方孟这个世外之人。 也只有类似颜修勃这种受到先皇恩惠的人,才会一直将他挂在嘴边上。 夏王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皇子的身份还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对于先皇这个亲爹,只存在别人的口中,实际上,若是可以选择,他并不想成为什么皇亲国戚。 见颜修勃不再插话,方孟对陆正希道:“这是阳谋,即便是被皇上知晓了你的计划,他也绝不会阻拦,甚至关键的时候还会推波助澜,助你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陆正希不愧是皇室血脉,一点即通:“原来我此前明哲保身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多谢方公子指点。” “夏王不必自责,明哲保身大部分时候都适用,但前提是你有自保的能力,可现在你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却还想着明哲保身,最终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反观自污,好处就多了,不仅能让皇上放松对你的监视,还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若是到时候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予你一定的自由。” 陆正希对方孟点头致谢:“受教了。” 颜修勃此时也被说动,不再多言。 见大哥和父亲都对方孟的话深信不疑,颜师昭嫩滑的小脸逐渐展现出了笑容。 “那你说,夏王该从哪个方面开始自污?” 颜修勃问道。 “以夏王的年龄,唯有从美色开始,才不会过于突兀。” 颜师昭面露古怪。 想起刚才方孟询问大哥是否娶妻纳妾的言辞,她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难道这家伙是在吃醋? 确实,方孟自问自己没有陆正希长得帅,并且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气质也是无敌,如今对方又是皇家的身份,是大风唯一的一个一字王,地位超然,若是跟这样的人竞争,方孟一点信心都没有。 还不如顺水推舟,既可以解决他当前的困境,又可以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一举两得。 完美。 颜修勃却没有想那么多,反而很高兴:“这个好,最好是多生几个,这样的话,也算是为先皇开枝散叶了。” 方孟是真的服了他了,三句不离先皇,不知道还以为先皇是他媳妇呢,这么惦记。 陆正希点头:“稍后我便与皇上求赏赐。” “对了,最好是再要些奇珍异宝,和黄金白银,咱们要做戏就做全套,自污,就要污的彻底,既然不是你的东西,就大肆挥霍,赏赐下人时不要吝啬,只要你不去与禁军接触,就不会触动皇上的神经。” “好。” “同时,你平时也不要接触到官场上的人,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对方来说,都只有益处,至于月国公这些人,倒是无妨。” 颜修勃问道:“月国公可是一代名帅,为何他反而可以接触?” “一来,月国公虽然地位尊崇,但他毕竟已经年事已高,手上无权,即便是那些旧部,也大多是在戍守边境,他在明京城内翻不起浪花,二者,月国公的为人皇上一清二楚,这是一位只效忠于大风而不是效忠于某个皇帝的人,而今大风在皇上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因为夏王而破坏这个大好局面,他照拂夏王,不过是看在先皇的面上,所以皇上对他比较放心,不像某人那么傻,总是先皇先皇不离口,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只有他才是先皇的臣子。” 方孟说到最后,还不忘暗讽一句颜修勃。 颜修勃却假装没有听出来。 颜师昭见状,忍不住掩嘴轻笑。 “所以,日后若是有这样的人拜访,夏王可以接见,却也不宜过久,即便是接见,也不能独处,千万切记,至于那些身居要职的官员,一定要拒绝。” “我明白了,”陆正希的语气变得轻松。 这时,于管家匆匆而来:“王爷,皇上率文武百官到。” “我们去接驾吧。” 方孟一把将在研究夏王府独特风味零食的李若格抓了起来:“别吃了,你不腻的吗?”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这货的嘴巴一直没有停下,吃的跟只仓鼠一样。 “我又没吃多少。” 李若格狡辩道。 “你当我瞎?那五个碟子,全都被你吃光了。” 李若格见没法装了,索性摆烂道;“这里的零嘴好吃,我多吃点怎么了?” 方孟扼腕长叹:“这是做客,你就不怕丢人吗?” “吃东西怎么会丢人?再说了,人家夏王都没说什么,就你话多。” 见她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方孟也就放弃了。 “你吃,吃不死你。” “就算是吃死了,我也高兴,”李若格洋洋得意,随后她又走到颜师昭身边道:“师昭妹妹,夏王这里的零嘴我很喜欢,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带些回去我慢慢吃。” 颜师昭笑道:“你可以直接与我大哥说啊。” 李若格扭捏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方孟闻言,好悬没被气死。 合着在我面前就脸皮就厚,在外人面前,你就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这还是你吗? 第100章 小太子 颜师昭答应李若格的请求后,李若格就缠着她,不停的诉说着哪个好吃,哪个味道一般。 一路说笑,来到了门口。 说是驾到,实际上陆正年根本还没到。 不过打前站的禁军倒是如标枪一般矗立在王府的两侧。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李若格就站不住了,她左顾右盼,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方孟真怕她在这里跟人来上一场械斗。 好在陆正年还算靠谱,没多久终于看到了龙辇。 走至近前,陆正希领着夏王府上下迎接。 “恭迎皇上。” 陆正年从龙辇上下来,与他一起的,还有皇后和几个孩子。 皇后一出现,就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人儿。 见她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手脚不停地的乱动,不由微笑起来。 “皇弟不必如此多礼,”陆正年将陆正希扶起。 “多谢皇上。” 随后,皇上身后的文武百官对着陆正希行礼。 “参见夏王。” “诸位请起。” “皇弟对为兄为你精心挑选的府邸是否还算满意?” 陆正希笑道:“自然是满意的,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大的府邸,不仅有人伺候,还不用劳累,我想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不过……” “哦?”陆正年见他欲言又止,拜年说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 “那臣弟就直言了,府邸确实很舒适,也很大,不过就因为大,而臣弟一人,就不免显得有些冷清了,所以……皇上,是否还缺些女主人?” 陆正年没想到陆正希竟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原来皇弟是这个意思,好,即日起,此事便由皇后一力操办,皇后,皇弟长得如此英风俊朗,可要仔细斟酌王妃的人选。” 皇后雍容一笑:“皇上放心,臣妾这里还真有些适合的女子,各个才貌双全温良贤德,绝对是皇弟的良配,来日让皇弟自己看看,若是相中了,咱们的皇家又多了一桩喜事。” “甚好。” 好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若是不知情的看到,准会夸赞一番,但是在方孟的眼中,这就是虚情假意了。 “孟儿,你来的倒是挺早。” 方若臻早已发现了方孟。 “爹,你也没有说时间啊,我还以为我们来得晚呢,结果我们来的时候,只月国公一人。” “我没说时间吗?” 方若臻一脸的无辜。 装,继续装,方孟鄙视的想到。 无非就是多给些颜修勃父女与夏王相处的时间罢了,就这点小事用得着耍这个心机嘛。 果不其然,这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今日王宴本质上说起来就是一个家宴。 所以到场的不仅是陆正年和皇后,还有太子和数位皇子公主。 宴席早已准备妥当,陆正年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这才让众人落座。 好像他才是东道主似的。 陆正年一大家子和陆正希坐在正中间,周围则全部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再然后是四品,以官职大小坐下直到最外围。 说起来,现场只有方孟和颜修勃父女才是无官无品的草民。 原来那个禁军头领说的没错。 我果然就是一个闲杂人等。 方孟食不知味的胡乱想着。 好在有颜师昭陪着自己,不然的话,他真的要抑郁了。 他脑中忽然想到了一句歌词。 那年十八,站着如喽啰。 多么形象。 “擦,当官了不起啊。” 他愤愤不平的将悲愤化作食欲,对着桌上的菜品就是一通乱啃。 就在这时,王公公走来。 方孟正要与他打个招呼,谁料王公公微不可察的摇头,将方孟的热情浇灭。 “颜将军、颜姑娘,皇上有请。” 得,唯一的安慰也被陆正年那家伙给夺走了,方孟气的脸都绿了。 李若格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双手挥动,不停地席卷食物。 没了颜师昭父女在,她就能肆无忌惮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吃的,”方孟见她来者不拒,不满道。 李若格头也没抬,直接呛了一句:“不好吃你别吃,我一个人吃。” 凭什么。 又不是你家的,我就要吃。 方孟直接夹了块鱼肉:“我多吃一点,你就少吃一点。” 没一会,王公公又来了。 “武仪乡主,皇后有请。” 哈哈哈。 方孟见李若格鼓着腮帮子,活脱脱一副仓鼠的样子,差点笑出了声。 “我不想去。” 王公公:“武仪乡主还是随我走一趟吧,想必用不了多久。” 李若格也知道,皇后的命令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拒绝,只能闷闷不乐道:“那走吧。” 随着李若格的离开,方孟发现,这一桌就剩下了自己一人,这下好了,连个斗嘴的都没有。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看见一个该溜子穿梭在人群中。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太子吗? 太子名叫陆觅,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 方孟冲他招招手。 对方见到方孟之后,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你这是闹哪一出?” 方孟啃着鸡腿问道。 “我认得你,你是方孟。” 陆觅的声音很清脆,不过却不偏女性,这让方孟这个深受电视剧毒害的现代人放下了心。 也是,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女扮男装,都是演的,况且这是太子,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再说了,陆正年不缺儿子。 “你好,我确实是方孟,太子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觅道:“我就是随便走走,这是夏王府,我皇叔的府邸,我想去哪就去哪。” 呵,小屁孩。 据说太子今年十四岁,比自己还要小,是一个小孩子。 方孟见他蠢萌蠢萌的,便想逗逗他:“我们去玩水,你去不去?” 陆觅眼睛一亮:“去。” 于是,两个无聊的家伙悄悄离开了内院,胡乱的在王府窜来窜去。 “你知道水池在哪吗?” 看着陆觅那明亮又愚蠢的大眼睛,方孟尴尬道:“目前是不知道,但是我想等会就知道了。” 同时,他心中不由的暗骂,这么大的府邸,跟迷宫似的,这不是折腾人嘛。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花园水池。 “到了到了,”陆觅兴奋的大叫。 只见他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狂奔而去。 我靠,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 “呀,好大的鱼,我们刚才吃的就是它们吗?” “这下面是什么?长长的。” “好多鲜艳的荷花,真好看。” “乌龟唉,那是乌龟没错吧,御花园里面也养了好几只,可惜它们喜欢躲着,经常都瞧不见。” “哇,这水好凉。” 陆觅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吵得方孟脑仁疼。 忽然,方孟感觉到李若格的好来,至少她不会这么闹腾。 二人一边朝水池中间的亭子走去,一边观赏水中的鱼类。 “这是草鱼,用来做酒糟鱼和烤鱼霉鱼是最好的,这是雄鱼……嗯……鳙鱼,别看它们头很大,占据了身体的三分之一,但是用它来做剁椒鱼头,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还好,这个世界有辣椒的存在,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陆觅被方孟说的吞了口唾沫。 “你会做?” 方孟得意道:“废话,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这些菜品。” “那你现在抓去给我做。” “嚯,”方孟笑道:“你这小子还真心急啊,可惜,我现在吃饱喝足了,不想动手,况且凭什么?” “我是太子,你要听我的。” “切,”方孟不屑道:“太子又怎么样,你能命令当官的,但我是一介平民,可管不到我头上。” “但是你爹是当官的啊,”陆觅才不会放过方孟:“我命令他,然后他命令你,你还不是要给我做鱼吃。” “还挺聪明,”方孟被他逗笑了:“你这家伙,我好心带你出来玩,你居然想着恩将仇报,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陆觅被说的不好意思,呵呵一笑:“谁让你说的那些鱼我都没有吃过。” “还是个小馋鬼,”方孟瞬间理解了,小孩子好吃,这是天性。 第101章 鱼 两人在亭子里玩耍,方孟还脱下了鞋袜,将双脚放入水池中,让鱼儿吮吸他的脚掌,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使他回到了泡足浴的美好时光。 “你看我,多舒服啊。” 方孟对陆觅道。 可惜,陆觅有些畏惧,体会不到这种舒爽得感觉,太遗憾了。 陆觅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欲望。 他好奇的蹲下身来,看着方孟的脚周围覆盖了许多一指长的小鱼,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 见鱼群散开又返回,他只觉有趣,不停地戳来戳去。 “我说你够了啊,”方孟不满道:“我正舒服着呢,你这样搞,它们都被吓跑了。” “没有跑,你看。” 我瞎啊,我能不知道没跑。 方孟翻了个白眼。 算了,跟一个土鳖计较什么。 他只是个孩子啊。 “其实,这些小鱼做成小鱼干,然后裹上一层面粉,用茶籽油炸一遍,再撒一点佐料,也是一道美食。” 陆觅顿了一顿,可怜兮兮的道:“你给我做好不好。” “不行,你可是太子,要是吃出了一点毛病,你那皇帝老爹还不得把我切成肉末喂鱼,我才不干呢。” 以陆正年那腹黑的性格,方孟觉得这话并不算污蔑。 “我们悄悄的,不要告诉父皇。” 方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当你父皇是傻的?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是别找我,想吃自己做。” 陆觅苦着一张小脸:“可是我不会。” “那就没办法了,”方孟悠闲的模样让陆觅恨不得立即将他抓起来做好吃的。 “那你教我,可以吗?” “不行,”方孟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拒绝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就算你是太子,也别想白嫖。” “白嫖……” “反正就是不行。” 方孟拒绝的斩钉截铁。 陆觅抿抿嘴,有些失落:“那好吧。” “不过,你也不是吃不到……” 陆觅惊喜不已:“真的?” “我在西市开了一家食肆,名叫秦家食肆,日后……” 陆觅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姓方吗?为什么要叫秦家食肆?” “这你不需要知道,”方孟懒得跟他解释:“你只要知道,日后这家食肆会涌现出各种你从未见过的美食,譬如……哎……对了,你吃过红烧肉吗?” “好像没有,好吃吗?” “真可怜,”方孟一脸怜悯:“算了,如果你吃不下饭,记住了,西市的秦家食肆,买点肉食,绝对会让你胃口大开。” “西市的秦家食肆……我记住了。” 好孩子。 要是秦家食肆的招牌打入了皇宫,那还怕赚不到钱? 这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赚? 除了女人,就是皇家的。 孩子都比不上。 皇家是出了名的阔绰,心情好,直接给你一锭金子,然后撂下四个字。 “不用找了。” 这对于店家来说,是最美妙的声音。 只要是进贡皇家的东西,全都被镀了一层金,民间无不趋之若鹜。 当然,即便没有皇家这个客户,平日秦家食肆也是人满为患。 他只不过想再开辟一个客源而已,算是未雨绸缪。 “知道我爹的大理寺卿怎么来的不,”方孟见陆觅摇头,他吹牛道:“莫大人吃人嘴软,我家的红烧肉一出,他直接丢官弃职,将大理寺卿的位置腾出来给我爹了。” “哇,这么厉害。” “那是,这就叫一碗红烧肉,馋的官都不做。” 就在方孟跟陆觅吹牛皮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的自二人身后传来。 “是嘛,我怎么不知道,原来莫爱卿告老还乡,还有这么一出?” 我靠,这声音这么耳熟。 方孟透过水面,在水面的映衬下,见到了陆正年那张臭脸。 他身后,跟着的是陆正希、蒯正、王仁章还有方若臻等人。 这些人中,除了陆正年和方若臻板着脸之外,其他都憋着笑呢。 陆觅慌忙收起逗弄小鱼的手,恭恭敬敬的垂着头:“见过父皇,各位大人。” 方孟呆了呆,脚一甩,正要起身,却不料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手忙脚乱中,他抓住陆觅胸口的衣物,有了支撑,他这才稍稍稳住了身形。 这就尴尬了。 “我说太子,你好歹帮我一下,没看我这姿势不太美观,怎么一点义气都不讲呢?” 陆觅用力将方孟扶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度,一张白净的小脸都红了。 “谢谢啊。” 方孟无视陆正年那张阴沉的快要滴水的脸,不紧不慢的穿着鞋子。 穿好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擦脚,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拜见皇上。” 忙活好自己的事情后,方孟这才与陆正年见礼。 “方孟,你诱拐太子,该当何罪。” “皇上此言差矣,这哪里是诱拐?难道这个花园不属于夏王府?既然是在夏王府,怎么能叫诱拐呢,而且你可以问太子,我可是没有用强的,我们这最多算是结伴同游。” 陆正年冷哼道:“牙尖利嘴,看来这些日子的狱卒体验还是没让你长记性。” 方孟淡淡道:“皇上明鉴。” 陆觅走到陆正年身边:“父皇,我想吃酒糟鱼、烤鱼、霉鱼、剁椒鱼头。” 陆正年皱眉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陆觅指着方孟道:“好吃的,方孟说他会做。” 我靠,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背叛盟友。 方孟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才还人畜无害的陆觅,这小破孩,刚才难道是演的? 这捅人心窝子的手段怎么这么娴熟。 “鱼有刺,不好吃,”好在陆正年是个明事理的,斥责道:“你忘了,上一次吃鱼的时候,你妹妹怎么被鱼刺卡住的?” 陆觅倔强的仰起小脸道:“可是我没有被卡住,我要吃。” “不行,一个不慎鱼刺就会卡住,很危险。” “我会小心的。” 于是,父子俩开始了拉锯战,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就认死理,觉得那些东西肯定会很好吃。 小孩子都是这样,没听过的都是好的。 方孟与其他朝臣在一旁看戏。 没一会之后,陆正年最终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对着方孟训斥道:“你说你没事说这些东西做什么?鱼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去做来,朕就不信,能好吃到哪里去。” 这时,轮到方孟傻眼了,他还以为陆正年不会同意呢,没想到父子俩斗法,最后竟然是他这个当爹的输了。 靠啊。 不是说当皇上的不会太过溺爱孩子的吗? 狗编剧,你特么唬我。 “方公子,还愣着干什么,去做啊。” 蒯正看热闹不怕事大,提醒道。 方孟瞥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啊。 方若臻道:“需要什么,让禁军配合你。” 亲爹。 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方孟只得道:“那个……酒糟鱼和霉鱼,这两种需要好几天的准备,今日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烤鱼也……” 陆正年不满道:“这也不能做,那也做不出来,那你能做什么?” “现在就吃的话,那就只有剁椒鱼头了。” 陆正年心烦意乱:“赶紧的。” 你还不耐烦了,有这么求人的吗。 方孟满腹怨念。 他对王公公道:“两条鳙鱼,谢谢。” 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径自找上了陆正希:“夏王,还需借用一下膳房。” “好,随我来。” 来到豪华的膳房,方孟发现虽然没有并未没有现代社会那么多材料,但好在剁椒鱼头所需的佐料并没有烧烤那么多要求。 葱姜蒜并不齐,只有姜蒜,却也勉强了。 就在他准备姜蒜的时候,一名禁军提着两条鳙鱼进来。 “帮我把鱼头切下来,多谢。” 方孟不想自己动手。 …… 膳房外。 皇后得知太子找到的消息,也跟着过来。 在她身后,是李若格和颜师昭等人。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陆觅后,见他没有损伤,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便问陆正年:“皇上,太子去哪里了?” 方若臻连忙告罪:“娘娘恕罪,是小儿将太子领去游玩。” 自家儿子惹出来的事情,这个时候他这个做爹的得顶上去。 皇后蹙起娥眉:“二人?” “正是。” 皇后虽然愠怒,但她也明白,此事并非方孟一个人的错,太子自身也有过错,甚至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有一定的责任,若非刚才她一时大意,也不会让太子有离开自己视线的机会。 况且,方若臻是朝堂上最为足智多谋的人,乃是皇上最倚重的大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虽然是皇后,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要顾及陆正年的面子。 “既已无事,便罢了,那你们又在这里做什么?” “母后,”陆觅说道:“是方孟,他在给我做好吃的。” “好吃的?”皇后疑惑的看向皇上。 “太子说的不错。” 得到皇上的肯定,皇后就更惊讶了:“方大人家的公子,对于庖厨一道竟然还有研究?” “这孩子就喜欢些旁门左道,让皇后见笑了。” “也好,我们静等着,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孩子能做出什么人间美味。” 说是等,却也没有等太久,毕竟这道菜是出了名的快。 当火红的剁椒鱼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主要是给鱼头去腥花了点时间。 陆觅问道:“闻着还不错,只是这么多辣椒,能吃吗?” 要不是陆正年就在一旁,方孟高低都要给他甩个脸子。 “太子尝尝就知道了。” 王公公正要替陆觅试毒,却见陆正年已经开动了。 王公公:“皇上,您这……” “无妨,”陆正年却毫不在意:“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皇后你也尝尝。” 这可就急坏了陆觅,他早已迫不及待。 “哇,好吃,一点鱼腥味也没有,最重要的是,鱼头是没有鱼刺的,正好适合我吃。” 听见他发表感慨,陆正年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教训道:“食不言寝不语,这么快就忘了?”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纷纷加入了品尝的行列。 这让大臣们感到无比的揪心。 不是,这才放下筷子多久,你们又开始吃了。 见陆正年不顾风度,将鱼骨吐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还是那个时刻注意自己行为举止的皇帝吗? 怎么跟个市井小民似的。 但同时,心中也不由的好奇,这剁椒鱼头究竟有多好吃,竟然能让皇上如此失态。 很快,鱼头被吃完了。 但陆正年一家子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不错,这道菜朕喜欢,方孟啊,朕派御厨去你家学习这道菜的做法,你可要倾囊相授。” 方孟苦着脸道:“皇上,这可是我深思熟虑、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煞费苦心,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研制出来的菜品,您看这……” 陆正年冷笑道:“朕不追究你诱拐太子一事已经是开恩了,你难道还想威胁朕不可?” “草民不敢,”方孟连忙装作惶恐状:“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请皇上一定要安排一个机灵点的御厨,不然出了什么纰漏,无论是他还是我,都吃罪不起。” “若是他学成回来,味道与今日大为不同,那休怪朕连你一起问罪了。” 尼玛。 方孟暗骂。 御厨出了问题,关老子屁事。 “皇上放心,这道剁椒鱼头,草民定然倾囊相授。” 陆正年这才满意道:“很好。” “那草民告退了,”方孟朝一边走去,随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可惜了,我只能自己品尝那美味的霉鱼、酒糟鱼、烤鱼了。” “慢着,”陆正年叫住了方孟:“你所说的那什么酒糟鱼之类的,是什么意思?” 陆觅抢答道:“父皇,是其他鱼的做法。” 陆正年问道:“你还会其他做法?” 方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可能吧。”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可能?好好说话。”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皇后对于方孟的这个回答觉得很好奇,便问:“那什么时候会?什么时候又不会呢?” “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会了。” 鬼扯。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想法。 陆正年岂能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但是这些年,他好不容易吃到了一次另类的口味,那种特殊的味道还萦绕在他的唇齿之间,即便他不是贪图享乐的帝王,却也难以抵挡美食的诱惑。 “方孟进献美食有功,赐黄金千两。” 最终,陆正年还是妥协了。 黄金千两,那可是一笔巨款,上一次方孟见到这么多钱,还是在宫宴的时候李若格得到的赏赐。 漂亮。 第102章 人选 王宴散去。 王府门口。 方孟正要与颜师昭增进一下感情,却被方若臻喊住。 “爹,怎么了?” “回去做剁椒鱼头。” 丢下这句话,他就上了马车。 日了。 这还是做爹的? 金景一脸笑意的拍了拍方孟的肩膀:“多做些。” 很明显,这个喜欢蹭人家饭的大叔也是要去方府。 但是,金景并不是最后一个,蒯正、王仁章、刘尧、丁开远等人也纷纷拍着方孟的肩膀。 他们只说了三个字。 “多做些。” 好在那些所谓的清流党与方若臻不合,拉不下脸来 ,不然的话,方孟真要玩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傍晚,方府异常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府有喜事呢。 前院摆了四五张桌子,用的不是四人位的餐桌,而是八仙桌。 金景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主,将自己夫人和金阳都给喊来了。 方孟这个牛马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掌勺的命运。 好在他只需做一道菜,剩下的由张婶搞定。 “李—若—格, 我说过了,这些是要上桌子的,你现在偷吃,等会不够了怎么办?” “不够你再做。” “滚蛋,你要是再捣蛋,我就背着你做酒糟鱼和烤鱼吃,馋死你。” “我盯着你,你别想甩开我。” “我就不信你不用睡觉。” “好吧,我不吃了。” 搞定了李若格这个缠人的家伙,厨房这才有条不紊起来。 “张婶,你过来,我教你腌制鱼块。” “这一些鱼块是做酒糟鱼的材料,这边则是做霉鱼的。” “很好辨认。” “云儿,你不要玩了,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要焯水了。” “梁叔,阿阳,火候可以再大一些。” “三婶,好了就盛起来。” 方孟忽然感觉家中只有一个厨娘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照顾一家子倒是没有问题,一旦来了客人,就会手忙脚乱的。 如果有两位厨娘,会显得从容很多。 三婶见人手不足,便自告奋勇上前帮忙,将林漾交给林淑照顾。 厨房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为了老爹的面子,也为了老爹日后的仕途着想,方孟下了死力。 此前面世的菜品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全都搬了出来。 他却不知,当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 在蒯正和王仁章的强烈要求下,一行人来到了方孟的书房。 “方大人生了个好儿子啊,令郎的墨宝如今在明京城可是炒到了三千两银子,便是当世书法名家,也略有不如。” “乔大人的消息已经是老黄历了,就在昨日,有富商出价至五千两,却还是无人出手。” “说起来,只要有人出手,别说五千两,便是一万两,我也愿意掏这个钱,我实在喜欢那瘦金体了。” “咱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方公子的墨宝存世的屈指可数,皇上那里最多,有四副,其次是金大人,他有两副,再然后是蒯大人和王大人,一人一副,你数数,有谁缺那点银子的。” 听到这话,金景猛然间察觉到气氛不对,好像自己被好几只凶恶的野兽死死的盯着一样,那不善的目光自四面八方投过来,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滴,皇上和两位仆射大人那里你们不敢觊觎,我一个小小的少卿,你们就觉得我好欺负? 到了老子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先例,有本事来我家抢。 金景丝毫不惧。 “诸位大人,到了。” “方大人不要磨蹭了,开门吧。” 官员之中,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方若臻也不耽搁,直接将门打开。 书房很大,除了颜修勃睡觉的床之外,就剩下书写工具。 “天呐,这么多。” “这……得有三十多幅吧,而且全部都是闻所未闻的诗词。” “你们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日诗会传出的诗句,配上华美的瘦金体,简直是美不胜收。”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作出如此旷世之作。” “才情第一,据传国子监的舒羽胸存无双才华,但是在我看来,方公子比之还要强上一筹。” “方大人,不知令郎可否割爱,一幅墨宝八千两银子,本官绝不讨价还价。”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前一亮。 “我也要一副。” “不就是八千两,我就算砸锅卖铁,也给方公子凑齐,不知方大人可否做主。” “我不要多了,只需三副,两万四千两银子立即遣人送来。” “易大人,你为何要狮子大开口,若是你独享三副,其他人分不到怎么办?” “我易家不缺钱,缺的是这种镇族之宝,只要能买到,花再多的钱,我也乐意。” “你简直是不为人子。”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见人群开始吵闹,方若臻这才说道:“这些都是孟儿闲暇之作,一概不外流,希望诸位大人原谅。” “方大人,能否与方公子商量一下,我愿出高价。” “抱歉易大人,这么久,你应当没有听过孟儿出售过自己的书法。” 易大人一脸遗憾的叹道:“的确没有。” 方若臻笑道:“多谢诸位大人对犬子的抬爱,请大家随意观摩,不过不要再提售出的事情了。” “可惜……可惜啊。” 蒯正神情闪烁,拉着方若臻就要说话,却被心细如丝的王仁章瞧见,也走了过来。 二人共事多年,对于蒯正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王兄,你这是?” 蒯正见王仁章紧紧跟随,心中一突,这老东西,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就是甩不开。 “过来听听。” 王仁章笑笑,也没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 蒯正无奈:“那你就听着吧。” 方若臻一脸疑惑:“不知蒯大人寻下官所为何事?” 蒯正笑道:“听闻方公子被选入了参加文会的名单?此事是否为真?” 方若臻点点头:“是皇上钦点,下官也没想到。” “那就好,”蒯正笑的跟一朵向日葵似的。 王仁章心念急转,忽然说道:“难道你想要亲自领衔众学子参与文会?” 方若臻闻言,立即睁大了眼睛,连忙劝道:“蒯大人万万不可,只是一个文会而已,怎么能劳烦您的大驾。” 往届文会,大风最多是派遣一名礼部侍郎前往,就连尚书都没有过,更何况是堂堂一位仆射。 若是蒯正真的亲自出动,那这是历届文会,绝无仅有的先例。 蒯正被猜中了心思,也不隐瞒:“其实,皇上有意让刘尚书作为领队。” “此次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方若臻不解问道。 蒯正深知方若臻并不是外人,便道:“方大人有所不知,我大风派往武宁的细作传来消息,武宁军方——有大动作。” “那与此次文会有何关系?” 王仁章提醒道:“方大人,还记得那日令郎所言?” 方若臻震惊到:“孟儿曾言,武宁在三个之内会进行吞并东卫的行动——难道……” 王仁章赞叹不已:“是的,令郎的预测是对了。” 蒯正也不吝赞扬:“令郎真是一个鬼才,早在一月之前便能预料到武宁的军事行动,当时我等还以为是小儿之言,对此嗤之以鼻,并未放在心上,但事实却是给了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真是令人羞煞愧煞,枉我等自诩看清天下局势,却没想到,竟是井底观天,鼠目寸光。” “那——既然时局即将变幻,皇上身边还需蒯大人出谋划策,您若是跟去,岂不是因小失大?” 蒯正拍了一下方若臻的肩膀:“若是论出谋划策,你是公认的朝堂第一,我与王兄还有张拒大人都不如你,所以,只要你在皇上身边,我在与没在,都无伤大雅。” “那也用不着您亲自前往吧。” “需要有一名身居高位之人亲自跑一趟东卫了解其中内情,并且提前告知东卫关于武宁的动向,而武宁之事只有几人知晓,皇上、张大人、王兄、关将军,还有你我,一共六人,皇上自不必说,张大人身为尚书令,绝对不能走开,关将军倒是会随行护卫,但他毕竟是一名武将,你是大理寺卿,更是皇上的谋士,需要坐镇大风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变,你决不能动,所以,只剩下我与王兄二人,正好,礼部属我管辖,我也算是身居高位,所以,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听到蒯正的解释,方若臻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王仁章嗤笑道:“你这老匹夫,不过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至于其他的,都是顺路。” 蒯正却道:“礼部归属我管辖,理当是我出使。” “你愿意去就去吧,我也不与你抢。” 第103章 长月书院 这天,方孟累瘫了。 但是这些冲着美食和书法来的官员们却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最近安稳了许多。 这几天,皇宫来了两位御厨,一老一小,不仅带着陆正年赏赐的千两黄金,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礼物,他们的礼物倒是特别,全是食材,见他们懂礼数,方孟也不为难他们,将剁椒鱼头倾囊相授,说白了,这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们学的也挺快,方孟做了一遍之后,便会了个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其中滋味与方孟的并无二致。 既然会了,方孟便想让他们赶紧走,但是老御厨却说还要在方府待个两天,不然的话,怎么显得这道菜的可贵。 方孟也懒得理他们。 毕竟是御厨,这俩还能帮着改善伙食,倒是让方府上下享受了一把皇帝的生活。 能成为御厨,不仅手艺要高超,还得会察言观色,见方孟吃的舒服,老御厨趁机询问烤鱼、霉鱼、酒糟鱼的做法。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方孟,这玩意日后是食肆的招牌,吸金利器,他怎么肯就这么透露出去,即便是御厨也不行。 老御厨见方孟鬼精鬼精的,深知是套不出来了,便在第二天一大早提出了告辞。 没了御厨的掣肘,再加上李若格的催促,方孟将郭颖从食肆喊了过来。 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做出了酒糟鱼。 三种鱼的吃法中,就属酒糟鱼简单,然后是烤鱼,最后才是霉鱼。 张婶和三婶也在跟着学。 让方孟惊讶的事,三婶在做菜这方面的天赋竟然比张婶还要高。 郭颖见猎心喜,直接邀请她入股了食肆,从自己那里给了她一成的分成,这让三婶极为兴奋,终于找到自己的价值一般。 自那天被郭颖拐走之后,三婶是早出晚归,一心全部扑在了食肆的生意上面。 连两个孩子都没时间管。 这就害苦了云儿和颜师昭,小小年纪就成了老妈子。 方孟的屋子里,颜师昭正在给方孟挑选衣着。 旁边,林漾坐在云儿怀里,好奇的看她做女工。 林淑则是跟着李若格在院子里嬉戏。 “这件不好看,颜色太深了,而且材质也很厚,若是穿出去,没多久就会热的难受。” 方孟苦笑:“我觉得这件挺不错的,看起来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 “不行,有些老气,唔——这件不错,你可以试一试。” 方孟看着她手中的袍子,无奈道:“刚才试过了。” 他的衣服满打满算也不过那么几套,颜师昭却翻来覆去的挑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衣服里面有什么宝贝呢。 “最后试一次,”颜师昭推着方孟去挂帘那边:“如果这件不行,那我就让你穿刚才那件。” “好好好。” 方孟只得由她。 当方孟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出来后,颜师昭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件了。” “那我们刚才在干嘛?我记得,我第一次试的就是这件。” “总得优中选优,”颜师昭理所当然道:“入学第一天,当然要穿的精神一些。” “你说了算。” 明日便是三大书院入学的日子,方孟作为长月书院的一员,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但在老爹的棍棒之下,他也不得不去。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方孟被兴致勃勃的颜师昭喊了起来。 他的起床气一直很大,可是在面对颜师昭的时候,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收拾好一身,二人坐上了马车,在颜修勃熟练的驾车技术下,他们没多久就来到了长月书院。 三大书院因为占地很广,需要依山而建,所以都建在城外。 长月书院便坐立在城东,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路程。 作为大风历史悠久的书院之一,书院的建筑无不充满了历史和文化的气息。 四根粗壮高大的石柱撑起了一块金色牌匾,牌匾之上,‘长月书院’四个大字看起来恢宏大气,俨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说是书院,其实是一片建筑群。 毕竟是山脚,地势高低起伏,所以大部分院子都建在了凸起之处,一眼望去,就像是由屋子组成的台阶。 隔着很远,也能从树木之中隐约看到有人在高处移动。 好似生活在天上一般。 就在书院门外,学子们三五成群,在交流着这段时间的趣事。 颜师昭下了马车,见此一幕,不禁感慨不已:“哇,好多人,这就是长月书院吗,真是好壮观,不知道在这里生活是如何的悠然自得。” 身边路过的学子听闻此话,正要说话,但见到颜师昭那无暇的脸庞,不禁痴了,连自己想说什么也忘了。 有一种说法是侧颜杀,说的是侧脸的颜值就足以秒杀任何人。 可是颜师昭侧颜无敌,正面看同样令人无法自拔。 这还是在她只有十七岁、没有长开的情况下,若是二十岁,正值颜值巅峰的时候,不知道又该是一番何等风景。 方孟笑道:“其实,在这里生活还没有在家府里自由,每天只有短短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其他时候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很累的。” 颜修勃道:“你小子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大风很多孩子小小年纪就要下地干活,根本就读不起书,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亲身经历读书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自然知道。” 别说这个封建时代,就是现代社会,也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很少。 颜修勃从马车内抱起一捆东西:“昭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帮他把褥子和洗漱用品拿进去,马上回来。” “阿孟……” 一听到这个声音,方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身后,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金阳掀开了车帘,露出了那张笑嘻嘻的脸庞。 还未等马车停稳,他就跳了下来。 “颜姑娘,颜伯父,”金阳与二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说道:“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会这么早过来,这不像你。” 我也不想啊,方孟暗道,看了一眼颜师昭,不想对方也看向他,视线相撞,方孟忍不住笑了。 颜师昭则是立即躲闪。 “你一个人?” 方孟见马车内没有人再下来,不禁问道。 “我前几天就将褥子这些东西送过来了,今日就轻松点。” 这不就是免费的劳力嘛。 “这些东西你帮我拿着,让那位大叔帮忙看着一下马车,颜姑娘,我们走。” 方孟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丢给了金阳,然后拉着颜师昭的手进了书院的大门。 金阳和颜修勃面面相觑,前者一脸茫然道:“颜伯父,这是他的东西,不是我的吧,他为何什么都不拿?” “废什么话,”颜修勃见方孟拉着自家闺女的小手本就不爽,金阳此时这么问,那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嘛,没点眼力见。 进入书院之后,里面的景色让颜师昭大开眼界。 好一幅山水画。 在外面还看的不太清楚,近处观看,却更为震撼。 流水、奇石、耸立的大树,再加上一座座微型小院,它们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得益彰,配合着清新的空气,方孟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这不像是一座书院,反而像是修仙的道场。 第104章 劝学诗和特权 “往上走,最上面是学堂,那里有数十个学堂,我们平时就是在那里听夫子讲课,你看,再下来的那两排房子,就是我们的膳堂了……” 方孟一一给颜师昭介绍着。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方孟笑问。 “好呀……呃,”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他一脸的幽怨,便转口道:“还是不了,以后有机会我来找你。” “好。” 方孟心中狂喜。 这样以后就算是上学,也能跟她幽会了。 “阿孟……你这里面……都是些什么?怎么这么重呢?” 金阳背着一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 “那不是重,是你身体不行,以后多锻炼锻炼,不然一个大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算什么话。” “你骗鬼呢,我身体……好的很,是你带的东西……重,别推到我身上。” “这边走。” 走到一条向上的小道边,方孟忽然道。 “阿……孟,我觉得……我可以搬来跟你一起住,这样……咱们就有伴了,你觉得好不好?” “不好。” 方孟断然拒绝。 要是日后天天面对这个话痨,他得疯。 金阳显然是真累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方孟接过那个稍大的包袱,快步往上走。 不得不说,长月书院不愧是三大书院之一,不仅教书育人,连学生的身体健康都考虑到了。 这样子爬山,身体想不好也不行吧。 一行人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处院子。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院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院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遮雨的矮亭子,亭内放置着石桌石凳。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喜欢用石制品,真是奇哉怪也。 “这样远眺,好似整个明京城都在我的脚下。” 颜师昭看向远方,只觉心中浊气一空,整个人神清气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孟感觉她的气质好像更加出尘了。 只有颜修勃的神情复杂,双眼中不知道是喜是忧,片刻之后,只能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咦?怎么这么干净?” 方孟见屋内竟然一尘不染,顿时惊讶不已。 空置了两个多月,按理说灰尘多的应该都能当被子了。 金阳仰起头,傲娇道:“你看,还是我对你好吧,提前给你清理好了。” “干得不错。” 方孟夸赞了一声。 这小子平时絮叨,但是作为兄弟,却一点毛病都没有,一个字,靠谱。 “那是。” 收拾好之后,方孟和金阳要去夫子那里登记,颜师昭父女见没有需要帮忙的,便在岔路口分开了。 见方孟久久不舍得收回视线,金阳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人都走远了,还看呢,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懂个屁,”方孟不屑道。 方孟和金阳的夫子名叫范尔,一个稍不留神就剩下一个字的名字。 范尔年龄不大,不到三十岁,却是长月书院的资深夫子,他在长月书院已经教了七年的书,据说当年还是院长荀南麟亲自出面才将他留下来,可见其本事确实不可小觑。 “方孟,这段时间你可是风头无两啊,那些诗词,我平日里也时常揣摩,可惜我生性愚钝,没有这个天赋,就连借鉴,也写不出其中一成之韵味。” 范尔称赞道。 方孟尴尬一笑:“夫子过奖了,我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适逢其会灵光一闪而已。” “呵呵,既然如此,现在正是入学的日子,也是适逢其会,有没有灵光一闪啊?” “夫子说笑了,这什么都没有,怎么灵光一闪。” 范尔却不信他:“你也不用给我打马虎眼,你在宫宴上的表现我可是一清二楚。” “巧合而已。” 见方孟病不为所动,范尔不置可否:“那就是巧合吧,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院长最近新设的一个规章制度。” “咱们书院的规章制度已经有三十多年未曾改变了,还不是好好的,院长这是要做什么?” 金阳好奇问道。 方孟道:“院长该不会是要延迟入学吧?” “想什么呢,”范尔敲了了一下方孟的额头:“入学时间是三大书院共同商议的,已经沿袭了近百年,世所共知。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方孟是真的不想上学,闻言只得蔫了吧唧的随口问:“那是什么?” “最近几年,我长月书院涌出的能够名传天下的诗词文章远逊于另外两大书院,更别说与群英荟萃的国子监,所以,为了鼓励学子,也为了即将到来的文会进行最后选拔,院长允下承诺,若是哪位学子能够写出令人传诵的诗词文章,那他就能够进入长月书院最后的五人名单。” 听到这里,方孟不屑一顾,他早已有参与名额,还真看不上。 金阳亦是如此,且不说他成名已久,是公认的才子,在皇上那里是挂了名的,就说那日宫宴勇斗张公朗,文会名额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见二人丝毫不在意,范尔又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奖励,还有一个,便是能够自由出入书院。” 我靠。 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累了。 方孟不想上学的主要原因,便是每月只有两天的假期,其他日子没有要事不得随意进出书院。 一经发现,那就不止开除这么简单。 书院还会告知另外两大书院和国子监,甚至礼部,这就等于是整个教育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然后将你拉进黑名单。 就连科举都参加不了。 这是三大书院的特权,也是约束学子们最有力的手段。 这也是周知这样家中有权有势的学子,也不敢逾矩的原因。 “真的?” 方孟和金阳二人尽皆双目放光。 “那是自然,不过仅限于入学的前三天,过期便不做数,毕竟距离文会开幕的时间越来越近,书院要尽早将名单提交到礼部,否则过了时间的话,就当做是主动放弃名额了。”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方孟看向金阳。 金阳道:“你先,我需要好好酝酿一番。” “不过我提前跟你们说,诗词文章的主题不能是情情爱爱的,咱们是书院,必须是跟学习有关,否则传出去,那也是惹人嘲笑。” “明白。” 方孟拿起一旁的笔墨。 此时,周遭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学子,见方孟要提笔,他们纷纷上前围观。 最近方孟这个名字可是被家中长辈念叨个不停,他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虽然表面嫌弃,但是见方孟现场作诗,他们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 他们倒是想看看,方孟究竟如何人前显圣。 方孟沉吟片刻,想到了那位书法大家的劝学诗。 “是瘦金体,我的天呐,是瘦金体,方孟居然用瘦金体书写。” “你这是废话,方孟是瘦金体的首创者,他不写瘦金体写什么?” “竟然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瘦金体,此前我还对这种字体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今日一见,却是名副其实,难怪被皇上和仆射大人视为珍宝。” “我听说姜家出五万两银子,求购方孟的真迹,却杳无音讯。” “姜家乃是商贾,一身铜臭味,这瘦金体和方孟的诗词,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噤声,不要打扰到方孟。” 劝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金阳早已虎视眈眈,见方孟书写完毕,他立即将宣纸据为己有。 他爹交代的事情,他可没忘记。 范尔却不急,而是在品味这首劝学诗。 不仅是他,周围所有学子都被这首诗影响了。 尤其是后面两句,狠狠地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黑发和白首,还有一早一迟,如此强烈的比照,发人深省。 他们正是‘黑发’之时,现在还来得及,若是不知勤学,日后白发苍苍,再后悔年少时,那又有何意义。 半晌之后,范尔才回过神来,他长长一叹:“方孟,你这首诗写的好,写得好啊,日后,这首诗便是我长月书院的劝诫诗,我会建议院长,将这首诗刻在书院和学堂门口,时刻警醒我书院学子。” “那我这算是通过了?” 范尔双手一摊:“我也不知,还需院长过目,他下了结论才算数。” 方孟懂了。 不顾金阳的抗疫,他一把从对方的怀中将宣纸掏了出来。 我能不能自由出入书院,就靠这玩意,你小子想断我后路吗。 范尔如获珍宝一般,双手捧着宣纸。 看着这粗糙的纸张,再看看上面的字和诗,他忽然想到了一句俗语,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虽然比喻不同,但非常的恰当。 他有些自责,若是提前准备好五云纸,那该多好。 但这也怪不到他,谁知道方孟竟然这么快就将作品写了出来,害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105章 难以下咽 “方孟之才,果然深不可测,我是服了。” “此前我还对方孟的那几首诗存疑,今日亲眼所见,余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各位,方孟这首诗,是在警醒我等,日后还需自勉,不可懈怠。” “从今天起,我每日必然抄写一遍,以警示自己,不要‘白首方悔读书迟’。” “我先去读书了。” “同去。” 但他们还未离去,就看到一名和蔼的老者走来。 “院长。” 众人躬身一礼。 “嗯,”荀南麟慈祥的笑道:“如此急切,却是为何?” “学生准备去看书。” “我们也是。” “哦?”荀南麟诧异的问道:“以往你们在入学首日不是要聚在一起闲聊的吗?” 对于学生的情况,荀南麟一清二楚,所以便有了如此一问。 但是他的问题却让众人羞愧不已,一人说道:“院长,学生错了,日后必定不懈怠,好好读书。” “如此最好,你们去吧。” 荀南麟一头雾水,不知这群孩子吃了什么药,两个多月不见,竟然连性子都变了,不过这是好事。 “院长,”范尔匆忙迎了上去,将宣纸交给了荀南麟:“这是方孟方才所写。” 荀南麟看到那优雅的字体,顿时眼前一亮,爱不释手的将《劝学》诗小声念了出来。 “好诗,”他的视线转向方孟,眼中的喜爱根本不加掩饰。 无论是字体还是这首诗,都让他极为震撼,他觉得,自己多年的珍藏,没有一件能与之相媲美,怪不得,连皇上都想方设法要拿到方孟的真迹,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那院长,这随意进出书院……” 方孟试探问道。 “呵呵,”荀南麟笑道:“你小子就这点出息,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以随意进出,不过前提是不能耽误了学业,否则的话,我可以随时收回你这个特权。” “多谢院长。” 得到了心心念念多日的宝贝,荀南麟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继续说道:“我知你已有一个参加文会的名额,但那是皇上钦点,与长月书院无关,所以这个名额就不给你了。” 方孟没有吱声,那什么文会若不是有驻颜丹镇场,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全凭院长做主。” 随后,金阳也做出了一篇文章,也不知道是沾了方孟的光,心情大好的荀南麟同样让他通过,这使得金阳欣喜若狂,抱着方孟就不撒手。 荀南麟交代了几句后便喜不自胜的走了。 这首《劝学》诗一出,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另外两名院长炫耀了。 至于雕刻石碑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范尔负责。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劝学》一诗在自来水的口口相传下,很快就传开。 这长月书院的学子对方孟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知。 出身在权贵之家,却还抱有如此心性,这让所有人惭愧不已。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正午。 膳堂。 长月书院的膳堂虽然只有两排房子,但其中的空间却不少,尤其是盛饭打菜,根本不需要排很久的队。 但是…… 看着碗里面的食物,方孟只是一眼,就没了胃口。 难道自古至今,学校的食堂都是猪食吗? 他有些惆怅。 本来他觉得换换口味也无所谓,毕竟在家天天大鱼大肉,如今在书院吃点清淡的,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三天内,竟然顿顿吃的都一样,是的,不是天天,而是每一顿。 你说味道好一点,也倒罢了,但是味道也差得要死,这让他极为不满。 这厨房的人,是在把学生们当猪养吗? 学生没人权吗? “阿孟,你怎么不吃?” 金阳见方孟久久不愿意动筷,便催促道。 “你吃得下?” 金阳点头:“还行吧,虽然还是如此难以下咽,但你我都吃了三四年,我早已习惯了。” “这不是习惯的问题,而是膳堂根本没有尊重我们这些学子,”方孟气恼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味道就没有变过,就算是一头猪,也该觉得难吃了吧。” 作为官二代,就得有这种底气。 家父方若臻。 有了这个靠山,在大风能让方孟畏惧的事情并不多。 “可是……这么多年了,都这样,你难道有办法吗?。” 方孟:“不行,没有竞争,膳堂的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如此一来,他们绝不会在口味和饭菜上做出改变,为了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就必须抵制和抗议。” 见方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知怎么,金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阿孟,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能胡来啊,杀人可是重罪,为了一口吃的,不至于。” “什么杀人?”方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一个堂堂的官二代,怎么会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我还没有活够呢。” “那你这是……” “哼哼,院长不是特许我随意进出书院吗?我等会就回去,让食肆每日两餐都给我送饭菜,什么都给我来一些,我馋不死他们。” 金阳顿时兴高采烈,他筷子一扔,舔舔嘴唇道:“好,那以后我每天都有好吃的了。” 随后,他又疑惑不解道:“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膳堂的现状啊。” “谁说改变不了,”方孟自信满满。 有一种说法,叫做连锁效应。 是一种因素的变化引起了一系列相关因素的连带反应。 而他,就是第一种因素。 为了敦促食堂积极进取,完善自身的不足,全心全意为书院的学子和夫子服务,他决定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第二天中午,他提着两个大食盒进了膳堂。 金阳早已经等不及了,他摩拳擦掌,就等着方孟回来,好好解解馋。 他确实能吃得下膳堂的饭菜,但不代表他就想吃,这几天,他感觉自己都瘦了一圈了。 当看到香气飘散出来的酒糟鱼和红烧肉,他哪里还忍得住,跟恶狗扑食一般,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方孟却不似他这般粗鲁,而是慢条斯理的品尝着。 三婶的手艺真没的说,这才几天,就能在这些菜品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果然是天生的做饭圣体,天赋就是不一般。 “好吃,好吃,阿孟,有你是我的福气。” 金阳大快朵颐的时候,还不忘给方孟奉上了一记马屁。 不过被网络污染过的方孟感觉这话有点像是在骂人。 见金阳吃的正香,他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鱼肉香和醪糟的酒香味很快就弥漫开来,在这统一的清汤寡水中,显得异常刺鼻。 陆续有人将视线转投过来。 范尔端着碗走过来:“不介意我来蹭些菜吧?” 方孟自然是来者不拒,这恰好就是他的目的:“欢迎。” 有了竞争,金阳吃的更快了,但是他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范尔根本没有想过与他争抢,这么多菜,金阳一个人能吃完,打死范尔也不信。 果不其然,没多久,金阳就被撑的开始打嗝。 而食盒中,还剩下大半。 可即便是撑着的吃不下,金阳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食盒,他问道:“阿孟,这剩下的晚上吃吗?” 方孟笑道:“你若是喜欢吃剩菜那你就吃,晚上自然有人会送来,我吃热乎的。” 金阳顿时脸色一变,方才那不舍的表情瞬间消失:“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剩菜。”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只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声音很小的说道:“方兄,你们吃饱了,剩下的我能不能吃一点?” 没辙,膳堂的饭菜真不是人吃的,但凡有机会,谁也不愿意吃这猪食。 若是以往,这些学子早已怨声载道了。 好在入学没几天,众人的口味还算比较新,勉强能撑得住。 可人就是怕比较,方孟要是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吃猪食,也没有人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这味道…… 太勾人了。 如此一来,不免让人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凭什么方孟能吃好的,他们就不行? 于是,在这种心理活动下,便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106章 积德行善 “童兄请便。” 方孟笑道。 童茂,御史中丞童安然之子。 也难怪他会尴尬。 童安然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与方若臻处于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这些年,弹劾方若臻的奏折至少有一半是由御史台发出的。 而作为御史中丞,仅次于御史大夫的官员,在御史台中有着很大的权利。 若是说童安然没有参与弹劾方若臻的大军,狗都不信。 显然,童茂也知道这一层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如此神色。 不过方孟却是没有想那么多,父辈有父辈的坚持和交集,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可不会去管。 再说,童茂此人还是比较明事理的,从不倚仗自己是官员之子而欺压寒门学子,不仅不欺压他们,反而将自己买来的书籍借给他们阅读。 仅凭这一点,方孟就做不到。 方孟做不到不是他小气,而是因为他除了书院分发的书之外,根本就没有买过其他书。 他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喜欢学习的人。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经典史集,更是令人绝望。 他可不想陷入这些之乎者也的世界之中。 童茂并没有吃很多,只是浅尝辄止,解馋后,便离开了。 有一就有二,陆续有几人凑了上来。 方孟牢记伟大领袖的名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但是能厚着脸皮讨要的,基本上全都是方孟这个一个学堂的学子。 毕竟同窗数年,彼此之间并不生分。 他们也知道方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有些尴尬,但想起刚才的那股香味,这些负面情绪纷纷抛之脑后,圣人也说过,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还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才是当务之急。 没一会,本就剩下不多的食盒立即见底。 食盒都不用方孟去清洗,吃人嘴软的学子们自告奋勇将食盒清洗干净,当回到方孟手里时,从内而外犹如崭新一般。 太懂事了。 这一批人,不是有权就是有财的二代,那些寒门学子没有一个跟风的。 “秦家食肆的菜品之美味,真是无可言喻,此前只要得空,我爹娘便会携我前去饱腹一顿,没想到几日没吃,其中滋味竟然更上一层楼。”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看来咱们所见略同,这酒糟鱼此前未曾吃过,所以不作评价,但这红烧肉和扣肉,我吃过不下十次,确实是觉得今日所食不同以往,口味更好。” “没想到在书院也有机会吃到秦家食肆的菜品,真是不可想象。” 这些人对于最近火爆全明京城的秦家食肆的招牌菜非常熟悉,知晓就刚才他们吃掉的这些,价值不菲。 范尔一直在坐在旁边,看着这奇葩的一幕:“方孟,你这也算是在做善事了。” 方孟故作姿态叹道:“我也不想啊,毕竟这都是钱,可是咱们这个膳堂做出来的饭菜实在是食之无味,而且这些菜品还是日日如此,顿顿如此,若是长此以往,无异于是在受酷刑,夫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也看到了,同窗们对膳堂可都是满腹牢骚。” 范尔却不同意方孟的观点:“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也算是磨炼他们的心性,凡事需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万万不可一概而论。” 这夫子性格执拗,方孟是知道的,所以并不与他争辩,事实会告诉他,他是错的,方孟要让他知道,即便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不一定要吃苦,更不在于吃的好与不好。 “方兄,不知日后可否帮我带些你家食肆的菜品,我可以付钱。” “对对对,方兄,这酒糟鱼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我刚才连鱼骨都舍不得吐出来,直接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我家不缺钱,只要方兄答应我,每日帮我带一碗秦家食肆的新菜品,什么条件方兄只管提,只要小弟能办到的,绝对没有二话。” “若是再在膳堂吃下去,我感觉我都要失心疯了,万幸今日方兄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大恩不言谢。” “唉,若是膳堂的饭食如秦家食肆这般可口,我等也不会对膳堂有怨言了。” “如今整个书院,只有方兄和金兄二人能够自由出入,我等若是想要改善伙食,还需倚仗两位仁兄。” “方兄与金兄,日后劳烦了。” 以前的方孟因为方若臻的原因,在书院的朋友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小透明一个。 而如今方孟不仅是路人皆知的秦家食肆东家,还在这一两个月内接连写出无比惊艳的诗词,前几天他的《劝学》诗还被刻在了巨石之上,他们也被院长要求将此诗牢记于心,早晚各读一遍。 如此之大的转变,就连方若臻也接受无能,更别说他们了。 最最重要的,还是方若臻升官了。 从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一跃升为大理寺卿,如此之大的跨度,足以证明他在皇上的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重要。 只凭这一点,他们就会交好方孟。 方孟见状,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但是要在整个书院掀起更大的风浪,这二十几号人还远远不够。 一个学堂的学子,有四十余人,他连自己学堂的同窗都没有全部拉拢到,更遑论其他人。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大影响。 经过一下午的宣扬,中午在膳堂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不少学子端着白米饭,静等方孟和金阳的到来。 实际上,已经有几个心思活泛的学子在书院门口等待二人将食盒拿进来,他们好帮忙提到膳堂。 金阳还倒罢了,这家伙也是一个蹭吃蹭喝的,他累着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什么,但方孟可不能累着。 人家是又出钱又出力的,若是还让他提着这么重的食盒上山,他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在方孟的要求下,晚上送的量更多了。 不仅从中午的两个食盒增加到四个食盒,每个食盒的重量沉甸甸的。 方孟趁了趁手中食盒的分量,心中暗自推测。 “阿孟,你这么做,不只是因为膳堂的饭菜难吃吧。” 路上,金阳忽然问道。 “怎么说?” 方孟没想到金阳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顿时有些诧异。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金阳道:“因为我们都不是圣人、” 方孟笑了,对于金阳的话,他很欣慰,这小子以前总是没心没肺的,也不思考问题,如今却能洞察自己的心思,看来进步很大啊。 于是,他也不瞒着,说道:“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有别的目的。” “首先,就是我自己的私心了,书院对于任何食肆来说,都是一块大肥肉,秦家食肆要发展壮大,除了必要的开店之外,就是打入各大书院,甚至是国子监。” 金阳不免好奇:“为何是书院和国子监呢?军营人更多,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不一样,军营人数太多,以食肆如今的规模,根本无法供应,况且军营之中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不好收场,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我的目标客户。” “如果你想要推销食肆的菜品,好似学生也不太适合吧。” 方孟胸有成竹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但我更看重的是他们的未来,就以上次科举为例,三大书院和国子监考中进士的学子就占了所有进士的三分之一,这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这些人很多都被派遣到地方为官,但也有许多人留在了明京城任职,而他们,就是我的目标客户。” “但是我想以食肆如今的客流量,并不缺这些人光顾。” 这傻小子,真以为我在乎的是他们的餐费? 太小瞧我了吧。 知道什么是白月光吗? 知道白月光的杀伤力有多大吗? 这世界上沧海桑田,时移世易,就算是自己也变成了那个自己也讨厌的样子,但记忆深处的那抹白月光,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即便是白月光自己也不行。 见方孟笑而不语,金阳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又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食肆真的进入了书院,那些寒门学子怎么办?他们可吃不起。” 方孟笃定道:“不,他们吃得起。” “难道你要向他们免费提供?” 方孟笑笑:“怎么可能,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我实行免费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那你想怎么做?” “看着吧,有人会主动为他们掏钱的。” 金阳狐疑的看着方孟那一脸的阴笑:“你又在想什么馊主意呢?” 方孟闻言,用食盒撞了一下他的肚子,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馊主意?我这是在为那些拮据的同窗们谋福利,是行善积德,做好事,我的思想高度,早已超越了你的想象,你懂个屁。” 金阳对于方孟的话嗤之以鼻。 第107章 罗攀 “阿孟,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些时间变了很多?” 方孟心头一惊,难道这小子发现了什么? 他与金阳一同长大,相处时间比方若臻还要多好几倍。 确实会更容易发觉自己的不同之处。 就在他忐忑之时,金阳接着说道:“好像你变得更聪明更有才华了。” 原来是这样,害得他白担心一场,方孟顿时松了一口气,淡然道:“这不是很好吗?以前的我木讷,不喜说话,如今想来,却是没有必要。” 二人说笑间,回到了书院。 早已等候多时的同窗纷纷接过二人手中的食盒。 “方兄仁义,今日我等可以大饱口福了。” “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一想到日后不用吃膳堂的饭菜,好似心情都好了不少。”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在书院吃到秦家食肆的美食,真是恍如梦中。” “既然是梦中,那就让我沉浸其中,永远不要醒来吧。” “方兄,虽然食肆是你家的,但若是日后日日如此,我们岂不是成为了吃白饭的了?” 有人提出了疑问。 方孟笑道:“放心吧,就是这几天解馋罢了,日后不会如此频繁,最多三四天吃一顿。” “啊?方兄万万不可。” 有人急了。 “是啊方兄,你这一旦断了,我们可就更馋了,若是饭资的原因,方兄放心,我们可以付钱,即便是比食肆更贵,想必大家也不会有异议。” 书院实行封闭式管理,是一个有钱都花不出去的地方,他们这些人虽然身上有不少钱,但只能看不能用,有人甚至用银子当做石头玩,可见银子在书院究竟是一个什么地位。 若是有机会用银子换一顿美味可口的食物,他们不踊跃才怪。 方孟却摇头道:“诸位,院长教导我们作为同一座书院的学子,要做到一视同仁,不可搞特殊化,若是我们每顿都吃这些,那其他人会怎么想?你们倒无所谓,只是我就惨了,需要承受千夫所指,万般指责,我这瘦弱的身躯可扛不住,所以此事还是作罢。” 这几天他先养一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到他们自己忍不住,然后自己就可以反客为主,让这群家伙自己着急。 最后再求到自己头上。 这样,主动权就在方孟的手上。 到时候他不是想提什么要求就提什么要求? 安逸。 经过中午的口口相传,晚膳时,分食的学子猛然增加了一倍。 五六十人将四个食盒全部扫光。 如此接连两天,已经发展到了一百多人。 这些人全部是权贵之后,因为家庭环境的影响,他们生性开朗活泼外向。 相比之下,寒门学子能有这个性格的却不多。 傍晚,方孟回到院子。 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瘦高个男生在洗衣服。 “罗兄,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早就回来了?” 书院有免费的蜡烛使用,但每个人每个月限量五根,一旦用完,就不能再领取,而学堂内,则是无限使用,只要最后一人将蜡烛吹灭便可,所以很多寒门学子都喜欢在学堂看书到很晚。 罗攀并不是明京城人,而是霈县人。 他是一个典型的寒门学子,他的父母都是农民。 按理说,这样的家境是供养不起一个读书人的,尤其是在罗攀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的情况下。 但是在罗攀舅舅的大力资助下,他如愿成为了一名文人。 霈县距离明京城非常近,不足三十里。 为了他,荀南麟院长亲自去了一趟霈县,这才将他带到了长月书院。 这是一个低调内敛的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心扑在学业上。 罗攀面无表情的点头:“嗯,今日是我爷爷的忌日,我早早收拾好睡觉,说不定能与我爷爷在梦中相见。” 二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已经好几年,虽然平时交流不多,但对对方都非常相熟。 整个书院,也只有面对方孟的时候,罗攀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什么玩意还玩托梦这一套,迷信要不得啊。 方孟心中暗自吐槽。 “你的衣物我从你房中拿了出来,”罗攀说道:“刚才一起洗了。” “多谢了。” 并非罗攀擅自闯入方孟的屋子,而是二人以前便是如此。 罗攀比方孟大两岁,刚入学的时候,方孟才十二三岁,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洗衣打扫这些,他更是根本没有做过。 他的窘境被罗攀看在眼里,对方没有二话,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方孟积攒下来的衣服全部洗了一遍。 自此以后,方孟的衣物都由罗攀包圆了。 对于这位年长两岁的同窗,方孟心中非常感激,他一直以来都在想报答对方。 但或许是自小就家境不好,养成了他一身的傲骨,无论方孟如何想方设法帮助他,他却从未接受过方孟的好意。 也许对于罗攀来说,不过是洗衣而已,那是举手之劳罢了。 方孟如此大力推动秦家食肆入驻书院,也有一定罗攀的原因在内。 如果不这样做,以罗攀的性子,除非日后走上了仕途,否则的话,他能不能吃上这些美食还是另说。 “罗兄,”方孟看了一眼屋内,见蜡烛积攒了不少,他拿出四根,放在了罗攀的屋里:“这些蜡烛你用着。” 这是罗攀唯一不会拒绝方孟的一点了。 方孟很少在夜间看书,所以蜡烛用的不像罗攀那样频繁。 “多谢。” 第二天,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商讨,参与文会的名额新鲜出炉。 这五人分别是罗攀、陈安、高岳松、焦末、熊策。 其中前两个与方孟有所交集。 此次长月书院可谓是大丰收,如果加上方孟和金阳,那长月书院便有七人入围了文会的名单。 是三大书院之最。 也难怪一向严苛的荀南麟竟然大手一挥,放了半天的假期。 午间,膳堂。 “你乃是外夷,竟敢如此羞辱我等……” “此前我听闻蛮戎不懂礼仪,却不想,原是如此粗鄙。” “这是方孟的饭食,你不经他的同意,便擅自动手抢食,岂不知不请自拿,是无礼至极之举。” 饭桌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在疯狂吃着食盒之中的美味,无论是着装和行为举止,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身着一身兽皮,露出好几道伤痕的粗壮双臂,头发未曾束起而是披散开来,加之脸上的两道疤痕看起来非常凶悍。 此人吃起饭来,并未用碗筷,而是不顾烫与不烫便直接上手,并且在进食的时候,一直在胡吃海塞,饭菜将干净桌面撒的到处都是。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没有清洗双手,便将手伸进了食盒。 其野蛮行径令人作呕。 青年进食的动作并未因为书院学子的声讨而有半分停顿。 他一直生活在荒凉的草原上,虽然不缺肉食,但这些肉食的做法千篇一律,他早已吃腻了,如今来到了大风,初次品尝到如此美味,在本能驱使下,他根本停不下来。 但因文化的差异,他的无礼举动和野蛮行径,遭到了学子们的嫌弃。 这原本是众人的食物,他们都不敢多吃,此刻竟然被一个蛮戎糟蹋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 但是此人身强体壮,一看就不好对付,所以众人只能是谴责一番,并没有真正动手。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这蛮戎人才有恃无恐。 第108章 蛮戎留学生 对于蛮戎学生,方孟并不知情,所以当他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后,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这王八蛋,竟然敢动自己的东西,简直就是在找死。 “这孙子哪里来的野蛮人?” 方孟强忍着怒气,问道。 一名学子解释道:“方兄有所不知,此人……” 经过他人的解释,方孟这才知道,这人名叫阿里戈,是一名蛮戎贵族。 其父是蛮戎国相——赫利。 赫利前些日子前来大风商议边境问题,顺便将其子阿里戈安排在了长月书院学习。 其目的无人知晓,但蛮戎是一个游牧民族,虽然武力非常强大,但实际上,他们并不会耕种,也不懂礼仪,所以在得知阿里戈要学习大风的四书五经和诗书礼乐,不仅是陆正年,就连朝堂诸公也都一头雾水。 不少人暗自腹诽赫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竟然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抛弃。 阿里戈是昨日才入学的,与新生一起在一个学堂,方孟等人不知情并不奇怪。 “让开,”方孟看向阿里戈神色不善。 阿里戈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出头,顿时就来了兴趣。 这几天在大风,他看见的大风百姓都瘦弱无比,身体还没有他的胳膊粗,感觉自己稍微发力,就能将他们撞飞。 所以,他对于大风就产生了轻视之心。 但是蛮戎人毕竟是蛮戎人,他们很少思考,如果大风百姓真的如此孱弱,为何蛮戎与大风争斗百年,虽然略有所得,却一直未能侵入大风。 阿里戈只是不屑的看了一眼方孟,依然自顾自的吃着。 见他如此狂傲,方孟顿时就气笑了。 他没有对阿里戈动手,虽然他并不惧对方。 但这里是书院,不是大打出手的地方,不然影响不好,还会给人一个以多欺少的名声。 方孟要脸。 既然阿里戈如此喜欢吃,那就让他吃,明日给饭食里面加点料,折腾不死他。 这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方孟最擅长了。 一定要给这孙子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这是在大风,不是他无法无天的蛮戎。 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 在方孟的示意下,众人纷纷散开。 虽然他们不知道方孟心中有什么计较,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问。 休息了一上午,下午继续上课。 傍晚吃饭时,为了照顾阿里戈,膳堂单独给他做了一些偏向于蛮戎口味的羊肉和牛肉。 但是吃过了中午的那些美食之后,阿里戈对这些淡而无味的食物早已没了胃口。 “你不要骗我,”阿里戈对着膳堂的人怒目而视:“为什么中午那些好吃的没有了?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的话,我就掀了这间屋子。” 他那犹如钢铁般坚硬且无比强壮的身躯充满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屹立在众人面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的不敢作声,生怕招惹到了这这位煞星。 膳堂的负责人满脸苦涩的解释道:“阿里戈少爷,你中午吃的那是秦家食肆的菜式,是学子们自带的,与我们膳堂没有关系,你若是要吃,可以去城内的秦家食肆用食。” 然而阿里戈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态度强硬的嚷嚷着说道:“少废话,我不管什么秦家食肆,我现在就要吃,你们赶紧给我拿来,否则的话,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如此无礼的要求,膳堂负责人也是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方孟。 方孟却没有理会,这孙子能这么嚣张,就是学院惯的。 他们这些大风学子,每两人共享一座庭院。 然而,阿里戈却与众不同,独自拥有一整个院落。 更令人艳羡的是,无论是家具的品质还是日常生活用品的配备,他所拥有的都比其他人高出一个档次。 对于这种不公平待遇,方孟心中早已愤愤不平。 明明身处大风之地,却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异国他乡一般。 遭受外人的歧视也就罢了,还要受到书院的歧视,这让他都要憋出火来了,简直无言以对。 见方孟不为所动,负责人只得承受着阿里戈的怒火。 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让阿里戈更为恼怒,只见他伸手一把抓住负责人的衣领,猛地将其提了起来。 方孟暗自估量,按照负责人的身形和体格,体重大概至少有一百四五十斤,然而,就是样一个沉重的身体,阿里戈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提起,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显得游刃有余。 果真是蛮戎人,这力气确实惊人。 此时此刻,负责人与阿里戈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那狰狞的伤疤。 不过,尽管如此,负责人也仍然坚持从以前的说辞:“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没有这个权利给你提供秦家食肆的饭食。” 即便是被阿里戈如此粗暴对待,负责人依然丝毫不惧,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大风,不是蛮戎,作为主人,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将人给我放下。” 这时,范尔挺身而出,对阿里戈怒斥道:“你若是还想在长月书院待着,就给我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将你驱逐出书院。” 阿里戈眼睛一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他面色凶狠的对范尔道:“你一个小小的夫子还没有这个资格。” “有没有这个资格,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范尔直视阿里戈的双眼,眼中充满了坚定。 “我是蛮戎人,不是你们大风人,要把我驱逐出书院,只有我爹开口,我才会离开,不然的话,休想驱逐我。” 方孟哂笑道:“你真当这里是你蛮戎了?你想要毫无顾忌的放肆也得选对地方才行,蛮戎本就与我大风势不两立、互为死敌,你竟然还在这里嚣张跋扈,莫非真觉得我大风软弱可欺?” 