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全世界的甜》 第一章:你经常打架? 九月傍晚。 盛夏之后，空气依然燥热沉闷。 已经放学一个多小时，郁夏还没有回家，一直待在这工业废区里，看着天边的太阳缓缓隐匿在城市尽头，余晖散尽，天色渐暗。 她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把鬓间的散发拢在耳后，从校服裤子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噔”的一声，指间亮起了忽明忽暗的火光，她低头懒懒吸一口，片刻后，仰头吐出烟圈。 妖媚精致的脸在烟雾中渐渐模糊，她眼眸垂下，卷曲浓密的长睫在眼睑处划下一道阴影。 郁夏看了下手机，七点半。 现在，该回去了，按计划的话。 她这样想着，熄灭了手中的烟，走进了前面的小巷。 这里是郊区的工业区，附近是都是厂房和破败的楼房，而她的家就在旁边这一栋栋破败的楼房里，穿过前面的巷子，拐个弯就到了。 每次放学，没事的时候她总会来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她对那个家太过厌恶，也许是她没胆子回去。 呵，那也根本不算个家。 她低声自嘲，下意识地摸出兜里的烟，刚欲点着时，却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操你妈，叫你别多管闲事，坏老子的好事还这么嚣张，找死是吧。” 紧接着便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似还夹杂着棍棒声。 郁夏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打架，一个男生被摁在地上，手脚蜷缩。 突然冒出的正义感驱使着她走过去。 她一向看不惯别人欺负弱小，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这么多人打一个人，还真是不要脸。 “喂。”郁夏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站定，鄙夷地开口，“我说，你们要不要脸？” ...... 喂？不要脸？ 还是女生的声音？ 这群小混混以为自己幻听了，停止打斗，静止了两秒。 林语见没人理她，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们聋了吗，跟你们说话呢。” 被摁在地上的许昱听到声音，挣扎着抬起头，朦胧中看到瘦弱的郁夏后，忽地皱起眉头，低低骂了声“笨蛋。” “你谁啊你，又他妈多管...” 为首的混混回过头后，后面两个字却被生生噎回喉咙，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结结巴巴地说：“原来是郁...夏姐啊，大佬怎么出现在三中这了，一中不是在城西吗？” 郁夏不仅在l城一中是传奇，在整个l城高中圈子里都是风云人物。 应该说鬼煞般的人物。 不仅长着一张过于漂亮的脸，还顶着年级第一的名头，最重要的是...... 性格狠戾乖张，打起架来从不惜命，不知害怕。 无人敢惹。 郁夏随手拿过混混手里的棍子，抵在墙上：“我家在这边，有问题？” “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混混连忙摆手。 “那你们还不快滚，五个打一个，不害臊吗？” 郁夏加重语气，又朝他们扬了扬棍子，一脸不屑。 “滚滚滚，我们马上就滚。” 刚说完，一行人就溜得没影了。 “一群怂货。” 郁夏扔掉棍子，嘁了一声，顺带着瞟了一眼地上的许昱。 见他蜷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色t恤上满是血迹和泥土，郁夏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仔细打量起来。 许昱微闭着眼，浓密的长睫轻颤，面容冷俊，皮肤胜雪，五官和轮廓都无可挑剔。 长得倒是挺帅的，就是太弱了。 不经打。 “喂，你没事吧？” 郁夏伸手戳了下他的脸，细腻冰凉的，她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谁知在刚触到他脸的一刻，许昱蓦地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黢黑深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完了。 郁夏顿了一下，光速缩回了手，白净的脸上似染上了一层赧色。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变态，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事。” 许昱把视线收了回来，手肘撑着地面，站起来回了一句。 “我没这么想。” 冷冷的一句回答，郁夏听着很不舒服，紧接着便怼了一句。 “那是怎么想的？” 许昱垂眸，见她还抱膝蹲在地上，便朝她伸出手。 白皙修长的手落在郁夏上方，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扬手打掉，自己站了起来。 许昱勾了勾薄唇，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怎么想的，这么重要吗？” 就不该帮他，废话真多。 郁夏觉得厌烦，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不得不转过身来。 许昱看她蹙着一双秀眉，杏眼里盛着些许怒意，不施脂粉，素颜纯净，但仍然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娇俏柔媚，甚是动人。 他暗自敛起神色，话锋一转：“你经常打架？” “嗯哼。”郁夏甩开他的手，反讽道：“那你经常被打吗？乖学生。” “真他妈多管闲事，好好读你的书吧。” 话落，郁夏便走出了小巷，没再理他。 许昱不恼也不怒，平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如墨眸底亮起了一丝微光。 一中，郁夏。 第二章:五十步笑百步 郁夏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她一推开门，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酒味、烟味还有呕吐物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难受。 无论过多久，她都无法习惯这种味道，一踏进门，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变凉。 想逃离。 但是，她逃不了。 郁夏“呵”了一声，烦躁地捂着鼻子，按了下发黄墙壁上的开关。 一盏昏暗的灯下摆着一张木制圆桌，上面堆放着各色塑料袋和杂物，几把陈旧的椅子散在旁边，空酒瓶和垃圾散落一地，整个客厅脏乱无比。 空无一人。 还好，她今天运气不算差，没见到他。 郁夏踮着脚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反锁后，坐到破旧的书桌前开始做作业。 在老师和同学眼里，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也是无法去管束的存在。 她学习成绩优异，常居年级第一，各种竞赛奖项拿到手软，是老师眼里的天才少女，一中的牌面。 但同时，郁夏也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少女。 抽烟打架，违纪逃课，性格乖张叛逆，“坏学生”该做的事她一件不落。 碍于她的成绩，所有老师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去管她，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大家眼里的学霸和校霸，一中的传奇。 她觉得这样挺好，都怕她，便没人敢欺她了。 到了十二点，困意来袭，郁夏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但还有几道数学难题没有解出来，她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会，想着等会起来再做。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哐”的一声，酒瓶砸到了地上，再后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郁夏忽然惊醒，瞬时钻到被窝里捂住了耳朵。 房门被激烈地拍打，似乎整个房间都在抖动。 “郁夏，你眼睛是瞎了吗，家里这么乱都不收拾一下，是不是皮痒又欠抽了，我看你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个德行……” 即使隔着房门，那男人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直往她鼻子里钻，叫骂声再加上捶打声，郁夏头疼欲裂，往耳朵里塞了一坨纸，紧紧蒙上被子。 许久，郁夏在骂声中渐渐睡着，直到翌日清晨，一觉醒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来，洒了一屋子的光辉，璀璨耀眼。 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正好七点。 跟往常一样，她快速地起床洗漱好，没一会后便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这个家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郁宏平昨晚醉酒回来后敲着郁夏房门骂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郁夏准备出门时，他还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 酒鬼一个。 郁夏冷眼漠视，为了不惊醒他惹麻烦，她悄声走到门前，轻手轻脚开了门，但当她抬脚时，还是被叫住。 “站住。” 严厉的命令声从背后传来，郁夏滞了一瞬，僵硬着转身。 “这个月你妈给你转的钱呢？” “没有。”她飞快地接了两个字，拉了下书包肩带，朝门口走去。 “没有？臭婊子你再说一遍！” 伴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只玻璃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她的额头，然后，碎了一地。 郁夏脑袋蒙了一下，顿觉额头处一股热流涌出，疼痛感瞬间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知道流血了，但没急着去擦拭，家常便饭而已。 “那是我的生活费，不是你这个赌鬼的赌注。” 她说得坚决，话里不带一丝感情。 郁宏平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她骂：“怎么，现在厌恶我了？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接了你这个拖油瓶？你妈那个婊子为了钱早就抛弃了你，有本事你现在去找她啊，你看她会不会要你！” 郁夏冷冷扫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骂完了吗？我要上课了。” 看她额头的血直往下渗，郁宏平怕出事拿不到钱，便打消了继续打她的念头。 “今天饶过你，这个月再不给我钱，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读书！” 郁夏出了门，从书包里拿出创口贴和纸巾，简单处理伤口后，摸出了手机。 她呆了一秒，还是点开了前天收到的短信。 短短三个字： 【钱已汇。】 她想起了有一天晚上，她被她醉酒的父亲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伤，躲在角落里一个人舔舐伤口时，求救般地拨了她妈妈的电话。 “妈，今天爸又打了我，打得我好疼好疼，你能不能把我接过去，我保证会很听话。” “夏夏，妈现在已经有了新家庭，有了你弟弟，妈真的没办法接你回来，你理解下妈妈好不好，以后每个月多给你打钱，你别怪妈妈……” 她无言挂断，眼泪簌簌而落。 一个抛弃她，一个打骂她。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第三章:伤到了脑子 八点，郁夏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径直坐到了座位上。 额头上贴个创口贴毕竟有点显眼，一旁的林言一眼看到，忙拉出椅子凑了过去。 “你额头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 “知道还问。” 郁夏懒懒回了一句，把书包塞进了抽屉。 林言疑惑地问：“诶，不是现在没人敢惹你了吗，怎么还有人找上门？” 郁夏睨了她一眼，意思是让她闭嘴。 “好啦好啦，我不问了。” 林言识趣地结束了话题，一会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诶，我跟你说，今天班上会来一个转学生，估计要坐你旁边了。” “什么？”郁夏嫌弃地抽回了手，“开玩笑吧你，我一向都一个人坐，老师同意了的。” 一个人坐，这是郁夏跟老师提的要求。 因为她成绩好，也因为她脾气差，没有人反对，老师也就答应了她。 “大佬，班上没位子了啊，只剩下你旁边这个万年不坐人的座位了。” 一时之间，郁夏也找不到好的理由来反驳她，觉得烦躁，便随便回了句：“做我的同桌？只要他受得了。” 林言没有接收到她终结聊天的信息，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可悠着点吧，据说新来的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乖学生，成绩也不在你之下哦，不仅家世优越，还长得贼帅。诶诶，你要是不愿意，我们换座位得了，我受得了啊......” 伤口的疼痛感还在蔓延，早上赶时间，她也没有吃早饭，听着郁夏噼里啪啦的话，更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没劲透了，你别烦我。” “行行，我闭嘴，不说了。”看她脸色不好，林言也不敢再吵她，悻悻然回答，回到了座位。 过了两分钟，不知谁喊了句“老班来了”，沸腾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刘丽华揣着上次测验的试卷进了教室，重重地摔在讲台上，溅起一层的粉笔灰...... 接着便是一阵呵斥：“这次的物理测试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上八十分的只有三十个人，还有六个人不及格，你们给我好好反思下，不及格的人下课来找我！” 安静两秒后，前排学生里有人接了句话：“老师，这次不能怪我们，这题目出的太难了，超纲了啊。” “就是就是，太难了。”不时有人附和。 “安静！”刘丽华拍了下桌子，正色道，”别找借口，郁夏都拿了满分，哪里难了？”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阵的议论声，不时有人偷偷瞄向后排的郁夏。 “这次的题目这么难，她居然考了满分，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看她平时也不怎么努力啊，上课还总睡觉，怎么成绩就这么好...” “天才的世界我们怎么会懂，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刷题吧。” ...... “大家学习方面要多多向郁夏看齐，至于其他方面…”刘丽华咳了一声，继续说，“就别学了。好了，都别说话了，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名字叫许昱，大家欢迎！” 刘丽华朝门口做了个手势，许昱走进来，站到了讲台旁。 他清瘦颀长，阳光落在白净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脸部轮廓，鼻梁高挺，眉目漆黑， 只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临光而立，却似翩翩公子，清贵疏离。 气氛凝固，沉静几秒后教室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许昱扫了一眼全班，眼眸微动，略略颔首。 “新来的同学真的好帅啊，像明星一样。”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性格也应该很好，听说他是三中转来的，成绩还是三中第一。” “这样的人也太完美了吧......” ...... 班上的人大多对许昱欣赏羡慕，好感连连，只有郁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张成了o型。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那男生吗，我是被打出脑震荡了吗...... “郁夏，你起来。” “啊，什么？”她心不在焉地站了起来。 刘丽华先是看了眼许昱，后又看向她，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说：“全班只有这一个位子，许昱暂时就坐你这了。” “不。” 郁夏脱口而出便是利落的拒绝，全班同学都惊了一下，刘丽华也阴沉着脸，甚是不悦。 只有许昱，嘴角噙着一抹细微的笑意，平静自在。 “老师，我和他有矛盾，昨天我们打了架，我还对他骂了很难听的话，你看，我额头上的伤就是证据。所以，我们水火不容，不能坐一起，否则会影响我们两个人的成绩。” 郁夏指着她额头的伤，一本正经地编造，说得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还顺带搬出了成绩这个杀手锏。 绝。 她暗自得意，一旁的林言也不禁投去拜服的目光，竖起了大拇指。 “郁夏，你真牛逼，撒的一手好谎，简直无懈可击，我差点都要信了。” 剧情突然反转，吃瓜群众的目光纷纷望向许昱，等他开口。 “郁夏同学可能是昨天打架伤到了脑子，所以胡言乱语了。” 第四章:最好是不说话 许昱站在那里，怡然自得，不急不缓。 “昨天我被围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是郁夏同学路过，站出来救了我。后面打斗时，郁夏同学不小心撞到了墙，估计脑子就是那时候坏的。为了感谢郁夏同学，我会陪同她去医院检查，防止留下后遗症，后面出问题的话我也会负责到底。” 为表真诚，他还朝郁夏方向略一弯腰，风度甚是清雅。 然而……郁夏却接近暴走边缘。 “你！” 他妈才脑子坏了……！ 毕竟老师在场，后面的脏话郁夏忍住没说出口，被气到哼哧哼哧呼气，一时想不出要怎么驳他。 这人翩然而立，看上去甚是坦荡，没想到比她还能编，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演技逼真，堪比奥斯卡演员。 斯文败类。 这回答一个比一个离奇，班上的人有点听呆了，怀疑之于又觉得许昱说得有点合理，他们印象中，郁夏从没主动欺负别人，时不时还能听到她为别人出头的消息。 很仗义，颇有女侠的风度。 就是脾气不好。 班上议论纷纷，刘丽华不希望位子的事情继续闹下去，厉色命令：“位子的事就这样，都别说了。许昱，你坐过去，准备上课了。” 许昱沿着过道走到郁夏桌前站定，温温地看着她，伸出了手示好。 “你好啊，郁夏。” 郁夏又一次打掉了他的手：“你脑子才坏了，我脾气不好，你少跟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 许昱坐下来，偏头盯着她额头，嘴唇抿成一线：“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为了帮你撞到墙了呗。” …… * 因为头昏脑涨，睡眠不足，郁夏趴在桌子上一直睡到了中午，一觉醒来发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头还是疼的，手臂酸麻，她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眼角余光倏地撇到了许昱，被吓了一跳。 他居然还在这……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喂。”郁夏叫了下正垂头看书的他，“你怎么还不走？” 许昱合上书，抬眸看她时，一双黑眸蓦地盛满笑意。 “给你。”他拿出一包面纸递给她，指了指她嘴角。 “什么嘛。” 郁夏茫然地摸了下嘴角，湿湿的，黏黏的。 口水…… “靠，你不走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被他当面指出，郁夏觉得难堪，有点恼羞成怒，接过纸去，瞪了他一眼。 “我不走是为了带你去医院。”许昱回答得颇为认真。 但他认真的劲却令郁夏很不爽。 医院？ 他还真当我脑子坏了吗…… “你有病吗，我额头上的伤不关你事，你别跟我抬杠了。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最好别来惹我，明白？” 额头的创口贴渐渐被鲜血渗红，似有继续往下流之势，许昱眼底的笑意消散，转而是一汪深潭。 “你应该去医院，伤口还在流血。” 声音依旧温润喑哑，一双剑眉微微蹙起，但脸上还是没有半分怒意。 郁夏开始觉得无奈。 从昨天到现在，郁夏一直没给他好脸色，说话也是夹枪带棒，肆意嘲讽，但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半分愠色，对于她的刁难，他总是言笑晏晏，郁夏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拿他毫无办法。 这人，是天生的好脾气吗？还是擅长忍耐。 “流点血而已，我没这么脆弱。”郁夏说完便起身，歪着头抿嘴瞧他，“同学，麻烦你让让，我要出去。” 郁夏坐在四组靠墙的位置，因为座位紧贴墙壁，要想出去，须得许昱起身让位子。 但现在，旁边这人却像尊大佛一样岿然不动，眼都不带眨一下。 “许昱，你给我起来，我有急事。”郁夏改换口吻又催了他一遍。 许昱忽然站起来，转过身直面她。 脸色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也是毫无血色，额头殷红的伤口此时格外刺眼。 他微眯双眼，眼皮有些抽搐，又重复了一遍：“去医院，伤口还在流血。” 他并不打算退让… 郁夏顿觉烦躁难耐，不想和他再扯，于是俯身伸手一扫，许昱桌边的书全掉在了地上。 “神经病。”她翻了个白眼，然后踏上凳子，踩着他的桌子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第五章:晚上带你回家 许昱看着地上的书怔了一下，眉头紧锁，嘴角压下。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上去柔弱无骨的她手里掐着一根烟，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盛气凌人又不屑一顾，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他。 她可真是个笨蛋。 许昱弯了弯唇，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书。 “许昱！” 许昱闻声，还不及回头，肩膀便被紧紧扒住。 “你这小子，还真的转一中来了，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们，太不够意思了。”杨星翰锤了他一拳，朝一旁的吴阳抬了抬下巴，“吴阳，你说今天他是不是该请客啊。” “对对对。”吴阳拍拍胸脯，忙不迭说，“必须啊，你放心，请了今天这一顿，以后在一中我们两罩你！”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说相声似的，许昱笑了笑答应：“没问题，只要你们不带柯灵。” 杨星翰斜靠一旁的桌子，稍显无奈：“这哪是我们想带，每次都是她威逼利诱，我们才不得已捎上她。” “不过，柯灵也挺可怜的。长得这么漂亮，至于性格。”吴阳托腮想了两秒，中肯地说，“确实骄纵了点，但人家对你一片痴心啊，总是许昱哥哥长，许昱哥哥短，可你从没正眼瞧她。” 许昱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径直朝门口走去：“带我去逛逛一中的校园。” “这有啥好逛的，先去吃饭啊，大哥。” ...... * 三个人一出教学楼，杨星翰便领着许昱往食堂方向走。 正午的阳光炙热而刺眼，空气中翻涌起一层层的热浪，已到九月，但仍是酷暑难耐。 杨星翰和吴阳一路上都滔滔不绝，许昱却有些漫不经心，只偶尔搭几句话。 午餐时间，路上的学生来来往往，不少女生经过许昱时偷偷看他，低声议论。 许昱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的目光一直飘忽不定，淡淡掠过四周，但几秒后却在左侧人潮拥挤的便利商店停了下来。 耀眼的阳光下，郁夏提着袋子从商店里出来，小跑着穿过林荫道，消失在路口。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她的伤口，明晃得刺眼。 “我发现，不管在哪个学校，你都是焦点，那光芒能把人眼睛戳瞎，也怪不得...” “学校医务室在哪？”许昱停住脚步，打断了杨星翰的话。 “就前面篮球场那，走几步路就到了。”杨星翰指了指前方，疑惑地问，“你生病了？” 许昱顺势咳了两声：“嗓子有点疼，我去买点药，中午就不吃饭了，晚上我再请你们，先走了。” 许昱一口气说完就走了，剩两人愣在原地。 声音这么清亮，怎么突然嗓子就疼起来了？ * 许昱到医务室咨询，买了药膏酒精棉签之类的药品，出门口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声猫叫。 “喵...喵......” 声音尖细急促，奶声奶气，像是在焦急地等待主人投食。 有人在喂猫？ 医务室临着围墙，后面栽种着一排茂盛的香樟，树影摇动，杂草丛生。 许昱偏头望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准备离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了他耳中。 “今天我特意去商店买了牛奶和鱼干给你们，别急哦，马上就能吃饭啦。” 怎么是她。 他听出了是郁夏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过于软糯平和，尾音还欢快地上扬。 他不免心存怀疑...... 片刻后，许昱顺着声音走到墙尾，一偏头看到了她。 她说的急事就是喂猫吗？ 此时郁夏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往盘子里倒牛奶，她面前的一只白色小猫缩成一团，眼睛湿漉漉的，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姣好的侧脸，上挑的眼尾，以及温柔的神情。 “你的妈妈去哪了呀，怎么还还不回来找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被抛弃了呢。” 郁夏说得甚是轻松，脸上还挂着笑，许昱却怔了一下。 小猫晃了两下小脑袋，低头蹭了蹭她的脚，又呜咽着喵了两声。 郁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别伤心啦，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我保证，今天一定给你找个好主人。我要去吃饭上课啦，下午放学了再过来看你。” 郁夏说完，笑眯眯地捋了下小猫的灰扑扑的毛，起身朝许昱的另一边走了。 待郁夏走后，许昱走过去蹲在小猫跟前，低声笑了笑：“晚上带你回家。” 小猫似懂非懂，抬着小脑袋朝许昱喵了两声，舔了舔他垂下的手，低头埋进了碗里。 第六章: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一点半时，郁夏吃完饭回到教室，一进门，眼眸里便忽地钻进了许昱的身影。 无关他的位置，像他这样自带光芒的人，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郁夏想，在怎样的家庭长大才能有这幅模样呢？ 他的身上，没有戾气，没有怨气，举止从容，眼睛澄澈，面对自己时，眼底似乎总是藏着笑意和温柔。 在她周围，以前从未出现过这般的人。 看上去如和煦春风般温暖，有时又让人觉得清冷疏离，寒意丛生。 真是奇怪。 她低低念了一声，走到三组四组间的过道时，不禁在林言桌前停了下来。 林言在桌上摆着一面小镜子，正忙着涂口红化妆。 郁夏看她一桌的化妆品和涂口红的架势，忍不住开口：“你以前不是不化妆吗，怎么今天画得跟个鬼一样。” 郁夏说完睁大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眼林言。 脸上的粉不知涂了多少层，刷得跟白墙壁似的，双颊旁的腮红又红又圆，眼影也是夸张地涂满了整个眼皮，还带着blingbling的闪光…… 越细看郁夏越觉得惊心动魄，对，就是惊心动魄这个词…… 林言毫不在乎，还在往脸上抹着：“好歹我也坐在大帅哥的斜前方，像我这样的美女，少不了会受到关注，当然得化个妆打扮下自己了。” 林言是长得挺漂亮的，樱桃嘴，高鼻梁，瓜子脸，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张标准的网红脸，美而不俗，可她非把自己往丑了弄，郁夏就想疯狂嘲讽点醒她。 “我觉得你弄成这样，旁边的许昱帅哥不会多看你一眼，我们老班倒是会多看你两眼，你说是不是，许昱，哈哈哈哈。” 郁夏说得兴起，笑得肆意，一时之间把刚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忘了自己把他的书全部扔到了地上。 还踩了他的桌子。 许昱没出声，低头看书，空气霎时冰到了零点。 郁夏这才想起来中午的事情，倚着林言的桌子面向他，见他仍低头不语，侧脸的下颌线又冷硬了几分。 真他妈小气。 她略感气氛尴尬，姿势僵硬，嗤了一声，不再看他，挤着林言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随手摆弄着郁夏桌上的化妆品，眼睛咕溜溜一转，装作不经意地说：“林言，你帮我养一只小猫呗。” “什么？”林言顿时放下了手里的眉笔，连声拒绝，“不行不行，上次带你那只猫回去，我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这次再带一只回去，估计我命都会没了。” 郁夏白了她一眼：“有这么夸张吗，不就一只猫吗……” “你怎么不带回去养，天天见你捡流浪猫，最后全塞给了别人。” 郁夏撇撇嘴，趴在了桌上，稍显烦闷：“我家那个鬼样子，带它们回我家还不如让它们去流浪。” 林言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终于是把化妆品都收了起来。 “反正我不会帮你养了，你去问问别人啊，实在不行还有苏暮，反正你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林言八卦地看了她一眼，暧昧地说“就算你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你弄下来，何况是养猫呢。” “滚吧你，我把他当哥哥。” 郁夏的朋友很少，相识的里面，算得上关系好的，也就只有林言和苏暮。 她能和林言成为好朋友，用林言的来话就是臭味相投，两人从高一见面时就一拍即合，然后骂骂咧咧，插科打诨一直到现在高三。 至于苏暮…… “我可以帮你养猫。” 哈？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郁夏和林言都楞了一下。 这声音好像是许昱的…… 郁夏直起身，黯淡的双眸一下明亮起来。 许昱侧过身，指缝夹着一支笔，熟练地转起来。 “我可以帮你养猫。”他高挑着好看的眉眼，重复了一遍。 郁夏没有急着说话，大脑飞快地分析了一遍他的目的。 我骂了他，扔了他的书，还踩了他的桌子，他现在居然还说要帮我养猫。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这个人不是有病就是…… 半晌，郁夏长长吁出口气，抱着胳膊，斜睨他：“条件是什么？” 许昱弯着一双桃花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在转着笔。 “还没想好，先记着。” “成交。” 第七章:为什么只写一半?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郁夏回到了座位，从桌上堆积成山的书里费劲地找翻出上次测验的数学卷子，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中是l市重点高中，每年的一本率取率都居全市前列，为了能留下更多的时间准备高考，学校尽可能地压缩时间，使他们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学完了高三的课程，然后高三就是无止境的复习刷题考试，再复习再刷题再考试…… 学习任务重，学习压力大，很多人都会抱怨和发泄不满，但郁夏从来不会，她就像个学习机器，只会学习，拼命学习。 叛逆嚣张，恣意随性，看上去对成绩满不在乎的她，其实对成绩疯狂地在乎。 要想摆脱那个丑陋扭曲的家庭，摆脱殴打和谩骂，开始新的生活，她必须得第一，必须在竞赛拿奖，必须获得d大学的保送资格，以免除她负担不起的学费。 “给你。” “啊，什么？” 她回过神来，垂眸看到课桌中间有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棉签酒精，还有药膏。 “这…”她顿觉喉咙干涩低哑，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便噎在里面出不来。 郁夏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前一秒她还在心里骂他小气，下一秒便被狠狠打脸。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句话放在他两之间无比贴切了。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大笑着来掩饰突如其来的羞愧。 “哈哈，给我买的药膏吗，其实我的伤已经没事了，喏，你看，已经不流血在结痂了，是不是很神奇……” 她指着额头的伤口，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大堆，有点语无伦次。 她并不适应这样的关心，也不太需要。 许昱侧身低头，垂着一双星眸仔细地盯着她伤口，声音低沉。 “别碰水，涂药之前记得先用酒精消毒。” 郁夏掀起眼皮瞧他，见他皱着漂亮的眉眼，清俊的脸也颇为严肃，不由得笑了起来。 “许昱，我原以为你是很高冷一人，没想到这么啰嗦。” “恩？” 许昱闻言，低低哼了一声，桃花眼上挑，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彼时阳光正盛，夏风拂过，窗外树叶婆娑作响，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光影流动间，眼前的人清冷又明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郁夏这样想着，撇撇嘴，朝他耸了耸肩。 意思就是：我现在没脸再骂你了，你自己领会去吧。 *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蜂拥进了教室，顿时一阵沸腾，但没过几秒这沸腾霎时化为死水。 他们的“地中海”数学老师李志明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手臂间夹着备课本和试卷，一摇一晃地走进了教室。 有人小声嘀咕：“完了，这节课又要被骂了。” 只见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杯里的菊花茶，后旋紧杯盖，轻轻放到讲台上。 末了，开始一阵咆哮。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看看发下去的试卷，这分数你们有眼看？这是重点班的学生应该有的成绩吗？！……” 唾沫横飞，讲台底下的学生时不时抬手抹一把脸上的口水…… 咆哮了十几分钟，火气总算是降下去了。 “好了，拿出试卷来，今天讲一下错题。”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郁夏也摊开了数学试卷。 她余光瞥了下许昱，眼珠转动两下，把试卷往中间移了移。 “喏，给你看，看在你…”她想了两秒，莞尔一笑，“帮我养猫的份上。” 这一笑甚是明媚，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周身带刺，阴冷又暴躁。 猫这么重要？ 许昱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低头看她的试卷，中间赫然写着醒目的数字：140。 不错，但还差一点。 他翻过试卷，用笔尖点了点最后一题，问她：“为什么只写一半？” 第八章:还想养我的猫? 郁夏看过去，是最后一道立体几何，对这种题目，她一向头疼，考场上写了个开头，思路就断了。 “为什么？因为不会啊。” 郁夏扯过试卷：“再bb就别看了。” 又炸毛了。 “喂喂，我说你们两在讲什么，考的很好么？题目都会了么？” 李志明拿粉笔头重重地指了指他们，碍于郁夏成绩第一，又不服管教，便转向许昱。 “你刚转来的吧，上来，把最后一题做一下。” 郁夏幸灾乐祸地双手奉上试卷，伸手把他推了出去。 许昱抿唇，些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拿着试卷，在全班的注视下站上了讲台。 他拿过粉笔，笔直地站在黑板一侧，立如青松，微微低下头看试卷，片刻后，便抬手在黑板上写起来。 粉笔摩擦黑板发出沙沙声，在这无声的教室里显得挠心又刺耳。 他照着郁夏的开头，把她未解出的题目一笔写完，没有任何停顿。 他写完最后一个等式转过头，看到的是全班呆滞里夹着崇拜的目光。 但郁夏脸色却不太好。 他略一皱眉：“可以下去了吗？” 李志明看着这半黑板的解题步骤，没有一点涂擦的痕迹，惊了几秒没说话。 许昱见状，继续说：“是还需要我讲解吗？” “你你你，下去！” 这是最后的大题，让你讲了，我的脸还往哪搁。 李志明把许昱轰了下去，假装咳嗽两声，开始讲题。 许昱放下粉笔，刚回到座位，便迎来郁夏的质问。 “你，上次九校联考多少分？” “702” 整整比她多十分，而上次是郁夏自以为考得最好的一次。 郁夏清楚自己提升的空间已经不大了。数学是她的弱项，140已是极限，而其他科目想再提分也不现实，这十分的差距想要追上去太难了。 但是，这第一名恰恰是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下的。 “所以你连夜转来一中就是为了和我竞争吗？” 许昱：“你是这么想的？” 连夜？竞争？ 许昱哑然失笑，她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转到一中并不是他的意思，但和她一班，确实是他对学校提的要求。 他看过全市排名，自然也知道，凭郁夏这个成绩，在一中她必定是在最好的班级。 所以，他才会在校长办公室，当着这么多老师和他妈妈的面，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突兀地说自己要去最好的班级。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想到原因。 *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郁夏把书一塞，抓起书包起身就要走。 许昱眼疾手快拦下了她，反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问：“猫呢？” 郁夏甩了两下，挣脱不得，被他的手劲有点吓到。 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会实际是个病娇加偏执狂吧…… “我反悔了，猫不给你养了。” “为什么？”许昱固执地追问，仍然扣住她的手腕不放 居然还问为什么……郁夏猛然想敲他的头。 你都要抢我的第一名了，威胁我保送了，还想养我的猫？ “老子我不乐意了行不行？” 第九章:她是我同桌 “那只猫太小了，没人照顾会死的。”许昱自诩已经了解她的软肋，淡淡地说。 郁夏不置可否，沉默了两秒。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可是…他怎么知道那只猫很小…… 下一秒郁夏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许昱你变态吧，跟踪我？” “我只是去医务室买药的时候恰好看到了。” 声音略显低沉，似有一丝丝的委屈，郁夏的口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算了。 “暂时先让你养，后面我再要回。” 眼里的寒冰消融，许昱松了口气，掌心细腻温热的触感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抓着她的手腕，霎时松开。 用力过大，白皙的肌肤渗着几道微红的手指印，久未消散。 