但是,对于蛮戎人来讲,无论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在武力面前,全都是废话。 阿里戈丝毫没有要将膳堂负责人放下的意思。 见状,方孟沉着脸,从厨房中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他的眼神冷冽,紧紧盯着面前额阿里戈,冷声道:“立即把人放下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方孟心里很清楚,以阿里戈那坚韧的皮肤和强壮的体格,普通的物理攻击恐怕难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思索一番之后,他决定使用魔法攻击。 沸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具有巨大的威慑,他就不信,阿里戈连沸水都能免疫,如果是真的,那他也认了。 果不其然,方孟这招起到了效果。 阿里戈果真将负责人放了下来。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方孟,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膳堂。 “多谢方公子。” 负责人整理好衣物,对方孟深深一礼。 “无妨,”方孟将他扶起:“我只是看不惯外人欺负我大风百姓而已。” 范尔笑着拍了拍方孟的肩膀:“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以暴制暴,方才若不是你出手,我还真不好下台。” “夫子过誉了,你能不畏强敌挺身而出,学生佩服之至。” 第109章 启程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不过方孟的名声也因此传扬开来。 此前因为方若臻的原因,他也算是一个名人。 此次他凭借自己的机敏,迫使阿里戈这个蛮戎人服软,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与有荣焉。 在发现所有遇见自己的学子都主动打招呼之后。 方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两国之间的仇恨竟然如此之深,若是用地球的国家来做比喻,那就是华夏对岛国。 那是一种刻入骨子里,历经几代遗传都无法抹去的仇恨。 一直以来,大风面对蛮戎都处于弱势,这也影响到了民间,所以即便阿里戈如此嚣张,却也没有人敢出面反驳。 此时出了一个不惧蛮戎的方孟,自然受到了大家的尊敬,即便他的父亲是方若臻。 他们自己不敢做的,方孟代替他们做了。 但这对于方孟来说,却是一件小事。 说白了,他还是没有将自己代入到这个世界、这个国家。 第二天中午。 见到食盒的时候,早已准备多时的阿里戈丝毫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直接将四个食盒全部抢走。 对此,方孟只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方兄,这……” “厚颜无耻,与蛮戎人共同生活在天地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昨日已经没有吃到美食,今日又是如此,我已经快馋疯了。” “谁说不是呢。” “不能如此下去,若是每日都是这样,那日后怎么办?难道方兄带来的食物都要给这个蛮戎人独占了吗?” 方孟见状,心中暗笑。 这才两天,这群人就受不了了,看来时机快到了。 这天,阿里戈频繁往茅厕跑。 这让方孟咋舌不已,原本以为他一天都会待在茅厕出不来,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的身体素质,这么多的泻药竟然还能跟保持良好的气色,身体真变态。 虽然如此,但阿里戈却依然没有怀疑是饭食出了问题,他还以为自己这样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的。 之后的几天,方孟不再让食肆送饭食过来。 如此一来,不仅是书院的学子,就是一天上了十多次茅厕的阿里戈也快疯了。 书院之中,也只有金阳因为能随意进出书院,所以只要是馋了,就去食肆过把瘾。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启程前往东卫参加文会的日子。 一大清早,所有人在东门集合。 方孟乘坐苏氏木行特地为他打造的马车提前抵达。 赶车的依然是颜修勃,车上则是方孟、李若格、颜师昭和金阳四人。 方孟想邀请苏静舟一起,却被她拒绝了,苏静舟别看年纪还小,但她的事业心很重,一心扑在了千万阁的改造和话本的创作上面,对于出国游玩一点兴趣都没有。 四人坐在马车上,悠闲的闲聊着。 与此前的马车不同,新马车不仅将内部空间加宽了很多,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嵌入式的小桌,桌子上放置了许多的食物。 这是为李若格准备的。 毕竟是出国,即便是有颜修勃这个大高手在,但是出门在外,方孟觉得还是要以安全为重,所以保护力量越强越好。 本来,这辆马车上只有方孟和金阳有资格进入文会队伍,但是在方孟主动提出此行食宿自理,不占据队伍的费用,只跟随队伍的请求之后,蒯正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若臻的面子他也得给,况且,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夺得方孟的墨宝,若他真的对方孟挑刺,到时候方孟翻脸,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整支队伍由三个部分组成。 首先是关盟所率领的护卫力量。 他们全是金吾卫,人数两千,每个人都是披甲执锐的精锐,那肃杀的气势,只是默默的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头沉睡中的猛兽一般,只要有人侵扰,他们就会醒来,将敌人撕碎。 这种感觉很强烈。 关盟不愧是戎马一生的沙场悍将,不仅能打仗,练兵也如此出类拔萃,这么多年能一直得到陆正年的看重,其实力确实超群绝伦。 第二部分,则是负责路上食宿的‘保姆团队’,他们由蒯正全权管理。 大约七八十人,这些人中,近半是礼部官吏。 几乎是一个人负责两个学生。 全程保姆式照顾。 第三部分,是由四位大儒和他们领衔的一百三十多名学生还有一些参赛文人的与会队伍,他们才是这个队伍的核心。 这四名大儒是国子监的官员,方孟并不认识。 国子监不愧是群英荟萃的地方,一百三十多名学生中,就有四十多人来自国子监。 三大书院占了十八个名额,每个书院五名学生,方孟、金阳和三省书院的姜文轩不在此列。 方孟和金阳自不必说,二人是陆正年钦点。 而姜文轩,则是牛子儒与礼部官员沟通的结果。 毕竟姜文轩这个名字,早已在礼部挂了名,牛子儒以名额已定,姜文轩没有名额所以不参赛为由对礼部施压,面对如此局面,礼部也无可奈何偶,为了不错失姜文轩这位天之骄子,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任由牛子儒这个老六胡搅蛮缠,最后又被拿去了一个名额。 剩余的一半名额都是从地方上选拔上来的天才。 至于那些看起来年长的大叔,则是大风有名的文人,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都能掌管一座书院的大拿。 “孟儿,此次东卫之行,需多多听取蒯大人的话,不可任性胡来。” 方若臻站在马车旁,对方孟进行谆谆教导。 “知道了爹,我可是一个乖孩子,绝不惹事。” 可惜,方孟的话被方若臻当做了一个屁。 以方若臻对儿子的了解,这话他显然不信。 方若臻对颜修勃道:“颜将军,此行还需你多多费心了,孟儿顽劣,必要时,你可见机行事,不必顾及他的感受,只要平安便好。” 方孟翻了个白眼。 合着最后还是要岳父大人看着自己。 颜修勃点头道:“方大人放心,有我在,方公子定然无虞。” 对于颜修勃,方若臻还是很信服的。 那边,金阳也与金景话别结束。 因为此次有蒯正这位大佬亲自带队,所以前来送行规格很高,是太子陆觅。 他远远就看见了方孟,对方孟露出一抹纯真的微笑。 陆觅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也不知道干嘛去。 方孟从车窗伸出头,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忽然,他感觉有好几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转头一看,一群人聚在一起,视线直射自己。 “这谁啊?” 方孟小声嘀咕。 颜师昭瞥了一眼,说道:“那是姜文轩和舒羽他们。” 原来是国子监和三省书院的姜文轩,都是天之骄子。 这些人方孟并不相识,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毕竟这年头天才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此时,队伍开始缓慢前行。 一辆辆马车鱼贯而出。 马车是统一的规格,每辆马车都能坐下四人。 大约七十辆马车驶出明京城也用了不少时间。 方府的马车因为是定制的,所以看起来要比其他马车大很多。 对于这辆马车,苏韶应该是花费了一定的心血和精力。 当初方孟提及过的减震系统,他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尽管并未深入研究,但相较于其他马车而言,乘坐的体验确实有所改善。 然而,这种程度的改进毕竟有限,并不能达到理想的状态。 但方孟依然很知足,这年代的生产水平有限,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然不易。 不过,其他人倒是觉得很新奇,特别是是金阳这个家伙,由于每天都要搭乘马车出行,对路途的颠簸感受颇深,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此时此刻,他正兴奋地东摸摸、西摸摸,试图找出这辆马车与众不同之处以及背后的奥秘所在。 “阿孟,这马车可以啊,屁股都不痛了,”金阳满脸好奇的说道。 而方孟则一边专注地为颜师昭剥着瓜子,一边微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马车,是由苏氏木行精心打造的马车,安装了一些减震装置,所以坐起来没有那么难受。” 听到这里,金阳顿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还有这种好东西,阿孟,让苏氏木行帮我爹做一辆,你看成不成?” “我还以为你会说给你自己做一辆呢。” 金阳道:“我当然也需要,但是我爹年纪大了,可受不得这种颠簸,要先给他打造一辆。” 听到他的话,方孟无比汗颜。 这辆马车到手的第一时间,方孟想到的就是自己,然后才想到老爹,这才临时让苏韶再做一辆。 而金阳呢,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这可比自己强多了。 金景没白疼这好大儿。 第110章 冲突 大风境内还算太平,一路上早有安排,所以并未发生意外。 倒是队伍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不过也能理解,这么多没有出过家门的孩子,猛然间要经历如此漫长的旅程,情绪倒还好安抚,身体却有些吃不消,好些个学生直接晕车,整日里半死不活。 但有蒯正和关盟这两位大佬坐镇,没有人敢炸刺。 就这样,整支队伍走了七天的时间,这才出了大风境内,来到了东卫。 一入东卫,很明显就感觉到了与大风之间的不同。 东卫国自古以来便是以文化兴国安邦、立朝治世,全国上下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将学习圣人之言作为首选之事,然而也正因如此,人们过度沉迷于其中,逐渐忽视了对各个地区的有效管理和统治,导致地方治理工作日益懈怠松弛。 此外,长期的文化繁荣也使得人们对军事力量的重视程度大打折扣。 国内的年轻一代普遍缺乏尚武精神,对入伍毫无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的军事实力不断下降,面对周边列强的虎视眈眈,东方卫国显得越来越无力和脆弱。 如此一来,也就滋生了百姓的恶念,越是靠近边境,百姓就越是失去对东卫朝廷的敬畏。 短短半日的时间,队伍就遭到了五六波拦路打劫的山匪,实在是始料未及。 不过在大风精锐面前,这些山匪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关盟都没有出手,便将其击溃。 马车上。 颜师昭有些丧气道:“传闻东卫是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圣地,可是此时亲眼所见,却是叫人大失所望。” 方孟见她情绪低落,便开导道:“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短处和长处,比如我大风,虽然如今也算是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但实际上,却依然对蛮戎束手无策,无论我大风投入多少兵力和物资,能做的,也只是被动防御而已,就在此时此刻,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有很多的大风子民因蛮戎而死亡。” 他继续说道:“不是每个国家跟我们大风一样,况且我们刚到东卫,其中缘由也不清楚,此时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等我们抵达了玉锦城再做评价也不迟。” 在方孟的叙说下,颜师昭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太过片面。 如果过早下定论,难免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她决定,在抵达玉锦城之前,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中午,他们在东卫的一座小城内驻扎,此地的县令早已接到消息,将队伍所需一并准备好运了过来。 当然,这些物资并非白送,需要按照市场价购买。 “方兄。” 马车外,方孟听到了陈安的声音。 他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陈安。 “陈兄,不知寻我何事?” 虽然陈安与谭刖还有周知走的比较近,但是对于此人,方孟并不反感,甚至有些钦佩,与那二人相交许久,他却一直保持着一颗良善之心,实为难得。 陈安笑道:“我们需要在城内补充一些物资给养,以备后时之需,因此,蒯大人决定今日就在城中留宿休整一晚,如此一来,还有半日空闲,我们五人便准备前往城中街道逛逛,一来可以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二来也能顺便买些比较有特色的礼物,不知道你们俩位是否有兴致一同前往?” 陈安口中的五人,说的便是长月书院的五名学生。 都是同窗,方孟也不好拒绝,况且这些天忙着赶路,他也觉得乏味,便道:“请诸位稍候。” “那好,你们快一些,我们在营地门口等候。” 马车内的其他三人都听到了,李若格动作麻利的下了马车,随后是颜师昭。 “伯父,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 方孟对颜修勃道。 颜修勃婉拒:“你们年轻人去玩,我一个老头子去干嘛,我还是在营地休息一下,免得扰了你们的兴致。” “爹,我给你买几坛好酒。” 作为颜修勃的小棉袄,虽然最近有些漏风,但还是向着自己的。 颜修勃笑了:“东卫的美酒可是冠绝天下,昭儿多买些,正好有人帮你拿着。” 说到最后,他还得意的瞥了一眼方孟。 方孟一脸的莫名其妙。 当他们来到营地门口时,陈安和罗攀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各自介绍了一番之后,五人对于李若格的武仪乡主的身份咋舌不已。 如今只要是在明京城待一两个月,就没有人没听过李若格的名字。 实在是击败江隆棠的战绩太过耀眼。 至于颜师昭,因其容颜,倒是让众人在她面前略显拘束。 不过没一会,他们就觉得自己想多了,看颜师昭对方孟的态度,他们纯属自作多情。 这个名为和川县的小城并不大,据说全县的人口还不到五万。 街上的行人不多,摊贩同样很少。 他们倒是见到不少同行的学生。 这个年代因为交通的关系,很少会有人走这么远的路。 所以,学生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出远门。 况且是在异国他乡,见什么都觉得有趣。 令方孟揪心的是,他又看到了熊猫皮,心疼的他直哆嗦。 “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方孟见陈安等人背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布包,有些好奇。 “这里面都是我以前闻所未闻的稀罕物,回大风后,给我爹娘也瞧瞧,”陈安拍拍布包,手里还拿着一根手串笑道:“这可是和川县独有的牛竹串,是县南郊不远处的牛竹制作而成,这种牛竹全天下只有和川县才有,据说有驱鬼辟邪的效用,别的地方都买不到。” 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连罗攀,也罕见的花了一点钱,他怀里此时也抱着两个小布包。 “不是,”方孟感觉莫名其妙:“难道你们不知道归程的时候再买吗?” 此话一出,瞬间冷场。 金阳停下了挑选物品的手。 颜师昭也顿了一顿,默默将一个好看的发饰放下。 只有李若格,乐此不疲的对着一旁的熟食摊指手画脚,将店家都快说哭了。 “我们这些……可以退吗?” 罗攀打破了这种死寂的氛围,深恶可怜的对众人道。 陈安叹了一口气:“悬。” “不是悬,是没有可能,除非我们半价将这些东西卖回去。” “那还是算了,”罗攀本就囊中羞涩,这一次出手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此时让他平白无故的损失一半的钱,无异于在他的心头上刮肉。 好在他因为穷,买的少,倒也无伤大雅。 陈安等人却有些坐蜡了,这大包小包的,看着就麻烦。 更令人头大的是,他们买的都不是消耗品,而是穿戴的物品,路上想消耗都没办法消耗。 方孟调笑道:“看来你们是没办法再逛了,回去吧,我们再看看。” 那边,李若格都快跟摊主打起来了。 陈安几人对视了一眼,心知只能这样了,谁让他们突然间脑子就短路了呢。 目送他们离开,方孟笑笑,和川县只是一个小县,能有什么好东西,只有抵达了玉锦城,他才会买买买。 就在方孟将注意力投向李若格的时候,却见原先门可罗雀的熟食摊面前,已经出现了五六个壮汉,他们将李若格团团围住。 方孟哀叹一声。 这妹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怎么这么会功夫就与人起了冲突。 真不知道带她出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凭这惹事的本领,方孟这一路怕是要操碎了心。 “过去看看吧。” 他倒是不怕李若格吃亏,虽然金瓜锤还放在马车上,但她那一身高强的武艺,别说就这几个人,就是再来十个,也不够李若格看的。 只是想到这一行怕是麻烦不断,就有些头痛。 第111章 狗崽子 “你说了这么多,倒是做出来让我开开眼界,耍嘴皮子谁不会?” 店家还算讲理,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并未直接动手。 李若格镇定自若,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方孟三人,顿时眼珠子一转,她指着方孟对店家说道:“他就会,让他过来评评理。” 方孟本来还准备看一会戏的,让李若格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不仅省下了自己的唇舌,剩下的路也会更省心,然而万万没想到,李若格竟然会如此不讲武德,直接就将他卖了。 店家听到此话后,立刻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方孟等三人身上,看的三人的长相和衣着,怎么也不像是会亲自下厨的人,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做出什么美味的食物,你这臭丫头竟敢戏弄我。” 听得店家此话,方孟呵呵一笑:“没错没错,老板千万别听信她的胡言乱语,我就是碰巧路过这里,实际上我和她一点儿也不熟。” 说罢,他还冲李若格得意一笑。 李若格气的鼓起了腮帮子,一双灵动的杏眼萌凶萌凶的盯着方孟,显然是对他这种不讲义气的行径非常不满。 不过店家却是信了方孟的话,他冷哼道:“你要么将饭资付了,要么就做出来你所说的那种美味的食物,不然的话,休想离开这里。” 李若格依然没有妥协,她振振有词的道:“我又没说错,你做的这些猪肉真的非常难吃啊。” 店家气笑了:“你出去打听打听,猪肉的味道都是如此,做法也是千篇一律,我看你就是不想付钱,诚心找我的茬。” “就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你就给啊,吃饭付钱,天经地义。” 李若格冲方孟喊道:“给钱。” 方孟不想理她,不过颜师昭却已经走了过去。 他只好也跟了过去。 “多少钱?” 店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一两二钱。” 方孟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那张干干净净的桌面,仿佛上面应该摆满了山珍海味才对得起这个价格。他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问道:\"她到底吃了什么?怎么会这么贵?\" 要知道,这可是一两多银子啊!一顿饭就这样被吃没了,方孟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若是在酒楼之中用餐,花费这么多倒也情有可原。 但这仅仅是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小地摊,而且食材也不过是最便宜的青蔬和猪肉罢了,哪怕李若格的饭量再大,吃的再多,方孟也绝不相信她能吃下一两银子的食物。 李若格同样感觉很惊讶,觉得自己遇到了黑店,枉她刚才还好声好气的与对方沟通,以为这老板只是做饭难吃了点而已,没想到人品还有问题,刹那间,她怒不可遏吼道:“你这老头竟然敢骗我钱。” 见她即将暴走,方孟连忙拦住了她:“先别急着动手,把情况问清楚再说。” 有方孟的安抚,李若格狂躁的情绪这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方孟问店家:“老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个实数,若是合理,这钱我便付了,若是你依然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那咱们就公堂之上见了。” 店家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读书人,应该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老汉我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了,可惜小时家中贫穷,未能认得一字半句,实在是毕生的遗憾……如果你答应我一事,这饭资我可以一文不要。” 我靠,这家伙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 不就是区区一两银子的事情,居然还能对自己提要求,想多了吧他。 方孟暗自腹诽。 不过他也没有明确拒绝,而是把疑虑暂时放在心中,先让店家先提出请求,他再做计较也不晚。 若不是很过分,他就算应承了也无妨。 但如果太过分,他就只能与之对簿公堂了。 他不缺钱,这次出门,他准备了一千两银子以供花费。 谁让秦家食肆的生意如此火爆呢,日进斗金对于食肆来说,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写实。 但不缺钱并不代表他就能甘心被人敲诈勒索,触动了法律的事情,方孟绝不会容忍。 “老板请说。” “我看你们的穿着,应当是前往玉锦城参加文会的书生。” 方孟点头:“没错。” “实不相瞒,老汉本有两子一女,其中女儿如今算来也是桃李年华,因为长相颇为清秀,被县令大人招致府上做了丫鬟,三年前,县令要回玉锦城述职,竟将小女一并带走,时至今日杳无音讯,我们夫妻二人对她是日思夜想,老婆子因此消瘦了许多,但和川县与玉锦城的路程实在太过遥远,我们想要去探望,也是鞭长莫及,既然公子小姐要前往玉锦城,若是得闲,可否顺便代老汉传个话,让她偶尔回来看看我们。”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店家也算是可怜。 带个话而已,不过顺路,方孟倒是没有拒绝。 “店家,那是你家的小狗吗?” 颜师昭看到在摊子后面,有三只小家伙在走动。 “是的。” 颜师昭走近,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闻到味道就凑了上来,在她的脚边嗅来嗅去。 实际上,在方孟的眼里,这三只小狗长得其实并不讨喜,甚至有些丑,或许是因为缺乏食物导致营养不良的原因,它们的身形略显干瘪。 通常情况下,小狗就得胖乎乎的才会更惹人喜爱。 这也难怪,这年头老百姓连自身的温饱都难以解决,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来养活这些动物。 方孟本身对小猫小狗等宠物并无太多的感觉。 他当年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从没有养过小动物,对于他来说,养宠物只会分散他的精力,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打两把排位赛来的自在。 颜师昭好似很喜欢,她也不嫌脏,毫不犹豫的将这只小花狗抱了起来。 小花狗此时终于见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模样,但它丝毫没有露出畏惧,反而伸长了脖子在闻,也不知道在闻什么。 颜师昭被它的举动逗的乐不可支。 方孟有心阻止,不过见她如此开心,最终还是没有出言。 “店家,这只狗能不能送给我?” 颜师昭一边轻轻抚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期待的问道。 店家微微一笑道:“小姐心善,能被小姐看入眼,那是这只狗的福气,您要的话就尽管带走。” 他的话倒是没说错。 对于这只小花狗来说,能够遇见颜师昭这样具有爱心的主人,无疑是一种幸运。 至少跟着她,以后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事情解决,四人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意思,商量好了之后,便往回走。 临走之前,李若格给了桌子一脚。 惹得店家苦笑不已。 至于不仗义的方孟,李若格也没有让他好过,走在他身后,时不时的将石子踢到他的后背上。 方孟一路龇牙咧嘴,都不知道回到营地的。 第112章 异事 “你为何要答应昭儿养狗?” 一回来,颜修勃就板着一张臭脸质问方孟。 方孟一脸无辜,这分明是未来媳妇自己做的决定,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面对老丈人,他总不能推脱责任,只得认栽背锅:“是我的错,伯父放心,下次绝对不会了,不过您放心,我会小心的,绝不让那只死狗伤害她。” 颜修勃表情复杂,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担心昭儿,而是担心那只狗。” “啊?” 方孟傻眼了,这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听不明白呢。 直到听完颜修勃的解释,他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久久无语。 原来,颜师昭从小就喜欢小动物。 在她的孩提时代,颜家虽然不富裕,但养几只猫猫狗狗问题却不大。 但是,无论是猫还是狗,又或者是颜修勃打猎抓来的兔子麂子等,在颜师昭的手上,都活不过一个月,最终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上餐桌。 倒也不是颜师昭虐待小动物,她不仅不虐待,反而将这些小动物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怪也怪在她照顾的太细致入微了,它们吃什么食物,她必须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比如兔子,她一天给兔子要喂两根萝卜,为什么不是一根,因为她觉得一根肯定吃不饱。 结果很显然。 有的小猫受不了,直接跑了,小狗虽然没跑,但整日里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最终郁郁而终。 方孟这才后知后觉,一向以软软性格示人的颜师昭,背地里竟然还是一个宠物杀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着被她逗弄的小花狗,方孟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颜师昭的手里,他得做点什么。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随着蒯正的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再一次踏上了前往玉锦城的旅程。 马车上。 “你不能总是抱着它,也该让它下地走走。” 方孟见颜师昭抱着小花狗不撒手,便提醒道。 四人中,方孟和金阳对于小狗敬而远之,李若格不喜欢也不讨厌,属于中立派。 不过颜师昭喜欢,方孟自然举双手赞成。 金阳? 这是方府的马车,他没有发言权。 “不行,”颜师昭断然拒绝,她还没玩够呢。 唉。 方孟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宠物杀手。 金阳悄悄凑到方孟耳边:“颜姑娘不就是养一只狗,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抗拒似的?我娘也喜欢养,但是长大都送人了。” “你懂什么?” 方孟只能将颜师昭宠物杀手的体质与他说了一遍。 金阳听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颜师昭那甜美的长相,面露惊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小花狗,好像能预见它未来的悲惨结局。 就在方孟在想法子保住小狗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 “伯父,怎么了?” 方孟挑开帘子,询问道。 颜修勃回答:“不清楚,前面应该是出事了,我过去瞧瞧。” “我也去,”方孟正闷着呢。 “我也要去,你们等等我,”金阳也是一个坐不住的主。 至于二女,李若格懒得很,再加上对于这些怪事并不感兴趣,她懒得掺和,这世界上,能让她感兴趣的只有美食。 颜师昭就更简单了,全身心都放在了小花狗身上。 三人沿着马车群往前走。 一路上,碰见了好奇心重的学子。 “罗兄,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孟走到罗攀身边,问道。 罗攀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出现了很多尸体。” “尸体?”方孟满头问号:“什么尸体?动物的还是人的?很多吗?” “人的,具体数量不知道。” 我靠,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官道上,虽然因为靠近边境,来往的人很少,但也不至于将尸体抛在这里吧。 方孟心中疑惑大起。 来到前面,却发现现场已经被将士戒严。 看起来,情况好像很严重。 他表明来意,一名将士向上汇报给了关盟。 没一会,方孟和颜修勃二人便进去了,金阳和罗攀等人只能站在外围。 对于方孟,关盟印象深刻。 皇上遇刺那日,若非方孟提醒,武宁使团早已全军覆没。 此时武宁与大风相比已经兵戎相见了。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认为是方孟不过是异想天开,但是后来,在穿越一处山谷之时,数百人猛然从山间窜出,他这才知道,原来方孟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要知道,即便是绝顶聪明的方若臻,也没有料到使团会遭到袭击,而方孟却能推断出来,这让他大为震撼。 自那以后,方孟这个名字,就被他牢记于心。 “你很聪慧,”关盟一上来就开始称赞方孟。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方孟的大脑瞬间宕机。 关大将军这是干嘛? 玩捧杀这一套? 见方孟没说话,关盟的接着说道:“此事颇为诡异,蒯大人在勘察现场,你也过去吧。” 颜修勃看了一眼关盟之后,便拉着方孟往前走去。 在二人离开后,关盟喃喃道:“这颜修勃,二十年不见,武学进境竟然如此惊人。” 刚才颜修勃散发出来的磅礴气势,令他都有些心惊肉跳。 若不是知晓此人是友非敌,他说不定已经被激的抽出了兵刃。 …… 路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的人头皮发麻。 十七名死者,身上穿的都是普通的衣物,一看就知道是平民百姓。 这些尸体中,有男有女,有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十四五岁的青少年,毫无规律可循。 “你看,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全部是被人击中了胸膛而亡,仰面倒地,显然是一人所为。” “这力道,绝非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的,此人在拳脚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 “这人也是没出息,竟然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下手,真是丢人现眼。” 对于颜修勃的判断,方孟深信不疑,岳父大人不仅武艺高强,同样见多识广,绝对靠谱。 “目的呢?为什么会将这十几具尸体横亘在官道之上,难道就是为了向我大风示威?” 蒯正在一旁疑惑不解。 一旁,随行的官员也都惊疑不定。 经过查验,以这些人的死亡特征判断,距离他们死亡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凶手在凌晨丑时行的凶。 那么问题就来了,先不说凶手的目的,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天下间,除了蛮戎,各国都有实行宵禁制度,一旦到了时间,就不会允许出门。 而这些人身上并未发现被囚禁的痕迹。 并且在周围的丛林之中,也查到了他们行走的痕迹。 可见,这些死者是自己步行走过来的。 第113章 目的何在 虽然被尸体阻挡了前路,但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耽误行程。 将士们动手,将尸体找了个地方堆叠在一起,后续的事情自然会由当地县衙自行处理。 这只是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但也让无聊的学生们浮想联翩,各种猜测不断。 有人说是杀人狂魔在作祟,将人杀死抛尸野外,是杀人狂魔的乐趣。 有的人说东卫有邪教存在,这些人都是被迷惑的百姓,最终被骗完钱物,没了利用价值后将他们杀死。 更有人将此次事件与鬼神挂钩。 就连金阳也滔滔不绝的炫耀从金景那里偷学来的三脚猫查案技巧,一副自诩为神探的模样。 没多久,队伍重新启程。 见颜师昭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小花狗身上,也不理睬自己,方孟心情郁闷,出了马车,坐在了颜修勃身边。 “伯父,为何他们胸口的拳印都在右边?是因为武功吗?” 方孟问道。 颜修勃一头雾水:“左边跟右边有什么区别吗?” “是这样,”方孟解释道:“比如我们面对面站着,如果我右手出拳,那么,我如果没有特殊癖好的话,应当是打在了你的左胸口。” 颜修勃想了一下,恍然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所以,这世界上是否有这种必须打在右胸口才能造成伤害的武功吗?” “我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武功,学拳的人我也接触过不少,只能击打右胸口的拳法,闻所未闻。” 方孟又问道:“如果按照您的意思,这是学拳之人的习惯使然?” “应当如此。” “所以……这位杀人凶手,不仅是学拳的江湖人,还是一名左撇子。” 颜修勃这才明白方孟所要得到的信息,竟然是这一点,他没想到,连蒯正都毫无头绪,这小子竟然发现了一些线索。 “死的是东卫的人,这是东卫朝廷要操心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了。” “我就是好奇,”方孟笑笑,他紧接着说道:“不过伯父您说错了,凶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这件事还真和我们有关。” 颜修勃讶然,他看向方孟,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么说,要知道,这才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连死者和凶手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方孟就下了如此结论,这让他感到非常诧异。 “你为何会这么说?” “很简单,马上就是文会开始的日子,如今五国的参会队伍已经陆续进入东卫,东卫必然重视,如此涉及国体的盛事,地方上不敢出岔子,否则的话,那就是跟朝廷对着干,乌纱不保,若我是凶手,我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闹出幺蛾子,这不仅给东卫抹了黑,还触动了东卫的逆鳞,将自身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我们在和川县驻扎一夜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有心之人,必然知晓,然而,凶手却还要这么做,其中之意,惹人深思啊。” 颜修勃道:“或许是你想多了,这就是一个巧合呢。” “非也,”方孟胸有成竹道:“伯父有没有发现,这十几人中,手上全部都戴着一串竹制手串?” “昭儿小时候我也会给她带手串,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是普通的手串确实不奇怪,但如果是和川县独有的牛竹串呢?”昨日,陈安向方孟炫耀的一幕他记忆犹新:“这牛竹串是由和川县南郊的牛竹打造而成,这牛竹极为稀有,全天下只有和川县的南郊才存活了一片。” 颜修勃反驳道:“那又如何,有可能是买的。” “如果是一两个人戴着,自然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十七人都是如此,只有一人手上是空荡荡的,这就不能说是买的了。” 他问颜修勃:“伯父,你当年给颜姑娘打造的手串,用的是什么材料?从哪里获得的?” 颜修勃不假思索道:“还能是什么材料,我打猎的时候,见山上的一棵柏树长得挺漂亮的,便砍了下来,给希……夏王和昭儿一人打磨了一串手串。” “你也说了,你是上山打猎得到的材料,所以,没有人会跋山涉水跑的老远,就为了一串手串。即便是这手串有一定的寓意。” “就连你也是如此,那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八成就是和川县的百姓,再结合他们死亡的时间,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就是昨日临时进山的,而大风参赛队伍驻扎在和川县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和川县地界,就连摆地摊的摊贩都知道,伯父认为,那个凶手就不知道吗?从和川县到玉锦城,只有这一条官道,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而凶手却还要如此明火执仗,生怕我们看不见似的,如此一来……伯父还认为此事与我们无关吗?” 颜修勃紧皱眉头:“照你这么说,确实是可疑。” “这东卫,一直标榜自己是文坛圣地,但实际上却是虚有其表而已,不仅山匪流民随处可见,此时竟然还出了一件如此恶劣的杀人案,看来……这一次的文会不会太平啊。” 方孟的话让颜修勃神色顿时显得无比肃然。 “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颜修勃反问:“还有,凶手是怎么将这么多人诱骗至此。” “暂时还不清楚,时间太短,线索太少,若是我们能返回和川县走访调查,我想肯定能水落石出,但我们要赶赴玉锦城参加文会,行程都是提前计划好的,我们在路上不能浪费时间,况且此事发生在东卫境内,即便是我们想查,也没有这个权利,这些因素想来凶手都算计在内,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揭露真相。” “这凶手很狡猾啊。” 不知何时,颜师昭从车帘内探出了小脑袋:“东卫的恶人好多。” “但是……凶手这么做,也透露出一个了讯息……” 金阳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什么讯息?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知道就有鬼了。 这小子的技能点全部加在了文章之上。 让他写文章,一个时辰能写出好几篇令人拍案叫绝的文章出来,但关于这些弯来绕去费脑子的事情,他就麻爪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这十七人究竟是何原因被凶手选中,但很显然,接下来我们的路上,一定还会再发生一些事情,但是我想,就算凶手给了我们一些线索,也不会给我们查清楚的时间。” 其实,方孟此时心中也有一些想法,但是没有证据作为支撑,他只能将这些猜测藏在心中。 颜修勃道:“你的猜测有根据吗?” 方孟远眺前方,语气幽幽道:“别忘了,按照计划,我们要在玉锦城待上七八日,加上我们往返的时间,下次回到和川县,需要大约半个多月左右,他有足够的时间将所有的证据和破绽全部清除,或者说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即便是我们能够查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也为时已晚。” “对我们……有没有影响?” “并不会,东卫毕竟是一个小国,虽然是文坛圣地,但国力有限,武力更是七国最末,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放心吧,”方孟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次东卫之行……倒是有意思了。” 最后,他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话:“想必其他四国此时也应当遇见了与我们类似的情况。” 第114章 东卫二家 颜修勃猛然一惊:“此话何意?” 好好的怎么忽然间跳到了其他四国去了? 颜师昭和金阳也被方孟的话搞的有些糊涂。 “你们可以想想,那凶手与我大风或者说是咱们这个参与文会的队伍,应该是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是不是?” 颜修勃点头:“这倒是,国与国之间为了利益偶有摩擦,这无可厚非,若说是东卫皇室与我大风有仇怨,这不假,但他们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杀死自己的子民来制造恐慌,但凡是皇室,绝做不出这等事情来,因为这样做,对我们这支队伍还有对大风来说,根本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既然是无冤无仇,那绝对不会只是针对我们。” 在方孟的分析下,颜修勃等人是越听越糊涂了。 完全跟不上方孟的节奏。 见他们一头雾水,方孟索性闭嘴。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夜晚,他们寻了一处野外安营扎寨。 营地内,灯火通明 蒯正找上了方孟。 “你小子发现了什么,可以跟我说说了吧。” 方孟:“蒯大人高看晚辈了,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关盟也走了过来。 蒯正哪里信方孟的鬼话,白天方孟的表情,早已落入了他的眼中。 或许他对于寻找蛛丝马迹并不擅长,但是说起察言观色,他绝对甩方孟十条街。 方孟的聪慧早已在朝堂之上传开了,就连皇上都对他称赞有加,蒯正绝对不信方孟没有一丝的发现。 “不要敷衍我,发现什么就直说,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底。” 关盟也是这个意思。 见二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方孟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但他们毕竟是进入了东卫的地界,还是需要与这两位大佬通个气。 不然到时候信息沟通不及时,说不定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方孟示意二人坐下说。 坐在篝火旁,方孟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白天与颜修勃等人说过的推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蒯正和关盟二人心头大震。 没想到仅凭一点点的线索,方孟就能推测出这么多有用的信息。 虽然他们也知晓方孟的智慧确实是非同凡响,但此时亲身感受,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总觉得你小子还藏着掖着一些,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蒯正不愧是在官场上屹立不倒的老油条,能在不到五十之龄,便坐上了尚书左仆射一职,权倾朝野,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从方孟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深意。 关盟是一名武将,但并非无脑,他说道:“不用顾忌什么,把你的猜测全部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详。” 方孟并未回答,而是问二人:“我想知道……明家和东卫皇室的关系如何?” 蒯正显然更熟悉一些,他道:“表面上非常融洽,实际上各怀鬼胎。” “我阅览过一些密辛,在东卫立国的时候,实际上明家才是东卫皇室的首选,但是,明家乃是圣人之后,祖训有言,凡明家后人只可皓首穷经,不能染指皇位,所以即便那时明家最有资格也有这个实力占据九五之尊之位,却因这个原因,只能将与他们交好的易家推出来荣登大宝。”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易家虽说是东卫皇室,实际上整个东卫都掌控在明家手里,直到现在,明家的权利被易家多年针对,如今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在东卫的各个角落,依然有明家的身影,和川县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县丞明由,便是明家子弟……” 方孟猛地问道:“蒯大人说……和川县县丞是明家的人?” “没错,”蒯正道:“东卫毕竟是一个撮尔小国,还不足我大风的五分之一,况且和川县毗邻我大风,我自然要深入了解一番。” “那现在,明家和易家,哪个势大?” 蒯正道:“自然是明家,东卫以文立国,谁掌控了文道,便是掌控了整个国家,东卫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是明家的人,易家虽然有军方效忠,但民心却被明家所掌控。” 方孟眉头一皱,方才他还以为此事是和川县县丞所为,为的就是打压皇室的声望,毕竟他是县丞,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号召力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而取得他们的信任,但此时蒯正的话直接将这个猜测推翻。 以明家的强势,他们根本用不着行如此之举。 而且文会是明家刷声望的手段,明家就算再蠢,也不会在这个节点自毁长城。 难道是易家? 易家最有这个可能。 被明家压制了这么多年,他们想来是不甘的。 然而,明家的势力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东卫,盘根错节,深入骨髓。 要想动明家,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整个东卫都会在须臾之间分崩离析。 明家是整个东卫的信仰。 是圣人之后。 这是明家屹立数百年风雨依然稳若泰山的原因。 金字招牌,无人敢撼动。 易家想要将明家的势力拔除,就必须从根本着手。 而民心,便是明家的根本。 所以,那十七名死者,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可是,哪怕摧毁了明家在东卫的民心,有明家圣人之后这个称谓,全天下的文人都会以明家为尊。 这种恐怖的号召力,绝对会让易家寝食难安。 以明家在天下间的威望,只要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他们依然可以东山再起。 所以,易家要借助这次文会的天赐良机,将明家彻底摧毁。 当方孟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后,蒯正已经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关盟同样也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方孟。 “你这……会不会太过大胆了些?毕竟,我们如今所知的线索实在太少,而且凶手也没有找到。” 关盟附和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过天马行空,异想天开了,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以作为依撑。” 方孟回应道:“我当然清楚,这只不过是我诸多猜测当中,相对而言更为合理可靠一些的猜测罢了。” 蒯正:“其中一个?这么说来,你还有别的想法?” “不说也罢,”方孟摆摆手,摇头回道:“蒯大人,关将军,如果这一路,仍然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件,就证明我的推测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那是自然,”蒯正道:“到了玉锦城后,若是其他四国如你所说也同样遇见了这种情况,那便可以肯定的是,易家在打击明家无疑。” 关盟问道:“我更好奇的是,易家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将人半夜引诱到深山老林之中而不被发现。” “这个问题还需要实地调查才能得到答案,不过归根结底,此事是东卫之事,与我们关系并不大,我们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关键时刻,虚以委蛇方为上策。” 蒯正赞同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样,我会小心的。” 他是此行的首脑,是易家必须攻克的一环。 等到了玉锦城,想必糖衣炮弹将会接踵而至。 以蒯正的圆滑和狡黠,方孟和关盟自不必担心。 第115章 德孤苑 随后的路程,果真如方孟所料,陆续出现了很多离奇的事件。 比如官员罔顾国法,肆意敛财,又比如官员滥用权力,草菅人命。 不过始作俑者并不再像第一次做的那么明目张胆。 但性质却是一样。 无非就是要将东卫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国泰民安的国情,展现在他们面前罢了。 蒯正和关盟对此毫不在意,但心中对于方孟的猜测已经认同了七八分。 又经过四五天的日夜兼程,在这一天的中午,他们终于来到了玉锦城城门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十多天的行程实在是太过于疲惫。 他们急需一处落脚地好好休息休息一番。 城门前,一位身着官袍的青年早已等候多时,当他看见大风的与会队伍,他便小跑迎了上来。 “蒯大人,关将军,下官肖济,忝为礼部员外郎,此次文会,由我来安排风国诸位大人和才子的饮食起居。” 蒯正笑道:“这几日就劳烦肖大人了,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肖大人原宥。” “蒯大人言重了。” 蒯正对关盟道:“你将将士们安顿好之后,再来寻我们。” 这一次东卫之行,以蒯正的官职最高,关盟也需受他节制,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是,大人。” 各国的护送力量,不可进入玉锦城,这是多年以来的规矩。 一名东卫官员领着关盟和金吾卫离去。 “所有人下马车,接受检查。” 蒯正下令道。 随后,一大批东卫将士三人为一队,开始检查马车和行李。 他们检查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全部检查完毕,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有方孟这一辆马车…… “回禀大人,这辆马车内有一柄长枪,还有一对金瓜锤。” 肖济与蒯正一同过来。 他们过来时,就听见喧闹声。 “你再敢动我的锤子,信不信我锤死你?” “姑娘,这是武器,我们只是在执行公务,请配合我们。” “你走开,你就是看上了我的锤子,你眼光不赖,知道我这锤子是黄金打造的,是不是想拿走卖钱?” “小人并无此意。” “我才不信呢,不然的话,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锤子看,大叔的破枪你只看了一眼,别以为我没发现。” “姑娘,我们确实在例行公事。” “行,我把锤子拿走,你们例行公事吧。” “我说了,这是武器,不能带入城中。” 蒯正见是方府的马车,顿时无言以对。 方孟这小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不过方孟却一脸的平淡。 李若格对金瓜锤是爱不释手,走哪带到哪,此次远行,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颜修勃的那杆长枪,是方孟强烈要求他携带的,颜修勃一身武艺全部都在枪上,对敌之时,若是没有长枪在手,就像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杀伤力大大降低。 肖济一脸为难道:“蒯大人,您看这……” 蒯正并未说话,只是笑笑。 显然是将皮球踢给了肖济。 方孟可不是善茬,他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肖济见状,只得对方孟道:“这位公子,武器是不能入城的,若是不放心,可以由我们礼部代为保管,等文会结束,我一定双手奉还。” 方孟温和一笑:“肖大人,不知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我们都经历了什么。” 肖济一愣:“我并不清楚,还请公子赐教。” “我们刚出和川县,就碰见了一桩怪事,好好的官道上竟然尸横遍野,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到现在也是历历在目,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路走来,途经的每个县城,都接连发生了命案。” 方孟佯装后怕道:“传闻卫国乃是教化之地,百姓温良敦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路上,我们都是怀揣着对卫国这个文坛圣地的崇敬之情,但没想到,刚入境,先是遇见好几次山匪,随后又是命案频发,让我以为进入了蛮戎之地呢,如此乱象之下,这身边没有几件家伙什傍身,怕是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您说是吧肖大人。” 此话一出,肖济顿时哑口无言。 蒯正就知道,方孟哪里是一个肯吃亏的主,让他妥协,做梦。 再说了,方孟这个理由算是打到了东卫的七寸上面,让肖济无处反驳。 毕竟,方孟所说是事实。 “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就两件兵器,若是真有贼人欲对我大风学子不轨,我还怕不够呢。” 肖济顿时一头黑线,这是玉锦城,东卫的国都,不是乡下地方,什么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次。 真当东卫将士是吃素的? “公子多虑了,届时会馆内外皆有我卫国精锐将士把守,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进出,也得接受盘查。” 方孟意有所指道:“外敌我倒是不惧,但凡事就怕有内鬼啊,那可是防不胜防。” 肖济要弄死方孟的心都有了,一张脸倒是好好的,坏就坏在多了一张嘴,没事咒我们干什么。 这时,蒯正开口:“肖大人,就一杆长枪一对锤子而已,就算了吧,我们这一路,确实不太平,若是上官怪责下来,我会与其解释,绝不让你为难。” 肖济脸色变幻,内心挣扎了良久,这才道:“这两样武器可以入城,但不可将其带出住所,请诸位理解下官的苦衷。” “那是自然,我们只是求个自保,并没有害人之心,多谢肖大人通融。” 方孟拱手道谢。 检查完后,庞大的马车队缓缓开始动了起来。 不过并未引起百姓的骚动,想来是司空见惯了。 穿过一条条街道,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庭院外。 所有人下车,马车被侍卫带到了别的地方照顾。 当所有人看到庭院的门匾时,却都露出不悦的神情。 但这是东卫地界,他们只能强忍着不满。 “德孤苑” 方孟却没有惯着,他冷笑道:“看来卫国是对我大风不满啊。” 肖济显然也极为诧异,连忙解释道:“公子此言差矣,这间庭院乃是玉锦城数一数二的庭院,不仅宽阔,亦有假山怪石堆叠,假山旁边,有一潭碧水,潭心中间,建有数个小亭,关键是院内楼阁繁多,能够住下数百人,若是想要串门,也很简单,这些楼阁之间都有连廊。” “哼,”方孟不屑哼道:“是吗,这么好的庭院,还是让给别人住吧,我们住在那里。” 顺着方孟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看过去,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处庭院。 眼尖的学子喊道:“是有邻苑。” “德不孤,必有邻,”方孟双目冷冷的看着肖济:“果然是文坛圣地,连庭院都能引用圣人之言,而且还被你们学到了精髓,都可以用来嘲讽我大风了,谁给你们的勇气?” 肖济额头冒汗,只觉这小孩言辞尖锐,讥讽意味十足。 但心中也在暗骂礼部的那群狗屁上官,庭院换了名字也不通知自己一声,真该死。 大风本来与东卫没有深仇大恨,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竟然想着要给人家上眼药,咋地,皮痒了欠揍? 方孟见肖济半晌没吱声,便大手一挥:“所有人去有邻苑,这德孤苑,还是留给卫国人自己入住吧。” 但很遗憾,方孟与众人一样,都是学生,做决断的还是得蒯正。 不过蒯正也不是一个能受气的主,他点头道:“方孟之言,便是我意,这德孤苑这么雅致,只有东道主才有资格入住。” 也不管肖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大风学子一哄而散,全部拿着行李去了有邻苑。 第116章 隐藏势力 肖济百般解释,但奈何蒯正根本就当他在放屁。 这么轻视大风,还想让自己给他好脸色? 他没有破口大骂就算很有素质了。 而且这有邻苑也不差,至少看起来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建筑没什么区别。 在随行官员的组织下,很快就将房间分配完毕。 只有位置最好的几个房间没有分配,这些房间需要蒯正自己来。 在方孟的建议下,蒯正干脆利索的分配完,他的屋子在最中间,左边是关盟,右边是方孟和金阳还有颜修勃,再右边则是颜师昭和李若格。 虽然一个房间住了三个人,但也无妨,房间很大,床和生活用品都是配备的六人份。 方孟这样安排,还是为了安全考虑,有颜修勃和李若格在身边,他的安全系数大大加强。 收拾好房间,方孟提议喊上二女,出去走走,好好熟悉一番这个庭院。 众人欣然同意。 相比起夏王府,这个院子要小很多,但是近两百人入住,却一点不嫌拥挤。 路过其他人的房间,很多人在捧着书,嘴里念念有词。 这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吧。 “在下姜文轩,见过方兄,金兄,颜姑娘,武仪乡主。” 拐角处,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与方孟等人相遇。 赶路的这些日子,方孟也大致摸清了这一次文会的主力军。 年轻一代的,以舒羽为首的被外界称为北斗七星的国子监七位天才,加上姜文轩,还有地方上的薛萌和刘壁为主。 然后是以三位大儒为首的中老年一代,在大风,这些人随便选出来一位,年轻时候都是有名的才子,历届出成绩的人,都出自这批人之间。 至于其他人,比如陈安罗攀,不是他们不优秀,而是面对那些阅历丰富的长者,他们没有一点优势,大概率是来走个过场,他们来此的意义,不过是打开眼界,增长见识而已。 能与那些才华横溢的大叔相提并论的年轻人,公认的只有四位,分别是姜文轩、舒羽、方孟、金阳。 姜文轩的名气很高,方孟自然不会忽视,这几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二人也算是点头之交了。 “姜兄。” 打过招呼之后,姜文轩问方孟:“敢问方兄,不知静舟为何没有跟来?” 这个问题他憋了一路,但因与方孟并不相熟,直到抵达了玉锦城,他才问了出来。 “我邀请了她,但她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我。” “原来如此,”姜文轩点头:“叨扰方兄了。” “没事。” “在下告辞。” “嗯。” 见他离去,方孟好奇的问道:“这姜文轩和苏小姐是什么情况?” 此话他问的是颜师昭,他可没指望过李若格能知道些什么。 颜师昭回答道:“听姜文异姐姐说,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难怪了。” 方孟悟了,这姜文轩看来是对苏静舟有点意思,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询问她的情况。 同时,他感慨不已,这个世界的孩子太早熟了,十六七岁就不避讳男女之情。 真勇。 要是搁在地球上,这个年龄段还属于早恋呢。 又逛了一会,众人便回到房间。 没让他们等多久,侍卫就将饭食抬了进来。 本来方孟还想着尝尝东卫的口味会不会跟大风的有区别,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都是一样的难吃。 他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就丢给了李若格。 傍晚,关盟处理好了金吾卫的事情也过来了。 他一来,蒯正就将他和方孟喊到了自己房间。 三人坐下,蒯正便说道:“这一次文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安稳,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关盟不解其意,一脸的问号。 方孟将正午发生的一事与之陈述了一遍,最后冷冷一笑:“以往可没听说过会有今日这么一出,德孤苑……呵。” “没错,”蒯正对于方孟能看出今日分配住所时发生的异常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将他喊来一起商议此事。 关盟紧缩眉头:“难道是易家做的?为的就是挑起我们对明家的不满?” “很难说,”蒯正沉声道:“我今日打听了一番,星国的参赛队伍也在路上遇见很多离奇的事情,虽然与我们遇见的有些差异,但也算是殊途同归,所以,方孟此前的推测,我想八九不离十。” 方孟补充道:“但今日一事,我感觉并不是易家所为。” “哦?”蒯正问道:“有何根据?” “画蛇添足,”方孟笃定道:“这里是玉锦城,以明家对于玉锦城的掌控,是绝对不会让易家有机可乘的,这种纰漏太低级了,易家做不到,也不会去做,这样无异于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在明家的面前。” 关盟问道:“以你的意思,那就是明家干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蒯正也一头雾水,双眼看着方孟,想知道方孟如何自圆其说。 “我想……也不是明家。” 但是,方孟的回答却让屋内的二人更加迷惑,东卫很明显是易家和明家双雄争霸,难道还有个暗地里的势力在虎视眈眈? “理由?” 方孟回答:“文会是明家在文坛增加声望最重要的途径,所以他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因为与易家之间的龌龊而让文会出现瑕疵,这一点,从往届文会就能看出。” 蒯正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那到底是谁?” “做出此事的势力隐藏的很深,我想,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出手,但只要出手,就有机会将其揪出来,但这些得由易家和明家来做了,他们此时,应当比任何人都要急切,这样一个势力隐藏在东卫,这两家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不过,虽然我们无法追查下去,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势力,行事不守规矩,完全不顾东卫的存亡,好似与东卫有血海深仇一般,或者说是与易家和明家有仇。” 蒯正揉着额头,满面愁容道:“唉,若是明家和易家倒好,为了东卫,他们至少不敢对我们动手,但真是如你所说这股势力意图复仇,那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方孟看向关盟:“是啊,这些人狗急跳墙之下,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我是他们,首选的目标便是大风,。所以,关将军,若是有可能,尽量多派些将士入城,这样有一股力量掌握在手里,我们就能安全许多了。” 关盟心知此事事关重大,点头道:“我会安排。” “为何会是我我们,他们想报复东卫,袭杀武宁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武宁兵强马壮,想要覆灭东卫简直是轻而易举。” “因为蒯大人你。” 蒯正一懵:“我?我可是与他们无冤无仇。”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孟笑道:“谁让蒯大人位高权重,在大风的地位尊崇,一旦你出了事,必定会引起大风对东卫的愤怒,一位尚书左仆射,足以令他们动心。” 蒯正忽然一个哆嗦:“不会吧,我这可是第一次离开大风,就能遇到刺杀?” “这群人行事不计后果,怕是很有可能。” 蒯正想到了什么,道:“方孟,你说会不会是武宁所为?你此前不是说过,武宁对东卫早已虎视眈眈,欲吞并东卫吗?” 方孟摇头:“不会是武宁,蒯大人,关将军,还记得当初武宁使团入城是如何做的吗?” 对此,蒯正倒是清楚,他说道:“当初你说过江隆棠是在炫耀武力?” 方孟点头:“没错,而且当初武宁使团之后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武宁需要时刻彰显自己武力,恨不得全天下都能看到武宁的强大,这样,慑于武宁的淫威,他们消灭东卫后,便能震慑住其他国家,况且一个区区东卫,武宁抬手便能灭之,若是行暗中之事,只会与他们的初衷背道而驰。” 蒯正点头道:“有道理。” 第117章 赔偿 “你小子的脑子活泛,你说说,我们要做些什么?” 隐隐之间,三人小团队竟然有方孟这个少年为首的迹象。 遇见事情,蒯正和关盟下意识的询问方孟的意见。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升我们的护卫力量,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自身处于安全的境地之中,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徒劳。” 关盟点头:“三日之内,我尽量让半数金吾卫入城。” 既然关盟说出此话,那方孟也就放心了,作为大将军,他一般不轻易下承诺,一旦承诺便可作为既定的事实:“如此最好。” 一千金吾卫,加上关盟亲自指挥调度,利用好地利的情况下,抵挡五倍于己的敌人不成问题。 “第二,约束好我们的人,非必要不得外出,以免给敌人可乘之机。” 都是些文弱书生,没有自保能力,最好是不要给人送人头。 此事蒯正应下了,以他的地位,他下达的命令谁敢不听。 “第三,要想掌控局势、妥善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就必须确保我们能够及时获取准确而全面的信息,因此,还需派遣几个机灵点的人员外出探查消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应对起来也能游刃有余,此事,还需蒯大人亲自去办。” “嘿,”蒯正笑道:“你小子居然还指挥起我来了,好吧,谁让你的脑子比我们的好使呢,我会安排好的。” “蒯大人,关将军,我们身处异国他乡,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一旦露出一点破绽,都有可能万劫不复,所以行事万万不可大意。” 关盟道:“我们自然知道,只盼着东卫能将这些未知危险清除,这样也就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 “大人,有人求见。”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是张副将,进来吧。” 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面色刚毅的男子。 “可知是何人?” 张副将看了一眼方孟欲言又止。 “但讲无妨。” 蒯正摆手。 “东卫礼部侍郎赵安业,与明家七爷明子亦联袂而来。” 听到此话,蒯正笑了,对方孟道:“看来你小子刚才的推断应当没错了,今日之事,与他们无关。” 关盟道:“请他们进来吧。” 见张副将离去,方孟说道:“我先回去了。” “不用,你就在待在这里,看看他们怎么说,说不定你能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得到些线索。” 方孟一想,觉得蒯正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便顺势坐了下来:“好吧。” 没让他们等很久,张副将便将二人领了进来。 “下官赵安业,见过蒯大人,关将军。” “草民明子亦,见过蒯大人,关将军。” 蒯正温煦如风,轻声道:“二位不必见礼,请入座。”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赵安业与明子亦相视一眼,后者道:“草民前来,为的是今日庭院一事,此事并非明家本意,乃是属下擅自做主,与明家并无关系,请蒯大人明鉴。” “七爷所言,亦是下官想说的。” 蒯正不置可否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二位应当知晓,那个庭院上面挂着的是什么匾额,‘德孤苑’……哼,这已经算是对我大风的羞辱了,若是二位一句属下擅自做主就将此事推脱过去,怕是日后本官回到大风面见皇上不好解释啊,二位以为如何?” 此话已经表明了态度。 二人深知这是蒯正在秋后算账,虽然心中无奈,但他们理亏在先,此事不管告到哪里,大风始终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赵安业道:“蒯大人,此事是我卫国之错,卫国必定会查清此事是何人所为,给大风一个交代。”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说话间语气也极为诚恳,给人一个敦厚长者的形象。 但蒯正却没有被他忽悠了:“查清此事本就是贵国的分内之事,与我大风并无关系。” 见蒯正不让步,明子亦从携带的盒子里面拿出了一本书道:“这是我大哥释义过的书籍,天下间只此一本,如今献给大风作为赔礼,请蒯大人收下。” 蒯正手一抖,差点没有把持住。 天下读书人亿万,但是被称为大儒的,只有四十九人,可见要成为大儒究竟有多难。 但大儒之上,还有一人,被称为文坛的半圣。 半圣之名,已经搁置了百余年,直到明子期的诞生,半圣这才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明子期自小天资聪颖,三岁识千字,五岁阅遍儒家经典,并且能倒背如流,八岁便能与大儒辩论,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将大儒说的心悦诚服。 十二岁时,他开始注经释文,没有一刻懈怠。 如今的明子期已经年过古稀,经他释义过的儒家经典已有近千部之多,这些经他释义的经典早已成为文人必读,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今天下文人尽皆是他的弟子。 正是因为他的莫大功德,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他中年时代,被世人共称为‘半圣’。 整个东卫因他而再次成为所有文人心目中的圣地。 可以这样说,明子期才是东卫和明家的主心骨。 而文会,也是在明子期的提议下举办的文坛盛会。 他在文坛的号召力极为恐怖,第一届文会便从者云集,无数文坛大佬亲至,只为了见一面这位半圣真颜。 蒯正也是读书人,对于这位半圣,敬仰已久。 此时明子亦将其亲手释义的书籍放在他的面前,扬言要送给他,他能忍住心中的本能已是难得。 他很想,非常想得到这本书,但他知道,他代表的是大风,这关乎着大风的脸面,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弃国家利益而不顾。 蒯正很快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情绪,平静的说道:“明七爷,我还是那句话,大风此次受辱,不是你我之间一两句话能够理清的,届时还需我大风皇上定夺。” 他铿锵有力的回答直接让赵安业和明子亦脸色一变。 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当事人的态度而已。 而蒯正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抓住这点不放,将事情闹大。 反正到时候大风一点损失都没有,而卫国和明家,遭受谴责是小,声望受损才是大事。 赵安业和明子亦都是人精,岂能不知蒯正此举何意,不过是想要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已,只要好处给的足够,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明子期知道,不割块肉出来,怕是解决不了这件事。 文会是明家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绝不能有任何的意外,他下定了决心道:“此事虽然并非我明家授意,但明家愿意为此承担一切责任,只是还需蒯大人明示。” 蒯正起身,走到明子亦身边,将那本书拿了起来,翻了几页之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对明子亦道:“十年之内,我大风大儒的名额要增加到十八人,不知七爷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 明子亦瞳孔一缩,惊叫道:“这绝对不行。” 所谓大儒,必须经过明家的首肯,才能晋升,天下大儒四十九,只有在有人陨落之后,才会由明家指定一人填补,若是没有明家开口,哪怕是你有通天的学识,也只是一介文人而已。 这也是明家仅有几个能影响天下的手段之一。 大风有十一名大儒,这一下增加七名,明家绝对会受到天下文人的质疑,甚至激进者还会对他们口诛笔伐,这对于明家的声誉来说极为不利。 别看大儒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虚名,但他们带来的好处可是非常大的。 以荀南麟为例。 表面上看,他只是长月书院的院长,但实际上,他隐形的身份却非常高,就算是礼部尚书刘尧见到他,也不能有丝毫托大。 日后分配任何教育资源,礼部都会优先考虑到这些大儒所在的书院。 很多时候,大儒一般是政治挂钩,在明家的潜移默化之下,大儒数量的多少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国运和稳定。 当权者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但百姓却是深信不疑。 于是,为了国家的稳定,各国都将大儒当做了国宝,一旦出现什么天灾人祸,便会由这些大儒背书,皇权丝毫不受影响,这些年,各国之间争取大儒的名额堪比拳拳到肉的武侠大片。 暗地里使绊子都算是轻的,有些时候甚至还会闹出人命。 “若是蒯大人如此狮子大开口,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相信,即便是此事传扬出去,也绝不会比蒯大人提出的这个要求损失更大。” 蒯正不慌不忙又道:“我退一步,十五名,十年间,大风需要增加四个名额,这是我的底线,如果明家不答应,那咱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四个名额……,”明子亦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询问我大哥的意见。” “好,但需在文会开始之前给我一个答复。” 明家这边,以明子亦的态度,算是基本上谈好了。 蒯正随后看向赵安业:“赵大人……” 赵安业笑道:“既然蒯大人与明七爷商量好了,那下官便回去复命了。” “赵大人好算计,”蒯正可不会放过他,说道:“明家是明家,他们作为文坛魁首,出现这种事情理当做出赔偿,而卫国毕竟是东道主,如此羞辱远道而来的客人,想来不是卫国的待客之道吧。” 赵安业苦笑道:“蒯大人有何指示?下官一定照办。” “让我金吾卫入城,保护我等的安全。” 赵安业犹如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他猛地站起身来,说出与明子亦如出一辙的话来:“这绝对不行。” 两千多装备精良的外朝军队入都城,这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与割地求和的性质一样,赵安业若是答应了蒯正这个要求,那他也不用回去复命了,直接找人捅自己几刀还比较痛快。 第118章 守夜 “赵大人不必激动,”蒯正安抚道:“这一路所见所闻,让我对贵国的治安已经失去了信心,再加上此次更换匾额的事件,我想你们也应当有所猜测,如果院外的这些守卫有与之同流合污之辈,那我们便犹如待宰羔羊,任由其宰割,所以,我认为我这个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 赵安业与明子亦相视一眼,他们都没有想到,就这半日的时间,蒯正就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前者回道:“蒯大人所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认为蒯大人这是在杞人忧天,此刻诸位身处玉锦城,天子脚下,那些乱臣贼子绝对不敢乱来,至于今日之事,是谁做的还未可知,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卫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给他们再作乱的机会。” “并非我不信任贵国,而是这些孩子是我大风未来的希望,我不能将他们的身家性命置于险地,无论贵国如何保证,但事情已经发生,事实摆在那里,如今我等身处卫国,我只信得过我大风将士。” 赵安业摇摇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皇上和诸位同僚都不会同意的。” 蒯正并未着急,他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了我大风的孩子们着想,那只能放弃此次文会了。” 明子亦连忙劝阻道:“蒯大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文会乃是天下六国文坛之盛会,缺一不可?你若是这样做,对于那些学子也不公平,错过文会,他们会遗憾终生的啊。” “相比于文会,他们的性命更为重要,明七爷,此事既然谈不了,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也避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收拾一番出城,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从蒯正的话中,赵安业听出了他的决心,要么将金吾卫放进城内,要么就不参加这届文会,没有第三个选择。 “蒯大人,”赵安业双目炯炯的看着蒯正:“你如此咄咄逼人,这是在威胁我卫国吗?” “是不是威胁,赵大人应该更清楚,今日之事,是什么人做的我不信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能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必然是一群不守规矩的人,今日是换匾,明日就有可能刀兵相见,说实话,别说这些侍卫,就算是贵国皇帝陛下的禁军亲至我也不会相信他们。” “此事我做不了主,需要禀告皇上。” “既然如此,我这就吩咐下去,收拾好行囊出城,明日再回城商谈。” 见蒯正寸步不让,赵安业心中已然将他骂了千万遍,但同时也觉得头痛,要说这也不能全怪蒯正,谁遇见这种可以针对自己的事情心里不打鼓? “可先遣三百人戍守,等明日我禀告皇上之后,再做定夺,蒯大人意下如何?” 最终,赵安业做出了让步,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这么做,若是真让蒯正将人带走,那就不是明家的声誉受损,整个东卫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关将军,三百人可够?” 关盟点头道:“若是一夜倒是无碍,但连续多日,非千人不可。” 本来关盟准备报五百人,但是方孟在身后给了他一个手势,这才有了一千这个数字。 蒯正也知道,这已经是赵安业的底线了:“那便三百人,明日我们等赵大人的好消息。” 见蒯正一锤定音,关盟便将出去把守房门的张副将喊了进来:“你出城一次,带三百人入城。” 赵安业生怕张副将闹什么幺蛾子,便自告奋勇道:“我也一同前去,有我作保,你们才能入城。” 蒯正随意一笑,对方什么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送走了二人,关盟道:“今晚我亲自守夜。” “不必,”方孟道:“明日关将军还有事情要忙,今晚就不用守着了,若是相信我,可以让颜伯父代为守夜。” “颜修勃?”关盟看向蒯正,见他点头,他这才同意:“那就有劳了。” 他自感颜修勃的武艺在他之上,并且对方也是一个征战沙场的老将,让他守夜,他自然是放心。 告别二人后,方孟回到了房间。 屋内烛光闪烁,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 金阳难得老实,这会正安安静静的在看书。 颜修勃则是擦拭着他的那杆长枪。 “伯父。” “这么晚回来。” 颜修勃没有回头,早在方孟进屋时,他就发现了。 “跟蒯大人和关将军商量了一些事。” “嗯。” “唔……是这样,伯父,今晚可能需要你来守夜。” 颜修勃诧异的回头:“刚才我看见关将军回来,为何还需要我?” “明日关将军还需要忙碌一天,所以今晚要休息好,我向蒯大人推荐了你。” 见方孟一脸的喜悦,颜修勃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感动,便没有拒绝:“好。” 见他同意,方孟如释重负。 虽然颜修勃平日里就像是一个闷葫芦,但此次东卫之行,他看向那些士卒的眼神却没有逃过方孟的眼睛,那是一种极致的渴望。 显然,他还是向往着在军中的日子,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的将军,沙场才是他展现自身价值的地方,如今这种碌碌无为的生活,并非他想要的。 方孟此举,便是想唤醒他心中的热血,关盟是一个比较靠谱的人,行事稳重,做事周全,更是陆正年的心腹,颜修勃若是想要重回军中,关盟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但是在此之前,你还需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方孟将一封信交给了颜修勃:“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将此信交给信上所写之人的手中,绝不可落入第三人之手。” 颜修勃表情郑重:“放心吧。” 他虽然不知道方孟此举有何深意,但他知道,只要方孟说出事关重大四个字时,那绝对不是小事。 颜修勃拿着信封离开了有邻苑。 一个时辰之后,颜修勃这才回来。 “交给他了。” 听到颜修勃的回复,方孟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个安排,他们就高枕无忧了。 没多久,张副将率军回来,得到关盟的军令之后,便开始按照颜修勃的安排来布置人手。 关盟不放心,就站在一旁看着颜修勃亲自布防。 但他只是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心中不由的生出挫败之感。 颜修勃离开军中已有二十年之久,但那些战场上的本事他却一点都没有落下,甚至还略有增长,即便高傲如关盟,也不得不承认,在率军作战这方面,颜修勃远在他之上。 不敢想象,若是颜修勃不蹉跎这二十年,其战功又该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这一夜,关盟觉得自己睡得应该会很踏实。 而颜修勃,完全将自己带入了新角色之中。 起初张副将和三百将士对于这个陌生人的安排虽然听从,但并不服气,有人知道他是一个车夫,心中顿时起了轻视之心。 但很快,在颜修勃井然有序的安排下,整个院子都布满了人,一个死角都没有,他们所在的每个地方,都是当前最优的位置。 进可攻退可守。 深夜。 所有人都睡下了。 颜修勃将屋子里的桌子抬到了院子最高处,顺便拿了些吃食,晚上很漫长,干坐着可不行。 “颜兄,蒯大人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多疑了?这可是玉锦城,东卫的都城,哪里会有乱臣贼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杀我们。” 张副将眺望远处,夜色如水。 外面静谧的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颜修勃淡笑,刚才方孟将他的推测和盘托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方孟的聪慧他早已领教过,所以对他的推测,颜修勃深信不疑。 “小心无大错,东卫不比大风,我们这是客场。” “希望蒯大人多虑了,不然的话,第一天就遇袭,日后乐子可就大了。” 显然,张副将并不想此行出岔子,这不比战场,若是战场,他可以肆意厮杀。 但此次他们的工作性质是保卫众学子和官员的安全,他们要护卫的,是大风未来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第119章 厮杀 夜半子时。 凉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寒冷。 张副将拢了一下衣领。 颜修勃忽然神色一变:“来了。” “什么来了?” 张副将不明所以。 “敌人。” “真有人要袭杀我们?” 张副将骇然:“蒯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 是方孟,可不是蒯正。 颜修勃心中暗道。 “人数很多,至少上千人。” 张副将惊疑不定:“颜兄为何如此笃定?” “听到的。” “听到的?”张副将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他不由的心生疑惑。 “没想到,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他记得方孟说过,这群人做事不守规矩,猜测会对大风参赛队伍进行袭击,却不成想,才到东卫的第一天就忍不住了。 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吩咐下去,所有人打起精神,今晚一定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夜晚。” 颜修勃眼中寒光一闪,拿起一旁的长枪,纵身一跃,站在了前院空地之上。 与他的潇洒不同,张副将只能手忙脚乱的用梯子爬了下来。 在张副将的提醒下,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严阵以待。 等了一会却不见敌人出现,就在张副将和所有人疑惑时,颜修勃身边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手上,拿着一对金瓜锤。 谁也没有发现她是如何出现的。 “大叔,有人。” 颜修勃点点头:“等会你小心,如果遇见硬茬子,记得唤我。” 李若格嘟着嘴不悦道:“大叔你小看人,我才不会向你求救呢,反倒是你,别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 “这位姑娘是?”张副将疑惑的问道。 颜修勃回答道:“武仪乡主。” 张副将眼睛一亮,心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武仪乡主,这下他有了主心骨了。 江隆棠那种级别的高手都败在了她的手里,这些小卡拉米还不是手到擒来。 “末将见过武仪乡主。” “哦。” 李若格随口应了一声,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夜空。 “大叔,快来了。” “嗯。” 见武仪乡主如此神情,张副将信了几分。 一会之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庭院之外。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些侍卫中果然有他们的人。” 方孟悠然走到颜修勃几人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颜修勃眉头一皱:“这里很危险。” “有您在,有若格在,我不信有人能伤害我。” 方孟并未将此时的局势放在眼里。 “爹,好多人。” 所有人眼前一闪,还在猜测是什么的时候,颜师昭的身形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神出鬼没的手段顿时让张副将惊为天人。 “昭儿,”只有颜修勃并未露出惊色:“你保护好方孟。” “嗯。” 颜师昭俏生生站在方孟身边。 李若格一脸羡慕:“师昭妹妹的轻功太厉害了,比那个叫白什么鬼的大叔还要厉害。” 白什么鬼? 那是什么? 一阵头脑风暴之后,方孟问道:“你该不会说的是我师父吧?” “就是那个大叔,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李若格挥舞着手中的锤子,一脸凶狠的说道。 不过她的长相摆在那里,尽管努力装作狠厉,但在外人看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是方孟却没有理她,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媳妇的轻功比师父还要牛? 他一直以为颜师昭的轻功虽然厉害,但从未想过,就连李若格也交口称赞。 看来贪多嚼不烂,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有颜师昭这个鲜活的例子摆在面前,看来自己也要专精一项了。 “砰” 厚重的院门被冲开。 一群黑衣人蜂拥而入。 与此同时,院墙上也冒出了许多的黑衣人。 如此架势,猪也知道对方是敌非友。 颜修勃手持长枪,仰天大喝一声:“杀。” 金吾卫将士等候已久,锋利的兵刃如无数条毒蛇一般,狠狠刺入了敌人的身体,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经历多次生死搏杀,所以在面对敌人时,下手丝毫不留情。 “三倍于我,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方孟寒声道:“这群人真是无比猖狂,在玉锦城内也能纠集如此之多的人进行刺杀,易家和明家都是一群猪吗?”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门口的人多,我先去支援,武仪乡主,你居中,看哪里需要支援便去。” 颜修勃交代完,长枪一挥,便杀进了敌群。 “担心?” 方孟握住颜师昭的小手,感受到她手中的湿意,柔声道。 面对方孟,颜师昭从不会说违心之言:“嗯。” “放心吧,这种局面,伯父已经憧憬了二十多年,以他的实力,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方孟的安慰起到了作用,颜师昭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站在我身后,”方孟不由分说,挡在了颜师昭面前。 颜修勃武功高强,身体又正直壮年,一进入敌群便如虎入羊群一般。 一个照面,他就瞬杀了两人。 这个时候,许多听到动静的学子和文人纷纷打开房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呕……他们是谁,为何要擅闯我们所在的庭院?” “谁会些拳脚,可以上前帮衬一下啊,对方人数太多了,咱们可能不是对手。” “那是关将军吗?竟然如此勇猛。” 借着月光,他们发现局势对己方有些不妙,有的人甚至拆了书桌,拿着桌腿随时准备上前支援。 也有人看见一人在敌方人群之中大杀四方,将敌人杀的节节败退。 但局势一时之间并未有所扭转。 在颜修勃上阵之后,关盟也适时的出现。 他并未第一时间冲在第一线,而是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战况,然后朝最战况最为弱势的一处飞奔而去。 刹那间,偌大的院子杀声震天,颜师昭小脸煞白,与方孟在龙门镖局第一次见到死人时一般模样。 他拍了拍颜师昭的背,安慰道:“多看看,多看看就好了。” 岂料,他的话让李若格投来了一个白眼,有这么安慰人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这一刺激下,颜师昭更显不堪,好似马上要吐出来似的。 一个闪身,颜师昭就消失在方孟的眼前,他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呢。 毕竟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虽然金吾卫是精锐,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数人围攻一人,他们也招架不住。 颜修勃身上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他与关盟镇守的两处坚如磐石,但其他位置的局势却并不乐观,防线渐渐开始收缩。 “你去帮忙。” 方孟对李若格道。 李若格点头:“我该去哪边?” “蒯大人,您说呢?” 蒯正就站在方孟身边,双目注视着面前的战况,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慌张之色。 “就后院那边吧。” 方孟摇头,对李若格道:“把门口这些虾兵蟹将全部收拾掉,其他地方就算被攻入也认了。” 蒯正不明其意,问道:“这又是为何?明明门口有颜修勃抵挡,并无倾覆之危,若是让武仪乡主支援门口,岂不是浪费力量吗。” 他没有完全否定方孟的决定,因为他明白,以方孟的智慧,这么做绝对有他的理由。 方孟语气极为冰冷:“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去吧。” 李若格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去了。” 相较于蒯正,方孟的话显然更有作用,她本身就是方孟的护卫。 虽然多了一层乡主的身份,但她却丝毫不在乎,在她心里,方孟的话才是命令,至于其他人,管他是二品大员还是皇帝老子,都不好使。 “你小子就不怕玩脱了?”眼看李若格离去,蒯正并没有责怪方孟。 “今晚我们没有援军,”方孟看向远处,幽幽道:“必须靠我们自己,敌人数倍于我们,不兵行险着,怎么能让敌人心生畏惧?” 蒯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东卫,还真是龙潭虎穴啊,局面已经不受明家与易家的控制了。” “没错,”方孟点头附和道:“所以,若是我们想安稳的在玉锦城待上这些天,就必须将其打疼,打怕,对于我们来说,今晚虽然不是战斗的最好时机,但好在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此战倒也不算仓促。” 蒯正面露异色:“如此岌岌可危的局面,你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看来你对于此战成竹在胸啊。” 方孟神秘一笑:“蒯大人,等着看好戏吧。” 蒯正一怔,不明白方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120章 旗鼓相当 正门口,有了李若格这尊杀神的支援,颜修勃与金吾卫众将士肩上的压力骤减。 只见在月色之下,金瓜锤闪耀着两道熠熠寒光。 寒光所到之处,便是敌人毙命之时。 论起杀敌速度,颜修勃虽然学的是偏向于沙场的武艺套路,威势巨大,但在李若格两只金瓜锤面前,还是稍显逊色。 转眼间,死在李若格锤下的敌人已经超过了二十之数。 眼看李若格越发的肆意屠戮,敌方终于有人站出来抵挡她的攻势。 “哄” 一声巨大的响声震的在场众人瞬间耳鸣。 方孟定睛一看,在李若格面前站着一个手持一对狼牙棒的敌人。 此人身高体壮,一对粗壮的双臂充满了力量,单单他的胳膊,就比李若格的腰还要粗。 二人照面,李若格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难怪能挡住李若格,就这体格,看着就唬人。 “狼牙棒?这种兵刃还真有人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蒯正却没有奇怪,而是解释道:“对于天生神力的人来说,这种武器才是最趁手的,实际上,以狼牙棒作为武器的人并不罕见,席家之中,就有人使用。” “原来还是常规武器。” 方孟表示理解了。 随后,蒯正又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此人看起来颇为强悍,武仪乡主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身形天生就吃亏,能敌得过他吗?” “放心吧,在与敌人交锋的时候,并不是单纯地比较谁身材更魁梧或者外表更强壮。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在于个人自身所具备的实力以及临场随机应变的能力。而若格在这些方面都要远超对手,可以说是天生就适合习武之人。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我想她不仅不会感到畏惧,反而会变得愈发兴奋和激动。更何况,还有伯父在旁边掠阵。有他压阵,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或意外情况的。” 说话间,李若格与那人战在了一起。 两人手中所持都是重型兵器,每一次交锋都会引发震耳欲聋的巨响。 若不是距离较远,恐怕方孟等数人的耳膜都会被震破。 只见李若格身轻如燕、动作敏捷,面对敌人狂暴的攻势仍显得游刃有余。 虽然金瓜锤看似小巧玲珑,但其真实分量可不轻。 凭借着这一独特优势,李若格屡屡出击得手,打得对手连连后退。 眼见李若格暂无大碍,颜修勃也加快了杀敌步伐。 正当李若格把敌人逼入绝路之际,突然又有一名强敌杀了出来。 此人手握一把宝剑,将李若格必杀的一招格挡开来。 “你是谁?” 李若格的表情无比严肃,从刚才对方出手的那一招来看,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是一个绝对的强敌。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大风真是人才辈出,”剑客的语气并没有受到目前局势的影响,淡淡道:“今日你我都不出手,姑娘意下如何?” 李若格轻蔑一笑:“藏头露尾,就不要跟我讲条件了,一切等打完了再说,看招。” 剑客轻轻叹息一声,心中纵然有千万般不情愿和李若格交手,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只见他手腕一抖,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应声而出,刹那间便与风驰电掣般冲来的李若格短兵相接。 就在这时,颜修勃也已经将周围的敌人全部肃清完毕。 当他看到那个挥舞着狼牙棒的壮汉重新站起身来,并准备对金吾卫展开一场血腥屠杀时,立刻飞起一脚踹飞眼前的敌人,紧接着转身迎向这名凶神恶煞的对手。 那位刚刚死里逃生的金吾卫满脸感激地望向颜修勃,然后毫不犹豫地支援金吾卫将士,与其他敌人展开激烈交锋。 也许正是由于之前被李若格所伤,使得这位壮汉的实力大打折扣,无法再发挥出自己的最强战力。 面对颜修勃凌厉无匹的攻击,短短片刻工夫,他身上已接连遭受数处重创。 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护住了关键要害,否则此刻恐怕早就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然而尽管如此,面对颜修勃那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凌厉而凶猛的攻击时,壮汉依旧有些应接不暇、狼狈不堪,甚至毫无招架之力可言。 见此机会,颜修勃毫不犹豫地向前迈步逼近,凭借自己多年来征战沙场所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敏锐洞察力,迅速找到了对手身上存在的一处破绽。 经过一阵试探,颜修勃寻到了一个机会,刹那间,只见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颜修勃手中紧握着的长枪如同一条凶猛蛟龙般直直刺向壮汉的心口。 此时此刻,颜修勃的脸色冰冷至极,仿佛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他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击得手后便立刻抽回长枪。 随着长枪拔出,一股猩红滚烫的鲜血从壮汉的胸口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心口的刺痛令壮汉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轰然倒地。 站在不远处的剑客用眼角余光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寒意。 起初,他远远地观察着战局,已经了解到现场有三位高手坐镇。 但由于这些高手对阵的只是普通士兵,其真正实力并未完全展露出来。 于是乎,他决定派出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部下去试探一下那个小姑娘的身手究竟如何,却万万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之间的胜负便已分出。 这让他不得不亲自下场解救。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颜修勃的实力竟然如此深不可测,与那小姑娘相比竟是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颜修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麾下头号猛将斩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惊愕不已,刹那间心神失守,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动作也随之迟缓了半拍。 而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李若格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只见她手中的金瓜锤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风声和雷霆万钧之力径直朝着对方的中路攻去。 剑客见状脸色大变,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如此威猛绝伦的一击,如果被正面击中,恐怕自己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然而此人毕竟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危急关头使出浑身解数,身形连续闪动三次,终于惊险万分地避开了李若格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神行三变,你是神隐派的人。” 李若格站定,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小姑娘倒是有眼光,”对方并未否认,而是称赞道:“这世间,能将双锤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老夫知道的只有三人,其中一人便是在大风,你是秦怒的弟子?” “没错,家师秦怒。” “很好,秦怒如今虽然已是废人,但能有你这个衣钵传人,应当是无憾了。” 李若格问道:“你是谁?” 那人轻轻摇头:“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罢了。” 李若格娇喝一声,双锤横握:“既然你不肯自报家门,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何必呢,你我旗鼓相当,就算再打下去,也没有个结果。” “那可未必。” 李若格并未被他的话影响,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敌人并非无懈可击。 随后,二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战斗。 颜修勃心急如焚,有心要前去增援,然而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数量之多令人根本无暇分身。 他深知,如果自己离开此地,防线必将不堪一击,瞬间瓦解。 权衡利弊之后,颜修勃只能咬牙坚守原地。 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李若格那边。 只要她稍有不慎露出破绽,或是体力不支显露出败象,颜修勃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替她挡住敌人的攻击。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战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另一边的蒯正则显得异常镇定,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偶尔会紧紧攥起拳头,微微颤抖。这些细微的动作充分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显然,面对如此艰难的战局,即使是历经大风大浪的蒯正也难以完全保持冷静。 “汪汪汪” 脚下,一只小花狗抬起后腿,在方孟的脚上尿了一泡。 这让方孟差点将它踢飞一万米。 日。 本来就讨厌小狗的方孟此时就更加讨厌了。 “三妹。” 颜师昭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小狗不知死活的闯入交战区之后,顿时非常慌张。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一道残影出现,小狗也随之消失。 下一刻,颜师昭出现在了方孟身边。 方孟吓得心脏病都出来,他责备道:“为了一条狗你差点将命给搭上,你真是……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 颜师昭的轻功是厉害,但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如此险恶的战斗,哪里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掺和进去的。 颜师昭嘟着小嘴,垂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方孟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模样,抓着她手,柔声道:“无论做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犯险,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颜师昭不敢看向远处,弱弱道:“我日后不会以身犯险了,你放心吧。” “嗯。” 方孟对于女性并没有任何的歧视,但是他或者说是这个世界,认为战场是独属于男人的世界,至于李若格,这是一个另类,不具备参考性。 第121章 战斗天才 局面暂时趋近于平稳时,就看见学生们在高处不停地投掷器物,以作支援。 他们的力量小,对敌人造成不了伤害,但能让敌人分心,也算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如此一来,倒是让局面渐渐往己方倾斜。 颜师昭到底还是受不了如此血腥的场面,见颜修勃没有危险之后,她便抱着小花狗回到了屋子里。 众人也没介意,一个少女初次接触如此惨烈的局面,没有晕倒下去,已经算是难得了。 “我大风将士果然更胜一筹,”见局面差不多控制住后,蒯正大笑不已:“今日一战,必定扬我大风国威,日后那些宵小之辈想要捋虎须,也得仔细斟酌斟酌。” 但方孟却没有蒯正那么乐观。 袭杀蒯正这位大风二品重臣,对方绝对不会只出动这些兵力。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从之前对方的计划来看,制定这份计划之人必定有着过人之处,决然不会是个愚蠢之辈。 他必然深知,关盟此刻就在有邻苑内留宿,而且还有整整三百名金吾卫已经进入城中。然而即便如此,派遣而来的顶尖战力竟然仅有一人而已,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倘若换成是自己,若想要挑起大风与东卫之间的纷争,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务必做到一击即中、置己方于死地才行。 毕竟像易家和明家这样的势力,根本不会给予他们任何卷土重来的可能。 所以说,今晚既然已经决定出手,那么他们势必不能空手而归。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方孟脑海中的念头犹如闪电一般疾驰而过,他皱紧眉头,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目前的处境。 显而易见,对手现在明显处于劣势,如果不能迅速采取行动,恐怕他们将会彻底失去最后的机会。 蒯正注意到方孟神情异常,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方孟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 其实,并不是他不愿提醒蒯正,而是即使把实情告诉他也于事无补。 毕竟大风手中现有的力量就是如此有限,即使告知了蒯正真相,又能怎样呢?说不定还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然而,蒯正确实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想要糊弄他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对方孟已经有了一个更深的了解,不再将他当做一个小孩来看待,而是将他看做一个与自己地位相等的同辈。 “说吧,我挺得住。” 方孟警惕地看向四周说道:“对方在等。” 蒯正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真正厉害的杀招还没有出现呢。”方孟一脸凝重地回答道。 蒯正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杀招?” “我觉得目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用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小角色罢了,他们其实是敌人派来试探我们真正实力的小喽啰而已。”方孟皱着眉头解释道。 蒯正听完之后只觉得十分荒谬:“这怎么可能呢?就凭这些人,我们抵御起来都已经非常困难了,如果他们真的全部一起涌上前来,那我们岂不是立刻灰飞烟灭?” “是啊方公子,你怕是有些多虑了,”张副将的使命是贴身保护蒯正,所以他一直没有上前厮杀,此时听到方孟的推测,心中不免生疑。 “不会,”方孟平静的说道:“一定还有一股未出动的力量在暗中等待时机,这股力量一旦出现,必然不会给我们很多的反应时间。” 蒯正与张副将对视一眼后,心中充满疑惑不解——他们实在想不通方孟究竟是如何做出如此推断的。 然而,方孟的话语却让两人瞬间提高警惕。 如果方孟的猜测最终证明是错的,那么这最多只能算是虚惊一场罢了。 但倘若不幸言中,接下来等待着大家的必将是一场残酷至极、关乎生死存亡的恶战。 时光悄然流转间,敌我双方的人员数量都急剧减少。 敌方已经折损过半,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反观大风这边,尽管经历连番苦战,可那三百名金吾卫仍有一百余人继续浴血奋战。 双方人数对比依旧悬殊,但由于有关盟和颜修勃两位绝世、、高手负责查漏补缺,随着战斗时间不断拉长,局势对于大风一方愈发有利起来。 正当大风军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时,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方孟面色骤变,低声喝道:\"他们来了!\" 其声音之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紧张与凝重。 蒯正和张副将惊骇道:“敌人真的还有后手。” “他们此时出手,想来是认为已经摸清了我方所有的战力,”方孟冷笑道:“但是就凭他们,就想收割战果,还缺少一副好牙口。” 越是身处险境,蒯正就越冷静,他对方孟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调动了,这些人……我们挡不住。” 既然自己等待的敌人出现,那时机也成熟了,方孟大喊:“伯父。” 颜修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方孟的叫喊,他立即退出战圈,从怀中拿出一支响箭。 “biu” 响箭升空的同时,一大群蒙面人身形迅捷的涌入了院内。 目测大约有一百多人。 颜修勃并未恋战,按照方孟的吩咐,此时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蒯正。 “若格,回来。” 那边,李若格和剑客激战正酣,听到方孟的话,立即以脚蹬地,身姿飘然而至。 “那老头眼看不行了,再有一盏茶的时间,我就能打死他了,这个时候你竟然喊我回来。” 李若格不满道。 若是平时,方孟绝对会让她,但眼前的形势岌岌可危,他板着脸道:“不要逞一时之勇,今日的任务,便是保护好蒯大人,其他的都可以放置一边。” 李若格虽性格虎了些,但对方孟所言仍能听得进去。 其实刚才那句抱怨也是她下意识所为,并无他意。 然而,经方孟一番解释后,她便迅速把关注点转移到这群突如其来、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方援兵身上。 这些人与之前的千余敌军大不相同,每个人皆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气场。 显然,他们绝非等闲之辈。 正由于这种强大气息的刺激,李若格内心深藏已久的激情被彻底点燃。 她激动地对颜修勃喊道:\"大叔,这边就全靠您了,我去会一会他们。\" \"哎......\"方孟刚想出声劝阻,怎奈李若格动作神速,只见她手握一双金瓜锤,风驰电掣般冲向敌阵。 见李若格孤身一人迎战,众学生不由的发出惊呼声。 虽然知道武仪乡主武艺高强,但亲眼所见,其悍勇竟然远超男儿。 “喝啊” 即便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数量众多且气势汹汹,即便敌人各个武艺高强,李若格也毫无畏惧之心,勇往直前地冲入敌阵中央。 面对如此敌强我弱的局势,李若格反而更能激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强大力量。 只见他手中紧握的金瓜锤在人群中闪烁着耀眼而炽热的光芒,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劲风。 随着光芒逐渐消散,便有两个身影会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向后倒飞而出。 仅仅只是一个喘息之间,李若格便已经成功击杀了两名敌人,足见其实力之强。 此时此刻,那位剑客正斜倚在院门前,脸上满是苦涩无奈的笑容。 他的一条手臂已被李若格硬生生打断,原本还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和对方平分秋色,但事实却让人大跌眼镜——李若格不仅没有半分疲惫之态,反而越战越勇,攻击愈发凶猛凌厉。 再加上那对威力惊人的金瓜锤,每一式使出皆蕴含千钧之力,使人根本无法正面抵挡其锋芒。 像这般拥有惊人天赋的战斗天才,这位剑客可谓平生罕见! “叮叮当当” 武器接触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其中却处处都是杀机。 李若格也不免受了些小伤,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只见她在人群之中辗转腾挪,不时有敌人死于她的手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一个身负绝艺的煞星。 幸好这个煞星是自己人,否则的话…… 想到这里,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在击杀了十余人之后,李若格在人群之中喊道:“大叔,你来。” 颜修勃失笑,还以为这孩子真的悍不畏死,到头来还是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瞬间,颜修勃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即便是方孟和蒯正这些普通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具身体内所蕴含的浩瀚能量。 颜修勃手持长枪,缓步向前。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攀升一分。 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气墙, 正在与敌人交手的关盟察觉异样,猛然转头,当看见异样的来源是颜修勃时,心中无比震惊。 他没想到,颜修勃的实力竟然强到这个地步。 他自问,若是自己巅峰时期对上颜修勃,也绝对走不过三十招。 难怪颜修勃被所有名将称赞为战场上天生的王者。 敌人越强,就越能激发他的潜力。 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剑客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脸上此时已经不是苦笑了,而是惊慌,是恐惧,这种负面情绪驱使他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什么运,竟然一连遇见两个战斗天才,他觉得自己明日可以去买些字画,说不定能淘到些宝贝。 但那些黑衣人却没有因为颜修勃的强大而选择临阵脱逃。 第122章 结束 在颜修勃加入战团后,李若格趁机脱身。 这并非她不仗义,而是蒯正身边必须要有一位高手保护。 若是敌人狗急跳墙不讲武德,也能及时救援。 张副将:???? 显然,这种预防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对方有一百多位高手,即便颜修勃能拖住大半,但还是有不少人只能在外围游走,随后,他们眼珠子一转,向蒯正这边杀来。 面对这四五十人,方孟知道,仅凭李若格一人之力,并不能保证蒯正的安全,他随即将关盟喊了回来,而李若格在关盟回来时,便迎了上去。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三道防线,第一道是颜修勃,第二道是李若格,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便是关盟。 “蒯大人,这里有我在,你回屋去吧。” 关盟建议道。 不料蒯正却并未接受关盟的好意,他说道:“你们都当英雄好汉,让我一个人做缩头乌龟?想得美。” 方孟摇头,他明白,蒯正这是在维护大风的威严,若是他真的回屋了,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来,如此还不如坦然受之,即便是身死,也不负一世英名。 见久久无法拿下颜修勃和李若格二人,敌人好似接到了命令一般,攻势猛然间上升了一个档次,大有同归于尽的迹象。 关盟和张副将作为护卫在蒯正身边唯二的两名武将,压力陡然间上升。 因为有两位高手的牵制,能走到关盟面前的敌人只有十几人,关盟还好,他武艺高强,若是平时,只要给他时间,这十几人还不够他玩的,但对方的目的并非自己,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蒯正。 张副将对付一两个敌人还勉强能支撑的住,一旦敌人多了,他便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不到片刻时间,他身上便被鲜血染红。 说实话,方孟有些害怕,他很想从心的回到屋子里做一只鸵鸟,但作为男人的自尊,他做不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更何况,颜师昭还在这里呢,他说过要保护她,作为一个男人,那就不能食言,所以,方孟决不能后退一步。 对于方孟的镇定自若,蒯正对他的欣赏已经要溢出来了。 若是多几个这样智勇双全的少年郎,大风未来可期。 “啊!!” 一声惨叫自身边响起,方孟转头一看,只见张副将的右臂齐肩而断。 鲜血如泉水涌出。 眼看张副将失去了战斗力,也代表着这道防线被攻破。 两个敌人立即杀将而来。 两柄利剑同时刺向自己。 这一瞬间,方孟都能感受到自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 暗道今天算是交代在这里了,他还没跟颜师昭成婚呢。 麻蛋。 陆正年这狗东西,没事让老子参加这个狗屁文会,这下好了,人都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老爹得知自己死讯,会不会报复陆正年这个罪魁祸首。 就在方孟紧闭双眼准备坦然面对死亡时,突然间,“叮”地一声脆响传入耳际。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风拂面而过。方孟猛地睁开双眼,李若格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此刻的她浑身沾满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看起来倒是有些吓人。 “你……你怎么回来了?”劫后余生的方孟瞪大了眼睛,声音略微颤抖着问道。 李若格紧咬嘴唇,眼神坚定地注视着方孟,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我是你的护卫,岂能丢下你不管!你绝不能死!” 话音未落,李若格便再度如疾风般冲入了汹涌的敌阵之中。 她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串血花。 望着李若格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方孟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当初他将李若格带到方府的情景。 看来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然而,正当方孟沉浸在往昔岁月的思绪中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王八蛋,”方孟脸色铁青,愤愤不已道:“这群人怎么不等我们全死光再来呢?” 蒯正不解道:“不是说没有支援吗?难道又是敌人?” 这要是敌人,蒯正觉得自己直接引颈就戮算了,这一波一波的,搞人心态。 “放心吧,不是敌人,是星朝人。” “星朝?”蒯正更疑惑了:“我们与星朝的关系没这么好吧,他们竟然会出手相救。”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应当懂,若是今日我大风全军覆没,下一个便是星朝。” 蒯正震惊问:“这也是你的安排?” 方孟将张副将扶了起来,点头回道:“是的,我只是晓之以理,却不敢保证他们真的会前来驰援,看来星朝人就算不傻,也聪明的有限。” 没脑子,想让大风与敌人两败俱伤也要看情况,这可是在东卫,不是别的地方,就像方孟所说,若是大风所有人被灭,就凭星朝那孱弱的武力,根本不是这些人的一合之敌。 后方,随行的医者将张副将带走医治,不过看情况手臂是保不住了,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星朝人一入院,就看到了颜修勃独战四五十人的震撼场面。 还有李若格和关盟各自迎战二三十人的一幕。 星朝人面面相觑,大风何时出现了这么多猛人?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将部众分散开来,帮助大风将士优先击杀那些普通的敌人。 一名星朝官员来到蒯正面前,行礼道:“下官鲁之行,见过蒯大人。” 官阶上,蒯正高于鲁之行一大截,再加上大风比之星朝数倍的国力,蒯正倒是能坦然接受这一礼。 “多谢星朝诸位的援助,蒯某感激不尽,日后回到大风,定然将此事回禀皇上。” 鲁之行笑道:“这群贼人胆大包天,竟然在玉锦城内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简直是在找死。” “等过了今夜,”蒯正眼中尽是冷色:“我定会寻易家和明家讨个说法。” 要不是李若格眼疾手快,救了他一命,刚才他就被这些贼人杀了,性命受到如此威胁,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蒯正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主。 “这东卫竟然变得如此危险,”鲁之行叹道:“真不知道暗地里还藏着多少杀机。” 方孟心中嗤笑,这家伙现在开始担心了,早干嘛去了。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竟然还玩弄这些小手段,真是不知所谓。 蒯正拍拍鲁之行的肩膀:“日后星朝若是遇袭,我大风必定伸出援手,以报今日之恩。” 对于蒯正的承诺,方孟并未反驳,经过今日的厮杀,若易明两家还死守着规矩不放,那这文会也不用举办了,大家直接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少有本国军队护卫,没有性命之忧。 要是继续将自身安全交于东卫,那就难说了。 今晚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所谓东卫侍卫,在敌人袭击的时候,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鬼知道干嘛去了。 说不定就隐藏在这些侍卫之中也未可知。 “展昭,你率人帮助大风的诸位兄弟。” “遵命。” 听到这个名字,方孟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还好还好。 虽然名字相同,但此展昭的武器却是一把大刀。 但鲁之行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人的实力,起初观看时,并不觉得敌人有多厉害,但当短兵相接之后,对方传来的那种压力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也只有展昭能同时对上七八个敌人而不落下风。 在星朝‘高手’的加入之下,李若格和关盟顿时轻松起来。 又杀了十几个后,院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声。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敌人纷纷后退。 转眼间便消失在漆黑的深夜之中。 这场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金吾卫损失惨重,三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五十余人还站着。 经过清点,金吾卫战死一百三十多人,伤者逾一百多人,其中还有重伤人员,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因为医者只有三人,根本照看不过来,学生们自告奋勇,给医者打下手。 这一幕,让方孟看到了大风的团结。 金吾卫的将士是为了他们而牺牲,若是学生们还保持着自己文人的矜持,方孟恐怕对他们要失望。 在这些人中,他看到了金阳的身影。 这小子胆子小,但在关键时刻,他从不掉链子。 第123章 第一次 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鲁之行不由心生后怕,若是这些贼人的目标是他们星朝,以星朝这点实力,恐怕撑不了半个时辰。 “都是高手,放在军中,每一个人都有都尉之能,若是这百余人冲击我国,那结果……” 想起展昭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鲁之行为自己做出支援大风这个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如果当时选择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现在出手相助不仅是帮助大风,更是保护自身。 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大风众人被杀殆尽,他们又岂能独善其身。 经过这件事后,鲁之行突然间想通了一些问题。 由于贼人们仅仅是逃窜,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干净,鲁之行心里暗自掂量了一下当前局势后,毅然决然地决定哪怕今晚彻夜不眠不休,也要留在有邻苑待上一个晚上。 毕竟他实在害怕那些贼人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恐怕就真的麻烦大了。 面对鲁之行提出的请求,蒯正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 毕竟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战斗,无论是学生们还是士兵们,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已经疲惫至极。 而且蒯正也担心敌军可能会卷土重来杀个回马枪。 倘若此时星朝与大风能够携手合作,,那么双方的安全系数自然就能大大提高不少。 为了能获得大风的庇护,鲁之行连忙命令手下众人也赶紧上前协助帮忙。 蒯正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满地残骸和鲜血,心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地下达命令:\"迅速收整我方将士的遗体,至于这群可恶的敌人,将他们的尸首统统抛出庭院之外,让东方卫国之人亲眼目睹,这就是玉锦城,这就是天子脚下。” “东卫必须对此事负责,若是不能给一个令我大风满意的解释和赔偿,我绝不轻易罢休,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他的目光如炬,透露出一种坚决不退缩的气势。 此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身边的士兵们纷纷领命行动起来,收拾战场并按照指示处理敌我双方的尸体。整个场面显得庄严肃穆又带着几分悲愤氛围。 蒯正吩咐好之后,并未回房休息,刚刚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场厮杀,甚至他自己也差点身死,早已没了困意。 况且,他乃是这几百人的主心骨,后续的残局还需他亲自坐镇。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方孟需要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心情,他来到了颜师昭的房间。 此时的颜师昭那张嫩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见到方孟之后,她快步冲了上去,扑在了方孟的怀里。 “对不起。” 方孟不解其意,疑惑不解的问道:“对不起什么?” “我是个胆小鬼,没能帮你。” 原来如此,方孟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脊:“没事的,虽然你轻功无双,但毕竟是一介弱女子,见到这种惨烈的场景,没有吓得腿软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方孟推开她,盯着她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说道:“你的轻功这么厉害,怎么会没用。” “带我出去吧,我……我会克服自己。” 颜师昭说话时,语气非常坚定。 方孟不想为难她,便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还是不想让她接触杀戮,他自信等过些时间,自己就有能力保护她了。 颜师昭灿然一笑:“我不想以后你遇到危险,而我却只能当一个缩头乌龟,那样的话,我会很瞧不起自己的。” “哪有女孩子说自己是缩头乌龟的,”方孟只觉好笑,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咱们就出去。” “嗯。” 颜师昭走在方孟前面,她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 瞬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入她的口鼻。 颜师昭的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方孟心中一阵怜惜,她一个女子,从小在颜修勃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如何见过尸横遍野的惨景。 但是,别看颜师昭表面上柔弱,但她的内心却十分的坚定,既然下了决心,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不再避讳尸体,也不避讳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 方孟分明感受到她颤抖的身躯,以及她的恐惧。 “昭儿,你怎么出来了?” 颜修勃正在一旁休息,看到二人,便询问道。 方才一战,颜修勃居功至伟,死在他手上的敌人不下于一百之数,其中高手就占了三分之一。 学生们路过他身边时,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若非颜修勃,他们今日怕是难逃此劫。 说是他们的恩人也不为过。 至于幸存的将士,看向颜修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敬,他们的心思更纯粹,崇拜强者,仰慕强者。 那抹人群之中大杀四方,恣意张狂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在他们的心目中,颜修勃的地位与关盟已经平起平坐了。 “爹,我看看。” 颜师昭弱弱的说道。 颜修勃却满头的问号。 方孟解释了一番后,颜修勃这才恍然。 他没有阻止,女儿是什么性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既然如此,他能做的就是顺水推舟,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 “做什么呢?” 这时,李若格晃悠悠的走来,不停地从兜里拿出一些零食。 她那两把金瓜锤随意的丢在地面上。 无人敢动。 “若格姐姐,你怎么还能吃得下?”颜师昭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她看一眼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李若格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物,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同之处:“饿了,就要吃,怎么会吃不下。” 说着,她将一名贼人从石头上推下来,她自己则丝毫不顾忌的坐了上去。 颜师昭:“……” 她做不到李若格这么洒脱。 李若格也看出来颜师昭的不对了,她瞪大了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颜师昭:“你该不会是怕了死人吧?” “哈哈哈,死人有什么怕的,”见颜师昭点头,她踢了一脚贼人的尸体道:“他们都不能动,你看,动不了吧。” 方孟都服了,你是不怕,但是你不知道,这对于颜师昭来说杀伤力有多大,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了。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颜姑娘克服这种恐惧吗?” 他觉得李若格这种性格要是传给颜师昭一些,那就太好了。 “有啊,当年我就是亲自动手,将人杀了之后,对于死人我就不带怕的。”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行为疗法了解一下。 方孟觉得李若格的话有道理,他看向颜师昭:“你要不试一试?” “我……我可以吗?” 颜师昭惴惴不安道。 方孟道:“自然可以,这样,我找几具尸体给你先练练手?” “好。” 凡事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一上来就让她杀人,这跨度有点大,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伯父,借你的枪使使。” 方孟将颜修勃身边的长枪借来,交给了颜师昭。 李若格觉着有趣,从石头上面跳下来,走到颜师昭身边。 “师昭妹妹,你要刺向他的心口,这样才能以最轻松的方式杀死敌人,”她指着贼人尸体的心脏部位,对颜师昭道:“就是这里,你试试。” 颜师昭颤颤巍巍的拿起长枪,狠狠地刺了下去。 李若格拍手叫好:“对了,就是这里,我就说嘛,你武功那么厉害,不用来杀人就太可惜了。” 方孟本以为颜师昭会犹豫良久才会下手,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果断,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是有了第一次,颜师昭紧张的心情竟然得到了缓解,整个人都不再战战兢兢。 第124章 借花献佛 紧接着,颜师昭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一枪接着一枪,仿佛永不停歇一般。每一枪都精准无比地刺入尸体的胸膛,短短时间内便连续刺出了数十枪之多。 眨眼间,那原本完整的尸体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整个胸口宛如被无数蜜蜂蛰过一般,密密麻麻布满了窟窿,简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马蜂窝。 若不是方孟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颜师昭,恐怕这具尸体的半边身躯都会被她刺穿。 一旁的金阳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甚至差点当场尿湿了裤子。 他紧紧拉住方孟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道:“阿孟,颜姑娘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为何要对一具死人下手,还下手如此之重啊?” 面对金阳的询问,方孟只得将原因告知,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那些负责清理尸体的将士们,此刻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如此暴力凶残的女子,还是刚才那个柔弱的小绵羊吗? 经过大风和星朝将士的努力下,终于将贼人的尸首全部清除干净。 现场仅剩下那些壮烈牺牲的大风战士们的遗体静静地横陈于此。 放眼望去,整个地面被鲜血染红,那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仿佛能够穿透人们的灵魂,不断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 面对此情此景,众人皆沉默不语,心情沉重至极。 蒯正缓缓抬头,凝视着远方,眼神幽深而坚定,他轻声说道:\"关将军,待到天亮之后,筹备好上等棺木,无论如何,我们当初有多少人一同前来,就必须有多少人共同回去,绝不能抛下任何一名并肩作战的兄弟。\" 听到这话,关盟紧紧握住手中银光闪烁的长枪,神情刚毅果敢,他低沉有力地回应道:\"遵命!\" 这简短的两个字,饱含着无尽的决心与承诺。 “其他将士明日必须入城,我不希望今晚之事再发生一次!” 关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道:“可是东卫……” “狗屁东卫!”蒯正气得满脸通红,直接打断了关盟的话,并破口大骂起来,“就东卫那群废物能干些什么?被敌人如此轻易地渗透进来却毫无察觉,简直就是一群蠢猪,不,他们甚至连猪都不如,纯粹就是一群令人厌恶的臭虫、苍蝇罢了。” 听到蒯正这番毫不留情的痛斥,站在一旁的鲁之行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所在的星朝虽然整体实力比东卫稍强一些,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随意贬低对方的程度。 这种话恐怕只有大风、武宁以及北齐这样的强国才有资格说出口吧。 而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也是绝对不敢讲出这般言论的。 展昭也没有料到,蒯正竟然如此刚烈,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颜修勃和李若格时,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认同感:是啊,若非有这两位绝世高手在此坐镇,恐怕今日大风帮众将难逃一场血腥屠杀。 毕竟在生死攸关之际,蒯正就算言辞再怎么犀利刺耳,似乎也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若是东卫不肯……”蒯正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冷漠到极致地说道:“不肯?哼,那我们就只能强行闯入了,或者干脆直接打道回府,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 这句话已然说得毫无转圜余地,可以看出蒯正心意已定,态度异常坚决。 所谓的狗屁文会,或许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提升大风的威望,但若与众人的生死安危相比较,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是。”关盟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蒯正所说的正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用不了多长时间天就要亮了,我还是先去稍微歇息一会儿吧,等白天,我定要再会一会东卫那群蠢猪。”蒯正仍然余怒未消,在将现场交由关盟负责打理后,他便转身返回房间休息去了。 关盟将方孟喊来。 方孟一脸的不情愿,这场厮杀已经结束,还找自己干什么。 关盟将蒯正的决定给方孟说了一遍,问道:“蒯大人正在气头上,我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妥,我们毕竟还身处在东卫,最好还是不要与东卫交恶。” “放心吧,蒯大人心里有数,不过千万不要强闯城门,一旦强闯,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我们就算有理也变得没理。” 关盟点头:“我明白了。” “虽然不能强闯,但也不要给东卫人好脸色,尽量把今日的怒气发泄在他们头上,毕竟我们差些就全军覆没,若是好言相对,还以为我大风怕了他们。” “我一百多号兄弟战死,你不说我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关盟做事沉稳,方孟自然放心:“白天你派些人出去大肆宣扬今晚之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我才能从东卫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好。” 方孟转而看向一脸呆滞的鲁之行:“鲁大人,多谢今日伸出援手,大风感激不尽。” 鲁之行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方孟一眼:“公子客气了,蒯大人信中早已有言,你我唇亡齿寒,这是应该的。” 关盟也得知了方孟所安排的后手便是星朝,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股力量,没想到被方孟调动过来,他插嘴道:“给鲁大人写信的并非蒯大人,而是他,方孟,今日我们能做好防备,也是他推测出在东卫会有贼人对我大风不利。” 鲁之行大惊,他还纳闷呢,蒯正一位二品大员,信中的措辞竟然会如此恭敬,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原来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个少年。 “原来是方公子当面,方公子智慧无双,真是令人敬佩。” 方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敢当,小子称不上什么智慧无双啦,不过就是耍点小手段、小聪明而已,有些事情,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是难以预料得到的。要不然,星朝怎会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呢?这个时机把握得实在是妙到毫巅了,您说是不是啊,鲁大人?” 鲁之行脸色微微一红,显得有些尴尬地说道:“唉,只能怪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所以一时之间没能及时做好充分的准备,以至于耽误了些许宝贵的时间。” “嗯,可以理解。”方孟点点头,表示认同地点头说道:“毕竟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不太方便的时候嘛。但不管怎样,还是非常感谢星朝的各位朋友们能够及时赶来支援,若非你们伸出援手,恐怕我大风这次遭受的损失可就远远不止现在这些,好在最终并没有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没有让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得逞,对吧,鲁大人?” “对对对!”鲁之行连忙应和着,同时伸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一层细汗。尽管从外表看上去,他还算保持着相对镇定与平静,但其实内心早已波澜起伏、忐忑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年带给他的压力竟然比直面皇上时还要巨大许多。 真是见鬼了。 怎么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在这个少年面前就无所遁形了呢。 毕竟不是自己人,适当的敲打后,方孟便不再刺激鲁之行,他话锋一转:“等会我跟蒯大人提一嘴,今日星朝的损失也很大,让他带着鲁大人一同面见东卫皇帝陛下。” 鲁之行眼睛一亮,方孟此话,算是将好处让与一部分给星朝,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被自己遇见了,他欣喜莫名:“多谢方公子。” 关盟将方孟拉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为何要将到手的好处分给星朝?” 方孟却不急不缓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星朝是星朝,大风是大风,互不干涉,即便有星朝在,东卫赔偿我大风的一点都不会少。” “你小子是借花献佛?” “花自己的钱办自己的事,不算本事,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这才是本事。” 关盟不解:“星朝国力甚微,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能帮我们办什么事?” “运货。” “什么意思?” 方孟拍拍关盟那与自己头顶一样高的肩膀,神秘一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不仅要星朝承我们的情,他们得到的好处也是我们的。” 关盟被方孟的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他字里行间的意思。 直到方孟走远,他还是一头雾水。 第125章 卫皇易天行 天色刚放亮,有邻苑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 又过了许久,院门被敲响。 守在门口的颜修勃迅速拿起身旁的长枪。 在关盟的示意下,一名学生打开了院门。 门口,是一群官差。 不过颜修勃和关盟却并未放松警惕,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在金吾卫将士入城之前,他们绝不能有一丝的松懈。 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你是谁?报上名来。” 一名官员上前问话。 对方的态度有些倨傲。 “大风正三品金吾卫大将军,关盟。” 官员嚣张跋扈的气势顿时消失殆尽,陪笑道:“原来是风朝贵人,下官玉锦城法曹程嗣,见过关将军,不知门外如此之多的尸体,究竟发生了何事?” 关盟满脸怒容道:“你卫国果真轻慢我等,昨日遇袭至今还不知,好,既然如此,那本将军便告知于你,昨夜子时,一千多名贼子黑衣蒙面,擅自闯入有邻苑袭杀我大风尚书左仆射蒯正蒯大人,幸好我大风护卫军奋勇杀敌,但因寡不敌众,最终战死一百四十五人,伤者近一百人,击杀敌人八百五十五人,这笔账,我大风必须与卫国算清楚。” “什么?”程嗣瞬间被这个消息震的头晕眼花。 虽然他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因为门口尸体不多,大部分都被放置在院墙两侧,所以程嗣还以为这些都是小毛贼。 却没想到,这一晚的死伤,居然达到了上千人。 这群天杀的竟然敢动大风的人,活拧了? 文会为天下盛会,东卫上下都极为重视,以往在这个时期,都有军士巡视,即便是街上也没有人敢闹事。 但这一次不仅闹了,而且直接杀到了大本营,程嗣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连滚带爬的叫人将此事层层上报,直达天听。 半个时辰后,赵安业出现在关盟的面前,此时的他一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赵大人,”蒯正已经起来了,当他看到赵安业后,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斥责道:“昨日你信誓旦旦的说‘天子脚下,那些乱臣贼子绝对不敢乱来’,如今看来,却是一堆屁话,若非昨日我等坚持要求将三百护卫军调入院内,此时大风学子,还有我蒯正,都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赵大人,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大风护卫军都要调入城内,只有他们在,我们才能睡得安稳。” “蒯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卫国将士都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参与刺杀大人。” 见他还在狡辩,蒯正顿时被气笑了:“难道是我冤枉了卫国将士?” “不敢,但其中定然存在一些误会。” “不知赵大人有没有去看看那些尸体,其中无一人是卫国军中穿着,也无一人是守卫有邻苑的侍卫。” 赵安业神情一顿,正欲辩驳,但发现无论他如何巧言令色,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很明显,卫国侍卫与贼人沆瀣一气,将大风学生和官员置于危险的境地。 蒯正道呵斥道:“你还有何话说,我听着。” “我……” 赵安业语塞,但他还是说道:“此事还需调查,不能就此下定论,大风护卫军,绝不可入城。” 蒯正轻蔑一笑,对他说道:“那你们就先去调查,我们不奉陪了,若因文会而将我大风天之骄子的性命交于尔等手中,却是妄想,关将军,所有人收拾好行囊,回我大风。” “遵命。” 蒯正留下了一句话:“我大风将士不会白死,此事绝不可能因为我们的离开而结束,卫国……准备好棺木,迎接我大风的怒火吧。” 大风军事实力比不上武宁和北齐还有蛮戎,但对付一个区区卫国,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赵安业连忙小跑到蒯正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蒯大人稍安勿躁,兹事体大,我卫国还需仔细斟酌,毕竟两千护卫军入城,以往还未有这个先例,需要皇上定夺,下官这就禀明皇上,烦请稍等片刻。” 不过,蒯正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不必了,既然东卫未有这个先例,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让一让,我收拾好衣物,便可离开,绝不在卫国多留片刻。” 就在赵安业进退两难的时候,鲁之行也上来凑热闹:“昨夜之事,乃是我星国亲眼目睹,那贼人人多势众,我星国与大风联手,才堪堪将其击退,若是卫国依然坚持己见,星国必定紧随大风之后,立即回国。” 我草。 有你什么事。 赵安业对鲁之行掺和此事极为不满,但毕竟是外臣,即便他的官阶远在鲁之行之上,却也只能赔笑。 方孟都无语了,这鲁之行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承认,星朝确实是出了一点力。 但是联手? 说白了就是来撑场子的。 展昭在一旁,听到此话之后,也觉得脸上发烫。 蒯正绕过赵安业:“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不会拿我大风学子的性命与你们玩游戏,好自为之吧,哦对了,提醒赵大人一句,今日是我大风,明日他们的目标就有可能是武宁、齐国还有夏国,亦或是……卫国?” 此话是一棵压死骆驼的稻草,若是真如蒯正所言,那卫国就真的出名了。 不过这个出名,却是臭名。 赵安业慌乱之中,就要离开有邻苑面见皇上,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名威武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见到此人,赵安业连忙行礼:“皇上。” 此人便是东卫皇帝,易天行。 易天行长着一张国字脸,神情严肃,行走之间,虎虎生风。 他不怒自威,气势逼人,沉声道:“事情朕已知晓了,你退到一边。” 这时,蒯正接到通报,从房间走了出来。 “外臣蒯正(关盟),拜见皇上。” 易天行温煦一笑:“蒯大人和关将军二位皆是当世英才,贤名传遍天下,朕早已是如雷贯耳。” “皇上过誉了,外臣愧不敢当。” 易天行双目如电,对蒯正道:“今日之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能给二位一个答复,所以还请风国的诸位暂留几日,蒯大人意下如何?” 这可是东卫皇帝,蒯正就算是一肚子气,也不能对着他发,他只得无奈道:“皇上,并非外臣不愿,实在是我大风招惹到的敌人势大,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不要在东卫逗留,尽早回国,以免牵连到卫国。” 易天行道:“朕知你心中有气,这样,朕特许大风护卫军尽数入城,如此一来,大风的诸位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蒯正道:“多谢皇上,但我战死的大风将士人数众多,外臣还需将他们送至大风,怕是没有时间参加文会。” “此事勿忧,他们皆因我卫国疏于保护,这才殒命于此,于情于理,卫国都应负责他们的后事,”易天行继续说道:“为表歉意,皇室愿拿出白银十万两,以作补偿。” 他身后的那名老者接着说道:“明家愿将十本孤本献于风国。” 如此丰厚的补偿令蒯正心花怒放,他绝非贪财之徒,之所以会这般欣喜若狂,完全是因为那十本珍贵无比的孤本。 要知道,所谓孤本乃是尚未公诸于世的稀世珍宝级别的书籍,唯有明家内部才有幸得以传阅。 对于这位神秘老者的身份,蒯正心中早已了然,能够做出如此决策之人,整个明家仅有一人,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半圣——明子期。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明子期不亲自出面处理,恐怕难以平息。 更何况连易天行都亲身前来。 此番得以亲眼目睹自己敬仰已久的偶像,蒯正深感此生已无憾矣。 而前来帮忙的鲁之行同样收获颇丰,获得了整整五万两白银作为赔偿款项。 虽然没有像蒯正那样得到梦寐以求的孤本,但这笔突如其来的财富亦足以令其喜笑颜开。 星朝众人,则因抵达较迟,并无任何实质性损失。不过其中有一人稍显倒霉,由于撤退时稍有迟疑导致不慎扭伤脚踝。 只是走了个过场,一点损失都没有却得到了五万两白银,这笔买卖简直太值了。 这不免让他暗自感慨,好人有好报。 蒯正正欲答应,却见方孟向他疯狂摆手,他虽然不知方孟有什么想法,但以方孟的才智,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便对易天行道:“皇上,此事外臣几人还需商议一番,可否容外臣一个时辰的时间?” “好,”易天行和蔼道:“那朕便先行回宫了,若是蒯大人和关将军遇到什么事,可随时入宫寻朕,在我卫国境内,还没有朕做不到的事情。” 此话一出,现场诸人无不心知肚明,这是示好的同时,也在警告蒯正,希望他安分一点,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多谢皇上。” 易天行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赵安业对关盟道:“关将军,既然皇上允诺,那便将风国护卫军调入城内吧。” 在蒯正的示意下,关盟点头:“劳烦赵大人随行。” “应该的。” 第126章 算计东卫 虽然易天行说的话不多,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他想传达的信息其实非常简单,此事到此为止,该赔的他也赔了,该给的面子也给足了,如果蒯正还不依不饶,那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然而,很显然,易天行低估了方孟的野心,同时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与实力。 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这句话绝不仅仅是口头上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武宁已攻占东卫五座城池,但东卫仍沉浸于歌舞升平、不思进取的美梦中。 也许只有当武宁兵临玉锦城下时,他们才能从自我陶醉的幻景中幡然醒悟。 面对如此东卫,方孟毫无畏惧之意。 更何况还有另外一千七百名金吾卫即将入城,有此强军助力,他拿捏东卫简直手拿把攥。 他决心从东卫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此举并非出于私利,而是为了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金吾卫将士们。 方孟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深受现代教育影响的他,始终认为生命是无价的,什么银子什么孤本,看起来价值很高,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宝藏,但是在他的眼里,在一百多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刚才在蒯正即将答应时,方孟这才阻止。 随后,一大批人进入院内,他们手持清洗工具,开始清理血迹。 倒不是他们非要住在这里,而是这么多人转移,并不容易,况且忙碌了一晚,精神萎靡,最终蒯正决定还是不动为好。 不仅是院内,院外也开始如火如荼收拾蒙面人的尸体。 至于大风金吾卫将士的尸身,还需等其他金吾卫入城之后再由他们来装殓。 蒯正可不会将此事假手于东卫人去做。 二人来到蒯正的房间内。 “说吧,你小子想要做什么?” 方孟淡笑:“蒯大人果然心细如丝,我这点小心思在您眼里,还真是无所遁形。” “少捧我,”蒯正呵呵一笑:“你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心里到底憋着什么坏呢?” “蒯大人认为,十万两银子就能弥补东卫所犯下的过错吗?” “这不是还有十本孤本?这可是无价之宝。” 方孟嗤笑:“在你们眼中,孤本是无价之宝,但是在明家的眼中,却与普通的书籍并无二致,明家毕竟是圣人之后,传承了千年,是如今唯一延续至今而没有断层过的家族,这么多年的积累下,明家的私藏绝不在少数,所以,这十本孤本对于明家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也是明子期能如此大方的原因。” 蒯正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如此,那你究竟想怎么做?” 方孟:“我曾说过,武宁要对东卫下手。” “你当时是说过,而且时间就在这一两个月内,我们的探子也传回来消息,武宁大军确实是有大动作。” “若是武宁对东卫动手,东卫的所有经济也会全盘归于武宁,所以,为了避免武宁依靠东卫繁荣的经济强大自身,我决定,在东卫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十万两银子,也该够了。” 见方孟一脸阴笑,蒯正催促道:“赶紧说。” “首先,我们要在玉锦城购置一个大商铺。” “等等,”蒯正打断了方孟的话茬:“你要买商铺做什么?你不是说到时候武宁会吞并东卫吗?为什么还要花这个冤枉钱?” “正是因为武宁要吞并东卫,所以,我才要在玉锦城置下一个商铺。” 蒯正郁闷的想吐血,这小子越来越癫了,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要卖关子,耍老头玩呢。 “你要是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揍你。” 方孟解释道:“武宁虽然兵强马壮,但他们也有弱点,那就是补给线太长,因为地理原因,武宁与东卫接壤的地方非常狭小,一旦我大风插手,就很容易切断这条补给线,所以,武宁在完全消化东卫之前,是绝对不敢动我大风一根手指头。” “这倒是,那你准备用这个商铺来做什么?” 方孟胸有成竹道:“庞氏骗局。” “什么骗局?难道你要骗人?”蒯正惊讶道:“你小子未来前途无量,可不要行差踏错,葬送自己的前程。” 他是真的看好方孟。 蒯正与方若臻同朝多年,深知其智略过人,别看此前他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但是一旦涉及到国之大事,就连张拒,都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可以说,方若臻暗地里的身份,乃是皇上的军师。 他一直认为,方若臻才是文官之首,而非张拒。 对于方若臻的智谋,他从未怀疑过,称之为大风第一也不为过。 直到方孟的出现,他这才发现,或许这个第一,大概率要变成之一了。 这两父子,若是同朝为官,大风在面对诡谲的天下形势之时,将会从容很多。 也能从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这是一个宰辅之才。 他作为长辈,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误入歧途。 “放心吧我的蒯大人,”方孟没想到蒯正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急忙说道:“我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这是把柄的事吗?”蒯正无奈。 “无妨,我会安排好的,东卫和武宁到时候即便知道了我的目的,他们也得捏着鼻子给我认栽。” 所谓阳谋,就是你即便对这个谋划一清二楚,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 对于阴谋诡计,方孟不屑为之,一旦被识破,不仅丢了人品,还会连累大风,得不偿失。 “我也不问你,你心里有数便好,需要我做什么?” 方孟的聪慧他并不怀疑,别看自己与之没打多少次交道,但在皇上那里,却听过不少方孟的轶事。 在天下人面前扇了周家的脸,还让周家哑口无言。 就凭这一点,他就认为,方孟的脑子比自己好使。 他这个人的优点有很多,其中一项便是从善如流。 见方孟言辞凿凿,他便先信了三分。 “先不管做什么,”方孟道:“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获得的利益我也不多要,我与朝廷五五分账。” “据我所知,你可不缺钱,”蒯正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抓住了方孟话中的漏洞:“要是一些蝇头小利,你应该是看不上,看来这一次你有个大计划啊。” “你甭管,我能赚钱是我的本事,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你还是先说说看要我做什么,不然的话,我可不敢拿这么多钱给你。” “我要东卫赔偿的十万两银子还有易家允许我在东卫收购和贩卖酒水的承诺。” “你要做酒的生意?” 方孟笑道:“怎么,产自东卫的烈酒畅销整个天下,我想收购一些也不奇怪吧。” “那这跟你这个骗局有什么关系?” “这个以后再说,此事我来谋划,但是我保证,一定会将十万两银子悉数奉还,并且将所得的利润分出一半给我大风朝廷。” 蒯正狐疑的看着方孟,虽然十万两是一笔巨款,但若是真如方孟所说的那样,倒也算是为大风创收了,但他还有一个问题:“有多大的利润。” 方孟自信满满:“不下百万两,若是计划进行的顺利,将会更多。” 蒯正倒吸了一口气,百万两,对于大风朝廷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 况且听方孟的语气,百万两银子还不是上限。 也就是说,只要方孟成功,大风将会有五十万两白银的额外收入。 想到这里,蒯正也不淡定了,上一次东境遭遇十年一遇的洪涝,朝廷赈灾所需也不过三十万两银子。 他不是一个畏手畏脚的人,在面对这十倍以上收益的时候,他的魄力十足,当即拍板道:“好。” 随后他又对方孟道:“二八分。” 以蒯正的奸猾,方孟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八,他没好气道:“我说蒯大人,你一个月才几个钱,玩什么尽忠职守,四六,这是我的底线。” 蒯正骂道:“你有个屁底线,二八分,你一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话方孟就不爱听了,当即顶了过去:“这世间谁不爱钱?再说了,我得为我的未来着想,我总得娶妻生子吧,我儿子女儿得嫁娶吧,我孙子得嫁娶吧,我……” 蒯正一脸黑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然他往后的十八代都得出来:“废什么话,以后的钱还不够你赚的?非要跟我抢着仨瓜俩枣?” 方孟鄙视的瞅了他一眼:“蒯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可是百万两以上的生意……三七分,不能再少了,朝廷坐着分钱,什么都不用干,知足吧。” “说了二八,你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空手套白狼,你什么都不用出,而我还要担风险,你才应该知足。” 这家伙不好忽悠啊。 方孟有点头大,算了,二八就二八吧。 “好吧,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方孟的妥协令蒯正心花怒放,跟我斗,你小子还嫩点,随后便得意道:“说吧。” “必要时,我需要用到大风朝的名义,而你,必须要为我作保。” 蒯正忽然有点没底了,这小子好像玩的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你究竟想做什么?竟然连我大风的声誉都要算计进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看着就好。” “好吧,稍后我便去东卫皇宫面见卫皇。” 随后,方孟将他面见卫皇所需要说的做的交代了一遍。 蒯正听后,都快疯了,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第127章 徐家 蒯正这只牛马干活去了。 方孟眼看也没事情做,于是喊上颜修勃和李若格还有颜师昭三人出门。 当然,首先要询问一番肖济。 “肖大人,你可知徐少真此人?” 肖济此时依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心有余悸,但好在关键人物并没有损伤,卫皇也亲自前来安抚,他这才稍微平复了些激荡的心情。 “这位公子,不知你所说的徐少真,是否是那位工部郎中徐大人?” “工部郎中?”方孟并不确定,要知道,几年前他才是一县县令,虽然和川县是上县,但其官阶也不过正七品,而工部郎中,却是从五品上,若此人真是他要找的人,看来其身后,必定有不小的势力。 否则不会在这短短时间内,跃升如此之大。 “如今朝堂之上,我所知晓的徐少真,只有这一位。” “此人是否担任过和川县县令?” 肖济思虑了一番,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一名工部郎中,在玉锦城也算不得多大的官,他不了解也算正常。 不过总算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这世界上重名的人确实不少,但在玉锦城内,又是在朝为官,方孟认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徐少真。 “肖大人,不知这位徐大人家住哪里?” “我曾听别人说过,徐大人好似住在繁花巷。” “多谢。” 四人直接离开了有邻苑,乘坐上马车,其他的就交给颜修勃吧。 虽说蒯正有吩咐,不能离开有邻苑,但方孟显然不在此列。 身边两位绝世高手守卫,任谁也近不了身。 “我睡会。” 昨晚一战,李若格的消耗很大,有些慵懒的她本不想出门,不过拗不过颜师昭的邀请,这才跟着来了。 谁让整个有邻苑中,除了几名随行的医者之外,只有她们二人是女子。 有她作伴,颜师昭这才不会感觉孤单。 毕竟,有些事情异性之间还是不好提及的。 见李若格独自占据了一边的位置,颜师昭不得不坐在方孟身边。 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方孟陶醉不已。 好在二人相识这么久,早已熟稔,颜师昭这才没有害羞。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颜师昭落落大方回答道:“好多了,下次遇见这种事情,我不会再失态了。” “你的接受能力挺强的,至少比我强,当初我跟随若格去看她比武,结果发生了厮杀,当场死了数十人,当时我就忍不住吐了。” 颜师昭嫣然一笑,自豪道:“我没有吐。” 方孟竖起大拇指:“所以我才说你比我强啊。”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开导我啊。” 方孟看着她那张完美的侧颜,心中好似被幸福填满。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他忽然问道。 颜师昭迷茫:“是什么日子?” “是你的生辰。” “啊?” 颜师昭大吃一惊,她诧异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连我自己都忘了呢。” “夏王告诉我的。” “原来是大哥,不过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过过生辰。” 方孟一心想要取得她的欢心,这么重大的日子,他怎么能就这样平平无奇的度过,但是为了晚上给她惊喜,现在还是不透露:“好吧。” “武宁人到了。” 车外,颜修勃沉声道。 方孟掀开窗帘,只见武宁的队伍缓缓驶来。 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方孟不禁笑了:“这武宁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自身的武力,看东卫百姓畏惧的表情,显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伯父,您见多识广,是否知道那为首之人是谁?” “我已经多年未曾离开文宁县,此人我并不认识,不过我猜测,应当是驻守阳州的屈高阳。” 随后,周围东卫百姓的议论声也证实了颜修勃的猜测。 屈高阳! 此人的身份比当初的江隆棠还要高,江隆棠只是军中偏将,撑死四品,而屈高阳乃是武宁的镇东将军,从二品,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是做什么?”方孟疑惑道:“又是一个二品,这次文会的规格这么高吗?” 他本以为蒯正已经是此次除东卫之外各国中官职最高之人,没想到屈高阳这位声威赫赫的名将此次竟然也亲自前来,这种事情在历届文会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忽然,方孟心中一动,屈高阳此次入卫,是否与武宁即将发动对东卫的侵略而做准备?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屈高阳从戎数十年,深谙知己知彼的重要性,此次天赐良机,作为一名名将,又岂能放过。 以地理位置而言,阳州有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 当初武宁侵占东卫的五州之地,其中就有阳州。 而当时领军的,便是屈高阳。 以此推断,日后武宁进攻东卫,屈高阳有很大的可能性成为主将。 避让时,一向面无表情的屈高阳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神情微变,一双锐利的眼睛越过人群,直射过来。 “好强大的气势。” 方孟身躯一震,一股无形的气场扑面而来。 他的视线在颜修勃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重新恢复了此前的神情。 颜修勃表情淡然,对于屈高阳的气势,他选择了无视。 一处豪门大院门口。 “这位公子,我家四少爷还未散值,若是几位有事,可让我代为转达。” 寻到了徐家,却被管家告知,徐少真还在当值。 “那贵府是否有一位名为郑玉的人?” 管家神色微不可察的一变,随后说道:“我从未听说过这名女子。” “叨扰了。” 离开了徐府,颜师昭问道:“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找错,”方孟一把将李若格拉了起来,让她坐在颜师昭身边,自己则是占据这个风水宝地,舒适的躺了下来,他也有点困好不好。 颜师昭扶着昏昏欲睡的李若格,以免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 方孟笑道:“方才我可没有提及郑玉是男是女,你想想,那位管家是如何说的。” “他说……呀,原来是这样,”颜师昭恍然大悟。 “所以啊,我们不仅找对了,而且我敢肯定,其中定然有蹊跷。” 