我是疯了吗…… 静止两秒后，他睫毛轻颤，声音微哑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抓得太紧，松开后郁夏还是觉得疼，揉了揉手腕，刚想骂人，谁知许昱便来个了道歉。 语气真诚，表情到位，眼里流露的都是自责，郁夏到嘴边的脏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郁夏，你们两在那干嘛呢，都下课了怎么还不走。” 林言狐疑地看着他们，眼睛眯成一条缝。 两人站起来出了座位，郁夏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拉着书包肩带，懒懒扔下一句：“我把猫给他，你先走吧。” 郁夏从医务室围墙那抱过小猫，和许昱一起走到了校门口。 怀里的猫不时慵懒地喵喵叫着，郁夏不舍地把怀里的猫递给他，威胁地扬了扬拳头。 “你答应养它就得对它负责，不然我……” 许昱俯身接住小猫说：“自然。” 校门口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杨星翰和吴阳刚走出校门便发现了惹眼的许昱，喊了一声。 “许昱！” 许昱闻声转过头，看到他两后，笑着对郁夏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郁夏鼻腔哼着气，低声自语：“谁想和你明天见啊，最好是明天就给我转回三中去。” “那不是小霸王郁夏吗…你怎么和她走一起了？”杨星翰惊讶地看了看许昱，又看了看不远处拽拽的郁夏，咽了下口水。 “小霸王？她是我同桌。”许昱扬眉，轻笑出声。 “同桌？！” 两人面面相觑，这同桌，还有这思…思…春般的笑容是咋回事？ “你怎么和她同桌了，她不是一直一个人坐吗？” 杨星翰虽然没和他们一班，但郁夏的事情一中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公认的校花，漂亮，成绩又好，偏偏性格嚣张，飞扬跋扈，抽烟打架，还和隔壁职高的混混关系特别好。 他现在还记得，他们班上一个男生，不知因为什么惹到了郁夏，第二天就鼻青脸肿打着绷带躺在医院了。 是不是郁夏动的手他不清楚，反正一中现在是没人敢惹她。 除了柯灵。 六点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怀里的猫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光线，低着小脑袋，不停地往他怀里蹭。 许昱嘴角噙着笑意，往一侧的阴影处走去。 “许昱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透露一下给兄弟。对了，还有这猫咋回事，以前没见你养过小动物啊……” 第十章: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八次有人找了 “许昱，有人找。”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八次有人找了。 郁夏瞅了一眼他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沓沓情书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快塞不下了。 这些人都怎么了，他不就顶着一张稍微好看点的皮囊和勉强有点出众的气质以及凑活着还算及格的涵养……至于吗… 她不屑地啧了两声，手里转着笔，百无聊赖地看向走廊，想看看这次又是哪一类型的女生。 是可爱型呢，清纯型呢，御姐型呢，还是狂野型？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瞥到许昱和一个女生并肩倚着栏杆，样子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地面，而旁边的女生一脸迷妹状，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笑得花枝乱颤。 郁夏握笔的手一抖，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是她。 怎么又是她。 郁夏每次看到她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悠，就忍不住想光速过去锤爆她的狗头，给她几巴掌。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能激起郁夏血管里深藏的愤怒，气得她心肝疼。 但，每次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动不了她。 任凭她张牙舞爪地在自己面前大肆激怒嘲讽甚至是侮辱。 郁夏都动不了她。 她只能选择无视她，并在心里默念一百遍莫生气，虽然屁用没有。 教室外。 “有事吗？”许昱倚着栏杆，低头专心地拔着指甲旁的倒刺。 柯灵一看到他从教室出来，顿时眉开眼笑，笑语盈盈。 “许昱哥哥，你真的转到一中来了啊。” 声音尖细，带着独有的撒娇音调，许昱眉眼跳了两下，从小到现在，他都没能习惯柯灵拖着尾音喊自己“许昱哥哥”。 “恩。” 他只回了简单的一个字，没抬起头看她，甚至眼角余光都没瞥到她。 柯灵却一点都不理会他的冷淡，也许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我们以后每天都可以见面啦，中午吃饭可以一起，晚上回家也可以一起，对了，这个周末……” “柯灵。”许昱不觉拧着眉，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我喜欢安静，所以，尽量不要来找我。” “许昱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柯灵声音呜咽，眼眶里瞬时蓄满了泪水。 “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吗？这次你连转来一中都不告诉我，我都是从别人那听到的消息。” 柯灵假意抽泣两声，上前一步拉着许昱的衣角，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许昱垂下手，终于是抬起了头看她。 怎么又哭了…… 他略感头疼，往后退了一步，以拉开和柯灵的距离。 “我没有生气，高三太忙了，没时间。” 听到语气有所缓和，柯灵嘴角上扬，停止了抽泣，眨巴着眼睛。 “那，说好了，这个周末你们去玩要带上我哦。我上课去啦，拜拜。” 情绪转化得真快。 柯灵这样的行为，他已经见了无数次。他知晓她的脾性，洞悉她的性格，也知道她流的眼泪多半是假的。 但她哭得梨花带雨，表演很是入戏，给别人一种“他真的把她怎么了”的错觉。 “许昱，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女生啊。” 许昱一只脚刚踏进教室门，坐门口的几个人便伸长着脑袋，意味不明地打趣他。 他尴尬地摊开双手，哂笑一声，回到了座位。 第十一章:青梅竹马 而郁夏此时，还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地誊写着“莫生气”。 …… 许昱坐下后余光瞟了她一眼，见她脊背挺得笔直，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落笔锋利，字迹潦草。 他挪了挪身体，凑过去一看，见一页草稿纸上写满了“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他差点要跟着念了出来。 “妈的，不写了，越写越生气。” 郁夏把笔往纸上一摔，踢着桌脚，愤愤骂了两句。 许昱不觉弯眸浅笑，饶有兴趣地问她：“在生什么气？” 这口吻，就像在逗小孩子。 郁夏抱着胳膊环在胸前，呼哧呼哧地吹着额前垂落的发丝，笔直白皙的长腿还在不停地踢着桌脚，坐她前桌的学生不禁瑟瑟发抖。 “柯灵。” 她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下，抬眸看向一旁的许昱。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就为这个吗？”许昱薄薄的唇角带了点弧度，敛着眼眸说道。 郁夏被他这意味不明的笑容搞得有点蒙，他在想些什么… “诶诶，你傻笑什么，我就问一下你。” 许昱闻言敛起笑容，淡淡回答：“不算好，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而已。” “有多久？”郁夏继续追问。 “从小认识。” 这样啊，郁夏又想起来刚刚柯灵面对许昱的笑容，一个念头骤然落于她心底，悄然萌芽。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看得出来，她很是喜欢你。” “喜欢？”许昱讥笑一声，开始低头看书，“或许吧，我并不在意。” 郁夏瞧了瞧许昱那一抽屉的情书和他清朗的侧脸，似是窥探到了他漫天冰雪的内心世界，尽管外表看上去暖如春风。 他的确很温和，不会直接拒绝别人，不会令别人难堪，会友好地收下情书道谢，但是，这情书，郁夏猜，他绝不会拆开看一眼，只会蒙尘。 转瞬，她又想到柯灵那一张脸，轻蔑地笑了。 许昱就是她的软肋，如果她再作妖的话…… 许昱翻开书本，又似乎想到什么，倏地抬头问郁夏：“你怎么会认识柯灵？她读的文科。” “打…打扰一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声如蚊蝇，一道极轻的声音划过他们耳际，郁夏和许昱双双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 是陈菲雅，她手里拿着一张试卷，怯怯地望着许昱。 许昱礼貌地回望她，眼神平静无漪，回了一声：“可以，哪道题？” “真的吗？！” 她眼睛一亮，有点惶恐地把卷子移到他面前，弯下腰，点了点卷子上的题，小声说道：“就这道题，电磁感应……” 娇羞怯懦，再明显不过了。 郁夏在心里啧了两声，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戏，顺便搭个腔。 “这道题我也会啊，你怎么不问我？” 郁夏故意提了音量，声音带着明显的打趣。 “啊…”陈菲雅缓缓抬头，双颊通红，眼神四处闪躲。 看她胆小害羞的样子，郁夏觉得好玩，左手拖着下颚，唇线上扬：“要不我们换个座位吧，正好我坐这也挺没意思。” 郁夏看她温软可爱，忽然很想给她制造机会，一来可以试探下许昱，二来自己也可以摆脱许昱带来的高压。不然，一个威胁自己排名的人整天在她旁边认真听课，努力刷题，她还真做不到心无旁骛，淡定如常。 “这……”陈菲雅红着脸嗫嚅，一个“这”字说了好几遍。 “不就换个座位嘛，你慌什么，放心，我去跟老班讲。许昱成绩这么好，人又热心，你跟他坐可以随时问作业，对吧，许昱。” 郁夏兴致昂扬地拍了下许昱的肩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逐渐凝固的脸。 一旁的林言听着也来劲了，起哄说：“郁夏你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不跟我换，我愿意啊！” 第十二章:好般配 “我不同意。” 这几个字是许昱说的。 音量很高，声音却非常沉冷，没有丝毫起伏，四周一下安静了，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许昱放下手里的笔，视线锐利，深邃的眼眸里似有隐隐怒火，一字一句：“我不同意。” 陈菲雅显然没有料到许昱会如此不留情面，她不知所措，脸红到了耳垂，紧张得开始结巴。 “对…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一旁的人都愣住了，郁夏也是，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口气这么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人。 “不换就不换，你吼什么。再说了，我俩换座位关你什么事？”郁夏忿忿不平地吼了回去。 听到郁夏的话，许昱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他，却在郁夏毫不在乎他甚至急于甩掉他的时候没了冷静，让人难堪。 这本是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近乎认命地叹了口气，语气轻柔地向陈菲雅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的不对。快上课了，这问题我下次再跟你讲。” “没事没事。” 陈菲雅拿起试卷应了两声，转身前偷望了眼许昱，见他眉目舒朗，清隽的脸上表情恢复如常，狭长的桃花眼一直盯着郁夏。 下一秒，她看向一旁的郁夏。 一张巴掌大的脸漂亮得无以复加，张扬灵动，令人移不开眼。 好般配。 * 一直到下午放学，郁夏都是冷脸对许昱。 她觉得许昱就是个故意坐她旁边膈应她的炸弹，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心思捉摸不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看来，她还没来得及报复柯灵，自己的成绩就要被他影响得差不多了。 下课收拾好东西，郁夏走出了教室时，刚好看到了在前面走着的陈菲雅，便叫住了她。 “陈菲雅。” 陈菲雅闻声回头，看到是郁夏，停住了脚步。 郁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下午的事我也很抱歉，你别在意。” 这座位她还是想换的，许昱坐旁边太让她糟心了，她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看书，他给的压力太大了。 “换座位的事，那个…你愿意吗，我可以去找老师，不用管许昱的意见。” 她有些吞吞吐吐，毕竟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许昱今天下午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当他的同桌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陈菲雅弯着眼睛，笑了笑说：“找老师也没用。不管是谁，许昱都不会同意换座位。” 陈菲雅回想起了那时许昱看郁夏的眼神，满是温柔，还有痴迷。 许昱之于她，应该是之于她们这些崇拜他的女生来说，是云端的皎月，清晨的朝阳。 会追逐靠近，但不是非要拥有，不是喜欢，只是仰慕而已。 她感觉郁夏误会了自己对许昱的感情，不管郁夏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她都不想郁夏这么撮合自己和许昱，或是撮合许昱和其他人。 她顿了下，接着说：“郁夏，你，真的没发现吗，许昱他…喜欢你，所以今天下午你说要换座位时，他会这么生气。” 喜欢？ 郁夏楞了一下，她对这个词很陌生，完全体会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当许昱和那些追求她男生一样，只是青春期的悸动，好玩而已。 “喜欢也不代表什么，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陈菲雅反驳她：“不，许昱不是这样的，我感觉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迷恋，有点失了理智。” 喜欢一个人容易失去理智，不顾一切，这她是知道的，当年她妈妈就是这样，为了追寻所谓的真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选择了那个男人，可郁夏觉得她现在过得并不幸福。 许昱也会这样奋不顾身吗?她不知道，但郁夏似乎有点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第十三章: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上课，郁夏一进教室，就被围观了。 班里的人一瞧见郁夏的样子，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看向她。 郁夏的一只眼睛包着纱布，上面还有些许血迹，手臂上有多处淤青，紫红一片，因为皮肤过于纯白，淤青显得尤为刺目。 她走了两步，发现全班探究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她被看得有点烦，蹙了蹙眉，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许昱还没来，她倒是松了口气，又怕他来了以后唧唧歪歪地多管闲事。 “郁夏，你这是又怎么了？”林言坐了过来，被她这样子吓到了，几分惊恐几分担心。 “没什么，又打架了而已。” 郁夏表情淡淡，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林言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了，苏暮所在的职高就在他们学校旁边，他又是整个l城高中圈子里无人敢惹的人，以他对郁夏的在乎程度，他不可能允许别人伤害郁夏，除非…… “老实说，是不是你爸又不当人了？” 一向粗线条的她此时也万分小心，问得很是婉转，生怕碰到郁夏的高压线。 郁夏低头拿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我爸，从来没当过人。” 林言犯难了，还在愁着怎么安慰郁夏时，忽觉旁边立了个人影，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凉了几分，冷得她直想打喷嚏。 旁边这是站着一座冰雕吗…… 林言抬眼一看，对上了许昱寒冷如霜的脸，周遭的气压低得她一秒都不敢多待，快速起身让出了座位。 许昱坐下，书包随手扔在桌上，长腿一伸，靠着椅背无望地盯着天花板，垂下的手渐握成拳头，手背的脉络清晰可见。 两人都没再说话，郁夏也乐得清净，拿出了单词本，低头默记。 沉默了半晌，许昱开口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 许昱说了半句，终于偏过头看她，随后声音突然嘶哑沉闷，似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什么都可以。” 郁夏抬起头看他，没有包纱布的右眼睫略略垂下，眼眸微微颤动。 什么都可以？ 心底某处的黑暗一角亮起了火光，郁夏一瞬间竟有些渴求，不受控制地对他产生了一点期许。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祈求的话语像剧烈翻涌的海浪，悉数从狭窄的心口涌出，郁夏跌落在他幽深似井的眼睛里，嘴唇翕动，却仍旧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用的。 不过两秒的时间，她从他的眼里迅速抽离回神，低头继续记单词，淡漠地甩出一句：“许昱，你沉默就好，别管我的事情。” 沉默？ 许昱想，他如何能做到沉默，光是忍着不在她面前爆发就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从看到她这幅模样起，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冷，寒意从心底遍及全身，似乎呼吸也快停滞了。 他重重地锤了下椅子，痛感自手指嶙峋的骨节传来。 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能做。 许昱压下眸子里堆积的心疼和怒意，垂眸瞥了眼右后方的林言。 第十四章: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下午最后一节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许昱撕了半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了一行端正的小楷： 【关于郁夏，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方便的话，放学一起走可以吗？ （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谢谢了。） ----许昱】 许昱写完，将纸对折成小方块，在中间写着：to--林言 他眼睛盯着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等班主任背过身写板书，飞快地把纸条扔到了斜后方的桌子上。 几分钟后，许昱的桌子上扔来了一个纸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方便方便！okokokokok！我不说，打死我都不说！】 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说完“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后，班里的人拥挤着鱼贯而出，郁夏也拿起桌上的几本书放进书包，朝林言那叫了一句。 “林言，走了。” 林言吞吞吐吐着，含糊地说：“那个，郁夏我今天有点事，你先走吧。” “行，我先走了。”郁夏也不深问，神情恹恹的，径直出了教室。 随后，许昱叫了林言，两人也出了教室。 已是九月下旬，天气慢慢转凉，夕阳也不似先前那般令人难以忍耐，反倒生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 郁夏就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余晖在她旁边拉出一道瘦长的影子，许昱的眼眸不自觉地盯着她，心忽然揪得疼。 一旁的林言看他出神的样子，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许昱，你看什么呢，魂都没了。” 林言说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前方的郁夏，霎时明白了几分，开始了八卦。 “许昱，你是不是喜欢郁夏啊，对她的事这么上心，刚刚还看得这么入神。” 许昱刚回过神来，便被林言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悄然转移话题。 “前面有个咖啡厅，里面有甜点，我们去那坐坐吧，我请客。” 两人坐在了装修豪华的咖啡厅里，满室飘香，林言满脑子都是甜点，八卦他们的话一下子扔在脑后。 “真的可以随便点吗，我好久没吃这家的冰激凌和蛋糕了。” “恩，可以的，我请客。”许昱温暾地回答，目光一寸寸偏离，投向窗外的人群。 “那我不客气了哦，我想吃这个芝士蛋糕、巧克力蛋糕、沙拉、提拉米苏，对了，还有冰激凌…” 林言心满意足地点完后，想起来许昱还没点，问了一句：“许昱，你要点什么？” “一杯摩卡就好。”许昱回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仍在盯着窗外那小小的人，直到她拐过这条街道，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正过身来。 不一会，甜品和咖啡端了上来，林言看着这满桌卖相极佳奶香诱人的甜品实在没多少抵抗力，美美地吃了起来。 许昱坐直了身子，双肘搁在桌子上，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思绪飘远，缓缓开口。 “郁夏她…”摩挲的力度加重，他的指甲有些泛白，顿了两秒继续说，“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章:病态 林言叉蛋糕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罕见地叹了口气后把蛋糕送到了嘴里。 “她没明说，不过我也猜到了，估计是她爸打的，八九不离十。” 许昱声音颤巍：“她爸？” “其实，郁夏过得很辛苦。从我认识她起，时不时就能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严重点的话就像今天这样，还有血淋淋的伤口。” “哐”的一声，许昱重重地放下手里的杯子，里面的咖啡洒了他一手。 “那她妈妈呢？” “她爸妈已经离婚很久了，她妈妈也再嫁了，几乎不管她。”林言盯着蛋糕上的鲜艳草莓，轻声说。 杯里的咖啡慢慢冷掉，许昱看着手背的咖啡污渍发呆时，一缕夕阳透过了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瞬间温暖丛生。 他忽然低头咬着牙，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手心攥得生疼。 如果能把这份温暖给她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许久才抬起头，眼尾发红，沉声问：“郁夏家的地址你有吗？” 林言愣了一下，问他：“许昱，你想做什么？” “做我能做的”许昱没直接回她，神情默然，“明天是周末，你帮我约她出去，剩下的我搞定。” 林言虽不清楚许昱要怎样帮郁夏，但还是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郁夏家的地址后递给了他。 “虽说这样有点不讲义气，为了吃的就把郁夏给卖了，不过，我相信你。” 林言吃完最后一口甜点，舔了舔嘴边沾上的奶油，继续说：“郁夏在感情这方面缺根筋，很是淡漠，而且旁边还有个苏暮，他们认识很多年了。论长相嘛，他也是像你一样，长得惊天地泣鬼神这种，不过你们帅得不同，他看上去比较邪，你看上去很正经，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苏暮，不过看在今天你请客的份上……我站你这边啦。” “苏暮？”林言一口气说了一串，许昱听进去的却只有苏暮两个字。 他接过桌上的纸，看了一眼后折起来放进口袋，又问了一遍：“你说的苏暮是谁？” “这个嘛，你以后就知道了，说不定他过几天就找上你了。” 许昱意外，掀起眼皮：“找我？” “你就差把‘我喜欢郁夏’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不找你找谁？苏暮就如同是郁夏的骑士，但凡有男生追求郁夏，都会被跳出来的苏暮打一顿，从此消失在郁夏的视野范围之内。不然你以为凭郁夏这张妖精般的脸，怎么没一个男生出现在她身边。” 林言说完后又心虚地笑了笑：“当然，郁夏那要命的性格也是原因之一。” 许昱听完，嘴角挂起一丝嘲弄：“骑士？呵，如果真是骑士，郁夏又怎么会受伤？” 许昱转到他们班上来也有十几天了，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温和纯良的好学生模样，林言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嘲讽不屑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不该出现的责怪。 毕竟郁夏这事，苏暮根本插不了手，他怪苏暮没道理。 林言啧了两声，眯缝着眼调侃他：“许昱，原来你真的喜欢郁夏，还这么沉迷。” 许昱垂首，喜欢、沉迷这些字眼似不足以概括他对郁夏的感情。 从今天早上看到郁夏那一刻起，他便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仅喜欢她，还想保护她，占有她，想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牢牢地困在怀里，他想把柔弱的她、嚣张的她揉碎到自己的骨血里……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病态，但他认了。 第十六章:她家 周末下午，许昱发短信给林言。 【郁夏还在家吗？】 【她周末做兼职，很晚才会回去。】 许昱拿手机的手抖了下，敲下几个字：【什么兼职？】 【大哥，你别瞎心疼了，她爸晚会就出去了，不知道会去哪喝酒赌博，你赶紧！】 许昱收起手机，飞快地跑下楼，对在一楼厨房洗菜的陈姨说：”陈姨，晚饭我不回来吃了，要是我妈问起来，就说我去找陈星翰他们了。” 听见喊声，陈姨关掉水龙头，擦了两下手：“要不要李叔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去。”话音未落许昱就跑得没影了。 许昱的家在城中区的一幢别墅内，装修奢华，大若城堡，房子前面的花园用白色栅栏围着，美不胜收，花香馥郁。 这是l城价位最高的一个别墅小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而许昱家更甚，不仅是l城的首富，旗下的公司更是涉及了l城的大半产业，地位根基无人能憾。 许昱单单从别墅区走到马路边就花了不少时间，尽管他是用跑的。 “师傅，去城南水泥厂附近。”许昱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大叔笑呵呵说着：“好嘞，不过去城南的路现在挺堵的。” 他看了下手机，上面显示着“16:40”。 他按下电源键，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清俊凝重的脸。 现在就连日常的堵车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崩溃。 尤其是在今天，在此时。 他遥望窗外，咬了下嘴唇：“麻烦尽快，谢谢了。” * 半个小时后，许昱到了目的地， 上午的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空气里浸入了些许凉意，闷热全无。 许昱紧了紧薄外套，戴上帽子下车时，却一脚踩进了泥坑。 白色的运动鞋连带着裤脚，瞬间被泼上了一层泥巴，黄白相间，晃得刺眼。 许昱抬起了脚，皱眉看了两秒后，又重新盯着眼前的路。 许是下了雨的缘故，路面坑坑洼洼，泥泞遍地，雨滴落在水坑泛起层层黄色的涟漪。 许昱朝路的尽头看过去，是一排排残败的居民楼，楼与楼的间隙很小，过道口似堆满了杂物垃圾，更显得拥挤不堪，在这阴沉的天气，莫名地让人压抑。 3排2号401。 许昱默念着，跳过水坑跑进了居民楼。 * 十分钟后，许昱找到了郁夏的家，立在门前。 额前垂下的碎发被雨水濡湿，他取下帽子，甩了甩头发。 没有找到门铃，他只能抬手敲门。 一下两下，两秒后，没人开。 许昱加大力气，重重地敲了几下。 他屏息静气，迫使自己耐心地等待。 时间流逝的速度在此时变得异常缓慢，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内心，许昱焦躁难耐，甚至想抬脚去踹门。 “来了来了，他妈的谁啊，等下门敲坏了给老子赔！” 一阵骂声夹着“吧嗒吧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前。 门“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完全打开时，许昱见到了郁夏的父亲。 暂且叫做父亲。 第十七章:条件 呛鼻的酒气混着烟味袭来，许昱皱起眉头，上下扫了一眼郁宏平。 胡茬满脸，大腹便便，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到郁夏的影子。 越发令人觉得讽刺。 原来血缘关系真的不代表什么。 他神色冷冷，尽量平静地开口：“请问是郁夏的家长吗？” 郁宏平打了个嗝，说道：“你谁啊。” “我是郁夏的班长，最近学校有助学金评比，班主任让我来做个家访，了解下情况。” 郁宏平一听到助学金，立刻转换了一副嘴脸，馋笑着让许昱进来。 许昱跨过门槛，进到房间内扫视一圈，细细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来。 还是下午，尽管窗帘已经拉开，屋内的光线依旧阴暗低沉，墙壁大多发黄甚至是发霉，有一角还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屋外破败，屋内更甚。 他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样，你想了解什么？我们家这个情况够贫穷了吧。”郁宏平的语气里满是一种不合时宜的自豪感。 许昱转过身来，话锋一转，一字一句：“郁夏最近受了很严重的伤，原因是什么？” “怎么？“郁宏平因为醉酒而满面通红，语气明显不善起来，”关你什么事啊？” 许昱比郁宏平高出一个头，走到他面前时，生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 “周五她带着一身的伤来上课，左眼还包着纱布。”许昱的话里仿佛淬着寒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她是我女儿，想打想骂都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面对眼前这个阴戾狠绝的少年，郁宏平有点心虚，开始结巴起来，他晃悠悠地走到沙发前，想拿茶几上的酒瓶喝酒。 但他扑了个空，抓了一手的空气。 许昱先他一步，修长的手抄起茶几上的酒瓶便猛地往桌角一砸，“砰”的一声，酒瓶碎片混着淡黄色啤酒哗哗流了一地，一股浓稠的酒味逐渐在空气里扩散开。 郁宏平瞬间酒醒了不少，他眼睛放大，嘴巴半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低垂着头，抄着被砸的半截啤酒瓶站在他面前。 漆黑的眼睛被垂下的刘海盖住些许，郁宏平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但许昱周身散发出的狠劲和怒气令他不寒而栗。 这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会有的样子。 居然是为了他的女儿郁夏么？ 果然母女俩都是一个德行。 害怕之余，他上下扫了许昱一眼，看他从头到脚都是一身名牌，样貌衿贵，转念间便生出一个发财的点子。 看来这女儿还是有点用处，他心里这样想着，浑然顾不上害怕，像个精明的商人般，狡猾地跟许昱谈起了条件。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女儿，有些事情嘛。”郁宏平奸诈地笑了起来，朝许昱做了个要钱的手势，“可以用钱解决的就别伤了和气。” “可以用钱解决”这几个字蓦地钻进了许昱的耳朵里，他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紧握的半截酒瓶，睨了郁宏平一眼，思忖两秒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扔在了茶几上。 第十八章:疯子 “我会每个月打一万到这张卡上，密码是123456。”许昱语调寒凉，接着说，“郁夏……” 郁宏平看到茶几上的卡两眼放光，弯腰飞快地拿起，一双蜡黄的手抚摩两下后急忙塞到口袋里，虚伪地笑了起来。 “郁夏的事你放心，只要每个月钱到位，我保证不会打她。” 这幅过于自私的嘴脸令许昱无比反感，他背过身去，右手还抓着半截碎酒瓶。 “只要，只要郁夏的身上再添了那么一点新伤。” 许昱侧头看下后方，眼神冷如深潭，又似利刃。 “我会杀了你。” “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这声音很轻，却在这阴暗的房间里盘旋不散，听得郁宏平心底发寒，背脊僵直，额头的冷汗涔涔落下。 这说话的语气和周身的寒气，郁宏平毫不怀疑他会那么做。 “那那…那当然不会了，拿人钱财，你放心。” 事情算是解决了吧。 许昱这样想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他把啤酒瓶放在桌子上，拍了两下手，戴上帽子朝门口走去。 郁宏平以为许昱已经走出了门口，掏出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着，嘿嘿笑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年纪不大，勾引男人的本事倒跟她那妈学了不少，嚯，养这个女儿倒也不亏。” 许昱抬脚刚跨出门口，听到这句话，心底积压已久的怒火升腾而起，他眼睛猩红地冲了过去，一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一拳挥了下去。 “你他妈在说什么？她可是你女儿！” 桌上破碎的啤酒瓶反射着冷寒的光，许昱一下抄起，用尖锐的缺口抵着他的脖子，似只要稍一用力，鲜红的血液就会渗透出来。 眼前的少年狠戾阴郁，一双黑眸里没有丝毫怯意与犹疑，冷漠地握着锋利的碎酒瓶抵着他脖子。 郁宏平被吓得双腿发抖，连忙低声下气地求饶。 “别…别别，你冷静点，我刚刚就是开玩笑的，我保证，保证以后不打她，不骂她，把她供起来，你你你先放…放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许昱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淡定地在他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后松开了他，把玻璃瓶往地上一砸，沉声警告： “既然是交易，就得好好遵守条件，不然…”许昱抽了下嘴角，声音比之前还要凉上几分，“我说过，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两秒后，许昱又回头加了一句：“还有，今天的事，别告诉她。” “会的会的，一定不说。” 郁宏平连声答应，看到许昱的声影消失在门口后，他抬手抹了下被划的地方，见手上沾了血迹，才知道他真下了狠手。 他顿觉头皮发麻，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真是个狠角色，疯子一样。” * 许昱到一楼时，手还是抖的。 他恍若梦醒，快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划下去，而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如果不是最后一点理智把他拉回来…… 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 “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句话许昱没吓他，也没开玩笑。 他在陈述事实。 第十九章:通知 他走出居民楼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尽，霞光万丈，天际飘着一缕缕斑斓绚烂的云彩。 许昱望了眼飘渺的天空，无意欣赏美景，只觉眼睛酸涩刺痛。 他闭眼捏了捏眉心，脸上浮现一丝倦意。 现在也该回家了。 怕他爸妈起疑过问，许昱加快脚步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发动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是一条短信。 许昱点开，是林言发来的。 【大帅哥，怎样，搞定没？郁夏现在应该回家了，你注意点，别碰到她，不然我就完了！】 心尖颤了一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许昱把手机扔到一旁，打开了车窗。 轻柔的风夹杂着淡淡的清甜，拂过他的鼻尖，掠过他的眼睫，他抽了抽鼻子，漆黑晦涩的眼眸透亮起来。 他记得这味道，清香沁人，混着些微酸涩，如柑橘一般，这是只属于郁夏的味道。 车子快速驶过，扬起了一阵风，女孩的长发被风吹起，那飞扬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抚过许昱脸颊，痒意直达心底。 下一刻，女孩漂亮张扬的脸一闪而过，然后消失。 车子一下驶远，许昱探出了头，看着郁夏穿着白裙的清丽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在路口。 * 许昱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他站在院子里，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映照在他脚下的青石路上，许昱望过去，看到他爸妈两人都还坐在客厅里，瓷白色的餐桌上摆着一桌的菜。 又是新一轮的暴风雨吗…… 他收拾好情绪，快速想好措辞后，在玄关处换下鞋子进了客厅。 “爸，妈，我回来了，我先上去了。”许昱如往常一般打了招呼，准备上楼去。 “你站住。”许国阳沉着一张脸，对他今天的晚归颇为不满。 一旁的苏婉风用胳膊捣了捣许国阳，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笑眯眯地把许昱拉到旁边，轻声说：“爸妈今天有事要告诉你。” 许昱了然，在他家，“告诉”就意味着“通知”，通知他们所做的决定，许昱一直都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反对的权利。 “什么事？”他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并不关心。 “出国留学的手续你爸已经办好了，机票也订了，就在下个礼拜天。”苏婉风尽量柔声安抚他。 但是，尽管如此，许昱的情绪还是爆发了，远比她想象的要剧烈。 他猛地站了起来，在客厅来回走着，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 “爸，妈，你们无权决定我的人生！我是不会去的！” 许昱嘶哑地低吼着，拳头紧握，手背青筋突起。 这是许昱第一次拒绝他们，顶撞他们。 就连上次他们逼他放弃美术选择理科时，许昱都没有言辞激烈地抗议，只行尸走肉般地把他的画室锁了起来，掩埋在灰尘里。 但这一次不同，许昱预感，只要他一妥协，一点头，似乎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也会由此衰竭。 由不得他控制。 第二十章:不走 “你是许家的儿子，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拒绝的权利！” 