颜师昭不明所以:“他只是否认了而已,你怎么知道还有蹊跷?” “他否认,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仔细想想,郑玉是什么身份?她就是一个和川县普通的女子,最多是长得清秀些,但这样的女子,在玉锦城随处可见,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意思是说,郑玉可能发生了意外?” 方孟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道:“不是可能,是一定,这徐府在咱们问路的时候,也大概知晓一二,徐家乃是官宦之家,入朝为官的就多达九人,其中徐老爷位居国子祭酒,是东卫顶尖的那批人,在东卫文坛的地位尊崇,这样的家族,最怕的就是家中出现丑闻,从而对徐家产生负面影响。” 在方孟的引导下,颜师昭也渐渐品出味来:“所以要压住,不让人知晓。” “没错,”方孟点头道:“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这是东卫内部的事情,我们的任务完成,至于那店家,只能给他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他又不是没脑子,插足他国的内政是大忌,自己还没那么蠢。 第128章 蛋糕 之后,方孟去了一趟木行,定制了一些工具,又在街上买了些东西,便选择回去。 中午,他们回到了有邻苑。 “你买这么多鸡蛋做还有面粉做什么?” 一路上,颜师昭一直在询问。 方孟却三缄其口,并未解释。 有邻苑不仅设有厨房,其内各种炊具也一应俱全,但唯独缺少烹饪所需的食材。 整整一个下午,方孟独自一人紧锁厨房大门,哪怕是颜师昭前来探访,也被毫不留情地挡在门外。 夜幕逐渐降临,方孟才满脸尘土、神情疲惫地缓缓走出厨房。 经过一下午多次失败尝试之后,他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此时此刻,蒯正正在院子里悠然自得地散步,忽然瞥见方孟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远处正在负责布防的关盟以及颜修勃听到声音,亦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方孟神色慌张,连连摆手解释道:“真没什么……真没什么……” 然而,蒯正显然相信他的鬼话,都这副刚从地底出来的模样了,还没什么,于是他执意要一看究竟:“让我进去瞧瞧。” 话音未落,只见方孟迅速转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果断地将厨房门锁紧。眼见方孟做出如此奇怪且异常的行为举止,蒯正等三人瞬间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 “一扇门而已,我一掌便能将其打开。” 关盟来到厨房门前。 “别,”方孟拦在门口,陪笑道:“几位稍等一会可以吗?” 他心中郁闷至极,这可是给颜师昭的惊喜,你们这群老大叔凑什么热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三人相视一眼,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他们看在眼里,方孟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但具体在做些什么事情,却无人知晓。 不过当大家联想到方孟在烹饪领域拥有众多独特奇妙的创意时,心中多少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估计又是在制作某种美食。 而且看方孟那副如临大敌般紧张兮兮的模样,可以想见这道美食必定尚未问世。 一想到这儿,蒯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曾去方府作客的那个日子,当时品尝过的佳肴至今仍令他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自那以后,蒯正还曾多次带着全家人前往秦家食肆用餐,尽管那里的菜品同样味美无比,但不知怎地,总觉得跟之前在方府尝到的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是不是好吃的?” 蒯正问道。 “不管是不是,蒯大人,稍安勿躁。” 方孟心中暗叹,这家伙的脑子,还真挺好使的。 “那今日我们有口福了。” 摆脱三个烦人精,方孟走到颜师昭和李若格的房门前。 “进来。” 里面传来颜师昭的声音。 方孟轻轻地推开门,踏入房间内,就看到颜师昭在教导李若格女红。 李若格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像是折磨一般。 从她那扭曲的表情中,方孟清晰地读出了“我想死”这三个大字。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景,方孟只是一笑而过。 让李若格学习女工的重任,原本是由苏静舟负责,但现在却转交到了颜师昭手中。 就在临行的前一天,苏静舟特意嘱咐颜师昭,只要一有时间,就要督促李若格学习女工。 颜师昭对于女工颇有心得,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此时此刻,李若格发誓,她生平第一次发现方孟竟是如此讨人喜欢。 简直是解救自己出苦海的大救星。 “走,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方孟不由分说,拉着颜师昭就要出门。 颜师昭并未挣扎。 李若格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扔,蹑手蹑脚的跟在二人身后。 “你要带我去哪?” “厨房。” “厨房?”颜师昭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呢,没想到却是厨房。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失望。 三位烦人精依然没有离开,静等着方孟。 当他们见到颜师昭之后,刹那间便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但此时方孟的心中只有颜师昭一人,哪里还有他们。 打开门锁。 方孟走到一个蒸笼旁。 “今日是你的生辰,这里面是我特地为你而做的生日蛋糕,虽然只是简易版,但也代表着我的一番心意。” 方孟的话虽然平淡,但颜师昭的内心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她眼角泛红,将方孟头发上的灰尘拍掉,柔声道:“你整个下午都在厨房忙活,为的就是我的生辰?” “是啊,因为我曾经在古书之中看见过,蛋糕有很好的寓意,若是能在生辰当天吃到蛋糕,然后许愿,上苍会感知到,并且实现你的愿望。” 蒯正小声问道:“有这个说法吗?” 关盟和颜修勃不约而同的摇头:“没听过。” 不过他们并没有揭穿方孟,因为这个说法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意思,虽然听起来很扯淡。 “阿孟,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个声音直接打破了现场美好的氛围。 瞧见方孟仿佛要杀人的目光,金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话,他弱弱的退到了蒯正身后。 方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不是在温习功课吗? 辛苦营造出来的氛围被金阳破坏,方孟觉得,自己这些天要做点什么,让这小子吃吃苦头。 “等一会你要多吃些,今日你最大。” 颜师昭的笑容很灿烂,她原本就美丽动人,此时笑起来,更显绝世倾城,方孟都看呆了。 “好。” 方孟正要揭开蒸笼盖,却不想一只小手早已迫不及待。 当蒸笼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不同于众人以往闻过的任何香味弥漫开来。 “挺好闻的,”李若格耸了耸鼻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烟雾之中的物品。 方孟一脸的生无可恋,先是金阳,然后是李若格,他有些心累,感觉这俩是老天派来惩罚自己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就在李若格即将用手指戳向蛋糕的时候,方孟终于出手,将她给拉开。 李若格没有得逞,脸上满是不快,她撅着嘴站在方孟身后,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方孟没有让他们等待很久,他将蒸笼从锅中端了出来,只见一个硕大的盘子上面,放置着一个黄褐色的圆形物体。 “这就是蛋糕?” “正是。” 并非是那种奶油蛋糕,而是简简单单的家庭版蛋糕。 方孟其实并不会做,只是在亲戚家见过几次,所以今日这才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蒯正仔细打量了一番,评价道:“看品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但是他说出此话时,却是看向方孟,其中之深意,不言而喻。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方孟暗自腹诽。 他拿起两根蜡烛,放在桌面上:“你在心中许愿,然后吹熄蜡烛,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颜师昭甜美一笑,差点又把方孟的魂给勾走了。 所有人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许了一个什么愿望,但是见她笑靥如花的将蜡烛吹灭,想来一定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了。 “啪” 方孟将李若格那只邪恶的小手拍开:“急什么?马上就到吃蛋糕的环节了。” 李若格歪着脑袋瞥向屋外。 方孟没理她,拿出菜刀,交给颜师昭,在他的指点下,颜师昭将简易蛋糕分为了八份。 “我们七个人,你是不是分错了?” 蒯正疑惑的问道。 “没分错,”方孟总觉得今天的蒯正有点智商不在线:“多余的一份,是颜姑娘的,她可是今日的寿星。” 这倒是。 所有人都理解。 寿星最大,他们都是蹭吃蹭喝的。 方孟见他们的表情,便知在想什么,他心中却道:一份蛋糕这么大,你们又是刚吃饭,能吃下一份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指望第二份,做梦。 但是……方孟显然遗漏了一人。 众人各自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慢慢品尝。 “唔……” “嗯……” “哇……” “啧……” 第129章 靠近 其实,于方孟来说,家庭版的蛋糕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毕竟条件有限,但别忘了,这里可是封建时代,奶油这种东西,他也不会做,也没地方买,不然的话,他不介意做一个奶油蛋糕,那样才算完满。 当然,其他并不知道这一点,简单的蛋糕味道就足以令他们满足了。 众人中,蒯正作为文人,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行为举止都受到许多的约束,细嚼慢咽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所以,众人中以他吃的最为斯文。 其次是颜师昭,她时刻注意自己作为一名女子的温婉形象,哪怕她也被蛋糕的味道征服,却在这个时候,还是秉持着女子最基本的礼仪。 剩下的…… 不说也罢。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狼吞虎咽。 形象? 早已经抛在九霄云外了。 方孟只是尝了两口,回味了曾经熟悉的味道之后,便没有再吃。 不出他的所料,蒯正和金阳二人吃了一半之后,便已吃不下去,他们愁眉苦脸的看着剩下一半的蛋糕,不知该怎么处理。 关盟和颜修勃因为身体和学武的原因,平日里饭量比普通人要大,吃下一块并没有什么压力,前者甚至还对蒯正手中剩余的蛋糕虎视眈眈。 这让蒯正警觉起来,连忙将蛋糕藏在身后。 金阳有样学样,反正就是不想让关盟觊觎自己的蛋糕。 他们的行为让关盟痛心不已。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颜修勃倒是简单粗暴,盯着被方孟吃了几口的那份。 但关盟和颜修勃显然没有李若格的脸皮厚,在他们还在等方孟主动开口的时候,意犹未尽的李若格一把将属于方孟的那份给拿了起来。 二人尽皆叹息。 深感自己的脸皮还得练。 颜师昭的胃口也不大,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吃不下了,她皱着一张小脸发愁:“这蛋糕能留到明天吃吗?” 这个世界又没有冰箱,怎么能过夜,方孟摇头:“不行,明日就不能吃了,必须扔掉,否则的话对身体不好。” 听闻此话,蒯正也不想便宜关盟,他拿着蛋糕离开了厨房,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办法。 至于金阳,则是又开始吃了。 “爹,关将军,”颜师昭将最后没有动过的那份推到二人面前:“这份我吃不下,你们分了吧。” 颜修勃眉开眼笑,还是自己闺女好,方孟这小兔崽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用刀在蛋糕的中段切开,自己拿了外面弧形的那一块,而关盟看着丁点大的三角形,忍不住对颜修勃道:“这有点不对吧。” 颜修勃鼓着腮帮子道:“没什么不对,你也看到了,我是从中间切开的,咱们一人一半,童叟无欺。” 关盟被他这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但是一想到今日是颜师昭的生辰,最终还是选择迁就他。 女儿孝顺父亲,天经地义。 他这算是附带的,还有什么不满足。 “师昭妹妹,你这吃不完吧。” 李若格这时也吃完了,嘴里面的蛋糕还没咽下去呢就小跑到颜师昭身边,一脸讨好道:“方孟都说了,不能留到明天,你看……” 颜师昭:“等我切一下,我刚吃过的那边……” 还未等她说完,李若格便上手:“都给我,我不嫌弃。” 方孟早有预料,这孩子连自己吃过的都舍不得扔,还能嫌弃颜师昭? 看到空置的大盘子,方孟心中不免升起些成就感。 “喝口水吧,看你噎的,”方孟见金阳这货撑得嘴歪眼斜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金阳连续灌了三大口水,这才缓解了一些。 “你说你急什么?以后回大风有你吃的。” 方孟的话像是一把剑,深深的刺入了金阳的内心。 “那你不早说?”金阳欲哭无泪,他还以为这蛋糕制作起来很困难,方孟以后不会再做了,他就想着这一次吃个饱。 “什么不早说?”方孟被他的话说的莫名其妙。 “没什么,”金阳总不能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他这时才想起,只要是出自方孟手中的美食,好像从未敝帚自珍过。 李若格向来对甜食情有独钟,当她听闻方孟所言后,不禁心花怒放。 从今往后,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令人厌恶至极的蜜饯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见到蜜饯便感到一阵恶心,毕竟已经吃得太多了。然而,由于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替代品,她也无可奈何。 李若格兴致勃勃地询问方孟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做出一些甜食出来?” 方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自然是有的,不过此刻的我并不想动手去做,而且也抽不出空闲来。” 眼看着文学盛会即将来临,尽管他胸有成竹且志在必得,并没有将此事太当回事儿,但仍需花费一定的时间准备参与比赛之事,哪来多余的功夫呢? 可李若格怎会轻易放过他呢?还在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她也逐渐变得聪慧起来,深知方孟最难抗拒的人究竟是谁。 她采取了迂回战术,缠着颜师昭,颜师昭哪里是她的对手,虽然答应了她,但也提出了要求:“你日后学习女红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惫懒,否则的话,我就让方公子不给你做好吃的。” 李若格满口答应,她此时脑子里只有甜食,至于其他女红什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呗。 她擅长的不多,自信耍赖却不虚任何人。 李若格的阴谋得逞了,颜师昭一开口,方孟便答应了。 “你明日买些山楂和饴糖回来。” 虽然并不清楚方孟究竟想要去做些什么,但李若格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果断地答应下来。 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也纷纷开始忙碌各自手头上的事情。 就在颜师昭准备转身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对方孟轻声说道:“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方孟微笑着回应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从今往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绝不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颜师昭的声音变得如同蚊子般细微,轻轻应了一句:“嗯。”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方孟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虽然隔着房门,他好像也能体会到颜师昭此时轻快的心情。 “蒯大人说,你回来后,去他那里一趟。” 心情愉悦的方孟回到屋子,颜修勃就说道。 方孟转身朝着蒯正的房间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发现房门半掩着,从屋里传出蒯正和关盟交谈的声音。方孟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看到方孟到来,蒯正停止了与关盟的谈话,然后把今天拜见卫皇时所谈论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蒯正与卫皇谈了很长时间,他不仅如实地转达了方孟提出的所有要求,还含蓄地暗示了武宁可能会对东卫发动攻击这件事。 然而,易天行似乎对方孟的要求更感兴趣,而对武宁军队的调动则完全不在意。 毕竟,天下已经承平几十年,没有人敢轻易动武挑起战争。 而且即使武宁真的有侵犯其他国家的念头,他们的目标也不一定是东卫。 易天行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连蒯正都感到难以回应。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方孟会坚信武宁的目标就是东卫了。 连一个做皇帝的都是这样想,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 “不管他们,东卫的结果已成定局,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的计划就是攫取东卫的财富,这样才能避免武宁利用东卫繁荣的经济趁机发展壮大起来,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延缓他们侵吞天下的速度,至少也能拖延武宁日益膨胀起来的野心。” 第130章 酿酒 “我拿出作为赔偿的十万两银子当作筹码,卫皇这才勉强点头应下了咱们之间的合作事宜。” 对于蒯正所言,方孟表现得十分淡定,并无半分惊讶之色:“要论起做买卖来,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比得过东卫人,哪怕是跟他们相隔万里之遥的星朝,彼此间都有着频繁的商业贸易往来,以东卫人的脾性,倘若不是因为我大风和兴远河拦住了东卫通往蛮戎的去路,只怕他们早就跟蛮戎那帮家伙做起生意来了。” 而在东卫国内,规模最大的商家家族,自当非易家莫属。 易天行身为易家现任当家作主之人,更是东卫皇帝,可谓是天生便拥有着不俗的经商天赋。 此番大风开出的种种条件及要求,对其而言无疑乃是稳赚不赔的绝佳买卖,他若不肯应允反倒令人觉得不正常了。 “那么依你看,究竟何时方能着手酿制你口中所述的那种烈性美酒呢?卫皇可是说了,非得亲眼见到此酒真容之后,方才会彻底首肯咱们之间的合作,”蒯正问道。 “嗯……再等两日吧,目前所需设备尚未制备齐全呢,总归还得耗费些时日。”方孟轻轻皱起眉头回应道。 尽管他事先已支付给木行颇为丰厚的订金,并且亦曾特意提点过对方一些关键要点,但毕竟这次酿酒工艺有所创新,属于初次尝试,确实急不来。 “好,反正我们还需在东卫好几日。” “不过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你派人放出话去,就说大风掌握了一种独步天下的酿酒技术,而这个技术,我们只与皇家合作。” 蒯正眼前一亮:“你这是抛砖引玉?” “我们在东卫没有任何的宣传渠道,只有通过易家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于东卫百姓来讲,皇家的信誉不容置喙,有易家为我们背书,虽然最终会损失一些利益,但是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这是唯一的办法。” “算计易家,你小子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难怪皇上要将你送入大理寺监牢改过自新,没想到到了东卫,你还是死性不改。” 方孟无言:“那件事能怪我吗?我还不是为了大风铲除蛀虫,这才出此下策。” 蒯正哂笑:“是不是为了大风你自己清楚,我也懒得挑破。” “对了,武宁人抵达了玉锦城。” 关盟道:“不仅是武宁,夏朝也到了,如今六国,只有北齐一家还未曾出现。” “关将军应当知道,此次武宁竟然出动了屈高阳。” “嗯,”关盟沉声道:“屈高阳的出现显然是极为突兀的。” “并不突兀,”于是,方孟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二人。 蒯正沉思片刻后开口:“你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屈高阳亲至,更能佐证你当初的猜测,武宁对东卫看来是势在必得。” “随着屈高阳的出现,我敢肯定,东卫距离灭国不远了。” 这一次,蒯正没有再对方孟的推测有任何的轻视。 有方孟在一旁为他释疑,随着局势越发的深入,他也能够大概得看清楚当今的大势脉络。 蒯正问道:“那你觉得,武宁会在何时对东卫动手?” 方孟考虑了一会之后,说道:“我认为,就在文会结束后的一个月内。” 关盟不解:“为什么?” “现在天气逐渐寒冷,如果武宁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只有等待明年,这对于武宁来说,极为不利,多等一天,那么武宁的压力就越大。” 蒯正问道:“武宁有什么压力?” “大旱。” 蒯正一震,他竟然将此事都给忘了。 今年,武宁境内遭遇了罕见的严重干旱。 如果这场旱灾只是短暂地持续几天或几周,或许对武宁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旱灾竟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要知道,这个月份恰好是农作物收获的季节。 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等因素限制,武宁本来可用于耕种的土地就相对较少。 如今再加上这场覆盖了境内将近一半区域、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灾,使得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幅减少了三分之一。 虽然看似仅仅减少了三分之一,但实际上这个数字相当惊人。 旱灾发生后,武宁不得不紧急从临近的大风地区购入数十万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这一次采购行动几乎清空了大风所有的陈年存粮,而且武宁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尽管如此,这些粮食仍然只是杯水车薪,难以满足需求,毕竟离下一次秋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以想象,在此前的武宁朝堂上,官员们一定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应对当前困境,熬过这段艰难时期。 距离腊月只剩下短短一月有余。 隆冬将至,严寒料峭,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显然不适宜展开军事行动。 特别是武宁地区,其物资供应链绵长而脆弱,如果选择在那时开战无异于自找麻烦、徒增困难。 然而反过来看,趁着眼下尚未酷寒之际,恰恰是武宁出兵征战的绝佳契机。 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主动出击,那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凛冽寒冬,武宁必将陷入举步维艰之境。 \"时间紧迫啊!因此咱们必须加速推进计划才行。\" \"是啊,\"蒯正深以为然道:\"我马上用信鸽把你的推测送至明京城,好让皇上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另外,我们目前着重敛财的计划,至于文会那边的事务,就交由曹大人负责即可,您还是亲自来处理这边更为重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 …… 次日正午时分,方孟从木行回来。 他的手上还搬着一些形状怪异的木制品。 回到有邻苑后的方孟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径直走进了厨房,并顺手将大门紧紧关闭。 为了防止有人贸然闯入,关盟主动请缨站在门口当起了守门员,不允许任何人前来干扰方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数坛美酒被搬进了厨房里,关盟内心的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 他实在是好奇,方孟到底在里面捣鼓些什么名堂,尤其是当那股诱人的酒香不断钻入鼻中时,更是让他心痒难耐,暗自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该多嘴毛遂自荐来守门,这下可好,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毕竟对于一个好酒之人来说,这样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经过整整两个时辰漫长而又折磨人的等待后,厨房紧闭的大门总算是缓缓打开了。 关盟迫不及待地朝门内望去,却见到颜修勃满脸通红,身体也有些站立不稳,仿佛已经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只见颜修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碗,碗中盛着半碗清澈见底的液体,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关盟面前,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好酒,快......快尝尝......\" 这是......酒?关盟狐疑地接过碗,放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但让他感到无比惊奇的是,这酒居然清澈透明得如同清水一般,完全不见半点浑浊。 见颜修勃已经将厨房门关上,关盟试探的小小抿了一口。 “嘶” 烈酒入喉,好似吞下了一团火,又好像是谁在用刀子捅自己的喉咙一样。 这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令关盟这个嗜酒的汉子痴迷不已。 “好酒,”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他直接灌了一大口。 没一会,一碗酒就被他全部喝光,自诩千杯不醉的他,此时面色酡红,笔直的身姿在风中摇曳,原本锐利的眼神逐渐迷离,俨然是醉了。 当蒯正回来时,就看到关盟一身酒气的靠坐在的墙边,不省人事了。 蒯正进入厨房,就看见方孟二人同样趴在桌面上,半死不活。 “怎么了这是?” 要不是屋内酒气熏天,他还以为三人都被人下毒了呢。 方孟还有些意识,他无力的指着墙角三个酒坛道:“那……那就是我制作出来的成品,你拿去……给……卫皇。” 他与颜修勃不一样,颜修勃是试了不少酒,这才醉倒在地,他就菜鸡多了,完全是被酒气给熏的。 蒯正将窗户和门打开,然后喊来了金阳,二人将方孟和颜修勃扶到了屋内。 随后,他就拿上酒坛,前往皇宫。 第131章 安排 方孟这一醉,便是一整晚。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头痛。 以前他跟朋友喝酒之后,第二天都会头痛欲裂。 看来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体,体质也不同了。 搞完个人卫生,走出房门。 第一眼便看到姜文轩与好几人衣着得体的要出门。 其中就有舒羽。 这就有些奇怪了,蒯正已经吩咐过,非必要不得外出,这些家伙是要顶风作案? “姜兄,你们这是?” 方孟喊住了姜文轩。 姜文轩见是方孟,顿时回答道:“今日与东卫的好友约好了叙叙旧。” “东卫的好友?” 见方孟一脸疑惑,姜文轩解释道:“我在明学理堂学习数年,所以在东卫有些朋友。” 原来是这样。 所谓明学理堂,便是明家开办的一个私塾。 但此私塾非彼私塾。 普通的私塾只不过是乡村学校,而明学理堂,则是那种世界最顶尖的学校。 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个私塾所教授的,乃是明学。 明学,顾名思义,便是明家的学问。 明学理堂的夫子都是明家之人,每一位都是大儒。 每年更有明子期亲自教导一次的机会。 师资力量冠绝天下。 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入这个学堂。 但很可惜,明学理堂并非是你有钱,或者有权有势就能进入其中。 在这两者具备其一的同时,还必须有过人的天资。 这才是明学理堂收人的标准。 姜文轩出生于姜家,自然是不缺钱的,而他自身,又是天赋极高,能被明学理堂录取乃是理所应当。 由此推断,他口中所谓的朋友,也绝非泛泛之辈。 “让关将军安排一队将士随行,不可大意。” “嗯,多谢方兄提醒。” 姜文轩也怕啊,那一场血腥厮杀还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若非三位高手实力强悍,力战不退,他们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其实,他最想邀请的是方孟。 一来,他对方孟闻名已久,早就想与之探讨一番,不局限于学问,还有苏静舟…… 二来,武仪乡主和那位武艺高强的大叔都是方孟的随行,这两位高手已经成为了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不对二人心存敬佩。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出其高绝的身手,比之关盟还要强上一筹,若是有这二人保护,他就更放心了。 但后来想到,方孟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便没有提及。 东卫的办事效率也让方孟开了眼界,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易明两家竟然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出,也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行动。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调查。 好像刺杀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害的大风众人一直提心吊胆。 方孟只是提醒了一句,并未过于关切。 大家虽然同为大风人,但本身交集就少,最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若是说的多了,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点到为止即可。 而且此时正值白天,方孟也不认为那股隐藏中的势力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姜文轩几人动手。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学生,即便姜文轩是明京城首富之子,但说白了,还是一介白身,地位根本无法与蒯正相提并论,说不好听的,即便是杀了他们,也毫无用处。 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明家和易家的疯狂反扑。 明家绝不会容许文会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敌人为何会隐藏在暗中,无非就是实力不足。 干些暗杀刺探的勾当倒是没问题,真要真刀真枪的对上明家和易家,那纯属就是在找死。 关盟有些不悦,方孟出门有颜修勃和李若格跟随,天下间大可去得,但是你姜文轩又没有绝世高手相护,却还要出门,这不是添乱嘛。 虽然心里颇有微词,但他知道,无论是姜文轩还是舒羽等人,都是此次文会的主力,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不然到时候回大风,国子监和牛子儒等人,肯定会参自己几本。 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而得罪那群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 况且如今所有金吾卫都入驻了有邻苑,派出一个小队也丝毫不影响守卫力量。 …… 蒯正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上午就租下了一个大商铺,就在人流量非常大华光大街,地段极佳。 其实,方孟的意思只要面积大便可,至于地理位置好不好却是其次。 他又不是真的要开档做生意。 不过蒯正却认为,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的话,被人看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方孟觉得有理。 但是巧的是,这个商铺是易家所有,据蒯正所言,易家为了讨好大风,将这个铺子免费租给了他们,也就是说,这么大个铺面,没有花费一文钱便租了下来,而且租期是五年。 蒯正和方孟不在乎五年不五年的,就算是三个月,也用不着,但易家如此诚心,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上午时,方孟又去了一趟木行,将赶制出来的五套蒸馏设备尽数带回。 又向关盟讨了几个心腹帮忙。 所以当蒯正回来时,他们已经做好了二十坛新酒。 “给你五坛拿去宣传,剩下的作为库存。” 方孟觉得,五坛足够了。 他当前的目标是那些世家大族,而非百姓,这么多量足够了。 “易家定了十万两银子的酒水,这几天你能赶出来吗?” “一坛是二十五两,十万两银子也就是四千坛,你觉得我赶得出来吗?” 方孟翻着白眼。 “那怎么办?” “易家本就是用赔偿给我们的银子订货,先晾一晾他们,从明天开始每日交货,等名声打出去,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所有预定的客人,都要付清全部的款项,而我们承诺会根据下订单的时间分批次发货,最晚在半年内交清。” “这几天,我们会不停地赶货,给他们营造一个货源充足的假象,毕竟易家是第一个与我们合作的,自然要优先提供他们。” “加上我们与易家签订的契约有言在先,一个月内除了皇室之外,不得给第二家供货的条件,所以,这一个月内,我们只需照顾到易家便可,这样一来,压力就小很多。” 蒯正说:“但易家也不是好骗的,我们交付的数量他们一清二楚。” “每日在前一日的基础上多交付十坛,直到每天一百坛为止,”方孟早有准备:“这样,易家即便是发现了不妥,我们也有理由搪塞过去,毕竟刚起步,还有诸多的问题没有解决,我想易家会理解的。” 他又不是傻的,让蒯正交给易家的样品都是经过勾兑过的,度数大概在三十左右,属于是低度白酒。 别看只有三十度,但也不是这个世界普遍十几度的白酒能比的。 方孟当然也要留有余地,不可能一下就将底牌打出去,那不是傻? 所以他刚才的话,一直是保守估计。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蒯正觉得,好像有方孟在,自己已经很少动脑了。 “这几日设备会陆续运送到铺子,一旦设备到了,立即组装起来进行生产,为了不被人觊觎,叫关将军派出三两百人去那边,一来可以帮着生产,二来也能够震慑宵小之辈,届时我也会让颜伯父坐镇,这样一来便万无一失,同时你最好跟易家提一提,提升一下保卫力量。” “我明白。” 方孟为了这次大捞一笔,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一切都是为了与颜师昭的美好未来。 再苦再累他也愿意。 第132章 排名 方孟拉上佯装努力的金阳还有无所事事的颜修勃来到了街上。 “眼看明日就是文会开幕的日子,你说你不好好读书,逛什么街。” 金阳满腹牢骚,手中还攥着一本书,这一路他就没有停下过抱怨。 “你少跟我装蒜,平日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功?”方孟揭穿他:“临阵磨枪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放松放松,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如此才会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想你这样,文会还没开始,你就已经满脑子浆糊了。” 论嘴皮子,金阳哪里是方孟的对手,他只得低声嘟囔着:“你什么都有理,我才不与你争辩。” “再说了,你小子不是缺钱用,我这是带你来赚钱了。” 提起这个,金阳可就不困了,他顿时来了兴趣:“你要做什么?能赚多少?” 他没有问投入和亏不亏,因为在赚钱这方面,他对方孟已经到了盲从的地步。 方孟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苏氏木行他不清楚,但秦家食肆,那可是风靡整个明京城的美食天堂,达官贵人聚会必去的场所,如今又盘下了隔壁的店面扩大了规模,但要占据一个位置,还需如以前一样要排队。 不仅如此,据说秦家食肆还负责给各大青楼和豪门贵族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当然,这些都是方孟提出来的,他可是知道外卖的钱得有多好赚。 金阳曾听郭颖说过,食肆一天的净利润有四五百两纹银,是真正意义上的销金窟,比之怡春院和青玉楼也不遑多让。 就算方孟只能分到一半,那一天也有两三百两银子的收入,比金府上下一个月的用度都多。 他早已眼红的不行。 此时有个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去了你就知道了。” 方孟并没有解释,因为他们很快就到了。 “这……” 看到牌匾上所写‘富天坊’,金阳不明所以。 “进去吧。” 三人进入之后,金阳这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竟然是一个赌坊,当然,这个赌坊并非是赌博,而是押注。 而这次的主题,则是与文会有关。 墙面上,挂着数十个牌子,牌子上刻着文会参赛者的名字和生平。 还有夺魁的赔率。 “阿孟,你看,”金阳发现了什么,然后献宝似的拉着方孟。 方孟定睛一看,原来是有关于自己的信息。 只见上面写着:方孟,大风,来自长月书院,第一次参加文会。 下面则是有关他的简介,还挺详细,比如他是方若臻之子,又比如出自自己手中、已经面世的诗词,在下方,着重提示他是瘦金体创造者一事。 至于赔率,已经达到了一比七十七。 算是一个很高的比例了,但也代表着他并不被富天坊的主事人看好。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排名,一共五十个牌子,他竟然被排在了四十六名。 “太小瞧人了,”方孟并未觉得有什么,但金阳却是气愤至极:“我就不信有人在诗词一道上比你更厉害。” “这不是更好?”方孟笑道:“这样咱们就能赚的更多。” “倒也是。” 金阳觉得是这么个理。 “不过你的排名在我前面啊,三十九,很不错。” 方孟看到了金阳的牌子,他没想到,金阳竟然还在自己的前面,看来出名要趁早,还真不是瞎掰。 “我算什么,姜文轩他们的排名才高呢,”金阳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该死的虚荣心。 方孟看向前头,第一名是一位名叫明少松的人。 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明家的人。 少字辈,看来是第四代。 子其元少正。 是明家目前的辈分。 牌子上,写着明少松今年不过十九岁,却已经参加过一届文会了,而且在上次文会中,他一鸣惊人,差点夺得第一。 若非他是明家的人,需要避嫌,第一还未可知。 但是,文会的题目出自明家,其中是否有猫腻,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排在第二的,是来自夏朝的李奇峰。 李奇峰三十三岁,已经参加了好几届文会,上一次排在了第五名。 自身才华不容置疑。 所以能排在第二,也是实至名归。 第三,则是大风人,名叫陆沆,二十二岁。 方孟曾听说过此人,说起来,他还算是一名皇亲,但早已出了五服,凭借祖上的余荫,背了一个子爵的爵位,吃穿不愁,喜爱读书,为人低调,但才名远扬,在方孟崛起之前,他才是明京城谈论最多的才子。 陆正年对他也寄予了厚望,对外宣称他是皇家麒麟子。 他虽然是国子监的人,但与陈岂一样,都是博士。 只是这个博士有些年轻罢了。 第四,居然也是明家的人,名叫明元哲,如此具有特色的名字,傻子都知道是明家的第三代。 不过这个三代比明少松这个四代还要年轻,不过十七岁之龄。 辈尊年少别说在这个世界是常事,就算放在地球,那也是屡见不鲜,方孟三十岁就已经当了爷爷跟孙子。 听起来很矛盾,实际上一点都不奇怪。 他老爸也跟他一样,既是爷爷也是孙子。 这四人算是本次文会最有希望夺魁的学子,每个人的赔率都不到一比三,明少松更是,只有一比一点九。 可见主事人对明少松有多么大的信心。 接下来,方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姜文轩,十二名。 舒羽,十四名。 没想到,这两个人的排名竟然这么高。 其他的国子监七星,都在榜内,不过排名比较靠后,至于薛萌和刘壁二人,则是根本没有排名。 显然他们还不够资格。 这牌子做的有点意思。 方孟失笑,看着自己的赔率,他觉得要给富天坊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让颜修勃将自己带来的黄金拿了进来:“掌柜的,我买方孟,黄金三百两。” 七十七的赔率,到时候富天坊要赔付自己的钱,多达两万多两黄金,有这么多钱,他直接就发了。 内间有许多人在沉思,纠结该买哪个,听到的方孟的话后,顿时转过身来,见到是一个毛头小子,顿时失望不已。 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不知道哪家的败家子,将三百两黄金拿去打水漂了。 掌柜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他此刻正忙着与其他客人周旋,听到这话后,立刻把手上的事务交托给手下的伙计处理。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他必须亲自出面接待方孟一行人。 只见掌柜堆满笑容地对方孟说道:“这位公子,请您务必考虑清楚,这方孟虽然有一定的名气,但毕竟在两个月之前还是籍籍无名,谁也不敢保证此人是不是昙花一现,三百两黄金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公子还请三思。” 方孟本来就是押自己,掌柜这话算是喂了狗了。 他说道:“多谢掌柜好意提醒,但不必如此麻烦,这三百两金子就在这儿,请您过目清点一下吧。” 其实,这些钱已然是方孟现在所拥有的全部家当了。 但他并不惧怕富天坊会携款潜逃。 因为在此之前,他早已将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富天坊的背后的东家正是易家。 除非易家打算放弃整个东卫,否则他们万万不敢耍赖欠钱不还。 而且,如果自己当真能够一举夺魁,那么凭借着富天坊聚拢而来的那些押金,不仅足够偿还给他本人,说不定还能大捞一笔呢。 总之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吃亏蚀本的。 这时掌柜又开口问道:“那么敢问公子您贵姓高名呢?” 掌柜拿出纸笔,开始书写凭据。 “方孟。” 对方下意识的要写上名字,忽然抬头,讶然道:“原来是方公子当面,恕在下眼拙。” “无妨。” 掌柜写下方孟名字,然后一式三份,其中一份交至方孟手中,随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方公子,这玉佩送与公子,不值几个钱,算是留作纪念。” 方孟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丝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他端详了片刻之后,笑道:“这玉质,这刻工,都是顶级,市面上没有个百八十两,根本买不下来,多谢掌柜了。” 是我要谢谢你。 掌柜暗道,白送三百两黄金,这么大礼从天而降,我也心慌啊,把玉佩送给你,也算是压一压自己那不安的小心脏了。 第133章 南齐和北齐 紧接着,金阳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所携带的整整五百两银子,并紧跟上方孟的步伐,将所有赌注都压了下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暗自思忖:“活了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好事,原来银子还真能被大风刮来,简直太好赚了。” 仅仅片刻之间,总计三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便轻松落入手中。 在知晓金阳的姓名后,掌柜不禁感叹道:“风国之富庶果然名不虚传,连这般年幼的孩子身上都能带着如此巨款。” 此刻,他内心充满了贪婪,恨不得把大风国的每一个人都狠狠地搜刮一遍。 毕竟,陆沆贵为皇室宗亲,想必其身家更为丰厚。 姜文轩就更不用说了,明京城首富之家,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肯定不也差钱。 想到这里,掌柜的心思瞬间就活泛起来。 且不管他。 出了门,方孟吩咐颜修勃来到了当铺。 “阿孟,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把钱花完了,要当东西?”金阳好奇问道:“用不着,我这里还十几两,你要用直接拿去便可,我也没有其他的花销。” “不用,”方孟摇头,他将玉佩交给颜修勃:“伯父,帮我把这个玉佩给当了,只要能够当五十两就好。” 颜修勃没说话,拿着玉佩就进了当铺。 不一会,他便走了出来。 “八十两,给你。” 颜修勃将银袋递了过来。 “不用,你先拿着,咱们回富天坊。” “我说阿孟,你不至于吧,八十两而已,犯不着。” “蚊子再小也是肉,你懂个屁。” 来到富天坊门口,方孟让颜修勃自己进去。 他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从富天坊出来了。 “这是凭据。” 方孟没有去接,他道:“伯父,这凭据你自己留着吧。” 颜修勃疑惑道:“我留着做什么?” “给您做零花钱。” 这是方孟早已想好的,颜修勃的自尊心很强,他肯定不会接受自己的银钱相赠,但是这玉佩却是意外之财,他很有可能不会拒绝。 果然,颜修勃迟疑了片刻,最终点头:“好吧。” 他想得更多,如果按照目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以这小子对待自己女儿的态度来看,再加上女儿对方孟的态度也不一般,那么将来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似乎已是顺理成章之事。 尽管颜修勃对于方孟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不舒服,但其实那只是作为父亲看到别的男人与自己宝贝女儿关系亲近时产生的一种自然而然的抵触情绪罢了。 抛却这些个人情感因素不谈,平心而论,他也必须要承认,方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良配。 首先他对自家闺女可谓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 其次就其自身条件而言,方孟也是相当出色——头脑聪明伶俐,才华出众非凡。 眼见着颜修勃并未提出异议,方孟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这大叔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阿孟,你真的有把握?”马车上,金阳感觉自己太过于冲动了,以至于现在冷静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这辈子都没有经手这么多钱,最主要的还是拿去押注,若是他老爹知道,肯定又是一顿削。 “放心吧,我三百两黄金都砸进去了,你那点钱算什么?” 金阳翻着白眼道:“三百两黄金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食肆半个月就能赚回来,就算是赔了也不打紧,可是我这五百两,里面有我藏了好几年的零花钱,这些钱一旦没了,我就真成穷光蛋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记得金叔叔只给你三百两,这剩下的两百两是不是偷的?” 金阳见方孟竟然怀疑自己的人品,顿时急了:“我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做出偷窃之举,上次尹州之行,舅母给了我一百两,这次文会临行前,我娘又给了我五十两,再加上我攒的零花钱,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就是五百两了。” “你还挺能攒的,”这可怜孩子,金景夫妻管的真严。 在外面逛了一会,给颜师昭和李若格买了些小玩具后,他们便回到了有邻苑。 回来时,与明子亦在门口相遇。 看他那阴沉如水的神色,显然在蒯正这里没有讨得好处。 果然,与之相对,蒯正倒是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哈哈,你们回来了,”蒯正乐呵呵的说道:“成了。” “好事。” 这一次,能拿到四个大儒的名额,绝对是意外之喜,就算此次文会成绩不佳,回到大风之后,他也是有功无过。 只是……明家该肉痛一阵子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来到了文会当天。 蒯正去忙活店铺的事情,所以此次为首的是吏部的曹大人。 所有参赛人员早早起了床,穿好衣物后,便在院内集合。 先是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无误之后,肖济便提议启程前往明家祠堂。 这一次,颜修勃并未随行,他被蒯正喊去坐镇店铺了。 赶马车的人换成了一名金吾卫将士。 在得知车上乘坐的是李若格之后,这名将士异常的卖力。 这两天,李若格的名字早已传扬开来,所有金吾卫将士无不敬仰。 “阿孟,我们后面是北齐人。” 半路,金阳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后说道。 “脂粉气太重,有什么好看的。” 方孟不屑道。 颜师昭倒是突发奇想:“不知能否从他们手中买些胭脂水粉。” 北齐之地,美妆业兴旺发达,举世无双,颜师昭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倒也不足为奇。 想来大概是由于当地盛产某种特殊物品所致吧,久而久之,北齐给世人留下了一个略显阴柔的印象——男子们居然热衷于涂脂抹粉,乍一看去,仿佛女子般娇柔脆弱,毫无半点男子汉应有的刚毅气概。 然而,方孟所瞧不起的仅仅只是那些文弱书生罢了。 对于北齐的军人,他可是丝毫不敢轻视。 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北齐仅有两个邻国,一是大风,二是星朝。 且不说那弹丸之地的星朝,国小民寡,北齐不去攻打它便已算得上是烧高香了。 至于大风,则需将多数军力用于抵御北方蛮戎的入侵,因而在与北齐交界之处并未屯驻太多兵马。 如此一来,北齐南部及西部的边疆地带自然就得不到足够的重视,双方不过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罢了。 北齐的真正精锐之师被部署在遥远的北方边境地区。 这里的自然条件极为严酷,终年被严寒所笼罩,一片冰天雪地。 然而,正是这样极端的环境孕育出了一个充满着暴力与蛮横的奇特物种——雪人。 雪人属于野人的一个分支,但与普通野人有所不同。 他们栖息于雪山之间,过着原始的部落生活。 这些雪人以雪地中的各种生物为食物来源,并擅长驯养野兽。 每个部落都会拥有一支强大的白熊部队,这些白熊经过训练后成为了他们的战斗伙伴和坐骑。 尽管白熊骑兵的规模相对较小,但其战斗力却异常惊人。 一名白熊骑士与他的座骑紧密配合,能够发挥出令人畏惧的力量。即使面对二十名北齐最精锐的战士,也难以抵挡住他们的冲锋陷阵。 北齐国内南北两地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异。 南方地区繁华热闹,人们沉浸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生活中。 而北方则是金戈铁马、烽火连天,居民们时刻都需要保持警觉,防范来自雪山中雪人的袭击。 长此以往,这种资源分配不均衡的状况引发了北方民众的强烈不满情绪。 尽管北齐皇室一直致力于改善这种局面并采取措施来平衡南北发展,但由于这种社会风气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之久,在人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想要在短期内彻底改变谈何容易。 这无疑给北齐的统治带来了巨大挑战,也使得国家的稳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多年来,北齐始终动荡不安,北方民众时常造反起事,令北齐皇室疲于应对、心力交瘁。正因如此,北齐在外邦人眼中分为南齐与北齐两部分:南齐崇文,北齐则尚武。 若不是北齐皇室不惜牺牲自身利益竭力维护当下局势,恐怕这个国家早已分崩离析成为两个国度了。 然而即便如此,整体形势依旧严峻,随时可能爆发危机。 也因此,参加文会者皆来自南齐。 这便是方孟对他们不屑一顾的缘由所在。 在他看来,这些人尽是些娘里娘气的娘娘腔,毫无男子气概可言。 其实不止方孟一人抱此看法,举国上下崇尚武力的武宁人对这些不阴不阳的南齐学子亦颇为反感,甚至有些偏激人士还会追逐南齐学子破口大骂。 第134章 文会 “我一定要与半圣提个建议,禁止尔等齐人参加文会,这是文人之间的比赛,你们根本不配。” “齐人的时间都拿去涂脂抹粉了,哪里还有空看经史子集,我看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你们看,那人脸上的浓妆竟然比女子的还要艳丽,可他却是一个男子,此等模样,简直是在玷污我的眼睛。” “什么时候连和尚都能参加文会了?北齐就是这么小觑我东卫?” 实在是有些辣眼睛,若是几个人如此,倒还情有可原,但是参赛的一百多学子,近半都这样打扮,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不仅是武宁人,街上两边围观的东卫百姓也在对齐人的装束指指点点。 但齐人并未受到影响,他们对此置若罔闻,好似对于外界的看法不屑一顾。 这倒是挺出乎方孟的意料。 他问金阳:“这齐国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金阳摇头:“我没听说过。” “算了,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谁谁。” 坐拥地球无数大佬资源的他,此时强的可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以往的记忆也被激发出来,往事种种,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记得非常清晰。 连一岁坐在老爸脖子上撒尿的场景也想起来了,真是奇怪。 方孟只能归功于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的身份。 明家祠堂不仅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祠堂那么简单,它甚至可以说是一片广阔的广场。 夏王府作为方孟曾经见识过最为宏大的府邸,但是和这个广场相比起来也要逊色不少。 据方孟初步估计,如果将三个夏王府合并到一起,恐怕面积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在广场靠近河流边缘处,有一座气势磅礴、巍峨壮观的建筑物巍然屹立着。 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庄重肃穆的宫殿,以方孟审美来看,其实更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神殿。 那四五丈高的洁白玉石台阶径直通向上方,整座建筑皆由上等的白玉石精心雕琢堆砌而成,通体晶莹剔透宛如无瑕美玉。 从远处眺望时,这座建筑犹如一座庞大无比的冰雪城堡般令人震撼夺目。 方孟觉得,这才是‘白宫’。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明家祠堂真正所在之地。 不愧是圣人家族,就凭这个祠堂,就算是皇室也有所不及。 由于相隔甚远,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大殿内部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除了来自卫国以外的其余五个国家的参赛学子们,绝大部分人都是生平头一次目睹如此规模恢宏、气势雄伟的建筑,不禁纷纷为之惊叹咋舌。 好在方孟乃是穿越自现代社会之人,面对这样的奇景倒还能保持镇定自若,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态之举。 毕竟类似的建筑风格,在地球上其实并不算太过罕见——比如那些建于沙漠之中的城市,便足以秒杀这座建筑。 “那是半圣吗?”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 在这群莘莘学子的心目中,半圣的身份和地位宛如神只一般尊崇无上,甚至连本国的皇帝陛下在他们心中的分量都无法与之相比拟。 此刻,他们满怀敬畏之心,目光炽热而虔诚地凝视着明子期缓缓走来。 眼前的场景不禁令方孟联想到那些狂热的邪教徒们。 仅仅只是一名读书人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就连来自各个国家的官员也是满脸崇敬、仰慕之色。 所幸没过多久,明子期便登上了台阶高处。 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明明已是古稀之年,但看上去却依旧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其嗓音更是毫无半点衰老之象,依旧洪亮如钟。 方孟都担心他一不小心回不过气来。 这要是有个喇叭就好了。 明子期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通圣人的劝诫之语,但对方孟来说全都是些毫无价值、索然无味的废话。 然而,当他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都听得聚精会神,仿佛将那些话奉为圭臬一般。 也是,对于这群人中的大多数而言,聆听半圣的教诲可能一生仅有此次机会,自然倍感珍贵。 好不容易等明子期唠叨完毕,接下来便是公布文会的各项规章制度。 方孟万万没料到,这场看似简单的文会居然有着如此繁多的规矩。 足足五十二条规定,一条接着一条念出来,直听得众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大概一炷香之后,终于念完。 随后,在肖济的指引下,大风学子纷纷前去茅厕解决三急。 这明家想的还挺周到的。 当他们回来时,就看到广场中已经准备好了以供学子们书写的矮桌矮凳。 方孟和金阳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 那不舒适的感觉瞬间袭来。 以后要督促苏氏木行开发业务了,整日里盯着明京城那一亩三分地,没出息。 “第一轮,将诸位最得意的一篇文章书写下来,为时三个时辰。” 六个小时写一篇文章,瞧不起谁呢。 在其他人下笔之时,方孟却发愁要抄袭哪一篇古文。 他学过的古文很多,但大多数或多或少的提及了一些历史背景。 这些历史背景与这个世界根本对不上号,所以方孟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于是,他只能将《小石潭记》搬了出来。 小石潭记的字数很少,在古文之中算是最少得那一撮。 很符合方孟的性子。 片刻之后,方孟收笔。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离场,他其实不想让自己显得另类,但他实在是无法适应这个跪坐的姿势,太难受了。 他觉得再保持这个姿势下去,很有可能出现静脉曲张,那就抓瞎了。 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方孟对一旁巡视的明家子弟道:“我写完了。” 声音很小,这也是文会的规矩之一,大声喧哗容易打断其他人的思路。 那名明家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方孟,无声的点点头,示意方孟离开。 方孟快步回到人群之中。 周围人群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自暴自弃。 仿佛方孟脸上刻上了这四个字。 但颜师昭却深知,方孟绝对不可能自暴自弃,一定是有所把握才会第一个出来。 “如何?” 方孟自信满满:“你还不相信我?放心吧,我说过,我一定为你将驻颜丹拿回来。” “我可从没有说过要什么驻颜丹,你尽力就好。” “那可不行,我方孟许下的承诺就一定要兑现。” 虽然有一定甜言蜜语的成分在里面,但颜师昭还是感觉心里甜丝丝的。 “曹大人,我们先回去了。” 金阳就让他跟着大部队吧。 曹大人自无不可。 蒯正有言在先,方孟有李若格护卫左右,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拘束他。 马车上。 “回去做什么?我还想在外面玩一玩呢。” 李若格不满道。 她这几天都憋疯了。 “让你跟着就跟着,不想吃糖葫芦了?” 方孟此话直指李若格的死穴。 果然,李若格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甜食面前,自由算什么。 方孟抵达铺面的时候,就看到许多打扮非富即贵的人进出。 颜师昭也听方孟说过这个铺面的事情,但更深层次的她却不知晓:“满打满算,今日才开业吧,为何会这么多人出入?” “这是好事,”三人下了马车,方孟率先进入:“说明生意好,能赚钱。” 店内的空间非常大,他们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蒯正没有在,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临时客串掌柜的大风官员。 “蒯大人呢?” 掌柜道:“大人去了皇宫。” “送酒?” “是。” “多少?” “三十坛。” 不算多,方孟点头。 一坛十斤,三十坛就是三百斤。 他在店铺内坐下没多久,蒯正就回来了。 见到方孟之后,他神色一喜,拉着方孟就去了内间。 第135章 蒯正的野心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写完就出来了,难道还要在那里浪费时间?” 蒯正知道方孟并没有提前准备:“这可是第一轮,虽然不算什么,但也不能粗心大意。” “明白,”方孟道:“若是我也不能进入第二轮,那这次文会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么狂?”蒯正呵呵一笑:“说说看,你写了什么?” 方孟将《小石潭记》念了一遍。 蒯正竖起了大拇指:“短小精悍,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虽然是称赞,但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孟暗道。 然后他问:“卫皇那边怎么说的?” 蒯正回答:“很顺利,卫皇同意作保。” 方孟撇撇嘴:“他要是不同意才怪呢,他躺着就赚一成利润,换我我也愿意……那有人下单了吗?” 蒯正从怀里拿出一小叠纸张:“七家,一共二十六万两银子,今明两天就会将银子送来。” 方孟欣喜若狂,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他本以为还要将烈酒的名声打开,才会有人愿意下单。 “太好了。” 蒯正道:“你是没看到,当我们的酒摆在桌上时,东卫朝臣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当他们品尝之后,对于我们酿制的烈酒赞不绝口,为了一口酒,他们差点就打了起来,那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目前,大多数人还处于观望状态,但只要这次的反响良好,后续的订单肯定会源源不断地涌来。” 方孟摇摇头:“这只是蝇头小利,真正的大头还是在民间,我们需要加大宣传,争取在半个月之内,将玉锦城搜刮一遍。” 并非方孟狠心,实在是这些财富就算是攥在东卫人手里,到最后得益的还是武宁,与其被武宁人拿去壮大自身,他不如趁这个机会来一个釜底抽薪,迟缓武宁崛起的速度。 “我已经在着手安排了。” 方孟的计划很简单,他打算让皇室充当中间商的角色,无论是店铺还是下单的买家,都只能与皇室打交道。 具体来说,所有的交易将由易家掌控,他们相当于总经销商。 只有在易家对货物进行确认之后,客人也才能取到货。 这样一来,易家无需承担任何实质性的风险或成本,只需维护好自身的信誉即可。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能够轻松获得整整一成的纯利润。 这无疑是一笔极为诱人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易家所拥有的皇室身份犹如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 有了皇室的担保,商人们自然可以毫无顾虑地参与其中。 方孟坚信,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这些商人绝对无法抵挡。 眼前的这二十六万两银子仅仅是个开端而已,一旦烈酒成功进入市场,必然会引发一轮下单热潮。 如方孟所料,易家已经迫不及待的将烈酒搬上了名下的酒楼。 虽然卖出了天价,但获得的好评却是实打实的。 趁此机会,蒯正安排的托开始大肆宣扬这种新出的烈酒。 傍晚,蒯正回有邻苑时,走路都带着风,见到谁都是一副和蔼的表情。 屋内,蒯正、关盟、方孟,再一次碰头。 “你们猜,只今日,我们收入多少?” 见蒯正一脸的春风得意,关盟也不扫他的兴致,笑道:“五十万两?” “不对,方孟你猜猜。” 方孟给他猜个鬼:“您就直说吧,没根没据的,我哪猜去?” 蒯正拿出一沓契约拍在桌子上,豪气冲天道:“足足一百五十万两。” “天呐,”关盟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天就这么多?那日后还得了?” “没错,我出宫的时候,看到宫门外排成了长龙,都是要下单的富商巨贾,也就是说,明天一定会比今天要更多。” 关盟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看来我们的计划还算顺利,”方孟笑道。 “当然顺利,”蒯正这一天都要笑开花了。 在此前他们制定计划之时,方孟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能够赚取不少于百万两银子。 现实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他们脸上。 仅仅第一天,订单金额就已经突破了百万两大关,而且后续的数据想必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面对如此巨额财富,蒯正感觉有些不真实,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识过如此之多的财富。 紧接着,内心充满不安与疑虑的他声音略微颤抖着问道:“你真的确信武宁会对东卫动手吗?” 尽管眼前的利益看似诱人无比,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与警觉。 他深知,这所有美好愿景的实现必须建立在东卫覆灭的前提之上。 否则的话,届时大风不仅将声名狼藉、名誉扫地,沦为天下人共同讨伐的众矢之的,就连他们自己也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甚至在愤怒的东卫权贵面前,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蒯大人,您就放心吧,武宁若想好好度过这个冬天,就必须对东卫动手,他们现在肯定比我们还要急。” 关盟道:“那万一呢?万一武宁解决了粮食的困境……” “你们说说,武宁怎么解决?与武宁接壤的只有三个国家,分别是大风、东卫、夏国,我大风已经出售了数十万石粮食,剩下的存粮要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皇上绝对不会动,至于夏国……难道你们以为夏国有多余的粮食接济武宁?” 蒯正失笑:“绝无可能。” 夏国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它是一个建立在泽国之上的国家,周围被广袤无垠的水域所环绕。 夏国的土地资源极度匮乏,能够用于农耕的面积微乎其微,甚至连自给自足都成问题。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幸运的是,夏国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渔业资源,其繁荣程度足以弥补农业的短板,才使得这个国家得以勉强维持。 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下,夏国自然无法有多余的粮食对外输出,更别提供应给武宁了。 这便是武宁并未将目光投向夏国的缘由所在。 且不说那道路崎岖、泥泞不堪,压根儿就不适宜骑兵行进。 即便费尽千辛万苦征服了夏国,对武宁而言亦无甚益处可言。 毕竟,武宁人并不情愿终日与鱼类为伴,弄得自己浑身沾满鱼腥味儿。 至于大风,由于其长期与蛮戎交战,不仅锤炼出了一大批精锐之师,这些年在陆正年的治理下,国力愈发强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十成的胜算,武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大风国。 因此,可以推断出,武宁此次行动的唯一目标就是东卫国。 只有将东卫国这块肥肉吃进肚子里,武宁才能够顺利挺过这个艰难的寒冬。 尽管方孟之前已经多次向关盟和蒯正解释过其中缘由,但这一次他阐述得最为详尽透彻,仿佛是给两人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关盟和蒯正心里清楚,就在他们出发前夕,武宁便已着手调遣大量军队,种种迹象表明即将有重大军事行动展开。 再联想到方孟刚才所做的深刻剖析,他们终于确信无疑,东卫如今只是武宁嘴边的一块肉。 蒯正放下心中的担忧,说道:“既然东卫迟早要落入武宁之手,那我们敞开大口,狠狠地吃一顿大的。” 这并非出于个人情仇宿怨,而是为国家谋取利益,在此大前提之下,蒯正的行为无疑堪称疯狂至极。 尽管大风目前发展态势良好,但国家财政状况仍难言宽裕,如果此番蒯正真能成功带回数百万两甚至是上千两巨资,则大风未来的发展必将更上一层楼。 凭借如此滔天之功,他甚至有可能取代张拒这位老臣登上尚书令宝座。 要知道,尚书令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文官之首,倘若蒯正有幸得居其位,那么他这一生便可称得上圆满无憾了。 见蒯正此刻眼中闪烁出的熠熠光芒,方孟与关盟两人不禁相视无言,都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报,明家送来入围名单。” 屋外,一名将士前来通报。 蒯正意气风华:“走,去看看我大风麒麟儿有多少能够入围第二轮文会。” 第136章 喂鸡汤 “蒯大人,此份名单上所写之人,务必通知他们参与明日第二轮的比试。” “多谢了,不知可否告知,入围第二轮的,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一百六十六人。” “好,多谢了。” 蒯正打开丝帛,只见上面写着一连串的名字。 “三十七人,不错。” 他细数了一番,对关盟道:“将所有人喊出来。” 没多久,所有参赛的学子都站在了院子里。 蒯正扬起了手中的丝帛,笑道:“入围的名单已经出现,念到名字的,便是入围了。” 所有人紧张的看着蒯正,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只有少数人神情轻松,这些都是自信自己能够入围之人。 “方孟。” 第一个名字就让所有人侧目不已。 他们已经知道,方孟是第一个离开祠堂者,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出现在了首列。 所有人都知道,明家从不做无的放矢的事情,一直以来,入围名单并非随意排列,而是根据成绩来决定。 也就是说,方孟是所有人中,成绩最好之人。 除了金阳之外,没有人知道,方孟其实并没有任何的腹稿。 不像他们,早早就准备了第一轮的文章。 所以即便方孟拿到了第一,却也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只是认为方孟准备周全而已。 “姜文轩” 随后出现的是姜文轩的名字。 对于姜文轩,众人深知其才华,所以排在第二他们认为实属正常。 “金阳” 金阳出现在第三名也不算意外,在场诸人中,能与金阳相提并论的没有几个。 况且金阳本就善于文章。 “陆沆” “舒羽” 这两位是公认的天之骄子,排在第四第五实至名归。 其实严格来说,他们排在四五位,比预期的有些低了。 “杨界,薛萌,张国龙,李开山……”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个个喜笑颜开。 最终,三十七个名字念完,现场一片安静,有的人即便是心中兴奋,但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也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几家欢喜几家愁。 方孟看着诸人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暗道这就是残酷的人生。 有的人将头垂的很低,有的人一脸灰败,好似生无可恋,有的人甚至开始抹眼泪。 一股颓丧的氛围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院子。 “好了,名单上的人好好温习功课,争取取得一个好名次,其他没有念到名字的也不要气馁,没有入围不代表你们的才华就比别人差,好好钻研学问,日后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蒯正的话令方孟嘴角一撇,这话说的,真是太公式化了,一点激情都没有,原本还有点心气,被你这么一说,全没了。 方孟将蒯正推开,声音激昂道:“都抬起头来,看你们一个个的,蔫头巴脑,不就是在文会折戟,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 我靠。 蒯正懵了,这小子想干嘛? 这不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吗。 在所有人懵逼和愤怒的神情中,方孟继续说道:“你们认为自己输得很冤枉?是,与姜文轩和金阳他们相比,你们的天赋确实有所不如,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沮丧的理由,难道能入围的这三十七人,每个人的天赋都比你们高?我看未必,能出现在这里的,没有一个人会承认自己的天赋弱于他人。” “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是用功与否,平日里你们在高谈阔论,在游玩戏耍,在吟风弄月之时,他们却在坚持不懈的挑灯夜读,仔细钻研学问,比如罗攀,长风书院的几位应当知道,他是如何用功,废寝忘食不足以形容,你们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他的天赋与你们相差无几甚至更低,但他为何能出现在入围名单之上?其中缘由,诸位好好思考。” “最后,我送给诸位几句话。”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胜负未分,你我都有可能。” “文会只是我们人生之中的一个小小的挫折,日后若是缅怀今日,届时你们会觉得连失败都算不上。” “在此,我希望大家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砥砺前行,未来可期。” “有志者事竟成,我希望与大家共勉。” 看着众人的重新恢复神采的目光,蒯正由衷的感到高兴,在场的都是大风未来的中流砥柱,国之柱石,若是因为此次的打击令这些孩子一蹶不振,泯然众人,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方孟,多谢。” 人群中,逐渐有人醒悟过来。 “我明白了,今日教导之恩,季某铭记于心,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我会将这句话刻在心里,勉励自己。” “是啊,当他们在努力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凭什么他们如此努力要与我们一样?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是他们应得的,我们不应有什么不甘。” “方孟此言,振聋发聩,日后我辈定当更为勤勉,不可虚度光阴。” 所有人不约而同对着方孟一礼,然后转身回屋。 他们的脚步坚定,好似在奔赴美好的未来。 姜文轩走到方孟面前,苦笑道:“方兄,我……不如你。” “姜兄言重了。” 方孟连忙回应,随后,他想要说什么,却见舒羽同样走来:“文轩说的不错,我们不如你,你真的很与众不同。” 陆沆也说道:“希望在文会上,我们能够一较高下,方——孟。” 这三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 他们是高傲的。 也是自负的。 陆沆的高傲自负显而易见,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毕竟身为皇亲国戚,其身份地位显赫尊贵无比,自然有足够的资本去肆意张扬、展露自我,且无需担心会遭受到他人的指责或非议。 然而,姜文轩和舒羽却大不相同。 他们的外表看似风平浪静,无论遇到何人都能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给人留下一种亲切随和的印象。但实际上,能够真正获得他俩认可并视为同辈知己者,可谓凤毛麟角。 正因如此,尽管面对着蒯正这样身居高位之人,姜文轩和舒羽内心深处依然并未生出太多的敬意。 在他们看来,以自身的才华和能力,若是处于蒯正当年的年龄阶段,所取得的成就必然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这种源自骨子里的自信与自负,让他们对蒯正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 然而方孟...... 单论文采而言,他堪称翘楚,姜文轩和舒羽心里都很清楚自己远非其敌手。 若要谈到为人处世之道,那他们俩更是望尘莫及,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时至今日,他们唯一能够拿来跟方孟一较高下的,恐怕就只剩下学识罢了。 眼看着那三个人渐行渐远,方孟依然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就是给大家喂了点鸡汤吗,这也行? 蒯正拍拍方孟的肩膀:“说得真好,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一个消息,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什么消息?”方孟一头雾水:“搞的这么正式做什么?” 第137章 变故 方孟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房间,连颜师昭的房间都没去,连金阳的招呼都没有注意。 他此时的脑中,只有蒯正刚才跟他说的消息。 “方大人下狱了。” 是的,方若臻锒铛入狱了。 方孟知道,蒯正带了十只信鸽,为的就是与大风保持联系,如果这个消息是今天传来,那么,方若臻至少是在两天前出的事。 贪污受贿、构陷栽赃、草菅人命。 反正除了叛国和造反这两个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之外,此时的方若臻身上已经背了无数条罪状,足够判他好几次死刑了。 “阿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金阳放下书,走到方孟身边问道。 “我爹……入狱了。” “什么?”金阳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蒯大人告诉我的。” “这……” 既然这个消息出自于蒯正,那绝对不是假的,金阳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金景和方若臻同僚多年,金阳耳濡目染之下,也大概了解方若臻的人品。 方若臻行事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对公不对私,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这样的人在官场中自然不会受到那些喜欢和光同尘的官员的喜爱。 所以,一直以来,方若臻都没有融入那些官员的党派之中。 当然,这也是他能够得到陆正年重用的原因。 “没事,”方孟强笑道:“还有时间,要调查清楚我爹的问题,没有个一年半载定不了性。” “你先别着急,咱们现在身处东卫这个地方,短时间内无法返回。也许等我回到家中时,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呢!我爹曾经告诉过我,方伯父是他所见过最为聪慧之人。凭借着方伯父那过人智慧,我坚信他必定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嗯,”方孟点头。 他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方若臻会就这样倒下去。 以老爹的精明,绝对不可能毫无征兆的落人口实。 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要么这次他的敌人比他更精于算计,要么……想要扳倒他的人是一个群体。 方孟比较倾向于后者。 若是前者,不会蠢到动方若臻,谁不知道他是陆正年的心腹,动了他,就等于在跟陆正年明着作对,没有人会这么蠢。 所以,只有后者。 只有一大群高官,才能让陆正年投鼠忌器,不敢公然保全方若臻。 目前来看,老爹目前来说没有性命之忧。 陆正年不是傻子,满朝文武,他能倚仗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核心圈子中,蒯正算一个,关盟算一个,再加上方若臻。 就连王仁章都不算。 若是少了方若臻这个出谋划策之人,陆正年等于少了一只臂膀。 至于张拒、刘尧、周固等人,虽然表面上忠于大风忠于皇室,但陆正年对他们始终留有防备之心。 他们背地里都有自己的势力。 比如清流党。 就是朝堂上最大的势力,诸多大员都是清流党成员。 可惜,他所知的信息太少,无法分析出到底是谁在针对老爹。 如今老爹入狱,也不知道方府如何了,是否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过有金景的帮衬,方府暂时应该不会出问题。 再加上方若臻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余威,在他死之前,没有人敢动方府一根毫毛。 翌日拂晓,天地静谧。 一个脑袋从屋子里探了出来,他四下张望,见四下无人,脸色一喜,可是正当他关上房门正欲离去时,却见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蒯大人,这么早,是要去哪啊?” 蒯正尴尬一笑:“一天之计在于晨,这不是咱们的酒铺刚开业,我想早点去主持大局,你也知道,那些家伙让他们当官没问题,真要做生意就瞎了,我怕我不在,他们乱来。” “我看你是躲着我吧。” “我躲着你做什么?”蒯正正色道:“我真的是心系酒铺,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的生意,我得好好照看着,出现一个纰漏,损失都是万两计,心疼啊。” “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真的?”蒯正松了一口气:“你小子早说嘛,我还以为你要……” “我爹的事情不急,”方孟摆手:“进屋说?” “进屋说进屋说。” 屋内,蒯正给方孟倒了一杯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爹……” “你不讲信用,”蒯正立马打断了方孟的话。 “我说了我爹的事情不急,”方孟笑道:“可没有说不提。” “上当了。” “此次分成,我一文钱都不要。” 蒯正苦笑,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越是这样,说明方孟所求就越麻烦,他当然明白方孟想说什么,他道:“你还是要吧,我怕。” “我用这些钱,来交换关于我爹入狱一案的信息,”方孟没有理他:“我想,这对于皇上来说,轻而易举。” “就这么简单?” “当然还有,我还希望让金景大人参与调查,只有他在,我才放心。” “金景是大理寺少卿,本就要避嫌,再加上与你爹私交甚笃,这个要求怕是有些难度。” 方孟道:“这只不过是皇上一言而决的事情,况且大理寺卿犯案,本就要三司会审,金大人参与其中,合情合理。” “你这个要求会遭到其他朝臣的反对,希望不大。” 方孟低着头,诱惑道:“两成,至少上百万两雪花银,蒯大人,您说……希望大不大?” 上百万两银子! 一想到这个数字,蒯正就心跳加速,他一咬牙一跺脚,语气铿锵有力道:“我会促成此事,你放心。” “多谢蒯大人仗义相助。” 蒯正叹道:“你小子就喜欢引诱我,太不是东西了。” “各取所需罢了。” “话说,这么多银子,你真的不心疼?” 方孟:“我要是说不心疼,您信不?” “我不信,这不是一百两一千两,而是百万两,甚至可能是两百万两,错过了这一次,这辈子还想遇见这种天赐良机,难如登天。” “但是这些银子如果能换我爹出狱,我不会有丝毫的留恋。” 蒯正一脸赞赏道:“以前我说羡慕方若臻,说实话只不过是客气,但是此时此刻,我说羡慕他,却是真心实意。” “那一切拜托蒯大人了。” “其实……你若是能夺得文会魁首,你爹那边的压力会小一些。” 方孟惊讶问道:“文会还有其他的意义在其中?” “因为我大风从未夺得魁首,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魁首并非表面上的那些奖励……” “是什么?” “若是你夺得魁首,不仅镀了一层金身,还能邀请半圣到大风授课一次。” “什么?” 方孟惊了。 什么金身,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后者。 这可是半圣亲临授课,意义非凡。 绝对会引起巨大的反响。 第138章 第一 “所以,你如果有把握,我觉得你还是争取一下。” 方孟表情凝重道:“我会的。” 如果说在此前,他参加此次文会仅仅只是为了帮助颜师昭夺得驻颜丹的话,那么此刻,他心中又多出了一个必须要在文会上扬名立万的理由。 毕竟,老爹的对手肯定不会轻易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 倘若自己能在此次文会中一举夺魁,那也算是间接地为老爹赢得了更多宝贵的时间。 正当方孟陷入沉思之际,参加第二轮文会的其余三十六人早已整装待发。 他们纷纷登上各自的马车,准备朝着比赛场地进发。 而一旁的颜师昭,则敏锐地察觉到了方孟情绪的低落。 这可是自从她与方孟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沉默寡言。 她看向金阳,金阳轻轻叹了一声:“方伯父出事了。” 在金阳心中,颜师昭与方孟不分彼此了,所以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 “方大人?”颜师昭美目一转,用御姐声说道:“发生了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方孟回答道:“不过我已经委托蒯大人帮忙打听具体的情况,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颜师昭迟疑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方孟看向车顶,幽幽道:“事情已经发生,而我又身处东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已经计划好了,会在东卫经营这个酒铺,直到该来的人出现,我才会离开。” “难道你准备一个人?” 颜师昭心思敏感,从方孟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方孟的眼神柔情似水,柔声道:“接下来的东卫会发生一些事情,形势太过危险,虽然我有一定的把握,但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变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迹可循,唯有人心最难测,我不敢赌。” 颜师昭倔强的说道:“如果我不愿离开呢?” 方孟语气充满了坚定:“你必须离开,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颜师昭深深的看了方孟一眼,忽然展颜一笑:“好。” 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倒是让方孟有些不安。 “我说的是回大风。” “我知道啊。” 颜师昭随口道。 “到时候让若格与你一起回去。” 方孟终究还是不放心,实在是颜师昭那神出鬼没的轻功给他的印象太深了,连李若格都极为羡慕,所以唯有李若格在她身边,自己才能放心。 “若格姐姐与我一起,我还有个伴呢。” 颜师昭的回答越来越快,好似正常,却给方孟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有李若格随她左右,方孟又放心下来。 平时李若格确实不服管教,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没多久,来到明家祠堂时,却见许多人围在大门两侧议论纷纷,不知道在看什么。 凑热闹是人之本性,方孟也不例外,下了马车之后,他便带着几人前去观看。 原来,墙面上挂着第一轮入围学子的排名。 “这方孟何德何能,竟然能够排在第一,莫不是……” “兄台慎言,我等学圣人之言,仿圣人之举,万万不可恶意揣测他人,我听说这方孟确实有才华,那些诗词,无一不是能流传百世的经典之作,至少在场的诸位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洛兄,此言是否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我承认方孟冠绝当场,但这是写文章,与诗词不同。” “殊途同归,半圣他老人家便是诗词文章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此言大谬,方孟怎么能与半圣相提并论。” “恕罪,我只是做个比喻,并非冒犯。” 听到他们的议论,方孟神情古怪,颜师昭与有荣焉的扬起了嘴角。 金阳低声道:“阿孟,你是第一。” “看看吧。” 方孟对于这些排名并没有兴趣,但是碰见了,看看也无妨。 首位,只见‘方孟’两个大字熠熠生辉,非常显眼。 第二名是一个叫赵仁的北齐学子。 第三名才轮到明少松。 姜文轩排在第十六位,金阳紧随其后排在十七名,陆沆第二十一,舒羽要逊色一些,排在第二十三。 方孟继续看下去,这才在一百六十六名看到了罗攀的名字。 算是末尾了。 不过能入围第二轮,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同龄人。 总体来说,大风的成绩说不上好,至少比起往届要差一些,但有个第一名摆在那,也算是找回了一些颜面。 姜文轩和舒羽的成绩虽没有达到预期,但第一轮本就不太受重视,能入围便可,排名再高,也没有其他的好处。 君不见李奇峰和陆沆等人的排名都在三十名开外。 他们也没有患得患失。 金阳笑道:“十七名,还不错,阿孟你说呢?” “是啊,还不错,不过接下来的比试,你可不能再收着了。” 金阳信心满满道:“放心吧,之后的比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拿个前十名回去,让我爹也长长脸。” “第一唉,”颜师昭兴奋的小脸通红。 他的娇态惹得周围学子纷纷侧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本就长得绝色倾城,此时脸上因为激动而抹上了一丝胭脂红,更显她的娇媚。 方孟都无法抵挡她的吸引力,更何况其他人了。 见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定格在颜师昭身上,她却丝毫未觉,方孟失笑,拉着她的小手脱离了人群。 “你和若格先在附近游玩一会,我马上就出来。” 颜师昭握紧小拳头给方孟鼓劲:“不急,好好写,你才是天下间最有才华的人。” “你说的对。” 方孟笑了。 众人看着颜师昭的倩影没入了马车之中,心中不由的怅然若失。 幸好此时考官们抵达,祠堂的大门被打开,所有人鱼贯而入。 …… 祠堂外,鲁之行找上了曹大人,一脸和蔼的微笑:“曹大人恭喜啊,方公子夺得第一,风国果然人才辈出。” 曹大人心情非常好,这可是第一,虽然是第一轮,但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成就,至少往常大风从未染指过第一,无论是第一轮还是最后一轮。 方孟也算是打破了一个独属于大风的记录了。 他谦逊道:“鲁大人过誉了,第一轮而已,第一名本就不重要。” 不过有人就是不开眼,一名官员越众而出,口出狂言道:“没错,没想到你风国还有自知之明,我很欣赏你。” 曹大人眉头紧皱,暗道哪里冒出来的二货,他看向肖济:“肖大人,不知这位是?” 肖济道:“这位是齐国礼部侍郎曾芳大人。” 原来是侍郎。 曹旻暗道。 他不过是一个礼部司郎中,从职位上来讲,对方显然是要高于自己的。 但从国力上来讲,北齐要逊色大风好几个档次。 曾芳在东卫和星国还有夏国面前装装样子还行,大风可不会惯着他。 即便曹旻官职不如他,但也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当即便反唇相讥过去:“我大风当然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些国家,不知是否国内男子死绝了,竟然派出女子来参加文会,真是丢人现眼。” 第139章 尊师重道 尽管目前大风和北齐边境相安无事,但不意味着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很好,恰恰相反,大风和北齐积怨已久,之间的仇恨已有两三百年,其程度甚至超过了武宁,仅次于蛮戎而已。 当然,这段仇恨并非由北齐挑起来,而是当年大风的皇帝不当人。 这位皇帝竟然为了一介女子就调动大军攻打北齐,当时的北齐大军正全力对抗位于北方雪境地区的雪人,南方的军力相对薄弱。 因此,大风大军这才得以势如破竹般长驱直入,一路横推到了北齐国都尚武城下。 面对如此局面,北齐皇帝别无他法,只能紧急招呼在雪境作战的将士。 无论如何,国都不能陷落。 紧接着,大风和北齐展开了一场大战,最终大风败下阵来。 但北齐也没有讨的好处,最精锐的大军死伤接近一半,为确保雪境安稳,他们并未选择乘胜追击,反而是没有停留的回到雪境继续抵御雪人。 而大风在撤退之时,趁此机会占领了北齐三州。 此事之后,北齐对大风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有机会就要找大风的茬。 这一点,世所共知。 所以见二人开始争论不休时,众人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这种情景,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得曹旻的讽刺,曾芳当即勃然大怒。 她用手指着曹旻,怒声斥道:“好啊,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小礼部郎中,你竟然敢对我大齐如此不敬,你的上司难道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哼……也难怪,大风上下尽皆是恬不知耻之徒,丝毫没有礼义廉耻可言,不过我很担心,若是你风国都似你这般耳聋眼瞎,我看离亡国也不远了。” 然而,面对曾芳的怒斥,曹旻却表现得异常淡定。 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曾大人何必动怒呢?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您看看我们大风这些年,国力日益强盛,百姓们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国家繁荣昌盛,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反观你们齐国,我可是听说北境那边最近不太太平哦。说不定啊,以后你们齐国就要一分为二,真要变成南齐和北齐,到那时候,还不知道曾大人您是属于南齐呢,还是北齐呢?” 曹旻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接击中了曾芳的痛处。 原本气势汹汹的曾芳,此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曹旻,嘴唇哆哆嗦嗦,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显然,曹旻的这番话让他气得不轻,甚至已经到了七窍生烟的地步。 因为曹旻说的事实。 他根本无法反驳。 最后,他只能恨恨道:“别说我齐国并没有分裂,就算是分裂了,也强过你们这些鸠占鹊巢的风国人。” “若是齐国有所不服,大可率军将三州夺回。” 曾芳咬牙切齿道:“我齐国迟早会的。” 曹旻见曾芳无能狂怒,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不紧不慢的又添了一把火:“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齐国真有这个想法,那也问问当地的百姓是否同意,想当年三州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随处可见,但即便如此,你们齐国却对此无动于衷、毫无作为,若非我大风皇帝宅心仁厚,将军粮分发下去,并从其他地方调拨大批粮食赈济灾民,恐怕三州早已成为了到处是尸骸的鬼蜮,如今三州百姓在我大风的治理下,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个时候齐国却妄想要将其夺回,我觉得还是先过了百姓那一关再说吧。” “你……” 曾芳对曹旻怒目而视,斥道:“你简直是在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曾大人此言何意?难道下官说的不是事实?要不然您说说看,我哪里说错了,我一定诚心道歉,”曹旻一脸的真诚。 但就是他这种表情,更令曾芳暴跳如雷,指着他的手指颤抖不已。 见曾芳词穷,曹旻也不再理会他,就北齐那种脂粉气盛行、并且处于分裂边缘徘徊的国家,大风上下都没有放在眼里。 没好戏看了,其他人都收回了视线。 鲁之行悄悄对曹旻竖起了大拇指。 星朝苦北齐久矣,但因国力不足,面对北齐时,总是唯唯诺诺,不敢反抗。 此时见曹旻将曾芳摁在地上摩擦,他感觉就像是大热天吃了一块冰西瓜一样,浑身爽的通透。 …… 场地中。 “自古以来,尊师重道,乃是天下人共尊,今日,便以这四个字,作一篇文章,诸位,开始吧。” 尊师重道。 这个题目好,方孟思虑了片刻,便想好了。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流传千古的名篇,信手拈来。 他下笔如有神。 极尽华美的瘦金体如同雕刻上去一般,令人一窥便能被其吸引。 《师说》 即便是放在那个群星闪耀的历史长河中,也是一颗不可泯灭的明珠。 其中立意,即便是放在这个世界也不会觉得突兀。 如今的文人,早已没了不耻下问的求学精神,方孟相信,此文一出,说不定能一改往日的风气。 当然,其中的孔子之类的名字,他已经做好了修改。 在其他人还在打腹稿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整篇文章。 经过第一轮的比试之后,方孟已经成为了明家的重点关注对象,尽管尚不清楚他所作文章究竟如何,但仅凭那一手摄人心魄的瘦金体足以让明家为之侧目。 此刻眼见方孟站起身来,一名大儒立即小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稿收好。 看着方孟离去的背影,他恨不得现在就阅览一遍。 但这是文会,作为明家人,就算心中有万般渴望,也只能强行压制。 祠堂之外,当方孟出现,曹旻急忙迎了上去,他神色焦急的问道:“是什么题目?你作的如何?为何不检查一番?” 周遭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方孟没有卖关子,说道:“题目很简单,是尊师重道,至于我为何不检查,因为不需要,首名依然是我的囊中之物。” “太狂妄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指责道。 “这可不是有备而来的第一轮,而是临场出题,若是换成明少松等人说出此话来,倒还情有可原,但方孟终究还是底蕴不足。” “变数如此之多,就算是明少松也不敢妄言夺得首名,这孩子怕不是在胡言乱语?” “哼,风朝之人,便是如此大言不惭。” “哗众取宠罢了,不过这个题目倒是老生常谈,希望他们有所准备吧。” 一时之间,各种质疑和嘲讽声此起彼伏。 不过,对于他们的议论,方孟却置若罔闻一般,他心中暗自冷笑,心想等成绩公布之后,他们自打耳光的表情肯定非常精彩,只是可惜,他看不到。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于是对曹旻道:“曹大人,我先去了。” 曹旻微微颔首:“好吧。” 事已至此,方孟已经出来,那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祈祷着方孟真如他说的那般。 实际上,对于方孟他其实是寄予厚望的,这无关方孟的身份,而是他平日里的才名。 不远处,马车静静等待,在车帘的掀开的一个小角中,方孟能清晰的看到颜师昭那动人心魄的笑容。 “我们去哪?是不是回去做糖葫芦?” 上了马车,李若格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对于冰糖葫芦已经垂涎欲滴了。 实在是方孟跟她说的太过于馋人,以她那毛躁的性子,能忍得住才怪。 “先不急,”方孟道:“我今日要去见一个人。” 第140章 易穗 “怎么来这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颜师昭好奇的问道。 方孟笑笑:“不是说了,见一个人。” “可是……我也没听说你在这里有相识之人。” “我想,很快就有了。” 屏退了驱车将士,方孟三人来到了徐府门口。 “两位大哥,在下找徐家四公子,请帮忙通传,多谢。” “稍等。” 门人见方孟三人穿着非富即贵,并不敢轻慢,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便进去了。 “你找徐少真做什么?” “我寻的,并非徐少真,你稍后便知。” 颜师昭不知道方孟在打什么哑谜,只得强忍着好奇心。 很快,那个管家出现。 见到方孟几人后,他不悦道:“我家四公子此时在当值,你们若是要找他,晚上来,或者去工部。” 方孟眼角的余光环顾了四周,随后低声道:“我要见你身后之人。” 管家神情一变,转瞬间便又恢复:“公子说笑了,我身后是徐家,你若是要见的是徐眷大老爷,可去国子监。” “我不与你废话,你告诉你身后之人,我叫方孟,若是他想找易家和明家的晦气,我有办法。” 管家双目紧紧盯着方孟,好似要将他看透一般:“小的不懂公子的意思。” “你既然引我来,那就不要说这些。” 管家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孟,随后将一个纸条塞入了方孟的手中。 见目的已达到,方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 马车上,方孟并未打开纸条。 不是他不相信李若格和颜师昭,而是怕隔墙有耳,最主要的是……赶车的将士是关盟的人。 方孟并未前去酒铺,而是回到了有邻苑。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认为,如今的他能相信的人寥寥无几。 而能成为他的助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颜师昭担忧的眼神中,方孟回到了屋子。 此时,金阳大概还在明家祠堂奋笔疾书。 所以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他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未时一刻,天麒客栈,二楼三号房。 天麒客栈? 方孟倒是认得路,入城之时,他见过,就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 …… 下午。 方孟如约而至,这一次,他是一人赴约。 他并未让李若格伴随左右。 因为……没有必要了。 天麒客栈的生意好像很不好,方孟进入其中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用餐,小二坐在一旁撑着头在打盹,看起来非常冷清。 “客官,您里面请,请问是吃饭呢还是住宿?” 小二常年在客栈干活,听觉十分灵敏,方孟刚踏入客栈,他就醒了。 “二楼三号房。” 方孟道。 “啊?”小二一愣,随后恭敬道:“请贵客随我来。” 方孟跟在小二身后,当路过那两桌客人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要装也要装的像一些,至少把 你们的脚底抹些尘土,这才合理。” 小二猛然一怔,陪笑道:“贵客此话何意?” “我是什么意思你最清楚,”方孟淡淡道:“天麒客栈只是一个小客栈,想必来往的都是些普通人,你说,普通人脚底会像他们这么一尘不染吗?我猜,这几人定是从军营之中出来,到了客栈才把鞋子给换了。” 众人神色一变,不约而同的看向脚底,果然,崭新如初的鞋面看起来确实是有些违和。 小二显然更为机敏些,他给几人使了一个眼色,看向方孟的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 “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佩服。” “带路吧。” 方孟来此可不是要听他拍马屁的。 方才一幕,不过是他送给对方的一个见面礼。 小二将方孟带到了目的地,他轻轻说道:“人到了。”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女声。 女子? 这点倒是在方孟的意料之外。 果然,当方孟进入房间后,一名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他。 此人着装朴素淡雅,身上穿着的仅仅只是一件平凡无奇的蓝色襦裙,头上也不见有任何饰品点缀,唯有一根毫不起眼的木质发簪,将那满头乌黑亮丽、如同瀑布一般垂落而下直至腰部的秀发轻轻挽起。 她那张精致的面庞并未施以脂粉,但即使是素面朝天,依然拥有着倾国倾城之貌。 与颜师昭有所不同的是,她给人留下的是一种英姿飒爽的深刻印象,其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与颜修勃如出一辙。 从远处望去,她仿若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女子。 然而,一旦走近,那锋芒毕露的强大气场便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这种独特的气质显得极为矛盾,可奇妙的是,当它与她的相貌结合在一起时,却是如此相得益彰,完美无瑕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还是方孟第一次遇见这般干净利落的女子。 “方公子,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方孟自来熟的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便饮尽。 “好胆色,”女子赞叹道:“你既然能找到我身上,那便知道我是谁,如此情形下,你竟然丝毫不惧,看来,传闻果然也并非全是假的。” “姑娘说错了,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不知可否自我介绍一下?” 女子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她直言不讳道:“我叫易穗,稻穗的穗,易嘛……要不然你猜猜看?” “原来是卫国的公主殿下,”方孟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那便恕外民无礼了。” “公主殿下?”易穗自嘲一笑:“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不知公主寻我做什么?” 易穗饶有兴致的说道:“方公子,并非我寻你,而是你寻我吧?” “看来公主是在考验我啊,”方孟道:“从我们进入卫国以来,我就已经落入了你的眼中。” 易穗撑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灵不灵的看着方孟,好似一个在等待听故事的小女孩一样:“说说看。” “和川县,”方孟语气平淡的叙述道:“那名郑姓店家,是你的人吧。” “你的根据。” “他手上并没有牛竹制作的手串……” 易穗反驳道:“说不定他不喜欢戴呢。” “的确有可能,但是还有一点,你却无法解释。” “哦?是什么?” “郑玉此人。” “郑玉怎么了?她不是跟着徐少真来到了玉锦城?” 方孟道:“确实如此,但是你错漏一点。” “是什么?” “其实根本就并没有郑玉这个人,从头到尾,除了店家和管家二人,中间并没有第三个人提及这个名字。和川县并不大,人口也少,若是徐少真真的将郑玉强行掳走,那么在当地必然是一件人尽皆知的大事,即便不是掳走,也绝对会传出一些谣言,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我随便向四五个手戴牛竹串的人打听过,他们并未听说有此一事,所以,那时候我就猜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易穗一脸淡定的笑道:“这倒是有点道理,但冲着你来的,有可能是别人,你怎么就确定是我?” 方孟继续说道:“我顺着你给的信息找上了徐少真,但是与我照面的,却是一个管家,而这个管家却很奇怪。” 易穗这时候直起了腰肢:“他有什么奇怪的?” “我家也有一名管家,所以我很清楚他们平日里怎么做事的,若是有人来访,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留下,就将人打发走,至少也要让客人带个话,或者报上名号,这样主人家才能知道有谁来访过,若是不问,那便是僭越,一个管家可不敢这么做。” “有意思,”易穗道:“你说的有道理,这点确实可疑,还有吗?” “当然,”方孟点头:“管家代表着主人家的门面,一言一行都需要受到约束,他们说错话的概率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低,但是那日,那名管家却说错了话。” 易穗抿了抿娇艳的红唇:“方公子真是心细如丝。” “其实还有一点,也是我方才才想起来的,我记得在和川县遇见那个店家的时候,有四五人围着我们,而那些人身强体壮,与普通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也是军中将士吧,而且,他们穿的鞋子,我今日也瞧见了,就在客栈的一楼。” 方孟淡笑道:“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你们太穷,还是疏忽大意,这些鞋子竟然一模一样。” 易穗小脸一红,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见到你,我忽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了我许久。” 易穗好奇道:“是什么事?” “我瞧见刚才那名小二是一个左撇子,左手明显比右手更为粗壮,而那些横尸官道上的尸体,都是被左撇子用拳头一击毙命,我想,这不是巧合吧?” “你的猜测太过牵强。” 方孟道:“是不是牵强另说,我只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被选中的?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 “这重要吗?” 方孟郑重的点点头:“非常重要。” “好,我告诉你,”易穗起身,从身后的的木箱中,翻找出了一叠纸张,放在了方孟面前:“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张贵:嫉妒心作祟,将邻居张某家的耕牛毒死,致使张某一家深陷囹圄。 王花花:四处散播谣言,诬陷村中一名女子不守贞洁,那名女子羞愤之下,跳河自尽。 孙根:倚老卖老,趁村民在田间农作之时,行偷窃之举,被抓之后,不仅不知悔改,还倒打一耙。 孙达:调戏良家妇女,担任里正时,借由职务之便,巧取豪夺,玷污多名同乡女子。 …… 方孟一页页看过去,竟然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看来,易穗的情报网很大啊。 “那你是用什么手段将他们带往山中的?” 易穗笑了:“很简单,威胁。” “威胁?” 打死方孟都没有想到,困扰他这么久的问题,竟然会如此简单粗暴。 “我用他们亲人的性命威胁,他们虽然坏,但还算是人性未泯。”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是易天行在暗中对付明家,没想到竟然是易穗。 第141章 现身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会找上我?” 易穗道:“你我二人确实是素不相识,但有人认得你,是她向我推荐的你,而且,她好像对于你一直念念不忘,经常在我耳边提及你。” “我想你不会告诉我次此人是谁。” “那你就错了,”易穗得意的笑道:“我不仅会告诉你她是谁,而且,我还会在合适的时机,安排你们见面,让你们好好叙叙旧。” 方孟疑窦丛生:“我与此人见过面?” “是的。” 到底是谁? 他发誓,自己在东卫绝对没有熟人。 但是从易穗的话中,可以确认的是,此人一定知晓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还有什么疑问吗?” 易穗好似很满意方孟一头雾水的模样。 方孟摇头;“没有了。” 易穗原本还以为他会问那夜袭杀有邻苑的事情。 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被方孟洞悉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猜到了我要做什么?” 方孟点头:“虽然我不清楚你与易家和明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很显然,你想让这两家自相残杀,甚至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易穗默然。 她早该想到,方孟就连更为隐秘的事情都能推测出来,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目的。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静谧,片刻之后,易穗道:“我娘是易天行的第一任皇后。” 好吧。 看她对卫皇的称呼,方孟用屁股都能想到,其中一定是狗血的利益纷争还有不为人知的皇室秘辛。 二人初次见面,易穗显然不会将秘密说出来。 但是方孟可是知道,当今皇后是明家的人。 “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方孟单刀直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易穗冷笑:“你破坏了我刺杀蒯正的计划,算起来,你我应当是敌人,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 方孟道:“我不想与你绕圈子,那样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我们能坐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再说了,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我们有共同的利益,那你就没得选。” “这句话倒是挺形象的,为了利益,敌人可以是朋友,朋友可以是敌人,比如前两天,我还在想方设法杀死你们,如今却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既然你相信我这个敌人,那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我想要我离开大风之后,关于我爹的一切信息,直到我离开卫国的那天,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易穗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爹一事,我是三天前得到的消息,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的比我还要晚?” 她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方孟,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想我明白你为何要找我帮忙了。” 易穗此刻只想笑,朋友和敌人之间的角色转换竟然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方孟也十分无奈,现在他能够信任的人,恐怕只剩下易穗了。 在整个东卫,唯一能够真正认识到他价值的人,也唯有她而已。 至于蒯正到底是怎么想的,方孟并不清楚,也不确定他是否对自己有所保留。 然而,有一件事方孟心里很明白,那就是蒯正是大风朝的臣子,并且是一个忠诚不二的忠臣。 易穗居然能够在三天前就得知方若臻被打入大牢的消息,这意味着他每天都会把东卫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陆正年。 换句话说,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尤其还是一位三品官员落马这样的大事。 那么,要么是蒯正故意瞒着自己,要么就是陆正年向他隐瞒。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跟陆正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猜测,陆正年已经对玉锦城的财富起了觊觎之心。 而蒯正将方若臻入狱的消息告知给自己的时候,正是酒铺敛到巨额财富的第一天,这个时间太过巧合。 所以,方孟认为,蒯正是受了陆正年的驱使,在关键时刻敲打自己,让自己主动将那二成利润交出去。 财帛动人心。 所以,在得知方若臻的消息之后,方孟当时就将那两成利益双手奉上。 他知道,若是自己执意不交,那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 至少方若臻不会在狱中待的那么舒服。 方孟与易穗聊了很久,双方各取所需,算是达成了一个初步的意向。 如今,方孟要保全老爹,他需要三条线并进。 其中,文会夺魁对于他来讲,竟然是最容易的。 其次是敛财,目前只要跟着计划走,如果没有意外,时间一到,便可成功。 唯一令方孟头痛的是,帮助易穗扳倒易家和明家。 易家还好说,武宁大军一到,易家必定会轰然倒塌,方孟无需操心。 唯有明家。 这个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已经渗透到了天下各个角落,只要是文人,就必然会对明家感恩戴德,经过千年的变迁,明家早经不是一个家族那么简单,而是天下读书人的信仰,其影响之深,比之本国的皇帝还要大。 各国朝代更迭多次,你方唱罢我登场。 但明家,一直屹立不倒,无论是谁当上皇帝,明家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圣人之后绝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而是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普遍认知,刻在了骨子里,如此一个显赫的家族,绝非一朝一夕之间能够摧毁的,即便是武宁吞并了东卫,也绝对不敢对他们动手。 如果世间有人能够毫无顾忌的将明家摧毁,那毫无疑问是蛮戎和雪人。 蛮戎是游牧民族,以族群和部落的形式存在,不尊教化,自然就用不着文人治理,再加上他们识文断字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对明家就谈不上敬畏之心。 至于雪人,他们生活在风雪漫天的雪境之中,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更是没有机会接受教化。 但是,雪人生活在北齐以北,距离东卫数千里之遥,鞭长莫及。 而蛮戎,倒是与东卫相隔不远,但有一条兴远河将东卫隔开,一座哀鸣山将北齐隔开,能进入中土的唯一通道还被大风堵死。 所以这俩都指望不上。 如今只有依靠自己,方孟必须好好想想了。 当他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时,停住了脚步。 他目视前方,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巷子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但当他话音落下,一袭白衣飘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存在?” 白小明气定神闲的靠在墙边,笑问道。 “有邻苑遇袭的那日,易穗杀蒯正的决心很大,不可能不安排一位绝世高手掠阵,而从始至终,那名高手却从未露面,在我认识的人之中,也只有师父您有这个实力。” 那天,方孟笃定对方的绝世高手一定会出现,星朝人来支援,目的就是解放颜修勃和李若格还有关盟三人,他自信,有这三人在,对方即便是实力更为强横,但也无法在三人手中讨得好处。 可惜,他安排的后手并没有展现的机会。 “所以你今日独自一人出门,是笃定我在暗中?” “虽然我有九成的把握,但也不可能将性命交给一个素昧相识的人手里。” “看来,你爹安排我暗中保护你,算是多此一举了。” 方孟盯着白小明的眼睛,问道:“我爹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小明神情淡然:“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知晓其中隐情?” “我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如此大事,他事先不可能没有一丝的察觉,有可能是他自己已经有所察觉,入狱是他心甘情愿。” “你们父子俩倒是心意相通,”白小明摇头失笑:“但此事并非你能够插手的,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参加文会。” 第142章 真骂爹 “文会我自然有把握夺魁,这个你们无需担心,”方孟成竹在胸,对白小明道:“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爹。” “跟你爹一样,拗,”白小明无奈道:“你先回去吧,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深夜时分,我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于你。” “好。” 方孟应承下来。 白小明拍拍方孟的肩膀,便悠然离开。 方孟也没有在外面多留,他转身喊停了一辆马车,直接回到了有邻苑。 进屋之后,金阳便拉着他说道:“等会记得去兰佩楼。” 兰佩楼是玉锦城最大的青楼,听说其规格堪比豪门大户的庭院,进出的人非富即贵,是玉锦城最大的销金窟,个人最低消费一百两。 “去那里做什么?” “姜文轩和易天明组了一个局,邀请东卫和我大风入围第二轮的学子一同放松一下。” 玩的真花。 这易天明不愧是易天行的幺弟,就是豪横。 八九十人,近万两的消费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对,姜文轩这家伙也是一个不差钱的主。 方孟本想拒绝,忽然又想起,明家的人也会参与,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一些不为人知的隐密。 “到时候你喊我一声。” 金阳还在看书,头也没抬:“行。” 方孟正要躺下休息一会。 却有人来告知,蒯正叫他过去一趟。 金阳一脸好奇:“怎么我感觉蒯大人跟你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呢?” 方孟苦笑:“我宁愿不认识他。” 金阳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屋子里,蒯正献宝似的,将那一沓契约轻轻地放在桌上,仿佛它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自从我们的烈酒出现在市面上,浓烈的口感引起了无数饕客们的热烈追捧和交口称赞。如今,我们的酒已经成功打入了东卫的上流阶层,但因市面上流通的很少,所以价格是一路飙升,竟然被炒到了十两银子一斤!这可是比我们最初的售价高出了四倍啊!” 关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在听天书一样。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疑惑,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卖酒也能这么赚钱?” 然而,方孟却冷静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酒价再高,也与我们无关。哪怕是卖到了一百两银子一斤,那也是易家的事情。” 蒯正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情。 他明白方孟的意思,但心中依然为这些个巨大的订单而兴奋不已。 他接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一次易家终于亲自下场了。他们给出了一份高达五十万两银子的大单,而且要求我们在一年内交清货物。” “五十万两?”关盟再次被吓得不轻,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易家难道是把国库的银子都给掏出来了吗?这可是五十万两”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堆堆金银财宝的画面,心中暗自感叹着这笔生意的巨大。 方孟摇头:“这倒不会,其实严格来说,易家是伪装成皇室的商贾世家,世代积累下来,五十万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多,不至于挪用国库。” “方孟说的不错,易家有钱,再加上这一次的担保费,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蒯正接茬道:“我将易家这个单子透露出去,引得了其他人的趋之若鹜,我算了一下,今日的订单金额达到了三百万两,是昨日的两倍。” “也就是说,两天时间,咱们手里就已经有了四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 关盟只是一个将军,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心中暗自想象,这么多银子堆在一起,怕不是一座银山。 蒯正又道:“听卫皇说,还有附近的商贾正往玉锦城而来。” 方孟见蒯正的脸色泛红,心中暗叹。 就连蒯正这样的人,在面对着泼天富贵时,也无法保持平常心。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方孟提醒道:“行百里路半九十,我们起了一个好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按部就班的来,决不能行差踏错,否则的话,等待我们的,将是整个东卫的怒火。” 方孟的话到底还是被蒯正听进去了,后者努力的平复了情绪:“方孟说的对,这只是一个开始,四百五十万两银子,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绝不是终点,日后我们行事要更加谨慎,绝不能大意。” 你这是跟谁说呢? 方孟一头问号。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关盟完全是打酱油的,他连有邻苑都很少出,能参与此事,完全是因为需要他配合,至于其中的操作,他是一概不知。 而方孟,虽然是整个计划的筹划者,但他碍于身份的原因,从头到尾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蒯正查缺补漏。 一个参赛的学子,谁会在意他? 就算是他得意忘形,旁人也只会认为他在文会中取得了一个好成绩罢了。 所以,蒯正说这些,就是废话。 说给自己听得。 气氛非常诡异,蒯正显然也察觉到了,他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方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呵。 方孟暗中嗤笑。 还真当他是傻子啊,信鸽一来一回也要两天的时间,这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就有回信了? 看来,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的确是蒯正在瞒着自己,连说谎都这么拙劣。 不难猜到,他后面应该有陆正年的授意。 不过方孟只能装傻充愣,老爹的性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在没有确保老爹安全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挑破为好。 “当时以张拒张大人为首,王仁章、刘尧、钱蓬莱等人为辅,朝堂之上超过半数的官员一同弹劾方若臻,而这些官员们所列举出来的罪名,想必你也知晓,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有确凿证据支撑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案子基本可以定性为铁案了。” “罪证?”方孟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我爹他为人处世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做事更是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就凭借那群只知道占着位置却不做实事的酒囊饭袋?他们平日里耍耍嘴皮子倒还算是无人能敌,可要是真让他们去做一些实事,他们又能懂得什么呢?如果不是使用阴险狡诈的手段,就算给他们十个脑子,也绝对不是我爹的对手。我猜测,他们所提供的所谓罪证——应当是伪造的吧。” 见到方孟如此言辞激烈,关盟连忙开口安慰道:“你不要这么激动,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会亲自来审查这个案件的,如果方大人本身就是无辜的,那么皇上一定能够还给他一个清白的。” “清白?我爹的名声确实不好,但凡事都是职责所在而已,关将军,蒯大人,你们应该看在眼里,那些恶名,哪个不是为皇上担着的?如今就为了一群无能之徒的捕风捉影,便将我爹打入监狱,此等行径,岂不令人寒心?” 蒯正辩解道:“皇上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这么多朝廷大员一同弹劾,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那百官如何看待?” 方孟凄凉一笑:“是啊,为了大局着想,为了给文武百官、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爹就要蒙受不白之冤,这样看起来,我爹确实是该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愤和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方孟心中明白,老爹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为朝廷效力,虽然有时候手段可能有些过激,但那也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 如今,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遭受牢狱之灾,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看着方孟那悲伤的神情,关盟和蒯正也不禁感到一阵愧疚。 他们知道,这次事件对于方孟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他们作为旁观者,也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 “方公子,你放心,皇上一定会想办法证明方大人的清白。”关盟拍了拍方孟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方孟感激地看了一眼关盟,点了点头。 他知道,关盟此话只不过是安慰之言罢了。 好似感受到了方孟话中对大风、对皇上的极度失望之意,蒯正连忙道:“万万不可如此想,以皇上对方大人的器重程度,他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弃方大人,这其中定然存在着一些我们所不知晓的内情。” “蒯大人,是否存在隐情又有何重要呢?”方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我爹他太过愚忠,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让他做何事便做何事,这些年来你们也都是亲眼所见。只需皇上随口一言,称他入狱乃是为了大风、为了皇上好,我爹便会立刻从一个聪慧至极之人沦为一个毫无头脑的蠢货!” “这……”蒯正与关盟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眼前这孩子竟然气到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骂了,可见其心中的愤恨已然到达了顶点。 第143章 又是第一 蒯正承认,其实最初的时候,自己的确存着其他的目的。 但是,他绝无私心杂念,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对大风的考虑。 毕竟这笔银子数额实在太过巨大,按照当前的发展态势,就算最后千万两白银恐怕也打不住。 要知道,大风去年全年的税收总共才不过三千七百万两而已。这些税收可都是大风三万万子民们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劳作整整一年的心血结晶。 而现在呢?他仅仅是在东卫稍作经营酒水生意,就已经有大量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掉入他的钱袋子里。 方孟分走的那两成利润若是仔细折算下来,极有可能会达到去年税收总额的十分之一。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蒯正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 尽管他之前的某些行为或许略有不妥之处,但他可以郑重发誓,对于方孟,他绝对没有丝毫的不满情绪,甚至还越来越赞赏这个机智过人的孩子。 然而,方孟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却在他的心底掀起了一阵隐隐的不安。 那极度不满的言辞,那愤恨的表情,无不透露出方孟此时的失望与愤怒。 蒯正一直对方孟赞赏有加,认为他不仅文采斐然,而且聪慧过人,都让他感觉大风后继有人。 特别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愈发坚信,方孟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位凤毛麟角的宰辅之材。 虽然千万两白银对大风来说无疑是一笔巨额财富,甚至可能将大风的国力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但若是要用这些银子去换取一位精明强干、智谋超群的未来宰辅,蒯正绝不会同意。 因为在他看来,有能力的宰相比贤明的君主更为稀有。 无论是张拒、王仁章还是他自己,都算不上这样的人才。 他们顶多只能说是不昏庸,能够约束好自身,再加上些许运气,才得以坐到如今的高位。 而说到能力,方若臻则远胜他们百倍。相较于张拒,方若臻显然更适合担任尚书令这一文官之首的职务。 况且,只要有方孟在,那是不是有第二个、第三个千万两白银? 他此举,是否算是涸泽而渔? 此时此刻,蒯正心中也不由的生出懊悔的情绪。 与此同时。 天麒客栈。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一台隐藏于暗处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小二忙活了许久,这才得空上到二楼。 房间里,易穗看着桌面上的一张纸愣神。 “小姐?” 小二轻声呼唤。 易穗这才醒悟过来,一双桃花眼恢复了往常的锋芒:“何事?” “小姐,有一事我不吐不快。” “那就吐啊。” “呃…那我就直说了,”小二道;“这方孟孤身一人名不见经传,一没权二没钱,小姐你为何会与他合作?” 易穗拢了一下垂在眼前的秀发,随口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与谁合作?” “当然是蒯正,”小二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他才是最理想的合作对象。” 易穗无语,这家伙想什么呢,人家一个好好的二品大员,跟一个无名无分的势力合作? 脑子进水了吧。 由此,她更加坚定了要为自己的势力寻找一个谋士的念头。 手底下如果都是这群没头脑还不高兴的家伙,她觉得还没把易家和明家搞垮,母亲给自己留下来的遗产十有八九就得没。 “行了,你的意见很好,下次别再提了。” “小姐,我们把蒯正拐来呗。” 易穗只觉心累,心里没点数吗? 她黑着脸,指着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滚。” 言简意赅。 小二打了个冷颤,这熟悉的语气,这熟悉的动作,他想也没想,撒丫子就跑了。 易穗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希望你是对的。” 从纱幕后走出来一名角色女子,她袅娜娉婷走来,浅笑道:“现在你是我的靠山,如今的我们休戚与共,就凭这一点,我就没有理由会害你,以你的性子,即便是我向你推荐了他,想必你也暗中调查了他不少时间,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跟你再啰嗦一遍,方孟确实是有惊天之才,他是最适合你们的人。” “你也是大风人,”易穗看向对方那张与自己同样美丽的脸庞,低声道:“谁知道你是否别有图谋。” 女子却没有生气,而是笑道:“如今的我只是一只丧家之犬,孑然一身,能活下去才是我的目的,你大可不必如此防着我。” “你觉得可能吗?”易穗歪着脑袋。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不会在意,你只要能够相信方孟就好,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他这种的人才,有了他的加入,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将会事半功倍。” “或许吧,”易穗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胸前的秀发:“我倒是挺好奇,他会怎么帮我,这一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对付明家,却总是想不出来一个好的方法。” “明家镀有金身,不是一时半会能打破的,你要给他时间。” “给他时间?”易穗不置可否道:“文会还有两天,距离他回大风的日子不多了,我怎么给他时间?” “明易两家需要徐徐图谋,就算他回大风,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食言。” 易穗看着女子,若有所思道:“你说过,你们是敌人,对于敌人,你为何还会如此为他说话?” “所谓敌人,不过是自身所代表的立场不同罢了,却不影响我对他的看法。” 易穗惬意的靠坐在椅子上,修长紧绷的双腿搭在桌面,一脸放松的模样:“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希望吧。” 仰着头,神情凛冽,双目仰视着眼前的女子,易穗语气冰冷道:“若你是错的,那么……他要死,你也要死。” “你放心,我不会逃跑。” “这样最好。” …… “今日入围的有十七人,念到名字的,便是入围之人。” 有邻苑内,所有大风学子齐聚一堂,就算此前第一轮淘汰掉的学子也来凑热闹,他们也想瞧瞧,是谁突破了第二轮。 至于参与第二轮的学子,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尽皆紧张不已,就连金阳也攥紧了拳头,显然也有些忐忑。 “放心吧,”方孟安慰他:“以你的才华,第二轮绝对不是你的终点,你说你瞎担心什么。”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金阳翻着白眼:“你胸有成竹,我可不是。” “结果已经出了,你紧张也没用。” 那边,姜文轩和舒羽、陆沆三人气定神闲,丝毫没有紧张之意。 “方孟” 方孟的名字又是第一个出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投过来。 金阳羡慕不已:“你又是第一,你果然是成竹在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第二轮的第一。” 收到万众瞩目,方孟并未局促,依然淡定如初:“是不是都不重要,只要最后一轮是第一就行。” “以你的本事,还真有很大的可能。” 蒯正满目欣赏的对方孟道:“干得好。” 陆沆却有些皱眉,这一次,他确实是全力以赴。 本以为第一已经十拿九稳,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要屈居于方孟之下。 第一轮时,他还可以用早有准备来解释,但是第二轮,考验的却是他们的真本事,而在这种情况下,方孟依然可以排在第一,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第144章 兰佩楼 “舒羽” 舒羽终于拿到了第二,虽然不是第一,但也让国子监的学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作为国子监第一天才,第一轮只排在第四,虽然其他人没说什么,但总归是对国子监有些别的看法。 “金阳” 金阳又是第三,众人纷纷侧目。 就连蒯正也不由的露出诧异之色。 金阳虽然才名远扬,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比之舒羽、陆沆、姜文轩等人还是要略有不如,却没想到,第一轮第三,第二轮也拿了一个第三,也就是说,除去方孟之外,每次都只有一人比他更强。 这……剧本有些不对。 不过想到金阳所擅长的领域,众人又不由得觉得理所当然。 金阳兴奋的都快要跳起来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红彤彤的,好似猴屁股。 方孟笑道:“我就说你是瞎担心。” 金阳尴尬道:“嘿嘿,我这不是第一次嘛,难免。” “舒羽和姜文轩也是第一次参加文会,你看他们就一点都不像你,好好学学,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嗯嗯,”金阳点头不停:“我知道了。” “陆沆。” 陆沆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跌落到了第四,这让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本以为第一手拿把攥,结果却得到了第四名,这种巨大的落差,换做谁,都难以接受。 第五名并非姜文轩,而是杨界。 杨界倒是看得开,他的实力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徘徊了,并没有像陆沆那样患得患失。 反而因为能排在姜文轩之前感到欣喜。 这心态,不服不行。 姜文轩却没有丝毫的气馁,前面的三轮对于他来说,能过关便可,成绩好与坏并不重要。 这一次,罗攀并未入围。 见他满脸失落,方孟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罗兄,你……” 不成想,还未等他说话,罗攀便露出了笑容:“恭喜你了,两轮第一。”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罗攀笑道:“我不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能力,能入围第二轮已经很满足了。” “好吧,”方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结果发现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这也是好事。 陆沆走到方孟跟前,神情无比认真道:“我们旗山见。” 看着陆沆的背影,方孟疑惑的问罗攀:“这家伙的胜负心就这么强烈吗?” “天之骄子,从小在蜜罐里面长大的,自尊心强,被你比下去了,当然受不了这个刺激。” 方孟问:“听你这么说,你们……很熟?” 罗攀回答:“还好吧,虽然我们此前并未有过交集,不过此次我们几个被分在同一个房间,这几日相处之下,对他的性子摸到了些,心思不坏,最多就是有些心高气傲而已。” 方孟淡淡一笑:“此人的好胜心竟然如此强烈,只希望他的才华能配得上他的性格,后天我会在旗山等着他。” 旗山,位于玉锦城西南面的一座小山,山虽小,但来头大。 相传,当年的明家祖上便是在此山领悟到了天地至理,成为天下敬仰的圣人。 自此以后,旗山便成为了明家和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圣地。 为了保护旗山不受外界干扰和破坏,明家特意安排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常驻于旗山脚下。 这支精锐之师人数多达五千,日夜坚守,戒备森严。 平日里,哪怕是明家内部人员,如果没有得到族长亲自许可,也绝无可能擅自登上旗山一步。 如此严密的守卫措施,甚至超过了明家府邸本身的规格,足见旗山在明家人心中的重要地位。 而文会的第四轮较量,恰好选址于此,无疑是向圣人致敬。 能够参与这一轮比赛的选手,只有在第三轮表现卓越、排名前三十的学子,方有资格。 也就是说,六个国家平均只有五个名额。 金阳这时走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走了,兰佩楼。” “罗兄,我们一起?” 罗攀笑笑:“你们去吧,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那些烟花之地,什么都不懂,去了怕给你们丢脸。” 人各有志,方孟也不强求。 自古以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罗攀不去,对他反而是一件好事。 罗攀能这么想,说明他是理智的。 罗攀和舒羽虽然家庭背景相似,都较为贫困,但他们还是有所不同的。 舒羽的天赋极高,这使得他早已被国子监预定。 即使将来他无法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国子监也会将他吸收进去,让他成为一名国子监的官员。 然而,罗攀的天赋则相对有限,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他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能够考取举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如果考不上,他唯一的出路恐怕就是像过去的苏韶那样,成为一名教书先生了。 与罗攀招呼了一声,方孟和金阳便来到了门口。 此时,姜文轩等人已经集合完毕,就等方孟二人。 去逛青楼,李若格自然是不能随行。 至于颜师昭,心中虽然略有不满,但她也知道这是大家增进感情的机会。 她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也听说过同窗之谊。 虽然参加文会算不上同窗,但毫无疑问,在异国他乡,这种同吃同住的情谊比之同窗也不遑多让。 由金吾卫将士护送,众人很快就抵达了兰佩楼。 兰佩楼不愧玉锦城第一青楼,比之千万阁的装潢还要强上好几个档次。 看上去与夏王府的豪华相差无几。 与普通青楼门口站满了女子的那种热闹非凡相比,兰佩楼金碧辉煌的门口显得非常冷清。 只是时不时进出的衣着华丽的客人彰显出了它的不凡。 即便已经是华灯初上,但兰佩楼内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诸位,进去吧,易兄他们想必是等急了。” 姜文轩作为两国学子的桥梁,领头进入其中。 果然,兰佩楼的一楼堂厅已经坐满了人。 见到大风学子之后,他们纷纷站起身来问好。 东卫不愧文风鼎盛的文坛圣地,进入第二轮的足有七十多人。 比大风还要多。 易天行看起来快五十岁,但听说易天明不过十九岁,两者相差三十岁。 这种年龄差在民间都不算奇怪,更何况皇室。 易天明作为此次活动的发起人,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风国之文风仅次于我卫国,不仅诞生了十一位大儒,乃是诸国之最,还涌现了姜兄、舒兄、陆兄、金兄等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实在是令人佩服,此次相聚,其目的只为各抒己见,求同存异,为宣扬圣人之思想,传承圣人之言,以。” 姜文轩和舒羽等大风学子眉头紧皱,易天明这是要做什么? 明明方孟才是第一轮的头名,他却不提及,这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或者他是在给大风上眼药吗? 金阳低声道:“阿孟,这家伙瞧不起你。” “无妨,”方孟不以为意。 易天行平日里都是同龄人之中的翘楚,若是输给明少松或者明元哲等明家子弟,他无话可说,明家的底蕴摆在那里,不服不行。 但被自己这个无名之辈压了一头,易天明心中若是没有怨气,方孟可不信。 但无论如何,即便是有这个不可名状的原因在内,却也显得易天明心胸狭窄。 若是传出去,名誉受损的绝非自己。 而是他。 第145章 不速之客 姜文轩虽然和易天明称得上是好友关系,但他毕竟还是大风子民。 当他听到易天明说出来的这些话时,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从第一句话开始,就能够明显听得出易天明话语之中所蕴含着的那种强烈的优越感。 姜文轩承认,在整个文坛领域内,东卫确实可以说是毫无争议的天下魁首地位存在。 然而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应该拥有海纳百川,容纳天下的心胸,而不应该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或者意气用事,就对其他国家或个人进行冷嘲热讽甚至是攻击诋毁。 方孟则是想的更多。 易天明的身份很特殊,也就是还年轻,不然他说的话,有时候甚至可以代表着东卫皇室,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借题发挥,他可能要被他大哥打屁股了。 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用考虑后果。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站起身来,好似察觉到易天明的话有些不妥,连忙纠正道:“易兄说的不错,诸位都是卫国和风国的才子,更有方兄这样独占鳌头的奇才,对于风国,我们一直非常敬重,若非风国独自面对蛮戎,拼死抵抗,我卫国,甚至整个天下,都会受到蛮戎铁骑的践踏。” 这话说的,却是比易天明有脑子多了。 大风众人阴沉的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这就是明少松。” 金阳为方孟解释道。 原来是他。 果然是明家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人才。 方孟暗道。 一楼好似被易天明包了下来,在大风一行人进来之后,大门就关闭上了。 在经过一番寒暄之后,两国学子打乱坐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方孟左手边是金阳,右手边是明少松。 “在下明少松,见过方兄。” 面对方孟,明少松非常客气。 “明兄。” 方孟点头示意。 明少松悠然坐下,他对方孟道:“早已听闻过方兄的才名,却一直缘铿一面,实为遗憾,今日得偿所愿,也算无憾了。” 方孟自嘲一笑:“明兄客气了,什么才名不才名的,都是虚名,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抢夺了明兄头名的小偷罢了。” 今日,他听到东卫百姓对自己的评价,由此,便有了这句打趣之言。 明少松显然也听过,他不由摇头失笑:“那是外人不知方兄的才华,才会口出诋毁之语,待文会结束,方兄的文章出世,我想绝对无人会再有异议。” “你看过?” “自然,本来在下也对方兄夺得第一颇有微词,但是当老太爷将方兄的文章放在我的面前时,我心服口服,尤其是今日的《师说》一篇,在下惊为天人,即便是老太爷也对方兄交口称赞,并认为,方兄之才华,当为年轻一代中首屈一指。” 方孟笑道:“半圣过誉了,我只是有些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方兄此言太过谦,”明少松认真道:“明家上下,对于老太爷的评价,都极为赞同,方兄确实是有这个才华。” “得明家诸位大儒如此赞誉,真是受宠若惊。” “本来以我的性子,是不会参加这个雅集,然得知方兄也会到场,我便应承了下来。” 这人什么情况? 你这样说会让人产生误会的知不知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那倒是我荣幸之至了。” 明少松:“临出发前,老太爷让在下给方兄带个话。” “半圣的话,我定然洗耳恭听。” “不知方兄是否有意进入明学理堂?” 呵。 方孟暗笑。 这明子期不知是真的惜才,还是为明家增添羽翼,好似要将天下间的天才尽数收入囊中。 方孟婉拒道:“请明兄转告半圣,在下是一个恋家之人,并心系父母,并无长留卫国的打算,谢半圣厚爱了。” “可惜,”明少松一脸的惋惜:“以方兄之才华,若是能在明学理堂耐心钻研学问,日后成为大儒,完全是水到渠成之事。” 方孟:“明兄此言差矣,我大风之大儒也并不全是在明学理堂学习过的吧?比如我长月书院的院长,荀南麟先生,他此生从未踏出大风半步,最终不也是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大儒?” 明少松为之语塞,脸色一僵,随后笑道:“方兄所言甚是,是我着相了,以方兄的聪明才智,即便是在深山老林,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绝非难事。”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学问并不会以所处环境而转变,只需看自己怎么理解。” 明少松眼前一亮,拍手称赞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说的好,此言可为我等读书人的至理名言,方兄果然心有沟壑,在下敬佩不已。” 金阳撇撇嘴,这句话,他在方孟的书房见过一次,就是不知道为何后来不见了。 “这是我当初写下的随笔之作,让明兄见笑了。” 明少松敏锐的抓住了方孟话中之意,他双目炯炯的盯着后者:“以方兄之意,此句之下,还有其他内容?” “有。” 明少松激动抓住方孟的胳膊,激动不已道:“在下有一个请求,请方兄将全文写出。” “这……” 方孟有些为难,他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出风头的念头。 这绝对是意外。 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二十人左右。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脂粉气。 其中还有两个光头。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明少松的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快,北齐人确实不讨喜,谁也不想跟这些娘娘腔相处。 太恶心了。 易天明呵斥道:“谁让你们擅闯进来的?此刻一楼已经被我包了,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装腔作势的打开了扇子,轻摇几下,悠然道:“听闻易兄在此宴请风国诸位,而我齐国却被冷落,这可不是东道主所为。” 明少松出声道:“我们这是私交,与文会无关,更与国家无关,韩璀,你带着你的人走吧。” “明兄此言差矣,”韩璀拿了一个凳子坐下,不急不慢道:“若说你们之间有个别人是私交,这我信,但——风国的诸位兄台应当是与你们还是第一次有交集吧,如此何来的私交?” 有意思。 北齐与东卫虽然不接壤,但两国矛盾由来已久。 这还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 起因是商贸。 北齐的胭脂水粉是出了名的好用,销往全天下,而东卫的酒水和其他特产也是北齐极为稀缺的物品。 于是两国之间就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商贸往来。 当时,北齐的一批货物中掺杂了许多的残次品。 这种货品东卫自然不肯接收,但是北齐却以货物抵达东卫拒不认账,反而诬陷东卫掉包, 货款一分不退。 见北齐如此无赖,东卫自然也不会惯着,毕竟两国之间隔着大风,北齐就算比东卫强盛,也对东卫无可奈何。 于是,毫无顾忌的东卫同样扣押了北齐的巨额货款。 这样一来,双方不仅关系恶化,商贸往来也断了。 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的好处。 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自然就引起了两国百姓的仇视。 双方各自指责对方厚颜无耻,不遵守道义。 其激烈程度,甚至堪比大风与蛮戎之间的生死之仇。 若不是文会,东卫绝对不会让北齐人入境。 第146章 陋室铭 见韩璀无动于衷,易天明冷着一张脸道:“我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 韩璀呵呵一笑,好似脸上的脂粉都要掉下来:“圣人曾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明兄,你们作为圣人之后,此话并不陌生吧?” 明少松平静的脸上顿时不自然起来,这家伙竟然以圣人来堵自己的嘴,但是他又不得不接口,若是辩驳,那明家就是自打耳光,天下谁不知,明家的立身之本便是圣人之言。 虽然心中不悦,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安抚好易天明之后,他说道:“诸位请落座。” 好在一楼的空间很大,加上这十几人倒也不显得拥挤。 “啪”的一声,韩璀收起扇子,对身后的人说道:“客随主便,咱们坐那边去。” 明明其他地方有很多的空位,北齐众人却紧靠在大风旁边。 岂料北齐只是一个开始。 武宁也紧随而来,然后是星国和夏国。 好嘛,到齐了。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星国自忖与大风关系好,再加上人数也少,于是就挨着大风坐下。 武宁倒是不像北齐那么张狂,随意找了个角落。 夏国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小透明,没有存在感,只要有空位,他们就可以。 见此情景,易天明虽然心中有气,但只能憋着。 若只是北齐,他可以肆无忌惮,但是面对这么多国家,他就算是有气,也得憋在心里。 说到底,他只是嚣张了些,但并非没有脑子,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武宁对于东卫来说,就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当年武宁一怒之下占据东卫五城之地,将东卫上下都给吓的噤如寒蝉,那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气势笼罩在东卫的上空,至今还未被驱散。 说白了,如果不是大风隔开了北齐与东卫,深知北齐就算再怎么叫嚣,也不能对东卫造成一丝的影响,易天明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北齐。 但是当武宁人出现,易天明显然老实多了。 跟北齐就是耍耍嘴皮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但是武宁人却不一定。 这就是武力威慑。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不过这里毕竟是东卫的主场,在座的都是读书人,易天明怎么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那咱们也不能干坐着,诗词文章各选,就算是为最后夺魁做预演,诸位以为如何?” 易天明的话引起了一阵喧哗。 韩璀第一个站起身来,道:“易兄的提议我齐国赞同,大家再怎么说都是各国有名的才子,不如趁此机会展示一番。” 方孟不解的看了一眼韩璀,以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并非是一个莽撞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易天明示威的一种方式。 北齐虽然文风不错,仅次于东卫和大风,表面上看一个第一,一个第三,但实际上差距绝非这么简单。 譬如大儒的数量,东卫有二十二名,而北齐,不过五名。 这之间巨大的差距他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方孟怀疑,韩璀一定有所倚仗。 那会是谁呢? 方孟在北齐众人身上逡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低着头,正在慢条斯理享用美食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在北齐人群中非常显眼。 其他人都是锦衣华服,最少也是衣衫整洁,唯有他,身上的衣服陈旧,还有好几处补丁。 他看起来与方孟的年纪相仿,或许是因为家境不好,需要长时间暴晒在阳光之下,所以显得皮肤比常人要更加黝黑。 好似感觉到了方孟的注视,少年一扭头,两人目光对视。 换做别人,此时应该已经将视线收回,但方孟却没有。 对方同样没有,反而对着孟笑笑,露出那一口白皙的牙齿。 他笑的很坦然,也很阳光。 方孟不禁回以微笑。 他肯定,韩璀的倚仗便是此人。 虽然他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根据,但这种感觉却非常强烈。 他忽然想到,第一轮排在第二的那位赵仁。 难道是他? 看来…… 姜文轩他们的劲敌又出现了一位。 至于方孟……即便是明少松,也不能阻挡自己夺得第一,更何况此人。 姜文轩作为大风代表,并没有怯战,欣然同意。 星国的高鸿,武宁的胡泽润,夏国的李奇峰三人同样没有意见。 实际上,他们也想摸一摸各国的底。 文会第一的宝座,谁不觊觎? 若是有可能,谁也不肯相让。 既然已经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商量好章程。 “我们这么多人,自然不用每个人要参与进来,”明少松道:“眼看天色已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如这样,每个国家诗、词、文章各写一篇,如此一来,也能够节省时间。” “我大风没问题。” “星国也同意。” “夏国同意。” 武宁和北齐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好,为时两刻,开始计时。” 随后,易天明开始着手安排笔墨纸砚。 其他人则是在商讨。 姜文轩与陆沆还有舒羽走到方孟等人面前。 “方兄,你有什么意见?” 方孟作为第一,当然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况且,他们自问方孟在诗词这方面比他们强上许多。 若是方孟能够接下诗词这两项,对他们来说,会轻松很多。 方孟考虑了一番,既然明少松想要知晓《陋室铭》接下来的内容,自己正好成全他,于是他说道:“文章交给我。” 金阳诧异的看了一眼方孟,他还以为文章会落在自己头上,没想到被方孟拿去了,他松了一口气,方孟既然出手,那就代表着这一分毫无悬念拿下了。 “文章?” 不过三人却有些面面相觑。 方孟所擅长的不是诗词领域吗? 怎么会扬短避长,选择文章? 不过既然方孟已经接下了三分之一的任务,也不好说什么,他们没离开,就在这张桌子上面商量着。 好在这时候东卫的人已经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位置,不然的话,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其他大风学子也过来出谋划策,将这张桌子围的水泄不通。 不得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没多久,合众人之力,一首诗一首词便出世。 当看到诗词之后,方孟也不由的称赞道:“不错,水准之上。” 方孟并非夸大其词,诗是舒羽以前就作好的,经过众人的商议,修改了几个字之后,意境提升了一个档次。 而词,则是出自陆沆之手,修改了两句,整体更加圆满。 “方兄,你的文章可以写下来了吗?” 舒羽看着方孟,眼中满是期许。 见众人盯着自己,方孟笑笑,将纸笔拿了过来。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瘦金体如期而至。 看着那优美的字体,众人如痴如醉,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新创书法,不由得沉浸其中。 “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只是第一句,无人不心神俱震。 当见到全文时,所有人都心悦诚服,他们自问,自己写不出来这样的文章。 虽然这篇文章很短,但其中寓意却是值得所有人深思。 “又是一篇传世之作,佩服。” 舒羽赞叹不已,看着那惹人眼热的字体,他真的好想据为己有。 但是金阳早已先下手为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姜文轩也丝毫不吝溢美之词:“方兄的才华,是我平生仅见,我甘拜下风,就算是明少松……也有所不如。” 能让心高气傲的他说出此话,可见方孟确实已经将他折服。 陆沆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那激动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已经没有与方孟一决胜负的心思了。 “难怪能连续两轮夺得第一,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此前我还以为方孟是仰仗其父的权势才能参加这次文会,原来是凭借他自身的才华。” “若是这篇文章出自我的手中,我就算是现在身死也没有遗憾了。” “日后谁要再在方孟背后非议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字……不似人间之字……” “真漂亮,文章结合书法,堪称天下第一字帖。” “可惜,被金阳捷足先登了。” “算了吧,我们能一睹真颜,已经是大机缘,至于其他,还是不要有任何的奢望。” “看来,这一次文会,有方孟在,我们很有可能夺得第一。” “此言甚是。” 周围大风学子议论纷纷。 第147章 易穗的心魔 金阳喜滋滋的捧着方孟的真迹,谁来都不好使,看可以,但是不能动手。 “这一分,应该是没问题了。” 姜文轩道。 众人齐齐点头。 他们不信其他人能写出如此堪称千古名篇的文章。 “好了,还有时间,咱们好好思考一下,说不定谁文思泉涌,想到比我们手上更好的诗词,至于文章,就不要浪费脑子了。” “姜兄,你这话说的,谁看到《陋室铭》之后还能升起与之相比较的念头?” “不要贫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不过姜文轩显然是多虑了,舒羽和陆沆已经是天花板,要是说谁还有这个可能,能写出质量更高的诗词,那非方孟和姜文轩自己莫属。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却没发现在二楼,两个绝美女子正旁观着这一切。 “有意思,这群家伙还真是在哪都能斗起来,”易穗笑着说道:“你认为,哪个国家能赢?” 女子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语气飘忽道:“哪个国家能赢我并不知道,但若我说方孟能赢,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在吹嘘他?” 易穗嫣然一笑:“当然不会,我也拜读过他的大作,在诗词一道上,他确实是有很高的才华,他的那些诗词,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尤其是那首蝶恋花,我如今已是倒背如流。” 见她兴致盎然,女子不明所以:“你来此,就是为了看这场所谓的意气之争?” “或许吧,”易穗的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难道你认为我应该一直处于刀光剑影之中?”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场合而已。” “我也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又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婆,有什么不适合的?” 易穗的语气略有不悦。 女子的语气淡然且笃定道:“以我对你的粗略了解,你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更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 “你凭什么认为了解我?”易穗忽地勃然大怒:“我不需要人了解,你不必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情,我最讨厌。” “因为卫皇也是如此?” 易穗脸色愠怒,嫩白的小脸上泛起一丝僵硬,她闪电般捏住女子那细腻的脖颈,冷若冰霜道:“我警告过你,在我面前不要提及他,你可知你这是在找死。” 女子面色如常,好似根本没有感到死亡的威胁一般:“你要战胜卫皇,就必须先战胜自己的心魔,否则的话,你永远无法摆脱卫皇在你心中的阴影,即便是你将他杀了。” “你以为你是谁?”易穗双目喷火,显然是怒到了极致:“我不需你来教我,你只是一只丧家之犬而已,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指点点?” 女子虽然被易穗掐住了脖子,并且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庞已经是绯红一片,她的呼吸极为艰难,但她却依然没有放弃:“就你这样,绝对不是卫皇的对手,更不是明家的对手,因为你不敢直视你的恐惧,你是一个胆小鬼。” 易穗愤怒的用力,这一刻,她真的起了杀心,因为对方说中了自己内心之中最深处的秘密。 但是她最终还是颓然的将女子放下,任凭她跌坐在地上。 易穗面庞冰冷,情绪低落,语气飘忽:“你说得对,我是一个胆小鬼,我不敢面对他,我只能在暗中如同一只老鼠一样,我知道我战胜不了他,所以……我才需要方孟帮我。” “方孟确实可以帮到你,但前提是你自己也需要鼓起勇气来面对卫皇,就如今你这副样子,即便是卫皇手无寸铁的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敢动手……你不要反驳,这是事实,这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映照,你可以欺骗我,但你不能欺骗你自己。” 女子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向了易穗的心口。 是那么的疼。 易穗清冷的面庞毫无表情,对于女子的话,她并未反驳。 良久,她胸口那完美的弧线终于不再起伏,轻声道:“要开始了。” …… 楼下。 “既然是诗词文章,那便按照顺序来。” 易天明道:“作为东道主,便由我卫国先来。” “此诗乃是明元哲明兄所作,诸位请品鉴。” “秋意瑟瑟凉人心,枫叶同落化春泥,来年虽共乘一树,却是错身各自栖。” 此诗一出,气氛顿时多了几分苍凉之感。 姜文轩是在场最为了解明家之人,方孟问道:“这明元哲……” “唉,”姜文轩叹了一口气:“元哲兄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但这女子却是一名伶人……” 怪不得明元哲这么伤春悲秋,方孟还以为他天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原来是受到了情伤。 怪就怪在他出生于明家,作为圣人家族,这个家族虽然可以接受普通的民间女子嫁入其中,但是对于一个经常抛头露面的戏子而言,想要踏进明家的大门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让她成为明元哲这样出类拔萃的年轻后辈的妻子了。 倘若明元哲真的一意孤行,执意要将这名伶人纳为自己的妻妾,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不仅是明元哲本人会遭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就连整个明家都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遭到外界的种种非议和指责。 明家向来十分注重自身的声誉和形象,像这种有辱门风之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让其发生的。 所以无论如何,明家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变成现实。 明元哲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是在哀叹,并未反抗。 随后,韩璀自告奋勇。 北齐作的诗,与之国内风气一般,充满了阴柔之气。 听得直叫人摇头。 倒是武宁,虽然文采稍逊,但气势磅礴,字里行间皆充满了金戈铁马之意,令人为之一振。 星国和夏国也各自展示自己的作品,最后才是大风。 最终,还是由李奇峰夺得第一。 