许国阳面色不改，抱着胳膊端坐在沙发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教育他儿子。 这爷俩突然就犟上了，苏婉风夹在中间也是无奈，只能起身用一种慈母的语气劝说她儿子。 “昱儿，你爸也是为你好，出国留学是为你的前程啊，而且你大姨也在那边，她会照顾好你的，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我们是为你好”这句话他早就听腻了，听烦了。 “是为了你们的前程吧。”许昱嗤笑一声，嘲弄道，“自己对这个商业帝国有心无力，便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吗？” “你……”许国阳手指着他，铁青着脸，一双剑眉越皱越深，起身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苏婉风赶紧拦了下来，一边劝解许国阳，一边向许昱使眼色让他上楼。 许昱垂望他们一眼，声音冷而坚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留学，你们别白费心思了。” 许昱上楼回了房间，也没开灯，径直倒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从小他就一步步地走着父母给他规划的路线，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他事求第一，尽求完美，竭力完成他们的期盼。 从记事起到现在，一直如此。 以前他心里荒芜一片，冰雪皑皑，没有想拥有的东西，没有想追求的人生，所以他可以一直循着“许家儿子”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要斗争到底，那画画和郁夏，他一样都不想抛了。 “喵~喵~” 一道细软的猫叫声在他耳边响起，许昱回过神时，小猫已经乖巧地窝在了他旁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他起身按了下床边的开关，屋子亮了起来。 毛茸茸的白色小猫窝成一团，不时喵喵叫着，埋起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又舔了舔他的手。 这小家伙，现在这么黏我了。 “如果她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许昱抱起小猫，温柔地捋了捋它有些乱的长毛，小猫好像觉得很舒服，又懒懒地拉长声音叫了两声。 他眉眼带笑，梦呓般地喃喃念着：“你也觉得我不能出国对吧，我不能走，我走了她该怎么办呢？” * 城市的另一头，郁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这个月的生活费，毫无意外的，又落到了她那父亲手里。 每个月郁夏都会为这生活费斗争，但最后总是一分都留不下，还被回馈了一身的伤。 她越来越觉得，这名义上的生活费，是她爸妈合手策划的骗局。 一个要钱，一个不要孩子，于是协议达成。 孩子给你，我每个月打生活费，随你怎么处理，我不管了。 这才是她那妈妈的真实想法吧，郁夏猜。 自己这个女儿已经完全被抛弃了。 毕竟因为自己，她被扇了耳光，下了跪，求了人，还差点被离了婚。 都是因为我。 所以没人爱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郁夏站在门前低垂着头，双手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驱散开胡乱的思绪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开了门。 第二十一章:碰巧 郁夏开门进去，看到郁宏平一张皱脸笑成一团，褶子横生，她低低嘁了声，厌恶地瞥了眼，径直往卧室走去。 尽管前两天她被打得满身伤痕，还伤到了眼睛，但郁夏对这个父亲的态度依然不屑得很，眉毛一皱，鼻子一缩，仿佛是看到了一堆臭气熏天的垃圾。 她憎恶他，极端憎恶，因为身上流着他的血液，郁夏连带着自己也嫌恶起来。 “站住。”郁宏平收起满面笑容，叫住了正欲进房门的郁夏，“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又欠收拾了吗？” 郁夏开门的动作一僵，身体一下有些止不住地发颤。 不过是条件反射而已，下一秒郁夏便无谓地耸了耸肩，转身不耐烦地说：“你还没习惯这个眼神吗？别废话了。” 就算每天都活在棍棒的恐惧下，郁夏依旧没有学会服软求饶。 要打便打，命没了更好。 她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过活。 郁宏平被她一激，顺手就拿起了墙边的棍子，习惯性地挥起时，想起了许昱的警告和令人发怵的行为。 算了，那小子不好惹，反正他给钱就行。 他干脆地把棍子往地上一扔，晃悠悠地出了门。 郁夏看到这场面愣了一下，“哐当”一声，快速关上了房门。 * 第二天周日，郁夏早早地出了门，先是去了奶茶店打工，一直到下午五点才下班。 下班之后她还不能回家休息，奶茶店的工资根本不够，她还要做一份兼职--酒吧服务员。 这是她之前在街上到处晃荡，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机会。 她还没满十八岁，很多地方都不招学生兼职，酒吧老板看她人长得漂亮，看上去也能吃苦，才勉强同意。 虽然酒吧环境复杂，但工作时间短，工资高，她一个月只需去两天，就可以挣到她所需的生活费。 她太需要钱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 六点时，她到了酒吧，里面一片灯影摇曳，音乐声震耳欲聋。 郁夏走到工作间，换上了工服，拿上酒单和笔，开始工作。 周末的人总是特别多，还没到晚上，里面的气氛就已经爆棚，男男女女在里面欢呼叫喊着，跳舞唱歌，尽情宣泄。 郁夏站在内厅，摆出标准的服务笑容迎接客人，递上酒单，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她这张过于漂亮妩媚的脸常令客人恍惚，忘记了要点什么，转而问她的电话号码，还会有一些人油腻男人趁机揩油摸手，直令她反胃想吐。 这种时候，郁夏都会聪明地退后，拉开距离，重复地问他们需要点什么，尽量不起冲突。 好歹是为了钱，要是换作以前，她早就抄起凳子砸了过去。 夜幕初上，一拨又一拨人进来，郁夏口干舌燥，双腿酸涩，一天的工作再加上还没好的伤口，令她头脑袋晕眩，站立不住，她只好拜托旁边的同事顶一下班。 “欢欢，那边你先帮我顶十分钟可以吗，我撑不住了，想下去喝口水。” “没问题，你去吧。” 郁夏坐在工作间喝了杯水，十分钟后，在洗手间冲了下脸，打起精神回了内厅。 “夏夏，你那边有桌客人刚落座，你去帮他们点下单，我要去那边了。” 郁夏接过酒单和笔，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谢谢啦。” 郁夏脸上带笑，朝靠墙的一排卡座走去。 灯光昏暗，郁夏走到他们面前，借着流转的霓虹，才看到坐在这里的客人是柯灵和许昱的两个朋友。 ……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对，应该是不是仇人不聚头，郁夏心想。 第二十二章:耳鸣 “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呢？这是酒单。” 郁夏头低得很下，刻意卡着嗓子，不想让他们发现。 毕竟她现在在上班，面前又是柯灵，她只能忍着，不能闹出动静。 “我看看。”柯灵没注意她，应声接过了夏暖手里的酒单。 “点什么好呢，我第一次来诶，点四杯长岛冰茶怎么样？” “喂喂，你别乱点啊，点几瓶果酒就行了，等下喝醉了我可不管你。”杨星翰头疼，一旁的吴阳也是一脸生无可恋。 “我又没说要你们管了，喝醉了许昱哥哥会管我的。”柯灵娇滴滴地说，两颊还浮上了丝丝红晕。 …… 哪来的自信…… 等下许昱过来不直接甩脸走人就不错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从初中到现在，每到周末，柯灵就一直黏着他俩，他们当然知晓她得心思，许昱不搭理她，她便从他们这曲线救国。 尽管这也没用，但柯灵依然锲而不舍，对许昱的冷漠和婉拒视而不见，自我催眠。 “就先点四杯长岛冰茶吧。” 四杯？ 郁夏仍旧低着头，在酒单上记下后转身离开，准备叫林欢来替她。 柯灵，许昱，她现在一个都不想碰到。 “诶，等等。”杨星翰起身叫住了她，“把刚才的鸡尾酒换成四瓶果酒吧，谢谢了” “好的，没问题。” 郁夏压低嗓音回了声，转身时一道霓虹忽地闪过她脸上，五官完整而清晰地呈现在杨星翰眼里。 “郁夏，怎么是你啊，你在这里打工吗？”杨星翰惊讶地问，话里有种掩饰不住的庆幸。 如果郁夏在的话，许昱看到柯灵的怒意说不定能消散大半。 但是，柯灵和郁夏要怎么搞……她俩好像合不来。 郁夏并不打算和他寒暄，敷衍了两句：“恩，我在这做兼职，现在很忙，先走了。” “郁夏？”柯灵听了他们的对话，也站起身了面向了她。 郁夏几乎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所以她脸上无任何多余的表情，只冷冷淡淡地回了声：“有事？” 依旧是这样一张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媚脸，一副跋扈嚣张、拽得不行的模样，柯灵没有过脑子，右手跟着情绪就扬了出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郁夏的右脸。 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没有前兆的耳光打得一愣，两耳里似有什么东西嗡嗡叫着。 耳鸣了。 郁夏本就头晕，有点站立不住，这下被柯灵的耳光打得身体一晃，右手紧紧抓着旁边的凳子，才没有倒下去。 脸上蓦然火辣辣地疼着，她抬手轻拂了右脸，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红肿，痛意逐渐袭来。 妈的，真想还回去。 郁夏虽只能勉强站住，但她依然摆出一副毫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微昂着头斜视她，语气不屑如常。 “还是这点手段吗？看来这么多年，脑子没怎么长呢。” 柯灵被她这么一嘲讽，刚刚打得微疼的手掌又扬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温柔 “柯灵！” 这一次，被旁边两人拦了下来。 杨星翰和吴阳傻眼了，在一旁怔愣许久，直到看到柯灵再次扬起手来，才知道刚刚这意味着什么。 柯灵动手打了夏暖，还是一记这么重的耳光。 这还是平时那个软萌可爱的小公主吗？ 吴阳看不下去，走上去挡在了郁夏前面，伸手推开了她。 柯灵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嘴角抽动，一眨眼的功夫，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就缀满了点点水珠。 “你们，你们也要护着她吗？”语气哽咽委屈，好像被打耳光的是她。 一听到她这样的语气，两人面面相觑，确定自己没错后，开始质问她。 “不是，你好好说话啊，干嘛动手打人？” 柯灵咬牙瞪着郁夏，说得甚是理所当然：“她这么贱，不该打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 杨星翰听不下去了，也怕等下许昱过来这场面更无法控制，便正色警告她：“柯灵，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们怎么不说她活该！” 柯灵突然失控般，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一手撩起了额前厚重的齐刘海。 一道细长扭曲的伤疤横亘在她光洁的额头，似蜈蚣般丑陋惊心。 “拜她所赐。”柯灵重又放下刘海，嘴角抽动，“难道这样了我还不能骂她打她吗？” 这是什么反转？…… 杨星翰和吴阳都愣了，呆呆地看向郁夏，寻求解释。 酒吧里喧嚣至极，没有谁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发生的冲突。 郁夏正庆幸没被领班发现，轻吁口气准备离开时，没想到柯灵来这么一出，她早已厌烦她总拿这个说事。 “恩，我干的。”郁夏走到柯灵面前，轻哼一声，语带挑衅，“怎样？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添一道，你最好别再逼我，收敛点。” 什么？ 这下不仅柯灵被气疯了，杨星翰和吴阳也被她得嚣张气焰惊到下巴都快掉了。 明明刚还被人打了一巴掌，明明是她做了错事，现在依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目中无人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姿态。 郁夏就是郁夏，大佬就是大佬，一中魔王不是白叫的。 这人不知害怕，没有分寸，不懂进退，和许昱真不是一个世界的。 两人不由得开始为许昱担心。 郁夏看到柯灵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暗爽，不想再浪费时间和他们扯，懒洋洋扔下一句“走了”。 明明是她给了她一耳光，她却昂着头威胁她，还说什么再添一道。 柯灵被郁夏气到不行，右手紧紧地捏着玻璃杯，一下就泼了出去。 郁夏裸露的一截小臂骤然变得通红，然后是一个个的小水泡往外冒着。 这是刚刚倒的滚烫的白开水，郁夏看着被烫伤的手臂，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她手下留情，没往她脸上泼。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郁夏。” 一道轻缓的男声倏地飘入她耳中，温温和和的，此时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郁夏不及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面前，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收入掌中，温柔扣住。 第二十四章:帮你 “许昱哥哥……你来了……” 看到许昱出现的一秒，柯灵脸上得意蛮横的表情霎时消失。 许昱握着郁夏的手，身子侧倾，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那阴狠的神情，令柯灵感到自己现在站在了他的敌对面。 她不知道许昱看到了多少，便想把事情都推到了郁夏身上，跟往常一样撒娇流泪求原谅。 “许昱哥哥…你，你误会了，刚刚是她先挑衅我……”她哑着声音，两行泪珠一下就流了出来，低头擦拭眼泪，想去拉许昱的手。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杨星翰看不惯她这撒谎还装可怜的样子，站起身想为郁夏说话。 “那个，许昱你听我说，刚刚……” 解释的话才说半句，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许昱厌弃地甩开了柯灵的手，往旁边挪了半步。 “叫我名字。” 毫无温度的一句话。 他冷冷说着，随后转过身，双手扶着郁夏的肩膀，弯下腰与她平视。 郁夏瘦瘦的，小小的，从后面看，好似整个人都被许昱圈进了怀里。 柯灵眼睛又红了，但这一次是嫉妒得发红。 他何时这样对过自己。 “还好吗？”许昱关切地问着郁夏。 上一秒的声音还凛冽如冰，这刻却温如暖玉，这反差让郁夏都有点不适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等她回答，许昱小心地牵起了郁夏被泼水的手，眼眸低垂。 许是皮肤太过娇嫩，本来白皙的藕臂现在满是通红，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泡。 他锁眉不语，轻柔地拿住了郁夏纤细的手腕，捧到唇边，轻轻呵着气。 他的两片唇瓣距离太近，呵出的气息似一根羽毛在挠着她的心尖，很痒。 也很难受。 这距离远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极限，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逃离。 “许昱，你离我远点……” 郁夏直直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触碰到他的脸…… 这距离太近了。 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呵护她，呼吸着她身上散发的每一缕气息，等听到郁夏的抗拒回过神时，许昱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魔怔了。 他直起身拉开距离，放开了郁夏的手，问她：“为什么不还手？” “什么？” 酒吧里一片沸腾，许昱离远点，郁夏便听不清他讲话。 许昱无奈，摇了摇头，怜爱地轻抚了下郁夏红肿的右脸，五道手指印还清晰可见。 他垂下手，低头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为什么不还手？” 末了，他又咬耳补了一句：“我帮你？” 帮我？ 郁夏蓦然抬头，看着他这张清隽俊逸的脸怔了好久，脑子里开始回响起陈菲雅说过的话。 【许昱他…喜欢你。】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迷恋，有点失了理智。】 迷恋，没理智，看来确实如此。 一个举止文雅，温和有礼的优等生居然说要帮她打人，还是女生。 这样的许昱让郁夏有一种错觉，一种许昱会为她做任何事情的错觉。 她觉得许昱疯了，也完了。 第二十五章:听话 “好啊。”郁夏顺着他的话一口答应下来，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在看热闹。 柯灵喜欢许昱，可许昱偏偏被自己所吸引、迷恋。 郁夏心想，现在让许昱教训下她也不错。 如果以后她再不知好歹，就把她最珍视的东西夺走。 再毁灭。 —— “许昱哥哥……”柯灵怯怯地喊着许昱，哥哥两个字才说出口，一想起刚才许昱冷峻的表情，便慌张地改口。 “许昱，你别被她骗了，她很坏的，不仅抽烟打架欺负别人，还总跟校外的男生混在一起，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柯灵有点语无伦次地重复了一遍，情绪激动地指着郁夏。 “我额头上那条丑陋的疤痕就是因为她！” 柯灵声嘶力竭的喊声被酒吧的音乐声尽数吞没，郁夏觉得这场景有点搞笑，像是在看一出滑稽的默剧。 算了。 免得她又去告状，找我麻烦。 郁夏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许昱，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角：“走了，我没事，我现在请假去医院，你要不要陪我？” 郁夏很聪明的，用去医院的借口把许昱支走。 依她现在看，许昱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陪她的要求。 “好。” 果然，许昱眼巴巴地盯着她，温顺地说了一句“好”。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郁夏没来由地想到了被圈养的白兔。 周身柔软，听话顺从。 …… 下一秒，郁夏从他星光满布的眼眸里回过神来时，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一跳。 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在瞎想些什么。 * 郁夏走到吧台，伸出被烫伤的手臂，跟领班说明情况。 “经理，那一桌的客人刚不小心泼了我一手的开水，我今天身体状况也有点不好，我想现在请个假去医院看下，可以吗？” 他们的领班人还不错，再加上郁夏工作一直比较认真负责，领班没问她什么便答应了。 “去吧，看病的票据记得留好，回来可以报销。” “好的，谢谢经理了。” 郁夏礼貌地道谢，微微弯了下腰，朝许昱那里走去。 许昱正被杨星翰和吴阳围住，柯灵则坐在远处，咬牙切齿地瞪着走近的她。 抢了爸爸还不够，现在连许昱哥哥也要抢走吗？ 柯灵越想越气不过，许昱在场也她不敢动手，只能跑到她眼前装腔作势地威胁她。 “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对了，还有你妈和你那弟弟，看我怎么整他们！” 郁夏身子一僵，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手段自己不是没有见识过，她打不还手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是要逼她吗？ 郁夏控制不住想发飙摊牌时，柯灵被杨星翰和吴阳两个人拖到了卡座上。 许昱走了过来，依旧是挡在她的面前，面向他们，声调低沉：“以后别带柯灵出现在我面前，不然……” “行行行，我们以兄弟的名义起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杨星翰把话抢了过来，急于表明立场，“以后约你出来玩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哦不对，是第四个人，嘿嘿。” “我陪她去医院，先走了。”许昱看向郁夏，怕她逃掉似的，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郁夏并不喜欢这样的肌肤接触，想努力挣脱时瞥到了柯灵那张气到五官扭曲的脸。 很爽。 她压下心底的抵触，在柯灵的怒视下，任由许昱牵着自己走出了门口。 第二十六章:回吻 走到酒吧旁边的一侧街道时，郁夏停住了脚步。 “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许昱置若罔闻，握着她的手往兜里一揣，环顾四周说：“医院离这还有一段路，还是打车去吧。” …… “喂。”郁夏斜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放开。” 许昱还是没有理她，紧握不放。 郁夏挣脱不得，看他冷冷淡淡，不为所动，只好软着声音说了句：“许昱，疼。” 听到一个“疼”字，许昱眸色一深，垂下眼睛问她：“真的？” 许昱不甚相信，他拿捏的力度刚刚好，不大可能会有疼痛感的。 郁夏忍下心里的暴躁，柔柔地回答他：“真的，我手好疼，可能是站太久了。” 许昱挑了挑嘴角，弯唇笑了起来，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站太久，和手疼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当然有啊。”郁夏嘴硬道，“站久了就会脚疼，然后疼痛感通过神经传导到我手上所以……手就疼了。” “神经会把痛觉直接传导给大脑。” …… 郁夏无法反驳他过于考究的话，低低骂了声“杠精。” 许昱并不生气，眼底反而一片笑意，倾下身温柔地盯着她。 “听话点，我带你去医院。” 这语气宠溺得就像在哄小孩。 郁夏往旁边退了几步，靠着墙壁仰起头和他对视，话锋一转，语带讥诮地问他： “许昱，你喜欢我吧。” 许昱怔住了，笑容还僵在脸上，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不受控制般地点了点头。 恩，喜欢，很喜欢，喜欢得快找不到自己了。 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郁夏从兜里拿出烟盒，纤细苍白的手指夹起一根，放到嘴边点燃后，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 “许昱，你最好别喜欢我，我没心没肺，我连自己都不爱的。” 灯光昏暗，烟雾弥漫中郁夏逐渐模糊的脸，对他有一种致命的魅惑力。 一种苦涩难言的感觉从他柔软的心底不断溢出来，许昱忽然觉得眼前氤氲了一层水雾。 他单手撑着墙壁，眼眸半眯，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薄唇缓缓凑到她耳间，浅言低语。 “那我来爱你。” 郁夏夹在指间的烟一下落在地上，闪着微弱的橘红色火光后又马上熄灭。 空气里满是快要爆炸的情愫，她只觉喉咙干涩，脸也越发得滚烫起来。 脑子迷乱。 她把头歪向一边，准备从这空间里抽离时，余光看到了站在巷口的柯灵，身影飘摇。 正好。 脑子倏忽之间热了起来，郁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仰头一下就吻上了许昱的唇。 郁夏笨拙地吻着他的嘴唇，只清清浅浅地碰了几下，看到柯灵跑开后，想抽身之际，许昱却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撬开牙关深吻起来。 这个吻太过热烈，嘴唇的刺痛感传来时，一股血腥味在郁夏鼻间散开。 她有点后悔了。 许昱比她预想得还要不可控，她隐隐担心最后那一刻要怎么去收场。 第二十七章:苏暮 过了许久，许昱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指腹小心地擦拭掉她嘴唇的鲜血，低头喃喃道歉。 “对不起……” …… 终于结束了。 郁夏脑子混沌，一把打掉他的手，破口大骂。 “许昱你神经病啊，趁我没力气占我便宜是吧，还咬出了血，你是狗吧，流氓变态！” “可是……”许昱委屈巴巴，“是你先吻的我。” …… “滚。我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吗？”郁夏气到发疯，耐心全无。 本来就一身的痛，现在连嘴唇也被他咬破疼了起来。 今天真他妈倒霉，先是柯灵，又是他。 “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今天不去医院。” “好” 听到这句话，许昱沉默地应着，手伸到半空后又缩了回来。 郁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威胁到他。 他呆呆地凝视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怔怔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嘴唇上还沾染着她的血迹，口腔里还残留着她的馨香。 他沉沦不已，无法自控。 -------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郁夏便和老师提出要求，坚持换了座位，从四组最后换到了一组最前。 两人的距离成了一条对角线，教室里最远的距离。 许昱根本拿她没办法了，降不住她，又舍不得对她说重话，用手段，只能趁每天放学的间隙，拉着她的手，近似哀求：“我们谈谈，好吗？” “不好，滚。”郁夏每次都冷冷回敬这一句。 半个月过去了，许昱天天如此。 后面，郁夏连“滚”这个字都说烦了，跑去职高找了苏暮。 两个学校之间只隔了两堵围墙，还没放学，郁夏进不去他学校，便打电话约他在围墙下见面。 “苏暮，你还没从良吧，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苏暮唇角微微勾起，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懒懒倚着墙壁。 苏暮长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总是上挑的眼梢漾着不羁的弧度，他留着硬气利落的寸头，穿了耳钉，嘴角勾起时邪魅又洒脱。 这样的男生总会让不少女生为之入迷沉醉。 “有一个人天天缠着我，你叫上你兄弟，帮我教训下他。” 郁夏也随苏暮一起靠着墙壁，想了一下，继续说：“恩……就打到他答应不缠着我为止，注意分寸啊，别闹出事来，我最近要准备考d大了，不能受处分。” 苏暮和郁夏自小认识，小时候，苏暮家就在她家旁边，她喜欢黏着他，喜欢叫他大哥哥，因为苏暮总是会赶跑欺负她的人，会给她很多的糖，很多的关心。 只是到初中时，苏暮家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越做越大，自然就搬离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她俩也上了不同的学校。 后面苏暮还是会定期来找她玩，带她去各种地方，给她带很多的糖。 苏暮放荡不羁，张扬随性，也是因为他，郁夏学会了抽烟，学会了打架，学会了让自己不受欺负。 她的性格越来越像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乖戾，谁都不放在眼里。 “没问题。”苏暮饶有意味地笑着回答。 第二十八章:怎么办，要不要灭口 “郁夏，许昱这些天是不是还在找你啊？”林言和郁夏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盛夏已过，秋天悄然而至，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一片萧瑟，堆叠了一地的落叶。 “是啊。”郁夏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片枫叶，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不会烦我了。” 苏暮打人和折磨人可比她狠多了。 “啊，为什么？”林言隐隐觉得不安。 “天机不可泄露。” “夏夏，你别总这样对许昱，好歹他长得这么帅啊，而且他还为你……” 林言差点把许昱见她父亲的事说了出来，急忙收了话题。 不过她倒是很想说出来。 许昱对郁夏是那么的好，单纯地爱着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林言甚至觉得，要他为郁夏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可惜，郁夏在这方面偏偏没有心，只把他当第一名的竞争对手和令人厌烦的追求者。 “他还为我做了什么？”郁夏把枫叶夹进书里，接着她话问了一句。 “哎，没什么……” * 另一边，许昱回家穿过一条小巷时，果然被苏暮拦了下来。 苏暮嘴里叼着烟，轻蔑地瞧着他，不容分说就给了他一拳。 下手很重，许昱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他还来不及擦拭，就被苏暮揪着衣领按到了墙上。 “苏暮是吧。”许昱扯开他的手，用手背蹭掉了唇边的鲜血。 “看来你知道我，那事情就好办了。” 苏暮收起玩弄的笑容，把烟头往墙上一旋，狠厉地警告他。 “郁夏她不是你能靠近的，离她远点，不然……”苏暮扬起手，一群人围了过来，个个都是纹着纹身，身材高大的不良少年。 “不了，我拒绝。”许昱接着苏暮的话就说了出来，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听他回答得如此快速和果决，苏暮稍有些意外地掀起了眼皮，往前走了几步，眼尾向下，挑衅地看着他。 “爽快，我也不废话了，就打到你答应为止。” …… 十分钟后，苏暮倚着墙壁，扭头看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许昱，颇为无奈地给郁夏打了个电话。 “喂，郁夏，出了点意外，那个……” “什么意外？苏暮，你该不会……”电话一头的郁夏心里一阵发凉。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没死。” “哦，那有什么事啊？”郁夏松了口气。 苏暮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脸露嫌弃地从地面掰正他的脸，拍打了两下。 “他好像被打晕过去了……应该还吊着一口气。” “我靠，苏暮，你这是下了多重的手。” 郁夏有种不好的预感，像苏暮这样下手没轻没重偶尔没脑子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你不是说打到他答应为止吗，可是这货固执得很，一声不吭地，就是不答应，所以，手一下没收住，就…”苏暮不走心地辩解着。 …… “算了算了，你放过他吧，对了，千万别让他发现是我指使你的啊，不然他告诉老师我就完了。” “没问……”题字还没说出口，苏暮就看到地上的许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郁夏，有问题了，他刚醒了，好像已经发现了，正瞪着我。” “……” “怎么办，要不要灭口？” “*******” 第二十九章:我选这个 还问要不要灭口，郁夏此时在心里飚了一连串的脏话，唏嘘她小时候喜欢的哥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不仅浪荡不羁，只顾耍帅谈恋爱，现在连脑子都不够用了。 居然当着许昱的面给她打电话，还叫她名字。 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替她摆平那些男生的…… 郁夏绝望了：“灭你个头，苏暮，你别逗我了，要不，你索性再威胁下他，让他不要说出去？” 苏暮看着地上这双通红欲裂的眼睛，回答她：“好像不太有用。” “那你赶紧跑吧，好像他家比你家还有钱……” “夏夏你又坑我了。” * 许昱后面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 其实伤也不是很重，但他一直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一句话都不说，弄得苏婉风以为他伤到了脑子，硬是求着医生给许昱做了多项脑部检查和全身检查。 结果检查报告出来，显示许昱一点事都没有。 但他仍旧眼神呆滞，沉默不语。 苏婉风以为儿子得了什么重病，担忧不已。 “昱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说句话啊，你别吓妈妈……” 许昱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侧过身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没事，只是感觉心上的一个裂痕正在慢慢扩大，扩大成一个缺口，扩大到最后把他整个心都吞噬了进去。 他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像是一种无法填充的饥饿感，挠人得厉害。 “妈，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许昱突然开口。 低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虽然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但苏婉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没事就好就好……”苏婉风反复地说着，偷偷抹泪。 “可是那个女生好像并不喜欢我，还非常地讨厌我，甚至还叫人” 打我。 最后维护她的一点固执还在，许昱及时收了口。 苏婉风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问他：“叫人干什么？难道说是她叫人打你的吗？” “妈，不是她，是我自己跟别人打架。”许昱坚决否认了下来。 苏婉风太了解他的儿子了，她并不相信他的刚才的话：“这样狠毒的女生你怎么会喜欢她啊，难道说你这些天不说话就是因为她？” 许昱忽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反驳道：“妈，你别那样说她，其实她挺善良的。” 看他这副维护她的样子，苏婉风叹了口气：“儿子，感情的事情没法勉强的，你不能强迫别人来爱你，而且你现在还小，懂什么是爱吗？” “妈，我已经18了，成年了。” 许昱有点烦闷他爸妈总拿年龄说事，他明明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可以做主了，可偏偏他们还要过度管束他的生活和学习。 就比如留学这件事，现在都还在僵持着。 “妈，你跟爸说吧，留学我不会去的。”许昱想起来说了一句。 苏婉风低头削着苹果，回答他：“关于这件事，你爸给了你第二个选择。” 许昱问：“什么选择？” “你不去留学也可以，但你必须得考上d大，去那里读最好的商科。” 许昱默然：“我选这个。” 第三十章:不关她事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苏婉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许昱，起身去开了门。 “阿姨好，听说许昱哥哥住院了，我来看一下。”柯灵提着两篮水果，乖巧地站在门口问好。 “哎呀，是灵灵啊，快进来。” 许家和柯家两家交好，常年有生意往来，苏婉风很是喜欢可爱温软的柯灵，自她母亲去世后，更是对她添了几分怜爱，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着。 柯灵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昂贵的鹅黄色小裙子，配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纯又甜美。 她把水果篮放下，在病床旁坐了下来，看着许昱身上的绷带和淤青，关心地问：“阿姨，许昱哥哥身上的伤严重吗？现在情况怎样了？” 苏婉风疼惜地看了许昱一眼：“幸好都是皮外伤，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柯灵眼泪含含地看着许昱，小小声说：“那就好，我真的很担心许昱哥哥呢，本来想早点来的，可是这两天都有课，就拖到了今天。” 看柯灵一脸自责伤心的样子，苏婉风想凑合她和许昱的心思更重了。 许昱所提到的那个女孩，太过狠毒可怕，她绝对不允许许昱痴迷于这样的女生。 她会毁了他的。 “灵灵，你们先聊着，阿姨去外面买点东西。” 苏婉风出去，带上了门，因为是单间病房，整个房间里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个。 自她进门来，许昱就沉默着，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他心里还记着，那天晚上的帐还没和她算清。 但柯灵却把那天的酒吧风波完全抛在脑后，依旧如常地黏着他，撒娇般地喊着他“许昱哥哥”。 “许昱哥哥……” “柯灵，我跟你说过的吧。”许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直入主题，“那天你扇了她耳光，泼了她开水，我会帮她还回来。” 许昱一说完，左手就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旋开杯盖后，右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作势就要往下倒。 圆形的杯口往外升腾着一圈圈的热气，漂浮到柯灵脸上时，她还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这是刚刚烧开的开水。 “不要啊，许昱哥哥。”柯灵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不知是因为真的害怕，还是一如往常在演戏。 许昱视若无睹，语调寒凉地质问她：“当时你泼之前可问过她要不要？” 看许昱冷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忍的表情，柯灵才明白，只要有关郁夏，许昱就会变得偏执且疯狂，撒娇撒泼耍赖甚至是卖惨全都没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装可怜没用了，那就换一种手段。 柯灵收住了眼泪，平静地开口：“许昱哥哥，你这样爱她，可她爱你吗？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次的伤就是她找人干的吧。” 许昱冷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鸦睫几不可察地颤动着，淡声说：“不关你事，也不关她事，不是她。” 柯灵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继续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是怎样一个人了，许昱哥哥，你何必护着她，她根本不在意你，甚至还要来伤害你！” 第三十一章:紫色发尾 这句话，他无从去反驳，手上蓄的力气一下消散，他放开了柯灵的手，声音嘶哑：“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她么？”柯灵咬着牙关，深深拧着眉，“她是我继母的女儿，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什么？”许昱一下抬起了头，黑瞳微微放大，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尽管他知道柯灵和郁夏关系特殊复杂，但这种答案也是他不曾想过的。 继母的女儿，住过一段时间，她现在又和她父亲住一起。 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他追问：“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一直住下去？” 柯灵澄澈的眼睛染上了红色的怒意：“为什么没有一直住下去，因为她心思恶毒，因为她是个魔鬼，因为她想毁了我的家，毁了我。” 她说完，拨开了齐眉的刘海，突然就梨花带雨，小声啜泣：“13岁时，她按着我头，用力地往桌角上砸，鲜血染红了桌子一角，我晕了过去，而她却在旁边放肆地笑着。” “后面我被送到医院，醒过来时，医生却告诉我，额头的伤口过深，这条长长的伤疤，这辈子都消不了。” “我想，当时，她不是想毁我的容，而是想让我死吧。