这李奇峰确实是极具才华,一首山水诗,方孟感觉颇有王维的风采,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仅凭短短二十八个字,便将一幅美好的山水田园画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令所有人心驰神往。 紧接着,便是词。 这一轮,由明少松夺得第一。 明少松所写的,是一首畅想未来的词,立意深远,令人拍案叫绝。 大风两者皆墨,却丝毫没有气馁。 诗词乃是小道,文章才是主菜。 “风国所谓的文风第二,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韩璀趁此机会出言讥讽。 金阳不由的翻着白眼,吐槽道:“这孙子有病吧,怎么见谁咬谁。” 大风有人忍不住驳斥道:“按照韩兄所言,看来齐国也不过如此。” 不料韩璀丝毫没有愧色,反而对大风出言讥讽:“我齐国本就比不上风国,这是世所公认的事实,不过第一轮首名的方孟竟然没有出手,不知是何缘由?还是说……这头名有蹊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想知道大风众人此时是什么脸色。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大风学子个个面露笑容,不仅没有愤怒之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韩璀,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被猫戏耍的老鼠。 心知内情的明少松不由的摇摇头,这韩璀找谁的霉头不好,非要找方孟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虽然心中万般不想承认,但事实是,方孟确实比他更有才华。 他心中有预感,此次文会魁首,若是不出意外,已是方孟的囊中之物。 第148章 认输 瞧见大风众人的反应,韩璀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他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没办法,那么多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他遭不住啊。 见韩璀老实了,明少松对方孟道:“虽然我也写了一篇,但我知晓,以方兄的文采,一定是一篇惊世之作,我就先不献丑了,便由方兄先来吧。” 其他人并无不可,反倒是很期待方孟这位第一名究竟能做出什么文章出来。 他们更想知道,方孟究竟是不是徒有虚名。 楼上,易穗与女子同样打起了精神来,方才众人的诗词令二人止不住的打瞌睡,此时见方孟终于上场,感觉正戏终于开场了。 方孟笑道:“明兄,此前被人打断,现在倒是要仔细听听了。” 明少松满是期盼之色,他姿态放的很低,说到:“在下洗耳恭听,必然不会错过一个字。” “此篇名为《陋室铭》,很短,全文只有八十一个字。” 有人发出疑问:“这……也算文章?” “自然算的,听下去知道了。” “希望方孟不要令我们失望。” “千万不要是哗众取宠,否则……” 但见方孟口中吟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听着这熟悉的两句,明少松眼中的期盼更为浓郁。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大风长月屋,东卫明子亭。” “圣人云:何陋之有。” 方孟改正了最后两句,其中夹带着私货,自己都这样照顾书院了,等回大风之后,看荀南麟这老头还敢不敢束缚自己。 至于明子山,便是旗山,旗山之上,除了一个凉亭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破石头,说它简陋,都是褒奖了。 前者不敢说,后者却是非常契合主题。 此文一出。 现场便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气氛之中,死寂一片。 只有大风众人神色悠然,不少人饶有兴致的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其中以韩璀为最,谁让这家伙跳的最欢。 但见在场大部分人都处于震撼之中,久久不能醒来。 韩璀张大了嘴巴,一直都没有合上。 楼上。 易穗最先回过神来,她一脸震撼的表情:“方孟之文采,竟然能到如此之地步,我敢肯定,此文章定会成为传承千载的不朽之篇。” 女子也喟然一叹道:“我本以为已经高估了方孟的才华,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他。” 易穗说道:“我对于与他的合作更为期待了。”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对于这篇文章,并未有人出声点评,但掌声却代表了所有。 韩璀脸上虽然还不服,但心中却早已五体投地。 在这些掌声中,大风众人尤其卖力,双手拍红了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好了好了。” 方孟打断了掌声:“接下来看各位的大作了。” “夏国认输。” 说话的李奇峰,作为夏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子,他的话代表了夏国其他人。 “星国认输。” 高鸿毫不犹豫。 “我卫国认输。” 易天行在明少松的示意下,同样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武宁的胡润泽甚至都没有站起来,直接光棍的说出了‘认输’二字。 如今,只剩下北齐了。 韩璀眼珠子迅速乱动,他忽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问题:“既然你有这样的经典之作,为何不在第一轮拿出来?或者说,这是你第一论文会的作品?” “对啊,难道方孟一篇作品两用?” “要不是韩璀提出,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若真是第一轮的作品,那方孟此举确实有些不妥。” “但也不能否认这篇文章。” “看方孟怎么回应吧,咱们不要胡乱揣度。” 只是,还未等方孟争辩,明少松便站了出来为方孟发声:“这篇《陋室铭》并非方兄第一轮的作品,这点,我可以作保。” 韩璀不依不饶:“你怎么证明?” “因为我见过方兄前两轮的作品,我自然知晓。” 韩璀见明少松为方孟站台,心中不悦,不过他不会傻到去质疑明少松,这可是明家年轻一辈中,最为优秀的人才,他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讲代表着明家。 有人提议道:“明兄,不知可否将方兄前两轮的作品告知我等,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不可,”明少松拒绝的非常坚定,断然道:“并非在下不明事理,而是文会的规矩已经传承了数十年,不能因我而遭到破坏,望请诸位见谅。” “明兄言重了,”姜文轩道:“反正文会结束,大家的作品都会张贴出来,届时我们去看便可。” 明少松颔首:“多谢姜兄理解。” 不过此时众人心中更为好奇,方孟竟然连《陋室铭》这种注定会流传千古的名篇都不放在第一轮,那此前的文章,又该是如何惊艳? 不知不觉间,方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对于他能夺得头名,没有人再有怀疑。 即便是韩璀。 他也只能认输。 方孟再一次成为中心,不时有人瞥向这边。 明少松走了过来,他看向金阳:“金兄,不知可否割爱?” 金阳迅速的将字帖收起:“不行。” 现在整个大风谁不知道,方孟的字帖能卖出万两白银。 他一个穷鬼哪里肯拱手相让,那不是傻? “金银珠宝,只要金兄说个数,我可以代替明家做主。” 说话时,明少松不由的想起老太爷面对瘦金体的喜爱。 明子期活到这个年纪,该享受的已经享受过了,该经历的也经历过了,世间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此次文会,方孟的书法却少有的让明子期爱不释手。 直言方孟已有大家风范。 明家上下这两日大部分人都在临摹,只是碍于参照的文字太少,效果并不好。 明子期对瘦金体的喜爱程度肉眼可见,明少松看在眼里。 为了这位老太爷,明少松这才会对金阳开口。 听到金银珠宝,金阳穷鬼属性顿时激发出来,他双眼冒光:“真的?” “绝无虚言。” 金阳直接狮子大开口:“那我要一百万两银子。” 明少松明显的愣了一下,本以为金阳是故意刁难,但见他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神,这个猜测顿时被推翻,他无奈道:“金兄……这……明家拿不出来。” 明家千年传承,历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古董不计其数,其价值即便是明家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一百万两银子虽然多,但对于明家来说,倒也能拿得出来,但也要分什么情况。 为了一张字帖? 绝对不在此列。 “哦,”金阳有些失望,还以为自己就要实现财务和青楼自由。 明少松道:“不过我可以用先贤古籍与你交换。” 金阳索然无味道:“那算了,我用不着什么先贤古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方孟觉得好笑,明少松还是不了解金阳,这小子穷怕了,所以张口闭口要的是钱,而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书籍。 他觉得,若是明少松将价钱砍到十万两,金阳说不定就会答应。 第149章 消息 有了这一篇文章,此后韩璀不再闹幺蛾子。 整个聚会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明少松拉着方孟讨论了很多,好在方孟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结合两个世界的知识,这才勉强能跟上他的思维。 散场时,金阳明显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 易天明确实很大方,外界炒到了十两银子一斤的烈酒,他都能一下自己拿出五坛,虽然一人分不到多少,但也足够酒量不好的人喝醉了。 金阳便是如此。 这孩子被金景管教的很严格,酒这东西虽然也接触过,但从未如今日这般放肆豪饮。 方孟没有喝酒,两世为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上过这东西。 走出兰佩楼,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将金阳拜托给姜文轩照顾之后,他与众人告辞,来到了一处阴影的角落。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易穗,方孟问道。 易穗浅笑道:“听闻方公子大展神威,就过来看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方孟才不信她的鬼话。 像她这样的行事狠辣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绝不会只为了看一群学生的意气之争。 易穗灿然:“说实话,我本来还真无事,不过看到你大发神威,忽然就有事了。” “不要跟我绕弯子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有一事相询,你们风国近日开设的店铺……其中是否有诈?” 易穗死死的盯着方孟,她想从方孟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方孟却平淡如水,没有露出丝毫的异色。 方孟淡淡道:“正常的生意往来,你多虑了。” “是吗?”易穗惊疑不定,不知为何,她总觉的这个酒铺有些不对劲,但她调查了一天,始终未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这一点,方孟很清楚。 也就是玉锦城距离大风比较近,她才能派人渗透进去。 而武宁的射安城和玉锦城,一西一东,相隔四五千里,她想要渗透过去,还没那个本事,如此一来,易穗怎么可能知晓武宁国内的动向。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易穗摇头:“当然不是,白天时候,你跟我说过,要将易家扳倒,就要动摇他们的根基,我想了许久,觉得易家的根基便是明子期,只要他死了,明家就一定会倒下,所以我决定,计划暗杀明子期。” 什么鬼? 方孟目瞪口呆,这姐姐这么勇的吗? “你怎么会认为明子期就是易家的根基呢?” 易穗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明家少了谁都不能少了明子期,他可是半圣。” 方孟头痛,怪不得易穗此前一直在损兵折将,却毫无成效,原来他们的行事风格竟然如此简单粗暴,有脑子,但不多。 他不得不解释道:“明子期绝非明家根基,即便你将明子期杀了,最多是引起动荡,但明家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你要知道,明家能屹立千年不倒,并非依靠这一两位半圣,想想看,明子期之前,明家有诞生过半圣吗?” 易穗摇头:“好似没有。” “既然没有半圣,那明家垮了吗?” “没有。” “所以你认为,就算你把明子期杀了,能扳倒明家?” “好像是不能。” 听到她的回答,方孟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姐姐还不算无药可救。 “况且就算你计划要杀死明子期,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明家明里暗里在他身上一定投入了巨大的守卫力量,若是你们贸然动手,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易穗烦躁的从自己的鬓角扯下了几根秀发,她恶狠狠的盯着方孟:“是你说要动摇明家根基,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方孟答非所问:“你的情报网很大?” 易穗自豪道:“那是当然,我手下的情报网从我娘那里开始,已经发展了十几年,如今遍布整个卫国的所有角落。” “明家的呢?” “明家的更是重中之重,我当然不会放过。” “从明天起,将明家和皇室所有的情报都给我一份。” “好。” 易穗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实际上,以前的她以为自己的脑子已经够用了,组织里的大多行动,都是由她一手策划,虽然偶有折戟,但总体来说,成果还是很大的。 直到遇到方孟,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蠢? 分别之前,易穗告诉了方孟一个消息。 “手下人来报,在你爹入狱的前一天,武宁使团再次入风国,据说要在风国驻留一月之久,使团的使者名为冯烨,此人为武宁工部尚书,当天下午,尚书右仆射王仁章曾与之单独相处过半个时辰,说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与易穗分道扬镳之后,方孟便在黑暗中前行。 有白小明在暗中保护,他的生命安全自不必担心。 趁着这个时候,他能够好好想一想方才得到的消息。 武宁使团三个月内连续两次出使大风,这本身就不正常。 目的之一,方孟能够猜测出来,便是安抚大风,眼看武宁侵占东卫在即,大风作为武宁最大的威胁,武宁必须安抚好,即便是许以重利,也在所不惜,否则一旦大风插手其中,武宁那边刚起兵,便会处于粮道被截断的窘境。 大风虽然不尚武,东北方又要防备蛮戎的入侵,但也并非武宁能随便拿捏的。 毕竟人口基数摆在这里,战争潜力远非武宁可比。 天下间对大风的看法,无非就是有钱有人,但军事实力却很一般,面对挑衅,都是谴责谴责再谴责,然后是桌上和谈,一副软蛋的形象。 但实际上,大风的地理位置却非常一般,天下间相邻两个武力强盛的国家,只有大风。 若是没有蛮戎的牵制,大风将会有更多的精力应付武宁。 所以……此次武宁使团安抚大风的目的定然会达成。 至于王仁章此人…… 方孟了解不多,但他相信陆正年绝不是一个昏君,王仁章位高权重,私会敌国使臣,这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王仁章此举,必然是陆正年授意。 他们之间谈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王仁章参与了弹劾方若臻的议案。 这就足够了。 至于张拒、刘尧、钱蓬莱等人弹劾老爹的目的,方孟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 抓住王仁章这一点,他就有把握将老爹从监狱之中捞出来。 无论陆正年怎么想,是虚以委蛇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的臣子,或者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方若臻置于死地,对于方孟来讲,没有任何区别。 等将老爹捞出来之后,方孟就算是用绑的,也要将带他去贡州,一家人团聚。 这狗屁官不做也罢,好好做自己的富家翁,怎么也比身处朝堂,时刻有性命之忧强。 第150章 推测 黑暗中,方孟缓步行走在风中,一阵风吹过,一股冷意令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工部尚书,有意思。” 方孟呢喃道。 这可是使臣,武宁却派遣了一名工部尚书出使。 工部尚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足以进入皇帝的核心圈子。 虽然上次有张公朗这位兵部侍郎的先例在,但方孟依然嗅到了其中的一丝阴谋气息。 按理说,一般情况下,使臣都会是礼部官员,即便不是侍郎出使,也会派出郎中或者员外郎,极少有其他部门的官员作为使臣出使。 而武宁连续两次派出非礼部官员出使大风,其中若是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打死方孟都不信。 显然陆正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才会让王仁章前去接洽。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合作。 方孟猜测,这个合作,与武宁侵吞东卫有关。 而今,武宁因为大旱,国内早已是怨声载道一片,穷的都要当裤子了,这样的一种环境下,他们根本拿不出筹码来与大风合作。 唯有东卫…… 若是武宁许下一部分东卫领土的承诺,以陆正年的为人,绝对会答应,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开疆拓土,何乐不为? 至于方若臻,虽然可惜,但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陆正年绝对将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况且,这么多年来,方若臻为陆正年背的黑锅数不胜数,身上本就不干净,再加上民间声讨方若臻的声音极为强烈,此时冯烨提出这个要求,陆正年绝对不会介意来一个顺水推舟。 但是,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武宁为何要将方若臻置于死地? 这也是方孟想不通的地方。 方若臻与武宁根本没有利益冲突,他甚至都没有接触过武宁人…… 不! 方孟猛然惊醒,老爹接触过武宁人。 就是那晚张麓计划的刺杀事件。 老爹的一切举动都落入了张公朗的眼中。 张公朗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以他的狡诈如狐,定能看出老爹的深谋远虑,这样一个人高居大风的庙堂之上,日后绝对是武宁席卷天下的巨大阻碍。 所以,趁此侵吞东卫的机会,武宁许以重利引诱陆正年,将方若臻处理掉,反正到最后整个天下都是武宁的,大不了暂时将部分东卫领土交于大风保管。 如此一来,安抚大风的目的达到了,还能将方若臻这心头大患解决掉,完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来陆正年与冯烨商议的事宜并未告知方若臻,否则以方若臻的聪慧,绝对能看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是陆正年已经被开疆拓土的巨大诱惑蒙蔽了心智,将此事对方若臻隐瞒下来。 难怪出使的是工部尚书,也只有这个官职的官员,才有足够的份量传达武宁皇帝的意思。 虽然推测出了这些,但这毕竟是虚无缥缈的猜测。 他不可能向蒯正求证这些,因为蒯正是陆正年的忠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风和陆正年考虑。 凭借自己毫无证据的猜测,想要去否定众多大臣共同制定出来的战略方案,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虽然他不去证实,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将自己的推断告诉蒯正。 毕竟在陆正年的心里,蒯正有着极高的地位。 假如蒯正能够把自己的推断转达给陆正年,并让陆正年对其产生一丝质疑,那么将来营救父亲成功的几率也就会增加一些。 至于自己获取消息的途径,他当然不会愚蠢地透露出去。 保持神秘感,才能让他们有所顾忌,对于这一点,方孟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 如此思考着,方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没多久,他便回到了有邻苑。 刚回来,就看到关盟在训练金吾卫将士。 自那晚之后,关盟对于金吾卫将士的日常训练越发的严苛,根本不让他们有闲下来的时候。 “关将军,蒯大人回来了吗?” 关盟点头道:“回来了快半个时辰了,他就在房内,你找他便可。” 方孟思虑了一番,对关盟道:“关将军也一同来吧。” 关盟见方孟脸色不好,劝慰道:“方大人一事你放宽心,他不会有事的。” “不知是为了此事。” “那好吧。” …… 屋内,蒯正和关盟面面相觑。 这都一盏茶的时间了,方孟竟然还未出声。 “你小子装什么深沉呢?”蒯正一直没有将方孟当做外人,见此情形,他主动开口道:“你爹一事还在调查,别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方孟面无表情,好似在看陌生人一般的说道:“蒯大人,我爹一事,我有新的消息,你们想听吗?” 他的表情令蒯正心中一突,心虚的看了一眼方孟,他忽然感觉自己与方孟越走越远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我都没有得到回信,你能有什么新的消息?” “武宁的工部尚书冯烨在我爹入狱的前一天抵达了明京城,而在抵达的当天,王仁章王大人与之密会半个时辰,第二天,我爹就被弹劾入狱,蒯大人,其中若是没有关联,你信吗?” 蒯正不由的心中一紧,与关盟相视一眼,随后说道:“此事我并不清楚。” 方孟也不挑破他,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 蒯正和关盟被他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是细想之后,却觉得方孟的推测也并无道理。 只是这个推测对于他们这些大臣有些过于不友好了。 在方孟的心里,这么多文武百官,这么多智谋高深之辈,加起来竟然还比不上方若臻一人,不……不对,还要加上方孟。 “你这个推测太天马行空,皇上怎么可能放弃方大人,”蒯正果然不信,他辩驳道:“皇上绝不是这样的人。” 关盟也神色急切的为陆正年反驳道:“方大人为大风鞠躬尽瘁,皇上对他的宠信我们都看在了眼里,即便是张拒大人在皇上的心中,也不如方大人的分量重,你作为大风子民,怎能如此恶意猜度皇上?” 方孟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他冷冷道:“若是拿东卫的一半领土来换呢?” “一半……领土?”听到这句话,蒯正便没了此前的坚定,他道:“若是东卫落入武宁之手,他们怎么可能舍得将到手的疆土吐出来?这绝无可能。” 关盟的态度同样如此。 “可能与否,我们走着瞧吧,”这两个人可是陆正年的死忠,方孟心里非常清楚,想让他俩改变立场几乎是痴人说梦。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蒯正能够把自己的话转达给陆正年。 就在出门之前,方孟连头都没回,直接开口说道:“等我们回到大风城的时候,我一定会救出我爹,但使用的方法可能不会太温和。所以,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多多包涵。我们只是想要争取一线生机罢了,其他的事情真不是出于我的本心。” 说完,方孟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第151章 装x被雷劈 房门被关上,留下蒯正和关盟二人默然不语。 蒯正神情忧郁,他说道:“你说……方孟所言,是否有可能?” 关盟摇摇头,但随后又面露纠结之色:“如果是一半的利益,我敢肯定,皇上绝不会动心,但若是如方孟所言,届时武宁将近半东卫领土献于我大风,皇上……” 蒯正瞥了对方一眼,这里就他们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语气低沉道:“方孟的年龄虽然小,但他的聪慧远非你我能比,前些日子,如果不是他,我们此时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再加上酒铺,如今我的手里面,已经积累了超过七百万两的巨额白银,这都是他为我大风谋划来的。” “所以呢?你认为皇上此举是错的?” 蒯正猛然抬头,他不可思议的说道:“看来,你确实是认可了方孟的猜测。” 不然的话,关盟绝不会下意识的说出这种话来。 关盟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认同了方孟的猜测,他表情复杂道:“我……我也不知道。” 蒯正道:“说实话,方家父子为我大风所做之事,你我远远不如,方若臻为官多年,你也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私德有亏,但大义上面,他对得起任何人,就连我也不如他,别这样看着我,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真如方孟所猜测的那般,那么……” 说到这里,蒯正顿了一顿,一脸苦涩道:“那么我大风将会失去两位未来的擎天玉柱。” 关盟问道:“你真这么看好他们父子?” “难道你不是?”蒯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对方:“我只盼着方若臻入狱一事,并非皇上本意,如此还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关盟:“那你认为,这件事乃是皇上指使的可能有几成呢?” 蒯正深吸了一口气,他很不愿意面对,但是回想起方孟的那些推测,结合他得到的消息来看,他最终还是叹息道:“实不相瞒,我认为此事九成是皇上的意思。” 关盟丝毫不感到意外,他只是面露苦笑:“所以……” “所以,”蒯正同样露出苦涩的表情:“不该我们管的,就不要去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吧,其他的让方孟去折腾,以他的才智,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关盟不禁感慨道:“本来好好的,为何会这样?” “人的欲念是无穷的,即便是作为权掌天下的一国之君,也无法避免。” 关盟却想到了别的:“你说,方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来玉锦城吧。” 蒯正叹道:“这孩子已经不信任我们了,他应该找的是明家或者易家打听到的消息。” “明家和易家?可不容易打动他们。” …… 本来还想与颜师昭见个面,但不知为何,他敲了半天的门,里面的二女却只顾着说话,没有理会他。 他心中疑惑,只能回到房间。 金阳又在看书,这小子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好学生。 既然金阳如此好学,方孟也不打扰他。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累了,便和依躺下来。 次日,清晨。 有些失眠的方孟早早起床,见到蒯正,他没有如往常那般热情的打招呼,只是对他点了个头。 以蒯正的立场,他们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趁这个时候斩断那本就不牢固的关系,正好。 蒯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昨夜他想了许久,最终认为,此事是陆正年错了。 古有千金买马骨。 只为求贤。 而他此举,却反其道而行之。 若是传扬出去,会令人心寒。 可他毕竟是臣子,即便皇上的决断是错的,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今日是第三轮比试的日子。 随着文会的进行,如今能闯入第三轮学子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玉锦城。 当他们来到明家祠堂时,这里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中,有未出阁的女子,有垂垂老矣的长者,有青春年少的少年郎,更有人携家带口,只为了一睹如此盛况。 给方孟的感觉就是在赶集,闹哄哄的。 “第一又是方孟,这方孟竟然能将明少松给压下去,看来是有真才实学。” “你怕是没听说,明少松已经亲口承认,方孟的才华在他之上。” “不可能吧,明少松可是我卫国年轻一辈的翘楚,就连半圣都对他赞誉有加,怎么可能会有人比他还要厉害?” “哼哼,明少松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方孟能连续两轮第一,难道此次文会,他要夺得魁首?” “很有可能,明少松都不是其对手,小王爷和明元哲也定然不如,这样一算,谁还能战胜他。” 李若格和颜师昭牵着手跳下了马车,去看榜单了,将方孟和金阳丢在了后面。 金阳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羡慕道:“阿孟你又是第一。” 方孟淡淡道:“意外吗?” 金阳无语,这家伙真能装:“还真不算意外。” 曹旻美滋滋的在对着曾芳输出,那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曾芳虽恼怒,但成绩实在拿不出手。 方孟第一,舒羽第四,金阳第八。 前十中,就有三人是大风的学生。 而北齐成绩最好的是赵仁,他排在第九,刚好在金阳身后。 这个成绩,让曾芳根本抬不起头来。 没办法,对骂是需要底气的,曹旻的底气就很足,一口一个方孟,一口一个以赵仁的成绩在大风只能排在第四,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曾芳差一点就自闭了。 大风的第二轮成绩确实很长脸,鲁之行好歹也是星国的礼部侍郎,面对比自己官职还要低的曹旻却是马屁不断。 肖济虽然是东卫的官员,但他作为此次大风衣食住行的负责人,同样与有荣焉。 他笑眯眯的对曹旻道:“曹大人,听闻方孟昨日又有新作,名为《陋室铭》,不知曹大人可有耳闻?” 曹旻点头:“那是自然。” “那字帖……” 说起这个,曹旻就一脸的蛋疼。 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金阳。 昨夜,他主动找上金阳,提出要观摩一下方孟的书法,岂料金阳这小子竟然都不带一点犹豫的在众人面前拒绝了,丝毫不给面子。 当时金阳防贼的表情他还历历在目,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生出想要抢夺的心思,纯粹是看看,看看而已。 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请求,也没有达成。 他寻思自己是不是要去将字帖偷出来,给这小子长长记性。 虽然没有见到方孟的真迹,但面对外人,他自然要将姿态做足:“我看了,简直不似凡间的字,令人心醉神迷,恨不能时刻临摹。” 肖济和鲁之行顿时来了兴趣,就连曾芳也不顾方才曹旻那可恶的模样,竖起了耳朵。 不仅是这三人,旁边其他国家的官员也做出倾听状。 不是他们喜欢八卦,大家都是读书人,你要说银子美女,他们的兴趣可能不会这么大,但说到书法,那他们可就不困了。 更何况,瘦金体出自方孟,这个常识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见过的人说的神乎其神,早已令人心痒难耐,如今有机会亲眼所见,他们有此举动实属正常。 鲁之行连忙说道:“曹大人,不知能否让我等见识一番,实不相瞒,我早已对这瘦金体向往已久,但方公子的墨宝在民间根本没有流传,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听说,并未亲眼见过。” 肖济在一旁帮腔:“没错没错,鲁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是如此。” 这时,夏国礼部郎中邱辛也凑了过来,此人五十多岁,面相和善,时刻将笑容挂在脸上,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慈祥的邻居老大爷,他乐呵呵的说道:“曹大人,不知可否满足我们这个愿望?以方公子吝于提笔的性子,可能我们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亲眼目睹他的书法了。” 曹旻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好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人畜无害,但是一张嘴,就是暴击。 鲁之行就不说了,曾芳竟然也开始伤感起来,这样子做给谁看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老子玩这一套。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拒绝,那就真的是畜生不如了。 不过曹旻也没敢将话说满,要是方孟和金阳拒绝了他,丢了面子是小,就怕给人一个喜欢说大话的印象:“我可以从中斡旋,但是至于同不同意,我就做不了主了。” 鲁之行连忙拱手:“多谢多谢。” 肖济和邱辛也接连道谢,就连曾芳也拱了一下手。 他们是高兴了,就苦了曹旻。 唉,装x遭雷劈啊。 我再也不装了! 第152章 狗肉 门口,方孟的出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谁让他是玉锦城目前最火的人物。 一篇流传千古的《陋室铭》瞬间扭转了东卫的学习风气不说,文会首轮第一的名头也非常具有含金量。 在这个崇文的国家,方孟俨然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明星。 “他就是方孟?没想到年龄这么小。” “听说他父亲是方若臻,那个风国奸臣。” “祸不及家人,兄台万万不可如此说,方孟年龄这么小,又有如此才华,我想与之父亲必定不同。” “说的不错,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只是这方孟长得却是一般,不如姜文轩俊美。” 我草。 听到最后一句,方孟差点破防,果真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长得好看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靠啊。 方孟不爽的看了一眼姜文轩,心中愤愤不平。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文会还不是得不到第一。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长相这方面,姜文轩算是大风众人的门面担当,即便是放在六国学子中间,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 也难怪吃瓜群众能说出这种极为肤浅的话。 换做他,他也会特别注意姜文轩。 废话,美男谁不爱看啊。 怀揣着对姜文轩无边的怨念,所有学子进入了明家祠堂。 明家的大儒又是一番勉励的话之后,便进入了今日的主题。 “圣人有云,学无止境,但是,有时候我们总是会有一种将所有书籍学到终点的感觉,实际上,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就连圣人都认为学习是无止境的,难道我们的学识还能比得上圣人?因此,今日的题目,便是劝导我辈读书人不可懈怠,时刻牢记学海无言,不可骄傲自满,要勤勉克己,谨遵教诲,传承圣人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 听到这个题目,方孟心念一动,这不就是为荀子大作《劝学》量身打造的题目? 送到嘴边的肉,他这是不吃也得吃啊。 于是,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方孟开始奋笔疾书。 《劝学》的篇幅有点长,所以方孟只选择了当年读书时需要背诵的那几个段落,这几个段落也是其精华所在。 当年为了背诵这几段,他头皮都要抓破了。 一炷香之后,方孟站起身来。 这一次,他无需招呼明家子弟,因为他身边早已站着那位出题的大儒。 此时,这位大儒脸色潮红,一双眼睛就差贴在纸张上面。 完美无瑕的书法,加上这篇令他都要为之倾倒的《劝学》,交相辉映之下,他如此失态也不足为奇。 如获至宝的他双手捧着纸张,看着方孟离去的背影,竟然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儒也不由的露出神往的表情。 天之骄子,概莫如是。 因为方孟此前两次参照,所以见他出现,并未有人觉得奇怪,曹旻随口问道:“如何?” “第一。” 漂亮。 目送方孟穿过人群消失在视线中,曹旻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 鲁之行艳羡不已:“若是其他人说出此话,我定会认为他狂妄,唯有方孟,我信他。” 曹旻瞥了一眼曾芳,这老小子算是长记性了,这个时候并未出言嘲讽,不然的话,自己一堆话等着他呢。 既然方孟有此自信,那就说明,这一届文会的第一,很有可能花落大风,这可是一件大事。 不过离去的方孟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回到马车之上,颜师昭默默的在撸狗。 这只被她养了十几日名叫‘三妹’的小狗,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原本对小狗就不喜欢的方孟就更看不顺眼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没有给它食物吗?” “怎么可能,我天天给它东西吃,只是它好像不喜欢吃,”颜师昭眼中满是怜惜,却从未想过,小狗这般模样,全是拜她所赐。 方孟小声建议道:“你可以试着让它自己找东西吃。” “不行,”颜师昭断然拒绝道:“它还小,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唉。 方孟无奈,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李若格一双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方孟和颜师昭身上乱转,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小狗身上,她忍不住嘿嘿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方孟不明所以。 李若格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哦?”方孟讶然:“就你这脑子,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说看。” “你想吃狗肉是不是?”李若格的话顿时引得颜师昭抬起头来,神色不善的看着方孟。 她将小狗抱得更紧了,胸前那略显规模的包子蹭着小狗的脑袋。 见到这一幕,方孟嘴角一抽。 “我说你不要诬陷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狗肉了?” 对于李若格胡乱的猜测,方孟叫屈道。 李若格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你就是想吃狗肉,不然的话,小狗一瘦下来你就这么急?还不是怕到时候吃狗肉的时候全是骨头,你别骗我,我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我去,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是你,我是我,狗肉有什么好吃的,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吃狗肉? 方孟李若格打败了,他连忙对颜师昭解释:“你别听她瞎说,我从没有这个念头,狗肉我是吃过,但是一点都不好吃。” 李若格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就是想吃狗肉,你让小狗自己去觅食,就是为了趁机要吃它,你不可能瞒过我。” 听得此话,颜师昭顿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方孟,这让方孟气的差点要跟李若格决斗。 “我真没有……她胡说的……你得相信我。” 但是,否认三连也没用,颜师昭已经认定了他图谋不轨,无论他如何辩驳,颜师昭就是听不进去,反而紧紧抱着小狗,警惕的看着他。 真是靠了。 方孟见状,只能对李若格怒目而视。 你以为你很聪明? 不过他的愤怒在李若格眼里却什么都不是,她挑衅的对方孟道:“你要是想吃狗肉,可以跟我说,我知道哪里有卖的。” 见颜师昭的防备之色越发浓重,方孟的牙齿都咬碎了,恨恨道:“我……不喜欢……吃狗肉,你听明白了吗?我不喜欢吃。” “我才不信呢,狗肉多好吃,我就喜欢吃,我爹娘也喜欢吃,我姐我姐夫都喜欢吃,你不可能不喜欢。” 颜师昭见他们聊着这么沉重的话题,下意识的捂住了小狗的耳朵。 方孟放弃挣扎了,他无力的靠坐在车壁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吧。 自己怎么会蠢到跟李若格去争辩,这不是自找烦恼嘛。 于是,马车内变得非常安静。 颜师昭看着方孟,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方孟就听到了颜师昭那独特的御姐音:“给你,不过你要给它一个痛快,不要折磨它。” 方孟看着距离自己眼前不过五厘米的小奶狗,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我真不吃狗肉。” 他没这个想法,但耐不住有人有这个想法:“我吃我吃,我喜欢吃,师昭妹妹,你给我吧,我下手可利索了,绝对不会让它有感觉的。” 李若格着急忙慌的想要将小狗抢过去,但她却比不过颜师昭的速度,只见颜师昭迅速将小狗收回,不满道:“若格姐姐,三妹这些日子与我们吃住都在一起,你还夸它长得好,你怎么能忍心痛下杀手?而且你不是说找到吃狗肉的地方?你若是想吃,自己去吃便是。” 夸它长得好,应该是那一身令人垂涎欲滴的肉吧。 方孟暗自吐槽。 原来,真正对小狗图谋不轨的,竟然是李若格。 这小姐姐为了那一口吃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第153章 传递消息 李若格失望的坐在角落里。 方孟闭上眼见假寐。 昨夜,白小明坦言,他曾经深入狱中,得见老爹,将老爹的交代告知了自己。 虽然只有只字片语,但已足够。 “不要管。” 短短三个字,却让方孟明白了很多。 此前,他与蒯正说过,方若臻为了大风和陆正年,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当时他虽然有发泄心中愤恨的目的,但实际上,这也是他基于对方若臻的了解,才说出此话。 并非无的放矢。 愚忠。 陆正年赏识他,给他机会,成为人人艳羡的大风高官,对于自小就饱受他人冷眼相看的方若臻来说,这份恩情比天大。 所以他将陆正年视为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这便是方若臻的想法。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有这个想法方孟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他,成全他。 但此次不同,陆正年是用他的性命来换取利益。 而且这利益还是镜中花水中月,最后只能化为泡影,也就是说,他的死根本没有一点价值。 完全是白白牺牲。 方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他这样死去。 一旦武宁打到了玉锦城,那他就要时刻做好返回大风的准备。 不然等陆正年与武宁达成了分割东卫领土的协议,那便是方若臻身死之时,届时再筹谋此事,便为时已晚。 王仁章…… 这位位高权重的大风右仆射,便是将方若臻拖延到自己返回大风的唯一机会。 其实,如果蒯正能配合自己,他完全有把握在润物细无声的情况下下将老爹救出,但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蒯正作为陆正年的臣子,他不会也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这一边。 这一点……毫无疑问。 心知肚明的方孟根本没有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甚至,因为立场不同,到时候他们有可能还会成为敌人。 陆正年与武宁接触,应该更早,至少绝非最近几日。 如此关乎两国国策的大事,陆正年怎么可能在一两日之间就能做出决断?必然是经过许久的深思熟虑。 而方若臻执掌的大理寺,为大风暴力机构之一,武宁人入境,以他的精明,这些人不可能逃脱他的监视。 但如果这些人要面见的是陆正年呢? 那时候,方若臻自然不可能知晓陆正年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为官多年的他,还是预感到了会有大事发生,于是,便委托白小明,让他告诉方孟不要管此事。 只有方孟完全不参与此事,他的安全才能得以保障。 他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直到最后,方若臻想的,还是大风,还是陆正年。 陆正年正是利用方若臻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将方若臻抛了出去,只为了那些所谓的利益。 方孟只觉可笑。 陆正年说他精明吧,他能洞悉人心,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耍的团团转,还能将方若臻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能臣干吏安排的明明白白,心甘情愿为他为大风而死,说他愚蠢吧,他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为大风国力强盛,谁也不敢冒犯,却不知如今的武宁率先做出改变,大风与东卫乃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看不清天下大势。 而朝堂之上,唯一能看清楚天下大势的人,却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不久将人头落地。 以方若臻对陆正年的忠心,或许,此时的他想着的,应该还是大风还是陆正年,但是他身陷囹圄,根本没有信息来源,想要推测武宁的目的,却也只是奢望了。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让它自己去找东西吃,说不定它能长回来。” 马车抵达了有邻苑,下车前,方孟跟颜师昭提了一嘴。 “我知道了,”颜师昭还是不认为小狗这么瘦是她的问题。 “方公子,有人送来了一只烤鸡,说是你预定的。” 这时,一名将士拿着一个纸包走来。 烤鸡? 方孟并没有预定过。 忽然,他想起了易穗。 也只有她会这么做了。 “多谢,下次若是有人再送这些东西过来,直接放入我的房间便好。” “好的。” 方孟将烤鸡接了过来,发现还有些温热,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易穗的掌握之中。 “烤鸡啊,我喜欢吃,给我。” “这世界上就没你不喜欢吃的,”见李若格一脸兴奋,方孟无奈:“一起吃。” 李若格一点都不生气:“好。” 对于她来说,只要有自己的份就行。 反正又不需要她掏钱。 回到她们的房间里,颜师昭第一时间将三妹放到地上,三妹欢快的摇起尾巴,围着方孟打转。 这狗鼻子,烤鸡还捂得严实呢,它就闻到了肉香味。 方孟将烤鸡的脑袋拧下来扔给它。 颜师昭见状,眉头蹙起,欲言又止,在她看来,鸡头这东西,绝对不在小狗的食谱之中,况且方孟还扔在了地上。 但是见三妹吃的津津有味,她还是忍住没说话。 李若格按捺不住,挤在方孟身边催促道:“快点快点。” “你就急着这一时半会?” 方孟不满。 “不要废话,动作利索一点,要不然让我来。” 方孟怎么可能让她动手,他要的东西还没拿到呢。 好在易穗不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在鸡肚子下面,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颜师昭好奇问道。 “别人给我传递的消息。” 方孟并未瞒着二人,若是连她们自己都不相信,那他直接死了算了。 见方孟表情严肃,颜师昭心领神会,她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并未发现有人在偷听后,又返回来了。 李若格可不管什么消息不消息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方孟手里的烤鸡,馋的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方孟嫌弃不已,将烤鸡直接扔给她:“拿去拿去。” “嘿嘿,”李若格心满意足的拿起烤鸡,很快撕下来两只鸡腿,方孟和颜师昭一人一只,也不管他们吃不吃,她就抱起烤鸡乱啃。 这个时候的鸡是珍贵资源,每一只烤鸡的价格都在三四两银子左右,足够普通人肉疼一阵子了。 烤鸡很大,可不是现代的那种屁大一点的速成鸡,方孟估摸着,这鸡得有三四斤重,两只鸡腿下来,看着也很大只,这姑娘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方孟并没有胃口,他将鸡腿放在颜师昭面前:“我不吃,你多吃点。” 三妹看起来应该是饿了,没一会就将鸡头啃完了。 此时的它仰着头,不停地摇着尾巴看着李若格。 只是李若格不是颜师昭,后者可能会给它撕下来一些鸡肉,但李若格就甭想了,她自己都不够吃呢,哪还有它的份。 “三妹!” 颜师昭见小狗吃着李若格吐出来的鸡骨头,顿时急的连轻功都使出来了。 “快吐出来,”颜师昭抱着三妹不停地晃着,试图让它将到嘴的鸡骨头吐出来。 “别晃了它了,狗就应该吃骨头,这对它们好,”方孟无奈道。 颜师昭摇头:“怎么可能,我曾经就见过邻居的黄狗因为吃骨头噎死。” 方孟终于知道她怎么成为宠物杀手的了。 狗被骨头噎死,这是一个概率非常小的事件,若是因为这个,就阻止小狗吃骨头,那不是因噎废食嘛。 于是,方孟开始对颜师昭进行了长达一炷香的常识科普,直将自己说的口干舌燥,这才让颜师昭放下了对骨头的戒心。 真作孽。 “你们不吃吗?” 科普课堂结束,李若格就盯上了他们的鸡腿。 颜师昭正担心的盯着三妹吃骨头,想来是没心思吃了,方孟便道:“都给你都给你。” “这鸡腿上的肉最紧实,也更好吃,你们不吃太可惜了。” 方孟打趣道:“既然你说的这么好,那给我来一只吧。” “你都说不吃了,可不能反悔,”李若格赶紧拿起两只大鸡腿坐到了方孟对面,以防方孟反悔。 方孟撇撇嘴,他就知道,到了李若格手里面的食物,想要再从她那里夺回来,比扳倒明家还难。 第154章 内容 又待了一会,他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此时,金阳等人还未回来。 他将小纸包打开。 里面有几张纸。 其中三张纸上面写着明家的信息,另外一张,则是有关方若臻的近况。 方孟逐字逐句看了过去,没一会,他的脑仁就有些发胀。 明家经过千年的繁衍生息,早已形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系,易穗自然不可能将那些算是细枝末节的明家人全部查清。 所以这三张纸上面,全是如今明家的嫡系子孙。 但即便如此,上面也写的密密麻麻。 这些字太多,要了解的内容太过庞杂,况且要推翻明家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在乎这一时半会,于是,方孟将三张纸塞进被子下面,等过一会再看。 他首先要了解的是老爹的近况。 纸张上面写了的并不多,只占据了纸张的小半部分。 但他获得的信息却是不少。 首先是民间。 在方若臻入狱之后,民间一致称好,直言陆正年终于将方若臻这个奸臣绳之以法,不愧是大风百年来最圣明之君,因为此事,陆正年在民间的声望拔高了许多,对于他来说,这算是意外之喜。 第二则是方府,如方孟所料,自从方若臻被抓之后,金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趁火打劫,亲自坐镇方府,震慑宵小之辈,所以至今为止,方府还没有受到方若臻倒台的影响。 不仅是金景,月国公丁开远也经常造访方府,这位可是真正的大佬,即便是陆正年,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他表明态度,算是算是给方府增加了一层保险。 对于这二位,方孟心中极为感激。 能在这个特殊时刻还挺身而出护佑方府,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丁开远还好,他已经年迈,再加上其身份超然,大概率不会引起方若臻政敌的仇视,但金景则不同,护佑方府,他等于是搭上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牺牲不可谓不大,对此,方孟非常感激。 但也因为他的行为,大理寺卿之位并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如今的大理寺卿,名为沈仝。 乃是太子少保沈息之子,状元郎沈逸之父。 此人同样是清流党人。 他原本是吏部侍郎,上一次莫弈告老,他就是最有希望争夺大理寺卿之位的人选,不过最终还是被方若臻拿下了。 此次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其实方若臻满打满算,寺卿之位也没有担任几天。 对于沈仝,方孟了解不多,只在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 大多数都是夸赞,说他为人正派,是一位真正的清流官员。 如果沈仝真如传闻中所说那样,最好。 第三,说的是关于方若臻罪名的判定。 刑部作为主审,全力运转起来的能量非常恐怖,效率非常高。 一桩桩一件件,认定的很快,人证物证采集的非常迅速,就好像等在那里等人来拿一样。 截止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所列出的一百多桩案子,已经定罪了近一半。 只是很可惜,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案子,还不足以给方若臻定死罪。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消息。 张拒辞官,王仁章被擢升为尚书令,一跃为文官之首,原吏部尚书钱蓬莱接替王仁章之位。 而吏部尚书,则是由原礼部尚书刘尧接任,因为吏部的特殊性,他也算是擢升了半级。 至于礼部尚书,暂时并未有胜任的人选,便搁置下来。 虽然这些任命有些仓促,但也属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张拒辞官,张拒虽然年近古稀,但精神矍铄,处理政务来并无过错,多次受到同僚的赞赏,他没有理由辞官。 但因这涉及到大风最核心的圈子,所以张拒辞官的原因并未披露出来,易穗也不知其因。 方孟感叹不已。 没想到,就这短短的半个月,大风朝堂之上就出现了这么多变故,真是出人意料。 蒯正也不知道会不会遗憾,若是他没有随行,而是待在大风,这尚书令便是他的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将这张纸点燃,看着脚下的灰烬,方孟开始整理这些信息。 毋庸置疑,随着王仁章和沈仝的上位,即便陆正年及时的做出了一些调整,比如钱蓬莱和刘尧,但很显然,如今朝堂之上,权力的天秤已经渐渐的倾向于清流党。 更因为,如今的尚书令王仁章便是清流党人。 这一位文官之首,大大加强了清流党的势力。 即便两位仆射都不属于清流党人,但在有王仁章强压一头的情况下,他们也力有未逮。 清流党强势已成定局。 这对于陆正年和其他官员来讲,并非一件好事。 但是对于方孟来说,却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他本就计划好要通过王仁章这条线来将老爹救出,那么,他的官职自然是越高越好。 若是可能,方孟都恨不得皇帝这个位置让他来当。 他只期盼着,王仁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坐舒服了。 总体来说,易穗传来的这些消息,除了第一和第三个之外,剩下的两个对于方孟来说,都是好消息。 同时也让方孟对救出老爹有了更多的信心。 随后,他将那三张写有明家成员信息的纸张拿了出来。 既然易穗如此给力,他也不能拖后腿。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明家并没有什么崇敬之情。 只是…… 当方孟将目光转向纸张上面时,方才那种头痛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此时此刻,方孟真的想骂人。 这特么哪个蠢货写的? 好歹也归类一下,比如按照辈分来排,又或者按照是否有黑料来分类,等等,怎样都行。 你这样大杂烩的放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一点顺序都没有,这不是坑人嘛。 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 也难怪易穗这么久都没有做出一点成绩来,仅凭这几张杂乱无章的纸,方孟就觉得,真特么该啊。 同时也有些心疼易穗这姑娘,带着这么多蠢货,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道是该说东卫官员足够蠢,还是说他们运气逆天。 方孟是强迫自己看下去的。 这三页纸,他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 看到最后,他只觉自己头晕脑胀,难受的不行。 小憩了一会之后,他这才缓了过来。 不行,下次一定要警告易穗,情报这东西,必须分门别类,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下次还有没有这个耐心。 太特么遭罪了。 “子其元少,如今年龄最大的世字辈也有九岁了,五世同堂,实属难得。” 一般的家庭,四世同堂已经是非常少了,五世同堂的家族,只有那种分支比较多的家族才存在,只是这种家族大部分都出了五服,关系非常淡薄,并不算在内。 类似明家这种嫡亲关系下,还能五世同堂的家族,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十万户家庭之中,也难得出现一个。 “沃日了,人真多,”方孟仔细数了两遍,才确定自己没有数错,竟然有两百八十多人,也难为易穗了,这么多名字写在三张纸上,还能有个大致的介绍。 第155章 以绝后患 方孟自己分门别类,按照自己的习惯重新归纳了一遍。 像是明少松这样,严格按照明家族规行事的人很多,方孟将他们归为清白一类。 而那些暗地里做下不少恶事的人,被他单独列举出来。 这种人如果按照比例来算,并不算多,但别忘了,明家嫡系的人口基数摆在那里,就算只有十分之一,那也是二三十人。 其中可以算是恶贯满盈的,就有五六人。 这些人做事隐蔽,并未被明家主事人发觉。 所以迄今为止,还未东窗事发。 可是,俗话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还是被易穗查到了。 方孟将这几人单独写在一张纸上,然后收在胸口。 当晚,蒯正宣布了进入文会最终阶段的名单。 方孟毫无疑问的出现在第一名。 随后是憋着一股劲的陆沆。 这一次,他终于成为了第二,虽然并不是第一,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如今已经不奢望能够超越方孟。 第三名,依然是金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金阳好似钉死了这个名次。 成绩非常稳固。 这让蒯正也不禁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随后是舒羽、姜文轩,还有唐虚扬和张国龙。 一共七人入围最后的旗山比试。 杨界很可惜并未入选。 不过这个数量让蒯正笑开了花,往届大风能够入围旗山的都在四五人左右徘徊。 最惨的一次仅有二人。 七人算是首次。 最令蒯正高兴的是,这七人中,仅有张国龙一人超过了二十岁,剩余的六人,都在二十岁以下。 年龄最高的为唐虚扬,也不过十九岁。 这代表着,大风文坛后继有人了。 他看向方孟,只见他此时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蒯正心中一痛。 他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可如今……世事无常啊。 驱散了众人。 “方孟。” 见方孟要走,蒯正喊住了他。 “蒯大人,有何事?” “你……” 蒯正欲言又止,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一看到那张不带丝毫感情的脸,他好像又无话可说。 “无事我便回去休息备战明日的比试了,”方孟转身离去,最后说道:“蒯大人还是早些回大风吧,王大人已经升为了尚书令,尚书台没了你坐镇可不行。” 看着方孟的背影,蒯正骇然的问身边的关盟:“他说什么?” 关盟同样觉得不可置信,他道:“方孟说,王大人成了尚书令?” “哪个王大人?” 关盟回答:“应……应该是王仁章大人吧。” “这不可能,”蒯正道:“我都还没有接到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易家?” 蒯正断然道:“不可能,易家绝对不会与一个黄口小儿合作。” “那是明家?” “那更不可能了,明家能存在到现在,靠的就是他们中立的态度,再说,与方孟合作,他们能得到什么?” “那是谁?” 蒯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定此事是他信口胡诌的。”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你认为以方孟的脑子,他会说出口吗?” 蒯正正欲说话,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这小子在给我上眼药呢。” “怎么说?” 蒯正叹道:“此前,我利用方若臻从他手里面将那两成分成拿到手,其实,我当时只不过是稍微隐瞒了一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实际上方孟早已知晓?” “只有这个解释了,”蒯正一脸懊悔:“怪我。” 关盟无奈摇头:“你我都清楚方孟是怎样一个人,你这么做,就没想过根本就骗不过他?” “当时我已经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这才做出如此昏聩的决定。” 蒯正自责不已。 “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去看看信鸽有没有传回来消息吧,如果真如方孟所言,那足以说明,方孟在东卫已经与人搭上了线,获取国内的消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蒯正振作精神:“走。” 刚来到后院,就有一名官员跑来。 “大人,将军,信鸽回来了。” 蒯正心中一紧。 可是,当他看到回信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上面清晰的写着张拒辞官、王仁章上位的字样。 关盟变幻:“竟然……竟然比我们得到的消息还要早。” “方孟背后,到底是谁?” 蒯正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显然,此时的方孟已经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若是真的甩开了他们手中的缰绳,那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来。 自从方若臻入狱之后,方孟就变成了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 这是蒯正最为担忧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遍体生寒。 以方孟搜刮东卫财富的手段,若是被用在了大风身上,那不堪设想的结果,只是想想就令他不寒而栗。 即便是他已经对这个手段有所了解,能够做出预防,但他不敢保证方孟就没有其他神出鬼没的法子对付大风。 届时大风的损失……将会比东卫还要恐怖,根本无法估计。 一时之间,蒯正心中思绪万千。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生起了杀心。 但又感局势并没有糜烂到这个无可挽回的地步,便压了下去。 更何况,方孟此时身后有一股神秘势力作为后盾,还有李若格和颜修勃这两位绝世高手护卫,他即便有这个心思,也不敢贸然动手。 “蒯大人……” 关盟喊醒了沉思中的蒯正。 蒯正仰天长叹,他是真的后悔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形容的应该就是此时的局面吧。 “罢了,顺其自然吧,只要方若臻还活着,方孟就没有理由对我们不利。” 他转而对关盟郑重其事道:“收拾好行李,明日文会结束后,我们立即启程回大风,星夜兼程赶路,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关盟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脸色凝重的点头:“我明白了。” “等等。” 蒯正喊住了关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关盟惊骇欲绝:“真的要走到这个地步?” “我已然得到皇上的回复,此事与方孟猜测的一样,你认为,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关盟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我明白了,为了皇上,为了我大风,你我即便是像方若臻那样背上骂名,也无怨无悔。” 蒯正的情绪非常低落,他拍了拍蒯正的肩膀,劝慰道:“方氏父子……皇上对不起方若臻,我们对不起方孟。” 再怎么说,方孟对于他们来说,都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异于再生父母,蒯正此时的负罪感,前所未有。 关盟乃是性情中人,最受不得这种事情,他的表情早已被阴郁所覆盖。 而此时,在金阳与方孟的房内,曹旻缠着金阳不放,央求他将《陋室铭》的字帖拿出来,以供人们欣赏。 金阳最终拗不过他,只能交出,不过再三叮嘱,若是有一丝损坏,回到大风,他一定要将曹家翻个底朝天。 曹旻连连点头,如此珍贵的字帖,别说金阳嘱咐过,就算没有嘱咐,他也不允许有谁玷污。 院子里,曾芳、鲁之行等人早已等的急不可耐,他们身后,还有许多本国的学生,其中就包括李奇峰、胡润泽、韩璀、赵仁、高鸿等人,当然,也少不了大风学生。 在千呼万唤之中,曹旻终于拿出字帖。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缓缓将字帖铺开。 那令人神往的瘦金体顿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天呐!” “这就是瘦金体?果然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新书法,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书法还能这样写?” “难怪那些商人将瘦金体传的神乎其神,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这字帖,我好像要……” “绝无可能,我听闻,只要是方孟在外书写的手稿,都在金阳手里,金阳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若是能得到一幅方孟的墨宝,我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曾芳神情激荡,眼中的渴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对于这种前所未见的书法,他真的很想据为己有。 鲁之行等人也是如此想法。 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若非有人催促,他们今晚都不愿回去。 第156章 旗山 第二日,除了金吾卫将士之外,所有参与文会的学子集体出动,前往旗山。 文会最后一日,旗山为所有观战的百姓开放。 这一盛大的场面,没有人想要错过,全玉锦城的读书人都在等待这一刻。 不过,他们想上山,还需在六国学子之后。 这是最后一日,蒯正依然没有出现,就连曹旻也失踪了,带队的是关盟。 临行前,方孟将一个锦囊交于了颜师昭,让她和李若格去寻颜修勃。 山脚。 近千的六国学生整装待发,确认好人数之后,明家人大手一挥。 随后,所有人井然有序的上山。 这旗山其实其貌不扬,没有奇石奇景,更没有珍奇异兽,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 在崇山峻岭之间,它的可以说是最矮山峰的之一。 旗山之所以能闻名天下,千年来吸引文人墨客不断前来瞻仰,不过是因为圣人曾在此悟道,仅此而已。 没有风景可看,大家埋头赶路。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个长约三四千米、宽约两千米的平地。 能够容纳至少十万多人。 在平地中间,已经分好了各国所在的位置。 在肖济的带领下,大风坐在了东面偏北的方向。 刚落座,就看到一大群百姓蜂拥而至。 不过并不显喧哗,只有杂乱的脚步声。 不愧是文风鼎盛的东卫,这素质确实没得挑。 随着阳光照射过来,明子期在万众瞩目中出现。 这老头,这么大了,还爬山呢。 方孟暗自吐槽。 不用想,他也知道明子期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宣传明家在儒林之中的地位,为天下读书人做出了什么表率之类的,最后还不忘强调明家祖上是圣人,这些老掉牙的话术。 最后,他夸赞了一番进入最后角逐的三十名天之骄子,然后又对淘汰的其他人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勉励。 这鸡汤喂的,在场所有人都激动的脸红耳赤,恨不得拜倒在明子期的脚下喊爷爷。 真是没谁了。 “能参与第四轮比试的,都是天下间顶尖的天才,我想,大家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明家大儒将明子期扶了下去,然后站在中间语气高昂道:“在这里,我顺便宣布昨日第三轮的比试排名。” 所有人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名字。 “第一名,方孟,来自风国,前三轮,方孟皆为第一,其文章、其书法,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他的评价,所有人心服口服,虽然三轮作品还未贴出,但仅凭一篇《陋室铭》,就征服在场所有人。 明子期也将视线转向了方孟。 眼中的欣赏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第二名,李奇峰,其奇思妙想,措辞之严谨,有大儒之风。” 李奇峰能夺得第二,也不意外,他本身的才华便是如此。 第三是明少松,第四是陆沆,第五金阳,第六明元哲,第七高鸿,第八胡润泽,第九第十分别是舒羽和赵仁。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家在搞平衡,前十里面,六国算是齐了。 最令人意外的是大风,独占四席,比东卫还要强。 就连姜文轩,也能排在第十三位,可见大风此次实在是人才济济。 众人看向大风学生的眼神不免有些艳羡。 此次入围旗山的三十人中,东卫十二人,大风七人,星朝三人,北齐二人,武宁二人,夏朝四人。 这个数字也非常契合当今各国文坛的实力。 排名念完,大儒便开始宣布题目。 “如今天下,读书人不知凡几,但真正能读得起书的人,却依然寥寥无几,诸位,请书写一篇劝导有心求学之人坚持不懈的文章,限时一个时辰。” 话音刚落,方孟就开始下笔。 这与劝学还是有区别的,但却难不住方孟。 大名鼎鼎的《送东阳马生序》,他可是记忆犹新。 不过他还是稍微改了改,后面一段并未有参考之人,他不准备写出来,所以这文章名也要改,他改成了《方若臻求学》。 老爹的求学之路,与宋濂大同小异。 此时这特殊的时刻,这篇文章也算是给陆正年一点颜色瞧瞧了。 见方孟依然如故,丝毫不思考便下笔,就连明子期都有些不可思议。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大约一炷香之后,方孟将毛笔搁下。 他示意大儒自己已经写好,随后他便闭目养神,等待时间。 大儒对于快枪手方孟的行为举止早已司空见惯,他从方孟身前将纸张拿走,呈给了明子期。 最后一轮,所有人的文章都要经过明子期的批阅。 明子期如获至宝,慢慢的将镇纸压在两边,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柔。 没有一个人能在新字体面前保持平静,即便是半圣也不行。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只有不到一半人将文章写好。 张国龙和唐虚扬因为实力确实不足,只能颓然坐在原位。 “经过仔细商讨,此次排名新鲜出炉。” 大儒拿着名单,念道:“第一名,方孟。”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方孟再一次夺得第一后,还是引起了一阵喧哗。 此次他可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早早交卷,就这样,第一还是他的,这不由的令人气馁不已。 “第二,姜文轩。” 哄! 方孟拿到第一也就罢了,毕竟声名在外,无人不服,姜文轩是什么牛马? 他凭什么第二? 面对周围人群的质疑,姜文轩面不改色,异常平静。 他一直没有在乎前三轮的成绩,能进入旗山比试才是他的目的,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不过好在姜文轩本就在明学理堂学习了数年之久,不少人还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在得知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姜文轩之后,质疑之声便少了很多。 “第三名,金阳。” 这一次,就连方孟都不得不对金阳另眼相看,还真是坐在第三名这个位置不动了。 竟然在最后一轮也拿到了第三名,实在太出乎方孟的意料之外。 金阳夺得第三并未引起与姜文轩那样的喧哗,金阳的实力摆在那里,前三轮,他发挥的越来越好,能排在第三绝不是意外。 唯一意外的是,前三名竟然全部都是大风的人。 这让自诩是文坛风向标的东卫人有些接受不了。 “第四名,明少松。” 当明少松的名字念了出来,在场的东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连第四名也不是东卫的,他们真的要破防了。 “第五名,明元哲。” 也不算太糟,第四第五都是东卫拿到,这个排名已经算是勉强及格了。 “第六名,李奇峰。” “第七名,舒羽。” “第八名,高鸿。” “第九名,韩璀。” “第十名,赵仁。” 第157章 一举夺魁 这个排名,依然是大风占据了绝对优势。 不仅包揽了前三,舒羽的成绩也不错,只是陆沆有些可惜,排在了第十四名,倒数第三。 这让陆沆的表情非常难看,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来讲,这已经算是羞辱了。 可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技不如人? 好在还有机会。 至于张国龙和唐虚扬,只有后者勉强完成了文章,拿到了一个第十五名,前者则是干脆摆烂了。 第二个题目,是因材施教,识人之明。 搜易贼。 方孟信手拈来,一篇《马说》如行云流水一般跃然纸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已写好。 围观群众都已经麻木了,只觉这种奇怪的事发生在方孟身上,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儒一阵无言。 老老实实的将方孟桌上的纸张取走。 明子期的眼睛已经绑在了大儒身上。 熟悉的一幕再一次上演。 明子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眼睛都不舍得挪开。 最后,明子期闭上眼睛,沉醉于其中。 见他这副表情,一直盯着他的百姓心中了然。 这第一,八成又是方孟的了。 这个悠然的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要说旗山比试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观战,但以往大家都是正常人,就算是历届魁首,一篇文章写完,也没有一个低于半个时辰的。 更别说方孟这样一盏茶的时间便能一蹴而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最主要的是还能拿第一。 以往哪一次旗山比试不是经过激烈的角逐之后才在最后分出胜负,怎么这一次,这还没到最后呢,他们就已经很笃定第一是属于方孟的? 根本没有以前那种扣人心弦的紧张感。 好像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随后,宣布排名的时候,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第一名,方孟。” 好嘛,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意外。 这不是正常? “第二名,明少松。” 明少松终于拿到了第二,但是东卫人一点都没有喜悦之情。 又不是第一,有什么好高兴的。 “第三名……金阳。” 大儒还特地向明子期求证,得到了他的肯定。 这下子,金阳是真的出名了,万年老三。 如今,第一雷打不动的是方孟,再加一个稳如泰山的第三金阳,这事闹的。 方孟搂着金阳的脖子,笑道:“你小子可算是超过了之前的预期了,凭着这两个第三,你的名次就掉不出前五,恭喜你了。” 他真的是为好兄弟而感到高兴,金阳的才华确实是惊世骇俗。 这还是那个为了一口吃的而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金阳吗? 金阳咧着一张嘴笑个不停。 方孟第一,他同样为他感到自豪,自己虽然差一些,却也不能掉队不是。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方孟就是一堵墙,让他感到很大的压力,这些日子自己埋头苦读,为的不就是今日? 至少,他也算能看到方孟的车尾灯了。 “第四名,陆沆。” “第五名,李奇峰。” “第六名,姜文轩。” “第七名,舒羽。” “第八名,易天明。” “第九名,明元哲。” “第十名,高鸿” 这一次的前十,算是大风和东卫的两雄争霸。 大风五人,东卫三人。 其他国家开始掉队。 尤其是北齐,第一个题目前十他们拿到了两个名额,虽然是吊车尾,但好歹露脸了不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一个都没有进入前十,曾芳的黑着一张脸,幸好曹旻没在,不然的话,他又得被对方奚落一顿,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爆炸。 但若说有个比北齐更惨的,要数武宁了,胡润泽接连两次都没有出现在前十。 夏朝算是仅次于东卫和大风最有实力的了,毕竟李奇峰一人便撑起了整个夏朝的脸面。 陆沆的脸色终于好起来,好歹是个第四名,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若目标是方孟,他就算把自己的脚板上的死皮都算上,也比不上对方啊。 第四就第四吧,总比第一个题目的成绩好,不然的话,回大风之后,这脸面都没地方放。 随后,第三个题目,也是此次旗山比试的最后一个题目出炉。 读书人要品行高洁,不可与人同流合污。 方孟瞬间就想到了一篇读书时必背的文言文。 其中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更是成为了千古名句。 其中有些背景和历史人物需要改进的。 所以他在思考。 但他这个举动,却让围观人群炸了锅。 “他没下笔了。” “我就说嘛,方孟也是人,他怎么可能每次都下笔如有神,看来,他那文思泉涌的状态已经消失了。” “就算方孟这一次没有交卷,也无法改变他夺得第一的事实。” “金阳开始动笔了,不愧是以急智闻名的少年天才,他夺得第三,也算是实至名归。” “咦,方孟也开始动笔了,呀,速度还很快。” 罗攀站在人群中,看到方孟终于动笔,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方孟必定第一。” 熊策呵呵一笑:“我就说嘛,你刚才就是瞎紧张,咱们应该相信他。” 陈安羡慕道:“等方孟拿了第一回到了书院,荀院长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应该的?”高岳松道:“若是荀院长不好好捧着方孟,方孟一个不高兴,跑到了牛院长和孟院长那里,他不得哭去?” 焦末也插嘴道:“这一次,我们长月书院将要超过三省书院和南泷书院了,荀院长不给我们休沐几日,咱们就不让他好过。” “我赞同。” “我也同意。” “休沐的那几日,我一定要在秦家食肆好好大吃好几顿。”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时间到了。 同时也代表着,此次文会所有任务已经结束。 就等宣布此次排名和总排名了。 而此时,时间也来到了下午。 好在方孟早有准备。 “罗兄。” 他对着罗攀大喊。 罗攀心领神会,将一个布包送来。 方孟稳稳接住。 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份锅包肉。 金阳不禁食指大动。 “阿孟,没想到你今日还准备了这个,快给我。” 金阳都快哭了,没有美食的日子,他简直要疯了。 方孟将布包放在桌上:“够我们吃了,不要急。” 金阳哪里能听进方孟在说什么鬼话,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吃吃吃。 那熟悉的美味在味蕾上炸开,令他享受的呻吟出声。 毕竟是锅包肉,他没吃多少就腻了,看着还剩下大半,他只能苦着一张脸,暗恨自己的肚子怎么这么小。 “罗兄,一起吃一点。” 方孟的语气不容反驳。 罗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陈安厚着脸皮道:“我也来蹭点吃的,方兄不知可否?” “无妨,有多。” 方孟来者不拒。 这时,姜文轩几人也走了过来,见状,跟方孟打了声招呼之后,不客气的围坐在一起,享受美食。 姜文轩赞叹道:“早就听闻秦家食肆的那些美味都是出自方兄之手,本以为是以讹传讹,不成想,今日一品尝,我是信了。” 陆沆附和道:“秦家食肆的美食确实是令人垂涎欲滴,平日里,我都会去那里用食,这一连半个月未曾吃过,着实想得慌。” 舒羽则是在默默吃着,他的家境与罗攀相似,不过他在国子监的地位很高,有人请客时他也吃过几次。 没一会,一包锅包肉便已一扫而空。 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也就在这时,明家大儒入场。 最终的结果即将宣布。 全场静谧,无人出声,静等着。 “第一名,方孟。” 不出意外,又是方孟,所有人都麻木了。 如果第一名不是方孟,他们还会觉得奇怪呢。 “第二名,明少松。” 这个第二名一出,总排名前二就已经失去了悬念。 “第三名……” 还未等大儒说出名字,现场便不约而同的大喊道:“金阳。” 如此统一而响亮的声音还是首次。 随后,偌大的平地上便是哄然大笑。 没想到,大家都想到一起了。 这让金阳羞赧不已。 毕竟还年轻,脸皮薄。 明子期也不禁失笑。 大儒苦笑:“好吧,你们猜对了,接下来是第四名。” 他看向一人:“李奇峰。” 夏朝人振臂一呼。 综合起来,李奇峰第四名跑不了了。 但只有李奇峰无奈摇头。 上一次文会,他的总排名是第八,这一次虽然提高到了第四名,但他的目标一直是第一。 可是…… 他看向方孟的眼神充满了无奈,有这个人在,他根本没有机会。 更何况,他前面还有明少松和金阳这两个家伙,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第五名,赵仁。” 曾芳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不过虽然赵仁拿到了第五,但总排名可能会在八九名这个位置。 “第六名,姜文轩。” 姜文轩摇头苦笑。 三次综合下来,他也不过第五名而已。 算不得什么。 “第七名,胡润泽。” 胡润泽的排名意义不大,谁让他前面两次都在十名开外,即便这一次拿到了第七名,最终排名也在十名之后。 “第八名,舒羽。” 又一个第八名,舒羽的排名不是第六就是第七了。 “第九名,陆沆。” “第十名,明元哲。” 大儒又拿出一份名单。 所有人都知道,这边是最后排名。 “此次文会魁首,为……”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他这样卖关子,一点意义都没有,好似察觉到众人的不满,大儒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直接宣布:“方孟。” 这第一名,搞的比后面的排名更不受期待。 掌声四起。 方孟夺得第一实至名归。 至少他每次都是第一,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用自己的‘才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第二名,明少松。” 大儒欣慰的点头,第二名已经很好了,若非出了方孟这个旷世奇才,明少松第一将会毫无疑问。 既生松何生孟啊。 大儒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不过明少松还是引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至少,在强敌环伺之下,他保住了卫国文坛的脸面,这已经非常难得。 “第三名……” “金阳。” 又是一次齐声高呼。 方孟都忍不住了。 如果有网络,这第三估计要伴随金阳这辈子了。 说不定有好事者还会给他起名为金老三。 金阳尴尬的挥手,算是回应大家对他的厚爱了。 他这一举动又一次惹得哄堂大笑。 大儒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笑了起来:“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不然的话,我要省下了一番功夫了,第四名,李奇峰。” 此时此刻,李奇峰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伤心,第四,绝非他所愿。 但看着周围同胞兴奋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伤心,第四,好歹比上次有进步,不是吗? “第五名,姜文轩。” “第六名舒羽。” 舒羽松了一口气。 “第七名,陆沆。” 大风众人不由的欢呼:“太好了。” 其他人一脸羡慕的看着这群载歌载舞的人。 前十,独占五席,这是大风在文会上面取得的最好的成绩。 其中还有一个魁首,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第八名,明元哲。” “第九名,赵仁。” 或许觉得星国没有一人进入前十有些不太好,最终第十名给了高鸿。 此时此刻,这届文会便宣告结束。 明子期上来做了一通演讲。 张口闭口都是圣人之言,圣人云,方孟一点不感冒。 他此时只想拿到那颗驻颜丹,然后好送与颜师昭。 第158章 反目成仇 前脚回到有邻苑,明子亦后脚就抵达。 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方孟将一个黄金锦盒从明子亦手上接了过来。 明子亦脸上堆砌笑容道:“方公子,这边是驻颜丹,请收好。” 方孟打开盒子,里面放置了一颗碧绿的丹药。 “多谢。” 随后,明子亦又拿出一个木画盒交给了方孟:“这便是圣人字帖,请方公子一定收好。” 说实话,方孟对于这个圣人字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看舒羽等人激动万分的神情,想来价值不菲。 那便收下了。 “还有,这几个箱子里面,是白银一万两,方公子要不要清点一番?” 方孟笑笑:“不用了,明家的信誉我还是清楚的。” 明子亦听到此话,笑了,最后,他将一个玉符交给了方孟,道:“凭此信物,可邀请大哥到方公子指定的地点授讲。” 就是这玩意,在众人热切的眼神中,方孟将玉符好好的放在自己的胸口。 “金公子,”方孟那边交接完,便轮到了金阳,第三的奖励虽然不如第一,但也算不错,至少金阳拿到了五千两银子的奖励,还有明子期亲手注释的手书一本。 