她被她妈妈抛弃，被她父亲厌弃，她内心阴暗无光，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所以……” 柯灵指尖暧昧地握住了许昱搭在床边的左手，哽咽着：“许昱哥哥，你一定要离她远点，她和她妈一样，都是个狐狸精，只会勾引人利用人……” 许昱甩开她的手，神色凌厉地愠了她一眼。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 第二天，许昱出院了。 苏婉风亲自开车送他去学校，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儿子，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妈妈无法干涉你，但站在父母的角度，妈妈更希望你选择乖巧善良的柯灵，而不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生。” 许昱坐在副驾驶座，别过头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看儿子这么沉郁的样子，苏婉风精致的脸上满是心疼。 都还没追到，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昱儿。”苏婉风卸下温柔，语气开始强硬，“你要明白，是这个女生找人打了你，她不喜欢你，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许昱听而不闻，目光穿过来往的人群，停在了校门左侧的街道上。 街道上开着一排的餐饮小店，外面摆放着油条、包子、煎饼等各色小摊，热气氤氲，香味袭人。 很平常的一条街道，许昱却双眼失焦地看了好久，直至本就黯淡的眸色越发无光，漆黑一片。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女生站在煎饼摊前，正笑影摇曳地搭着旁边男生的肩膀。 女生发尾挑染成了紫色，清晨的阳光爬上她的发梢时，整个人叛逆又张扬，无法忽视。 一旁的男生身材高瘦，一张英俊的脸上透着几分邪气，书包半背，神态慵懒。 一会后，他们离开了小摊子，一路说说笑笑的，在前面路口分开后，进了各自校门。 是郁夏和苏暮。 第三十二章:刺眼 两人很扎眼，也很刺眼。 许昱扭过了头，还是沉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沉默成了他最常用的情绪表达方式。 “还是高中生就这么嚣张，还雇人打架，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等下就找你们老师谈谈……”苏婉风把车停好后，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妈，我明白了，你别找老师。”许昱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带厌烦。 苏婉风愣了下，看着许昱拿起膝上的书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苏婉叹了声。 儿子大了，管不住了。 * 上课铃还没响，许昱刚回到座位，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许昱，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样了？伤好了吗？” “这是怎么受伤的啊，我听说是被隔壁职高的人围殴了，真的吗？” “肯定是苏暮吧，他是职高那群混混的老大。” “苏暮……和郁夏关系很好吧，我刚还看到他俩一起买早餐。”说话的女生伸长着脖子环顾四周，确定郁夏没在后才放开声音，“说不定就是郁夏指使的呢，以前就有这样的情况，要不然苏暮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打我们一中的人。” “说的对诶，可是郁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会受处分的吧。” “你太天真了，郁夏打人不需要理由。” …… “不是她。”许昱适时地打破了议论，清俊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围观的人还想再说什么时，上课铃响了起来，顿时都散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郁夏一如既往地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地瞥了眼四组最后的座位，然后，淡淡收回，一秒都没有多留。 神色冷漠，若无其事。 她不打算和他解释那个吻，更没有辩解他身上的伤。 欲擒故纵，还是说，这些都只是她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嗬。 其实哪一种都没差别。 许昱心里无声地笑了笑。 她说的没错，她是真的没有心。 ---- 而郁夏呢，此时却是在强装洒脱。 苏暮下手太重，导致许昱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 老师和他家长都早已知道这件事，而许昱，也肯定知晓这件事是她叫苏暮干的。 可是直到今天早上，老班都还没传唤她。 事情平静得过头了，她觉得奇怪，探查的视线极快地掠过许昱，看到他的目光依旧温和明澈，白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莫名地感觉他身上少了几分暖意，多了些许寂寥。 气质不太对劲了。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于是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回了座位。 “诶，郁夏。”她同桌碰了下她手臂，“现在都在传是你指使隔壁学校的苏暮打了许昱，最近纪律抓得很严，你做好准备，可能老班等下就会叫你去办公室了。” 完了，处分。 郁夏心猛地一沉。 “谁传的？” “好像是文科班的柯灵，就以前来找过许昱那女生。” 这样吗。 原来他把这事告诉柯灵了吗。 第三十三章:我觉得也是 郁夏心里是不舒服的，可她也说不清这不舒服的缘由。 许昱不是傻子，不可能被打得这么惨还帮她隐瞒这件事。 他告诉父母告诉老师都可以理解。 可偏偏，他要告诉柯灵，让她在这件事上添一把火焰。 他那天晚上不是没看到柯灵的所作所为，但他还是告诉她了。 所以，他是故意的吗。 是惩罚，挑衅，还是报复自己那个吻的戏弄。 许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郁夏从他雾气弥漫的眼里找不到答案。 但令郁夏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一个月，班主任都没找她谈话，也没有给她处分。 许昱也没再找她。 倒是她那许久未和她联系的妈妈开始频繁地给她打电话，诸如尔尔： “夏夏，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要惹柯灵，离她远一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妈，我没有。” “她跟她爸又哭又闹的，还扬言要去自杀，你这让妈妈和弟弟怎么在这个家过下去。” “那我又该怎么过下去？” “夏夏，这是你欠她的。” 对话总是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这是你欠她的，也是你欠我的。 这便是她亲生母亲的言外之意。 郁夏只能隐忍地答应着。 * 11月中旬，深秋已至，全市统考的期中成绩出来了。 郁夏和林言挤到教学楼下的公告栏看成绩。 “第一名，高三一班许昱，705，第二名，高三一班郁夏，685，这许昱也太厉害了吧，学神了，居然超了第二名20分。” “自从许昱学神从三中转来后，郁夏就没摸到过第一名的位子了。” “没办法啊，考不过就是考不过，据说d大的保送考试就快到了，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你们猜是许昱还是郁夏？”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许昱大神啊，20分的差距，你以为这么好追吗？” 一群人在公告栏聊着排名，郁夏没有挤进去，站在人群后面眺望一眼便转身走了。 这么多次了，果然还是考不过他吗。 “郁夏，你等等我啊，我还没找到我的排名呢，诶……” 郁夏心不在焉走回教室，上楼梯时没注意，迈上最后一台阶时一脚踩空，瞬间身子直直地向后仰，就要摔了下去。 郁夏心脏猛地收缩后的下一秒，却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腰肢被轻柔地握住，郁夏的后脑勺恰好抵着身后人的肩膀，她闻到了他身上萦绕着的清冽好闻的清香，还有一股极淡的烟草味。 是他。 郁夏微微讶异，在她急于脱离怀抱的前一秒，许昱却早已把她扶正，并往后退了一个台阶。 “走路专心点。” 他疏离地说了几个字，一双大长腿一步跨了几个台阶，越过郁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 “等等。”郁夏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许昱闻言垂下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寒冷成冰：“还有事吗？” “这次你又是第一名，超了我20分。” “嗯。”他眨了眨眼，语气平淡得仿佛与他无关。 “你不应该转到一中来。” 许昱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鼻腔里低低哼了声：“我觉得也是。” 第三十四章:澄清 上午第三节课后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期中成绩出来后，班上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地被叫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郁夏也没逃过，刚进教室门便被同桌通知老班叫她。 “郁夏，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她办公室，说是马上。” “噢，好。” 郁夏转身又出了教室，加快脚步走到走廊深处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敲门进去了。 “老师，有什么事吗？”郁夏问得乖巧，一向骄躁的锋芒近来收敛了不少。 刘丽华转过椅子来，面向郁夏语气缓和地说教；“郁夏啊，你近来的成绩下降了不少，这几次考试的不仅没守住第一名，这一次还和许昱拉开了20分的差距，市里的排名也有下降，你要反思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郁夏听了进去，却觉得无话可说，两眼发呆地盯着刘丽华手里的排名表。 她明明已经够努力了，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拼命刷题，就连晚上回家后也是学到一两点才睡。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可她还是考不过许昱。 她无计可施了。 “老师，可能我没他聪明。”郁夏胡乱找了一个理由，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刘丽华摇了摇头，正色道：“别给我找这样的借口，你给我在学习上上点心，其他学校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来往了，前段时间许昱被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要不是他到我面前为你澄清，你就要受处分了。” 郁夏倏地掀起眼帘，杏眼微睁：“他为我澄清了？” “是啊，不然这你以为老师为什么不问你话，好了，等下把这理综试卷发下去，跟同学们说一下，下两节课做试卷。” 刘丽华把椅子转了过去，把一叠试卷递给了她，接着说：“对了，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d大的保送联考快到了，你和许昱都有参加的资格，联考成绩直接决定了保送名额。” 眼前的小女孩瘦得有些营养不良，刘丽华慈爱地看了眼郁夏，些许叹息：“这次我们学校的理科班只有一个名额，d大是全国最高的学府，保送上的话还有可观的奖学金，老师知道你家庭情况不好，好好抓住机会吧。”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郁夏弯了弯腰，抱着试卷出了办公室，心情复杂难言。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堵住了般，一股情绪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很难受。 d大的保送名额她本来志在必得，万无一失，本来所有的人都这么以为。 她拿了这么多的第一，得了这么多的奖，就是为了保送d大，就是为了逃离这个家，为了那触手可及的自由和未来。 可是，许昱的出现，把这一切都破坏了，事情重新变得不确定起来。 如果拿不到d大的保送名额，那她就要参加高考去争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根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以她现在的学习状态，甚至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 可她只想去d大，她也一定要去d大，不管用什么方法，或是，手段。 第三十五章:负责 郁夏越想越生气，抱着一沓试卷回了教室，走到许昱桌前，重重地撂了下去。 “老师让你发试卷。”她没好气地说。 “好。”许昱整理好散成一排的试卷，并不生气，平淡回了声。 许昱的反应让郁夏没辙，一腔的怒气也无从发泄。 自从上次打人事件后，再加上刚刚班主任跟她讲的，许昱为她撒谎澄清的事情，郁夏越来越猜不透许昱的想法了。 面对她时是冷若冰霜，似乎无比讨厌她。 可她又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从许昱那里投来的灼热目光，那直勾勾的，占有欲强烈的，像是猎人窥伺猎物的眼神，令她心里发寒。 而且她总感觉放学后许昱跟在她后面，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这人是越来越病态了。 郁夏不由得想起了寄养在他那里的猫。 他不会虐猫吧…… 我还是要回来比较好。 “许昱，你把猫还给我吧。”郁夏扫了眼他甚是好看的脸，轻飘飘地说。 许昱直接拒绝了，抱着试卷站起身掠过她时，甩了两个字。 “不还。” 脾气很大。 郁夏一下就喊了起来：“我靠，许昱，这是我的猫，你凭什么不给我，你快还给我……” 林言及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啧了两声。 打情骂俏的，没眼看…… 许昱明显不想和她争论这个问题，径直往前走着。 “还猫。”郁夏扯着他的袖子不放。 许昱依旧只有一句：“不还。” 两人就这样杠上了，谁也不让步。 郁夏一直没松手，一边嚷着让他还猫，一边死命地拽着他的袖口，力度逐渐加重。 许昱今天穿着一件宽松轻薄的条纹衬衫，袖子被郁夏越扯越下，刚开始只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到后面…… “撕拉”一声，领口被扯到了肩膀以下，裸露出了一边挺直宽阔的肩膀。 皮肤白皙，线条流畅，骨感嶙峋，莫名有种禁欲感。 …… 郁夏愣了下，僵硬地看着许昱冷硬的半边侧脸，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时，她听见了一颗颗的纽扣崩离衣服的“砰砰”声。 循着声音，她的视线偏离到了许昱胸膛。 腰线性感，身材精瘦，腹肌看上去紧致结实，线条分明。 恩，身材很好。 教室和郁夏一样，死寂了一秒，然后炸了。 尖叫声和起哄声，还有爆笑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哈，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许昱就这么被当众扒了衣服吗？哈哈哈。” “呜呜，居然看到了男神的腹肌，有生之年圆满了。” “赶紧拿手机拍下来啊，还等什么，发校园贴吧上，肯定爆掉！” …… 教室的吵闹声大得有点离谱，郁夏鼓膜都要被笑声震破了，颤颤巍巍得像一只小白兔，全然没有了刚才讨猫的气势。 他会打我的吧…… 就算不打也得被他骂一顿，我还是装作无事发生赶紧溜吧。 郁夏这时极为小心地松开了他的袖子，吞咽了两口口水，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想趁他不注意从三组最后溜回她的座位。 她故作淡定地转过身，准备抬脚时，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一秒后，磁性喑哑的声音刮过她的耳廓。 “真想让你负责。” …… 第三十六章:有事找你 直到放学后，郁夏的耳朵都还充斥着林言的笑声。 “哈哈，郁夏你是没看到，许昱衣服扣子被你拽开那一刻，他那脸黑的啊，我都担心他会冲过去把你暴打一顿。” “诶诶，你差不多行了，都笑了一个下午了。”郁夏鄙视地斜睨着她，“不就扯了他的衣服让你们看了个够吗，至于笑成这样吗？” “哎不行了，我笑得肚子好疼。”林言还在咯吱咯吱地笑着，捂着肚子直喊疼。 “我操。”郁夏看不下去了，走到校门口时朝林言摆了摆手，“今天你自己坐公交吧，我去找苏暮了，拜。” “别啊，我不笑了还不成嘛……”林言正经了两秒，在郁夏回头瞧她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花枝乱颤。 …… 郁夏挤过熙攘的人群，拨通了苏暮的电话，往他学校的大门走去。 “喂，苏暮，你下课了没？” 手机里传来苏暮懒懒的声音：“夏夏，你这句话问得有点多余了。” 也是，对他这样实打实的不良少年来说，郁夏觉得刚问他这句话有点在侮辱他。 “那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有事找你。” “没问题。” 苏暮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没问题”。 电话挂断，郁夏已经走到了苏暮校门口。 秋分以后一夜长过一夜，还没到六点，天边的绚烂浓烈的晚霞便已消散无踪，温度一下降了下来。 寒意渐深，郁夏的衣服有点薄，她鼻腔里一阵痒意，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鼻水就这么顺着鼻腔流了下来。 她没带纸的习惯，纠结了一瞬间，她瞟了瞟四周的人，确定没人盯着她时，扯出一截袖子，抬起手就要往上蹭。 “夏夏，你能当自己是个女孩子吗？” 苏暮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他一手托着郁夏的后脑勺，一手拿着一张面纸，及时替她擦干了鼻涕。 这动作就像一个老父亲在照顾一个心智还未完全的三岁小孩…… 郁夏接过了他手里的面纸，对折起来后又擦了一下，然后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辩解道：“我一直都当自己是女孩子的啊。” 苏暮抱着胳膊，上下扫了她好几眼：“除了这张脸，我还真没看出来。” 郁夏白了他一眼，用力地打了下他的背，以示嫌弃。 郁夏一直觉得，苏暮的某些生活习惯和他的性格有着莫大的反差。 比如，他明明是一个放纵不羁爱打架的混混大佬，却有着郁夏无法理解的洁癖和偏好。 他衣服只穿黑白两种颜色，没有褶皱，没有起球，永远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他打架时从不会让自己身上沾上血迹，甚至是泥土灰尘。 再比如，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头发挨着额头，所以一直都固执地留着接近光头的寸头。 郁夏想，应该每个人都会有奇怪的地方吧。 她自己也是，有时候像个怪物。 “走了。”苏暮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带着她往一侧的街道走去，“今天急着回家吗？” 第三十七章:梦里梦外 “要是急着回家，我就不会来找你了。”郁夏回答。 苏暮含笑说：“这样啊，那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站住。”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苏暮，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 一个女生站在他们面前，郁夏和苏暮都停住了脚步。 女生身材窈窕，涂着口红，妆容精致妩媚，一头海藻般的卷发散落两肩，更显得成熟又风情。 又是苏暮的桃花。 这样的场面，郁夏见了太多次。 苏暮长着一张妖孽般的脸，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又满是慵懒与风流。 很容易引人沉陷其中。 所以追他的女生一直很多，但苏暮却态度暧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直拿郁夏当挡箭牌。 这会他似是玩性上来了，故意指指了垂头的郁夏，“答对了，她就是我的女朋友，现在我们准备去约会了，你……让让。” 女生显然被气到了，音量高了一个度：“你上次不是说你的女朋友是安柔吗？” “哦，那是上礼拜的，这礼拜换了，你想当我女朋友的话得排队，拜拜。”苏暮环着郁夏的肩膀，走时还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渣男！”女生恶狠狠地骂了句，被气走了。 “渣男！”郁夏也跟着骂了句。 苏暮有点哭笑不得，放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而摸了下她的头：“夏夏，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叫我好哥哥。” …… “年纪小不懂事。” 两人并肩朝前走着，嬉笑打闹的，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隐在人群里的许昱。 许昱微垂着头，头发许久没理，额前的碎发有些刺到了他的眼球，痒得令他想笑。 这两个月来，他努力控制自己，没有找过她一次。 他不听她的声音，不嗅她的味道，甚至都不去沾染她周围的空气。 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她狠毒而危险，不能靠近她，不能让她知道他爱她。 暗里滋生的情愫被他压抑殆尽，但剩下的一点痴念却像疯狂生长的藤蔓，攀爬进了他的梦里。 梦里的她穿着一身红裙，纤细的手臂荡在他的脖颈，明媚恣意的笑颜在他眼前晃荡，他意识迷离地吻上了她额头，轻轻啄了下她湛然的眼睛，鼻子，脸颊，耳廓。 然后，他撩开了她颈间的长发，着迷地嗅着她的发香，咬着她的锁骨，怀里的人儿呼吸加重时，他忽地抬头堵住了她的唇瓣。 而后，戛然而止，梦醒了。 两个月来，他一直重复地做着这样的梦，梦境旖旎缱绻，醒来后心里却一片空虚，无法消散的欲望一夜夜地累积，他头疼欲裂。 直至白天，他自以为隐藏起了一切情绪，但身体短期内形成的本能却无法掌控。 眼角的余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望着她的方向，带着滚烫的温度。 双腿总是会无法自控地沿着她走过的路回家，他隔着人海，无神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此刻，许昱的眼眸里重新覆上了一层白雪，他重重地呼出口气，拉上外套拉链，戴上帽子朝前走着。 不能爱她，她没有心，她不会爱我。 第三十八章:秘密基地 “苏暮，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吗？” 苏暮带着她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子，停在了一个四周连路灯都没有的房子面前。 天色还未全黑，郁夏趁着些微光亮看清了眼前的房子。 这是一个三层的平房，看上去极为简陋，没有粉刷，没有装饰，卷闸门紧闭着，门前有一片宽阔的平地。 郁夏盯着看了几秒，还是猜不到苏暮为什么带她来这。 “夏夏，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他走到卷闸门前弯下腰拉开了门。 铁皮门哐当哐当响着，完全推开时，一片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倾泻到地面，一副别样的景象霎时呈现在她眼前。 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摆着一排乐器，有吉他、架子鼓墙、钢琴，还有别的她叫不出名字的乐器。 郁夏走进时，看到里面角落处摆着一张简单的木制小圆桌，旁边是一排小沙发，上面坐了几个人，靠墙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苏暮对音乐狂热地喜欢，这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一书架的书是什么意思…… 郁夏环视了一圈，正想和苏暮说话时，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齐齐对她吼了句：“大嫂好！” 声音嘹亮，整齐划一，郁夏心扑通一下，被吓了一跳。 “靠，你们瞎叫什么。”苏暮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杂物扔了过去，“这是我妹，叫郁夏。” 周扬一手接住，开口说：“大哥，你就说实话吧，你们姓都不一样，长得也不像，怎么可能是兄妹。” “这是我小时候捡的妹妹，比亲生的还亲。”苏暮说完朝郁夏一扬眉，“对吧，夏夏。” “对对对。”郁夏应着，这确实是实话。 周扬他们赶紧让出了位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郁夏妹妹你坐这吧，我们坐那边练歌去。” “不用了。”郁夏拒绝了他们，然后对苏暮说，“带我去楼顶坐坐吧，我想吹吹风。” 苏暮点了点头，转而朝向周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下个月就有比赛了，你们用心点。” * 苏暮带着郁夏上了楼顶。 平地开阔，四周砌了几堵矮矮的栏杆，郁夏朝边缘走过去，习惯性地想要倚着栏杆时，苏暮拉住了她。 “夏夏，危险，我们坐这里吹风就好，有椅子。” 苏暮轻微的颤抖自指尖传到了她手腕，郁夏瞥了眼旁边放着的两把椅子，恍然意识到被困在噩梦里的从来就不止她一人。 她笑了笑说：“好。” “苏暮，你这个秘密基地倒是和我那个很像，都是无人打扰的地方。”郁夏靠着椅背，头往后仰着，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说，“不过我那里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还要翻墙进去。” “是厂房那里的基地吗？”苏暮偏头看着她问。 “恩。”郁夏说，“就是那，我第一次见许昱也是在那。” “许昱？”苏暮突然听到这个名字不禁轻笑出声，话里藏着一丝戏谑，“看来他这个人的确蛮特别的。” 第三十九章:手段 “苏暮，我只是觉得他和我们很不一样。”郁夏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继续说，“他身上的某些气质，我觉得我此生都不会有。” 苏暮往后靠着，脑袋枕着胳膊：“夏夏，你不用学他，你这样就挺好。” “对了，上次我打他的事情你没受处分吧？”苏暮突然想到这件事，一下坐直了身体。 “没有，他没告诉老师，还在我们老班面前为我讲话，不过。”郁夏呆呆地凝望着天上的几颗星星，“他还是给我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苏暮问她。 “d大的保送名额要被他拿了。” “啊……怎么回事？”苏暮半眯的眼睛一下睁开。 “我考不过他，自他转到一中，我就没拿过第一名了，而这次保送，我们学校理科只有一个名额。” 郁夏声若蚊蝇：“我觉得我再努力也没用，有一些人生来就站在顶点睥睨世人，身上的修养，脾性，气质，眼界，学识，我这辈子都追赶不及，当然，我也没想过要去追赶，我只是想从那要命的沼泽里爬出来，可是……”郁夏停了一下，扭过头看着苏暮，“我现在发现，这也很难。” 苏暮听完郁夏的话，右手扶着额头，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出面帮你解决他？” “喂喂，苏暮你滚吧。”郁夏踢了下他椅脚，“我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知道知道，我开玩笑的。” 苏暮没皮没脸地笑着，往后一靠：“多大点事啊，把第一名抢回来不就好了。” “不是说了吗，我考不过他，他估计智商也比我高。”郁夏说得有点烦躁。 “正经考不行，那就反着来咯。”苏暮勾起唇角，继续说，“找到他的弱点，用点手段，毁了他。” “这不好吧……”郁夏坐起身，犹豫了几秒，“有点缺德。” “他这种家世的人，没考到d大你觉得对他会有影响吗？他出路多的是，也许他根本不需要这出路，可你不一样。” 苏暮突然望她眼睛，无比认真：“夏夏，我希望你以后能站在我仰望不到的地方。” 郁夏愣了片刻后失笑：“苏暮，我怎么觉得你以后会成为大明星，站在我仰望不到的地方。” “我嘛。”苏暮正经没几秒，听到郁夏的话后又没皮没脸起来，拍了拍她肩膀，“别担心，就算出名了我也还是你哥。” 郁夏啧啧了两声，甩开了他的手：“苏暮你行了，先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想得脑袋都快炸了。” “我不是说了吗，找他的弱点，用点……呃，手段。”苏暮摩挲着下巴说道，“也不用毁了他，就影响下他成绩，下降个一百名，他不就对你没威胁了吗。” 郁夏想了几秒，开始慢慢接受苏暮所说的手段。 毕竟，她已经没得选了，好路坏路又有什么区别，有路给她走她就该叩谢老天垂怜，给她肮脏黑暗的人生开了个小洞，让光有了透进来的可能。 反正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必要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去装善良。 “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弱点啊，看上去无欲无求，什么都不缺。”郁夏慢慢被自己说服。 第四十章:利用 他又不是当和尚了，哪来的无欲无求，那小子…” 苏暮站远处点了一跟烟，吞云吐雾起来，“我第一次见他，就看到他那黑漆漆的眼里烧着一团火，只要利用好，那团火，迟早会把他烧没。” “火？什么火？”郁夏似懂非懂，想起来，许昱的眼里确实盛了很多东西，很多情绪。 “执念贪念欲念咯，还有……”苏暮又吸了一口烟，似是轻轻笑了下，“还有一种痴念。” 这下她完全懂了，愣了半晌没说话。 “夏夏，他的弱点就是你，那天听我提到你时的眼神，那两眼闪的，就好似饿得只剩半口气的突然人看到了鸡腿，我看着都……” 苏暮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回想了那天许昱的神情，打了个激灵：“发怵，不忍，那天打他差点没下去手。” 郁夏听到这句话，对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看你打得挺开心的，人都被你打进医院，还躺了一礼拜。” “诶诶，这锅我可不背，还不是那小子太过死心眼，咬着一口气不放，好像答应不找你就会一口气咽下魂归西天，我没办法，只好死命动手，教他做人了。” “滚滚滚，说正事呢，别开玩笑了。” 苏暮有时候很邪，有时候又很正经温柔，但大部分时候都像现在这样，说话欠得想让人拿鞋底直接糊他那帅惨了的脸上。 “那我直接给你支一招。”他把椅子拖到郁夏前面，面向她坐了下来，“你就和他谈个恋爱，谈到他神魂颠倒神志不清满脑子都是恋爱彻底荒废学习那种程度为止，电视里不是演了吗，那个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你懂吧？” 郁夏叹了口气，把他越说越兴奋的脸拍到一边：“你觉得这可能吗？他又不是傻子。” “没准他还真就是傻子。”苏暮认真地接了一句。 …… 郁夏又叹了口气，想要站起身：“苏暮，我看你更像傻子。” “别急啊，还有一种办法。”苏暮弓着腰，把她按回了座位，“你先和他谈恋爱，等他要死要活非你不可时，你马上甩了他，羞辱他，把他自尊狠狠踩在脚底下，再吐一口唾沫那种，怎么狠怎么来，怎么伤人怎么来，我敢保证，就他那种没经历过什么的纯情少爷富家公子，不被折磨死也得脱几层皮，到那个时候，他哪还管得上学习啊，说不定一严重连学都转了。” 苏暮说了一大串，一口气都不带喘的，郁夏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发自内心地想给他鼓掌：“苏暮，我以前咋没发现你手段有这么狠毒，这杀人不见血的。” “你呀。”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苏暮敲了下她的头，挤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你选哪种。” 反正，无论哪种，你都不吃亏。 苏暮刚没说的是，他不仅看到许昱身上有一团火，还有一种光，一种无比正能量能亮瞎人的暖光，用他所能想到的比喻就是，像初春冬末时的阳光，能消融冰雪。 如果可以趁此机会消融郁夏心里冰封千尺的寒冰，给她黑暗的世界渡过去一点光，两人一起奔赴新生活那最好。 如果不行，郁夏也能如愿拿到保送名额，那也不错。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郁夏只赢不输的局，许昱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第四十一章:你信不信 看着苏暮抽烟，郁夏烟瘾被勾了起来，忍不住也摸出了衣服口袋的烟，云淡风轻地说：“那这样的话，横竖我都要牺牲自己去色诱他了。” 一向无谓的苏暮被她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脚，他伸手拿掉郁夏叼在嘴角的烟，散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较真。 “夏夏你别乱用词。” “我的意思是让你谈个口头恋爱，就骗一下他哄一下他，说说甜言蜜语就行。” “噫……”郁夏鄙夷地眯起眼睛斜视他，“苏暮，你真的好渣。” “你们好学生早恋不都这样吗？” “我们好学生一般不早恋。”郁夏抢回被苏暮拿走的烟，重新抽了起来，“而且，自从上次的事后，许昱已经两个月没理过我了，偶尔碰面时的表情也是冷得要死，目光能直接给我冻出内伤。” “不过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罢了，我敢打赌……”苏暮十分笃定地笑了笑，“只要你勾勾手指，示下好，哪怕一丁点，他都会摇着尾巴过来，你信不信？” * 晚上八点，郁夏回了家。 她按下墙上的开关，隔了两秒，昏黄的灯光有气无力地勉强照亮了客厅。 屋里没有人，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郁夏松了口气，心里的压抑感顿时消散不少。 空荡的房子反而更能给她安全感。 她进屋关上门，拿起桌上被摔得掉了一个口的玻璃杯，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水。 她喝下去时眉头皱了皱，感觉很不新鲜，还是前两天她烧的水。 最近一段时间，她没怎么见到过郁宏平。 以前郁宏平白天经常在家里喝成一滩烂泥，等晚上酒醒得差不多了便会出去赌博。 要是郁夏不走运没和他错开时间，在家里碰到了他，郁宏平不仅会抓着郁夏一顿骂，情绪差点时还会直接顺起一旁的棍子朝她挥出去。 但是最近，应该说这两三个月来，郁夏碰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她那父亲好似在外面潇洒得很，郁夏偶尔见他时脸上也是红光满面，令人恶心的笑容把他那本就不甚分明的五官挤在一起，好像是占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除此之外，郁宏平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极少骂她，也不会朝她动手了，郁夏一度有了他要当回一个父亲的错觉，但某天他的一个眼神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那是商人在估量货品的眼神。 在估量货品好不好卖，能卖多少钱，自己能从里面捞到多少好处。 郁夏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一切都没这么简单。 她倚着桌子，握着玻璃杯想了很久，直至手机铃声响起，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从大大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垂眸一看，是她妈妈打来的。 心里莫名的一股火往她脑袋里窜，郁夏觉得烦躁，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 她不用接就知道她妈妈要跟她说什么事。 这两个月来，一次次的，一次比一次更过分，纵使郁夏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了，心里隐忍着的怨气和怒意却越来越盛。 十几秒后，手机铃声终于停掉了，郁夏放下水杯，准备拿起手机进房间看书时，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没办法，她接了电话。 第四十二章:骗人 一接通，郁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一场狂风暴雨。 “郁夏！为什么我跟你说的话你总是不听呢？！今天柯灵又跟她爸哭诉，说你在学校里面不仅打骂她恐吓她，还抢她男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善良懂事点！” 手机贴着耳朵，郁夏......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二章：骗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三章:别哭了 接下来的一天，郁夏都处于许昱无言的冷漠里。 任凭她怎么撒泼装无赖，或是撒娇装可怜，许昱都没有转过身看她一眼。 郁夏要被这样许昱气哭了。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她让林言先走了。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三章：别哭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四章:试探 第三天。 上午十点半，学校在田径场举行了期中考试的总结表彰大会。 集合铃声一响，教室里的人鱼贯而出，全都涌向了田径场。 陈安搭着许昱的肩膀走在了前面，郁夏和林言恰好挨着他们后面下了楼。 “许昱，你等下是不是要上台演......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四章：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五章:败阵 许昱：“……” 许昱依旧没理，眼都没眨一下。 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傲娇样子，郁夏的好脾气被他消磨光了，一下没绷住，站起身把道歉信往他桌上一拍，语带恐吓意味。 “许昱，你必须要看，不......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五章：败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六章:她妈妈 郁夏按她妈妈说的地址，来到了她学校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到门口时，她看了下手机，还不到五点，餐厅里明显没什么人，很安静。 她询问服务员，上了二楼的包厢。 203，她站在包厢门口站定，迟疑了两秒。 林素在电话里跟她说，今天是最后一......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六章：她妈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七章:臆想 郁夏从餐厅跑出后，猛地被外面正热烈的阳光刺痛了眼睛，太阳将落未落，阳光还耀眼温暖，她浸润其中，却越发觉得悲伤。 现在刚到放学的时候，她应该回家，但郁夏却不知道应该回哪。 家？她没有家的。 她这样想着，失神地往前走，没有注意到红绿灯的变化，更没...... 《给你全世界的甜》第四十七章：臆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你全世界的甜》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