然后是姜文轩、舒羽、陆沆。 张国龙虽然排在了第十七名,但也有奖励。 杨界排在第二十五名,奖励就寒碜了很多,除了一千两银子,什么都没有。 可以说,直到现在,此次文会已经算是彻底结束了。 不过有邻苑他们还可以住着,东卫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大家一哄而散,方孟将银子交于了金阳,随后将他喊到了房间。 “我们去富天坊将钱兑出来,然后你帮我将这些钱运回,先存放在你家。” “什么意思?”金阳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决不能怀疑他的脑子,他很快就发现了方孟话中之意:“你不跟我们一同回去吗?” “我大概还需要大概一个月左右才能回去。” “你要做什么?” 方孟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能告诉你。” 金阳点头道:“好,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就直说。” 他已经有所猜测,方孟不回大风,很有可能是与方若臻有关。 “真到了这一步,我不会跟你客气。” 方孟和金阳喊了几个金吾卫将士帮忙,从富天坊将黄金运了回来。 这毕竟是一大笔钱,富天坊不可能真的将二十多万两白银给他们,累都要累死。 于是在方孟的建议下,最终全部等价换成了黄金,他还大气的免了零头,这让掌柜感激了一路。 房间里,看着二十多箱金灿灿的黄金,金阳难过的捶胸顿足。 方孟一开始还搞不明白这家伙脑子里又哪根弦搭错了。 直到他说出原因,方孟这才哭笑不得。 竟然是因为自己押注押的太少了,导致赚的还不如方孟一个零头。 “行了,你赚了快四万两银子,足够你这辈子花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金阳哭哭啼啼的看着方孟:“可你赚的更多。” 我去,这是典型的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啊。 “你要怪就怪你爹去,是他给你的本钱太少了,你看我,我爹多大方,三百两黄金,说给就给,他给的多,我就赚的多,你爹给的少,你赚的就少,这原因出在这里,你可别怪错人了。” 金阳顿时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要是我爹给我三千两黄金,那我这个时候,不是得有二十多万两黄金了?” “对嘛,所以等回大风之后,你就有理由教训你爹了。” 方孟怂恿道。 “还是你说的对。” 没多久蒯正便回来了,方孟并没有看到曹旻的身影,应该是被留在了酒铺。 随后,就听到金吾卫挨个敲门提醒收拾好财物,马上就要出发返回大风了。 “终于要回家了,”金阳惬意的收拾好行李,见方孟同样在收拾,便好奇问道:“阿孟,你不是说不回去吗?你这干什么呢?” “这可是有邻苑,是明家的房子,你们都走了,我一个外人,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哦哦哦,我还真忘了这茬。” …… 天色还早,见所有人都收拾好,蒯正便宣布启程。 他们前去酒铺准备与颜修勃等人汇合。 “蒯大人,”方孟找上蒯正说道:“我暂时不回去了,我想留在东卫。” “为何?”蒯正皱眉问道:“文会已经结束,你留在东卫做什么?” 方孟早已找好说辞:“虽然酒铺有曹大人管理,但我认为,还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坐镇,不然的话,后续的收益可能不会那么高。” 蒯正深深的看了方孟一眼,但见他神情并未有异常,虽然心中生出疑惑,但想到方若臻的性命还拿捏在皇上手里,不怕他闹幺蛾子,再说了,自己也有计划,便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白身,论起分量的话,曹大人比你应该更有说服力。” 方孟淡淡一笑:“蒯大人可能忘记了,我已经是文会魁首。” 蒯正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确实,这个身份确实比一个礼部郎中要重,好吧,那你便留在东卫,好好‘经营’酒铺。” “多谢蒯大人。” “不过,还是送送我们吧,毕竟一别经月,好好与朋友话别。” “好。” 来到酒铺,与颜修勃父女和李若格汇合之后,留下部分金吾卫将士守着酒铺以外,其余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城而去。 行至十里之外。 在一处偏僻之处,方孟停下了脚步。 “蒯大人,我们就此分别了。” 蒯正与关盟对视一眼,关盟隐晦的点头,整个队伍顿时不知不觉间被切成了两段。 “方孟,下来我们聊一聊吧。” 方孟眼睛一眯,大声回答道:“稍后。” “阿孟,”金阳忽然察觉到了不对,他拉住方孟的胳膊不让他下马车。 方孟拍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没事。” 他对李若格道:“照顾好师昭和金阳。” “啊?”李若格不明所以,但见方孟神情肃然,下意识的点头:“知道了。” 下车之前,他对颜修勃使了一个眼色。 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方孟便放心的来到了蒯正跟前,看了一眼周围严阵以待的数百金吾卫将士,方孟笑道:“如此大张旗鼓,蒯大人这是要防备贼人偷袭吗?” 蒯正道:“毕竟还未走出玉锦城范围,还是小心为好。” “既然是防备贼人,为何我感觉是在盯着我呢?” “可能他们在各自身后,你我并非军中之人,对这些不懂,喊你下车,是有一事相询,还请坦然告知。” 方孟耸耸肩:“如此阵仗,我就算不说,想必也没这个权利吧,蒯大人问吧。” “若是你父亲死于皇上之手,你会怎么做?” 此问题一出,关盟便握紧了枪柄。 方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若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蒯正没想到方孟竟然反将了自己一军,语塞了片刻后,回答道:“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方孟鼓起了掌,一脸嘲讽道:“所以,蒯大人的意思是,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连作为人子的责任都可以不顾了?” 蒯正不为所动:“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 “真好,蒯大人出口便是俗语,便是圣人之言,真令人佩服,”方孟讥讽意味十足道:“可是世人只知上下嘴皮子一碰,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说都可以,反正死的又不是蒯大人的父亲,不知蒯大人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方孟铿锵有力的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蒯正脸色一变:“所以,这便是你的回答?” “没错,如果我爹真有个三长两短,陆正年……便是我的生死仇敌,不知这个正面回答,蒯大人是否满意?” “你竟敢亲口说出皇上的名讳,看来,你是铁了心?” “你们最好是祈祷我爹活着,否则,我不介意颠覆整个大风,我说到做到。” 蒯正气的脸色铁青,怒喝道:“别忘了,你也是大风人。” “那又怎样?”方孟冷哼道:“难道就因为我是大风人,所以我爹被陆正年砍了头,我只能视而不见?还有一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蒯大人,这句话你应该听过。” 第159章 逼退 蒯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你看看你如今的处境,竟敢还能如此大言不惭。” “如今什么处境?” 方孟嘲笑道:“我看不出有何不妥。”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将你杀了,然后再来个尸骨无存,会不会有人发现?” 方孟直视蒯正的眼睛,嚣张道:“你没这个本事。” “我知道,你的倚仗是颜修勃和武仪乡主,但是我想他们不敢出手救你。” “你就这么笃定?” 蒯正成竹在胸:“武仪乡主在大风有父母亲人,有师父,她若是不想连累亲属,就不敢动手,至于颜修勃,虽然无亲无故,但他只有一人,即便武功高强,也无法决定你的生死。” “蒯大人认为,你能想到的,我就想不到?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比我聪明?” 这算是赤裸裸的讽刺了,不过蒯正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未因此而生气:“论用脑子,我确实不如你,但形势比人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关将军,动手……” 关盟早已蓄势待发,一把长枪闪电般袭来,直取方孟咽喉。 “叮” 一把长枪急速飞驰,正好撞上了关盟的枪尖,那柄长枪受到反弹,落在了方孟身后人的手上。 “颜修勃,你真要为了方孟与大风为敌?”蒯正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利芒,沉声问道。 颜修勃叹道:“前些日子,我们还在并肩作战,是能将身后交给对方的战友,为何文会结束,反而会成为生死大敌?” “这其中之事你不明白,我不怪你,现在你让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行啊,我就算想让开,我女儿也不会肯,这小子虽然混了一点,但对我女儿,却是真心实意,上半辈子,我为先皇和夏王而活,这下半辈子,我想要为我女儿活一活。” “看来,此事没得商量了?” 颜修勃并未理会蒯正,而是看向关盟:“关将军,要不然我们分个胜负,我赢了,让这小子离开,我随你回大风认罪,我输了,他死,我也死,你看如何?” 关盟摇头:“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没有必要单打独斗,况且这里做主的,是蒯大人,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那就……开始吧。” 颜修勃将方孟推至马车旁:“好好待着,不要乱来。” 随后,颜修勃便与关盟打了起来。 二人都是沙场悍将,武器又同样是长枪,但实力却有上下之别。 关盟虽然武艺高强,但在颜修勃这种战斗天才面前,却还是不够看。 十几个回合之下,关盟便处于下风。 蒯正见势不妙,立即喊道:“都上。” 金吾卫将士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蒯正和关盟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顿时一拥而上,颜修勃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颜修勃,你一人不可能挡得住这一千多人,还是放弃吧,若是你弃枪投降,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不过,他的话显然是多余的,颜修勃根本没有听进去。 但正如蒯正所说,这一千多精锐,即便是累死颜修勃,他也杀不完。 战况异常激烈,颜修勃并未隐藏实力,而是火力全开,但是他却念着对方是战友的份上,一直没有痛下杀手,这让他非常被动。 他不想伤害金吾卫将士,但不代表对方不想伤害他。 颜修勃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这样下去,只会将他拖死。 方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也想持枪而上,但他知道,自己贸然上去,只会成为颜修勃的负担,甚至一个不慎,自己就送出去了一血。 眼看颜修勃左支右绌,身上星星点点,车内的颜师昭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若格姐姐,你帮帮我爹好不好?” 颜师昭抓着李若格的手臂,恳求道。 李若格低着头:“我……我不能动手。” 颜师昭也知道,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但眼看父亲险象环生的处境,她又毫无办法。 “你进去,放心,除非他们踏过我的尸体,否则的话,你绝不会有事。” 方孟见颜师昭出来,顿时就急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颜师昭出什么意外。 颜师昭却不肯,她眼睛通红:“我爹他……” 方孟心中也极为焦急,暗道白小明这老嘎嘣关键时刻干什么去了。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伯父不会有事的。” 但是打脸就是来的如此之快,刚说完不会有事,颜修勃就被关盟刺中了肩部。 颜师昭关切的尖叫了一声。 忽然,她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关盟忽有所感,他将注意力转向了颜师昭。 当看到颜师昭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时泛出绯红时,心跳都停了一拍。 不好。 刚有这个念头,颜师昭那闪电般的轻功施展而出,随手抢来金吾卫手中的长枪,一个横扫,无形的气浪便掀翻了十几人。 但她并未因此而停下,鬼魅般出现在颜修勃身后,一杆长枪出招如雷,响起了阵阵轰鸣之声。 无论是招式还是气势,比颜修勃都要强上许多。 不消片刻,就有近百金吾卫将士倒在了她的枪下。 这种清理速度,颜修勃也难望其项背。 颜师昭已经杀疯了,即便是身陷重围,她依然不知何为畏惧。 长枪在她手中,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在她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就连关盟想要拦住她,也被她轻松一拍,便拍下了战马。 方孟看呆了。 关盟可是大风出了名的大将,其武艺更是世所公认。 但在颜师昭面前,竟然一招都挡不住? 颜师昭究竟是什么实力? 或许,只有白小明才是她的对手吧? 好在颜师昭与颜修勃一样,并未下杀手,只是让金吾卫将士失去再战之力。 随着她大发神威,蒯正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有点大了。 什么一千人,在这样一位女修罗面前,就算是两千人三千人,他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颜师昭的速度,力量,招式,都远超颜修勃,这样一位绝世高手,想要蒯正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一个时辰之后,一千多名金吾卫将士尽皆失去了战斗力。 而此时,蒯正头上冷汗涔涔,丝毫不敢妄动。 因为他的面前,锐利的枪尖正抵在他的眉心,只要颜师昭稍微向前递上一寸,他便会殒命于此。 颜修勃拨开颜师昭手中的枪:“昭儿,放下吧。” 听到父亲的话,颜师昭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枪,一脸的茫然无措:“爹,我这是又起了杀心?” “唉。” 见父亲叹息,以为自己杀了人的颜师昭顿时面色苍白,差点就站不住。 方孟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颜师昭,关切的问道:“伯父,这是什么情况?师昭的武功竟然这么强?” 颜修勃道:“稍后再说,你先扶昭儿回马车上。” 这时,远处又来了一队金吾卫,看人数,大概在三四百人左右。 见颜师昭上了马车,方孟怒吼道:“白小明,你特娘的要是还缩着,老子就骂死你这老东西。” 他心中怒极,颜师昭是他的逆鳞,如今颜师昭一副失魂落魄、毫无生气的模样,他比自己被砍了还要难受。 如今又出现险情,若是白小明还不出现,他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唉。” 一声长叹,响彻整个官道,不知何时,马车之上,出现了一袭白衣。 见到他,蒯正瞳孔猛然一缩,情不自禁叫道:“怨鬼?” 白小明无奈的看向方孟:“你小子还真是……,我好歹也是你师父,有你这么对师父的吗?” 方孟怒道:“狗屁,都这种情况了,还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你要是还躲着藏着,我就要欺师灭祖了。” “还有,躲在树林里的那群乌龟王八蛋,还等什么?你们再不出现,就让那臭女人自己去撞南墙吧。” 方孟话音刚落,就看见从两边树林中冒出来一群蒙面人。 一人轻功了得,飞掠到方孟面前,劈头盖脸的在方孟的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 “什么臭女人,你说谁呢?” 易穗怒道。 方孟快哭了,这种小事你竟然亲自出手,这特么不是坑人嘛。 “额,你先别管这些,”方孟道:“你还是跟我解释解释,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易穗翻了一个白眼,对着白小明示意了一下:“这位大高手我都不知道是哪边的,我怎么敢轻易出手?” 沃日了。 方孟差点被自己蠢哭了,他没有将白小明介绍给易穗,这才让易穗投鼠忌器。 原来,根结还在自己这里。 白小明忌惮易穗,易穗忌惮白小明,结果一加一等于零,靠,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我特么真是一头猪。 方孟暗骂自己一句。 不过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看了一眼驰援而来的金吾卫,对蒯正道:“蒯大人,看来今日你是没有没有办法拿我怎么样了。” 蒯正刚才受到了惊吓,此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他还是恢复了以往的风度:“你的确不给我一丝机会,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方大人那边,我会倾力斡旋,在你回来之前,他一定毫发无损。” 方孟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他笑道:“如此便好,酒铺那边你放心,我也会全力相助,等时机一到,大风的国库将会更加充盈。” 蒯正看着方孟,久久不语,最后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大风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强之国,困扰大风百余年的蛮戎之痼疾在你手里祛除也不是不可能。” 方孟不屑道:“蛮戎,一帮没脑子的野蛮人,对付他们,法子多的是。” 蒯正急切问道:“什么法子?” “蒯大人,你我是敌非友,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真的有办法对付蛮戎?” 方孟看着周围金吾卫将士艰难站起身来,笑道:“我有骗你的必要?别说我,就是我爹,也有办法对付蛮戎,只是你们……不配。” 看着方孟讥笑的神情,蒯正并未计较,他道:“方大人真的有法子?” “他当然有,”方孟回答。 “那他为何不与皇上提议,他难道不知道,蛮戎一直以来都是我大风的心腹大患?” 方孟哂笑:“蒯大人,刚说了,你们不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不是在骂你们,而是因为……你们根本没那个脑子去理解我爹的提出的策略,即便是他提出来,在你们看来,也绝不是对付蛮戎的,而是在白白消耗大风的国力而已,这样解释,你懂了吗?没错,我说的就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是一群跟蛮戎一样没脑子的猪,包括陆正年。” 蒯正脸上阴晴不定,被方孟这么一说,他脸上肯定挂不住,但他还是说道:“你知道他有办法?能不能说给我听?” “不行,因为我爹这个法子,虽然也能对付蛮戎,但却是下策,你们根本理解不了,说了有什么用?” 方孟断然拒绝。 但他的话已经勾起了蒯正的好奇之心。 见他还想询问,方孟摆摆手:“你们若是还想打,我奉陪到底,要是不想打,就赶紧滚。” 如今的形势逆转,蒯正深知时机已经错过了,等关盟整军好之后,便离开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方孟对易穗道:“借一匹马。” 易穗丝毫不犹豫:“在里头,随你挑。” 方孟将金阳拉下了马车:“方才一事,你万万不可与人提及,除了你爹。” 金阳深知事关重大,说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方孟这么说,是在保护自己:“我知道了,阿孟,你在东卫一定要保重,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逛青楼。” 第160章 天高任鸟飞 看着金阳纵马奔驰的背影,方孟忽然伤感起来。 收拾好心情,他对易穗道:“今日多谢了,没想到你居然亲自过来。” 易穗道:“知道就好,有时间赶紧给我出谋划策,说起来,我都帮你这么多了,你还没帮我想出一个法子,咱们的合作好像我很亏啊。” “放心吧,没有了其他事情的掣肘,我会静下心来想办法的。” “男人就要说到做到,我等着,”易穗一挥手:“撤。” 蒙面人转瞬即逝,这军纪,即便是与金吾卫相比也不差,可惜了,这样一股精锐力量,老大却是个没脑子的。 “师父,下来吧,别装世外高人了,帮我看看师昭怎么回事。” 白小明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装逼的习惯改不了。 颜修勃显然也听说过白小明的大名,这样一个大高手在这里,显然比他靠谱多了。 马车内,李若格扶着虚弱的颜师昭,不停地给她灌水。 “你这是做什么?”方孟见到这奇怪的一幕,疑惑的问道。 “师昭妹妹说要喝水,我这不给她喂着嘛。” “后遗症吗?”方孟问白小明。 “我看看。” 白小明直接搭上了颜师昭的脉。 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没有大碍,只不过是长时间不使用真气,静脉有些堵塞,此时忽然大动干戈,并没有节制,将真气消耗一空,这才导致了脱力。” 听到颜师昭没有问题,方孟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颜修勃问道:“前辈,能否看看昭儿为何每次起了杀心就会进入忘我的状态?” 对于这个问题,白小明叹了一口气。 方孟和颜修勃刚才放下来的心被这一声叹息又提起来了。 “你是一头猪,”白小明对颜修勃骂道:“不对,猪都没你这么蠢。” “啊?” 颜修勃被他骂的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世间罕见的天才,差点就被你教废了,你说你不是猪是什么?” 白小明恨恨道。 “昭儿确实是习武天才,但是她不能动杀心,不然的话,就会出现很难预料的情况。” “行了,”白小明摆摆手:“以后这丫头我来教,身上的问题我也会解决,你就别管了。” “好好好,”颜修勃大喜,这位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能成为他的徒弟,那可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颜修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驱车返回玉锦城。 …… 官道上。 关盟一动起来就龇牙咧嘴,让蒯正不免有些担心:“不行我们就在下一个城池休息一两日再出发。” 关盟道:“应该是要的,我还好,勉强能撑得住,手下的兄弟们可不行。” “颜修勃的女儿真的这么强?你在她手里连一招都走不了?” 关盟苦笑道:“蒯大人,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必怀疑我,那女子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便是我与颜修勃加上武仪乡主三人联手,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那为何那夜她没有出手?” “在对战的时候,我见她眼眸泛起血色,这是走火入魔的特征,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出手。” 蒯正点头:“原来是这样。” “蒯大人,此事……真的到此为止吗?” 蒯正无奈道:“不然怎么办?你也清楚,方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有等他回到大风,我们才有机会。” “为何?若是他回到大风,那不是任由我们随意拿捏?要什么机会?” “你忘了?他可是文会魁首,有这一层身份在,若他不是犯下滔天大罪,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关盟也清楚一位文会魁首对于本国文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看来,此事还真是要到此为止了。” 蒯正点头道:“此次放虎归山,也不知道未来对大风会有什么影响,是好……还是坏?” 关盟忽然问道:“方孟说,他有办法能对付蛮戎人,此话……你信吗?” “我自然是信的,蛮戎那边的局势并不危急,他这么说,目前看起来没有必要骗我们。” 关盟摇头感叹道:“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 …… 回到玉锦城,方孟便直奔酒铺。 曹旻此人知道的不多,蒯正也不会将那些隐秘之事告知于他。 他留守的意义,无非就是稳住东卫人。 当他见到方孟去而复返,顿时喜不自胜。 天知道他待在玉锦城有多无聊。 此时方孟回转,也算是给了吃了一颗定心丸。 “怎么了这是?” 当看到颜师昭陷入昏迷,曹旻懵了。 “找几个干净无人住的房间,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方孟道。 “有,跟我来。” 曹旻二话不说,也没问他们为何会返回。 方孟作为大风人,又是文会魁首,曹旻自然知道要怎么办。 毫不客气的说,在大风儒林之中,方孟已经是真神了。 安顿好颜师昭后,方孟来到了偏厅。 这里算是一个暂时的会议室。 “曹大人,蒯大人临走时,吩咐日后酒铺将由我来做主,不过你还是明面上的话事人,若是你不信,可以飞鸽传信确认一下。” 曹旻点头:“我明白了。” “从今日起,步子要迈宽一些,发出公示去,少于一万两的订单酒铺将不接,超过十万两银子的单子可以打九八折,无论多少人下单,只要符合我们的要求,全部接过来,半年内交付所有货物。” “方公子,我们的产量不足,半年内根本无法交付。” 方孟笑道:“我说能就能,你尽管去办,出了事情我一并负责。” “好吧。” 目送曹旻离去,方孟面露冷笑。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计划,需要大量的钱。 随后,他找上了颜修勃。 “伯父,不知你当年领兵作战的本事还在不在?” 方孟如此单刀直入,让颜修勃一时之间根本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他还是坦言道:“那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会不在。” “那就好,如今给你一个重回战场的机会,你愿意不愿意?” 颜修勃奇怪的看着方孟:“你该不会是想要造反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大风如今国泰民安,没有人会跟你的。” “伯父想多了,我就问你想不想重回战场?” 颜修勃道:“当然想。” 很好,果然不出方孟所料。 颜修勃这样的人,绝不会甘于平凡,他需要战场释放他的胸臆,展示他的才华。 沉寂了二十多年,也无法浇灭他的雄心壮志。 “今晚随我去一个地方。” 颜修勃带着疑惑走了。 偏厅内,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看来,留在东卫对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师父,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白小明摇头:“没听过,不过我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或者说是军队。” “所以你打算在东卫打造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没错。” “可是你不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吗?东卫虽然不如大风那样铁板一块,但也没有第三股势力生存的土壤,明家和易家可都不是善茬。” 方孟呵呵一笑:“天下间百年来的固有格局即将被打破,易家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而我,便是要利用这一点,趁乱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白小明只是一个江湖人,所以对于这些天下大势并不了解,他骇然问道:“你的意思是,东卫即将崩塌?” 对于白小明,方孟没有丝毫隐瞒,他是老爹的人,自己放心:“没错,东卫要被武宁吞并了。” “可是,你以什么名义来组建势力?颜修勃?” “师父,你可知今日那名蒙面女子是谁?” “是谁?” 方孟道:“易天行的女儿,东卫的三公主。” “所以,你要借她的名义?” “我与她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她需要我推翻易家和明家,我需要她帮我收集情报,同时借用一下她的名义,又不会损失什么,想来她是不会拒绝的。” “你可知创建势力需要多少钱粮来支撑?” 方孟环顾四周:“所以,我现在就要做准备了。” “靠这个酒铺?” “师父看不起这个酒铺?” 白小明摇头道:“我不认为一个酒铺就能支撑起你的雄心壮志。” 方孟早有预料到白小明的反应:“师父可不要小瞧了这个酒铺,你可知如今酒铺之中有多少银子?” “能有多少?几万两?” “九百四十万两,后续还会更多。” 白小明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我去看了账本,九百四十万。” “你们挖到银矿了?” 方孟淡笑:“师父,靠着这些钱,你觉得我有希望吗?” 白小明沉吟片刻道:“这么多银子,足够你建立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军队了。” “所以啊,有这么多钱攥在手里,我为何还要仰人鼻息呢?” 第161章 丑闻爆出 “但是凭借这么些人,也绝不是大风的对手,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方孟道:“我从未想过要与大风正面交战,况且,谁说我只有十万人?” 说着,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个地点,对白小明道:“如果我将这十万人布置在这个地点,师父,您说大风会不会有所顾忌?” 看到那个地方,白小明震撼道:“你的意思是,威慑?” “没错,就是威慑,我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行,十万大军,关键时刻,足以让大风束手束脚。”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是你就不怕到时候武宁大军一到,将这些人消灭?” 方孟摇头,笃定道:“我已经想过了,这个地方,武宁绝不会握在手里,到时候肯定会将这个地方划给大风,武宁可不会做好事,他们还巴不得大风损耗国力,到时候想要收拾大风就轻松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靠近兴远河,人烟稀少,也不能耕种,对于武宁来说,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况且还有十万大军驻扎,我保证,如果武宁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至少在两年内,这里还是安全的。” “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便去做吧。” “师父,你可不厚道啊,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句话就打发了。” “怎么?” 方孟嘿嘿一笑:“这不是还需要师父您老人家的号召力,帮我建立一张情报网。” “没空。” “别拒绝的这么快,”方孟连忙道:“不需要您去管理,我会找人去负责,你只需做一个吉祥物便可。” 白小明鄙视道:“就你这里的仨瓜俩枣,能找谁负责?你就是想让我给你打下手。” “师父,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看我今天就差点死在蒯正手里,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总不能看我天天提心吊胆的是吧,您要是真不想管,到时候我让我爹来,这总可以了吧。” “你爹?你爹倒是挺适合的,”白小明点头道:“好吧,等回大风之后再说。” “多谢师父。” 方孟兴高采烈。 说完了公事,他问道:“师父,师昭怎么样了?” “没事,明天就能醒来,到时候我从头教她,秦怒那老东西,有了若格那孩子做徒弟就在我面前显摆,等下次见面后,我把我徒弟……不是你,你是个没出息的,是昭儿,我把昭儿在他面前一放,羡慕死他。” 真幼稚。 方孟暗自吐槽。 不过颜师昭没有事情就好。 入夜,华灯初上。 方孟与颜修勃驱车前往天麒客栈。 这一次,那几个装作客人的家伙终于正常了一点。 小二见到方孟,连忙迎了上来。 “我自己上去。” 拒绝了小二的好意,方孟直接带着颜修勃上了楼。 还是那个房间,不过当方孟推开门时,一道暗器袭来。 好在颜修勃在侧,及时拨开。 “不敲门,杀了你都是活该?” 屋内易穗面色不善。 我靠,这女人来大姨妈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大姨妈期间的女人方孟是见识过的,孙悟空来了都得留下一身毛才能走,他觉得还是小心点好。 “找你有事。” “说。” “找你借点人。” “借多少?” 方孟看向颜修勃,见他竖起了一根手指,顿时了然:“一万。” 易穗直接开骂:“滚你大爷的。” 一万,这不是借人,这是来架空自己的,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方孟苦着一张脸:“伯父,一万不行,八千可以不?” 颜修勃无语:“我说的是一千。” 我晕,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方孟尴尬道:“你看,一千可以不?” 易穗没再发怒,一千人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小数字。 “人不是问题……” 方孟见缝插针:“那借一万。” 见易穗又有发飙的迹象,方孟急忙道:“开玩笑开玩笑,你继续。” 为了不让方孟找到自己话中的漏洞,易穗说话时严谨了一些:“一千人可以借给你,但是这几天来,你好像并没有体现出你该有的价值,这让我很不放心你,所以等你体现出你应有的价值之后,我才会将人借给你,现在嘛,不行。” “明白,”方孟了然:“你就瞧好吧,明天开始,只要你配合我,我保证,不出五天,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随后,方孟将带来的油纸包放在桌上:“送给你的,今日你帮了忙,没有别的表示,这些美食聊表心意。” “客气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今日也是合作中的一种。” “那不一样,要是你不出现,师昭说不定就凶多吉少了,我承你的情。” “看来你对那个女孩很在意啊,”易穗笑道:“我救了你,你居然没提。” “救我才是合作,救她不是,她不一样。” 易穗道:“你可知,这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以你的智慧,不应该说这种话。” “你太自信了,我的弱点,从不会暴露在别人面前。” “没事就滚吧,我要休息了。” “告辞。” 方孟与颜修勃离去。 “关门。” 一名女子从旁边走出来,将房门关上。 易穗则是在打开油纸包:“听说方孟是一个深谙庖厨之道的饕客,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徒有虚名。” 女子失笑:“想必不会令你失望的。” “你吃过?” “吃过。” “味道怎么样?” “人间美味,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易穗手上的速度更快了,那种勾人的香味慢慢透过油纸弥漫开来。 “很香。” 终于见到全貌,易穗迫不及待的徒手抓了一块放进小嘴之中。 “唔,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人间美味,我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呀。” 女子也缓缓坐了下来。 易穗防备的将油纸拉到自己面前:“这是他送给我的,没你的份。” 女子见她如此护食,叹道:“我还不至于与你争食。” “谁知道呢。” …… 次日。 方孟起了个大早,第一时间去看望了颜师昭,此时的她已经看不出任何的不适之处。 见她无碍,方孟这才最终放下心来。 “以后不要那么冒险了,”方孟责怪道。 颜师昭点头:“嗯,昨日见爹有危险我这才……” “你要记得,我永远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知道吗?” 颜师昭嘴角含笑:“我明白了。” “嗯,你多多休息,我有事先去办事了。” “好。” 这一天,明家注定不太平。 先是明其远和明元嘉被告上了京兆府,罪名是侮辱良家妇女,然后明其辉又被揭发杀人藏尸。 因为涉及到明家,京兆府不敢擅自做主,亲自登门,询问明家的态度。 但是此事已经宣扬开来,明家能有什么态度? 自然是叮嘱府尹公事公办。 府尹原本不想掺和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中来的,但谁让人家受害者找的就是你京兆府,还能怎么着,接着呗。 经过一番调查,明其远和明元嘉罪名属实,最令人无语的是,这俩人侮辱的良家女子还不是一两个。 而是二十多名,其中一位同时出现在二人的受害者名单之中,简直不要太夸张。 更有四五人因为接受不了这种羞辱,愤而自杀。 明其辉的行为同样恶劣,赌场输了钱,心生怨愤之下,竟然半路尾随杀人,将尸体扔进河里。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这三人的累累恶行被传的人尽皆知,即使明家及时压下舆论,却也为时已晚。 如今,玉锦城到处都在议论。 好在明家的声誉在东卫还是有保证的,大家并未将三人的恶行归咎于明家身上。 第162章 明家信誉大损 “我就说你这法子不行,以前我也不是没试过,结果也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明家反应很快,将人送入官府便不管不问,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影响。” 天麒客栈内,易穗一脸不屑。 她还以为方孟有什么高招呢,结果就这? 这脑子也不怎样嘛。 方孟却不以为意:“你知道什么叫温水煮青蛙吗?” “什么意思?你想吃青蛙?那玩意看着就恶心,能吃吗?” 没文化真可怕。 于是,方孟与她解释了一番。 易穗点头,却又说了一句令眼前一黑的话:“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唉,方孟叹了一口气,算了,自己还是跟她挑明吧。 “你一棍子打下去,明家虽然被动,但过了这几天,百姓很快就会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明家那么多人,死一两个根本无关痛痒,最后明家还是那个明家。” “但是如果我每隔几天抛出一个来,单是处理那些糟心事也能叫他们焦头烂额,最重要的是让明家一直处于舆论的中心无法自拔,那影响……绝对足以令明家伤筋动骨。” 易穗似懂非懂:“所以这么多人,你只将这三人爆出来,为的就是软刀子割肉,让明家深陷泥潭?” 这姑娘终于明白了。 “明家毕竟不同于其他家族,传承千年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这三人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我想要知道,明家会如何应对,接下来我才好出招。” 易穗歪着脑袋:“挺阴险的嘛你。” 什么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这么做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不然的话,就凭你们这些脑子,到死也对付不了易家。 方孟暗自吐槽。 “这三人闹出来的风波最多持续三天,就会在易家的刻意引导下归于平静,你后天将这人爆出去,你的人一定要配合好,将接下来每个人的事迹都传扬出去,最好是整个卫国全境都能出现关于明家的声讨声。” 方孟在名单上圈好了一个名字。 “知道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明家,我一定要断你的根。” 易穗寒声道。 方孟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这姑娘对明家还真是恨之入骨啊。 “对了,”易穗忽然说道:“你什么时候帮我把易家也搞一搞?” “易家不足为虑,要摧毁他们,用不着我们。” “你什么意思?我发现你好像自始至终就没有与我说过要对易家动手,难道你还在乎与易家的交易?” 方孟笑道:“你想多了,要不了几天,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莫名其妙,不过无所谓,管他谁先谁后,反正我都要他们死。” “行了,事情说完了,我先走了,”方孟起身,走前还不忘提醒道:“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就让我来这里,很烦的你知道吗?” “知道了,对了,你下次过来,记得带点好吃的。” “滚。” …… 有关明其辉三人的舆论持续发酵,在易穗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如今已经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方孟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 明家为了自证清白,明子亦亲自带人前往京兆府协助调查,经过两天一夜的全力奋战,京兆府终于将三人所犯之事查清。 不过具体详情却并未传出来,而是被尘封起来。 这让一直等待结果的百姓极为不满,京兆府、明家门口都围满了人,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还公众一个真相。 不过京兆府以需要保证牵连女子的名节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诉求。 这个理由倒也在情在理,百姓易位思考理解京兆府的说法,便没有再坚持。 事件到此为止。 此事虽然让名家的声誉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在将三人驱逐出明家之后,舆论热度便降了下来。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明家以为事情过去的时候,又被爆出明其贵巧取豪夺,霸占农家大量田产,不仅如此,明其贵因为农家的反抗而恼羞成怒,悍然打断了农家的双腿。 此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根本无需查证。 至此,明家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暗中针对自己。 但这是阳谋,无解,若是明家子弟手脚真的干净,即便别人想要针对他们,也无从下手。 说白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明其贵一事一经爆出,顿时引起了众怒,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成群结队前往皇宫请求一个公道。 农田本就是农民最后的底线,明其贵此举,无异于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 如此恶劣行径,易天行若是不加以阻止,日后整个东卫便乱套了,听说易天行在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喷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下令严查此事。 经过当地官府的调查走访,才知道明其贵这些年仗着背靠明家这座大山,竟然通过威逼利诱,强行霸占了百姓六千多亩良田,数字之庞大,瞬间就震惊了整个玉锦城。 按照一个人头三亩来算,六千亩,便是两千名百姓的田地,明其贵这是要以一己之力,逼死两千多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此事太过于重大,可谓是惊天大案,当地官府想掩盖已是不可能,况且此事已经惊动了易天行,易天行当即做出了指示。 即便有明家的施压,但在皇帝的命令和民意滔天的裹挟下,官府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有所隐瞒,当日便将明其贵的罪名公之于众。 明其贵的所作所为让东卫百姓义愤填膺,街头巷尾都是声讨他的声音,明家见事已至此不可为,便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对外宣布将明其贵送入京兆府,一切按照法律条文处置,同时将明其贵逐出家门,此生不得踏入明家一步。 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处理事情的方式,虽然见效快,能很快平息百姓怒火,但方孟只觉无语,发生这样事情的根源还是出自明家自身,他们却毫不自知。 见明家黔驴技穷,方孟也懒得动脑子,交代易穗第二天将一个大瓜丢出去,他倒是想看看明家还能怎么办。 这几天,明家的声望呈断崖式下滑。 以往百姓谈论到明家,都是止不住的夸赞,并以明家是卫国人而自豪。 而如今提到明家,就不可避免的提及明其辉等人,如此鲜明的变化,自然逃不开易穗的耳目。 易穗非常高兴,她也没想到,同样的招数,在她手里跟一个鞭炮差不多,动静小的可怜。 而在方孟手里,就像是一道炸雷,震耳欲聋。 这也使得她对方孟升起了敬畏之心。 无论什么时候,有本事的人,都值得重视。 第163章 明子期被气的吐血 处理好明其贵一事的第二天。 明府。 明子亦应付完来访的好友,刚坐下想喝口水,就有人来报。 “七爷,外面又在传……传……” 见属下欲言又止,明子亦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沉声问道:“传什么?” “在传元佑小少爷,与六爷的小妾……私通。” 明子亦猛然站起身来,双目怒张,喝问道:“你说什么?” 明元佑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宠爱的孙子。 如今不过十七岁,虽然才情比不过明少松和明元哲这两人,但也算是中上之姿,是自己后人之中,最为聪慧的一个。 对于这个孙子,明子亦一直是倾尽全力在培养。 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同辈中,明元佑算是与明子期接触最多的年轻人之一。 不想,被自己如此重视的后人,竟然出了这种丑事,对于明子亦来说,无异于天崩地陷。 “到底是谁在针对我明家?”明子亦愤恨不已。 这便是明家的普遍思想,一出事,不是从自身根源寻找原因,反而怪责起外人。 好在明子亦很快就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恢复冷静的他对属下道:“将那个小畜生给我喊来。”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个六爷的小妾是谁。 若是别人,他还不能肯定此事的真假。 但如果说的是那个前段时间被老六纳入房中的小妾,明子亦便能肯定,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明元佑在这个小妾刚入门的时候,就经常在他耳边提及此女,言语之间尽是夸赞之辞。 明子亦训斥过他,本以为作为明家人,明元佑知廉耻,明是非,经过自己的劝说便断了与这位六奶奶的念想,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勾搭在一起。 他可以想象,老六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该是如何的暴怒。 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一会,明元佑便过来了。 “跪下。” “爷爷?”明元佑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跪了下来。 见他还似以往那样乖巧,明子亦心中一痛,多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做下这种为世所不容的事情来。 “你与林冬儿……到底有没有发生苟且之事?” 明元佑顿时脸色煞白,低下头沉默不言。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见他的神情,明子亦已然知晓他的答案。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救不了你了,赶紧逃去吧。” “爷爷……” 明元顿时就佑慌了,他连忙抱着明子亦的大腿:“我不想离开明家,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那个地方。” “不行,我宁愿逃走。”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明元佑立即起身,就往外面跑去,可是…… “你想去哪?”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明元佑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爷爷。 明子期硬着头皮道:“六哥。” “不敢当啊,我的好兄弟,”明六爷名叫明子地,掌管着明家与大风的贸易,在明家的地位虽然比不上明子亦,但也是最顶尖的。 更何况,明家嫡系子一辈中,如今在世的不过四人,明子地又是明子亦的哥哥,所以后者在前者面前,还是非常恭敬的,二人见面,好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跪着,”明子亦见明元佑站在一旁,顿时怒从心起,大喝道。 明元佑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明子地冷笑道:“七弟真是教导有方,元佑这孩子一直以来对你是言听计从,从不行僭越之事。” “六哥,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他,请你责罚。”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明子亦还是想挣扎一下。 “外面都传开了,如今我明子地算是在所有卫人面前露脸了,七弟,你觉得一句轻飘飘的责罚,就能将我头上这顶帽子摘了?” 明子亦一咬牙,跪了下来:“要怪就怪我,请六哥手下留情。” 明子地呵呵一笑:“你我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再说,与冬儿勾搭的,又不是你,我怎么会怪你。” “六哥……” 明子地对一旁的壮汉道:“其牧,这种事,按照家规,应该如何处置?” “关进修书亭,此生不得离开。” “我不要,我不要,”明元佑恳求的对明子亦道:“我愿意被驱逐出明家,我不要去修书亭。” “这可是不是你说了算的,”明子地冷声道:“这就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破玩意的下场,日后你也就用不上了。” 明元佑好似看到了日后自己在修书亭的凄惨日子,他苦苦哀求:“爷爷,我不要去修书亭,你把我驱逐出明家吧,我求求你了。” “六哥,能不能网开一面?” 明子地嗤笑道:“老七,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送往修书亭,你觉得我会心软放过他吗?” 明子地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明子亦清楚,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当年他不念亲情,让明子地亲手将自己儿子送至修书亭,如今是轮到他了。 果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十几年前的回旋镖,绕了一大圈之后,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砰砰砰!” 明元佑不停地磕头,祈求给他一条生路。 明其牧就要将明元佑带走,就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他身后,则是明少松和明元哲,还有一些明家人,人数不少,大约二十多人。 明元佑像是见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匍匐在老者面前,痛哭流涕:“大爷爷,救救我,我不想去修书亭。” “唉,”明子期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他看向明子地;“六弟,念在元佑这孩子还年少,便让他离开明家吧。” 虽然明子期是半圣,也是明家的定海神针,但明子地依然没有给他面子:“大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元佑已经年满十七岁了,我在这个年龄,其达已经出生,呵,这么大了,应该可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知道你心中有芥蒂,所以日后,我们不能再让其达的悲剧再一次上演。” 明子地有恃无恐,轻蔑一笑:“大哥,这可是我明家的家规,千年以来一直如此,难不成你想违背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时移世易,再好的家规,经过千年的演变,也可能不适合如今的环境。” “所以……大哥你是想违背祖宗的决定,要做一次明家的不孝子孙?” 明子期的涵养极高,但此时也被明子地几句极尽讽刺之言辞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如今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此时处置元佑,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那我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脸面?”明子地冷笑:“明其辉、明其贵、明其远,明元嘉,这几人早已将明家的脸面丢到地上任人践踏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多一个少一个,如今也没关系吧。” 明子期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林冬儿是你的妾室。” “我的意思很简单,一切按照家规来处理,明元佑……必须进入修书亭,没有商量的余地。” “都是一家人,你非要做的这么绝?” 明子地仰天一笑,讥讽道:“哪有你们绝啊,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求你们的吗?我跪在地上,如同一条狗一样,我求过大哥你,也求过老七,连我的侄子我都没脸没皮的下跪求了,可最终呢,你们拿出了家规,当时大哥你信誓旦旦的说,即便是明家没有了,家规也绝不能改,大哥,这话你应该没脸否定吧。” 明子期叹道:“正是因为其达一事,我才觉得家规确实有问题,这些年,我都在研读家规,想要想出一个与时俱进的家规出来。” “那大哥你继续想吧,等你想出来再说,今日,无论如何,元佑都要进去修书亭,这便是……你们恪守的家规,老七,我遵守家规,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明子亦不忍的闭上眼:“六哥……所言极是。” 明子地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怒喝一声:“明其牧,还等什么?不要忘了你的职责。” 看着明元佑被带走,明子期幽幽长叹:“你们都出去吧,我们兄弟三个好好谈一谈。” 明少松等人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 明子期坐在首位,开口说道:“此事很明显是有人在针对我明家,老六,以你的精明你不会看不出来,你为何还要如此坚持?在明家的伤口上再添新疤?” 明子地看了自己这两个兄弟一眼:“因为……他们做了我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明子亦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子地坦然一笑:“还没听明白吗?因为今天这一出,是我早有预谋的,我还准备等过些时日才动手,没想到已经有人替我代劳了,真好。” “你竟然……” 明子亦指着自己的六哥,一脸的不敢置信。 明子期也难以置信。 顿时急火攻心,猛然喷出了一口老血。 “大哥……” 明子亦连忙跑到明子期身边,对明子地怒吼道:“还不去叫大夫?” 明子地也慌了,他只是想报复一下以前自己所受过的屈辱,却从未想过这么一出。 第164章 半圣薨 刹那间,整个明家都乱成了一团,若非明子亦强作镇定,出面主持大局,怕是明家真要乱了。 作为明家的标志,明子期病倒,绝对是一件足以轰动全城的大事。 不过如今的明家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明子亦只能暂时压制住了这个消息。 明子期的病情仅限于明府之内。 可是明子亦也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大哥的病情迟早会传扬出去,尤其是那些紧盯着明家不放的人。 “贾大夫,我大哥怎么样了?” 贾大夫摇头叹道:“半圣年事已高,本就生机耗尽,若是他不动气,安稳活个四五年不成问题,可是此次急火攻心,那仅存的生机也……” “怎么会?”明子亦心神一震,脚下没站稳,晃了晃身体,一旁的明少松连忙扶住了他。 “半圣时日无多,我判断,时间就在这一两日,七爷,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多谢大夫,”明子亦强忍着悲戚,叮嘱道:“我大哥的情况,还请贾大夫帮忙保守。” “我明白,为患者保守病情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贾大夫脸上同样也流露出悲伤之色,他说道:“七爷,容我拜别半圣,我当年也是读书人,并不算逾越。” “好。” 送走了贾大夫,明子亦对明少松道:“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可自乱阵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是。” 明子亦本以为明子期身体状况能瞒个半天的,实际上,此事已经传至易穗的耳朵里。 …… 天麒客栈。 “你的意思是,明子期那老杂毛被气的喷血了?” 易穗听着小二的报告,脑子竟然有些转不过来。 小二激动的一张老脸都在颤抖:“小姐,此事千真万确,我还得知,明子期归西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要死了?”易穗都要被这一个又一个好消息砸蒙了:“这老东西这么不禁吓,我们这后面还有一堆计划呢,他怎么能这样,怎么也得让我把计划给完成啊,这……这……他死了我后面的计划去气谁啊?” 小二抹了一把冷汗,不愧是小姐,这杀人诛心的本事,自己真学不来。 “你去吧,我得好好消化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易穗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 “是。” 门被关上,女子走了出来,她笑盈盈的说道:“如今你可相信了方孟?” 易穗表情复杂:“这家伙一直这么狠吗?只是一个开始,就把那老杂毛给弄死了,这要是真的将这份计划完成,明家还真说不定就轰然倒塌了。” “你可还记得你看到方孟这份计划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易穗小脸一红:“别说了。” “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自荐枕席,我可以在一旁观摩吗?” 易穗恼羞成怒吼道:“闭嘴,有你什么事?” 女子调侃道:“就算你愿意,人家方孟也不愿意,当时方孟拒绝的多么干脆。” “那是他瞎了眼,我好歹也是卫国三公主,不仅身份尊贵,长得也不比你差,他拒绝了我,是他的损失,与我何干?” “那接下来怎么做?”女子摇头淡淡一笑,没有理会易穗的嘴硬,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半圣之死,影响巨大。” “方孟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我们等着他便是。” “看来,你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 易穗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废话,我们对付明家多久了,损兵折将甚多,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如今他只是三言两语,就能把老杂毛给气死,这就是本事,我服他怎么了,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把你供起来都行。” 女子道:“我可没这个本事,不过你能寻到方孟,好像我也有些功劳在里面吧。” 易穗点头:“没错,仅凭这一点,我的救命之恩你就算报了,带着你那个什么姨的滚吧,我不留你。” “我忽然又不想走了。” “你有病吧,”易穗骂道:“当初不让你走你想方设法要走,现在让你走,你又不走,你到底是走不走?” “不走,当初见你跟这么多人混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是恶人,可是如今我已经知晓你的目的,我怕你灭口,所以我不敢走了。” “唉?”易穗一顿:“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没错没错,你是不能走,要是你走了,把我的目的和身份一说出去,那我就真成过街老鼠了。” “其实,我不走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女子苦笑道:“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那倒也是,”易穗点点头:“你长得这个样子,去哪都招人喜欢,想找个藏身之所,也的确不容易,等有机会,我让你与方孟见面,想必他一定会很惊讶的。” 女子下定决心留下来,易穗便不将她当做外人。 …… “你小子真狠,半圣都给你玩死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世间将无你的容身之地。” “师父,我说也没料到半圣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这么脆弱,你信吗?” “我猜我信不信?” “我真没骗你,半圣这一倒下,的的确确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酒铺的偏厅内,方孟与白小明正在闲聊。 这几日,白小明除了教导颜师昭之外,还亲自出手,为方孟探听明家的一举一动。 算起来,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易穗还要早。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明子期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不过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无伤大雅。 他原本的目标就不是明子期,而是整个明家,明子期只是顺带,如今他这么一死,对于方孟的计划甚至还有些正面影响。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位惊世骇俗、影响整个天下数十年的人物,竟然被自己人气的血溅五尺,如今竟然只有一两天好活。 实在是始料未及。 可以预见,明子期的陨落,将会引起一场席卷天下的大地震。 前提是,武宁会给这个时间。 方孟去了一趟天麒客栈,交代易穗暂时先不要有所动作。 任何新闻在明子期逝世面前,都掀不起一点风浪,况且明家此时正处于悲伤的氛围之中,没必要再雪上加霜,激怒他们对谁都不好。 易穗也明白这个道理,少见的没有与方孟斗嘴。 第二天。 明家发布讣告……明子期逝世。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的所有人头晕目眩。 没多久,这个消息便以疾风卷落叶之势,疯狂散播开来。 这一天,数百只信鸽携带着文坛的哀伤四散飞掠而去。 整个玉锦城上空被悲痛笼罩。 家家户户走出屋子,默默的点燃了一根蜡烛。 这一刻,没有喧闹,只有对明子期的缅怀。 易天行第一时间赶到了明府,亲自操办明子期的后事。 如此氛围,让方孟隐隐心生一丝负罪感,不过很快便驱散了。 明子期是很伟大,但与自己无关,说白了,他只是一个文人,与别的文人不同的是,他被世人披上了一件金光四射的外衣。 细数他这一生,在治学上面无人能及,但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一个站在前人肩膀上的人而已。 他没有推出哪怕一种能够让社会进步发展的物品和工具。 只从这一点来看,苏韶都比他强。 毕竟自从独轮车面世之后,解放了百姓一半多的劳力。 从精神层面上来讲,他也没有提出一个足以影响后世的思想。 一直以来,方孟对于这位半圣总是缺少一些尊重。 只因这位所谓的半圣,一心只想着钻研明家祖上留下的遗产并将其发扬光大,他却从未想过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出来。 或许在学识上,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共尊,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于方孟,半圣之名,言过其实。 第165章 武宁攻卫 自从明子期逝世的消息传开,很多人自发从四面八方前来吊唁。 东卫君臣已经连续三天未曾上朝。 只因朝堂根本没人,所有官员都在明府待着呢。 还未到下葬的日子,却听说文官为了争抢一个抬棺名额,差点打了起来。 好似整个东卫都停滞运转了一般。 早已按耐不住的曹旻在得到方孟的首肯之后,撒丫子跑去了明府。 与此同时,整个天下也都知晓了明子期的死讯。 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悲痛万分。 可谓是天地同悲。 七天之后,明子期以国葬之礼发丧,将其葬在旗山圣人之墓旁边。 虽然下葬,但东卫还未能从悲伤之中走出来。 不过酒铺的订单却没有停下,直到明子期下葬的第三天,方孟攥在方孟手里的钱,已经超过了一千六百万两。 不过其中有些被方孟挪用了。 就在明子期去世的第二天,颜修勃率领一千人悄悄北上。 方孟神不知鬼不觉,转移了五百万两银子放置在易穗的秘密基地里。 想到当时易穗那双通红的眼睛,方孟差点就要跟她决裂了。 好在易穗也不是一个差钱的主,只是眼红了一会,便恢复了正常。 这五百万两银子里面,一百万两被方孟拨给了颜修勃。 此次他们北上发展,没钱可不行,若不是人少,怕路上生出事端,他都想让颜修勃将这些钱全部带上。 眼看即将进入腊月,方孟深知武宁即将动手了。 这天,他与颜师昭一同来了天麒客栈。 小二对于方孟越发的恭敬,只要一想到他接手的第三天就将明子期给弄死,小二心里就不由的打起了鼓。 太狠了。 “这位姑娘?” 方孟可以随意进出,但颜师昭小二还是第一次见。 “我的一切事情,她无不清楚。”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小二自然不会阻拦。 还是那个房间,这一次,方孟学乖了,敲响了门。 “进来。” 二人进入,只见易穗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桌上。 桌上铺着一张纸,好似是情报。 这是颜师昭第一次与易穗见面,顿时被她那张国色天香的容貌吸引。 “你……是那天大杀四方的姑娘?” 那日易穗蒙着脸,颜师昭又陷入了昏迷,自然不清楚易穗是谁。 经过方孟的解释,颜师昭这才明白,原来那日她们已经见过面了。 “你好。” 颜师昭那独特的声音无论男女都听得感觉酥麻。 “你好,你们这是……” “来找你商量一件事。” “哦,”易穗看了一眼颜师昭,对方孟道:“正好,我介绍一个熟人给你认识。” “熟人?”方孟对颜师昭问道:“我们在卫国还有熟人吗?” 颜师昭茫然:“他们不是都回去了吗?难道是去而复返?” “放心吧,见到此人,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别卖关子了,我可没时间跟你扯。” 易穗笑笑:“出来吧。” 侧间走出来一名女子,那熟悉的面庞缓缓呈现在方孟面前,方孟惊呼出声:“是你?” 颜师昭也不由的掩住了小嘴。 “方公子,几月不见,别来无恙。” 即便是以方孟的聪慧,也从未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东卫遇见狄香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二人是大风的通缉犯,官府发布了海捕公文,我们避无可避,只能离开大风。” “那你为何会与她厮混在一起?” 易穗不满的插嘴道:“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厮混?” “我与凤姨逃遁道卫国,没想到遇见了山匪,我们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与之厮杀,却不料那些山匪人多势众,将前路堵住,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奋力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擒,这时候,公主殿下赶至,将我与凤姨救了下来。” 方孟感叹道:“你们这运气,还真是不好。” “此次与方公子和颜姑娘相遇,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 颜师昭道:“当时我们还是敌人,没想到没过多久,咱们又成了战友,真是世事无常。” “颜姑娘,我在这里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了,当时是我们的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颜师昭浅笑道:“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其实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与方公子嗯……也不会相遇。” 狄香雪在她和方孟身上转了一圈,心下了然,这两个当初被自己视为人质的少男少女,看来是心意相合了。 见他们有没完没了的迹象,易穗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茬:“喂喂喂,以后有你们叙旧的时间,他不是说还有正事嘛,赶紧说正事。” 四人坐下,方孟开口道:“我问你,你现在手底下有多少人?” 易穗警惕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们这几个人还能对你不利不成?实话实说。” 易穗道:“玉锦城内,我的人大概在两万左右,他们分布在城内各个地方,有禁军,有御林军,还有护城军,乔装打扮成普通人的大概在两千人上下。” “这些人能动的有多少?” “大概有一万两千人,其他的要动,就会引起易家的注意。” 一万两千人,看起来很多,但也要有参照物,平日里绝对是一支巨大的力量,但面对武宁数十万大军,就像是一只蚂蚁。 “那地方上有多少。” 易穗想了一下:“那就多了,我也没有仔细算,十万总是有的。” “听着,我现在说的你一定不要怀疑,这决定了你的生死。” 见方孟神情凝重,易穗也收起了自己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说。” “武宁即将兵发卫国,以卫国如今的实力,我敢肯定,绝对不是武宁的对手……” “等等,你的意思是武宁要攻打我卫国?这怎么可能,两国之间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攻打我们?” 见易穗如此天真,方孟也懒得解释:“这你不用管,我不会骗你,我想要知道你的态度,你到时候是投降,还是抵抗?” “自然是抵抗,虽然我恨透了易家,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作为卫国公主,我生来就有守土之责。” 易穗的回答让方孟松了一口气:“你确实是有守土之责,但玉锦城守不住。” 她不满的反驳道:“你凭什么说玉锦城守不住?” “还用我说吗?”方孟鄙视道:“卫国武人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连一个像样的武将都拿不出手,你凭什么与屈高阳这位早已闻名遐迩的名将斗?” “可……可是……” “别可是了,”方孟道:“你连自己都骗不过。” “如果武宁真的攻打我卫国,那你有什么办法?” 易穗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她还是对于武宁侵入东卫抱以怀疑的态度。 “我已经为你寻好了后路,你来看,”方孟走到地图前,指着一个地点对她说道:“就是这里,你可以将这个地方打造成抵抗武宁侵略的桥头堡。” “佟州?这不是你让那个大叔去的地方吗?” “伯父是在为你打前站,我知道你还不信,但是我希望你能提前准备,在得到消息之后,你便可以立即启程,后续我还会将银子运来,加上此前的五百万两,一共一千万两银子,足够你们在佟州站稳脚跟,并且至少能支撑两年时间。” “好,我记住了你的话。” …… 幸好方孟没有给予曹旻随意进出库房的权利,再加上他们行动都是悄无声息,所以当一千万两银子运走,曹旻还一无所知,实在是他根本没想到,方孟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来。 至于守卫的金吾卫将士,方孟对付他们就更简单了。 就在预定的银子运走之后,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锦城。 武宁动手了。 屈高阳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如闪电一般,一天之内,三路并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克八城。 震惊了东卫朝堂。 第166章 只为一人 玉锦城北面树林之中。 易穗神情严肃,她身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那个小二,另外一人方孟没有见过,此人用刀,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强横的气势。 若非颜师昭在身边,方孟绝对要出丑。 狄香雪与凤姨远远看着。 方孟叮嘱道:“伯父乃是沙场悍将,想必你也听说过他当年的事迹,若是遇事不决,可询问他的建议,你此去,是肩负复国大业,绝不能任性行事。” “我明白,”易穗认真道。 “嗯,卫国被武宁侵吞已经是不可挽回之势,你是卫国唯一的希望,肩上的担子有时候可能会压得你喘不过气,但是你必须要扛住,你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数千万卫国百姓,他们才是你支撑下去的动力。” “谢谢,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方孟拍拍她的肩膀:“那你们一路走好,我回去了。” “等等,”易穗看着方孟眼中透露出以往从未出现的含义,她心里有一句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违心的说道:“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方孟道:“高筑墙,广积粮,以待时机。” “我知道了,后会有期,”易穗丢下这句话,毅然决然的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 “她有话要说。” 回程的路上,颜师昭忽然说道。 方孟握住她的手:“还是不说的为好。” 颜师昭展颜一笑,自从服用了驻颜丹之后,那张御姐脸越发的有魅力,都快把方孟迷晕了。 “若是有机会,我们去佟州看看吧。” “不去,”颜师昭这句话让方孟猛然一惊,连忙抓住对方的小手道:“我不去,师昭你千万不要误会,你想想,我与她相识不过半月,连话都没说几句,这你是知道的啊。” “你说什么呢?我有说过你跟她有什么吗?”颜师昭翘起嘴角,促狭道:“我爹被你赶到了佟州,我说去佟州,是为了看望我爹,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 单身三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完美的女朋友,要是被自己作跑了,他得哭死。 “你也变了,”方孟一脸幽怨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捉弄我的。” “哼哼,跟你学的。” …… “小姐,今日一别,说不定就是永别了……” 刀客骑马与易穗并行。 易穗一张绝美的容颜上布满了惆怅:“他是一个专情之人,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他的心里只有颜姑娘一人,他们两人才是绝配,若是以前,我绝不会让,但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这一次分别,我们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在他的人生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说了,只会徒增我和他的烦恼。” “你忽然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这一次武宁攻卫,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方孟说的对,武宁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面对武宁那如狼似虎的大军,卫国这些只会偷奸耍滑的士卒拿什么去抵抗?我再怎么恨易天行,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我毕竟是卫国公主,有这个责任守卫国土和百姓。” “即便是……死?” 易穗坚定的点头:“即便是死。” 刀客喟然一叹,他目光远眺远方,好似在易穗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若是她看到自己女儿的改变,想必会很欣慰吧。 …… 虽然武宁攻卫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毕竟还未打到玉锦城。 玉锦城百姓的危机感并不强烈。 今日,方孟又收到了七十多万两的订单,如今玉锦城周边的商人,都在他这里或多或少下了单子。 如果不出意外,以武宁凌厉的攻势,打到玉锦城,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只等武宁抵达,易天行开城献降,他便能立即启程回大风了。 那里还有自己最亲的人需要自己解救。 与此同时。 大风,明京城。 蒯府。 五人围坐。 这五人分别是新尚书令王仁章,尚书左仆射蒯正,尚书右仆射钱蓬莱,兵部尚书管弼,金吾卫大将军关盟。 以这个规格,足以称为小朝堂了。 “一个小小的黄口小儿,蒯大人,真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钱蓬莱不满道。 蒯正神情淡漠,自从他回到大风之后,就很少出家门,好似变了一个人。 这让与他极为熟悉的王仁章深感奇怪,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坐上了尚书令之位,惹得这位同僚心生郁闷,却不料蒯正根本不在意官职的高低,此前询问之间,对方一直心事重重,好似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久久不能放下。 管弼是王仁章的老部下了,最为了解他:“方若臻之子,究竟把蒯大人你怎么了?即便是调兵遣将入境东卫,你也要将他杀死。” 蒯正惜字如金,对关盟道:“关将军,你说吧。” 如今武宁已经动手,即便方孟想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所以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于是,关盟从官道上遇见尸体一事开始讲起,直到他们返回途中,想要将方孟杀死却失败为止。 这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 随着关盟的讲解,其他三人就越发的骇然。 最后,关盟讲完,他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王仁章手中茶杯一抖:“以前,我以为多智近乎妖只是一个夸大其词的俗语,却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人,蒯大人,如果真如你所说,如何认真面对都不为过。” 钱蓬莱呼吸急促,狠狠地喝了一整杯茶水,这才稍稍压制了一点澎湃的心情:“一万大军,我觉得可能还不够。” 管弼厉声道:“那就两万,反正绝对不能让方孟此子踏入大风境内。” 方孟只有死在东卫国境,才不会对大风有任何的影响。 此时东卫因武宁的入侵而使得流民遍地,方孟死在了东卫,随便一个借口便足以将大风摘干净。 两万大军,只为了对付一个人,若是传出去,只会叫人笑掉大牙,但五位权倾朝野的高官却丝毫没有笑意,蒯正道:“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蒯大人,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他身边有怨鬼保护,还有颜修勃之女,虽然关将军说她走火入魔,但其实力却与怨鬼相仿。” “怨鬼,颜修勃之女……” 众人陷入了沉思。 管弼道:“怨鬼的实力深不可测,近些年来,与之对阵的高手全部被其所杀,无一人能从他手里逃脱,此人不可不防,至于颜修勃之女,既然关将军说她走火入魔,那便不足为虑。” “管尚书,此事由蒯大人负责,你作为配合,需要什么,尽管提。” 蒯正道:“我希望借几架强弩,以备不测。” 王仁章点头道:“我会安排好,我们的目标,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方孟斩杀在大风境外。” “关将军,”蒯正对关盟道:“我听闻关小将军与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 关盟连忙解释:“蒯大人明鉴,犬子只是为了切磋武艺,并没有其他目的。” “关将军不必如此,是蒯某有一事相求。” “蒯大人尽管讲。” “请关小将军招揽一些江湖人士,到时候一起行动。” 关盟皱眉:“这……蒯大人,并非末将拂了您的面子,而是这些江湖人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主,怕是到时候可能起到反作用。” “无妨,他们只是作为我们备用的一个手段而已。” “那好吧。” “诸位,方孟有文会魁首这一层身份护佑,非大辟之罪不可妄动,若是让他入境,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郑重的点头,王仁章道:“此事即刻谋划,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第167章 借人 武宁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之势,东卫的抵抗微乎其微。 若不是知道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争,还以为武宁是来接收城池的。 每到一处,武宁就会搜刮钱粮。 为此东卫百姓、尤其是豪门大户苦不堪言。 多年积累一朝灰飞烟灭。 好在武宁只是劫掠钱粮,并未伤及百姓,这才没有遇到非常激烈的抵抗。 方孟所猜测的一个月打到玉锦城还是过于保守了,二十五天,武宁大军便兵临城下。 如他所料,易天行深知事不可为,便开城献降。 与此同时,在方孟的吩咐下,酒铺之中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返回大风的一切事宜。 “将军,这里发现大量银子,很多很多。” 武宁士卒检查到酒铺,当打开库房时,看见偌大的屋子里全是装好的黄金白银时,眼睛都被闪瞎了。 “我看看,”一名裨将被喊了过来,当他看着如此之大的一笔钱财后,同样震惊不已。 “快快,全部搬走,一文钱都不要留下。” 裨将立即下令,他身后的士卒就要上前。 “且慢,”方孟站出来:“这位将军,这些钱是我们的。” “什么你们的,”裨将不屑道:“如今整个玉锦城都在我武宁的掌控之中,玉锦城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我武宁的,让开。” 方孟并未让路,身后的金吾卫将士站在他身后,做出攻击姿态。 即便面对人数远超于己的敌人,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其悍勇让武宁士卒也不禁为之一顿。 “我觉得你还是请示一下你的上级,不然的话,你可能吃罪不起。” “嘿,没想到东卫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主,张大人虽然下令不得杀人,但若是遇见反抗的,也可以便宜行事,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将军误会了,我等并非东卫人,而是大风人。” 裨将哈哈一笑,嘲讽道:“为了这些钱,竟然连国家都不认了,似你这等小人,本将还是第一次见,呸。” 他身旁的士卒也露出轻蔑之色。 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无异于叛国。 令人唾弃。 “我乃是方孟,此次文会魁首,这位是我大风礼部郎中,曹旻曹大人,我身后则是金吾卫将士,将军若还是不信,可以去寻明家求证。” 裨将神情一怔。 大风,虽然武宁不惧,但上面吩咐下来,若是遇见大风人,万万不可动粗,必须以礼相待。 裨将也听说过方孟之名。 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还会在东卫,但他知道,如此一戳就破的谎言对方没必要骗他。 “速去请张大人来。” 裨将吩咐自己的亲卫道。 亲卫得令,立即出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事关乎大风和一笔庞大的钱财,裨将做不了主,即便是屈高阳也不行,唯有将张大人请来,才能处理。 方孟不可能干等着,他语气平静的吩咐道:“曹大人,还有诸位兄弟,你们去收拾一番,事情处理好我们即刻启程返回大风。” 曹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被吓得肝胆俱丧,听闻方孟此言,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去了里间。 “这位将军,请坐,喝杯茶解解渴。” 见方孟悠然自得的模样,裨将心中越发的信了几分,他也不露怯,坦然坐下,看着眼前的热茶,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下去。 “恭喜武宁占据东卫近半国土,武宁果真不愧是天下最为尚武之国,名不虚传。” “方公子谬赞了,非我武宁强大,而是东卫实在太过于弱小,本以为攻取东卫会是一场苦战,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轻而易举,也不知天下各国,是否都是如此文恬武嬉。” 你在影射谁呢? 方孟心下冷笑。 二人并未再多说,场面安静下来。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人到了。 裨将起身前去迎接。 方孟岿然不动。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屋内。 “张大人,别来无恙。” 见到此人,方孟笑着起身。 “原来真是方公子,”张公朗笑道:“听手下人禀告,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还真是你,在此恭喜方公子夺得文会魁首。” “多谢张大人,”方孟示意入座:“如今东卫近半国土落入了武宁的手中,该是我恭喜贵国吧。”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听闻贵国派了使团出使大风,看来,武宁与我大风是有合作了?” 张公朗眼神一凝:“方公子何出此言?这只是一次正常的出使,商谈一番两国边境问题而已。” “是吗,”方孟收起笑容,低头看着地面:“正常的出使?贵国使团抵达明京城的第二天,我爹便被捕入狱,真是巧合啊。” 张公朗心中翻腾,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这是贵国内部的事情,与我武宁无关,方公子要问也需询问贵国皇上。” “不说这些了,玉锦城既然被武宁占据,我等也不好多留,不知张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那是自然,”张公朗大手一挥:“诸位来去自由,我武宁绝不阻拦。” 方孟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知张大人能否借我五千人马护送?” 张公朗的脸色冷了下来:“方公子,须知凡事适可而止。” “并非我无理取闹,此次返回大风,随行的还有一千一百万两金银,若是平日里,在我这三百多金吾卫的护送下,我有信心安然返回,但如今武宁初至,张大人也清楚,这一路定不会太平,没有大军护送若是这些钱有所损失,怪责到我头上事小,若是牵连到武宁头上,那我岂不是万死不能辞其咎。” 方孟言语之间,充满了威胁之意。 一千一百万两!! 张公朗心中狂跳。 大风在东卫都干了些什么? 抢钱也没这么快吧。 他们一路打来,所得金银也不过两千多万两,即便是这样,他们如同一个暴发户一般,乐的找不着北。 凭什么大风什么都没干,就能敛到这么多银子。 张公朗动心了。 面对如此一批庞大的财富,没有人能够保持平静。 不过当他看到方孟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时,猛然惊醒。 这可是大风的银子。 如今武宁和大风虽然只是暗中结盟,即便是将这笔银子据为己有,大风也不敢声张,但他还没活够,自己这三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还掌控在大风手里,若是大风也暗中使绊子,后果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所以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主意打在这笔银子身上。 路上动手? 方孟都这么说了,差不多是将话挑明了,一旦在返回途中出现纰漏,责任就会落在武宁头上。 “方公子勿忧,我会下令,沿途的武宁大军绝不会动你们。” 方孟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你是下令了,至于手下的那群丘八怎么做,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大不了到时候两国扯皮,反正武宁钱到手,慢慢扯呗。 “张大人,我方孟从不使唤白工,五十万两,抵达了大风后,我双手奉上,你看如何?” 五十万两! 张公朗暗骂方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败家子。 “一言为定,”张公朗明白,在方孟面前想要耍心眼是不可能了,他对裨将道:“程将军,那就劳烦你随方公子跑一趟了。” 程将军道:“遵命。” 第168章 杀意 经过十几日的缓慢行程,他们终于抵达了和川县。 “程将军,就在此驻扎一日吧。” 方孟提议道。 程将军无奈,若非他催促,这一路方孟这家伙恨不得每到一个城镇就休息一日,这小子好像并不急于回去,反而像是在游山玩水。 和川县距离大风边境其实并不远,只需再走半日的路程便可。 此时还未到正午,在天黑之前,他们完全可以抵达边境。 不过眼看就是最后一日了,程将军也就随他。 就在方孟等人歇息的时候,边境的小道附近,已经集结了两万大军。 管弼匆匆而来:“蒯大人,曹大人传来消息,他们今日会在和川县驻扎一日。” 蒯正看了一眼纸条,并未放在心上:“继续等。” “大人,你说方孟是否已经察觉我们要对付他?” 蒯正点头道:“这是自然,否则如今时日尚早,他没有理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大人所言极是,此时和川县已入武宁之手,千万两白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说武宁不想据为己有,他们自己都不信。” 蒯正道:“方孟此举,不过是在告诉我们,他对于我们的行动已经了如指掌。” “既然知道,那他为何还要回来?”管弼不可置信:“他难道就这么想死?” “不要小看他,”蒯正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出自于对方孟的愧疚,又或者是因为,如今的自己慢慢变成了当初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无论是因为哪个原因,此次东卫之行,他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他该不会是想利用那五千武宁士卒与我大风厮杀吧?那他的算盘算是落空了,我大风与武宁已经结为联盟,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大动干戈。” 蒯正摇摇头:“方孟已经推测到了我大风与武宁的关系,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他的倚仗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我们万万不可大意,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绝不可给他可乘之机。” …… “你在等什么?” 帐篷中,方孟、颜师昭、李若格、白小明围坐在一起。 这个问题是由颜师昭提出来的。 方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 “方伯父被关押在狱中,你怎么可能不急?你若是不急,在回大风之前就不会做这么多准备,所以我猜测,你如此拖延,一定是在等什么东西。” 方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俏脸,那传来的手感异常滑嫩:“没错,我就是在等,其实,我笃定大风已经得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消息,但我就是想等等。” “什么消息?” 颜师昭被方孟这一撩,顿时就羞红了脸,连声音都放低了很多。 方孟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蒯正在玉锦城外都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如今无限靠近大风境内,蒯正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自己只要踏入大风,必定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 可惜了,蒯正苦心积虑调兵遣将,围追堵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尴尬收场。 “师父,回到大风之后,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此事乃是重中之重。” “回到大风之后,你小子做事不要像在东卫那样莽撞。” 方孟道:“师父教导,弟子定然铭记于心,绝不敢忘,今晚过后,您可先行回明京城。” “那我今晚便动身,不过,如此险境,你真的有把握应对?” 方孟成竹在胸道:“放心吧师父,我的目的是营救我爹,若是还未步入大风境内就被人收拾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无论怎么样,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懂,我还没跟师昭成婚,怎么舍得死呢。” 被方孟这么一说,颜师昭的耳根子发红,都不敢开口了。 惹得李若格在好奇的盯着她的耳垂看。 “日后你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大风,希望你有所准备。” “当我下定决心救出我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大风是很强大,但也不是无敌。” 随后,又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这才分开。 第二天,当方孟醒来时,白小明已然了无踪迹。 “方公子,我们该启程了吧?” 程将军一肚子的怨气。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对方孟恶语相向,没办法,给的太多了。 五十万两银子,雇佣五千人,平均一人一百两,这对于普通的士卒来说,可是五六年的军饷,而此次只需二十几天便能赚回来,程将军哪怕是想把方孟怼进土里面,他也得忍着。 方孟仰头,在暖和的阳光照射下,整个人都有精神了:“时间正好,动身吧。” 程将军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方孟又要闹什么幺蛾子,那就要了老命了。 好似要将方孟赶紧送回去,程将军加快了整支队伍前进的速度。 本来需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的缩短了半个时辰。 此时的边境,已经没有了山匪的袭扰。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炸刺,武宁可不是东卫,东卫官府无能,这才造成了山匪肆虐的境况,而武宁不一样,武宁本就是以武立国,将士各个骁勇善战,这就是一群恶狼,山匪一露头,就会被砍下来。 武宁根本不会惯着他们。 穿过森林和水流,他们终于来到了边境。 远处的峡谷,隐约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即便是方孟这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也能够感知到。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颜师昭和李若格这样的顶尖高手。 她们对于这种无形的气势非常敏感。 颜师昭不由的拿起身旁方孟为其量身打造的凤澜枪。 这杆枪的材质是方孟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寒铁制作而成,外表镀了一层黄金,看起来金光闪闪的。 在方孟的要求下,一只凤凰缠绕在枪身之上,因此而得名。 凤澜枪整体净重四十多斤,勉强也算得上是重武器。 不过颜师昭与李若格一样,用起来一点都不感觉到重,方孟亲眼见到,这杆枪对于颜师昭的加成效果是多么的巨大,就连李若格这样的高手在她手里都走不过三十招,甚至方孟觉得,这还是颜师昭在照顾李若格的面子,放水了。 “放宽心,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中,你要相信我。” 方孟拍着颜师昭紧攥着的小手。 他的安抚起到了作用,颜师昭放松下来,不过她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凤澜枪。 “小心。” “我明白,我们不会有事的。” 第169章 对峙 随着队伍驶入峡谷,原本寂静无声的两侧忽然出现了数不清的人影。 虽然大风与武宁此时属于蜜月期,但程将军还是小心为上,喝道:“所有人保持阵型,小心警戒。” 不远处的拐角,几十人缓缓而来。 方孟此时已经下了马车,见到迎面走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方孟面露冷笑。 “这位将军,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请回吧。” 程将军:“阁下是?” 曹旻越众而出,对他道:“这位是我大风尚书左仆射,蒯正蒯大人。” “原来是仆射大人,”眼前这种阵势,他再傻也明白不对劲,那肃杀的气氛弥漫整个峡谷,他觉得自己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曹大人,”方孟出口道:“陪程将军清点五十万两银子交于他。” 曹旻看了一眼蒯正,见他并未说话,便点头跑到后面去了。 见曹旻离去,蒯正沉声道:“你还是如此狂妄。” 方孟淡淡道:“年少轻狂,若是不狂一点,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年纪,你说是吧蒯大人。” 见方孟面对两万大军依然面不改色,蒯正说道:“这里布置了两万大军,即便是怨鬼,也绝对护不住你,你还有什么遗言?” 颜师昭面露忧色,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面对过如此之多的敌人,心中暗自盘算,等会带着方孟从哪个地方逃走。 “蒯大人,你应该了解我,”方孟淡笑道,他根本不将两万多精锐之师放在眼里:“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还是不要威胁我,没用,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实在是想不出,你面对着两万大军,还有什么办法,就算你故技重施,但如今东卫已经被武宁攻克了近半国土,你又能从何处寻人来抵挡。” “我不傻,同样也不会认为你也傻,所以相同的法子我不会使用两次,但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敢动我。” 蒯正见方孟依然一副悠然自若的神情,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难道……他真的有破局之法? 管弼四十来岁,属于少壮派,浑身气势如日中天,他大喝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与蒯大人说话,来人,将此人拿下。” 随即,从他身后走出两名将官,快步上前,就要将方孟抓捕。 “嗖”“嗖”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方孟时,两声呼啸转瞬即至。 两只散发着金光的小锤以雷霆之势冲向二人。 二人脸色大变,幸好他们并非酒囊饭袋,而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士,腰间大刀抽出险之又险的挡在了身前。 “砰砰” 接连两声碰撞声响起。 只见二人被金瓜锤的冲击力击退了数丈。 “噗噗” 二人咽喉一甜,心血翻涌不止,不一会就从口中溢出。 他们骇然看着那已经落地的一对金瓜锤,对方还未真个出手,自己竟然就已经身受重伤,如此绝强的武力,即便是他们与蛮戎交战十几年,也从未遇见过这样令人绝望的高手,此人是谁? 就在他们猜测时,蒯正出声了:“武仪乡主,你难道要为了方孟而连累父母亲人?” 这对金瓜锤属于谁,蒯正很清楚。 李若格从马车内走出来:“我是他的护卫,保证他的身家性命是我的职责,谁要动他,我就动谁。” 是一个妙龄女子? 两名将官不敢置信,这样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力,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李若格毕竟是陆正年亲封的乡主,对方又是女子,蒯正也不能太过于逼迫,若他步步紧逼,无论结果如何,日后都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蒯正道:“既然如此,那稍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武仪乡主见谅。” 上一次在玉锦城外,李若格没有出手就已经惹得方孟一顿训斥,虽然她也有苦衷,但方孟可不管这些。 后来在方孟的解惑下,她这才知道,什么牵连家人,都是扯淡,这事要是传入大风,她不畏强权的名声将会传入千家万户,到时候不仅不会牵连家人,甚至还会从中得益。 说白了,这得益于她是一个女子,陆正年即便再怎么恼怒,也不可能怪罪她,换做颜修勃试试,这也是方孟要将颜修勃派往佟州的最主要原因。 他原本就不受陆正年待见,上一次又因为救方孟而与大风起了正面冲突,若是回到大风,等待他的,将会是漫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所以,在得知原来蒯正是吓唬自己的,这让李若格憋了一肚子的火。 正因为如此,今日她才会挺身而出。 即便对方是两万人的大军,她也没有丝毫的惧意。 “管大人,武仪乡主就拜托你了,只需拖住她便可,不可伤了她。” 管弼点头:“下官明白了,一定让手下的人小心照看着。” 蒯正点头,随后看向方孟:“怨鬼呢?可以让他出来了,以如今的形势,躲在暗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除非他自认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我大风两万精锐。” “方大人不必着急,我说过了,今日你动不了我,难道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信口雌黄?” 蒯正死死的盯着方孟,厉声喝问:“你休要猖狂,今日便是要与武宁开战,我也在所不惜,你……必须死。” “与武宁开战?”方孟笑笑:“蒯大人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介白身,身无长物,如何能驱使武宁与大风为敌。” “既然如此,”蒯正寒声道:“管大人,诛杀此人。” “慢着慢着,”方孟抬手:“蒯大人如今手握两万大军,个个皆是大风之精锐,我一个人在你们面前,不过是一只蚂蚁,想要杀我,随时可以,也倒不必急于一时。” “你要耍什么花样?”蒯正的耐心已经快到了极限,每多等一个呼吸,他的心态就越发的急迫。 “我想做一个饿死鬼,不知蒯大人能否等我吃饱了再要我的项上人头?” “既然注定人头落地,吃与不吃,没什么两样,”蒯正现在已经等不及了,立即命令管弼:“还等什么。” “唉,”方孟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花花,圆鼓鼓、软绵绵的东西出来,正要说话,耳边却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杆长枪轰然而至,将抵达方孟身前的二十多名大风将士击退,强大的气浪甚至使得周围的人站立不稳。 如此毁天灭地般的攻击顿时便让蒯正想起了此前那些不好的画面。 他道:“颜修勃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正如方孟在文会所言‘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知晓你武功高强,但凭你一人想要阻拦我杀方孟,痴人说梦。” 颜师昭倒提着凤澜枪,婀娜的身姿挺立在方孟的身前,长发在风中飘荡,配上一身蓝色束腰长裙,看着像是一位大家闺秀。 这样一名女子出现在如此肃杀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事实便是如此,那威势震天的一招,余波犹在。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倾城绝艳的女子,身体中到底蕴含了多么恐怖的能量。 颜师昭自幼与陆正希随颜修勃习武,颜修勃的武功路数是为战场而生,颜师昭自然也不例外,但她的习武天赋之高,就连白小明也艳羡不已,白小明是什么人? 那可是二十年前便成为武林中天花板级别的人物,其武学天分之高,无人不知。 由此可见,颜师昭在习武方面的资质是多么的变态。 白小明直言,最多五年,颜师昭的武功就能超过他。 要知道,她如今也不过十八岁。 五年之后,便是二十三岁。 白小明的年龄方孟并不清楚,但是推测至少也有五十多岁了。 传承了颜修勃的战场功夫,再加上无与伦比的习武天赋,后又经过白小明的精心教导,此时就连颜师昭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虽然她不打三十招击败了李若格,但一个样本说明不了什么。 “想打?” 方孟见颜师昭蠢蠢欲动,便问道。 “嗯。” 颜师昭战意十足,早已不复此前紧张的模样。 方孟自然不会拒绝未来媳妇的请求,他点头,招呼了一声李若格后,对颜师昭道:“那你先打,就当练练手了,不过你记得,什么时候想停下便什么时候停下,万不可以命搏命,他们奈何不了我。” 第170章 强悍的颜师昭 管弼见这么多人被一介女子挡住了去路,当即羞怒喝道:“给我冲。” 军令一下,即便是心中恐惧,这些历经战场洗礼的士卒也毫无畏惧的冲杀过来。 颜师昭那张嫩白的小脸顿时血气上涌,绯红一片。 她不退反进,双脚一踏,整个人如闪电一般迎了上去。 在距离敌群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蓄势待发的招式终于施展出来。 方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招的,可是当他看到颜师昭身前的大风精锐竟然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倒下,他便知道,颜师昭的武力绝伦,绝对世所罕见。 他撸着长胖的三妹,询问李若格:“这一招你使得出来不?” 李若格点头:“当然没问题。” “效果呢,能一下干翻五六十人吗?” 李若格歪着脑袋想了想,泄气道:“我不行。” “师昭现在的实力,在一个什么水平?” 李若格不假思索道:“比我强。” “你这是废话,”方孟翻着白眼;“我都听说了,师昭三十招就把你打趴下,肯定比你强,我是的意思是说,在你认识的人里头,或者是在武林中,师昭的武功是在一个什么样层次?” “我不知道,我又不跟那些武林人士来往,不过我感觉师昭妹妹能打我五个。” 这太笼统了,方孟也不跟她废话,这姑娘的脑子一直是这么迷糊,他昏了才问她。 战场上,颜师昭展现出了自身武功的特色,基本上都是群招,在凤澜枪的加持下,基本上一招就能挑翻五六个敌人。 而敌人却连她的身都无法靠近。 颜师昭所过之处,就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倒下了一片。 不比上一次在玉锦城外的战斗,今日她并未留手,是死是伤,就看这些士卒的命数了。 管弼惊骇欲绝:“她不是人,她是修罗……我觉不信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举世无双的武艺,这绝不可能。” 他虽然有靠山,但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在边境,与蛮戎战斗上百次的他,即便是身处绝境,也从并未被蛮戎的残暴吓到,就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悍将,此时却被一个女子给吓破了胆。 “管尚书,不要失了仪态,”蒯正呵斥道:“你是兵部尚书,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子吓成这样?” 管弼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低声道:“大人,下官失态,请责罚。” “你作为一部之主,若是你乱了阵脚,下面的人怎么办?今日之教训,日后不可再犯。” “是。” 蒯正训斥完管弼之后,又将视线转向了战场。 在颜师昭超群绝伦的实力面前,大风将士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关将军说她练功走火入魔,但此时见她眼神清明,与上次完全不一样,难道是走火入魔已经被治愈好了?” 蒯正心中揣测。 忽然,他想起那日,怨鬼也出现。 怨鬼对于大风朝堂之人来说,完全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他只听从于方若臻的命令,就连皇上也无法命令他。 传闻此人的武功在几十年前就已是天下无敌,如今想必更加强大。 如有他的帮助,颜师昭能重回正路,有极大的可能。 如此一来,在方孟身边,围绕着四大高手,颜修勃和李若格虽然稍逊一筹,但二人也都是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至于颜师昭和怨鬼,以二人的武功,世间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 不知不觉间,方孟这个刚年满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逐渐凝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就在蒯正思绪纷乱之时。 颜师昭已经返回了马车之上。 她厮杀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虽然并未感觉疲累,但也觉得没了意思,都是普通的士兵,杀的再多,也无法体现自身的实力,还不如就此打住。 但她却不知,就这半个时辰,死在她手里的,就有八百之众,受伤的更是的不计其数,方孟目测,绝对不下于两千之数。 方孟敢打赌,即便是白小明亲自出手,战果也达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这无关武功高低,实在是颜师昭的招数更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战场。 白小明毕竟是武林中人,武功路数与颜师昭有着很大的不同。 最令方孟感到惊讶的是,战斗了这么久,她那身蓝色裙子竟然没有沾染道一滴血迹,只有扬起的灰尘附着在裙摆上面。 这便只能归功于她那一身形如鬼魅般的轻功。 眼看颜师昭退去,所有士卒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尊女杀神实在太恐怖了,他们根本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而她抬手之间便能带走几个同袍,若是再厮杀下去,说不定这两万人都不够她杀的。 整个峡谷之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管弼已经失声,蒯正也无话可说,他不再指责管弼,因为他也处于失神的状态之中,这样的高手,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本以为万夫不当之勇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不成想,今日自己竟然亲身经历了一次,而且还是自己的敌人,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远处的山堆上,趴着一个人。 此人便是程将军。 将银子收拾好之后,他便脱离了大部队,独自返回,他倒是要看看,大风在搞什么名堂。 他返回时,就看到颜师昭正在大风军阵之中所向披靡。 那绝世风采,让他心旌神摇,他从未想到,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实力竟然如此高强。 他不禁后怕不已,好在这一路自己没有心生异念,不然的话,面对这样一个煞星,自己这五千人好像并不保险。 战场上,管弼正安排人收尸,人多力量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战死的大风将士便被抬到了后方安置。 蒯正忌惮的看了一眼那抹倩影,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有杀招并未使出来,心下又安定下来。 在他与管弼的调遣下,山上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弓箭,方孟还看到了熟悉物件。 这不禁让他自嘲不已,蒯正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竟然连强弩都搬出来了,看来对方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我说了,还是要吃点东西,蒯大人这次不会再阻拦在下了吧?” 蒯正胸口虽然早已被怒火填满,但还是点头:“那是自然,民以食为天,就算是要斩首的犯人,也有一顿断头饭,请便吧。” “蒯大人果然不愧是读书人,在这种局面下,竟然还保持着令人钦佩的风度,旁边的那位,听说还是兵部尚书,这样看来,比张麓确实还差得远,张麓这人虽然刺杀了陆正年,但为人却没的说,知恩报恩,即便是身处绝境,也泰然自若,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可惜了,一代英才只能沦落成阶下囚,张麓此时应当还在大理寺监牢之中,若是你有空,可以去向他请教请教,”言及到此,方孟见管弼脸色铁青,便不再嘲讽,而是对蒯正道:“说起来,张麓精心策划的刺杀最终落得个功败垂成,这其中我父子二人应该是居功甚伟,若非我父子,陆正年此时应当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了。” “住口,”蒯正怒喝道:“你怎可直呼皇上名讳?” “我怎么不可以?他都要把他的救命恩人当做是利益交换的牺牲品,他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畜生都明白的道理,堂堂一国之君,却不明白,岂不可笑?” 蒯正黑着脸:“你若是再出言不逊,那我也不给你留个颜面了。” 方孟也说够了,他从怀中重新拿出那个又白又圆又软的东西:“蒯大人,你知道我为何知晓你们会在这里等着我,而我却依然如你所愿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171章 孰轻孰重 终于说到正题了。 蒯正振奋精神,沉声道:“我确实是有这个疑问,以你那绝顶聪明的心思,不难猜到我会在这里伏杀你。” “不瞒蒯大人,我的倚仗,便是它。” 方孟指着手里面的东西,笑道。 因为距离有点远,蒯正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得问道:“那是什么?” 方孟索性告诉了他:“佟州馒头,我想,蒯大人应当不陌生。” “那又怎样?”蒯正不明其意,道:“如今这种别出心裁的食物,已经在大风遍地开花,你手上有也不足为奇。” 方孟笑了笑,从容不迫道:“我手上有确实是不足为奇,但奇就奇在,这馒头是出自佟州。” “你究竟想说什么?” “蒯大人可还记得,那日我做的生日蛋糕?你看看,二者有没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 蒯正瞳孔猛地一缩,心中轰然炸开,他失声道:“那是你的人?” “不用这么惊讶,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我在东卫有合作者吗?怎么还是如此表情?” 蒯正毕竟是官场老油条,震惊了一会便冷静下来:“那又怎样?他们远在佟州,距离此地有两千里之遥,远水解不了近渴,除非他们能插翅而来,或者说,你早已将他们调回?” “我为何要调回?就让他们驻扎在佟州,岂不是更好?” “既然他们过不来,那你此时应该是交代你的遗言,而非与我浪费唇舌。” 方孟哈哈大笑:“蒯大人,看来你确实是很想我死,但是你猜我为何要让他们在佟州驻扎?” “你还有什么伎俩,一并说出来吧。” “佟州这个位置好啊,地广人稀,就连东卫都没有下重手去治理,更何况是武宁,我猜测,武宁不会为了一个鸡肋之地而损兵折将,这个地方靠近大风边境,大概率是要划分给大风的,而大风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个地方投入大量兵力,那样得不偿失,所以,届时佟州便称为了一个三不管的区域,如此一来,便能够让我的人大肆发展。” “当然,最重要的是……千山关距离佟州并不远。” 蒯正身躯一抖,好似想到了什么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颤声道:“你若是敢动千山关,天下将再无你容身之地。” “你不觉得你这话有些多余吗?大风都要让我父子二人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为何还要考虑到天下人?到时候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落入蛮戎手中,你们会比死还要惨。” 如此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蒯正耳边,让他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深知方孟所言绝非虚张声势,而是残酷的现实。 席家抵御蛮戎已经竭尽全力,仅凭千山关的险阻才勉强维持住当前双方僵持不下的局势。 倘若佟州那十万大军选择与蛮戎内外勾结,那么千山关必定无法坚守得住。 到那时,蛮戎必将长驱直入,大规模入侵大风境内。 以蛮戎的凶残成性,大风必然会化作一片尸山血海,百姓将遭受惨绝人寰的屠杀,整个国家都将沦为人间地狱。 想到这里,蒯正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和彷徨。 这种局面绝不能出现,否则,他蒯正和方孟将会成为大风的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若是我封锁消息,佟州又如何会知道,是我大风杀的你?”蒯正还想挣扎一番。 方孟踱步,缓缓回答道:“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无关紧要,我的命令只有一个,是大风杀的我也好,是武宁杀的我也罢,只要我身死,便执行攻打千山关的命令,蒯大人,你的担心实属多余。” 管弼只觉浑身发冷,此前虽然从蒯正口中得知方孟的厉害,但他却一直不以为意,认为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即便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可是今日第一次接触方孟,他便已经被方孟的狠辣和谋略吓得不敢大喘气。 他遇见过的厉害人物不在少数,能给他如此之大压力的人,方孟为第一。 这个面对千军万马却依然谈笑风生的少年,将会成为他脑海中永远不可磨灭的梦魇。 蒯正的内心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不比管弼轻松多少。 他此时犹如置身于一个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左右为难。 如果不能除掉方孟这个心腹大患,那么待他羽翼丰满之时,大风必然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到那时后果恐怕将不堪设想。 然而,如果铲除了方孟,蛮戎就有可能趁机入侵大风国的领土,那将会引发怎样的局面...... 与其说这是在方孟和蛮戎之间做出选择,倒不如说是在大风皇室和百姓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 见到蒯正陷入沉思,方孟并没有急于催促,而是远远地望向了那座高耸的山堆。 趴在那里的程将军顿时亡魂大冒,急忙连滚带爬的往后退,随后翻身上马,仓皇而去。 那个女子太可怕了,既已被发现,他只能离开,不然的话,死在这里就太冤了。 蒯正思虑良久,长叹一声:“管大人,放行吧。” “大人……这……如何使得?” 管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面早已有同样的念头。 “自此以后,我们面对方孟,不仅不能要他的性命,甚至还要保证他的安全,直到佟州军被武宁消灭殆尽。” 蒯正深感无奈,他早就应该知道,方孟绝对不会给自己一丝机会,可他是抱着侥幸心理,说起来,即便不想承认,但如此局面也是他最开始就预想过的一种。 此时想想,也算不得多意外。 方孟满意的笑道:“蒯大人还是如此睿智,大风幸甚,那便让开吧。” 跳上马车,亲自驾车。 路过蒯正身边时,方孟给了他一本账本:“一千一百三十六万两金银,这里是账目,蒯大人请过目吧。” 蒯正接过账本,看了一眼曹旻,沉声道:“我离开东卫时,库房之中已经有近千万两,这么多日子,只增加了不到两百万两?是否有些过于把我当傻子?” “世道艰难嘛,咱们不能涸泽而渔,总得给东卫人一条活路,这也是为了大风的声誉着想,你应该也不想让大风处于口诛笔伐之中,好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如数交接,诸位慢慢清点,我就不奉陪了。” 看着方孟肆意而去,蒯正握着账本的手青筋暴起,双目涌现一股强大的杀意。 管弼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样的蒯正他还是第一次见。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蒯正黑着一张脸,闷声道:“将东西运到明京城,这一路谁要敢动一两银子,不用禀告,直接给我剁了。” 管弼正色道:“领命。” 蒯正缓缓地转过头去,当周围没有其他人时,他那颓败和沮丧的神情终于无法再隐藏。 他失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连自己都找不到任何借口或解释。 一直以来,他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许只是运气好,跟对了人而已。 至于外界传闻他是大风第一能臣干吏,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 面对着方孟,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被对方洞察得清清楚楚,甚至在他还没有出手之前,方孟就已经预见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这种被人轻易掌控、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让他异常痛苦,仿佛胸口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令他许久都难以顺畅地呼吸。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次方孟如龙入大海一般离去,将会在大风引发怎样的惊涛骇浪。 然而,他别无选择。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皇上处于他的境地,恐怕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吧。 毕竟,相较于整个大风落入蛮戎之手,方孟只不过是针对皇室。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第172章 移居 方孟一事,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所以在得知文会魁首返回大风的消息,这一路上方孟就没有闲着,结识了不少的青年才俊和当地官员。 经过五日的行程,方孟三人一狗终于抵达了明京城。 看着熟悉的城门还有亲切的环境。 方孟恍如隔世。 此次东卫之行,发生了太多事,朋友变成敌人,而敌人成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的倚仗,立场的转变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方府。 “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梁叔守在门口,远远看见了方孟驱车驶来,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动了整个方府。 不一会,府里传来凌乱且急切的脚步声。 见到为首之人,方孟不由的涌出无以为报的思绪。 在金景身后,金阳、苏静舟、小云、张婶还有王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方孟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人都在,真好。 小云急不可耐的撒丫子跑了过来,嘴里面还喊着‘少爷少爷’。 方孟只得减缓了车速。 颜师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小云拉上了马车。 小云扒拉着方孟,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扑在方孟怀里哇哇大哭。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终于不会被人欺负了。” 小云泣不成声,悲伤的情绪感染到了方孟,使得他双目泛红。 “好了,我回来了,不哭。” 方若臻被捕入狱,他能想象得到方府究竟经历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这些方府的下人想来也不会好过。 抵达门口后,方孟将小云抱下了车,随后万般郑重的对金景深深施了一礼:“这段日子,多谢叔父照拂,小侄不胜感激。” 金景欣慰的扶起方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借住了一些时日,其实还是我占了便宜,住你家的,吃你家的,我现在都发福了不少。” 方孟当然知道他是在说笑,只是不让自己心中有负担,但金景的大恩大德,他又怎敢忘却,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日后有的是时间报答。 “王同,”他随后便收起了扭捏之态,语气铿锵有力道:“将家中所有金银细软收拾好。” “是,少爷。” 王同虽然有很多话要与方孟说,但他也知道,此时并不是自己啰嗦的时候。 “苏小姐,”面对苏静舟,方孟的语气轻了几分:“叔父,你们随我来,其他人按部就班,无需惊慌。” 方孟的回来,好似将一盘散沙的方府众人凝聚了起来,没有此前那股暮气。 “师昭,若格,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先回房休息,养好精神,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方府的安全还需你们来守卫。” 颜师昭点头:“你去做你的事情,家里面你无需操心,一切有我们在。” “嗯。” …… 堂厅。 三人落座。 “伯父被带走的前一日深夜,他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交给你。” 苏静舟从袖子里拿出纸条,交给了方孟。 “当时我还好奇,文会还在举行,距离你返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问了伯父一句,伯父却说,他有可能见不到你了。” 方孟接过字条,字条保存的很完整,他打开后,只看到上面写了三个字“回贡州”。 他心中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从这张字条的内容中,方孟已经确定,老爹一定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却并未连夜逃走,而是坦然面对生死,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自己。 父爱如山,这一刻,方孟真切感觉到,自己是方若臻的儿子,而非以一个穿越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切。 “方兄真是虚怀若谷,”金景感叹不已。 “叔父,我爹如今的处境如何?”方孟问道。 “很不好,此前皇上准备处死方兄,但好在有人在暗中相助,这才没有得逞,后来传闻蒯大人传回来一个消息,皇上没有再动手,而是三天两头提审方兄,再加上在狱中有人刁难,所以精神有些萎靡,听说已经瘦了一圈,这样下去,身体早晚会垮掉。” “谁在刁难?”方孟眼中寒芒闪烁。 “他在刑部大牢之中,你觉得还能有谁?” “我明白了。” 刑部尚书,蒋白。 方孟记住这个人了。 与此同时,他也极为后怕,老爹差点就挂了。 这位暗中帮助的人,他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至于蒯正带回的消息,方孟猜测应当是那日自己与之说过的对付蛮戎的话。 当然,还要加上那笔巨额钱财,这才堪堪暂时性的保住了方若臻的小命。 方孟本还想慢慢的利用王仁章来将老爹救出,但是经过金景这么一说,他必须改变策略了。 鬼知道陆正年会不会发神经,直接将方若臻处死。 见方孟杀气十足,金景提醒道:“你切不可莽撞行事,方兄乃是皇上亲自下令关押在刑部大牢,守卫严密,寻常人不可接近,就算是刑部,也只有蒋白一人能够靠近他,你若是想营救方兄,必须让皇上松口才行。” “他会松口的,如果他不想闹得民怨沸腾。” “你有计划了?” “能让陆正年松口,无非是利益和民意,作为一国之君,他什么都不缺,缺的那些我也不想给,所以利益就已经被排除了,如此一来,我能利用的,无非就是民意了。” 金景被方孟的话吓住了:“我知晓你心有怨愤,但皇上名讳还需谨慎,你上一次利用民意扫了周固的面子,想必这一招已经被皇上警觉,你若是故技重施……不太容易。” “叔父放心,我从不屑于用阴谋诡计,此乃阳谋,陆正年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将我爹放出来,况且,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台阶下,若是他知道好歹,顺着台阶下,我也不为己甚,此事便到此为止。” 听方孟如此锋芒毕露的话,苏静舟和金景二人相视一眼,好像不认识方孟了一般。 在东卫之行之前,方孟给他们的印象一向是温和亲近,从未如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否则以方孟的性子,就算改变也不会这么大。 方孟该了解的已经了解了,随后,王同前来禀告:“少爷,如今仓库之中的金银细软已经清点完毕,其中包括两万三千两黄金,和七千两白银,其他的古董字画和奇珍异宝无法估算价值,但是我预估在三万两银子以上。” 看着王同,方孟道:“你立即将这些钱收拾好,等我爹救出来,我们随时动身回贡州。” “少爷,咱们……这是要移居贡州?” 王同不愧是侍奉方若臻多年的老人,心思剔透,很快就领悟到了方孟的意思。 “明京城待不下去了,我们必须回贡州,照我的意思去安排吧,我爹一出狱,立即出发。” “是。” 第173章 对大家的安排 营救方若臻一事,方孟早已计划好,王仁章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一直以为老爹在狱中应该没有性命之危,但是当他在金景口中得知,蒋白此人绝非善类之后,方孟立即改变了策略。 他可不想还没等自己将老爹救出,他就死在了狱中。 此事绝不能发生。 如今,他只有使用下策了。 “方公子,千万阁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建立起来,如今生意火爆,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稍后我与秦大哥说,让他将银子一并送往贡州。” 苏静舟开口道。 “不必,表面上朝廷与我并无龌龊,我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样对我有害无利,我有文会魁首这层身份,朝廷也不敢做的太过,食肆、千万阁、木行那里都不会受到影响,以前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 “我明白了。” “我听闻苏伯父快回来了?” 苏静舟浅浅一笑:“是的,说起来……” 她忽然想起,自己父亲返回明京城,是因为方若臻,这让她有些尴尬的看着方孟。 “没事,此事与苏伯父无关,不过哪怕苏伯父重回明京,你手头上的事情也不能懈怠,我还指望你帮我赚钱呢。” 方孟怎么可能会对苏天意而心存芥蒂,这一切跟苏天意毫无关联,一切都是利益作祟。 “放心,我会将千万阁经营好的,这不仅是你的产业,也是我的心血。” “那就多谢了。” 方孟转而对金景道:“叔父,从今日起,您还是回府吧,之后的事情您万万不要参与进来,无论形势对我如何不利,你只需做一个旁观者便可。” 话中之意,无非是不想将他牵连进这个旋涡之中。 金景当然清楚,他拍拍方孟的肩膀:“好,你心有沟壑,我也不追根究底,不过日后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我一定倾力相助。” “多谢。” “对了,月国公这份情,你不要忘了,若非他,仅凭我一人,其实也无法保全方府。” 方孟自然没忘记那个老头,他用力点头道:“我记住了。” 送走了金景父子,方孟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 李若格和颜师昭也被喊了过来。 说是所有人,其实也就寥寥几人,在方若臻事发之后,许多仆人怕殃及池鱼,主动提出离开,还有陆正年安排的护卫也已经全数撤离。 看着众人,方孟让叶天拿过来一个包袱,对众人道:“诸位都是我方府的老人,在方府干的最短的是张婶,但也有五六年之久,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和我爹是什么人,大家应该心里有数,此次我爹被捕入狱,对于方府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我已经决定,将前往贡州居住,张婶你一家子都在明京城,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离开的。” 张婶神色黯然,在方府干活,是她这辈子最安心的日子,老爷方若臻对她和蔼,从不打骂,少爷方孟虽然在外人看来并不好相处,但为人温和,善解人意,这些年来从未给给她脸色,这换做别的人家,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可能,她宁愿在方府做一辈子厨娘。 但谁让她上有老下有小,她还需为了一家子着想。 “诸位,有谁还愿意离开的,请说一声,我绝不强留。” 方孟问道。 梁叔第一个表态:“少爷和老爷去哪我们父女去哪。” 云儿附和道:“嗯嗯,我跟着少爷。” 梁叔的亲人全部死在了饥荒之中,是方若臻收留了他,并且给了他们父女一条活路,所以对于他来说,方家便是自己的家,他们自然要跟着方孟走。 “少爷,我也不走,”叶天道:“我是一个孤儿,少爷老爷就是我的亲人,离开了你们,这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去哪。” 至于王同,他更不可能离开方府,方孟很是欣慰,他将包袱打开:“张婶,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请你收好。” 张婶连连摇头:“我不能拿这些银子,老爷对我们这么好,我要是拿了,那不是狼心狗肺?少爷您收起来,我是绝对不能要的。” “张婶,你听我说,你在我方府做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让你离开,并非你的问题,而是方府发生变故,你没有走,可见是对方府有感情,这些银子是作为赔偿,你务必收下。” “少爷,虽然外面都在说老爷的不是,但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老爷和少爷你都是好人,现在老爷入狱,正是方府最困难的时候,我帮不上忙也就罢了,绝不能添乱,这银子少爷您还是收回去吧。” 方孟见张婶态度坚决,心中暗叹,这就是以真心换真心,他只得将银子收起来:“张婶你既然不收,那我也不强求,不过你日后的生计我必须给你安排好了,以你的手艺,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你看看选哪个,一是进入秦家食肆,在食肆里面干活,工钱多,但也累,需要早出晚归,忙活个不停,二是去金府继续做厨娘,你也知道,金叔父与我方府的关系,你去了绝对不会为难你,况且他们对于你的手艺也算熟悉,想来给你的工钱也不会低。” 张婶毫不犹豫道:“少爷,我愿意去金大人府上。” “那好,临行前我会与金叔父说。” 对于张婶的选择,方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食肆毕竟是食肆,做生意的地方,怎么可能与金府相比。 在官宦之家干活,等于是有了一个保障。 对自己,对家人,皆是如此。 这一点,张婶很清楚。 “谢谢少爷。” 方孟随后对其他人道:“最近府里可能不太平,非必要不要出门,苏小姐,方府我不动,等苏伯父回来,你们可以直接入住。” “多谢方公子。” “师昭,若格,府里的安全,在将我爹救出来之前,还需要你们二人多费心,放心,用不了几日。” 颜师昭认真的点头:“有我们两个在,没有人能够进来捣乱。” 驱散了众人,方孟单独把王同留下:“此次我们回贡州,路上绝对不会安宁,你去龙门镖局下个单子。” “可是少爷,如果那些镖师动了贪念,那该怎么办?” “我自有准备,你只管按照我的安排去做。” 方孟平静道。 有颜师昭在,谁敢炸刺,不想活了? 这位可是能以一敌千的超级高手,一般的镖师还真不够她看的。 若非是不想颜师昭耗费精神,他才懒得找龙门镖局。 见方孟信心十足,王同也不多言:“好的。” 毕竟是两万多两黄金,等于是二十多万两银子,就这样上路,别说他不放心,就是方孟也不放心。 方孟敢肯定,自己或者说是方府的一举一动早已处于朝廷的全方位监视之中。 他不得不防备。 这些钱,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绝对不容有失。 所以,他准备安排白小明亲自陪着跑一趟贡州,以防不测。 有他在,任何宵小之辈,甚至是朝廷鹰犬,都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第174章 会面冯烨 安排好之后,方孟便开始休息。 这一路奔波,身心俱疲,就连颜师昭和李若格这样的练武之人也遭不住,更何况是他了。 在他休息之时,方府又回到了井然有序的场景。 每个人脸上都恢复了一些生气,方孟的回归将笼罩在方府上空因方若臻入狱所带来的阴霾驱散了很多。 翌日,方孟精神饱满的起来。 “少爷,洗漱。” 云儿吃力的提着一桶水。 这丫头身子骨还未长成,不宜干重活,方孟道:“放那吧,我自己来。” “少爷,那我去扫地了。” “等等,”方孟叫住她:“什么时候轮到你扫地了?” “少爷你忘了?现在咱们家只有几个人,我肯定要扫地啊,不仅是我,我爹还有张婶都在帮忙扫地呢。” 呃…… 方孟这才回过神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方府人手有限。 幸好方府的面积不大,再加上叶天,四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洗漱好,他来到厨房,正见颜师昭和李若格还有苏静舟在用餐。 “休息的怎么样了?” 颜师昭询问。 方孟回到:“挺好的,浑身充满了干劲。”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方孟扒拉一口甜美的稀粥,随口道:“今天在明京城内逛一逛,对了,你等会跟我一起去。” 他的话只能骗骗李若格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了,颜师昭和苏静舟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如何能骗得过她们。 不过二人都没有点破,苏静舟只是瞥了方孟一眼,便没有过多理会,她相信,方孟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计划,他不说,她也不问。 至于颜师昭,向来是以方孟为主,更不会过问。 “好。” 方孟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有方孟在身边,她感觉自己都快成了一个不会动脑子的傻姑娘了。 “若格,上点心,家里就靠你了。” “知道了。” 李若格摆摆手,觉得方孟啰嗦,打扰她吃饭了。 “我们走吧。” …… “方孟,是方孟,大家快来看啊,方孟回来了。” “真是方孟,新科文会魁首,天下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我大风之人,天佑我大风。” “自文会创办后,这还是我大风第一次夺得魁首,尤其是方孟的那篇《劝学》,让多少莘莘学子幡然醒悟,为之感恩。” “其实,我感触最深的,还是那篇《师说》,自从这篇文章传遍天下之后,夫子对我们更加耐心,许多不懂的地方,也会多讲一遍。” “《方若臻求学》此文才最让人感触最深,没想到一代奸臣年少时也是如此艰难。” “《爱莲说》才是我辈的座右铭。” 听到旁人的议论,方孟心中暗笑。 看来文会的影响确实很大,这才一个月,就已经传传遍大江南北。 经典就是经典,能流传下来并且让历代文人传颂千年,早已证明其非凡的意义。 一传十,十传百。 方孟回来的消息很快就路人皆知。 他与颜师昭走到哪里都会被围观。 即便此时方若臻沦落为阶下囚,对方孟也丝毫产生不了影响。 文会魁首,只这一个名头,就足以令大风读书人昂首挺胸,自豪不已。 日后谁再敢说大风无法诞生文会魁首,他们就能直接将方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反驳回去。 他们再也不用受其他五国的窝囊气了。 而这一切,是方孟带来的。 方孟可能还不知,他在儒林之中的超然地位。 因为他一人,生生拔高了大风学文的风气。 一直走一直逛,‘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一处地点,方孟抬头一看,故作惊讶状道:“哟,这不是鸿胪寺嘛。” 见他表情如此浮夸,颜师昭不由的掩嘴偷笑。 “方兄,我家就在附近,若是不嫌弃,到我府上一叙?” 有人在人群之中道。 方孟将手中的字画盒拿了起来道:“听闻武宁的冯尚书当年也是榜眼入仕,恰好,我也想瞧瞧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此圣人真迹,乃是此次文会的奖励,就当是我的礼物了,诸位,在下去去就来,你等在此静候佳音,可否?” “哈哈哈,方兄此举,正合我意,武宁出了一个魁首之后,便自恃高于我大风文人一头,在下早已看不惯他们的嘴脸,若是方兄能打压武宁的气焰,哪怕是等到夜晚又如何。” “听闻这冯烨差些就成为了一名大儒,想来其学识是不低的,方兄切莫大意。” “这冯烨乃是武宁使臣,方兄能见到他吗?” “这有何难,冯烨是使臣,可方兄的身份也不简单,乃是半圣钦点的文会魁首,我看谁敢阻拦。” “言之有理,只是可惜了这圣人真迹,实乃万金难求的宝物,就这么便宜了冯烨,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门口闹哄哄的,很快就有人出面。 来者方孟并不认识,不过应当是鸿胪寺的一个主事。 “尔等何人?为何会在此喧哗?” 方孟做足了礼数,恭敬道:“禀大人,草民方孟。” “方孟?你是方孟?”主事惊讶不已。 “正是草民。” “竟然是你,”主事也异常激动,如今整个大风的文人谁没有听说过方孟的名字,此次文会,方孟的大作他都拜读了数遍,其中深意甚至影响到了他,此时活着的方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岂能心平气和? “大人,草民斗胆,想与武宁使臣冯大人以文会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是……” 主事正欲答应,及时收住了嘴,虽然方孟是一介白身,但想要与冯烨相见,却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此事需要禀告上官,方公子稍候。” “劳烦。” 主事疾跑而去。 没让方孟等多久,从里面走来七八人。 为首的看其官袍,鸿胪寺卿江秉无疑。 看来,冯烨被鸿胪寺保护的很好,这就惊动了江秉。 “草民见过江寺卿。” 江秉神色不善的看着方孟:“听闻你想见冯大人?” “正是。” “所为何事?” “以文会友。” “仅此而已?” 方孟坦然:“仅此而已。” “那你便与我来吧。” 江秉并未为难方孟。 但是从他将方孟引入鸿胪寺的举动来看,他并不知晓陆正年与武宁所达成的协议,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让方孟与冯烨见面。 最不济也会上报给蒯正,让他定夺。 不过,此时已经有人悄悄离开人群,欲将方孟的行踪告知蒯正,甚至是陆正年。 好在自己还有时间,趁着这个空档,他就能与冯烨好好聊一聊。 这是方孟第一次见冯烨。 这老头一眼看去不像是做官的,而是教书的。 他身上的气质与荀南麟并无二致。 满满的书生意气。 冯烨只知方孟是文会魁首,并不知他是方若臻之子。 所以对于方孟的来访,显得格外热情。 “你们论道吧,我还有事处理。” 江秉说了一声之后,便离开了。 对于他来说,文人之间耍嘴皮最是无趣。 房间内,只剩下方孟和冯烨。 “方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年方十七,便能在群龙汇聚的文会之上夺得第一,令人敬佩,往后数十年,大风文坛后继有人。” “冯大人客气了,我只是运气而已,当不得大人如此赞誉。” “呵呵,方公子年少却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方孟忽然道:“我爹是方若臻。” 此言一出,冯烨正要斟茶的动作忽地一顿,他诧异的看向方孟:“看来你找上我,目的并非以文会友这么简单。” “你此次出使大风的目的同样不简单,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很清楚,更清楚是谁想要我爹的性命。” 冯烨默然,还是将方孟的茶杯斟满,然后缓缓道:“那又如何?你若是想救你爹,想来是找错人了,你要找的,是贵国皇上。” “不,我找的就是你。” “哦?”冯烨讶异道:“我又何德何能,能够救你父亲。” “与你见面,说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此言何意?” 方孟笑道:“冯大人稍后便知。” 他将字画盒放置在桌面上:“这便是圣人真迹,作为答谢,赠予冯大人了。” 冯烨一脸警惕:“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孟并未回答,他站起身来:“该来的人想必也来了,正好,我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冯大人,后会有期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许多凌乱的脚步声,听那声音,异常的急切。 几个呼吸之间,蒯正黑着脸出现在方孟面前。 “蒯大人,一别数日,看来,为了赶路,你是将那两万大军抛在身后,独自回明京城了。” “方孟,你想做什么?” 方孟冷笑:“我想做什么,蒯大人难道不清楚?” 第175章 公之于众 蒯正冷冷的看着方孟,对方想做什么,他当然清楚。 方孟说过,他要将方若臻救出。 “鸿胪寺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走吧。” 方孟挑衅的对他笑道:“即便蒯大人不下逐客令,我也会走。” 他走到门口,转头对冯烨道:“冯大人,武宁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虽然方孟的语气很平和,但冯烨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阴狠。 不过,冯烨历经大风大浪,这辈子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方孟的威胁之言,他只当是对方的气话,并未放在心上。 “你我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自今日之后,我们各凭本事。” 行走之时,蒯正道。 方孟蔑视的道:“你现在说这话,会不会有些晚?我已经出手,我爹出狱便是这几日而已,你们没机会了。” 蒯正神情一震:“什么意思?” 方孟阴阴一笑:“蒯大人,你见过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蒯正很想反驳,但方孟的话却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场景。 目送方孟扬长而去,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如今方孟有文会魁首的金身护体,还有佟州军威慑大风,这一文一武的两手准备,使得大风君臣对于方孟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如蛟龙入海,兴风作浪。 江秉垂首道:“蒯大人,是下官的失误,请大人责罚。” 虽然此时的蒯正很想掐死江秉,但又想到,对付方家父子一事是秘密进行,江秉并不知晓内情,他也不好过于苛责。 他只得道:“下不为例。” 蒯正紧随方孟之后出了鸿胪寺的门,却见不远处,方孟正被人围着在说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他走了过去,只是,当他听到方孟的话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只听方孟慷慨激昂的说道:“……从武宁出兵到现在,已然有一月有余,大风又是借粮,又是为其牵制佟州十万兵马,使其不敢擅动驰援玉锦城,此次武宁吞灭东卫,也有大风的巨大功劳,你们说,我大风帮助武宁这么多,索要东卫五州之地,过分吗?” “我爹就因为提出了这个建议,却被满朝诸公否定,言之凿凿我大风若是如此做了,那便是趁人之危,为世人所不齿,于是,我爹便被关押了起来,直到如今还未放出,所谓的罪名不过是刑部栽赃罗列在他头上的莫须有罪责,当然,我不否认,我爹确实是做了不少恶事,但罪不至死。” “诸位兄台,我爹行事一向遵循大风律法,若是我爹有哪一个案子违背了大风律法,我方孟可以拿这文会魁首担保,无论如何,我爹都是为了大风着想,他强烈要求武宁割让五州,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我大风能够拥有更广袤的领土,而这样一位忠贞爱国的忠臣,却沦落至此,岂不让人寒心。” “自古婴鳞或似狂,按诛李文事堪伤,凭谁寄语候御史,不杀忠臣国未亡。” 此诗方孟借用了东卫前朝的一则典故改编而来,也算是应时应景了。 本就被方孟说的意动的书生学子,被这首诗一煽动,立即转换了立场。 “方孟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方若臻虽然被称为奸臣,但是对于百姓却秋毫无犯,反而是那些所谓的清流党,譬如周尚书的公子,却做出强抢民女欺行霸市之事来。”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方若臻的奸臣之名是如何传出来的,难道就因为他办案不通世情,严格按照律法来行事,所以招致了一些人的刻意污蔑?” “这么多年,方若臻从未对自己的名声做出解释,是不屑还是没有必要?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从没有侵占过百姓一分一毫的利益。” …… 一时之间,在方孟的引导下,众人开始思考。 人一旦学会思考,就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想到了以前没有想过的猫腻。 方孟眺望远方,看着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他笑了。 看来,自己在大风也不是没有没有人缘。 罗攀、陈安、童茂,还有长月书院的几位同窗。 蒯正目眦欲裂,他没想到,方孟的做法竟然如此激进。 不仅将大风与武宁之间联盟协议公之于众,还将此事的功劳推到了方若臻身上,如此一招移花接木,直接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之上,根本不让他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冷静下来的蒯正此时终于明白方孟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避重就轻,借文人的力量逼皇上妥协。 会面冯烨,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虽然无人知晓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只要他与冯烨见了面,一切就足够了。 如果是以前的方孟,这一招陆正年都不会正眼看他,巧就巧在,东卫之行让他镀上了金身,他此时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比大儒还要广泛。 是他让大风文人在其他国家的文人面前抬起头来,仅凭这一点,足矣。 即便是陆正年也不得不忌惮方孟三分。 想到这里,蒯正转身而去,他必须将此事禀告给皇上,尽早处理此事,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方孟其实也不想这么做,他原本是想以王仁章这位新任尚书令密会冯烨一事大做文章,然后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趁机将大风朝廷上下那虚伪的面具撕下。 但自从他从金景口中得知,陆正年竟然早已生出杀心之后,他便只能速战速决,否则的话,迟则生变,他不敢赌陆正年会不会发疯,直接让方若臻‘意外’死在狱中。 方孟如此也是逼不得已。 又与众读书人说了半个时辰,方孟这才告辞离去。 颜师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全身心的将精力放在方孟的安全上面。 回到方府,已经是大中午。 远远就听到李若格与苏静舟拌嘴的声音。 与此同时。 皇宫。 紫龙殿。 此时殿内人员齐整,有王仁章、关盟、钱蓬莱,还有六部尚书, “皇上,便是如此,方孟此举,已经将我们逼到悬崖边上,若是还任由他如此肆无忌惮,我怕日后还会生出类似的事情。” 蒯正躬身道。 陆正年并未回答,而是询问王仁章:“王爱卿,此时你觉得如何应对?” “皇上,方孟不可轻动,此时他的身份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王仁章说道:“方孟要的是救出方若臻,不如我们就此拖着,等武宁将佟州攻克之后,再行定夺?” 陆正年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如何?” “微臣附议。” “王大人言之有理,微臣以为此为稳妥之计。” “拖住方孟便可,他想来也无计可施。” 听着他们的话,陆正年不由的看向蒯正,见他与自己一样,脸上满是不屑。 这一刻,陆正年真的很怀念方若臻在身边的日子,无论多么艰难的局面,只要有方若臻在身侧,他就能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答复。 似是王仁章这般平庸的应对之策,陆正年是不满意的。 “将方若臻放了,并驱逐出明京城,永世不得录用。” 陆正年此言一出,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王仁章连忙道:“皇上,若是如此,那武宁那边该如何交代?我们签订的协议又如何行使?武宁会不会趁此机会撕毁协议,若是将方若臻放出,这些都需要考虑的。” “那你便让冯烨自己想出一个好法子,还有……王爱卿,你是我大风臣子,记得一切要以我大风的立场来考虑事情,而非武宁,希望不要有下次。” 陆正年淡淡道。 王仁章立即下跪:“是,皇上。” 即便是在此寒冬腊月,他也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是冷汗涔涔。 他本就是凭借这次协议而上位,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但因为方孟的横空出世,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其实,自从方孟提出在东卫敛财的计划后,事情就不再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随着方孟夺得魁首,王仁章就建议陆正年将方若臻除掉以绝后患,陆正年也是如此做的,但最终却被人破坏,自此以后,他就没有了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而今日,方孟的所作所为,让王仁章更觉事情在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背道而驰。 陆正年心中也觉无奈,满朝诸公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简直荒唐至极。 第176章 出狱 随着方孟的一番话发酵,不到半天,方若臻的口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奸臣的标签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摘掉,但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尤其是儒林中,都是有见识有思想的人,想的更多,想的更深,他们骂了方若臻多年,但如今转头一看,方若臻从始至终竟然都没有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来。 他唯一做的,就是查案办案,涉及到百姓的案子,他没有判错一件。 如果他身上有能被人诟病的,无非就是他那不近人情的行事风格。 但……那又如何? 只要不是干下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无需畏惧方若臻。 这样一个官员,说他不是好官,可以理解,但说他是一个奸臣,却有些过了。 于是,他们心中渐渐滋生愧疚的心理,再加上方孟此时在儒林之中的超然地位,为方若臻发声的文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自古以来,朝廷和文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若是这些文人真的拧成一股绳,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即便是陆正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方孟只需静等结果便是。 如果陆正年依然不愿意放人,方孟不介意再添把火,让这股浪潮越发的汹涌,到时候可不是想收场就能收场的。 下午,得到消息的郭颖和苏韶前后脚抵达了方府。 见到方孟之后,二人都激动的要跳了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苏韶笑道:“不然的话,我还以为你忘记自己是大风人。” “苏大哥,你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看来这段日子过的挺滋润的。” 虽然与苏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他对于这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始终保持着一份别样的尊重。 苏韶豪迈的笑道:“哈哈哈,这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指点迷津,也没有我苏韶的今日。” 看得出来,苏韶的日子确实很滋润。 “那就好,我这里有几个想法,等会给你,有了这几个小东西,木行即便是没有人做靠山,也能生存下去。” 苏韶并非粗人,他敏锐的从方孟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你……要离开明京城?” “日后明京城将无我方家的立足之地,郭嫂,我又有了几道新式菜品,趁着这两天我还在明京城,我将这几道菜品交给你,食肆的生意很好,不急着拿出来,等什么时候出现困境的时候,再让它们面世。” 离别最是伤人。 郭颖一脸不舍,方孟是秦家的恩人,若不是方孟,她还在给人洗衣服,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哪有如今光鲜亮丽的生活。 “嗯,”郭颖点头:“我给你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这是这段时间赚来的。” “留着吧,我不缺银子,食肆满打满算也才两三个月,还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日后需要银子的地方还很多,稍后我也会给你一份日后食肆发展的计划书,若是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苏姑娘解答,你跟她多商量商量。” “我明白了方少爷。” 方孟有对二人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先回吧,我稍后还要出门,就不留你们了。” 苏韶郑重的对方道:“那我先走了。” 送走二人,方孟对王同道:“我要支一万两银子,你帮我找几个人帮忙,自带独轮车的价钱。” “好的少爷。” 王同没有过问这些钱的用途。 “你要去哪?” 颜师昭问道。 “金吾卫大营。” “你找关将军?” “嗯,”方孟点头。 很快一万两银子准备好,麻利的将银子搬上了独轮车。 一行人便出发了。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金吾卫大营外。 作为陆正年最信任的一股力量,金吾卫的待遇自然不会差,无论是武器还是铠甲,看起来都是金光闪闪的。 “止步,你等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一名将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找关盟关将军,劳烦通报,方孟来访。” 将士一惊,方孟这个名字如今可不得了。 “稍后。” 不一会儿,关盟出现,当看到方孟后,脸上不免露出复杂之色。 “你找我?” 方孟指着身后的箱子道:“这是一万两,是我的一份心意,作为那日战死的金吾卫将士的赔偿。” “朝廷有抚恤,足够他们的亲人生活好。” 方孟没有理会:“朝廷是朝廷,我是我,我方孟素来恩怨分明,这些银子不多,你可以用朝廷的名义,只要能将这些钱送至他们家中,我便安心了,告辞。” 关盟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方孟那句‘恩怨分明’,戳中了他的内心。 方孟的来意他很清楚,他在做切割,方家与大风的切割,自此以后,他便不欠大风任何东西,反而是大风欠他们父子的。 “将军?” 一旁失去胳膊的张副将喊道。 “这些银子……收起来吧,那日牺牲的兄弟,你那里应该有名单,平均分发下去,就说是朝廷的后续补偿,你也拿一份。” 张副将称赞道:“这方公子真是仁义,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得好好请他喝一杯。” 仁义! 聪慧! 孝顺! 待人有礼数! 这样一个大好少年,却成为了敌人。 一直盲目信从皇上的关盟此时也迷茫了。 这孩子本该成为我大风的顶梁柱。 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关盟暗自叹息。 丁开远那边,方孟送了一份新菜品,不过他没有与之见面,而是委托下人转交。 自己都是要离开的人了,不必给这位可敬的老人添堵。 第二天清晨,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方若臻出现在方府门口。 此时的他,衣冠凌乱,脸色暗淡无光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差点就瘦脱相了。 方府所有人欣喜若狂,王同拉着方若臻的手,默默掉眼泪。 梁叔搓着手,激动的面部颤抖。 只有云儿高声痛哭:“老爷老爷,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方若臻轻轻拍着云儿的背脊,安慰道:“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颜师昭、苏静舟、李若格一同出现。 感性的苏静舟又开始抹眼泪:“伯父,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静舟,辛苦你了。” 苏静舟摇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颜师昭低声喊了一声:“伯父。” “好孩子,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很好。” 李若格嚷嚷着:“大叔,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方孟这家伙要把天都给掀了。” “你说什么呢?”这时,方孟缓步而来,他盯着这张熟悉的脸,鼻子一酸,眼睛泛红:“爹,你收拾一下,我带张婶去金府一趟,等我回来之后,我们立即回贡州。” 方若臻欣慰的笑道:“你安排就好。” 第177章 接连的刺杀 “阿孟,你真的要离开明京城?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金府,金阳拉着方孟的胳膊,一脸不舍。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金阳受不了这种离别的情绪,差点就绷不住:“你都走了,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来贡州找我啊。” “贡州太远了,我爹去过一次,听他说去返一次,要二十多天,我估计他们不会让我去。” “那我就没办法了,不过明年就是科举了,以你的才华,考个进士不是难事,到时候说不定你就被委派到贡州做官了呢,届时我遇见你,还得向你行礼。” 金阳顿时被方孟说的伤感全消:“这个好,这个好,到时候要是皇上不派我去,我就不干了。” “胡说什么呢,”一旁的金景拍了自己傻儿子一巴掌,当然,没有用力,自从文会回来,得知自己儿子得了个第三名,他可是见谁都要提及金阳。 “金大人,今日……”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夺得文会第三?” “金兄,这名犯人……” “文会第三而已,又不是第一,大家经常提及做什么?” “金大人,您看看这份卷宗……” “唉,这好像我儿子在文会作的文章,立意大同小异。” …… 与他接触的都感觉生无可恋了,都知道你生了个好儿子,但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吧。 好气啊。 跟谁没儿子似的。 好吧,都是儿子,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欠打。 “叔父,今日前来,是为了张婶一事。” “什么事?遇见麻烦了?”金景问道:“是什么冤屈你跟我说,你也知道我就是干这个的。” “不不不,叔父误会了,”方孟连忙解释道:“是这样,我和我爹要返回贡州,府邸我决定交给苏小姐,到时候苏天意伯父回来,也不用另寻住处,所以府里面就只剩下张婶没有地方去了,我是想着,让张婶在金府干活,您看如何?” 不是方孟不想将张婶留在府里照顾苏静舟,而是到时候苏韶和李冗一家子可能会搬过来,张婶这个外人就显得尴尬了。 “真的?”金阳顿时惊喜交加:“那不是说,我天天有好吃的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金景再一次给了他一巴掌,对方孟道:“张婶的厨艺我是了解的,这种好事你能想到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对于张婶的到来,我自然欢迎之至。” 张婶面露喜色:“多谢老爷。” “阳儿,你带张婶熟悉一下府里,我与贤侄有话要说。” 二人在方府就已经认识,金阳迫不及待的带着张婶走了。 有金阳这个最受宠的少爷罩着,张婶在金府的日子不会差。 见无人在侧,金景道:“方兄出狱是皇上的首肯,不过你这算是逼迫,据说皇上对此非常震怒,茶盏都摔碎了好些个,这种手段下次千万别用了,太过极端。” “我明白,此次是事出有因,您也说了,陆正年已经对我爹起了杀心,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我爹早已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狱中,因此,为了他的性命着想,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救出。” “你有分寸就好。” 方孟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交给了金景:“这是蒋白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说不定对您有所帮助。” 金景失笑:“你这小子还真是吃不得一点亏,不过我收下了,这种朝廷的蛀虫,时机一到,我便将他拉下马来。” 这些资料都是白小明暗中收集的,上一次方孟请求他帮自己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没想到这还没过去多久,就颇有成效。 “这里面,是我写下来的一些随笔,叔父若是不嫌弃……” 看着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字画盒,金景的脸都绿了,他连忙抢来:“不嫌弃不嫌弃,只要是你写的,我一点都不嫌弃。” 这可是宝贝啊。 那一篇《陋室铭》,他可是惊为天人。 为此,他还狠狠的夸赞了自己儿子一顿。 “叔父……那我先告辞了,若是得空,记得来贡州寻我们。”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金景感慨不已:“珍重,跟方兄说一声,我就不去见他了。” “好的。” …… 平坦的官道上,两辆马车缓慢前行着。 后方则是龙门镖局的板车,板车上,全部都是方府的金银细软。 方孟与颜师昭还有方若臻三人乘坐一辆,赶车的是梁叔,后面一辆则是王同和云儿,再加上一个满脸不情愿的秦休,赶车的是叶天。 李若格的家就在明京城,虽然很舍不得,但方孟却也不能为了自己,将她从亲人身边带走。 至于秦休,纯属是这家伙太跳脱了,听苏静舟说,他竟然想在千万阁重新做起皮肉生意,这个想法遭到了苏静舟的强烈反对,但秦休却没有放下这个心思,一遇见苏静舟就提及此事,方孟觉得,自己还是把他带回贡州为好,省的想那些有的没的,还烦人。 马车都是经过改装过的,减震做的很好。 车上,方孟将此次东卫之行,事无巨细的与方若臻说了一遍。 包括自己被蒯正伏杀一事。 “没想到,此次你参加文会,其中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蒯正此人的心思竟然如此狠辣无情。” 方孟道:“爹,你别怪我说你,你就是太愚忠了,这才会成为利益中的牺牲品,这点,你得学我。” 方若臻不满道:“哪有老子学儿子的?这不是倒反天罡?” “爹,你可听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你小子是不是欺负我刚从狱中出来?我告诉你,你这篇《师说》我听过,不过你说的对,这方面你确实比我看得透。” 见老爹没有再坚持,方孟心中一笑。 此次入狱,方若臻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再加上蒯正要取方孟的性命,这已经触碰了方若臻的逆鳞。 “爹,那位关键时刻救了你性命的人,你可知是谁?” 方若臻点头:“自然知晓。” “是谁?” “你见过,”方若臻笑道:“你还骂过他。” “我骂过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避开刑部大牢那么严密的眼线,这种高人,世间可不多见,师父不可能,那时候他还在东卫,那是谁呢?” 方孟思前想后,却根本想不出来。 “爹,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 方若臻掀开车帘,指着身后的那些镖师道:“这下你知道了吧。” “是他?” 方孟一点即透,一脸的震撼。 展羽。 龙门镖局的大当家。 关键时刻出手的竟然是这个人。 但随后,他心中又浮现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老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顶尖的江湖人物,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于他? 白小明是这样,展羽也是这样。 老爹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 即便是身处绝境,这等高手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出手相救。 “嗖嗖嗖” 就在方孟思考的时候,箭矢呼啸而过的声音骤然响起。 颜师昭迅速将三妹放下,随手拿起凤澜枪就要出去。 “你不用出手,我们可是请了镖师的。” 颜师昭猛然回神,羞涩的看了一眼方孟,随后又坐了下来,开始撸三妹。 “爹,你说这批人是谁派来的?” 方若臻思考片刻后道:“王仁章。” “有什么根据吗?” 方若臻回答道:“因为此次武宁与大风之间的协议,最不想出岔子的,便是他,这关乎着他能否坐稳尚书令这个位置,所以对于他来说,只要有机会,就会出手。” 方孟冷笑:“此事他必定是瞒着陆正年和蒯正等人,或者说,王仁章的行动是经过陆正年默许,王仁章能成功自然最好,失败了也与他无关。” “王仁章此人性格沉稳,行事周密果断,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不会安宁。” 方孟不屑道:“我还怕他不来呢,这样也好,这一路我们总归太无趣了,王仁章给我们提供乐子,我们照单全收便是了。” “你小子别大意了,王仁章如今执掌尚书台,麾下高手如云,镖局虽然出动了不少高手,但毕竟人手有限。” “爹,师昭还在呢,只要她在,多少人都不好使,况且,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师父可是跟我断了联系了。” 方若臻既然知晓王仁章会出手,又岂能没有准备,白小明就是他的后手,鬼知道他化妆成什么样子混在镖师里面。 方若臻笑笑:“昭儿,你别听这小子的话,哪有让女子出面打打杀杀的。” “伯父,我可以出手的。” 方孟得意的拉着颜师昭的小手,没想到,她的手心居然沁出了细汗,看来,面对方若臻,她并没有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么轻松。 没一会,外面的打杀声逐渐消散,车队再一次上路。 只是没有走多久,在一处山坳中,忽然又冒出来一批人。 接连的刺杀让众镖师身心俱疲。 方孟也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需要颜师昭亲自出面震慑一番,否则的话,烦也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